《武唐攻略》 上架感言(今天已更新一章公众) 如果把那本马甲算上,这已经是第五次上架了。这本书自上传至今,得到了大家的大力支持,无论是说好还是说坏,总比一本书砸下去连一点响声好。感谢cctv之类的就免了,感谢,感谢成千上万的读者,感谢我的编辑,鞠躬致敬! 这本书确实是和其他几本不同,虽然写架空历史,冲突斗争在所难免,但是,在本书中,我加入了更多轻松的元素,而不是如从前那样重视布局。说实话,完全架空的书容易布局,因为那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对于一段人们耳熟能详的历史,如何在大事件之外写出小事件,这才是一个个小看点。所以我杜撰了程伯虎,拉出了李敬业薛丁山,写了很多非政治因素的人物。 是尝试,但是不是突破,我也不知道。喜欢严肃历史的朋友,我仍然会用完全架空的严谨笔法去写,但肯定不是这本书了。 本来准备明天上架,但是看到别人都上架了,想想还是赶紧算了。本书自即日起上架,由于目前几章存稿都是两千字的,所以,vip更新将是每天三章,一共六千字(今天更新过两千公众,所以vip会更新两章,原谅我,不是不想多更,而是写本书的速度实在太慢了)。月票每过五十加更一章,如有欠账,我会记下然后逐步还清。抢月票的后果就是疯狂更新,我还从来没有疯狂过,这回看来不得不尝试一下。本月大神众多,希望能抢到个一两百,也好慰藉一下自个吧…… 我从来没有为新书月票而奋斗过,以前都是月中上架,这回头一次一号上架,不奋斗就对不起自己。最后一句话,投月票吧,兄弟姐妹们,拜托! 投票链接:httpfvipvotehelp.aspbid=174038\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封推感言 得知本书要封推的消息,忍不住又是一阵莫名兴奋。 不知不觉,在写书已经快要三个年头了。比起那些03年扎根于此地的老写手来说,当然算不了什么,但是,就我自己而言,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条路上走的那么远。三年连载将近五百万字,不管反响如何,我终究基本上做到了每本书在连载期间天天更新,而且已经完成了三个完本。 《武唐攻略》的构思是在看了一篇历史类杂文后想到的,当初只是对李贤这样一个能文能武的悲剧人物有些兴趣罢了,并没有想往现在这条路子上写。在和编辑胡说的讨论中,我忽然发现,要是照真实的路子写李贤,那么必定又是一篇沉甸甸的文章。厚重大气的文章固然是好,但是我已经尝试过了三次,不想再重复这条路子,于是有了这篇试水之作。 有很多人对开头提出了质疑,认为我对某些历史问题不了解――负责任地说一句,也许文风轻松小白,但是我的码字过程绝对不轻松。新唐书旧唐书唐会要历史论文包括各种地图,我的文件夹里再次囤积了几百篇各式各样的资料。虽然不想做考据党,但是,一旦写起来,我却不可避免地去做了不那么严谨的考据党。 和全知全能的老高相比,小李刚刚穿越的时候完全是一个普通人,试想他怎么知道长孙和他老爹的斗争是怎么回事,废后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政治交锋?古人不都是傻瓜,出了名懦弱无能的李治更不是傻瓜,此时的盛唐,原本就是一个聪明人太多的时代。 武唐的世界还只是刚刚展开而已,矛盾的冲突仍旧只是处于初级阶段,我的目标是,在矛盾冲突升级之后,照样保持现在的文风,希望这个目标能够达成吧。 在这里,我首先要感谢那些支持我的读者,然后,我想对第四编辑组的责编黄泉、胡说和红茶说一声谢谢。黄泉老大当年就写作问题对我进行了多次指导,胡说老大一次次地审稿,一次次地指出不足,让我避免了很多弯路。感谢编辑的敬业,更感谢为我们写手奉献了这样一个完美的平台,让我们能够把自己成熟不成熟的想法和故事与读者分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与李贤相关的一点资料(文摘) 摘自萧让的《女皇之路》 上元二年六月,雍王贤被立为太子,大赦天下。新太子容止端雅,才华绝伦,且文武双全,身体健康,特别喜好打马球,比弘更具年轻人的朝气和吸引。然而弘的威望和人脉,是8岁起就开始奉诏监国积累起来的,远非贤所能望其项背。李弘之死,是对李唐皇室最致命的打击,长久以来勉强维持的平衡局面轰然倒塌,原本已经逐渐淡处政治舞台的高宗,无法再阻止野心勃勃的妻子,武后的势力迅速发展至不受控制的程度。掌握政治中枢、扶植军队实权人物,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将在这一阶段得以完成。贤的太子之路,注定将走得不会平稳。事实上新太子做了没几个月,高宗不知是出于对从未理政的儿子不放心,还是存心试探,蓦地放话说有心让天后摄知国政,这就是素来为人议论的高宗有心打破传统逊位给武后之事。 据《旧唐书*郝处俊传》记载,上元三年四月(即公元676年,十一月改元仪凤),高宗因风疹复发,疼痛难忍,有意逊位天后,但为宰相郝处俊谏阻,认为天下为高祖太宗所创,并非高宗私人所有,不能因为偏爱皇后就这么把大好江山送给外姓,另一名宰相李义琰附议,此事遂止: 三年,高宗以风疹欲逊位,令天后摄知国事,与宰相议之。处俊对曰:「尝闻礼经云:‘天子理阳道,后理阴德。‘则帝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阳之与阴,各有所主守也。陛下今欲违反此道,臣恐上则谪见于天,下则取怪于人。昔魏文帝著令,身崩后尚不许皇后临朝,今陛下奈何遂欲躬自传位于天后?况天下者,高祖、太宗二圣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陛下正合谨守宗庙,传之子孙,诚不可持国与人,有私于后族。伏乞特垂详纳。」中书侍郎李义琰进曰:「处俊所引经旨,足可依凭,惟圣虑无疑,则苍生幸甚。」帝曰:「是。」遂止。 此条常被用来说明高宗晚年仍然对皇后深具信任,情深意重,或武则天当时在朝廷上的至尊地位,不过从高宗日后的表现看来,仍是为了李唐社稷殚精竭虑,说他是那种因为器重皇后便可以将江山拱手让人的情圣总让人心存怀疑。这一条记载本是孤证,同书的高宗本纪和武后本纪皆未涉及此事。而唐人所作的《唐会要》只称“上以风疹欲下诏令天后摄理国政”,郝处俊进谏“昔魏文帝着令,虽有少主,尚不许皇后临朝。所以追鉴成败,杜其萌也。况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陛下正合慎守宗庙,传之子孙,诚不可持国与人,有私于后。”《册府元龟》、《资治通鉴》的记录与之类似,均不见“逊位”字样。郝处俊所用的典故,是魏文帝曾下令,即使皇帝年幼,群臣也不可奏事太后,让后族临朝辅政。且逊位武后,意味着皇太子地位的改变,而郝处俊的谏言中完全未触及这一点,不免让人不解。贤自幼聪明俊雅,读书过目不忘,深为高宗所嗟赏,曾对司空李勋赞其“夙成聪敏,出自天性”,似乎未见此前对新太子有何不满。故此高宗召集众宰相讨论的话题,当是天后是否正式摄政监国而非逊位。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高宗因为病痛早已有心放下政事,让儿子早日接班。没料到李弘突然去世,打乱了高宗的所有计划。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贤虽然聪明,但毕竟从未受过这方面的严格教育,决策参政难免经验不足,让高宗感觉不放心。另一方面,高宗晚年逐渐淡出政治舞台,生活圈子越来越小,身边能接触到的人也越来越少。小情人魏国夫人已经不在了,上金、素节、义阳、宣城等庶出子女常年在外地,就像常乐长公主这样能和他谈上几句的亲戚都被武后以各种理由禁止入京面圣,长年陪伴在他身边的、他抬眼能见到的永远只有武后。至亲如夫妻,武后的权力欲他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以前他可以把国事完全交给太子弘来掌握,弘已多次监国,众宰相又多是太子署官,君臣投契相知,互敬互重,高宗有足够的理由放手。但弘现在不在了,原本“不亲庶物”的高宗只能出山再来培养新太子,但群臣是否能像对弘那样衷心地拥戴新太子,是否还能有效地遏制武后,他实在没有把握。召集众宰辅商议是否让武后正式摄政,也有存心试探群臣动向的意思吧! 需要注意的是,高宗是召集众宰相议事,当时为中书令的郝处俊表示反对,李义琰以中书侍郎、同三品的身份位列宰相而附议,其他宰相的发言虽未记载,并不见得就表示支持武后摄政,史书中只是记载出代表性的说辞,而他们的集体意见否决了高宗的提议。也就是说,武后在实际朝政中尽管影响不小,也得到了高宗的认可,但高层官员中对她不以为然的仍不在少数,可能因为妇人干政为古中国的政治传统不容,且武后门第不高,背景复杂,也可能是因为有人不喜欢她的处世方式。太子弘死后,东宫的署官宰相调整如下: 原太子左庶子、同三品刘仁轨升为左仆射,兼太子宾客。 原户部尚书兼太子左庶子、同三品戴至德升为右仆射,兼太子宾客。 原大理卿兼太子左庶子、同三品张文升为侍中,兼太子宾客。 原中书侍郎、同三品郝处俊升为中书令,兼太子宾客。 原吏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同三品李敬玄升为吏部尚书兼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如故。 也就是说,故太子弘的署官宰相原班人马全部转为太子贤的僚属,无形中也让天后与故太子弘东宫班底的紧张关系,继续延伸至新太子身上。这些人中,左仆射刘仁轨为李义府的政敌,一直反对武后临朝。某次陪同高宗观看新落成的镜殿,惊趋下殿:“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刚才臣竟看见四壁有数位天子,这是不祥之兆呀!”这样明显的借题发挥,便是针对武后揽权过甚而言,而高宗对此也是心领神会的。右仆射戴至德与侍中张文长期为太子僚属,太子弘监国期间多耐这两位宰相主政,深为武后所忌。郝处俊明言反对武后摄政,算是铁杆反武派,以至武后临朝以后,仍迁怒于郝处俊之孙。众宰相中唯有李敬玄,政见和立场与其他宰相有所不同。 史载李敬玄于总章二年(669年)入相,永隆元年(670年)罢相,不过最后三年都仅仅是挂中书令的头衔在唐蕃前线作战。而他与两位著名反武人士刘仁轨、裴行俭的关系,以及武后心腹老臣许敬宗的关系,都颇可以一议。李敬玄曾与裴行俭共事多年,主持官吏的典选推荐,甚有能名,时人称为裴、李。然这两人私下交情颇恶,据《旧唐书.杜易简传》记载:“咸亨中,为考功员外郎。时吏部侍郎裴行俭、李敬玄相与不叶,易简与吏部员外郎贾言忠希行俭之旨,上封陈敬玄罪状。高宗恶其朋党,左转易简为开州司马,寻卒。”由此可见,裴李矛盾十分尖锐,以至结党攻讦,但具体是什么矛盾,今天已经无法详细考究,仅能从一些蛛丝马迹进行揣测。考李敬玄的发迹,正是高宗初年,且与许敬宗的延揽推荐密切相关。《新唐书.李敬玄传》云:“高宗在东宫,马周荐其材,召入崇贤馆侍读,假中秘书读之。为人峻整,然造请不惮寒暑。许敬宗颇荐延之。历西台舍人,弘文馆学士。迁右肃机,检校太子右中护。拜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兼检校司列少常伯。”当时以许敬宗为首的拥立武后派,与反对立武氏为后的长孙无忌集团正斗得天翻地覆,朝政局势相当敏感,许敬宗绝无可能援引异类。也就是说,李敬玄的升迁多得许敬宗之力,其政见必然与许敬宗大同而小异。而裴行俭早在永徽年间便因与长孙无忌讨论武氏而被贬出京,裴李二人政见上的分歧,可能正是双方矛盾的根源。而刘仁轨作为李义府的对头和武后的反对派,“每有奏请,多为李敬玄所抑”,双方嫌隙渐深也就不难理解。故此仪凤三年刘仁轨故意奏请派李敬玄到边疆去防御吐蕃,正是有心将这位不同政见者排挤出政治中枢之意。李敬玄当然不想去,结果给高宗一句“刘仁轨就是要朕去守边疆,朕也得去!”,只得乖乖上路,结果打了个大大大大大败仗,回来丢官罢相不在话下。从高宗那句看来有些蛮横的说话中,说李敬玄是被高宗君臣合力算计了也不为过了。 高宗背地里小动作搞个不停,太子贤也非泛泛之辈,出手便已不凡。刚立为太子,便在朝在野广泛搜罗人才,计有太子左庶子张大安、洗马刘讷言、学士许叔牙等,齐聚东宫,为范晔《后汉书》做注。古有“立功、立德、立言”之说,贤深知自己刚被立为太子,声望和人脉均不足与乃兄相比,借注书来展现自己的才华,求得公众的认同,无疑是一个快速有效的法子。另外,也不乏仿效武后招北门学士的故智,借编注之名广聚贤才为自己培养私人班底了,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武后,这也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位子还没暖热就开始张牙舞爪,全不将母亲的权威放在眼里,武后对新太子不满也是意料中事了。李贤虽然存有私心,但《后汉书》注的整体质量还是很高的,比故太子弘所著的《瑶山玉彩》更见功力。虽然这类著述大多属于“集思广益”,不过仔细挑挑里面“臣贤按”的考据注疏,杂七杂八的也有四五十条,应为贤亲笔所注。清代著名学者王先谦在其〈后汉书集解述略〉中,对太子贤所注范晔《后汉书》给予相当好评,说:“章怀之注范,不减于颜监之注班。”金毓黻认为王先谦此评“诚为过誉,然后来者亦莫之能先也。”也有不以为然的,如胡戟先生在《武则天本传》中便不屑地说:“多是以他书校雠,说明异同,间有训诂音义和名物制度的注释,没有什么发明。”考虑到贤当时只得23岁,这样的批评也未免过于苛刻。细读太子贤的四十二条亲笔评注,看出他除了以古本及当时流俗诸本之范晔《后汉书》互相参校外,还以经部之《诗》、《礼记》,郭璞注《尔雅音义》、扬雄《别国方言》、许慎《说文解字》、张揖《古文字诂》、《字书》,史部之《史记》、《汉书》、应劭《汉书集解音义》、刘珍《东观汉记》、谢承《后汉书》、司马彪《续汉书》、萧该《后汉书音》、皇甫谧《帝王代纪》、赵岐《三辅决录》、崔豹《古今注》、《孔融家传》,子部之《庄子》、《韩子》、《淮南子》,集部之《冯衍集》、《张衡集》、《王僧孺集》等书,参证、训诂、比较、说明。其扎实的学问根底,令人敬佩,我们现在读到的《后汉书》版本,就是章怀太子贤所注。仪凤元年十二月,贤将此书上表献于高宗,新太子的才华也随着此书的颁行天下而得到了人们的广泛认可,树立起了良好的个人形象。贤再接再厉,受诏监国,处决明审,甚为时人称道。高宗高兴之余手敕褒奖:“皇太子贤,自顷监国,留心政要。……加以听览余暇,专精坟典。……家国之寄,深副所怀。可赐物五百段。”庆幸国家得人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贤风华正茂,精力旺盛,既喜欢经史书法,又喜欢苍鹰骏马,性格坚强自负如他过世的兄长,活波好动精力过人又似足他的母亲。高宗诸子之中,以他的容颜最为俊秀,举止端庄而又洒脱风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许是最像他母亲的孩子,同样的才华绝世,同样的叛逆性格,同样的骄傲,也是同样的魅惑。贤的爱好极为广泛,他可以陪号称“飞白第一”的曹王明纵论书法,可以和蒋王炜笑谈风月,可以和弟弟显等年轻人在马球场上纵横驰骋,也可以一个人独坐在静室里谱曲弄琴。正是因为他交游太广,日后被废时连累了一大票人。对于控制欲极强的母亲,贤一直心存反感,并且不在意让这种情绪当众流露。监国处政,务必表现得和母后不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面对这一波波攻势,武后气定神闲,见招拆招,半步不退。对于高宗,她继续采取孤立政策,不容任何危险人物接近高宗施加影响。上元二年七月,也就是新太子立后的头一个月,即将皇三子杞王上金解往澧州安置。降至仪凤元年,萧淑妃之子素节因为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作《忠孝论》让仓曹参军张柬之偷偷送入宫希望呈献给高宗,不料被武后见到,嫌恶更甚,诬他收受贿赂,降封翻阳王,安置于袁州。第二年又进一步将这位高危人物禁锢终身,改于岳州安置。顺便提一下,这是张柬之第一次在历史舞台上登台亮相,给武后的印象很不好,他这一辈子都在做让武后不满意的事情,到最后终于将武后赶下了宝座。武后对于二位庶子的处理,当与太子贤新立而境界有关,也可视为她希望能确立母后权威的处置措施。不过对于高宗,武后仍然表现得十分贤惠体贴,只是她把温柔织成一张密密的网,力图将高宗与外界隔离起来。 对于贤,武后的办法就多了,怎么说也是母子君臣,大条道理好讲。先是让北门学士送了两本《少阳正范》和《孝子传》,教导他该怎么做个听话的乖儿子,接着又亲自写了若干封信,指责贤的不孝。可是贤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会写书,他也会写书,《少阳正范》和《孝子传》接过来就顺手扔一边去,借着注《后汉书》的机会指桑骂槐,历数后汉太后临朝、外戚专权如何导致国势倾颓,暗讽武后辅政及重用诸武。一门心思想教育儿子的武后,一不留神被儿子给教育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当下指使东宫官员告发太子失德,醉心声色犬马,唐代享乐主义盛行,要在这方面找岔子,一抓一个准。太子贤精力旺盛外加胃口奇佳,男女通吃百无禁忌,虽然已是三子之父,仍然颇好风月,宠爱一个叫做赵道生的卑贱户奴,与之同寝同处,亲密如情侣。(这位赵道生大约就是电视剧《大明宫词》合欢的原型,不过编剧顺手给栽到了太子弘的头上>_<)古代达官贵人多好男风,西汉就有一窝兔子皇帝,但在李唐皇室似乎还算丑闻来的,比如太宗皇帝就杀了儿子承乾的心肝宝贝同性恋人称心,据说承乾谋反也有这个原因。可是高宗这方面却比他老爸开明得多,在他看来既然贤已经尽了传宗接代的责任,sexpartner是男是女大可以不管的。贤当然明白这是母亲在搞小动作,反过来也借着东宫署官宰相之口,历陈中宫权势过甚,威胁皇权,与国不利。双方各施手段,各逞心机,母子矛盾很快从幕后转到台前,针尖对麦芒地斗了个天翻地覆。 平心而论,贤的积累和人气均不如故太子弘,或者是自感底气不足,才会表现得越发叛逆和激进。武后的所有警告和指责都被置之脑后,他一如既往地走马飞鹰调笑吟唱,也照旧地宠溺着他的同性恋人,监国掌政依然我行我素直接裁决,甚至不像哥哥遇大事还要请示二圣。他渴望尽快建立起自身的形象,摆脱母后的阴影,因此不断地挑战着母亲的权威。武后的肝火渐渐升起,越发加紧了对儿子的调教,有关太子失德的奏章雪片似的往宫里递,然而压力越强,贤的反抗力度也就越大,皇后和太子之间的冷淡和紧张,已经成为长安城街头巷尾的八卦话题。各式各样的传言悄然出笼,说贤其实并非武后的亲生儿子,而是武后的姐姐韩国夫人所出,韩国夫人和她子女的神秘死亡,也正和武后有密切关系。所以贤其实并不是皇帝的嫡子,反而是天后情敌的孽种而已。没有人能查出谣言从何处而来,但也没有人能否定谣言的杀伤力,它使本来就已脆弱不堪的母子关系雪上加霜。贤倔强地以沉默来对抗传言,只是他看人的眼光变得更为凌厉和不信任,他相信身边一定有母后安插的间谍。意志的对抗,智慧的交锋,阴谋,谣言……汇聚在权力撕扯的大明宫里,重重帷幕低垂,阴森而诡秘,如同人心。 此时大唐的国际国内形势并不太平,东、西突厥皆在密谋复国,多次叛乱,安西四镇几经易手,幸得裴行俭等人治军有方,尚能维持局面。最难缠的还是吐蕃,刘仁轨有心排挤李敬玄推荐他去抵御吐蕃,李敬玄本是文官,懦弱无能,青海一战大败于吐蕃战神论钦陵,幸好手下黑齿常之率敢死队深夜偷袭吐蕃军营,迫使对方慌乱退去,才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命运。鉴于吐蕃的猖狂,高宗下令在全国范围内举荐军事人才,征召不拘一格,百姓官吏均可应征,并亲自召见诸州举人问策,首开大唐武举制度的先河。原本是文官的娄师德即应举猛士诏而从军,他当年已经49岁,“以红抹额”而应诏,就是系了块红布在额头上,揭下榜文去从军,这形象估计比较刺激,影响很大,以至于n年后的杜牧还引以为文人从军的榜样。李敬玄青海之败,娄师德当即收集残兵再战吐蕃,军威复振,吐蕃隐遁,数年不敢犯边。娄师德和黑齿常之遂成为抵御吐蕃的著名将领。鉴于吐蕃已成为大唐的头号大敌,太学生魏元忠上《平戎三策》,认为朝廷要抓的一是用人,二是必须赏罚分明,三是请开民间养马。高宗深以为然,亲自召见魏元忠,并让他在中书省效力、列席朝会。而日后的武周名相狄仁杰也因谏阻高宗欲重罪误伐昭陵柏树的两位将军而受到高宗的赏识,被提拔为侍御史。娄师德、魏元忠、狄仁杰这三人后来都入阁拜相,名动一时,至此,武周朝的几位重量级人物已悉数登场。 边境上狼烟四起,国内也是灾害不断,年年水旱,民生困苦,以至于高宗怀疑是否年号不祥。皇后和太子的矛盾,也越演越烈,照此态势发展下去,两人迟早会火拼一场。太子贤毕竟执政时间尚短,威望和实力均不足以故太子弘媲美,儿臣的身份更是一重天然的限制,急需得到高宗的支持。然而高宗却常年缠绵病榻,居于深宫之中,无法给贤提供及时有力的援助,只能任由儿子一个人去面对如山的风浪。与母后已经势同水火的太子贤,等闲不愿意踏入被母后严密把持的禁宫大内,也就无法见到父亲几面,如果以奏章的形式上呈,更是无法穿越母后及其情报网的严格过滤,只会落到素节上《忠孝论》那样引火烧身的下场。在高宗本人不出面的情况下,武后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天后之名为病弱的丈夫处理国政,代行君权,无论是太子贤还是忠于李唐的大臣都只能在君臣大义下俯首听令,此消彼长,权力的天平逐渐向武后倾斜。在武后大棒加胡萝卜政策一轮又打又拉之后,一些识时务的大臣已经转而投效武后,高宗所代表的最高权力如不干预,太子贤和忠于李唐的群臣恪于名分只能坐视,再也无法阻止武后的崛起。贤得不到高宗的臂助,武后却可以恣意利用高宗的名义来树立自己的权威,诸多内忧外患之中,高宗病弱的身体,才是大唐帝国最大的隐忧。 高宗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迫切地希望能恢复健康,发挥一点余热,然而这不是人力所能解决的,只能期望于丹药和神力。李治原本不信神仙之说,显庆二年他曾以轻蔑的语气提到:“自古安有神仙!秦始皇、汉武帝求之,疲弊生民,卒无所成,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有。”然而自从他得风疾之后态度就发生了转变,也开始征方士合药了。估计唐人对丹药的看法就像我们看待气功,虽然不断有人说练气功不得法会走火入魔搞得神经兮兮,不过没钱治病的、身患绝症的、有志突破人体极限的,还是照样勇于尝试。李唐皇室的家族遗传病发作起来痛苦难当,既然名医束手,那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到处找偏方。唐代的炼丹家因此有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以把真龙天子的肠胃当鼎炉来做化学试验,在他们锲而不舍的钻研下,终于研制出了中古人类社会最伟大的发明――火药,砰砰砰内部引爆,搞“崩”了好几位皇帝。李治不是不知道有风险,然而人到绝望之时,总是希望有奇迹出现。总章元年王玄策给他引荐了一位印度僧人,没错啦,就是那位向吐蕃、尼泊尔借兵灭了中天竺的传奇使节^_^不幸的是王玄策不仅带回了俘虏中天竺国王,还带回了一位好吹牛的洋和尚,合出的长生不老药送大行皇帝驾鹤西返,王玄策的五品官职就再没升上去过。王玄策后来又几次出使天竺,很不甘心地又带了个洋和尚回来推荐给高宗,拍胸脯打包票地说这回这个一定是真的大师,结果挨了郝处俊老大一个白眼。高宗其实很有点动心,药都炼成了,想想还是没敢吃,讪讪然地附合了郝处俊几句“是啊是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面还是封洋和尚为将军,安置在长安住下,就有些留待后用的意思。上元二年后高宗病情越发恶化,也顾不得许多了,公开下诏广征方士合练黄白,先先后后找了将近百人之众。[8]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术士明崇俨以其远近闻名的医术和神通被招入长安宫廷,成为高宗的私人医师。 传说这位明崇俨神通广大,有役使鬼神之能,精善岐黄,奇迹般地治好了某刺史千金的绝症,因此受到高宗的青睐。不过明大师对时政的兴趣远远大过诊治病情,“翩翩一只云间鹤,飞去飞来宰相家”,说的就是他这种人。明崇俨多与京师的达官贵人交往,又常借症病的机会向高宗进言,假借鬼神之名臧否人物,评论政事。 “昨日臣与安期生下棋,谈到天下大势都不约而同地叹气,以为太子庸劣,难成大器,苍生从此多难了。”明大师悲天悯人地说,“倒是英王哲(即唐中宗,他的名字和封号几经改变)的容貌颇似已故的太宗皇帝,有人君之相。” “其实说到相貌,诸皇子之中还是最年幼的相王(即睿宗李旦)最为尊贵,”过了两天,明大师又有高论,“至于太子,唉,不说也罢,实在不堪继承大统。” 这样肆无忌惮攻击当朝太子的话语,竟然出自一个江湖术士之口,不由得不让人怀疑明崇俨的政治背景――他是否武后特意安排到高宗身边的?以武后对高宗的严密监管,不可能容忍一个异端分子接近影响高宗,而明崇俨与武后来往密切,也众所周知,――他经常为武后施法驱鬼。何况如果没有人背后撑腰,一个江湖术士又怎么大胆到批评当今太子?贤常年见不到父皇一面,父皇身边却包围着这样一群整日对自己说三道四的小人,太子心中的郁闷和不甘可想而知。大唐太子一向命苦,太子建成喋血禁宫,太子承乾幽死黔州,废太子忠以谋反罪被赐自尽,故太子弘死得不明不白,但象贤这样仍居太子之位,就被一个江湖术士如此羞辱欺凌的还是头一个。仪凤三年,太子的两位得力臂助宰相戴至德、张文先后辞世,高宗苦心经营的以反武人士组成的宰相班子已现出缺口。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除非出现奇迹,太子贤的命运已注定凄艳悲情如西天落霞。 贤不是理想主义的弘,从来不曾低估政治斗争的残酷性,贤也不是自欺欺人的高宗,从来不曾奢望会有奇迹发生,惟其清醒,所以痛苦。面对着母后的步步紧逼,父皇的爱莫能助,找不到自救的方法,罗网在越收越紧,而他却已无路可逃。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明知死之将至却无能为力,心事重重的贤将内心的不安与挣扎谱写成宝成之曲,一个个带血的音符从断裂的蜀丝梧桐间缓缓逸出,那悲恸莫名的曲调震撼着每个知音者的心灵。妙解音律的始平县令李嗣真偶然听到,不禁失声道:“此曲何哀思不和之甚也?”一问才知道是太子新谱的琴曲宝成乐。李嗣真叹息良久,方道:“此乐宫商不和,是君臣相阻之征。角征失位,是父子不协之兆。杀声既多,哀调又苦,若国家无事,恐怕太子会有难吧。” 一曲既毕,太子贤苍白而英俊的脸上,现出了决然的神情,仿佛所有的痛苦和疑虑,已经自琴声中释放。事情既已无可避免,唯有挺身去承担。他已不堪承受无休止的谣言、毁谤、苛责、监视,骄傲的天性不容他退缩和示弱,即使是自不量力,他也愿意拼尽全力放手一搏。调露元年,术士明崇俨遇刺身亡。 武后震怒了。她敏感地察觉到是谁在搞鬼,是谁胆敢公然在京师杀害皇后的宠臣。明崇俨被追赠为侍中,就连他的儿子也受惠被封为秘书郎。同时侦骑遍出,京师震动,当作头号要案来抓。在武后一迭声地催促之下,大批人被逮捕入狱,日夜严刑拷打,常常有人被屈打成招,直到抓到新的“凶手”才放掉,然后又是一轮周而复始,但凶手却始终没有抓到。 躲在深宫里的李治也被惊动了。他当然知道武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针对谁,立即下诏太子监国。可惜已经太迟了,长久以来自私地躲在宫里喝药服丹,逃避外界,放任妻子掌权执政,任由儿子在风涛中挣扎,现在再给太子一个监国的名义,又有什么用呢?眼看着如此优秀的儿子即将遭受灭他在审案之中不表示意见,只是一个劲儿地请求辞职,受到高宗的赞扬,迁为右散骑常侍。但高智周不愿意再做官了,请求告老还乡,最后高宗同意了。这段描写从侧面让我们了解到当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态势,高智周不愿参与定罪太子,唯有辞职以表清白。他的人格受到高宗的赞美,也反映出高宗偏爱太子的态度,然而高宗的立场如此明显还是不能保护太子,显示出大权旁落的疲态。 薛元超是初唐著名才子,当时的文坛领袖,引荐推重过初唐四杰和陈子昂,所以在唐代文学史上也有一席之地。高宗武周时代唐王朝文艺初成,他也应记一功。然而此人在政坛上的表现远远逊色于文坛,之前两次贬官都是因为拍权贵的马屁,一次是李义府,一次是上官仪。这两人政见完全不同,他还真是墙头草随风倒。薛元超本是秦府十八学士之一薛收的儿子,薛收早亡,当时薛元超只得两岁。太宗痛惜故人早逝,爱屋及乌,对元超倍加呵护。九岁时太宗亲自召见他.送入弘文馆读书,十九岁时,太宗又做媒把和静县主嫁给他。和静县主就是齐王元吉和杨氏的女儿,玄武门之变太宗杀了兄弟全家,女儿倒是都留下了。时过境迁,难免心存歉疚,给元吉女儿挑的女婿倒比给自己女儿挑的好。杨氏算来还是武后的远方表姐,可是她身份尴尬,没有丝毫政治影响力,不仅武后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位表姐半句,就是薛元超也没把自己太太和丈母娘放在眼里。后来官至中书令的薛元超公然放话说,他这一生虽然富贵已极,但仍有三件憾事,“一恨不是进士出身,二恨不得娶五姓女,三恨不得修国史”。在他看来,太太无权无势门第不高,不能为自己增光添彩,真是人生一大憾事了。这多少可以让我们了解到这位才子的另外一面,说他具有攀附权威的人格,并非妄断。章怀太子被废后,高宗慰勉原东宫官员,李义琰引咎涕泣,薛元超却舞蹈谢罪,两人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李义琰后来被迫辞职,薛元超却升为中书令,不同的际遇,再一次透露出薛元超在章怀太子案中扮演了一个并不光彩的角色。 至于裴炎,更是武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他的飞黄腾达正与武后的崛起密切相关,三年后又助武后导演了一场废帝的好戏。而主审章怀太子一案,正是裴炎捞取政治资本的关键一着。于是,在裴炎坚持、薛元超附议、高智周弃权的情况下,太子贤的谋逆罪名被判成立,皇后太子之争,就此分出胜负。 高宗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太子怎么会谋反?天下早晚都是他的。他不想再追究下去,但武后发话了:“为人子者谋逆,天地所不容,大义灭亲,何可赦也!”面对着武后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大义凛然的台词,高宗招架不住,无词以对。最后两相折衷的结果,免去贤一死,被废为庶人,幽禁于宫中。从东宫搜出来的数百甲胄被运往天津桥当众焚毁,让普天下都看清楚和天后作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武后借机发动清洗,所有曾和她不合的宰相无不波及,太子心腹张大安首先被流放,第二年反对过她摄政的郝处俊罢相,李义琰也在不久后托病退休。而裴炎和薛元超则分别升为两省长官侍中和中书令。 太子贤交游广阔,王公大臣好友众多,这些人也都逃不过武后的报复。曹王明、蒋王炜、东阳公主,乃至一众开国功臣如张公谨、唐临等的后人都被牵连进来,全部流放出京。其中曹王明因与贤过于亲密,被担心留有后患的武后逼死。说来曹王明还是武后表姐巢剌王妃杨氏唯一的儿子,武后此举,也算是将大义灭亲做到了极致。最绝的还是武后对付太子贤好友高岐的手段。高岐的祖父即是长孙无忌的舅父高士廉,长孙无忌一案中高家已经受了一次打击,但世家大族毕竟根深叶茂,后来高宗也有意和解,所以还是有不少人担任高官。武后也不多说,把高政交给其父处理,叫他们自己瞧着办。早被皇后铁血手段吓怕的高家已经是惊弓之鸟,为了保全自己,保全高家,每个人都在惩治倒霉亲戚方面表现出人类最残忍的一面。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他们用最血腥的方式来表示和至亲划清界限,高岐刚一进门,父亲就用佩刀刺向他的咽喉,伯父接着一刀砍入他的小腹,堂兄挥刀砍下他的头颅,然后把这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扔到了大街上,表示他们一家对高岐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真是非常非常非非常的痛恨。一向温和的高宗被这样冷血而无耻的举动激怒,下令将高岐的父亲和伯父统统贬出京。武后一定肚子都快笑痛了,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高家自相残杀,声名扫地,最后还被贬出京,煊赫一时的高家就这么破败下去,不仅从实力上,而且从精神上都被她完全击倒,而她根本还没有出手,这样的心机和手段,普天下何人能及!武后自己大概也得意非凡,若干年后又依样画葫芦地重来一次,让错以为已经收得云开见月明的中宗韦后夫妇处置心爱的子女,韦后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在自己手里,后来那么变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这一场血腥的清洗,牵连死亡之众不亚于长孙集团覆灭的那一次。经此一劫,太子贤的势力基本被肃清干净,武后的权威和铁腕,也牢不可破地树立了起来。废李贤的第二天,英王哲被立为皇太子,改调露二年为永隆元年,显示出天后的空前自信,同时宣布大赦天下。 第二年,幽禁已久的废太子贤被迁往巴州,子女仍被幽禁宫中,不能随行。他的同性情人早已背叛了他,好友死的死,散的散,惟有良娣张氏仍然在身边,陪随他度过生命中最黑暗的岁月。贤在母亲准备称帝前夕被杀,张良娣却熬了过来,淡淡地看着权倾天下的婆婆如何起高楼,如何楼塌了,她一直没有再嫁,以章怀太子良娣张氏的身份终老一生。因为长久的囚禁,贤衣衫破碎,身形单薄,新太子哲和这位哥哥的感情一直很好,不顾威权贵盛的母后坚持为哥哥送行,事后又不知死活地上表要求为哥哥改善待遇: 庶人不道,徙窜巴州,臣以兄弟之情,有怀伤悯,昨者临发之日,辄遣使看,见其缘身衣服,微多故弊,男女下从,亦稍单薄。有至於是,虽自取之,在於臣心,能无愤怆?天皇衣被天下,子育苍生,特乞流此圣恩,霈然垂许:其庶人男女下从等,每年所司,春冬两季,听给时服。 有妻如此,有弟如斯,贤的一生虽然短暂,也不算枉费此生了吧。他的早死或者是件幸事,他将以永恒的傲世少年的形象留在人们的心里,由始至终的骄傲与坚持,不曾为风刀霜剑磨灭棱角。他和张良娣的感情也可以善始善终,始终清晰明净如山头的满月,不曾为外界扭曲玷污。不像他的弟弟――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苍天无情人有情--写在汶川大地震之后 得知地震的时候,我正在qq上和朋友聊天。仿佛是一瞬间,全国各地的朋友都察觉到了震感,颇为惊慌失措了一阵。当得到汶川地震的确切消息之后,我也和大家一样为之深深震惊。而从5月12日地震之后开始,地震灾区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我也不例外。 人民子弟兵冒着生命危险挺进灾区,为灾区人民送去生的希望;医务工作者在临时医疗点日以继夜地抢救伤员;无数志愿者自愿为了抗震救灾而出力忙碌;更有无数人慷慨解囊,为自己受苦受难的同胞献上自己的爱心……地震是无情的,但是在前所未有的大灾之后,我们看到的是整个中华民族的脊梁! 地震面前,我们能做的很少,但是,我们能做的又很多。我们微不足道的捐款,我们捋起袖子慷慨献血,我们为灾区人民送上紧缺的物资……我们向世人展示了中华民族的刚毅不屈,十几亿同胞的团结互助,在这一刻,整个民族前所未有地齐心合力,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奇迹! 地震已经过去了,但伤痛还未抚平,重建还未开始,但是我坚信,一个团结的民族必定能够克服所有一切的困难!在此谨祝救灾的后续工作能够顺利进行,希望生命的奇迹能够延续下去,并向奋斗在抗震救灾第一线的人们表示最高的敬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替本人第一本出版的书宣传一下下 这年头本尊出版不了,马甲倒是用了本尊的名字出版了-_-。上次提过,我终于实体出版了第一部小说《夙夜宫声》(头一个字是su,老是被人说是凤,包括我老爹,-_-)。当当和卓越都有打折卖,想买的可以支持一下,不想买的……留言支持一下也行…… 推荐经销商名录 北京 北京现代图书发行公司,北京朝阳区甜水园北里16号楼书市253号 北京友谊明光书店,北京市朝阳区甜水园图书市场甲119室 惟轩金世纪(北京)图书有限公司,北京市朝阳区甜水园图书市场204室 上海 上海市镜湖书店,上海市杨浦区纪念路8号 上海文庙书屋,上海市文庙路215号 上海天地图书有限公司,上海市文庙路215号 江苏 南京九歌文化公司,南京市中心北路105号 浙江 杭州新视角图书有限公司,杭州市登云路639号文化3楼3-67号 杭州虫二图书有限公司,杭州市登云路639号文化商城3楼317 杭州培之雨图书有限公司,杭州市登云路639号文化商城3-63号 宁波香泉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宁波市清河路171号a-2区图书市场10号 温州文乐图书有限公司,温州大道中兴路文化用品市场c2002号 天津 天津新星书局,天津市南开区长江道90号图书批发市场3区30号 四川 四川正大书局,成都市盐市口梨花街25号图书市场2楼15号 重庆市渝中区科教文书店,重庆市菜园坝珊瑚地下商城书刊市场c区25号 湖北 武汉文艺书刊发行社,武汉市长江日报路图书大世界沁园路41号 武汉南风书刊经营部,武汉市长江日报路28号图书大世界沁园路50号 武汉五彩书店,武汉市长江日报路28号图书大世界紫云路50号 湖南 长沙连胜书社,长沙市解放西路定王台书市2-10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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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还能回味出那种古怪的味道,以及那张长长的马脸。幸好那是乳娘,不是他的亲娘,否则他真的要疯了。 这两个女人一个劲地引诱他叫什么母后,难不成他是到了哪朝哪代的皇宫里,当上了什么皇子?只有在小说里看到过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老天爷还真是开眼哪!他很想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可一想到自己如今根本没有牙齿,顿时又悲愤了起来! 贼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 “拜见娘娘!” 四个字飘入了正想入非非的他耳中,再看到一队浩浩荡荡的莺莺燕燕开进来,他登时呆了一呆。这两个女人刚刚一直说什么娘娘之类的话,莫非来人就是他如今的亲妈? 眼前一双手一伸,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不是那位胸脯大大奶水充足的乳娘,而是一个散发着成熟风韵的美女。看其他人退开数步不敢仰视的模样,还有那华丽的穿戴,可见他这位母亲的威势不小。 她的两鬓纹丝不乱,上头几支花树宝钗熠熠生辉,正中间是一顶发冠,头发很清爽,有一种很好闻的清香。那双抱着他的手很白,触感既光滑又细腻,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而那高耸的双峰看上去同样是柔软富有弹性,一时好奇,他就把胖嘟嘟的小手伸了过去。 才用手指碰戳了两下,他就感觉不对,一抬头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立即慌了神,缩回手规规矩矩地不再乱动。但不一会儿,他就大骂起了自己的愚蠢,哪个当娘亲的会计较自己孩子的咸猪手,特别是那孩子还不会说话? 旁边某位宫女立刻奉承:“娘娘,殿下多可爱,才这么小就知道亲近娘亲呢!” 见美女满面笑容地抱着他走到床前坐下,而且没有放下人的趋势,他就试探着抓向她的脖子,咿咿呀呀地嚷嚷了起来,竭力控制着这新身躯的喉头肌肉,只可惜一时还是蹦不出一个字来。既然倒霉地穿越到了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要是连亲妈的欢心都得不到,他将来还怎么过日子? 美女脸上的表情明显温柔了下来,他感到自己后背传来了几记轻轻地拍打,投桃报李,他立刻咯吱咯吱地笑了。大人对小孩的笑容是最没有抵抗力的,这一番果然奏效,美女脸色惊喜,嘴里却向旁边的人问道:“他会叫人了吗?” “这……娘娘恕罪!” 见这位母后脸色一沉,眼神中旋即露出了一丝失望,他不禁很想开口叫上一声,结果迸出来的全都是毫无意义的呓语。他很快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努力,用心琢磨了起来。 从放眼看去都是衣着开放的丰腴女子这一点看,时下多半是唐朝,当然,也不排除完全是陌生时代的可能性。可即便是唐朝,那段历史长了,他眼下究竟是哪个皇子? “娘娘!” 他好奇地转头一看,见一个宦官模样的家伙气急败坏冲了进来,立刻竖起了耳朵。 “长孙无忌褚遂良韩瑗他们又和陛下顶起来了,他们坚决不同意废后,还反对册立娘娘为后,在朝堂大放厥词,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轰—— 他只感到一道闪电当头劈下,整个人都呆滞了下来。韩瑗何许人他不知道,但是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两个名字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么说来,自己眼前这个美女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则天,那个出了名心狠手辣的一代女皇? 不是吧,这一位一共四个儿子,杀了两个,剩下两个也被她折腾得半死不活。贼老天,你眼睛瞎了,怎么让我摊上这么一位亲妈,我这不是找死么! 看到眼前的女人脸色大变,再感到浑身被勒得一紧,他立刻就清醒了过来。都已经穿了,怨天尤人也没用,只有自己设法改变局面才是正经。对了,他究竟是老妈第几个儿子?后两个好歹还有点福气,可要是老大老二,他就真的惨了! 就在这时,那个马脸乳娘上前来将他从武氏手里接了过去,眼看她起身就准备往外走,情急之下,刚刚完全无法控制的喉舌仿佛一下子都管用了,他竟福至心灵地迸出了两个字。 “母后!” 吐字清晰,声音响亮,发音正确。看到武氏回过头来,他心里大叫成功,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至于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宫女宦官,他管他们去死! 机灵人永远不会放过这种奉承颂圣的天赐良机,当下就有一个宫女跪下叩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殿下偏偏在您来的时候叫出这母后二字,这是天赐吉兆,预示娘娘必然登上后位!” 有人起头,其他人当然不是傻瓜,于是,场中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全都在那里奉承连连。而他分明看到,老妈的脸色暴雨转阴,阴转多云,多云转晴,看到这种情形,他立刻知机地继续扮可爱,脸上笑得更欢了。 “贤儿,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天哪,他居然是李贤,武后四个儿子中最最倒霉的李贤!虽然在心里哀叹连连,但眼见得自己的亲妈满脸期盼,他还是赶紧张嘴又叫了一声。 “母后千岁!” 这一次,他叫得比刚刚更响亮更清脆,更把双手伸了出去。 他赌对了,这一次,武氏一把就将他抱了起来,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而那温软双唇触及脸蛋的时候,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无边无际的豪情。 武则天怎么了,只要他肯下功夫,不见得就会沦落到在那里吟什么摘瓜的结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章 老爸是可以糊弄的 李贤曾经听人说过,大唐长安的皇宫比后世的紫禁城大上好几倍,他原本还不信,但眼下被人抱着走在宫中大道上,眼看周围宫殿一座接一座,渐渐连方向感也没了,他自然不得不信。小说和电视剧里不老是出现那种銮驾肩舆之类的东西么,怎么还得靠两条腿走路,这得走多久? 走这么长的路,抱着他的自然不可能是武氏,而由于一行人走得很快,那位马脸乳娘走得气喘吁吁,最后就连脸色也变得通红。毕竟,别人都是轻装上阵,唯有她手里抱着他这么个累赘,走着自然不轻松。 忽然,武氏的步子稍稍一缓,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微微颔首道:“福娘,你抱着贤儿也累了,让阿芊接手吧。” 看到武氏身边闪出一个端庄秀丽的年轻宫女,李贤当然是千肯万肯。待对方一接过自己之后,他便顺势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整个人都蹭了上去。至于福娘喋喋不休的拜谢,他连一句都没去留意听。年轻真好,就连身上的香味也比福娘好闻。 不知道是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阿芊有些拘束,而他有身分打掩护,自然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阿芊,顺便很是动了动魔爪。她看上去比武氏年轻不少,身上的那袭宫装正好在胸口露出了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滑腻丰腴格外诱人。看过她之后,他再朝老妈身边的其他宫女看去,见个个的姿色都超过后世那些人造美女,不禁暗地咂舌。 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他就看到一座大殿在望。他刚刚看清楚那牌匾上写了两仪殿三个字,门口一大堆人就呼啦啦跪了下去,口称娘娘不迭。 登堂入室的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只有那一拨拨下跪请安的人。此时,抱着他李贤的人已经换成了武氏本人,一旦有人行礼她必定会开口招呼。久而久之,老妈依旧含笑点头应付裕如,李贤却有些不耐烦了,但更多的还是佩服。 怪不得人说收买人心很重要,像武氏这样面面俱到,那王皇后哪能斗得过她! 在一间四处都是书卷的房间里,李贤终于看到了自己那位同样鼎鼎大名的老爸。李治看上去比武氏更年轻,只是精神有点倦怠,而当看到了来人的时候,他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笑容。 “媚娘!” “臣妾见过陛下!” “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要多礼了。” 随手一挥之后,李治便冷哼了一声:“分明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偏偏还要用那些大道理反驳,以为朕真的是个糊涂君王么?我大唐至今不过三代,哪里来的那么多成例!他们分明是准备靠拥立之功挟持朕一辈子!” 武氏微笑,却没有答话,而李贤则睁大眼睛,很是打量了一番这个在小说和电视剧中被说成懦弱无能的皇帝。单单从外表看,李治还有几分英武的气息,至于君临天下的威势有没有,这他就看不出来了。不过照刚刚最后一句话来看,似乎他这老爹算不得无能。 问题是,李治打从进门起根本就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他,仿佛是自动将他忽略了! “陛下,外朝的事就先不要忧心了,臣妾今天将贤儿带过来,是有一件喜事想要向陛下禀奏!”武氏将手中的李贤调换了一下方向,笑吟吟地道,“贤儿今天会说话了!” “什么?”李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仿佛这才注意到武氏手中抱着自己的儿子。一阵手忙脚乱几乎打翻了桌子上的茶盏后,他这才镇定了下来,“朕记得弘儿似乎是两岁才会说话的,贤儿居然会这么早?” 李贤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见老妈向自己投来了一个鼓励的目光,他只得在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张口叫道:“母后千岁!” 噗―― 这下子李治干脆把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才连连咳嗽。好容易缓过气来,他这才结结巴巴地向武氏问道:“这……这……” “臣妾当初未足月就产下了他,有时不免不太经心冷落了这个孩子……却没想到他张口第一句就是母后!虽说也许有人挑唆的成分,可是,臣妾一听到这两个字,就想起了死去的……如今为了立后的事情,外头阻力重重,说什么难听的都有,臣妾实在是……” 见老妈说着说着就潸然泪下,而老爸则慌忙上去安慰,独独忽视了刚刚有杰出表现的自己,李贤不禁有些郁闷。相比之下,老妈的表演才叫高明,一来撇清了刻意假装的干系,二来又剖明了心迹博取了同情,这种实力派演员,他如今还是远远及不上的。 李治好容易安慰了武氏,便动情地感慨道:“媚娘,朕当初就答应过你,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那些人口口声声佳儿佳妇,那个女人佳在何处?朕自登基以来,舅舅事事独断专行,朝臣但知有舅舅,不知有朕!长此以往,大权旁落是迟早的事。想不到贤儿偏生在这时候学会说话,这分明是上天预兆此事必成,你放心,此番要是朕不能功成,朕也不配这天子二字!” 见李治已经把武氏拥在了怀中,而武氏则顺势软倒了下来,自己却被撂在一边没人理会,李贤实在忍不住了。而他眼下自然不能用咳嗽一声来打破僵局,只能一嗓子吼出了一句:“父皇万岁!” “陛下,你听!这么小就知道君臣之礼,贤儿,贤儿他……”武氏仿佛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竟抓着李治的手狠狠摇动着,好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全了,“有子如此,臣妾大幸,陛下大幸!” 自己的儿子居然同时说出父皇万岁和母后千岁这种句子,即使有人教,李治也登时一阵大喜,尤其是他眼下正处于废立皇后,打击元老重臣的关键时刻。想到那个生性木讷的太子李忠,再想到武后给自己生的李弘李贤都如此聪明伶俐,他立刻有了最后的决断。 “好,好,媚娘说得好!”李治连连点头,立刻双手把李贤抱了起来,“要是托了我儿吉言,能够让此番功成,将来朕一定封一个大国于你!可惜你比弘儿小,否则这太子也正可做得!” 被老爸的胡子狠狠戳了两下,李贤在满脸不得劲之时也在心中哆嗦了一下。再看看武氏的满面欢欣,他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有这样的老妈,太子那个位子能轻易坐上去么?那简直是自己找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章 没有悬念的交锋 出了两仪殿,武氏却没有将李贤交给乳娘,而是抱着他在宫中慢悠悠地散起了步。一大堆宫女内侍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能在后头远远地亦步亦趋跟着。 “贤儿,你真是我的福星。”*ttzw* 李贤舒舒服服地躺在那柔软的双手中,乍一听到这一句话,便咧开嘴笑了笑。子以母贵,虽说知道武氏扳倒王皇后的种种手段算不得正大光明,甚至可以说是冷酷残忍,但这又怎么样?自己眼下可是她的儿子,要是她不能当上皇后,他李贤能有好日子过,以后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窝着呢! “我十四岁入宫,在这宫中已经待了十八年。为了太宗皇帝,我学书法,阅百书,却一直都只是一个才人;若不是你父皇……我费了千辛万苦,方才好容易得到了一席之地,凭什么那个女人只凭着出身就能牢牢占据后位,就凭她是太原王氏出身,就凭她的血统比我高贵?” 见老妈露出了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李贤心中一突,知道武氏平日没有机会对人倒出这些话,因为自己还是个婴儿,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倾吐出心里话。心悸于那股怨恨不平的同时,他也不得不想办法缓解老妈的情绪。 心理学上说,长期的紧张以及不安全感会让人心理扭曲,从武氏后期的某些行为来看,说是心理扭曲还不够,那已经够得上心理变态了。 他一面摩挲着武氏的脸,欣喜于那种舒服的触感,一面模模糊糊地嘟囔道:“母后……好……母后……好……” 此话一出,他就感到武氏的步子停了下来,那张刚刚还显露出无穷狰狞的脸上,此时正写满了悲伤和哀戚。很快,一连串像是呓语似的话钻入了他的耳朵。 “我不想的……但是,要是失去那个机会,你父皇绝对不会下决心废后……那是我第一个女儿,那是你的姐姐,弘儿的妹妹……可是,要是那个女人依旧是皇后,李忠就依旧是太子,不管我生了几个儿子,都要居于人下,我自己受人欺辱冷眼也就算了,凭什么要我的子女依旧看人脸色度日!” 凄然和冷然两种绝不相容的表情从武氏的眼中流露出来,而李贤则真真切切地打了个哆嗦。那段公案已经被后人讨论过了无数次,现如今他终于确定,小公主真的是自己这位老妈扼死的。而这段心理阴影的存在,必定不可避免地让武氏陷入疯狂,这种残忍的事情都做了,何况别的? 这个时候,他没法再用自己拙劣的演技去说什么恰到好处的话了,因此,在考虑了一番之后,他用一只手抓住了老妈的领口,闭上眼睛装睡,然后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女人在什么时候最温柔,这是不言而喻的。果然,渐渐的,他感到那双僵硬的手柔软了下来,然后轻轻在他的背上拍打了起来,手势轻柔而缓慢。在这样的节拍下,他亦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中,由于李治破例点头,因此武氏便一直把李贤带在了身边,称得上是形影不离,而她最喜欢听的某个词,自然就是“母后”两个字了。而对于老妈的这种癖好,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李贤自然竭力满足,只是叫一声母后罢了,又没有少他一块肉,何乐而不为? 他其他时候也没有闲着,武氏身边一大堆宫女,他拣着样貌最好看的,暗自把名字都记全了。他又刻意在那里装可爱,一时间,这些正当芳华的少女个个喜欢,不必武氏吩咐,竟是都愿意来陪他玩耍。 两天之中,他被人抱着整个皇宫都去逛了一遍,那些花花草草亭台楼阁固然吸引人,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些容颜俏丽的女子,看得他只恨自己不能早些长大。 这一日,阿芊抱了他还想往外面去逛,武氏却叫住了她:“待会两仪殿议事,我要带贤儿去看看,你别带他乱跑。” 老妈眼下还是昭仪,不是皇后,居然就敢去偷听朝会?李贤瞠目结舌于母亲的大胆,见她意态自如地梳妆打扮,他简直佩服死了她的神经坚韧,自己则禁不住浮想联翩了起来。那些慕名已久的反武大臣们,究竟会说出什么新鲜话来? 和老妈一起坐在两仪殿宝座的珠帘后面,他只能找出几个贫乏的形容词——两仪殿很大,很宽敞,很漂亮——因为他确实看不清楚。那张高高的御座遮挡了他的大半视线,唯一不能遮挡的大概就只有那些激烈的言辞了。他不能分辨哪个声音属于哪个大臣,他只知道,那些大臣的话不是一点点难听,而老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应该已经处在了暴怒的边缘。 都到这个地步了,某些人就是看不清楚局势螳臂当车,那天他老爸亲口在老妈面前作了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说了,老爸都已经认为长孙无忌他们是在要挟,这还能有好下场么?他突然有些后悔跟着到这里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场面差不多要失控了。 “陛下若要另立皇后,还请在天下士族之中另行择选,何必要立武昭仪?昭仪曾经侍奉先帝,天下皆知,陛下一意孤行,岂可蔽天下人耳目?万世之后又将如何评论此事?陛下若是亏了人子之道,则必将背上骂名,败乱征兆,必始于此事!” 这是哪个愣头青,怎么敢说出这样口无遮拦的话,丝毫面子都不给他老爸老妈留?你就是劝谏,也得讲究一个艺术,哪能这样连个转弯都不打? 李贤心中暗骂此人迂腐,突然听到前头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声响,然后就是四周的阵阵惊呼。天哪,这不会就是传言中的死谏吧?这肯定不是长孙无忌那个老谋深算的家伙,那么是褚遂良? “臣自知得罪陛下,但只要能不负先帝,臣万死亦心甘情愿!” “来人,将褚遂良拖出去!” 前面清清楚楚传来了李治的暴喝,李贤只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这种话说出来,别说身边的老妈气了个半死,就连老爸都忍不住了。怪不得犯颜直谏几乎全都是以失败被贬身死而告终,就连魏征这么一个在世上留下好名声的,死后太宗也推dao了为他写的碑,终止了儿女婚事,更别提那些以忠贞著称的皑皑白骨了。只要是君王,谁能听得进这些犯上的话?看来,以后他得吸取教训。 “陛下何不扑杀此獠?” 耳边响起老妈尖利的声音时,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连有人抱了他出去都没感觉到。老妈的暴走已经开始了,那么,哪怕是为了维护身为君王的面子,还有那不可测的心思,老爸的动作还会远吗? 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人死定了! 唯一和他有关的事就是,他的身份将从庶子变成了嫡子,而他老妈也将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至于外头这些人死不死,已经不是他能够关心的事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能够太太平平享受一下嫡皇子的美好生活,顺便考虑一下未来。至于太子,总归还是老哥李弘去当,他才没兴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章 太子被调戏了 春光明媚的大好时节,皇宫上下的女人们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衣,但除了嫔妃和六尚等七品以上的女官之外,大多都是上紧下宽的寻常宫装。自打王皇后和萧淑妃死了之后,宫中的嫔妃就愈发少了,而武后当了皇后就崇尚节约,所以就连宫装也不如往日艳丽奢靡。 但是,李贤却觉得这样子更加痒眼。女人三分姿色七分打扮,而在这打扮降低到了三分甚至更少的时候,那天生丽质就完完全全显露了出来。他恨不得要求老妈下令整个宫里不准涂脂抹粉,这样一来,他就能发掘出更多的美女,然后就有更多的眼福。 当然,眼下的他还是只能看不能吃,因为…… 他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极其悲愤于成长过程的缓慢。成天在脂粉群中厮混,他确确实实地做到了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是,这又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他才八岁,八岁啊! 此时,李贤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站在西门中央处,眼睛在那些宫女身上乱瞟,心里却正在算计今天该怎么过。 他哥哥李弘早就被封为了太子,如今只有十岁,就被天天关在了东宫中,日夜接受那些臣子和学者的轰炸。他曾经偷偷溜过去看了一次,结果格外庆幸老爸还知道长幼有序,没有让他当上太子,否则眼下在里面受苦的人就是自己了。 “六弟!” 他转头一看,见是李弘,心里不免嘀咕说曹操,曹操就到,连忙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五哥今天不用读书?” “唉,今天两位师傅都病了。” 这么巧?李贤偏着头瞅了哥哥一眼,怎么看怎么觉着他在叹气中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也是,李弘才单独住进东宫没多久,看上去就足足瘦了一圈,连眼睛也没多少神采,足可见所受荼毒之深,也难怪师傅一病会乐成这个样子。 “那五哥要不要和我一起溜出去玩玩?” 李贤前天已经偷偷跑出去一回,虽然很快就被老妈派人拎了回来,但是,洛阳这地方的繁华还真是不逊于长安。最近几年,由于关中的粮食供应问题,不单是他的老爸老妈集体搬到这里来了,就连政府班子也差不多全都过来了。这不,过完春节后老爸带老妈还有他们上并州衣锦还乡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洛阳了。 “这……不太好吧,若是让父皇母后还有几位师傅知道了……” 李贤翻了翻白眼,这还真是一位乖宝宝。好嘛,今天摊上这么一位,他的溜号大计是泡汤了。正掂量是否拉人下水的时候,他突然瞥见那边浩浩荡荡一帮人开进来,连忙一把拉着李弘往旁边石狮子后面一藏,那几个跟着李弘的内侍也都知机得紧,纷纷躲了起来。 远远望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浑身上下却焕发出一种成熟的光彩,宽大的裙摆随着走路和微风拂动,发出一阵环佩叮当的响声。那张岁月无痕的脸上亦是神采奕奕,一举手一投足,便把身后那些年轻美貌却不乏青涩的侍女比了下去。 “啊,是姨娘!” 听到这句煞风景的感慨,李贤回头狠狠瞪了李弘一眼,再回头望去,韩国夫人一行却已经走得远了。见几个内侍都离得远远的,他便嘿嘿笑道:“五哥,既然你没事,那就把他们都撵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李弘虽有些犹豫,但好不容易得到一天空闲,放过了自然可惜,因此,他很快便找了个借口把内侍打发走了。等到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李贤便带着李弘绕了几个圈子,往其中一间不起眼的屋子中一钻,等到出来的时候,两人全都是一身内侍的打扮。 “我们为什么要换上这个?”李弘拉着不太合身的衣服,满脸的不解和拘束。一出身就是绫罗绸缎的他,哪里穿过这样下等质料的衣服。 孺子真不可教!李贤本能地翻了个白眼,废话,要是李弘穿着那一身太子的衣服在宫里晃悠,走到哪里没有人报告武后?连乔装打扮的低调意识都没有,以后做什么事还真不能带挈自己这个哥哥。 “五哥,你难道想让人去父皇母后那里告状?” 看到李弘一下子打了个寒噤,李贤哪里不知道他忌惮武后的责备,不禁暗地偷笑。为其整了整头上的发冠后,又嘱咐了如何走路如何躲避,他便示意其跟在自己后面。 自打在这里过完春节熟悉了环境之后,李贤就用花言巧语骗来了这样两套行头,平时没事的时候穿着满宫晃悠,从来没人知道他就是潞王。当然,这也多亏了八岁的他长得体格健壮,和十几岁的孩子差不多高,而宫里又确实有这么一批服侍皇子公主的少年内侍。 低头哈腰疾步穿过了好几座宫殿,已经到了后宫最深处的范围,李弘就有些气喘吁吁走不动了。看到那幅弱不禁风的架势,李贤不由得哀叹了一声。果然,这东宫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想当初李弘没进去之前,可一直是健康向上的好身板。 “我走不动了……” “你是当太子的人,至于么,就这么几步就走不动了!” 骂归骂,到了最后,他不得不拖着李弘走路,心里暗自咒骂自己带了这么个累赘。这宫里头,内侍一定要练出一幅疾步的好本事,至于慢条斯理的踱步则是贵人的专利,若是不注意这一点,谁都知道是偷跑出来的。 好在目标已经在望,他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劲道也放轻了些。回头看李弘累得半死不活,他不禁摇了摇头。果然,以后还是要让这位太子加强锻炼才行。虽然后人都说李弘是被老妈逼死的,但要这么发展下去,确实很可能年纪轻轻就挂了。 “蓉姐,蓉姐!” 带着李弘一头扎进一座院子,李贤便大声嚷嚷了起来。很快,几个房间门口便探出了一个个脑袋,等看清楚了人,便有人笑了起来:“蓉娘,你认的那个弟弟来找你了!” 很快,一个年轻女子便从一间屋子匆匆出来,狠狠往那些看热闹的人回瞪了一眼:“看什么看,你们哪个没认过弟弟,偏偏都来笑我!”那些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子,大多数脑袋都缩了回去。 “六郎,别理她们……咦,你今天还带了伴当来?”她一边赞叹,一边用玉手在李弘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好俊俏的哥儿!” 可怜的李弘自小就被当作太子培养,师傅天天教着礼仪规矩,这还是头一次被女人这样轻薄,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而旁边的李贤哪里管他,笑嘻嘻地说道:“今天我看到韩国夫人进宫来了,没要蓉姐你过去伺候?” “我待会是要过去,谁知道你这个小家伙这么早就过来了!”蓉娘伸手在李贤头上弹了一下,见李弘站在那里傻呆呆的,不由愈发怜爱,又拿手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右颊,“对了,他也是新近拨去服侍潞王殿下的?真是好俊俏,放在小门小户的家里一定是宝贝,进宫作内侍真的可惜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章 被抓了壮丁 李贤常来常往的这个地方没有正式的名字,中间住的都是那些宫女之中颇有技艺的人,所以才能随驾东都。比如说蓉娘善于按摩,其他人有善于说笑话的,有会做小点心的,会玩杂耍的……总而言之,她们技艺不见得怎样高明,只是用来预备不时之需,待遇却要优厚于普通的宫女。 自从在这里结识了蓉娘,李贤闲暇之余最喜欢往这边跑,特别喜欢蓉娘那手按摩头部的绝活。他这个潞王不用像太子这么辛苦,但终究是还要读书的。他倒是能够过目不忘,但是在那样强势的老妈面前不得不藏拙,所以每天要花两个时辰朗读那些都能倒背如流的典籍,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此时,看着蓉娘为李弘作指压,他就懒懒地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姨娘韩国夫人上一次进宫貌似就是两天前的事,这回突然又来了,看来自己那位父皇又忍不住偷腥了。哎,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李治当年能够到感业寺去和老妈偷欢,现在又偷上了大姨子韩国夫人,说起来,大唐的皇帝似乎都有偷情和禁忌之恋的血统。 “真舒服!” 听到李弘这似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呻吟,李贤不由笑了笑,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想个办法把蓉娘从这里弄到自己那里去。这门手艺某些御医当然也会,但是比起让人赏心悦目的女子来,手法再好有时候也未免逊上一筹。 “蓉……蓉姐手艺真好。”李弘终于站了起来,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顺便朝弟弟点了点头,哪里还有刚刚的窘态。而蓉娘也欢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五郎,心中受用的同时,又蹲下身替李弘好生整理了一下衣裳,顺便在脸上又揩油了几记,结果又让年少的太子满面通红。 李贤咳嗽一声,打破了这种有些暧昧的气氛,心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熟草爱小牛。见蓉娘开始收拾打扮准备去伺候韩国夫人,他心中一动,从腰里摸出一个银环,小心翼翼地系在了蓉娘的腰带上。那窈窕的腰肢上没有半点赘肉,手感极好,实在是难得至极。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真要送给我?” 那银环虽然是李贤好容易找出来最不值钱的东西,但在蓉娘看来却是手工精致的上品,欣喜之余便取了块自己绣的帕子塞给了他。旁边的李弘见状也想送些什么,但掏了老半天却依旧没掏出东西。正当他准备去拿贴身玉佩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嚷嚷。 “蓉娘,蓉娘!”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内侍便冲了进来,见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当下就喝道:“你们两个,赶紧护送蓉娘过去,别让韩国夫人等急了!” “可他们不是……” “废话少说,我还不知道么?反正韩国夫人都不认识他们,混一混也就过去了,我那里正好缺人!” “那……奴婢遵命就是。” 目瞪口呆的李贤和李弘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蓉娘匆匆拉出了房间。等到离开那院子几十步远了,她方才停下步子郑重其事地嘱咐道:“冯大人以往一直算照顾我们那些人,今儿个没办法,我不能一个人随意走动,你们两个就委屈一点跟着我。你们既然是潞王殿下的人,记着小心些,千万别让人认了出来!” 她不说,李贤也知道呆会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要知道,那里除了韩国夫人之外,很可能还有他们的老爸。要是被老爸知道两个儿子撞破了他们的偷情,天知道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他可从来不信李治的仁厚,正如他不相信武后会没有权利欲一样。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李弘紧张得要死,看到老哥这个样子,李贤不得不安慰了几句,一再保证不会有人认出来,李弘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但还是有些青中带白。这个时候,李贤不得不考虑,要是待会万一扛不住了怎么办。 一路上碰到了两次盘查,而由于有蓉娘应对,基本上没有出什么差错。当然,这也归功于李贤和李弘全都是低头哈腰,恨不得不让别人看见一丁点脸色。饶是如此,李贤还是忍不住担心是否会被李治看出端倪。他和李弘不是其他皇子,那可是天天见李治,万一出事的话麻烦就大了!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终于到了地头后,蓉娘便得进去伺候韩国夫人。好心的她看到李弘的脸色太差,临走时设法找了个取东西的借口把李弘打发了回去,而李贤则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被留在旁边一间屋子里等候。 最容易露马脚的李弘既然不在,李贤松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在屋子里喝茶,哪里还有半分内侍的自觉。正当他喝了一肚子茶,感慨于蓉娘进去这么久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风风火火地推开了,而这时候他恰好抬头,看到的便是一张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脸。 “贤儿!” 愣了半秒钟,李贤立刻用闪电般的速度冲了上去,一把将人拉了进来,然后立刻将门关上。他一面惊叹于自己的急智,一面庆幸外头没有其他的人,可是,还没等他想好借口,那人就一惊一乍地道:“你怎么穿这种衣服,难看死了!” 小姑奶奶,这种时候你还有时间提什么难看不难看? “烟姐,你听我说。”李贤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竭力想让自己有条理一点,“我不过是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玩玩,没想到……”他喋喋不休地解释了一番,见贺兰烟还是满脸狐疑,心里登时连连叫苦。 这里的事还没有解决完,外头就响起了一阵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赫然是李治。此时此刻,他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一个贺兰烟撞进来就已经够让人头痛了,如果他那位父皇再进来发现自己穿着内侍的服色,那岂不是完蛋大吉? 瞥见靠墙的地方有一个柜子,他也来不及细想里头有没有东西,一把拉起贺兰烟就往那边冲去。打开之后,他连庆幸里头空无一物的功夫也没有,先是把贺兰烟推了进去,自己紧跟着爬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而这一切刚刚完成,他就听到了外面门嘎吱一声打开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事后应付小丫头总归比应付恼羞成怒的李治和姨娘容易。哦,他忘记了,自己根本没资格称贺兰烟小丫头,他比她更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章 刺激的偷窥 “咦,烟儿不在这里?” “大约是跑去哪里玩了,她不是最喜欢贤儿么?朕倒瞧着像是一对。” “陛下尽胡说,烟儿可是比潞王大四岁呢!” “媚娘也比朕大四岁,你还比朕大七岁呢,这有什么打紧?” 漆黑的空间中,唯有门缝的一点光线和外头的声音透进来,呈现出一种僵硬而又诡异的气氛。李贤一边往外头看一边偷瞄贺兰烟的表情,他知道,对方一定已经被自己刚刚的行动吓傻了,否则现在一定会开口叫嚷。可是,要是让她知道外头两个大人在做什么,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贺兰烟今年十二岁,却已经生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果然是带着武氏一家的优良血统,尽出美人胚子。他知道这位表姐日后的下场,所以只要韩国夫人带她和贺兰敏之两个人进宫,他必定在贺兰烟面前吹嘘一些逸闻趣事。几次下来,小丫头常常拿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来问他,而他就用一通瞎掰来作为回应,最后她每次进宫必定大半时间都是在他那里度过的。 这都是怜香惜玉以及和他那位父皇别苗头的念头作怪,父皇偷吃了两回熟草还要再去糟蹋嫩草,还不如他先下手为强,否则将来不但是祸害,武后一气之下更是会下毒手。 透过缝隙,他赫然看到李治和韩国夫人互相依偎着情话绵绵,哪里像偷吃禁果的情人,简直就是正牌子夫妻。他很难想象,这两位的偷情居然没多少防备,竟然也不让人看看房间中有没有藏人,这该说是胆大还是嚣张? 很快,打情骂俏就变成了真正的调情,而他这个时候才见识到了李治的手段。那双手简直像是无处不在,只要接触到哪里,韩国夫人的口中便会发出勾魂夺魄的娇吟。忽然,他听到了另一声令自己魂飞魄散的呻吟。 “贤儿……” 李贤转过头,只见缝隙的那一抹光线正好照在贺兰烟的脸上,那一缕娇艳的红色清晰可见。尽管知道外边两个已经动情的人很难有余力发现这里的状况,但是,他却不敢任由这样的情势继续发展下去。他的目光终于落在那两片丰盈娇润的红唇上,脑际的灵光和热流同时闪过,立刻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了上去。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下,贺兰烟似乎丧失了任何反抗能力,竟是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而身体是八岁,心理则要老成许多的李贤在两唇相触的一刹那,心底的负罪感和爽快感同时冒了出来。 尽管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事急从权,尽管一次次地安慰说八岁的小孩和十二岁的小丫头干不出什么真正的勾当,但他还是不免感到阵阵心虚。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没有离开那两片芳润。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能说是接吻,因为他压根没有动过把舌头伸出去的念头。看到贺兰烟眼中越来越迷蒙的颜色,他最终还是离开了些许。 他偷空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缝隙,只见外头的两个人已经疯狂交缠在了一起,地上尽是乱七八糟的衣物。知道此时是男女提防心最低的时候,他便低声在贺兰烟耳畔道:“听我的话别出声,外头有人。我今天是偷偷溜出来的,要是被人抓回去,父皇母后一定会责打我一顿,烟姐,你不会想看我挨打吧?” 李贤不知道贺兰烟是否清楚韩国夫人和李治之间偷情的勾当,但是,他仍旧直觉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当他看到小丫头红着脸点了点头时,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要是以前自己没有下过那些功夫,今天贺兰烟不配合,那恐怕自己就不仅仅是一丁点倒霉了。他在李治面前一直都是聪明好学的潞王,在武后面前则是乖巧听话的儿子,要是被人发现,肯定是要出大事情,要弥补可就难了。另外值得庆幸的就是,唯一会惹祸的李弘已经被打发走了。 黑暗之中,他就和贺兰烟互相依偎着坐在那里,他不时对她咬耳朵说话分散注意力,并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她的视线。然而,柜子中的空间终究还是太小了,蜷缩成一团这么久,他自己手脚发麻不说,贺兰烟也同样在那里咬着嘴唇,显然已经快忍不住了。 外头两个偷情的家伙也应当差不多了吧,怎么要这么久! 暗自咒骂的他悄悄往外望去,见李治开始心满意足地穿衣服,而韩国夫人则直着上身在那里为李治束腰带,他不由感到脑际轰然巨响,慌忙别开了目光。他一直觉得武后的本钱够雄厚了,想不到这位姨娘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凹凸之间哪里看得出是生了两个孩子,比他母后还大三岁的中年妇女! 呆了一呆之后,他立刻回过神来帮贺兰烟轻轻推拿双脚,另一边还不忘注意外头的情景。好在这毕竟还是偷情,一男一女收拾得很快,大约一盏茶功夫之后,两个人就道貌岸然地双双走了出去。 直到现在,他还是难以理解两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偷情。他开始之所以会在这里等候蓉娘,正因为这是一间下人呆的屋子,房间中只有两张坐榻和一张几案,连一张床都没有。而就是在这样的简陋条件下,李治和韩国夫人居然还能够纵情颠鸾倒凤,实在是了不得。 人走了,等了很久也没有人进来收拾,李贤便渐渐断定,没有人会进来收拾了。武后耳目这么灵通的人都没有来管这件事,别人凭什么管?至于遮掩――只要是敢议论这种事情的人,不用说都是死路一条。再者,这里是洛阳不是长安,到时候指不定哪天大队人马一起回去了,有谁会追究这么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发生过怎样的勾当?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柜子的门,然后挪了出去。之所以是挪而不是跳,因为他的脚已经酸麻得犹如有千万根刺在扎。要是换了另一个同年的小孩,估计一早就哭了出来。当然,里头的贺兰烟也很了不起,到这个时候硬是没哼一声。 好容易站稳了,他把手伸了进去,让贺兰烟顺着自己的搀扶出来。而她显然不像他这么支撑得住,双脚一着地就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而那原本红润的双唇上,赫然是一道深深的血痕。而那白皙温润的双颊上,眼泪的印子清晰可见。 他狼狈地找遍全身也没找到手帕,最后干脆从贴身小衣撕下一块布帛,手忙脚乱地为其擦去了泪迹。好在贺兰烟脸上没用多少脂粉,也不算太显眼。 “烟姐,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章 女人心海底针,亲兄弟明算账 春花烂漫,绿草如茵,彩蝶飞舞。不得不说,花园永远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然而此时此刻,这里站着的一对却有些不般配了。那女子固然是千娇百媚,但严格来说只是少女;至于男的…… 李贤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就怕突然跑出一个人来。贺兰烟可是韩国夫人的宝贝女儿,而他眼下穿着一身内侍的衣服和她站在一起,这让别人看起来是怎么回事?但是,为了不露馅,他又偏偏不能拒绝她的要求,再说,刚刚那一吻还是要解释清楚的。 “我知道刚刚是娘和姨父在外面。” “啊?”李贤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见贺兰烟捏着衣角不自然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他顿时感到心中咯噔一下。偷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难道韩国夫人一点都不避讳女儿? “娘和我说,姨父是真心喜欢她,也是真心待她好。”贺兰烟突然不说话了,用泫然欲涕的目光瞧着李贤,半晌才嗫嚅道,“刚刚那种情形,我以前也看到过。” 居然会相信李治的情话,他该说韩国夫人是疯迷了还是痴迷了?还是说,难道韩国夫人现在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将来让贺兰烟也步入她的后尘? “烟儿。”李贤破天荒头一次省去了那个姐字,认认真真地说道,“我问你,你将来想嫁给谁?” “我……我……”贺兰烟一瞬间粉颊通红,平日的伶牙俐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怎么……怎么知道,横竖……横竖都是随便挑个人家嫁了!” 你只要不说是要嫁给我父皇就好!李贤的心里头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几年他和贺兰烟相处久了,觉着她并不像那位以愚蠢著称的魏国夫人,那种天真烂漫的少女情怀更是可爱得紧,所以不免存下了爱惜之心。 “那你就先谁都不要嫁!” 贺兰烟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低呼了一声:“你……你说什么?” 李贤嘿嘿一笑,见旁边正是一丛牡丹,里头姹紫嫣红尽是绽放的花朵,心中不由一动。看了看贺兰烟那一身紫色的长裙,他便上前去折下了一枝蓝紫色的牡丹,然后双手递到了她的跟前:“这枝送给你。” 贺兰烟呆呆站了好一会儿,双颊比刚刚又红了些许。突然,她劈手夺了那枝牡丹,然后一手拎着裙子飞快地跑开了。而李贤望着她的背影出神了一会,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装扮站在这里大大不妥,四下张望了一阵慌忙溜了。 快到那个小院时,他就瞧见两个人影站在门口处张望,还没看清楚是谁,两个人便飞一般地奔了过来,随后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 “你跑到哪里去了,听说陛下和韩国夫人进了那间屋子,我都快吓死了!你居然还这么晚回来,知不知道我和五郎在这里等了多久?知不知道我担惊受怕了多久!” 李贤还是第一次领教蓉娘这种急风骤雨的语速,看到旁边的李弘脸色铁青,他更是一阵心虚,干脆就闭口不说话了。等到蓉娘停下来歇口气时,他便一把拉起李弘急匆匆地往回跑,跑出老远才回头叫道:“今天谢谢蓉姐照顾我五哥了!” 来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回去的时候李弘就不干了。等到看不见蓉娘那个小院的时候,他便甩开李贤的手,恶狠狠地道:“等等,我的帐还没和你算呢!” “五哥,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今天让你认识了蓉姐,也算一大收获嘛!” 见李弘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狠神色,李贤便打起了哈哈。他这位乖宝宝的太子哥哥想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估计是被吓了个半死。不过,如果今天换作是李弘撞见了李治和韩国夫人的偷情,那么估计现在就狠不起来了。 “你还说,我出来的时候,差点和父皇打了个照面!”李弘满脸气急败坏,“要是让父皇认出了我,你让我怎么解释!” “这不是没认出来么?”李贤涎着脸凑上去陪笑道,“五哥,你成天读书闷得慌,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玩。放心,今天这是意外,没有第二次了!” 李弘还有些犹疑,但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和别人说过话,无论是谁,看到他总是恭恭敬敬,除了李贤之外,他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交谈的人。所以,眼见能够有这么一个放松心情的好地方,他自然心动了。 “你保证下回真的不会再有事?” “那当然!” 过节揭开了,兄弟两人自然还是哥俩好。避开了人之后,李贤又带着李弘到了刚刚的地方换上了衣服,两个人互相检查了一下仪容,见没有纰漏,方才笑嘻嘻地回李贤那里。 “潞王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啊,太子殿下!” 看到面前一下子跪了一大帮的人,李弘立刻显露出了完美的太子风范,老成地点点头吩咐众人起身。而李贤知道服侍自己的这些人早已习惯了自己自由散漫的性子,等闲绝对不会说出什么总算回来之类的话,立刻追问道:“是不是母后派人来过?” “殿下,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来过好几回了,小人每回都只能说您还没有回来,都快急死了!小人还听说,东宫的人也在找寻太子殿下,似乎也是因为皇后娘娘宣召。” 见李弘一下子脸色刷白,李贤心里一阵好笑。应付别人的本事他还不行,但要说应付老妈,他早就历练出来了。李弘虽然是真正的乖宝宝,但在扮乖巧这一方面,功力还是远不及他。打发了一群人各自离开,他正要进去换一身衣服,袖子却被人死死拉住,回头一看,正是满脸紧张的李弘。 “五哥?” “六弟。”李弘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紧张兮兮地道,“待会母后问起来,我怕会露馅,你一定要帮我圆谎。” “没问题。”李贤满口答应,见李弘松了一口气,他立刻补了一句话,“五哥,我已经帮你在母后面前圆过好几次谎了,加上这一次可是第五次了!五次人情,你可别忘了!” 对于这种明明白白的要挟,李弘虽然气苦,却只得答应:“我知道你看上了我那匹踏雪,行了,谁知道父皇为什么赐一匹没驯服的马给我,送给你抵一次人情还不行么?” “说话算话!” “那当然!” 击掌为誓后,李贤心中乐开了花。他老早就想有一匹高头大马了,问题是每次去和李治武后说,结果两人全都以他的年纪太小而没有答允,最后勉强拨了一匹,还是比他高没多少的温顺小马,他只是玩了两回就撂在了一边。 不驯烈马,怎能显露出男儿本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章 李敬业有了,骆宾王呢? 本以为只是母后兴师问罪,但是,当看到李治也在,旁边还有外婆杨氏、韩国夫人,再加上一脸别扭的贺兰烟,不知怎的,李贤突然觉得这像是三堂会审。他偷瞟了一眼旁边的李弘,见这位可怜的哥哥根本连头也不敢抬,心中倒是有些可怜他。 太子不好当啊,尤其是头起来还是骆宾王名气大些,后世对李敬业的评价是志大才疏,不过只要有他李贤在,日后绝不会给这家伙机会反唐! 第二天一早,李弘就把那匹踏雪送了过来。看到那匹乌黑发亮的马,李贤啧啧称赞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这里没有合适的马夫,而让照看那匹小马的人来照看这匹一看就是桀骜不驯的家伙,绝对是行不通的。 “潞王殿下,外头有陛下派来的人,说是叫李敬业。” 李贤心情大好,立刻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他突然想到礼贤下士这一说,又想到李敬业毕竟是李绩的孙子,连忙把那人叫住:“等等,让我更衣之后亲自去迎接!” 匆匆换了正装之后踏出大门,他便看到了那个站在内侍身后的少年。只见那人一身玄衣身量极高,看上去英气勃勃,大约是李敬业不假。等到那人下拜报名,确定了自己所思不差,他方才上前亲自扶起了李敬业。不,应该说是他顺势一拽,李敬业就自个站起来了。 说了些寒暄话,李贤便打发走了老爸的那些内侍,带着李敬业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不忘大赞李绩当年的赫赫战功,最后顺势改口称呼李敬业大哥。这年头好话人人爱听,他自然不会吝啬。 见李敬业面有得色,他忽然词锋一转道:“我有一匹烈马,是太子新近转赠,不知道李大哥你可敢试试?” “哦,什么烈马让殿下如此为难?我当初在爷爷军中也见识过几匹悍马,只要手段得当,还不是手到擒来。” 见李敬业还没见到实物就开始乱吹,李贤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了钦佩的神色:“原来李大哥竟如此了得?那可真是太好了,听说那马是我父皇赐给我五哥的,两个月下来至今无人驯服。太子宫里头多少人都摔得鼻青脸肿,想不到李大哥竟有这样的本事!” 这两句话一说,李敬业的脸色立刻一变,等到他来到院子中央看见那匹不停打响鼻蹬蹄子,没人敢靠近的踏雪,脸色就更难看了。 “啊,原来是它,它怎么在殿下这里?” 李敬业的脸色惨变李贤当然看到了,但他还是故作糊涂地问道:“李大哥难不成见过这匹马?” “嗯……这是我爷爷敬献给陛下的,听说是西域良种。听说当初在军中……在军中想要驯服它的人不少,但不知道有多少勇士被它从背上掀了下来……如果是它,我……” 听到这里,李贤也忍不住心惊肉跳。好嘛,还是这年头的人胆子大,谁都不能驯服的马,李绩居然敢献给李治?而李治居然赏赐给太子李弘,李弘又转送给了他?看李敬业心有余悸的样子,别是在这马蹄子底下吃过苦头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章 小狐狸一斗老狐狸 李敬业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驯马的事李贤立刻闭口不谈。要是硬撺掇着李敬业去驯马,到时候摔出个什么问题来,李绩那里他可没有办法交待。只是这马放在这里不是办法,而且又有资源浪费之嫌,当下他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有了主意。 “看来这匹马我是无福享用了!”李贤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见旁边的李敬业脸色通红,便顺势笑道,“这马转手多回,至今依旧桀骜不驯,不如我借花献佛,还是送给英国公吧?英国公纵横沙场一辈子,指不定能有办法驯服这马!” “这……” “李大哥就别推辞了!”李贤往日没什么机会正正经经看朝臣,所以一心想借着这个机会去正面会会大名鼎鼎的李绩,哪里容得李敬业推辞,“来人哪,去御苑找几个有能耐的人来,把这马送往英国公府!李大哥,陪我去母后那里走一趟吧!” 武后那一关异常好过,也许是因为李绩在立后的时候帮了不少忙,也许是为了进一步笼络这位硕果仅存的元老重臣,总而言之,一听说李贤要去英国公府拜访,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只是嘱咐多带一些从人。至于那匹马原本是东宫之物,则被母子俩同时忽略了,反正都是一家人,送来送去都一样。 虽说是洛阳,但李绩在这里的宅第同样不小。浩浩荡荡一群人开进去之后,李贤很快就见到了英国公李绩。年过七旬的李绩老当益壮精神矍铄,那身板比年轻人还结实,只是当看到那匹马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等到听说这马李贤正要送给他,那惊喜之色顿时溢于言表。这时候,李贤心里就暗自嘀咕开了,难不成,这踏雪原本就是李绩忍痛割爱敬献给李治的? 果然,那匹一路上不知闹了多少脾气的踏雪在见到李绩之后,立刻安静了下来。而当李绩上前轻轻抚摸那油黑发亮的背脊时,它更是露出了一脸惬意。 李贤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匹马能够有这样人性化的表情,倒真的有些不舍得送出去。他上前几步,刚想模仿李绩的动作去摸一摸它,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响鼻,紧接着,那马干脆举起了蹶子。 看到这一幕,李绩慌忙叱喝了两声,踏雪方才老实了下来,但蹄子还是不自觉地在地上刨来刨去。 “殿下不用害怕,它不过是本能地拒绝生人而已。但凡烈马,其实也就是四个字――欺软怕硬,一旦驯服之后认你为主,将来必定会忠诚相伴。当然,好马不事二主,一般来说,若是择定了主人,将来换一个骑手,往往也是不太容易心服。” 李贤怎么听怎么觉得李绩这话中有话,再看这位说完之后便绕着马团团转看了几圈,又在那里捋着胡须感慨连连,似乎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脑筋便转动了起来。能让名将李绩看得上眼的,铁定是好东西,今天自己双手将这踏雪拱手让人,要是取不回什么代价,岂不是不合算? “当初英国公将这匹马献给了父皇之后,父皇又把马转赐给了太子五哥。太子五哥驯服不了就一直安置在马厩里,我那回看见之后喜欢的不得了,好容易讨了回来想要驯服的。谁知道李大哥竟说这匹马难驯……唉,看来我和这马还真是没有缘分!” 李绩看到李贤在那里唉声叹气,脸色便有些尴尬:“君子不夺人所爱,潞王殿下若是不舍得……” “父皇和母后都说过,宝马配英雄,我早就听说英国公是当世英雄,如此良驹,当然应该驰骋沙场,岂能放在马厩中终老?” 李绩没料到李贤小小年纪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接下来的推辞就说不下去了:“殿下如此厚赐,李绩实在受之有愧。不如这样,我这么多年也颇有收藏,殿下若是看中了敝宅的什么东西,便拿去作为交换如何?” 等价交换?李绩你个老狐狸,居然连人情都不想欠! 李贤心中暗怒,愈发觉得李绩的笑容有些老谋深算的味道。然而,他又不是真的只是六岁孩童,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真的什么都可以?” 李绩虽然觉得李贤少年老成,但终究还只当他是一个孩子,因此并没有去考虑这句话背后还有什么意思,不假思索地答道:“只要在这李宅中,无论潞王殿下看中什么,李绩一定拱手相让。” 无论是李敬业还是周围的李家人,都觉得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李贤当然不可能要房子,既然如此,其他的东西无论有多珍贵,送给他都无所谓。横竖现在李治正是最信任李绩的时候,到时候要什么赏赐没有? 但是,李贤却乐开了花,他终于抓住了李绩的语病,这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难得良机。不过,现如今还是再敲打一下,免得李绩反悔,那他前面的功夫就全都白做了。 “英国公可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终于等到你这句承诺了!李贤顿时露出了笑容,重重点头道:“那好,我要的就是……”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东张西望了一阵,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李绩道:“英国公,我要的人就是你!” 全场俱静。 看到李绩李敬业还有几个儿孙全都是瞠目结舌,李贤顿时很有一种快意。李绩当然可以辩解,但是,和小孩子玩这样的花招,传扬出去英国公的脸可就是丢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的承诺都做出来了,这下子,我看你李绩还往哪里跑,还怎么推托? 李绩伫立良久,忽然长叹了一声:“传言说潞王殿下生来便能言,两岁就能识字,三岁就能背诗,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殿下果然是心有九窍!我以孩童视殿下,果然还是错了!” 李贤哪敢让李绩再夸赞下去,连忙打哈哈道:“英国公谬赞了,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求英国公能够收我当弟子,仅此而已!” 李绩难以置信地瞪着对面的六岁孩童,心中颇有些后悔刚刚的轻率。他的宗旨向来是不偏不倚,所以之前东宫的那摊事,他根本没去掺和,李弘那里太子太傅和太子宾客的头衔全都被其他人瓜分光了。而这一次,只怕他是躲不过去了,只能试试拖延之计。 “只是,此事即便我答应了殿下,到底还是要陛下认可。” 李贤哪会让此事被拖黄了,立刻建议道:“既然如此,那英国公和我即刻入宫去见父皇,只要我亲自禀明,父皇必会允准此事!” 想拖延?门都没有!这第一回合,我赢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章 父子双簧,母子默契 正如李贤所料那般,李治一听明白整件事,立刻便点头答应,半点犹豫都没有。非但如此,李治还把一了那句话,所以就顺便挤兑了一下。” “小小年纪就如此滑头,长大了还怎么了得?”武后没好气地嗔怪了一句,但脸上却满是笑容,“以前看你就喜欢在脂粉堆中厮混,谁知道这种鬼点子也不少!” 母后高兴了,李贤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儿臣此番如愿以偿,父皇也从旁帮了不少忙,母后你好歹也给点赏赐吧?” “都做了这样的大事,你还问我要赏?”武后轻轻一板脸,最终还是没法维持住严肃的面孔,愉快地笑了起来,“只要你别像糊弄英国公那样糊弄我,那就好了!至于赏赐,以后如果你学得好,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我哪里敢糊弄您老人家!李贤悄悄吐了吐舌头,正想说什么,外头便突然响起了一声长长的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看到一身齐齐整整装扮的李弘走进来,李贤登时缩了缩脑袋。果不其然,李弘在向武后行过礼后,立刻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不消说,东宫的两位师傅如今都已经病好了,他这位太子哥哥又得继续接受荼毒,而他勒索的这匹马转手这么大的利,也难怪李弘郁闷。 走出武后宫,不等李弘说什么话,李贤立刻撒腿就跑,一会儿便把后头的李弘拉得老远。听到后头随风飘来几句骂声,他只是回头做了个鬼脸就再没有理会。 今天真正算是做了一趟无本生意,空手套白狼套来了一个李绩,实在是好运气。 然而,不依不饶的李弘最后还是追到了他的宫殿,在那里一五一十把他的罪状都数了一个遍,到了最后,李贤不得不开了一堆空头支票,这才把这位太子哥哥打发走,然后爬上了温暖的床开始盘算。 他之前鲜有机会离开皇宫,更没有机会去领略一把盛世风情。虽说出阁开府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但一想到要等八年,他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如今可好,自己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游荡了。当然,李绩压箱子的本领一定要掏出来,只有学得万人敌的本事,他日后才有保命的本钱。 想着想着他就渐渐入了梦乡,正在做着大杀四方天下无敌好梦的时候,突然觉得鼻子一阵痒痒,打了个喷嚏之后又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谁料脸上不知怎么搞地奇痒难当,抓来抓去也不见好转,最后他干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才看到那个始作俑者半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发觉外头天色还未全亮,再看看一身穿戴整齐的贺兰烟,李贤不由瞠目结舌地问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贺兰烟喜滋滋地说道:“我昨晚就进宫了,因为一直在安顿,所以就没来找你!姨娘答应了,从今往后只要还在洛阳,我就住在你旁边的水梦阁,以后可以天天来找你!” 不是吧?李贤简直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贺兰烟缠人的功夫天下无双,以往他就体会到了。那时候因为她白天来晚上走,而且不是每日必来,他还可以承受一二,现如今要是天天被她缠着,他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不行,他一定要竭力摆脱小丫头的纠缠才行。于是,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可是,我今天已经拜了师傅,以后每天很少会有空的,而且不一定会在宫里!” “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求姨父,你学什么,我也学什么!” 眼看着贺兰烟兴冲冲地跑出去,李贤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代的女人比男人还开放?他确实挺喜欢贺兰烟的,可也别是天天跟在屁股后头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此伯虎非彼伯虎 李贤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老爸李治居然开放到这种程度,一口答应让贺兰烟跟着他到李绩的宅第去。难道老爸为了讨好情人,就连李绩的立场都不考虑了?到时候进去的时候,难道他还要向李绩解释,说这是我的表姐,要一起向你学习行军布阵的本事? 车外的景色很精彩,因为从皇宫到李绩的宅子要穿越洛阳最热闹的几个坊,所以一路上尽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商贩和卖艺人。最最有特色的是,奇装异服的西域人士不在少数,甚至还能看到传说中黑肤卷发的昆仑奴。可是,这一切他都打不起兴致,如果有一个人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不管是谁都会没有兴致的。 “贤儿,你看那里好热闹!” “贤儿,你看那个杂耍的,他手里头的就是蛇?” “呀,吞火,他……他居然在吞火!” 耳边一惊一乍全都是贺兰烟的声音,尽管那声音悦耳动听,尽管那如兰似麝的香味一直在刺激口鼻,但是,李贤还是差不多要哀叹了出来。平时认为一个人的生活太寂寞,现在他才知道,那叫清静。他实在没办法想象,那些三妻四妾的人该用什么办法摆平那么多女人。 “贤儿,你不高兴了?” 当耳畔的高分贝声音突然告一段落,变成了这一句怯生生的话时,李贤不由一阵奇怪,扭头一看,见贺兰烟正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一颗心顿时又软了,连忙花言巧语蒙混了过去。眼见贺兰烟又恢复了兴高采烈的样子,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现在李治正和韩国夫人打得火热,有朝一日韩国夫人若是真的死在武后的妒火之下,那么,贺兰烟会不会因此而性情大变,进而做出什么不可弥补的事情来? 仅有的这丝顾虑也在他到了李宅之后烟消云散,当他看到庭院中那匹曾经令他爱不释手的踏雪,立刻把其他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只见这匹原本光溜溜的马上多了辔头马鞍缰绳等物,一幅装束停当的样子,可惜啊,如今这已经是李绩的座骑了。在踏雪旁边,赫然还有另外几匹马,一看就是神骏不凡,和追风不相上下,只是个头稍矮了一些。 “今天我教殿下骑马。” 这句话的含义,李贤很快就领会到了。此时,他正骑在马背上,忍受着正面那呼啸而来的风,心里只担心一件事――自己是否会被颠下去。这肯定是李绩公报私仇,刚刚明明说这匹马性格温顺,可一跑起来居然像发狂了似的。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几圈,唯一知道的就是双股已经被磨得生疼,两只手则根本不敢放开缰绳,至于刚刚李绩教过的如何控制马速,如何将马停下来,如何知道马是否有余力,他已经完完全全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只有转弯而已。事实上,那根本不是他在控制转弯,而是身下的骏马在自行奔跑,他更像是一个累赘。 他前生最长的骑马经历也不过五分钟,而且根本就没有跑起来,哪里曾经领受过这样风驰电掣的速度?至于为什么没掉下去,那也只是多亏了那一副特制马镫。 但是,当一段极度恐惧的时间过去后,他渐渐迷上了这种似乎要乘风而去的感觉,双手和身体都能够感觉到身下骏马那有力的步伐,那呼啸而来的风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难以睁眼了,虽然浑身被颠得如同散了架子,但更多的还是难以名状的兴奋。他不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他和这匹马似乎是血肉一体的。 “贤儿!”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呼声,在确认前方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快速地转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眼差点没让他从马背上掉下来。他赫然看到贺兰烟娴熟地纵马奔驰,甚至还用一只手和他招手示意。天哪,自己的骑术居然还不如一个女孩子! 好容易下地了之后,李贤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但是,在看到李绩那张老狐狸脸孔之后,他立刻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遏制住那种想要呕吐的愿望。 “殿下可还习惯?” “很好!”李贤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昂首挺胸地看着李绩,“师傅的马果然和宫中御马不同。” 贺兰烟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家里的马根本没有跑得这么快的!” “宫中御马和普通官员家里养的马,虽然供骑乘,却重在一个稳字,只要能够稳稳当当地驮着主人,不会随便失蹄撩蹶子,就是一匹好马。” 谈到马经,打了一辈子仗的李绩自然是侃侃而谈:“至于我这里喂养的这些马,大多都是要上战场的,一要耐力佳,二要跑得快,三要爆发力强,当然,三者各有侧重,不可能兼得。若是都用那些单单品相好却不耐用的马,上了战场说不定一个哆嗦就将人掀了下来!” 这样的理论李贤以前也曾经在书上看过,但是从一个宿将口中真正听到,还是有一种难言的兴奋感,一时也把李绩整他的事情忘记了。正当他想要再追问几句控马秘诀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一前一后驰来两骑,看形状其中一个似乎是李敬业。 看到两人动作潇洒地下马,再想想自己刚刚几乎是从马背上爬下来的窘况,李贤不禁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暗自发誓一定要把骑术练好,绝不让人笑话了去。 “爷爷,殿下!”李敬业一一行了礼,然后便指着旁边的人说道,“程小弟听说爷爷教授殿下马术,所以特地央了我过来看看。” “程伯虎拜见潞王殿下,拜见英国公!” 程伯虎? 听到报名,李贤头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唐伯虎,差点没笑出声来。紧接着,他便从一个程字联想到了程咬金。只不过,程咬金早就告老回乡享清福了,他压根没机会见见,这家伙和程咬金什么关系? 发觉自己这里人越来越多,差不多要变成学堂了,李绩也感到一阵头痛,却不得不向李贤介绍道,“潞王殿下,伯虎是卢国公程知节的长孙,他爹爹是程处默,这沙场征战也算是家学渊源。程公已经告老,此番是他们父子伴驾东都。” 李贤笑吟吟地和程伯虎打了招呼,心中立刻盘算了起来。程咬金的孙子?好,到时候一并开口向老爸李治要过来!对了,那个箭术出神入化的薛仁贵现在在哪,得空了还得要向李绩打听打听,要是能弄来也教自己两手就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程伯虎的三板斧 李绩是朝中重臣,虽然说如今任了李贤的王傅,也不怎么正经管事,但也不可能整天陪着个小孩子。所以在教授了骑术要领,吩咐家里人看着李贤不得出差错之后,他就立马处理正事去了。而没有了大人的约束,李贤立刻和新来的程伯虎热络了起来,四个人把其他的李家人全都撇在了一边。 李敬业十三岁,程伯虎十二岁,贺兰烟十二岁,李贤八岁。 尽管李贤长得比同年龄的孩子高大,尽管他的心志比一般成年人更成熟,但是,和三个至少比他大四岁的人站在一起,他立刻变成了小不点。纵使他是潞王,纵使他爹是皇帝他娘是皇后,却无法改变他比旁边三个人都矮至少半头的事实。 不过,眼下被众星拱月围在当中的却是李贤,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一直在唾沫星子乱飞地胡侃隋唐英雄传,眼下正解说着程咬金的三板斧。 “话说卢国公程咬金用的是一把八卦宣花大斧,但凡对战,必定会使出必杀三招。这第一招就是劈脑袋,这斧头从上往下一砍,武艺不高的这第一招就趴下了。第二招就是小鬼剔牙,在对方招架的时候,收斧头,上斧纂,这是攻面门的一招,敌人一般的反应就是铁板桥,谁知这正好中了计。” 旁边三个人听得聚精会神,此刻见李贤停了下来,全都觉着心痒难耐,程伯虎便本能地问道:“那第三招呢?” 李贤没好气地瞪了程伯虎一眼:“你爷爷的第三招,你还来问我?” “可是,我没看过爷爷用斧头啊,八卦宣花大斧,听上去真威风!”程伯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要不,你们到我家来帮忙找找?老爷子那些兵器全都丢在仓库里……” 贺兰烟见话题被岔开了去,顿时大急:“喂,少说废话,贤儿,你赶紧说,那第三招究竟是什么?” 李贤见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登时得意万分:“第三招就是掏耳朵,你们想啊,这是马战,第二招使过去的时候,对方刚好是铁板桥,现在刚刚起身,两匹马再这么错马分开了,到时候一个回身横扫,对方必死无疑!所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咬金三板斧!” 这个时候,就连李敬业也被糊弄住了,虽说斧头人人都有,但如果是战阵上的斧头,想必一定是威风凛凛。再想到刚刚程伯虎提到家里的武器库,他立刻眼睛一亮,狠狠一拍巴掌道:“我家里也有个武库,不如我们进去找找,如果有的话,就拿一把出来练练!” 真的要练斧头?李贤被贺兰烟拖着,糊里糊涂地跟在李敬业和程伯虎后头来到了武库。天知道这仨人怎么兴趣那么好,他不过是随口说说,他们怎么就当了真? 当那扇沉重的铁门被人拉开后,李贤看到里头的光景,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够开一个古代武器博览会了,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里头有好些他根本叫不出名字。走近几步,他只感到一股森然凉气扑面而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只见架子上面的兵器全都擦得铮亮,他一件接一件地看过去,恨不得全都搬回自己宫里好好把玩。 “找到了!” 李敬业差人搬开了两个架子,而那边的角落中,赫然是一把巨大的斧头,李贤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然后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真真是人间凶器,他可以肯定,要是那个架子一倒,底下的李敬业如若躲闪不及,不被砸死也要砸成重伤。小说中动不动就是六十四斤八十一斤的兵器,他还一直不信,现在看看那硕大的斧身和闪着寒光的锋刃,说它有一百斤他都信! “这个……这个真能用?”李敬业也吓了一跳,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人真的有这么大力气挥动这把斧头?” 找来了看管武库的仆人,大家这才得知这斧头不止一件,还有一对双斧,重量极轻,是当初李绩的战利品。这柄长柯斧看起来很重,其实只有二十四斤,短斧两把各重两斤半,全都是上好精钢所制。虽然已经有好些年的历史,因为保养得当,却还是像新的一样。 拎着斧头是很威风,但那是打手干的活计,李贤刚刚嘴上说得好听,自个却绝对没有学这个的心思。见程伯虎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大两小,他心中一动,立马上前撺掇道:“伯虎大哥,你是家学渊源,有没有兴趣练练这斧头上的绝学?” “这……但这是英国公的珍藏。”虽然嘴里推托,但程伯虎的眼睛却依旧还在上头转悠,“而且,我从小练武不精,我爷爷教我几天就没兴趣了,就连我爹他们也不肯教我。再说,我从来只看到老爷子用过马槊,根本没见他用过斧头,爹和两个叔叔也没得过这方面的传授。啊,难不成是老爷子故意藏私?” 见程伯虎一瞬间咬牙切齿,李贤心中暗道不好。他那是卖弄隋唐英雄传,没想到现实中的程咬金压根不使斧头,这要是程伯虎回去一问,岂不是要大大穿帮?想到这里,他立刻拍着胸脯道:“别担心,会用斧的人应该不少,我回去和父皇说说,悄悄找一个精于此道的人来教你!嘿,到时候还怕不能让你家里人刮目相看?” 李敬业和程伯虎一向交好,此时也觉得这建议不错。他怕李绩不同意赠兵器,但又想到那斧头放在角落中,肯定一直没人使用,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伯虎你放心,这斧头我一定想办法让爷爷送给你。只要练出一个名堂来,到时候一鸣惊人,那三板斧不就成了你程伯虎的三板斧?” 看到眼睛大亮的程伯虎上前嘿咻嘿咻地拎起了那柄大斧头卖力地抡了两下,李贤顿时打了个寒噤。自己一句戏言,不会因此而造就了一个真正扛着斧头南征北战的勇将吧?还是说刀劈剑刺枪挑这种常规武术,在这年头远远比不上斧头的威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花钱就要花得痛快 作为大唐东都,如今名副其实的政府所在地,洛阳如今在热闹繁华上更胜长安一筹。街坊中饭庄酒肆云集,西域商人比比皆是,至于那些衣着暴露在门口旋转为舞招徕客人的胡姬,则是洛阳最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李贤如今每天都穿梭在皇城和热闹的街市当中,但看热闹的兴致早就淡了。自从他好死不死地自个送上门去给李绩当徒弟,就整天被操练得死去活来,一回去就恨不得睡死了。而最最倒霉的是,他找了一个精通用斧的师傅在李宅教程伯虎练斧,结果程伯虎但凡练出了一点门道就拉着他和李敬业作陪练,累得他叫苦不迭。 “不练了!” 第八次被程伯虎横扫,手中剑也飞了之后,他干脆躺在地上懒得爬起来,浑身肌肉一阵阵酸痛。而旁边的李敬业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看着不禁咧嘴一笑。 李贤输了还能推说年纪小力气不够大,但李敬业可就惨了。李敬业可比程伯虎大两岁,当初他一个能打李贤和程伯虎两个还有得剩,如今却只能郁闷地和李贤一起对战程伯虎,还一天到晚都是输,天底下最最郁闷的事,莫过于此。 程伯虎虽然老实,但遇到输赢从来不含糊,此时乐得哈哈大笑道:“我又赢了,今天还是敬业大哥你请客!” 得意便张狂,小人嘴脸!心里骂归骂,但李贤还是偷着乐,反正不是他请客,冤大头总归是李敬业。如今的请客比例基本上是这样的:十回当中李敬业请七回,程伯虎两回,他一回。 他年纪小,武艺不精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赖得一干二净。他是有钱不假,但以后用钱的时候多了,一个子还得掰两半花呢! 程伯虎练斧子这几年,膀大腰圆自不用说,个头更是猛窜得比李敬业还高,至于这手上的本事也是一路看涨。听说如今程家老爹程处默已经降不住儿子了,没少到李绩这里抱怨过,顺便附赠谢礼一大堆。每每想到这一点,李贤就有些郁闷,要送谢礼也应当是送他才对,要不是小爷我当年说程咬金的三板斧,你家儿子能学板斧? “贤儿,你累了吧?” 头上多了一块温软湿润的手巾,李贤睁眼看了一眼,见是贺兰烟巧笑嫣然地站在那里,连忙挪了个位置。他在李绩这里操练了几年,贺兰烟居然就跟了几年,不说其他,这份心意就绝非寻常。当然,小丫头也没有闲着,获传了一手双股剑,舞动起来颇有些剑器舞的味道。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那位在将来赫赫有名的公孙大娘剑器舞天下第一的头衔大约就不存在了。 “六郎真是让人羡慕!” 大获全胜的程伯虎看到李贤有美人相伴,顿时殷羡地挑了挑眉,又悄悄和李敬业交换了一个眼色:“敬业刚刚说今晚要去看龟兹胡姬的乐舞,你既然有贺兰了,就不用去了吧?” 李贤哪里不知道是两人故意整他,狠狠瞪了程伯虎和李敬业一眼,便朝身边的贺兰烟眨了眨眼睛:“烟儿,你说我们要不要去?” “去,有人请客干吗不去!不但要去,还要花钱花得他倾家荡产,贤儿你说对不对?” 过了及笄之年的贺兰烟早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可人,但是,在这李宅除了李贤之外,没人敢惹她。程伯虎和李敬业吃够了贺兰烟的苦头,眼下只得连连告饶,直到她匆匆出去洗帕子,李敬业才咬牙切齿地道:“六郎,真不知道你哪点好,让贺兰对你死心塌地的!” 羡慕也没用,小爷我自有神通! 既然要看胡姬的乐舞,李敬业便建议去毗邻洛水的安康楼。李贤以前虽然没少跟着李敬业程伯虎吃喝,但是这种地方还从来没去过,更没有带着贺兰烟一起去过。虽然有那么一点心虚,但想到李敬业说过时下公卿中也有在胡姬酒肆当中醉酒当歌的,那他出现也就没什么惊世骇俗了,反正又没几个人认识他。 看胡姬舞的不少,但把自家女眷一起带来欣赏的就不多了,四个人带着一批随从往安康楼当中一坐,立马引来目光无数,而其中大多数人都在偷眼瞟看贺兰烟,就连场中急旋不止,腰肢纤细却舞姿贲张的胡姬都少了几分关注。 贺兰烟也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露面,她平时虽然彪悍,但众目睽睽之下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呆坐了一会便在李贤耳边低声嘟囔道:“贤儿,他们都看我做什么?” “那是因为你太漂亮了,把人家那个正主儿都比下去了!” “好啊,你居然取笑我!” 腰间软肉被人掐了一把,李贤少不得呲牙咧嘴,但心里却很舒畅。这两年李治因为风眩病犯了,所以和韩国夫人的偷情也渐渐淡了,更没有心思把目光转向贺兰烟。只是,趁着李治身体不佳的机会,他那位彪悍的母亲武后终于开始插手政事了。苦恼啊,他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在将来不至于丢了小命呢? 不可不说,场中的胡姬确实年轻美貌,十五六岁正当花季的年龄,一头褐色略有卷曲的长发,蜜色的肌肤,淡蓝色的眼睛,无不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异域风情。而急旋之间身上铃铛彼此交击的悦耳鸣响,以及那飘荡在空中的软带,更是为乐舞平添几分精彩。当然,对于色中恶鬼来说,那一层衣裳下的美好风光才是最瞩目的。 李贤当年是看着电视里的欧美电视长大的,这胡姬虽然动人,但最最引人注目的异域风情这一点在他看来却并不存在,因此只觉得那舞着实难度水平高,眼睛虽一直看着,却是和旁边的贺兰烟咬耳朵咬得更加起劲。 一曲终了,喝彩声顿时在四周响起,甚至有好事者直接从囊中取出铜钱砸过去。一时间,只听场中铜钱叮当作响,更有身家丰厚者直接奉上红绡等财物。而程伯虎连喝了三大碗酒之后,更是带着醉意连赞了三个好字。他的声音原本就大,此时一声比一声响,立时把场中其他叫好声和议论声全都压了下去。 李贤见状立刻起哄,而贺兰烟什么事都依着李贤,也随之同时叫起好来。受到四周注目礼的刺激,李敬业脑袋一热,出手就是一锭赤足黄金,看得旁人连连咂舌,那胡姬欣喜之余,立刻上来行礼斟酒。 李敬业抬手示意先敬李贤,李贤自不会推辞,接过来就仰头满饮。至于程伯虎原本想抢第二个,却拗不过贺兰烟,只得认了第三。正当李敬业把杯中美酒灌进口中时,旁边却有人不依了。 “我也出黄金五十两,让她过来给我陪酒!” ps:特别感谢:玄色mm制作本书封面。 玄色mm新作《武林萌主》,书号:174503 武林萌主,萌遍江湖!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武林萌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打人就要打得爽快 那胡姬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嚷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一脸青白的公子哥,虽然锦衣华服,却是卖相不佳脸色发青,登时皱了皱眉头。她刚刚到洛阳还没有多久,而且早就和店主约定好了是卖艺不卖身,一切尽随自由。刚刚看到李敬业出手阔绰,兼且几个人都是俊俏少年,所以方才主动上来敬酒,此时见有人捣乱,她干脆在李敬业旁边坐了下来,用很不熟练的汉语问道:“各位公子,你们觉得我的舞跳得好吗?” 三人都是年少心性,听到有人叫嚣的时候自然格外不快。此时见那胡姬在自己这边坐下,李敬业和程伯虎又兴高采烈了起来。 “当然好,我看过那么多胡姬跳舞,就数你跳得最好!” “那还用说,以后我一定天天来捧场!” 听到李敬业和程伯虎这样说,李贤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身子又往贺兰烟身边靠了靠,偷偷向她挤了挤眼睛。这两个家伙都是正儿八经的五陵年少,见过的胡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以李敬业的年龄,吃抹干净的胡姬估计更不会少,刚刚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多谢夸赞,我叫哈蜜儿,刚来洛阳,还请公子以后多多捧场!”那胡姬哪里知道这许多名堂,只明白李敬业和程伯虎是在夸赞自己,心中极为欢喜,立刻满满斟了一杯站了起来,“我便用这杯酒为各位公子再献上一曲。” 言罢她轻张樱唇,将那酒杯咬在口中,然后盈盈走到场中,朝这边抛来一个媚眼之后便再次轻旋了起来。此时,刚刚有些哗然的人们顿时又安静了起来,就连那遭了忽视的公子哥也不再和店主吵闹,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哈蜜儿。 随着弦鼓声响起,哈蜜儿的身躯随着节拍渐渐舞动了起来。这一回李贤没有再分心,方才看清她的脚尖高高踮起,似缓实疾地旋转不止。而随着鼓声越发激烈疾凑,乐声越发高昂贲张,她的舞动也渐渐加快,最后竟是只见衣袂飘动,难以看清里面的人影。此时此刻,想及哈蜜儿下场时咬住的酒杯,他不禁瞠目结舌,立刻随之连连叫好。 也不知急旋多久,鼓声弦声渐慢,哈蜜儿的速度亦随之变慢,最终停下了脚步,张开双手轻弯腰肢向四周致意。此时,喝彩声愈发高涨,而哈蜜儿却丝毫不顾四周叫嚷,径直走到李贤这一桌,轻轻用手取下口中酒杯。却只见酒液莹莹,似乎未曾洒出一滴,而她双手将这杯酒奉至众人跟前,目光中闪烁着动人的亮采。 “不知哪位肯满饮此杯?” 酒不醉人人自醉,程伯虎不管三七二十一,头一个站了起来,谁刚刚接过酒杯就听到一声震天怒喝:“店家,凭什么她就知道伺候那三个小白脸!不过就是要钱罢了,我出黄金一百两,让她给我过来,我有的是钱!” 李敬业酒喝高了,被程伯虎抢在前头本来就有些懊恼,眼下见有人搅局,自然更不高兴,登时狠狠骂了一句:“滚!” 那青脸年轻人顿时不干了,霍地站起来骂道:“我是功臣之后,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抢女人?” 啪―― 李敬业狠狠一拍桌子,人也站了起来:“别以为是个功臣就了不起了,功臣也分大小,我爷爷还是凌烟阁功臣呢!” 凌烟阁三个字一出,场中一片寂静,不少人都露出了崇敬的神色。而那年轻人在呆了一呆之后,突然一扬眉道:“凌烟阁功臣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武家如今还是氏族第一,我可是武皇后的侄儿!要是那个胡姬不过来,就让你旁边那个小妞过来!敢骂我,想想长孙无忌是什么下场!” 一句话登时让在场的人全都愣了,就连李敬业和程伯虎也都呆了一呆,然后双双扭头看着李贤。李贤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什么亲戚,眯眼打量了对方半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武氏一族没有什么人才,平时有人来他都躲了,所以除了韩国夫人和外婆荣国夫人之外,其他人他基本不认得。 不过,当他听到对方把话头扯到了贺兰烟身上,立刻怒了!我管你是不是我老妈的侄儿,就算是,你还抵得上我这个亲生儿子?看这家伙的年纪,很可能是传说中的武三思或武承嗣,要是那样…… 瞥见四周不少人露出了鄙夷不屑的脸色,他眼珠子一转,立刻站起身破口大骂:“呸,像你这种货色还配当皇后的亲戚?你要是皇后的侄儿,我还是皇后的儿子呢!” “你,你……” 李贤哪会让他有机会再往下说,又怒骂道:“居然敢冒充皇后的亲戚,找死!” 说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桌子上一个杯子劈手砸了过去,紧接着便是锅碗瓢盆。等到桌子上全都空了,那边的人全都吓得捂头趴地下了。他仍然不解气,折下一条桌腿三两步冲上去,朝那个青脸年轻人没头没脑地乱打。而这个时候,场中其他人全都是眼睁睁地看他逞凶,半点声响都没有,就连李敬业程伯虎也都愣在了原地。 那年轻人的两个随从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抄家伙上前帮忙。李贤哪里怕他们,一条桌腿舞得滴水不漏,一打三还占据了十足十的上风,三两下把那两个随从打趴下了,他便抓住那年轻人的领子,恶狠狠地问道:“你还敢不敢冒充武皇后的亲戚?” “你大胆……哎哟,反了,居然敢打皇亲国戚!我……我要你满门抄斩!” 李贤抄起桌腿在对方的嘴上狠狠又敲了一下:“还敢冒充武皇后的亲戚,我打死你!” 这一次的抗辩声就轻多了:“哎哟……我确实是武皇后……” “皇后娘娘英明睿智,哪里会有你这样不长进的亲戚!”贺兰烟终于反应了过来,啪嗒一声也拗了一条桌腿,气冲冲地走上前来狠狠敲了两下,“分明是招摇撞骗的骗子!武家哪里会有你这样不中用的人,居然敢打我的主意,我打死你!” 李贤看贺兰烟下手,便朝后头的李敬业程伯虎挤了挤眼睛。程伯虎还在那里不知所措,李敬业终于明白了过来,一把拉着程伯虎便溜之大吉。两人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便有一大群官差涌了进来,一见这光景便全都围了上来,而李贤立马松开了手,拉着贺兰烟站到了一边。 为首的官差看到那年轻人脸肿得像猪头似的,登时吓了个半死:“武公子,你没事吧?” “抓……抓住……” “武公子放心,小的一定不放过凶手!”那官差气急败坏地一挥手,大队官差立马把李贤和贺兰烟团团围住,“竟敢殴打皇亲国戚,你们好大的胆子!” “皇亲国戚?他那副样子配当皇亲国戚?”贺兰烟狠狠啐了一口,“武家可没有这样丢脸的人!” “大胆狂徒,真是反了!” 那官差被这种嚣张的态度气了个半死,竟没注意到面前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百姓,而是恶狠狠地喝道:“来啊,把他们两个抓回去审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好人更要先告状 和李贤一样,贺兰烟这几年都住在宫里,和其他武家人没什么交往,所以李贤既然指认对方是冒牌货,再加上对方言行实在可恨,她当然没有二话。眼看几个官差如狼似虎地要上来拿人,她刚要发火,旁边的李贤便连忙拉了她一把,又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闪身挡在了贺兰烟跟前。 “我们是功臣之后,谁敢动手?” 一听这话,几个扑上来的官差顿时停住了,而那个头头细细打量了两人一番,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情绪。可是,此时骑虎难下,几个官差一商议,最后不得不好言好语把一行人全都带回了洛阳县衙。 洛阳令王汉超一听说是有人打了武后的亲戚,赶紧穿了官服出来查看。旁边那人被打得头脸青肿只看出一点本色,好容易就认出了人,又听说打人的也是功勋子弟,他登时心中叫苦,连忙摆手传令将带来的少年少女带进来。 经人一问,李贤很是理直气壮地答道:“他冒充皇后娘娘的亲戚,当然该打!” 王汉超却知道挨打的货真价实是外戚,此时连忙反驳:“这是司宗少卿武元庆大人的公子武三思,乃是皇后娘娘的侄儿,怎的是冒充?” 此刻,在那里连声哼哼的武三思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忍不住大声嚷嚷道:“他不但打了我,还口吐狂言说是皇后娘娘的儿子,这样的狂徒,不管是什么功臣子弟都要严办!哎哟!” 事情居然扯到了狂言悖上,王汉超更感到一阵头痛,正要发问时,他陡地感到对面的少年有些面熟,顿时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他忽地脸色一变,随后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最后竟惊呼了出来。 见王汉超那幅动作,李贤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便顺势大笑了起来:“我口吐狂言?真是好笑了,我堂堂沛王李贤,怎么不是母后的儿子?倒是你这个亲戚我从来没有见过,今天算是不打不相识!烟姐,你可认识他?” “谁认识这种货色!”贺兰烟轻蔑地瞥了武三思一眼,没好气地摇摇头,“当街在酒肆里头胡说八道,要真有这样的亲戚,姨娘非得气炸了不可,这种人哪里配当武家的子孙!贤儿,不和这种人嗦,我们走!” 李贤本意就想早点回去找老妈告状,此时拉起贺兰烟便扬长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冷笑道:“别以为是外戚就有什么了不得,当街胡乱嚷嚷坏了母后的名声,还想仗势欺人,武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这一顿算是我代母后教训你的!” 眼看两人扬长而去,不单单是王汉超动弹不得,就连旁边的一群官差也是呆若木鸡,至于刚刚还骂骂咧咧的武三思则把一肚子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居然是沛王李贤!旁边那位多半是韩国夫人的千金! 王汉超瞥了一眼武三思,摇头叹了一口气,连忙差遣官差把人送回家,自己则赶紧回房准备奏本。不管谁对谁错,总归他这次被卷进去了,不分说清楚,事情可就麻烦了。 打了武三思,就要让对方一辈子不能抬头,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带着这样的盘算,李贤和贺兰烟一回宫,立马直奔武后那里。才一进门,他便得知外婆荣国夫人来了,心头不由一动,遂嘱咐贺兰烟和那些宫女不要出声,自己悄悄掩了进去。果然,刚接近内里,就听到老妈和外婆两人在说话。 “武元庆那几个畜牲太不像话了,媚娘你这么照应他们,又是升官又是进爵,他们居然还敢说只是因为功臣才得以高升,和媚娘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真是狼心狗肺!” “娘,你消消气,不过是猪狗一样的东西而已,不值得你操心。要处置他们还不容易,既然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我不客气了!” 听到这两句,李贤眼睛一亮,突然闪了出来:“母后,外婆!” 见到他这出现,武后和杨氏吃了一惊,脸上都有些不自然。李贤哪里会容她们多想,拜见之后就立马哭丧了脸:“母后,外婆,今天我被人欺负了!” 杨氏平常最喜欢李贤这个外孙,此时连忙笑道:“哎哟,贤儿你平日古灵精怪,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欺负你?来,告诉外婆,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这样大胆!” 武后则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贤,半晌才没好气地道:“说吧,今天又惹什么祸了?” 李贤把贺兰烟叫了进来,然后将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讲了一遍,最后才恨恨地说道:“武三思实在是太嚣张了,今天在那安康楼如此,平常肯定也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敢拿母后的名头吓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我当时还以为肯定是有人冒充母后的亲戚,气急之下就和烟姐狠狠打了他一顿,谁知到了洛阳令那里才知道他是武三思!” 刚刚母亲告了一状,现在儿子又来告一状,武后自然更加恼火。沉吟片刻,她便向贺兰烟问道:“贤儿所说可是实情?” 贺兰烟偷眼看了看李贤,立刻气鼓鼓地附和道:“姨娘,那武三思的嚣张样子你是没瞧见,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是得罪他的人就会和长孙无忌一个下场!” 长孙无忌四个字一出,武后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再也难以维持刚刚那幅淡然脸孔。忽然,她狠狠拍了一记桌子,怒不可遏地道:“武家出了这样的子孙,真是家门不幸!看来,让他们呆在京城,给他们官职还真是错了!这样不知好歹不识大体的人,就应该发配到穷乡僻壤,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苦头!” “没错,今天贤儿教训得好,这样没用的货色,实在不配当武家的子孙!”杨氏恨恨地骂了一句后,犹自觉得不解气,“媚娘,不能让他们留在京城给你找祸事了,趁早把他们贬出去!” 见外婆和老妈似乎还要深谈,李贤赶紧拉着贺兰烟溜之大吉。尽管知道自己只是充当了火上浇油的角色,但李贤还是很高兴。 武三思,别指望我老妈哪天会想起你,有我在,你就一辈子在岭南或是天涯海角那种地方窝着吧! ps:请大家别去追究年代之类的问题,本书我会尽量淡化年代表,虽然我手头有一张很详尽的武则天年谱……另外,昨天码字的时候陡然发现写的有问题,一下子废掉几章稿子,所以只传了两章,今天也只能传两章,只要能够恢复,明天起还是三章。推荐票招来,拜谢拜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蓉娘的心事 武三思的下场李贤没有去打听,只不过,这样的大事,纵使他不去问自然也有人来告诉他。这不,蓉娘一边给他梳头,一边就在那里笑吟吟地说:“要说皇后娘娘这件事处置得还真是让大家拍手称快,武家人好几回进宫的时候,都是对大伙儿吆五喝六的,可想而知在外头有多专横。如今全都贬出京,听说外头的大臣也都在那里念叨娘娘贤德,不像别人那样重用外戚呢!甚至还有人说,娘娘比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四个字一出口,蓉娘方才醒悟到失言,慌慌张张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方才放下了心,但还是不忘关照道:“六郎,你可千万别把我刚刚的话说出去,否则我就死定了!要说沛王殿下还真是个好样的,当街怒打纨绔,如今四处都传开了呢!” 李贤如今事情多,不再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但每次来还是不忘给蓉娘捎带一点东西。此刻,听蓉娘在那里交口称赞沛王,他心里极为得意:“那是,我家沛王殿下是什么人,当然容不得武三思这样的小人恣意,不打他一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蓉娘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一不留神扯断了李贤的两根头发,听到下头哎哟一声,她便没好气地啐道:“尽胡说,沛王殿下哪里会像你这么贫嘴!”说完又故意扯了扯李贤的一把头发。 李贤没料到她有这一招,呲牙咧嘴了一阵子便不敢乱动,好半晌等头发梳好了,他便笑嘻嘻地扭头谢过,冷不丁瞥见蓉娘脸上飘过一丝红晕,顿时心中大奇。 “蓉姐,你不会是在暗恋沛王殿下吧?” “你这油嘴滑舌的小鬼,尽胡说八道!”蓉娘扬手作势欲打,却哪里够得着泥鳅一样的李贤,见他三两下逃到门边,她方才叹了一口气,“人家说一如侯门深似海,这宫门比那侯门更甚。我在宫里头已经待了七八年了,如今既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家乡的情郎怎么样了!” 被李贤这么一打岔,蓉娘顿时气急败坏,狠狠地把手中那盒胭脂丢了出去,恰好正中李贤额头。然而,一见他在那里捂着头直嚷嚷痛,她又发慌了,三两步奔上前去替他揉捏了一会,见其满脸促狭的笑意,顿时明白自己上了当。 “就知道装模作样糊弄人,真不知道沛王殿下怎么惯的你!” “蓉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那么多嘛!”李贤嘿嘿笑了一声,一偏头避过了蓉娘的巴掌,“蓉姐你要是真有情郎,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宫门虽然深,但也不是一定出不去的!” “出得去又怎样,我都已经二十岁了,早就过了青春年华。”蓉娘放下了手,痴痴笑了笑,仿佛想起了以前的往事,“他如今也过了二十,应该早就成亲了,说不定儿子也已经满地乱走,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苦命人?” 李贤没料到真的勾起了蓉娘的伤心事,又见她的眼泪珠子一颗颗坠落了下来,顿时着了慌,连忙从袖中掏出帕子踮脚去擦。好容易擦干净了,却只见蓉娘脸上一道白一道黄铨都是印子,竟是个大花脸,他不由得又是一阵窘迫。 蓉娘看到李贤呆愣愣的样子,回头看了看镜子,嘴边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不干你的事,我都已经人老珠黄了,不得不靠这些脂粉掩盖。赶明儿真的老到不中用了,还不知怎样呢!” 见蓉娘意兴阑珊地坐下来重新补妆,李贤连忙殷勤地上去递脂粉,见蓉娘的发间露出了一根白发,眼角微微露出了几丝鱼尾,登时觉得异常刺眼。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老妈武后虽然已经年满四十,却仍旧是满头乌黑没有一丝杂色,脸上就连皱纹亦很少见。 “盯着我看作什么?”蓉娘一回头见李贤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嗔了一句,随后又叹了一声,“你说我暗恋沛王殿下,其实这宫里有几个女人不想攀龙附凤?虽说忌惮皇后娘娘的厉害,不敢打皇上的主意,但是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早就有无数眼睛盯上了。太子是储君,身边的女人也是要层层挑选的,但沛王不同。我是不指望了,但这院子里还有青春年少的,成天梳妆打扮没人看的寥落,又有几个人懂?” 说到这里,她忽然自嘲地叹了一声:“我真是疯魔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我懂!”李贤脱口而出,话才一出口就后悔了。面对蓉娘诧异的目光,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要是蓉姐愿意,我去和沛王殿下说说,把你调到他那里去可好?” “你个小鬼哪里有这么大本事?” 蓉娘一指点在李贤额头,没好气地道:“皇后娘娘掌管宫事,就算沛王殿下被你说动了,那也得要娘娘点头。到时候娘娘问起为什么要调我,你让沛王殿下怎么回答?”她轻轻摇了摇头,又伸手在李贤的右颊拍了两下,“六郎,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不知足的,这里已经比寻常宫女的境遇好多了,何必去做出头鸟惹人嫉妒?” 李贤何尝不知道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刚刚也只是一时情急方才忘了其他。皇子身边不容底细不明的人,要是他真提出来,只怕非但人调不过来,反而会害了蓉娘。要知道,老妈的情报网那可是第一流的,谁知道哪里有她的眼线?好在这些寻常宫女不是老妈情报重点,料想没几个人盯着,否则,他的那点小名堂早就被人拆穿了。 “蓉姐……” “好了,别这么哭丧着脸,你不是老嚷嚷头痛么,我给你按按!唉,早知如此,就应该待会再给你梳头的,白费了一番功夫……” 听到蓉娘的嘟囔,李贤连忙坐好,很快,头发就被娴熟地解开了,紧接着头皮上传来了阵阵推按的感觉,绷了好几天的神经仿佛在这一刻都放松了下来。这样的好技艺,这样的好人品,要是不能弄到自己身边就真的可惜了,只是,他该用什么借口行事呢?对了,他的太子老哥李弘最近似乎被那些太傅之类的整得很惨,每天就在东宫两仪殿和武后那里之间三点一线转悠。 ps:都快过年了,谁知道又来了一个三万多字的大项目要做,月底前分批交完,天哪……各位原谅则个,最近的更新可能会很没谱,当然,天天更新是一定的,我尽量两章保底,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和长安一样,洛阳宫城中的东宫也在整个皇宫的最东边,占了老大一块地皮。不过只要用手指头算算东宫僚属还有女官和内侍的名头,就知道这块地方绝对需要这么大,否则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 李贤才踏进东宫,前方就抢出两个宦官跪了下去,口称沛王殿下。见此情景,他也绝了悄悄溜进去吓李弘一跳的心思,慢条斯理地问道:“太子殿下如今在干什么?” “回禀沛王殿下,太子太傅于志宁于大人正在里面给太子授课,很快就要完了。” 一听说马上就要完了,李贤这才点点头往里边走。于志宁品行才学都相当不错,只是仕途上的运气却不太好,当初当过太子承乾的老师,结果承乾被废身死,后来又转给太子李忠,到最后李忠还是被废,李弘算起来竟是于志宁侍奉的第三个太子。 此公为人还算谨慎,学问也高明,但是李贤最怕的就是听那些礼义经典,所以远远听见于志宁还在那里口若悬河地讲,看见李弘在那里愁眉苦脸地听,他立刻停住了脚步。好半晌,里头的声音终于没了,他这才优哉游哉地走了进去,恰好于志宁走出来,他便笑嘻嘻地行了一个礼。 “沛王殿下!”于志宁看到是李贤,登时露出了几分警惕,还过礼后便咳嗽一声道,“沛王和太子兄弟情深,老臣一向觉得是诸王楷模。只是太子重任在肩,沛王还请多多提点太子勤学苦读,不可带其嬉玩乱性!” 李贤心中暗自腹谤,表面上却不得不连声应了,躬身送其离开方才松了一口气。这老家伙可是东宫最重的一尊佛,别说李弘不敢惹,就连老爸李治没事也不去惹,于志宁就只有看到武后有几分发怵,反正他是不敢说什么话触动了这白胡子白发的老头。 “五哥!” “啊,六弟!”看到李贤,李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见四周没什么外人,上去就给了弟弟一拳。这不打还好,一圈上去,反弹的力量让他连连呼痛,最后只得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没事练得浑身肌肉干什么!” 李贤嘿嘿一笑,见李弘脸色还是照样不好,手臂更是细得和烧柴棍似的,不由皱起了眉头:“五哥,不会吧,怎么你又瘦了?这读书也得有个度,否则要是书读成了身体读坏了怎么了得?你如今还年轻,将来日子还长着呢,用得着这么拼命?” “唉。”李弘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太傅他们都说父皇如今身体不好,我作为太子迟早要监国,所以应该多多学习处理政务。” “监国的事情还早着呢!”李贤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李弘的手腕捏了捏,几乎没有三两肉,这顿时让他火冒三丈,“身体是本钱,身体垮了,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还有什么用?五哥,要劳逸结合你懂不懂?你看看我,天天练武,百病不生,哪里像你天天要靠药罐子过活!”说着他撩起衣袖露出了精壮的手臂,示威似的挥了挥。 李弘殷羡地在上面捏了一把,见纹丝不动,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我天天都发愁时间不够用,只能睡几个时辰,哪里有福分能像你练这么好筋骨?说起来于师傅还真是身体好,一年到头都难得病几回。” 这话就流露出几分不对劲了,想到那一回东宫两个师傅齐齐病倒哦的情景,李贤顿时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看看四下没人,便上前在李弘的耳边低声问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他们全都病几天,你觉着怎么样?” 李弘浑身剧震,连忙偷偷摸摸往四周瞧了瞧,然后便道貌岸然地轻咳了一声:“我和沛王有事要商量,你们先下去!” 直到人都没了,他这才紧张地问道:“你可别瞎胡闹,要是把事情闹大了,朝堂肯定要翻天,就连父皇母后也要惊动。你有几分把握?” 这前头都是空的,最后一句方才落到了实处。李贤知道李弘一直都是乖宝宝,说出这种话来,显而易见是真的快憋疯了,说起来李弘的天赋还真的是比不上他,否则要是样样都能过目不忘,也不用每天晚上背书到那么晚。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李贤笑嘻嘻地拍了拍李弘的肩膀,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要是让他们病久了当然不好,我有分寸,让他们集体病上几天,然后……”如此这般地解说一番后,李弘登时大喜过望。 第二天黄昏,李贤便悄悄给李弘捎带了一个纸包,让他暗地里放在几个师傅的茶水中。可怜李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拿着纸包手里直哆嗦。犹豫许久,他方才借着礼敬师傅的名义亲自给于志宁沏茶时,手忙脚乱地在其中下了药,然后亲自奉上,喜得于志宁白胡子一抖一抖,一杯茶全都喝了下去。 有了这一次的成功,接下来李弘自然是驾轻就熟,也不再做什么亲自奉茶之类的傻事了,而是找了个机会把药全都下在了茶壶里。而为了不误伤自己,他一下午愣是滴水未沾,直到晚上三个师傅全都走了,他方才咕咚咕咚痛喝了一肚子水。 次日清晨,李弘照例早早爬了起来,等到预定的时辰都没有人来,他立刻派人前去打听,当东宫的几个宦官匆匆回报的时候,他心中乐开了花。 太子太傅于志宁一早起来脸上身上一片疹子,虽然不痒不痛,但看上去极其可怖,其他两个师傅都是相同症状。所以说,他们全都不能来了! 而得知这个消息,李贤立刻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跑到武后那里说李弘怎么消瘦,怎么可怜,就连太子太傅他们都因为过于劳累而使得身上长了疹子,结果引得武后母性大发,立刻去把李弘召了过来。李弘就依足了李贤的意思,愣是找了身宽大的袍服穿上,结果看上去愈发瘦得不成样子,武后一见大惊,一刻不敢怠慢地带着李弘去两仪殿见李治。 李贤早就找了个缘故在两仪殿等着,所以,当应召而来的御医把手从李弘腕上拿开,诚惶诚恐地说出了一通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大意是李弘太过用功身体有所损伤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目标达成了。 李治一向爱李弘的勤学,但太子的身体无疑更加重要。因此,只是略加忖度,他就下旨改太子太傅和东宫诸师一日一至东宫授课为三日一至东宫授课。而下头的李贤听到此话,立刻朝李弘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睹。 老哥,你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下面是广告插播时间:大力推荐一本新书《宅女购夫记》,书号:174010,真的很好玩的一本书,希望大家都能去支持一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大好春光下的洛阳城自然还是熙熙攘攘,四处可见踏春出游的年轻子弟和衣着各异的女子,路上不乏高门仕女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大批从人晃悠。至于南市北市和西市则更更是热闹,各色店铺和摊贩前尽是攒动的人头。 坐在车中,李弘面色紧张,恨不得把头探出去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可看看李贤一脸没事人似的,他又觉得自己过于一本正经,最后干脆低声问道:“六弟,你真的有把握不会被人发现?要是父皇母后知道我偷偷溜出东宫,非得闹出大事情不可!” 李贤却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心中暗叹李弘实在是不可救药。他虽然帮着缓解了一下沉重的课程,但带着太子四处乱逛的把戏,哪里敢任性为之?他当然先去磨通了老爸,又去和老妈解说了放风对于健康的重要性,也不知打了多少保证才能够带李弘出来。否则,这位老哥真的当翘家那么容易么?这不,除了他那几个随从,后头还不知道跟着多少人呢! 不过嘛,既然要李弘欠人情就得让他欠个够,这种事当然不能解释清楚。 “五哥,你就放一万个心,有什么事情都是我!”他正寻思该怎么解释,忽然瞧见哈蜜儿出场,连忙推了李弘一把,“看,那是来自西域的舞姬哈蜜儿,她的才叫真正的绝活,教坊司中确实没几个能比得了。至于刚刚那两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话音刚落,哈蜜儿便朝李贤这边投来一个甜甜的微笑,随后开始随着乐鼓声起舞。此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炫技,但招牌的胡旋舞依旧没有半点逊色,紧贴在身上的胡服将上身箍得紧紧的,但那袒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和腿脚却随着节奏舞动出天魔之曲,彩带飞舞间,动作时而舒展时而贲张,引来阵阵喝彩声,而李弘早就看得入了神,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放下了。 一曲终了,哈蜜儿便行礼离场,没有多留片刻,这不由引来四周阵阵叹息和抱怨,更有人招来伙计询问。而李贤心中也觉得奇怪,正疑惑间,却见一群异国打扮的面纱少女头顶各色佳肴从后面小门缓缓而入,随即为各座的客人奉酒上菜,这才平息了人们的议论。各散座之中景象渐渐香艳,紧接着,李贤就看见对面几个包厢的帘子全都放了下来。 原来捣鬼的不是这帘子,而是那面纱! 李贤心中恍然大悟,果然,那个面纱少女进来搁下酒菜之后就起身放下了帘子,回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没了那层面纱,不是哈蜜儿又是何人? “啊!”李弘不由得惊叫了起来,他不是没见过异国美人,但平时都是以太子的身份远远看一眼,哪里曾经这么近距离地瞧过。此刻见哈蜜儿挨着他和李贤中间坐下,他的呼吸也不由急促了起来。 哈蜜儿先是朝李弘和贺兰烟看了几眼,眼睛倏然一亮,最后便朝李贤笑道:“我听胡公说,你是大唐的王子,身份尊贵。上次多谢你帮忙,现在没人敢在这里再捣乱了。当初我在家乡的时候,我们那里的王子可以拥有最华美的营帐,最漂亮的女人,最多的牛羊马群,而且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大唐比我们那里的所有国家都大,哈蜜儿最佩服王子这样的英雄,以后只要你来,我一定为你单独舞上一曲。” 李贤还没来得及回答,背上就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是贺兰烟。至于旁边李弘那种诡异的目光,他更是难以消受。 唉,早知道美人这么念旧情,他就应该一个人来的! 正当他琢磨着怎么婉转回答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小人安康楼东主胡天野,不知公子可否拨冗接见?” 哈蜜儿闻声立刻眼睛一亮,连忙请求道:“胡公为人豪爽好客,洛阳城中都是有名的,王子是否见见他?” 李贤被哈蜜儿左一声王子右一声王子叫得头皮发麻,而贺兰烟的目光更是让他觉得有如芒刺在背。他看了李弘一眼,见这位老哥半点反应也无,只得沉声道:“胡公请进。” 下面是广告插播时间:大力推荐一本新书《宅女购夫记》,书号:174010,真的很好玩的一本书,希望大家都能去支持一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人情债不是寻常债 虽说被人称作胡公,但是进来的这个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岁上下,一身蓝衣体态魁梧,面上那一圈虬髯看上去异常醒目,因此多了几分沧桑气息。李贤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看了许久,心中忽地闪出了虬髯客三个字,随后便暗笑自己草木皆兵。 休说世上是否真有虬髯客其人还不可知,纵使有,如今那人也至少是七老八十的年纪。在李绩手下训练了这几年,他最得意的就是火眼金睛,只看此人露在袖子外头的一双手,就可见对方绝非习武之人,他自然减去了几分警惕。 不管怎么说,他身后那些随从可全都是经过李绩指点,他自己也绝不是吃素的。上回要不是这几个随从没提防,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沛王上演怒打纨绔的好戏。 胡天野满脸堆笑地上前见礼道:“上次沛王殿下微服至此,小人不识真面目,多有怠慢,还望殿下恕罪。” “这里既不是宫中也不是朝堂,如此敬称就不必了,称呼我六公子就好,坐吧。不过,你这个日进斗金的富家翁若是还小,洛阳就没几个人大了。”李贤故意加重了语气,又朝哈蜜儿瞥了一眼,“哈蜜儿也别再叫什么王子,省得别人听见了不好。” “哈蜜儿遵命!”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胡天野谦让再三方才在李贤身前几步远坐下,目光便往李弘和贺兰烟扫了一眼,这才笑着谢道,“哈蜜儿刚刚到洛阳三个月,上门要求赎买的人不计其数,我实在是不胜其扰。上次六公子在这里大发神威,结果再也没有人敢在安康楼闹事,哈蜜儿的日子也清静了许多,这也都是托了公子的福分。” 李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冷哼,不由大为头痛。显然,这是贺兰烟醋劲犯了,天知道小丫头怎么老是疑神疑鬼,他也只得从桌台下头伸出手在她腿上拍了两下。 不过胡天野刚刚那话却让他犯了嘀咕,他当初就纳闷怎么自己大闹安康楼的消息会传得那么快,要知道,他虽说在这打了一场架,但最后表露身份也是在衙门里头,知道的人并不多。可这没几天满城都知道了,看来不但是衙门的人嘴快,还有这家伙捣的鬼! 想到这里,他便眨眨眼睛笑道:“我以为是谁替我扬名,原来是胡公!这没几天的功夫,别说外头,就是宫里都传开了此事,胡公真是手眼通天啊!” 这话一出,胡天野似乎有些惶恐:“我是从衙门几个差役那里得知了此事,再加上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妄借虎威,还请公子看在哈蜜儿的份上原谅则个。” 妄借虎威?要是深究下来,办一个指斥皇子的罪名都有份!还有,这看在哈蜜儿的份上是什么意思,那天为她颠倒迷醉的,似乎应当是李敬业和程伯虎吧? 李贤一阵恼火,却见哈蜜儿也两眼水盈盈地望着自己,便硬起心肠别开了眼睛。这大唐上上下下的人多了,除了那位不好对付的母后之外,谁给他吃过亏?要是被一个安康楼的东主三言两语糊弄了,李弘回去之后肯定要笑话他!不行,绝不能便宜这个胡天野! 当下他举杯呷了一口酒,随后慢条斯理地道:“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只不过,胡公这可是拿着我的名声坐收其利,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补偿?” 李弘刚刚一直闷头喝酒吃菜,此刻听到这句招牌式的讹诈,立即一口酒喷了出来,好在他面前没人,这才没有出更大的洋相。 旁边的贺兰烟却见怪不怪,刚刚酸溜溜的心思顿时化作了乌有,连忙附和地点点头道:“是啊,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家贤儿真的看上这个胡姬了!”言罢她示威似的瞪了哈蜜儿一眼,见对方面色黯然,不禁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一句客套话会带来这样的结果,胡天野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但不多时,那种生意人的招牌笑容又回来了:“殿下责怪得是,我拿殿下的名声来打招牌,确实是多有冒犯。其实,我在这洛阳城中并不止安康楼一座酒肆,洛水北岸还有两家,南北市还有三家食铺,长安城还有几间铺子,勉强算是薄有家产。此番借了殿下虎威,我愿意将这些产业的三成奉送殿下,不知殿下可否赏脸笑纳?” 洛阳和长安可以算得上是寸土寸金,这家伙有这么多产业,居然还说什么薄有家产?不用仔细计算,李贤也可以确定,这所谓的三成产业在数万金以上,这胡天野肯因为他一句玩笑似的话拱手相让?有鬼,绝对有鬼! 看到旁边的李弘满脸不解想要说话,李贤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然后才眯着眼睛反问道:“胡公,这三成产业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传扬出去,人家倒是会认为我这个沛王挟恩图报,侵占百姓财产了。无功不受禄,我那点虎威,似乎还不值这么多钱吧?” 接下来的情景让其他人目瞪口呆,胡天野是铆足了劲要送上那三成产业,而李贤则是百般推托坚决不肯要。平时看惯了李贤占便宜的嘴脸,李弘和贺兰烟从来没想过他会把到了嘴边的肥肉吐出去,因此全都感到愕然。一旁默不作声的哈蜜儿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贤,一双淡蓝色的眸子越来越亮,面上的红晕更深了。 到了最后,李贤便以要看哈蜜儿单独表演为由,把胡天野赶了出去。看着面前翩翩起舞的美人,他却觉得有些心不在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又不是太子,犯得着别人这样巴结?要是糊里糊涂收下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受人要挟,他干吗自己给自己找没趣? 正因为这个缘故,他便没有在安康楼久坐,哈蜜儿又跳了两支舞,他就硬是拖着意犹未尽的李弘往外走,临走时亦不忘重重打赏。 一上车,贺兰烟就凑上来在他的脸上左看右看,最后噗嗤一声笑道:“贤儿,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这送上门来的好处都不要了?” 李弘毕竟是太子,此时终于品出了一点滋味:“六弟说得对,无功不受禄,这钱收不得。不过,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慷慨就好了!” 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五哥,你的帐我是不会忘的。加上这一次和上次,还有以前的欠帐,你还欠我六个人情,别指望我会放过去!” 没错,他李贤的帐簿上,从来就没有钱财交易,全都是人情。既然是欠人情,当然要挑选那些信誉良好或是不会惹麻烦的人! ps:求推荐票啊……兄弟姐妹们,看书时顺便投一票吧,万谢万谢!!另外,不知哪位朋友这么好,居然把那本完结一年多的老书《凌云志异》给推上了短信封推榜,实在是感激涕零,同样拜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有什么麻烦我们惹不起 李宅后面的演武场如今成了李贤四人的专用场地,只要看到这三男一女进去,李家的仆人就全都躲得远远的,唯恐遭了池鱼之殃。而只要一旦李贤他们练得兴起,乒乒乓乓的响声就绝对断不了。当然,比起程伯虎那一大两小三把斧子,李贤和李敬业的破坏力就要逊色许多。 此时,程伯虎就正在掷飞斧,只听两声呼呼风响,程伯虎手中两把小斧全都扔了出去,紧接着,几十步远处的一整排木板上便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声响。李贤定睛看去,只见那木板一人高处赫然钉着两把晃晃悠悠的斧头,看上去煞是吓人。 “恭喜伯虎大哥,这次的准头不错。” 李贤笑嘻嘻地赞了一句,心里却很是佩服程伯虎的毅力。这大小通吃也不知花了程伯虎多少功夫和时间,光是那把二十四斤的斧头就不容易了,何况再加上这两把小的?别看飞斧的准头远远比不上射箭,但一般人能够准确找到距离,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记得当初程伯虎刚开始习练的时候,那斧子满天飞的光景,着实让他抱头鼠窜唯恐误伤。 话说回来,若是真正的大战,也只有成建制的军队配备上这样的东西,方才具有巨大的杀伤力,而且兵器的折损率也绝对居高不下。程伯虎那两把小斧都是上好的货色,即使如此,斧柄也不知换过多少了。 然而,这句赞语却换来了程伯虎的一个怒瞪:“你昨天居然单独去看哈蜜儿跳舞,也不叫上我和敬业大哥!” 李贤哪里敢正面回答,缩了缩脑袋就跑开了,继续去练他的剑。他不是没想去练习什么旁门兵器,但是,跟着李绩练过不少兵器之后,最终还是剑最适合。再想想剑乃百兵之君,他也就认了。他天资不错,下的功夫也不少,但是比起程伯虎的苦练来总归逊色几分。所以一般而言,李绩考较的结果始终是程伯虎第一,他第二,李敬业这个最年长的敬陪末座。 好容易半天练下来,李绩便出现在了演武场,一对一地指导了一番,便把李贤叫到了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上次沛王殿下问起了薛仁贵,他此番终于快回来了!你要是学箭术,可得抓紧,陛下估摸着还有重任给他,他不会停留多久的。” 李贤眼睛大亮,却没有放过李绩那一闪即逝的笑容,眼珠子一转便紧赶着说:“多谢师傅提醒,我就算去向薛将军讨教箭术,兵法和剑术还是得向师傅你学的!” 他和李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看到对方捋着胡须微笑,他便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最后,他终于等到了李绩的一句话。 “殿下一直想学兵法,须知兵法从来就不是学出来的,纸上谈兵终究比不上战阵。若是没有上过战场,就是看再多的兵书和前人笔记,终究也是空的。殿下是亲王,纵使有战事,也不需要殿下亲自带兵出马。这战阵之术学得太多,难道就不怕陛下疑心?”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为了让他死心,也不用这样恐吓吧! 李贤心中暗骂,但是,李绩的问题确实切中要害。如今李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老爸李治先前虽然说了让李绩教导出一个德才兼备的皇子,终究还是没打算把他放到战场上去的。他总不能直说,这是为了防备老妈武后将来独揽大权? “如今的事情谁说得准,多学一点东西总归没有坏处。”他耸肩一笑,终于决定还是含含糊糊混过去,“太子五哥是我的兄长,我学得多了,也能够保护他不受别人的算计。” 看到李绩摇摇头离开,李敬业程伯虎贺兰烟便很快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盘问李绩究竟说了些什么。李贤便把薛仁贵回来的事情随口说了出去,最后那段话却隐瞒不提。能够有几个铁杆朋友不容易,没必要让他们知道太多而担心。 “神箭无双的那位薛将军?”李敬业眼睛大亮,上前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肩膀,“六郎,到时候如果开宴,你一定得带我和伯虎去看看,薛将军神射,那可是天下无双的!” 李贤先是甩开了李敬业的双手,闻言一乐,正想再摆出点条件之类的敲诈一下,却只见程伯虎依旧瞪着他不放,不由回瞪了过去:“伯虎大哥要是不想去,那就算了!” “谁说不去?”程伯虎怒喝了一句,随即闷声闷气地质问道,“你单独去安康楼不叫上我们也就算了,怎么我昨天晚上去看哈蜜儿的时候,她居然一脸愁容?我死活盘问了她好久,她才说安康楼的东主胡公得罪了你。我就想不明白了,就算看在哈蜜儿的份上,你一抬手事情不就过去了?” 李贤瞠目结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怎么他做了什么事情都有人告状?他正想开口反驳几句,见李敬业也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顿时郁闷坏了,没好气地答道:“我何时说过那什么胡公得罪我了?是他自个要送所有产业的三成给我,我没要而已!” 程伯虎闻言还是不信,盯着李贤上下打量了半晌,他便摇摇头道:“平常要是有好处你比谁都快,送上门来的钱你会不要?” 贺兰烟见李贤苦着个脸,不由笑得花枝乱颤,倒是李敬业没有掺和,思量了一会反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六郎你这回聪明了,幸好没收那些东西,否则惹的麻烦就大了!” 尽管原先就是怕惹麻烦才拒绝了胡天野,但看到李敬业一幅心领神会的样子,李贤还是有些奇怪。其实真正算起来,在如今的情势下,整个大唐他惹不起的麻烦似乎还不多吧? 他还没问,贺兰烟就追问道:“有什么麻烦我们惹不起?” 李敬业没看贺兰烟,而是扫了李贤一眼,一字一句地道:“宰相李义府,你惹得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撞南山 李义府,真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武后册后的第一功臣,如今朝廷的第一红人,要是招惹上了,还真不是什么好事。莫看他李贤是皇子,但是,在武后的心中,其价值还真就未必及得上这个李义府。 所以,贺兰烟在那里嘟囔可以去和姨父姨娘说革了李义府的职,李贤根本就当笑话听了。小丫头的政治敏感度不够,不过好在凡事对他言听计从,嘴巴又甜,武后一直都当她是女儿似的,更不曾惹出什么事情。看这个架势,演变成那位赫赫有名魏国夫人的可能性还是不高的。 三言两语支开了贺兰烟,他就抓来李敬业追问。谁知这一位平常胆大妄为的犹豫了老半天都不肯说话,直到他几乎发火,李敬业方才说出了事情始末。 无非就是老掉牙的戏码,李义府看上了一个美貌的女囚,压着大理寺丞毕正义把人放了出来,结果事情败露便逼死了毕正义。御史弹劾之后,给事中刘仁轨审理此案,却在李治的偏袒下不了了之,反而是御史和主审者一起倒霉,贬斥的贬斥罢官的罢官。最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想来别人早就忘光了! 听完之后,李贤不禁连连冷笑了几声,却没有做出任何评论,也没有再问这事和安康楼什么关系。等到他和贺兰烟出门离开李宅的时候,他便瞥见李敬业的脸上赫然有几分失望。 不好惹?他偏偏想惹惹看,合计合计看看情况如何再说,现在和李敬业说那么清楚干什么! 回到自己宫里已经是下午,盘算着今天的事情,李贤愈发感到自己除了有个亲王的身份,其他的东西要什么没什么。正犯嘀咕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墙之隔的隔壁宫里传来了阵阵鼓乐声和欢笑声,顿时起了兴头,换了一身衣服就溜了出去。 隔壁是什么地方?那是他老妈武后的皇后正殿,自打她正位中宫之后,这里的宴席就几乎没有断过,整个大唐那些拥有诰命的贵妇人,一直都是这里的常客。除了武后要去上朝处理政事的时候,其他时间这里几乎天天有客。虽说他母后崇尚节约不假,但是这样的花费却是从来都不吝啬的。 他刚刚跨进门槛,就有眼尖的内侍尖着嗓子嚷嚷了一句:“沛王驾到!” 见里头的各色妇人齐刷刷往他望来,他不禁本能地打了个寒噤,然后小心翼翼地避过了最最热切的几道目光,上前行过礼就笑嘻嘻地往武后身边一坐,故意说起今日李绩的考较,然后便抱怨似的说道:“可惜师傅不肯教我兵法,说什么我将来也不会上战场,用不上这么多。其实,我看书的时候倒是发现,孙武当年就是用宫女演练战阵的。他能行,我为什么不行?” 一句话逗得武后哈哈大笑,而旁边的各位贵妇也全都莞尔,左首第一的中年妇人便率先附和道:“皇后娘娘,臣妾觉着沛王殿下年纪不大志向却不小,这英国公确实担忧太多了。不过,用宫女演练战阵倒是新奇,如果沛王殿下真的能够完成这一壮举,倒是真能媲美一下前人!” 见老妈脸色欢喜,旁边的外婆杨氏更是笑得额头皱纹一颤一颤,李贤便知道自己这事一定能成,故意一本正经地道:“母后,我不是开玩笑,只要英国公肯教我,我一定练出个样子给你瞧瞧,当初祖姑还不是有一支娘子军么,我也要建一支娘子军!” 这话顿时又引得下头一阵大笑,而武后向来喜欢李贤的精怪灵动,吃他缠不过,母亲杨氏又在一边笑吟吟地帮衬,最终她自然是答应在李治面前提一提。李贤见计谋得逞,便满满斟了一杯酒奉给武后,自己趁机连喝了三杯。 武后见状轻轻一拍他的脑袋,没好气地嗔怪道:“小小年纪,就这么知道吃酒,小心以后变成酒鬼!还有,上次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人小鬼大去什么看什么胡旋舞,还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洛阳上下谁不知道沛王迷恋上了一个胡姬,就连你父皇都问好几次了!” 此时,其他贵妇看李贤一脸愕然和尴尬,纷纷半是说情半是调笑地说开了。 “皇后娘娘可是只说了一半,如今谁不知道沛王殿下怒打纨绔,皇后娘娘大义灭亲?” “是啊是啊,现如今我们管教家里的孩子,可都是以沛王殿下为榜样的,看以后还有谁去仗势欺人!” “爱美人有什么要紧,沛王殿下如今就是俊俏哥儿,长大了要什么美女没有,何况小小一个胡姬?” 李贤越听越觉得离谱,最后不禁头痛万分。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帮女人的眼神有问题,那目光都像是丈母娘瞧女婿似的,至于么?别说他如今还不到成亲的年龄,就算到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他只是亲王又不是太子! 而就在他郁闷的时候,某贵夫人竟把这种意思干干脆脆地说了出来:“怪只怪皇后娘娘的几位皇子全都是俊俏英武的,谁看了不爱?我只怪我的女儿没福气,比沛王殿下还大了两岁,否则若是……”她说着仿佛后悔失言,后面半截就改口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一时失言,忘了分寸,罪过罪过。” 武后却不以为意:“这么点小事,算什么罪过?大家都如此高看贤儿,我这个作母后的只有高兴。再说,义府家的千金,也并非配不上贤儿!” 义府两个字一入耳,李贤就立刻往刚刚那个说话的妇人望去,可不是最初附和自己演练宫女的中年妇人?他左看右看没看出对方有多少美女基因,有母如此,女儿估计也不怎么样,再想想早先从李敬业那里听到的事情,他不由得有些心痒。 看到没多少人附和李义府的夫人,反而有人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他便忽然嚷嚷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不单单是我!再说,天下还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皇帝呢!” 武后当即愣了神,半晌才摇头失笑道:“尽胡说八道,古往今来,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都是昏君!” 李贤心中早盘算好了,此时故意嘟囔:“爱美人又没错!再说了,这朝中那么多大臣,有几个是不爱美人的?上次去北市买东西的时候我还听说,什么宰相还爱上了女囚呢!那我上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什么不对!” 话音刚落,便只听乒乓一声,刚刚还满面笑容的李义府夫人满脸惶然,桌子旁边赫然是一只摔碎的调羹,而旁边诸位贵妇也不约而同地把眼睛投到了她的身上。 不打自招! 李贤更加确定这位李夫人是个没用的女人,正庆幸得计间,忽然感到背后一阵火辣辣的。不会吧,是他太过敏感,还是他母后的敏锐度真的这么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吃一堑长一智,没钱寸步难行 突然来了这么一遭,气氛便有些尴尬。倒是武后依然镇定,很快便吩咐几个宫女收拾干净。虽然接下来看似宾主尽欢,但一群贵妇哪个不是机灵透,我就不再让你在外头自由走动了,非禁足你一年半载不可!” 觉着自己对儿子的态度太过严厉,她很快缓和了语气,温和地拍了拍李贤的脸颊:“你往日四处闲逛,我和你父皇也不去管着你,但你终究是皇子,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出不得半点轻忽。今天你说的事情,你父皇早就处置过了,不过是谣言而已。你说要和英国公学习兵法,到时候我自会去和你父皇提一提,就是召集宫女演练,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有一条以后不可忘了,在宫里头这种人多的场合,要谨言慎行,明白吗?” 眼见武后从严母转变成慈母,李贤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最后还是应承道:“儿臣明白!” 他终于明白了,武后的一切举措都是有底线的,所谓的大公无私只是一个表象。武家那些亲戚和她根本没多大关系,给他们升官是因为显示皇后的大度,而之所以贬斥,也不过是因为尊严受到了侵犯,所谓的名声根本只是很次要的。既然这样,以后母后这条路线走不得了,他可不想三两次霉头触下来,到时候让武后彻底不待见了自己。 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头,他小指头一勾便召来了自己的两个心腹内侍,打发他们去打听李义府那件事的真实情况。 他很早就知道身边人的忠诚很重要,所以颇用了一点恩威并施的戏码,成功把那些近身服侍的人都笼络了。武后的发家史一直是他琢磨的对象,所以,当初在王皇后萧淑妃身上发生的遭遇,他是绝对不会重演的,无间道很好看,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那么美妙了。 打造一个铁桶一般的班子,这就是他眼下的最大任务。可是,他还是缺一样东西――钱! 要是他开府建宅,那就会有钱了,问题是,他得等到十六岁!他那位母后早年就派了一个老成的宫女阿萝在他身边,他每月的开销都是由阿萝管着。最初那些日子,他只要用钱,阿萝必定是死卡着不肯给,就是给了也唠唠叨叨追问用途,但是,当他打听清楚阿萝家里的情况,让李敬业设法弄来了阿萝唯一弟弟的家书之后,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武后的笼络无非是金钱和小恩小惠,他没那么多钱,自然就只能用亲情攻势了。当然,李敬业和程伯虎没少帮忙,这俩人的家里都是大财主,做这种事情当然是小事一桩。 李贤命人召来了阿萝,把其他人屏退之后便问道:“阿萝,我现在还有多少钱?” 鹅黄襦衣,月红长裙,阿萝如今称得上是春风得意,武后数日前刚刚提拔她为李贤身边唯一的一个女官,而弟弟更是每月一次有信捎来,因此她以往脸上的愁容早就无影无踪。此时一听到李贤问话,她便笑道:“殿下现在有二十二万钱的积蓄,等到过端午节的时候,陛下和娘娘必定还有赏赐。” 二十二万钱,听上去是不少,再加上那些存着的金银家伙,算个五十万钱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要凭这些钱做什么大事,那是根本休想!再说了,阿萝确实可靠没错,但从她那里调太多的钱,到时候肯定要惊动武后! “好,反正我这个管家就全都由你做了!”李贤瞥了一眼阿萝,见其满脸喜色,知道自己这颗定心丸给得没错,忽然跳起来一把抓了她的手,“到时候给你弟弟写信的时候,别忘了嘱咐他好好读书,以后我开府建宅,给他一个去处还是办得到的!” “多谢殿下!”阿萝纤手被抓,先是一阵惊愕,听了后头这话登时喜极而泣,来不及挣脱李贤的手就连忙跪了下来,“殿下大恩大德,奴婢……” 李贤唯恐再听到什么结草衔环之类的说辞,连忙把人拽了起来,又把后面半句话堵了回去:“你是我的人,你弟弟也就不是外人,到时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好了好了,赶紧下去补补妆,否则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软言哄走了阿萝,他便躺在床上自顾自地思量了起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看起来,他真的得找几条生财之道。 等等,前一次可是有人把大笔钱送到他面前的,可是他没要! 他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再回忆起李敬业听说安康楼那个胡公奉送产业时说的话,眼睛顿时一亮! 那个胡公绝对是和李义府有什么过节,所以李敬业才会由此引发出李义府招惹不起这种感慨。还有,这事情背后,究竟有没有李绩的算计在里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借太子的大旗 “昨天姨娘责怪你了?” 听到贺兰烟的这句话,李贤本能地一悸。要知道,武后那可是单独教训他的,旁边一个人没有,这样隐秘的事,怎么会有其他人知道? 贺兰烟笑吟吟地眨了眨眼睛,见李贤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便得意洋洋地说:“昨儿个我去姨娘那里晚了,筵席都散了,我找人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你和姨娘在说话,就偷偷听了一会。姨娘开始那个样子真吓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你发这么大脾气!” “没错,我也是第一次看母后发那么大的火。”得知贺兰烟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李贤便无精打采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他虽然提防自己这位母后,可终究没法把她完全和史上那位空前绝后的女皇联系起来。慈母和暴君,这普通人的两个极端武后却全都有了,翻脸可比翻书更快,他还真是防不胜防。 他很快把一丝沮丧扔到了脑后,又振作精神道:“烟姐,走,我们现在去李宅!” 刚刚出了自己的地盘,李贤就迎面碰到了李弘。不消说,他这位太子哥哥今天又放风了。而在知道他要去李宅之后,李弘便露出了心痒难耐的表情。李贤原本不想带着这么一尊招人眼球的大神,但考虑到自己如今对李绩没有多大威慑力,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为此,他不得不跑了一趟武后宫,又和李弘贺兰烟硬着头皮听了小半个时辰教训,这才得以成行。 在路上,李贤便把昨儿个的想法一五一十对李弘和贺兰烟说了。一听到要在宫中演习娘子军,两人全都是眼睛大亮,贺兰烟更是激动得几乎站了起来,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好,到时候贤儿你要是演练宫女,我就给你去当一个队长!” 李弘心情大好地调侃道:“烟姐,六弟到时候如果真的演练宫女,那可是要用军法的。当初孙武帮吴王整军,可是把吴王的两个宠姬都杀了!”见贺兰烟俏脸一阵发白,他便故意又加了一句,“当然,六弟是舍不得杀你的,最多打你的屁股,哈哈哈哈!” 平日兄弟俩虽然有说有笑,但李贤还是第一次听到李弘这样调侃自己和贺兰烟,一愣之后便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好容易安抚了暴跳如雷的贺兰烟,他便将今天去李宅的目的对李弘交待了一遍,末了便警告道:“五哥,你可是给我去充场面的,要是今儿个出了什么问题,下回我就再也不费功夫带你出来了!” 既然宫里有好戏看,又是用他最最拿手的好戏去应付大臣,李弘自然没有二话。揣着好心情的他并没有看见李贤那一丝狡黠的笑容,更没有体会到这一回他又被当枪使了。 李家的仆役把人迎进来之后,李贤也不说自己旁边的是太子,三人就这么只顾着往里面闯。而当演武场中的李敬业和程伯虎看到三人时,脸上的神情自然是精彩极了。太子他们都见过,问题是以往李弘学李弘的,李贤学李贤的,他们这两个伴读没多少机会上前和李弘搭话。 砰―― 程伯虎姿势用老,手中的飞斧却不敢扔出去,这收势不及,不单斧头砸在地上带起一片烟尘,脚下更是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倒是李敬业机警,扔下手中剑上前下拜,可这双膝还没着地就被眼疾手快的李贤一把拉了起来。 “这又不是宫里,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对了,师傅眼下在哪?” “在……在书房。” 李敬业结结巴巴地回答之后,见李贤李弘贺兰烟三人扬长而去,顿时更感到奇怪。上回李贤瞒着他和程伯虎,带着李弘去安康楼那种声色犬马的地方就已经够奇怪了,这回居然又把太子带到这里来了?难道真的如他爷爷所说,太子太傅等人三天一至东宫授课,其实也是李贤的主意?他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旁边却传来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 “敬业大哥,这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跑这里来了?” 李敬业瞥了瞥捂着手腕子呲牙咧嘴的程伯虎一眼,最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去问谁?” 听说李贤求见,李绩不觉有些奇怪。他虽然是李贤的师傅不假,问题是,平日李贤一般也就是在演武场和李敬业程伯虎折腾,他也就是每天指点,再隔一段时间考校一下进度。武艺上他是倾囊相授,但兵法他却一直不敢怎么教,所以至今李贤很少到这里来。 满心疑惑地出门一看,李绩就禁不住一阵头痛,慌忙弹了一下衣角上前拜见道:“臣李绩拜见太子殿下!” “英国公乃国之重臣,不必如此多礼!”李弘连忙上前双手扶起李绩,又是一通客套话,却对自己的来意只字不提。 旁边的李贤见李弘一瞬间变得道貌岸然,一派无可挑剔的太子派头,心中暗自点头。不愧是东宫那些人花了大力气调教出来的模范太子,不管是寒暄客套还是面上的微笑,全都是举止有度的典型。不过,他也不耐烦看他们一直这样做戏下去,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李绩没多大反应,而平时和弟弟串谋多次的李弘立刻醒悟了过来,词锋一转开始赞扬起了对方的军功赫赫和无敌兵法。他平常和李绩打交道不多,这一番话自然比李贤的马屁有效,这么一来二去,李贤就看到李绩略有紧绷的表情渐渐松弛了下来。 正在这时,李弘便抖开了包袱:“六弟能够有英国公这样的师傅,不啻是天大的幸事。昨天六弟回去之后,一时急躁抱怨英国公不肯教兵法,结果父皇和母后就教训了他一番,说是武艺固然可以平时演练,兵法之道却不单单是谋略之道,学个皮毛还不如不学。” 听到兵法两个字,李绩立刻警觉了起来,但李弘的说法无疑正中他下怀,当下连连点头道:“不错,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敢随便教授沛王殿下……” 话没说完,李弘就立刻抢过了话头:“所以,父皇和母后计议之后,决定仿效当年孙武练兵之举,由英国公教授六弟兵法,然后让他在后宫宫女中选择一些人演练。想当初祖姑平阳公主便是带着娘子军南征北战,虽然父皇母后并没有指望六弟能够演练出那样的效果,却也足可为天下之表率!” 高,实在是高!李贤眼看李绩的脸色一点点变了,心中不禁对李弘竖起了大拇指。先抑后扬,不愧是名嘴于志宁的高足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小狐狸二斗老狐狸 太子代表李治和武后放了话,李绩当然无法推辞,当下只得答应了下来,但瞟向李贤的目光就很有些古怪。知道大事成功的李贤哪里还会在李绩面前碍眼,连忙借机提议大家一起去骑马,谁知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沛王殿下,既然要学兵法,那你便算是我真正的弟子。你且和我到书房来,我有话要交待。吴升,带太子殿下和贺兰去马场!” 眼见旁边上来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不由分说地请走了李弘和贺兰烟,李贤不禁心中叫苦,转过身后却是满脸笑容:“师傅有教导,我自然洗耳恭听。” “跟我来!” 李绩一句废话也不说,抬脚就进了书房,李贤只得跟了上去,有心开着门留点地步,但一看李绩的脸色,他还是把门关上了。 这间书房很大,除了靠门的这一边,三面都是书架子,上面有的摞着纸书,有的则摞着竹简,大多数的书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李贤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后在李绩的对面坐了下来。 “沛王殿下,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如今西北都已经平定,我大唐的外敌已经七零八落撑不上威胁,为何你就偏偏一定要学兵法?” 见李绩又是砸过来这样一个问题,李贤便知道这是一道一定要跨过去的门槛。问题是,正面回答一定会引来更多难以回答的难题,因此他便抛出了心中早已预备好的反问。 “敢问师傅,如今你已经年过七旬,还能在战场打多久的仗?”窥见李绩表情有所松动,他便立刻趁热打铁道,“如今我大唐确实声威赫赫诸国来朝,但是,师傅是否看到,那些昔日横刀立马的将军都已经老了?师傅,你这一辈的名将已经基本上死的死,告老的告老了,而苏定方薛仁贵这些人也都要老的,剩下的人都是青黄不接!你现在说大唐没有外患,但是谁能说得准将来?” 见李绩双目光芒大盛,他立刻不服输地回瞪了过去。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阵子,他终于看到对面那一位叹了一口气。 “沛王殿下说出这么一番话,平时那些小孩子把戏大概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吧?” 闻听这一句,李贤顿时明白刚刚卖弄过头了。而李绩出了名的小心谨慎,他不会真的弄巧成拙了吧?忐忑不安地在那里等候了许久,他却等到了一句题外话。 “沛王殿下和太子殿下的感情一向很好?” “那当然,他可是我五哥!” 好嘛,折腾了这么久,原来李绩还是在担心他会威胁到李弘的太子之位!上次已经恐吓了一次还不够,这次又是拐弯抹角的探询。横竖话已经点透了,他干脆不再嗦,笔直地站在那里等待李绩最后的决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绩霍地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殿下志气可嘉,我便收下你这么一个入室弟子!若是我将来上战场,也会对陛下禀明让殿下随行观战!”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李绩的态度忽然发生这样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李贤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弄清楚这些话的含义,他几乎想高兴地仰天大笑,但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然后毕恭毕敬朝李绩施了一礼:“多谢师傅成全!” 李绩也不说二话,随手从架子上抽出几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李贤,沉声嘱咐道:“民间传闻中,学了一本兵书就能够当军师,就能够能掐会算纵横不败,其实那都是荒唐话。我当年出身富户,刚刚入了绿林的时候只知道拼杀,所谓的兵法也是在打仗的时候一点点自己积累的,这几本是前人留下的用兵心得,我当年也都看过,你回去先看看。” 师傅赐下兵书秘籍,李贤当然小心翼翼地收了,正想开口要一块包袱皮把这些书包裹起来,耳畔却又飘来一句话。 “听说昨天你在皇后娘娘的宴席上说,某位宰相贪好美色私放了犯妇?” 李绩居然连这事也知道了!李贤眼珠子骨碌一转,便嘿嘿笑道:“那是因为从敬业大哥那里知道了当初的那件案子,借了酒意就说出来了,谁知道被母后训了一顿。师傅,如果我没记错,昨儿个母后宴请各位朝臣夫人的时候,似乎师娘并不在吧?” 这句话一出,他就看到李绩的脸色刷地一变,心中暗自一喜。好容易扳回来一城,他那里肯就此罢休,又笑嘻嘻地加了一句:“昨天敬业大哥说的事情,大约也是师傅你告诉他的?我当时就挺奇怪的,安康楼那胡公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个商人,敬业大哥怎么知道这件事还能牵扯上李义府。” 啊咳―― 看到李绩在那里连连咳嗽,他便知机地不再说下去,只是站在那里等着李绩的下文。这一等就是足足一盏茶功夫,他几乎不耐烦了,李绩才终于又说话了。 “你说要拿宫女练兵,也并非不可行,这样也可以避免外人说三道四。只是,当年孙武的手段别说是你,就是我亦绝对不及。只不过,旁人只知道令行禁止乃是将帅之道,却不知道令行禁止只是最最简单的。以上压下很容易,但是,心服口服却不是仅仅用威权和军法强压就能做得好的。还是两个字,分寸,这些心得都是前人治军的时候留下的,就看你能体会多少了。什么事都讲一个天赋,你若是没有这个天赋,我多教也是无益。” 还真是一个老狐狸,几句话就把干系撇得一干二净,这是哪门子的师傅!人家拜师全都是碰到那种恨不得倾囊相授的名师,怎么自己偏偏碰上李绩这么一个不哼不哈的! 李贤竖着耳朵一一记下,心中一边腹谤不止,一边还惦记着李义府那边的事。李猫这两个字他早就听别人提过很多次,既然绰号为猫,可想而知李义府不是一丁点会钻营。昨天他已经当着李义府夫人的面重提了这个案子,估摸着李义府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义府是招他老爸老妈喜欢没错,但是,老爸念着的不过是李义府帮忙废后,另外还除掉了长孙无忌,感激之情远远不如他老妈武后。眼下老妈那里的主意既然打不得,那么,他就应当在老爸那里动动脑筋了,毕竟,老爸李治才是那真正名正言顺的皇帝哪! 先父母之忧而忧,后父母之乐而乐,这是他眼下行事的最大准则,厚此薄彼可是要不得的。 ps:本周实在忙到飞起,下周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更新多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好嚣张的人,好大的架子 正式成为了李绩的弟子,李贤心情大好,到马场看到李弘正在那里纵马飞奔,不由得一愣。转念一想,他就恍然大悟――又想当然了,虽说他的太子老哥被那些师傅学者轮番轰炸勤学苦读,但是以大唐尚武的风气,这马术总还是不错的,他想看李弘出丑的心思算是落空了。 场中四个人的马术都称得上高明,但放眼望去,还是贺兰烟那一身红妆最是好看。如今胡装虽然并不是最盛行,可贺兰烟成天不是骑马就是练剑术,自然不可能穿那种宽松的衣服,那一身质料轻薄的紧身衣裹在身上,还真是凹凸有致,看不出几分青涩。 他正在那抱手欣赏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一阵马蹄声,转头一看,只见李敬业和程伯虎双双从马背上跳下,三两步朝他这边走来。 “六郎,爷爷都对你说什么了?” 李贤正想敷衍,旋即想到此事又不是隐秘,宣扬开来反而更好,便白了李敬业一眼:“什么六郎,论辈分,我是师傅的徒弟,比你们两个全都高一辈,快叫一声师叔来听听!” 和李贤厮混久了,无论是李敬业还是程伯虎,都几乎把礼节抛在了脑后,此时李敬业便没好气地道:“我爷爷是王傅,又不是真正的师徒相授。你想真的当我爷爷的徒弟,得从洛阳排到长安,军中想得到我爷爷真传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想当长辈,以后和贺兰成亲,自然就有了!” 李敬业这么一说,程伯虎也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真是不识相!李贤的脸皮如今极厚,哪里在乎这种程度的调笑。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李绩赠送的兵书,随手一晃便哼了一声:“看到没有,这是刚刚师傅送给我的!现如今我是师傅的入门弟子,当然是你们的师叔!” “什么师叔?” 贺兰烟和李弘这时候也一起骑马回转了来,小丫头就听到师叔两个字,立刻好奇地凑上去发问。从李贤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后,她登时大喜,挺起胸脯便神气活现地对李敬业和程伯虎道:“我是贤儿的姐姐,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姨!来,赶紧叫一声小师姨听听!” “好你个六弟,干得好!” 李弘也浑然忘了先前的教训,狠狠在李贤的背上拍了一巴掌,结果自然是被震得生疼。一帮人嬉笑了一阵子,李敬业便提议去安康楼,李贤三人自然没有意见,而李弘难得出宫一次,只是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外头大好春光,众人自然不愿意憋在车里,于是全都选择了骑马。而李弘李贤的护卫原本就人人高头大马,这样一来竟是浩浩荡荡一大帮人。 虽说时下贵胄子弟策马出游正是一景,但如今马价昂贵,就是头一等富贵人家也不会给随从全都配备上良马,所以,李贤等人走在路上,顿时得到了全体注目礼的待遇。然而,一路到了安康楼之后,兴致勃勃的众人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原因很简单,原本门庭若市的安康楼如今大门紧闭,上头交叉贴着两张封条,赫然已经被封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贤皱眉疑窦大起,随即吩咐一个随从上前查看,又转头对李敬业和程伯虎问道,“好好的怎么被封了?” 程伯虎摇头,李敬业却在李贤炯炯的目光中,略有些心虚地答道:“上次还有一件事我没对你说,安康楼的胡公收留了当年自杀身亡的大理寺丞毕正义的女儿,听说是因为昔日的恩义。可是,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居然会弄到封门?” 怪不得上次那个胡天野那么大方,原来是有这一层过节在里头,说不定是指望他这个沛王帮着翻案出头呢! 上去查看情况的随从很快奔了回来,称封条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如此情形,李贤不禁有一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感觉。而李敬业和程伯虎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下马随便找人问了问,回来的时候全都眉头紧皱。 “衙门封门的理由是安康楼胡天野里通高丽,说是还在里头搜到了和高丽大臣来往的密信,所以现在安康楼被封,上下人等都抓起来了!” 通高丽? 李贤闻言也吓了一跳,要知道,大唐从太宗皇帝的时候开始打高丽,到自己老爸即位之后,这高丽也已经打了好几回了。尽管他从来都只认为那是一个弹丸小国,但似乎在大唐朝堂上下,高丽战局已经上升到了珠穆朗玛峰的高度。要真是如此,这事情就不好管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吆喝开道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四周百姓纷纷闪避。而李贤一愣之后也约束着属下和李弘贺兰烟一起靠边,却没有立刻下马。他是亲王,李弘更是太子,当然可以不避让,但如今全都是微服,他当然没有和人争风头的意思。 “是李相爷!” “真真是威风!” “你们没看到,永康陵旁边正在修的李家祖坟,那才叫风光!” 居然是李义府!李贤正嘀咕的时候,那前后大批扈从,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车驾却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有人掀开了马车前面的帘子,在仆人的搀扶下,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官员走下车,仰头往安康楼望了一眼,旋即目光又落在了李贤和李弘身上。 他甩开那仆役往前走了几步,在离众人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捋着下颌的两三根胡须眯起了眼睛,忽然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洛阳城中的胡姬酒肆众多,多这一家不多,少这一家不少,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要是真的喜欢这种格调,大可以到寒舍来一观风情,绝对比这种低俗的地方好。只是,皇后娘娘应当不会喜欢二位殿下纵情声色的,所以臣不得不劝一句,适可而止!” 他随随便便行了一礼,转身大笑着登上了马车。车轮滚滚,一行人很快便继续起程,只剩下李贤这几个人在这边发呆。 好嚣张的人,好大的架子! 李贤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这样给自己甩脸子看,心头不禁大怒。再瞧瞧旁边,李敬业程伯虎俱是脸色铁青,就连不明所以的李弘也死沉着一张脸。眯眼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车驾一行,他忽然笑了起来。 很好,你李义府玩阴的,我和你看看是谁笑到最后,我们走着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不爱红妆爱武装 在外头无缘无故吃了排揎,李弘当然不高兴,因此,一从李贤口中知道李义府的所作所为,立刻气得倒仰,几乎就要回宫去找李治告状。李贤哪里能够放任这位太子哥哥如此胡来,一把将其死死拽住了。 “那件案子可是父皇结案的,你如今去说,要是父皇问你从哪里听来这些胡说八道,你该怎么说?到时候李义府告你一个偏听偏信,父皇那里就不用说了,母后的责备你消受得起?为了这件事,我已经在母后那里受了教训,没来由带挈你也去讨不是!” “难道就这么算了?”李弘实在气不过李义府今天那嚣张的嘴脸,狠狠一跺脚道,“居然那样皮里阳秋的说话,他以为自己是谁!” 李贤还是头一次看到李弘发这样大的火,心道再好脾性的人也有火气。好容易一番话安抚住了,他便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他李义府又不是两袖清风为人正派一点把柄抓不着,现成这么多把柄,你还怕他跑了?五哥,你可千万记住,这些事千万藏在心里,别对一个人说!” 李弘对李贤言听计从惯了,自然没有二话。回宫之后,两兄弟便没事人似的分道扬镳,而多了一个心眼的李贤明白事情迟早会传到武后耳中,这回好人先告状行不通,他便自个到武后面前把话头揭开了,然后又可怜巴巴地扮好人,一个劲地检讨自己的不是。这一招果然奏效,武后的眉头舒展开了,无关痛痒地教训了两句。 “罢了,你也是一心一意顾着你五哥的身子,再说都是无心的,谁又知道那安康楼东主居然私通高丽?李义府既然责备了你们,你又代弘儿把事情揽下来向我认了错,我就不怪你们了。宰相就是宰相,你以后别再拿宰相出来开玩笑,知道么!” 一番话听完,李贤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却又感到一只手在头上摩挲,情知是武后话没说完,顿时默不作声充当起了乖儿子。 “你半岁就会说话,从小人又乖巧机灵,无论是我还是你父皇,一向喜欢你不亚于喜欢弘儿。你们兄弟和睦,我这个当娘的自然高兴,所以一向由着你们,但有一条,国事就是国事,如果你们和宰相起了冲突,我决不会偏帮自己的儿子!李义府是宰相,外头难免有胡说八道的诽谤,以后若是你听到了,就一一告诉我,我会派人去处置!” 稍稍停顿了一下后,那严厉的声音又渐渐温和了下来:“英国公肯全心全意教你,你就好好学。至于先前提到的那件事,我和你父皇都说了,宫里的宫女任你挑选,只是有一条,这可不是胡闹,到时候若是不成体统,我和你父皇一定要罚你的!” 温和――严厉――再次温和的声音,轻柔――沉重――再次轻柔的动作,李贤敏锐地感受到了武后的情绪变化,最后连忙顺应着点了点头。吃一堑长一智,要是今天他因为李义府的嚣张而跑到这里告状,那就真是撞到枪口上了。 三天后,当李贤站在飞香殿前头的台阶上,俯视下面黑压压一片的时候,着实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嘛,这还只是洛阳宫而不是长安,而且只征召了一小部分,下头就几乎有几百号人。看来,人家说后宫粉黛三千人,还真是一点没错。 可是,痒眼的确实不少,惨不忍睹的同样很多。他扫过一张张企盼的脸,心中却在哀叹不已。宫里当然不收丑女,问题是,即便天生丽质,可要是涂脂抹粉过了头,照样一等一的难看。可惜,过犹不及的道理不是时下的标准,淡扫娥眉素面朝天的少之又少。 自从他在武后面前夸下海口,演练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此时,他甚至能看见有不少女官服饰的女人在看热闹。要不是宫里如今没几个嫔妃,而公主都不是武后亲生的不能乱跑,怕是围观的人还会更多。不过,上至李治和武后,下至这么些人,估计以为他是胡闹的占了大多数。过不了几天,沛王好色的名声只怕要传得更广了,当然,这对于他没多少坏处。 选人的标准其实很简单:十五岁左右的宫女挑选四十九人,十岁左右的宫女挑选四十九人,要求身材匀称,至于相貌倒无所谓,清秀即可。所以,他扫了一眼旁边雄赳赳气昂昂一身紧身男装的贺兰烟,示意她去挑选宫女,自己则向身边的阿萝吩咐了几句,吩咐她去选择那些体格不错的女童。 李贤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女人的身体原本就比不上男人,所以年长的宫女再怎么操练也不会形成战斗力。至于女童,却有一定的可塑性,稍加培养可以干点其他的勾当。到时候让两者走一次队列,估计引起的效果就可以让人轰动一下子了。而他只要再耍点花招想想办法,这其他的用处就能发挥出来。 不是沛王亲自下来挑人,众多为此打扮了老半天的宫女便有些失望,然而还是一个个挺起了胸脯等候筛选,搔首弄姿的不在少数。 贺兰烟手里提着马鞭,开始还有兴致一个个仔仔细细看过去,但越看脸色越差,最后几乎没有冷哼出来。明明是她在选人,可这些宫女的目光却全都在看上头的李贤,仿佛是苍蝇在叮鸡蛋。现在就这样,以后她还不得被她们踩在头上去,哪还了得! 气急败坏的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手中的马鞭猛地凌空一挥,立刻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成功把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李贤一见贺兰烟似乎要发飙,立刻朝旁边的一个内侍点了点头。那内侍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尖着嗓子嚷嚷道:“沛王殿下奉陛下和娘娘之命,遴选宫人演练。凡选中者,赐铜质腰牌一面,新衣两套,以后每日辰时集合参加演练,在此宣布军法十条!” “演练迟到者一概清退,宫内诸司永不录用!” “演练中任意喧哗者一概清退,宫内诸司永不录用!” “演练中不服军令者一概清退,宫内诸司永不录用!” …… “以下为恩赏令。三月后会操,选拔两方优异者共十人赏钱一百贯,锦袍一件,银牌一面,各赐号红骑尉和绿骑尉,此后食七品俸禄……” 看到下面一双双惊惧中掺杂着惊喜的眼睛,李贤不由得得意地笑了起来。杀人这种血淋淋的勾当他不想做,而对于这些一心想爬高枝的宫女来说,清退和永不录用大概比死更可怕。有罚没有奖,当然不能激励起人的斗志,眼下他恩威并济搞三个月演练,弄出一支充充场面的娘子军,大约还是没有问题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不成功便成仁 卯时三刻,李贤就带着贺兰烟阿萝站在了飞香殿门口等候。和他们一样,虽然时辰还早,但是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赶来了,其中四十九个女童已经来了三十多个,比例达到了一多半。 三天的遴选工作非常顺利,在初选复选之后,贺兰烟选出的宫女全都是一票身康体健的,容貌还确实就仅仅是清秀。虽说有她的私心在里头,但正好对了李贤的心意。他可不希望拉来一队娇娇弱弱的女人,结果一训练就集体趴下了。体质和耐力虽然后天可以练出来,但他没那个时间,自然得挑选先天诸般要素就出众的。 当旁边的内侍报说辰时已经到了,他便让贺兰烟和阿萝上去点数,三遍点下来竟是一个不缺。这个发现让他很是得意,谁说一定要杀人才能立威的,对于宫女来说,杀人的效果远远不及含屈带辱地被清退。当然,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和孙武当年的情景不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排列方阵,确定前后左右的位置。这一点他早就有了计较,知道这些宫女大多数不识字,所以他干脆在铜质腰牌上用七七四十九个凹下的圆点表示方阵,其中每个人所在位置的那个点则划了十字交叉。 但即使如此,初次接触这种新鲜玩意的宫女们还是花费了老大功夫辨别和排队。期间发生踩踏鞋子事件无数起,原本信心满满的贺兰烟喊得喉咙都几乎冒烟了,这才好容易把队伍拉起来。而一旁的女童方阵则顺利得多,阿萝是宫女出身,对于上下之别廖若指掌,她先挑出了七个队长,然后对各人面授机宜,很快便拉出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方阵。 站在这样两个方阵前,李贤不由得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左边的人全都比他高半个头以上,而右边的则无一例外地比他矮半个头,这个教官固然是威风了,但那种落差感着实让他心中郁闷。好在这是大唐,否则让这么多女人全部穿着男装,只怕是外面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大唐对于男人固然是最好的时代,对于女人又何尝不是? 列好了阵之后,他却没有把人拉出去直接操练,而是清清嗓子开始政治教育:“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大唐娘子军红绿双营的一员!可别以为这只是游戏,父皇和母后钦赐红营和绿营之名,足可见对此次演练寄予厚望,所以,我也会天天在这里监场。你们的统领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两位分管你们的副统领直接听命于我,若是有谁违反她们的命令,那么我必定按照先前的军法处置……” 他这一说就不可收拾,滔滔不绝地从军令的重要性,参加娘子军光荣,一直讲到三个月演练结束之后的美好待遇,说到最后口干了,他一看日晷才知道自己的长篇大论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四月天的太阳算不得毒辣,但这么久晒下来,底下不少人却有些发蔫,但愣是没一个走神的。果然,有他这么一个上司,宫女的纪律性还可以期待。 一整天的政治教育和初步操练结束后,李贤一回到自己宫里头就累趴下了。以前以为被李绩死死操练是天底下最累的事,但他现在才知道,讲话同样是要耗费掉大量精力的。当然,那还是底下的人全都对他存有敬畏之心,而且都关心日后的待遇问题,否则今天那一通话肯定是鸡同鸭讲,半点效果都不会有! 他正趴在床上思量三个月时间的紧迫,背后忽然飞来一阵香风。紧接着,他就感到身边好似多了一个人,然后就是一阵抽泣声。 “贤儿……我……我不当什么副统领了!” 李贤这才听出是贺兰烟的声音,连忙坐了起来。见她在旁边哭得梨花带雨,他不由得满心疑惑,一把抓着她的肩头关切地问道:“烟姐,怎么好好地说这种话!要是谁敢不听你的或是取笑你,我立刻把她清退出去!” “没……没有人嘲笑我,是……是我自己觉得不如阿萝!”贺兰烟老半晌才抬起头,红肿着眼睛看着李贤,“阿萝开始只用了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安抚了那些人,我……我却弄得乱七八糟的。还有,之后阿萝又去那些女童的住处,我看她和她们聊得很开心,也想去学学,谁知我一进去,那些宫女立刻就露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谁也不肯说一句话!” 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丁点小事!李贤晒然一笑,忽然心中一动。没错,有一件事他想错了,贺兰烟虽然向李绩学习武艺,眼下一身功夫也还算不赖,但终究和这些宫女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任何一个宫女看到这么一个高门贵女当顶头上司,面上纵然服了,要说心里话总归不可能。可是,一时间他要从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接任者? 对了,蓉娘,他怎么把蓉娘给忘了! “是我想岔了,这和你没关系!”他掏出帕子给贺兰烟擦眼泪,又软言哄道,“烟姐你身份不同,那些宫女看到你自然不敢说什么,既然这样,你不当这个副统领,我改封你当我的侍卫长!以后天天跟在我身边,这样就不怕我被人拐骗去了!” “谁在乎你的什么侍卫长!”贺兰烟忽地大恼,狠狠在李贤背上掐了一把,这才破涕而笑,“我才不耐烦监督她们呢,你另找人最好!” 说笑了一阵,便有人进来报说荣国夫人进宫了,贺兰烟自然是一阵风似的跑去见外婆。而李贤则赶紧换了身衣服去见武后,把贺兰烟这边的实际困难一说,又提出要调一个年长老成的宫女过来,武后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也好,烟儿毕竟是我的外甥女,和那些宫女并列自然不妥。你说要挑年长的,干脆就从二十岁以上的宫女当中挑选,这样一来自然能够服众。”武后一边说一边瞪了李贤几眼,没好气地道,“鬼主意那么多,这次要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出来,休说你父皇,我也饶不了你!至少,花费的这些钱就全算在你帐上了!” 李贤吓了一跳,别看就这么一百号人,衣服加上铜质腰牌再加上调动住处以及其他花费,三个月下来,他那点家底估计全贴进去都不够。这下可好,还真的是不成功就成仁! 下面是广告插播时间:大力推荐一本新书《宅女购夫记》,书号:174010,真的很好玩的一本书,希望大家都能去支持一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你没搞错,我就是沛王 逍遥居。 这是李贤玩笑的时候为蓉娘等人居住的地方取的名字,然而,这一天中午他偷空找去的时候,却发现蓉娘不在。几个和他相熟的宫女先是卖了好一会关子,方才七嘴八舌地告说蓉娘最近身子不爽快,再加上前几天她家里设法给她带了一个口信,更是一直闷闷不乐,如今大约是在后面的水渠边。 闻听是这事,李贤顿时好一阵懊恼,更是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想到此事,那就能够也帮着蓉娘带带家书。顺路寻去之后,他方才看到蓉娘坐在水渠边的一块青石上,正望着水面呆呆地发愣。 “蓉姐!” 蓉娘这才回过神来,一看是李贤,这才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好些天没来了,怎么今儿个又有空过来看我?” “我前些天不是没空么?”虽说确实是忙,但李贤还是有些心虚。见蓉娘的笑容中流露出几分黯然的味道,他便又上前几步,试探着问道,“蓉姐,她们说你家里有人送口信进来,之后你就心情不好,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她们真是多嘴!” 蓉娘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尽是嗔怒。好一会儿,她看着李贤叹了口气,又伸手在他面上抚摸了两下,方才苦笑道:“六郎,这些事情你纵使知道了也没用。我家里人捎口信说,因为欠债太多,只怕不得不卖了我那两个弟弟填补家用。可怜我进宫的时候他们还只有三岁,十几年未曾通音信,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是这样的惨讯。可是……可是我在宫里半点忙也帮不上!”说着说着,她终于难以掩饰心中悲戚,双手掩面抽泣了起来。 若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李贤必定会斥之以狗血,此时却有一种凄凉的味道。愣了片刻,他便想要安慰几句,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干脆直陈来意。 “蓉姐,今天我来,是想要你帮一个忙。你应该知道,沛王殿下刚刚得陛下和娘娘允准,遴选了一批宫女演练,绿营的头领定了沛王身边的阿萝姐姐,但贺兰小姐却不太适合红营。我和殿下举荐了蓉姐,你是否愿意去试试?” 见蓉娘抬起头满面惊愕,他便趁热打铁地劝说道:“这可是好机会,只要三月之后能够操练成功,赏钱不说,蓉姐你今后的境遇也会好得多。沛王殿下很好相处的,一旦知道你的遭遇,肯定还会帮你一把。再说了,他得陛下和皇后娘娘允准常常出宫,到时倘若能把你带出去,你说不定还可以和家人团聚。” 蓉娘听得眼睛大亮,随即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盯着李贤看了许久,她忽然问道:“这样大的事情,你举荐真能顶用?当初筛选宫女的时候,多少人涂脂抹粉希望被选中,但娘娘只让了三殿的宫女过去应选,不少人还在那里懊恼不已。这回还是头领,沛王怎么能挑中我?” 李贤神秘兮兮地一笑:“山人自有妙计,蓉姐你只要答应,其他的都交给我好了。” 虽然不信李贤有这样的神通,但蓉娘一心牵挂家人,自然也顾不得那么周详。再加上往日李贤没事就在那里夸说沛王的种种事迹,她思来想去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只是,你可千万不要胡来,到时把自己搭进去,那我可就过意不去了。” 得到了蓉娘的答复,李贤心情大好,回去之后立刻动用了武后给他的权力。二十岁以上的宫女整个洛阳皇宫也有一千多人,但是,在他故意表明了几个范围之后,便只剩下了几十人。而为了避免暴露的风险,他直接采取了圈名单的方法,选了蓉娘和其他九个毫不相干的人,找来掖庭宫的掌令问了众人技艺,他立刻亲自圈了蓉娘的名字。 蓉娘虽说怀着企盼,却没有想到此事能够如此顺利,而同住的那群宫女自然是有羡慕的,有惊喜的,有嫉妒的,贺喜的人齐集了一屋子。即使在欢喜的兴头上,蓉娘也没敢忘记李贤的吩咐,全然一幅意外之喜的模样,不管什么人问其中奥妙都是摇头推说不知。闹腾了一天,次日便有人带她去晋见武后。 武后往日也曾经叫蓉娘伺候过几次,只是不记得名字,此刻发觉是自己使用过的人,不是那种一味善媚的女子,自然也很满意,嘱咐了几句便让人带着她去见李贤。最后,当转了一大圈来到目的地的时候,蓉娘已经是出了一身燥汗。 “蓉姐。” 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服饰――看到李贤的第一眼,蓉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失声惊呼了出来:“六郎,你……” 此时旁边只有阿萝一人,李贤自然没有什么顾忌,笑嘻嘻地走下来绕着蓉娘转了两圈:“怎么,蓉姐不认识我了么?” 蓉娘终于醒悟了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就是沛王殿下?不是……不是弄错了吧?” “你没搞错,我就是沛王!”李贤见蓉娘一下子脸色大变,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便赔笑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骗你,若不是乔装打扮隐瞒身份,你也不可能认我当弟弟不是?再说,你也该知道,上面盯得紧。总而言之,你要生气没关系,但如今你就是我的人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帮帮我吧!” 蓉娘方寸大乱,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呆呆地点头。直到阿萝带她去宿处,她方才勉强回过神,一把抓住阿萝的胳膊,颤声问道:“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阿萝早看惯了李贤的各种把戏,此次丝毫不以为异,见蓉娘一惊一乍的样子,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是做梦,说起来,殿下都和我说过好几回了。说他认了一个姐姐,怎么温柔怎么可亲,听得我一直都好奇是怎样的人,今天见了果然不同!别担心,以后你就是殿下身边的人,若有什么事尽管找我阿萝。” 一直认为只是小内侍的弟弟竟然是沛王,这个事实给蓉娘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这一夜,躺在榻上的她始终无法安心入眠,而李贤几次带来的那个名唤五郎的少年,肯定是太子无疑了。想不到,她居然无意中认识了太子和沛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又是你这只李猫 蓉娘出马,一个是要不能练出什么名堂来,到时候我得负担所有的花销,那不是要把我榨干了么?” “哈哈哈哈!” 李治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笑声还没完,只听到一长两短的哨声又是一响。紧接着,刚刚还脸朝着大殿的宫女们忽然齐刷刷地一个右转,眼睛也不眨地高声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李贤炯炯的目光中,她们并不是行宫礼,而是整整齐齐地行了一个单膝下拜的军礼,英姿飒爽煞是好看。半个月了,她们训练最多的就是左转右转后转,下拜行礼外加喊口号。虽说当初挑选的都是最最伶俐的人,但刚开始训练的时候,效果仍然是惨不忍睹。而所有的实地演练中,这一次的效果却是最好的。 尽管每天看到无数人下跪行礼,尽管也曾经不止一次身临高台亲历阅兵,但是,李治在看到这样的情形时,仍然是龙颜大悦:“好,好!贤儿你果真有能耐,她们也练得好,朕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旁边便响起了一个煞风景的声音:“陛下,沛王殿下虽然练兵初见成效,但不可随意恩赏!我大唐有雄兵数十万,军功赫赫,训练何止比这些宫女刻苦百倍,若是单单赏她们,外人会如何看,岂不是叫将士寒了心么?如今国库并不宽裕,雷霆雨露尽是君恩,陛下口头嘉奖一番,便是对她们最好的鼓励了!” 李义府,又是你这只该死的李猫搅局! 望着李治旁边突然闪出来的李义府,李贤只觉得两眼冒火。话是说得没错,比起前线苦战的将士,重赏这些宫女是不妥,但是,这话也该我自个推辞,用不着你李义府说吧!还有,你李义府说得道貌岸然,你私底下收了那么多钱,怎么就不拿出来填补一下国库! 被李义府这么一提醒,李治顿时眉头一皱,转而意兴阑珊地点点头道:“李卿所言有理。” 眼见自己这位父皇也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李贤立刻醒悟到李义府并不像表面这么受宠,心中更坚定了走父皇路线的念头。李义府,来而不往非君子,你给我等着瞧! 只顾着瞟李义府的李贤,丝毫没注意李治旁边还有一个人在那里拿眼睛瞟他。 ps:故事发生在拥有现代科技君主立宪的世界最强国――大明帝国,在这个世界,汉语是世界通用语,英语是小语种,欧美都是不发达地区,大明帝国占据几乎整个亚洲,太平洋是中华联盟的内海。都市预备女白领穿越成高大英俊帅哥一样的女人,与素有断袖传闻的皇太子殿下擦出爱的火花。绝对yy的世界,轻松幽默的情节,《皇太子的男友》书号176247,敬请关注!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做事情多用用脑子 操练宫女半个月,李贤几乎连出宫的时间都没有,即使真的匆匆出宫一趟,那也必定是跑去李绩那里询问兵法要旨。但是问归问,他完全没准备把这些条条框框用在自己那帮宫女身上。没有兵器甲胄,没有各兵种的配合,要让那些宫女去演练一字长蛇阵?那真的要笑掉行家大牙了! 这一日黄昏,当内侍报说李敬业程伯虎有急事求见的时候,李贤顿时感到有些奇怪。李敬业和程伯虎两人全都是正宗的五陵年少,家里的靠山没几个人惹得起,尤其是李敬业有李绩这样的爷爷,更不可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来帮忙解决。 因此,他一出去便没好气地问道:“有什么急事非得这个时候来找我?” 李敬业往李贤身后跟着的两个内侍瞟了一眼,这才上前两步把李贤拉到了一边,然后低声道:“我打听到哈蜜儿和胡天野的下落了!” 李贤一下子眼睛大亮,安康楼的事情他原本没打算管,但是,李义府这么嚣张地一露面,他反而卯上了劲,如今更是恨不得好好整上李义府一次。随手一挥打发闲杂人等退下,他便精神大振地问道:“消息可靠?人在哪里?” “是洛阳令王汉超传的信,人就关在他那里,你说可靠不可靠?”李敬业说着竟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巴掌,“那天我和伯虎坐在家里计议,刚决定去洛阳令那里碰碰运气,谁知道王汉超便自个送上门来了。要不是亲眼看见,你绝对不会相信,他一个当官的穿得和一个奴仆没什么两样,啧啧……” “废话少说!” 对于李敬业的嗦,李贤很不满意,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王汉超既然听了那只李猫的做了这种事,没道理会眼巴巴地送上门来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猫有多狡猾,要是让他抓着把柄,到时候不单单是你和伯虎,就连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 别看李敬业在外边那群权贵子弟当中一直是吆五喝六的,偏偏在李贤手下次次吃鳖,此刻顿时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他才犹豫道:“不会吧,我看那个王汉超似乎挺正派的。再说,这件事情爷爷也知道,就算李义府敢下圈套,总归要看我爷爷的面子吧?” 这李义府已经猖狂到连太子和小爷我的面子都不看了,还会看李绩的面子? 李贤翻了一个白眼,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以李义府这种嚣张的个性,应该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来设圈套。 “好吧,趁着天还没黑,我现在就跟你去一趟,看看那个王汉超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准备回转去换衣服,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李义府既然好色,那有没有打过哈蜜儿的主意?” “他上次吃过亏了,哪敢一直胡来?所以这次他就是嘱咐王元超让那个胡公吃吃苦头,没动过哈蜜儿半根手指!”李敬业解释了这一句之后,便意味深长地瞟了李贤一眼,“单单只问哈蜜儿,你仿佛忘了胡公才是正主,要是这回救了他,他就不止送你三成产业,说不定拱手把家产全都送你了!” “哼!” 李贤懒得搭理李敬业这种程度的取笑,自顾自地进去换了一身衣服,很快就带着两个护卫出来和李敬业会合,众人一起出宫上了马车直奔李宅。 快到地头时,李贤这才第一次感觉到,和李绩的官职爵位比起来,这里确实显得过于萧条冷清了。李绩身兼司空和宰相,爵位英国公,在整个大唐应该也算是跺上一脚大地抖三抖的人物,怎么也不至于弄到连个上门的官员也没有。还是说,自己这位师傅深谙韬光养晦,一直就这么低调? 带着这种疑问进了李宅,他很快见到了王汉超。他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但这回再见,差点没一嗓子笑出声来。只见这位洛阳令一身灰黄,典型的庶民打扮,乍一看去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当官的。见其毕恭毕敬上来行礼,他连忙一本正经地扶起了人,轻咳一声道:“我听敬业大哥说,王大人找我有事?” “这……” 王汉超露出了挣扎难为的表情,犹豫了半晌,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沛王殿下为我做主!” 李贤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问个究竟时,王汉超就开始痛诉衷肠。 “沛王殿下,虽然在安康楼里头搜出了所谓私通高丽的证据,但是我查证过,那笔迹和安康楼东主胡天野有些许不同,应该是别人伪造的。我当初之所以前去封楼,全都是因为李相爷的吩咐。我确实不是那种强项令,当初给事中刘仁轨刘大人的下场,我实在是心有余悸。不瞒殿下说,我有位堂兄王义方,当初曾经弹劾过李相爷,最后被贬落职。可是,要这么下去,出了事情又是我,别以为我年纪小好糊弄!” 这下王汉超有些傻了,他看了看李敬业,又瞥了瞥李贤,脸上的汗珠更多了。看到这一幕,李贤登时心里明镜似的。 好嘛,肯定是李绩这个老狐狸捣鬼!人家师傅都知道帮徒弟解决困难,自己这个师傅怎么成日里就知道给他找事?算了,横竖他和李义府已经结仇了,这洛阳令王汉超也算有点眼色,如果差不多就帮一把吧! ps:弱弱地问一声,封面真的那么难看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霉星高照洛阳令 李贤曾经在某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所谓的附廓,说的就是在知府衙门所在地担任知县。由这一层来看,王汉超前世简直比恶贯满盈还要倒霉,小小一个洛阳令,这满城随便拎一个官员出来也比他大些,撞上李义府和他李贤则更加是霉运当头了。 跟着这位洛阳令,他小心翼翼地在牢房里玩着跳格子的游戏,心里暗自诅咒连连。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在李敬业和程伯虎的联手施压之下到这里玩什么探监的游戏。这年头的狱吏哪里有工夫作什么清洁,不把犯人往死里整就已经是做大好事了。 王汉超每走几步就会回头看看李贤,要不是李贤如今还隐瞒着身份,他恨不得背着这位沛王下去。李义府那是什么人,当朝宰相,皇后娘娘的宠臣!他迫于无奈出卖了这位相爷,要是不牢牢抓住沛王这根救命稻草,别说丢官,指不定连命都没有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前头两个狱卒抓过来好好骂一顿――这该死的地方能走人么? “大人,已经到了!” 前头那个狱卒转身过来赔笑道:“当初大人您特意吩咐单独看押安康楼那些人,除了几个女眷之外,其他人都关在前头!” 李贤顺着那狱卒的手指往那边瞧去,只见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这油灯的些许灯光在这种地方根本连屁也抵不上,他不禁怀念起宫里头时常有供应的蜡烛了。倒是王汉超拎高了油灯,然后义正词严地对狱卒吩咐道:“好了,本官要亲自问话,你们两个先下去。此事勿要对人提起,本官之后重重有赏!” 直到两个狱卒都走了,他才转过身来低声赔笑道:“这地方实在脏乱,殿下多包涵!前头那堵墙后面就是监房了,胡天野关在最里面,单独有个小间,到时殿下可以单独问话。” 李贤点点头,拐过前头那堵墙,他终于感到眼前一亮,只见旁边的墙上插着几支熊熊燃烧的火炬,旁边一排四五间监房,里头的人全都是灰头土脸看不出本色,一时也难以分辨谁是胡天野。 见到有人来,那些原本蔫着脑袋的人顿时全都兴奋了起来,待看清是穿着官服的王汉超,一声声的冤枉更是震天响。那声音在狭窄的牢房中阵阵回荡,几乎没让李贤的脑袋炸裂了开来。正当他几乎想要落荒而逃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炸雷般的吼声。 “都给我闭嘴!谁要是再敢乱叫,罪加一等!” 真看不出来,王汉超那么单薄的人居然能放出这么大声音!李贤一边嘀咕,一边跟着发过官威之后的王汉超往最后的单独监房走去。如今他的身份是王汉超的小随从,当然不能让外头的小角色发现了。 最后一间监房四面都是石壁,唯一的开口是一扇坚实的木门。此时,这扇木门大开,从外往里看去,里头比外面显然要昏暗许多。显然,这又是王汉超动的手脚。 入内之后,李贤便看到木栅栏之后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不消说肯定是胡天野无疑了。一个昔日富家翁忽然沦落到这个地步,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真真是一点不假。他近前细看,只见胡天野那招牌式的虬髯显得蓬松而杂乱,眼睛亦凹陷了下去,颇有些蓬头垢面的味道,手足上还铐着沉重的锁链。 看到王汉超的出现,胡天野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是靠在那墙壁上,似乎连出声也不愿意。看到这情景,王汉超登时不乐意了,重重一声喝道:“胡天野!” 胡天野稍稍抬了一下眼睛,不卑不亢地道:“王大人,我早说过了,我和高丽人没有任何关系!所谓的私通高丽信函全都是别人伪造构陷,哪怕是再用刑,我也是抵死不会认的!至于毕家孤女如今在哪里,我早说过了,人早就死了,大人不必费心追查,也休想从我口中套出半个字!” 听到用刑,李贤又想到李敬业提过胡天野吃了不少苦头,心中一动便上前了两步。只见监房中的胡天野衣衫褴褛,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都是横七竖八的伤痕,这动刑一说,大约是做不了假的。他转头看向王汉超,见这一位尴尬地躲避了自己的目光,不禁眉头一挑。 他也不去理王汉超,自顾自地在栅栏前蹲下身来:“胡公,还认得我么?” 胡天野疑惑地抬头,只看了一眼便一下子跳了起来,慌忙拖着沉重的锁链抢上前来,声音里头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沛……沛王殿下!” 王汉超上去关门的举动深得李贤心意,而胡天野在极度亢奋和紧张的状况下还能憋住声音,他就更满意了。一个仗义的硬汉子,虽说有点狡猾,但还值得帮那么一把。 这一谈就是足足大半个时辰,等到大功告成离开了暗无天日的监房,重新看到那明媚的阳光,李贤立刻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此时,他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低语:“殿下,要不要去看看那些胡姬?我把她们安排在另一个地方,比刚刚那里可是要干净整洁多了!” 去看那些胡姬?去看她们哭天抢地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贤当然是好色的,问题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去了能干什么,他这个年龄这个身板能干什么?总不成他也去学李义府当年那一招,仗着自己是沛王,把一个女囚捞出来?说来这王汉超还真有眼色啊,居然知道给那帮胡姬区别待遇。 翻了一个白眼,李贤便轻描淡写地说:“她们那里我就不去了,总而言之,你两边好好照应,拖一天是一天。” 王汉超望着李贤扬长而去的背影,愣了老半天方才想到,这句轻飘飘的话里头可是压根没有任何保证!就刚刚在牢里那会,这位沛王也只是一直在问,半句准信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哀叹了一声:“英国公啊英国公,您老不会给我这么个小官吃药吧!沛王这么丁点大就如此油滑,我有哪门子能耐引得人家去和李义府死掐!我这个洛阳令,还真是天下第一霉星高照的官!” ps:推荐一本电子竞技类的书……就是新书榜压我头上的那位,无罪老大的《扬眉》,我这个对星际一窍不通的人,当初看流氓高手看得津津有味,这回他又杀回来了。嘿嘿,希望他能够有所突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以钱砸人 既头痛于操练女兵,又烦恼于安康楼事件,李贤可以说是一个头两个大。然而,贺兰烟这一天带来的消息,便成了压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说什么,姨娘失踪了?你确定?” 李贤顷刻间把嗓门提到最高,但是,这于事无补。小丫头脸上的脂粉早就被冲得一塌糊涂,此刻只知道点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李贤几乎要暴走的时候,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听说娘……娘出门好多天一直没有回来,本来……本来我以为是平常事。结果……结果到今天早上还没有消息。我急死了,可外婆……外婆说先派人找找……” 完了! 这是李贤脑子里冒出来的唯一两个字。综合他看过的无数电视剧和无数小说传奇,他能够想到的最大一种可能,就是韩国夫人被他那位母后派人干掉了。 对于韩国夫人这位姨娘,他一直都不怎么关心。一来因为感情不咋的,二来因为她每次入宫,大多数时间都是用来和李治幽会的,在他面前出现的时间一年到头加起来,也不知道是否有二十四个时辰。 可是,那毕竟是贺兰烟的娘亲,要是韩国夫人真的莫名其妙死了,宫里铁定炸开锅,到时候他老爹老娘肯定要闹上一阵,指不定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会接踵而至,那他的太平日子也就结束了! “姨娘常去的地方都找过没有?”见贺兰烟还有些呆呆的,李贤不得不敲打几句,“我父皇那里去通知过吗?” 贺兰烟赶紧摇了摇头:“外婆说先不要惊动姨父,就连姨娘那里也说先瞒着,说是等实在没有办法再说。” 等等等,再等下去就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李贤气急败坏地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子,走了一多半忽然眼睛一亮。没错,他是没办法,也调动不了什么人手,但是,放着现成的那两个劳力不用,岂不是浪费资源?李敬业和程伯虎最近都闲得发慌了,他是许诺想办法帮着把哈蜜儿捞出来,既然这样,让两个人帮忙找人岂不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他立刻找来蓉娘和阿萝,让她们俩全权负责下午的操练,随即带着贺兰烟匆匆出宫直奔李宅,结果竟扑了个空。李家的仆役当着气急败坏的李贤,不敢拿什么借口来搪塞,终于老老实实地说,李敬业和程伯虎相约去平康乐坊看歌舞去了。 这两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 如果有胡子,李贤恨不得吹胡子瞪眼表示对两人的鄙视,但是,十万火急之下,他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拖着不明所以的贺兰烟回头上了马车,火烧火燎地冲去平康乐坊找人。 马车一停稳,他便拉着贺兰烟下车往里头冲,谁知道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当头便是一句媚到骨子里的吆喝:“这位公子,是大堂还是二楼三楼雅座?是想要人陪酒,还是听我们乐坊招牌的天仙美乐……” “我找人!” “呃?”那个刚刚还满脸媚笑的盛年美妇便有些不乐意了,再一看李贤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泪痕的贺兰烟,以为是哪家家眷上门闹事,登时白眼一翻不耐烦地道,“我们这的大堂有百多个位子,上头还有几十个雅座,你让我上哪里……” 李贤哪有功夫和人罗嗦,随手从钱囊中掏出一把金银钱砸了过去。一片哗啦啦的声音中,只见那个盛年美妇先是被砸得呆若木鸡,随后立刻换上了一脸谀笑:“公子只需吩咐一声,我立刻吩咐人带您上去,保准您满意!” “李敬业和程伯虎,这两个家伙现在在哪里!” 那美妇被李贤这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吓了一跳,可看到一地的金银钱,又忖度那是别人的家事,立刻又是满脸笑容:“原来公子是找李公子和程公子,他们都在三楼,我立刻吩咐人领您过去!” 李贤懒得多说废话,一把拉起贺兰烟便跟着那领路人蹬蹬蹬上了楼,浑然没看到那个美妇暧昧的眼神。当然,就算看见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砰―― 在领路人指明那就是李敬业和程伯虎两个人所在的包厢之后,李贤立刻想也不想地踹开了门。紧接着,里面便传来了一声怒吼:“是谁不长眼睛!”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窜了出来,正是五大三粗的程伯虎。他刚要喝骂,猛地看清了面前的人,不禁伸手去揉了揉眼睛,然后便扯开嗓子道:“敬业,快出来!” 仅仅是这么一小会,李贤就看见了里头的光景,只见两个少女正半躺在榻上,香肩半裸云鬓散乱,如果他来晚一步,估计就是真的成就好事了。看到李敬业一边系腰带一边骂骂咧咧地出来,他顿时感到满肚子气全都没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敬业一出来见是李贤,又看到他在那里捧腹大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么?程伯虎亦觉得莫名其妙,搔了搔脑袋便看见了一旁愁眉苦脸的贺兰烟,不觉问道:“贺兰,你怎么这个样子,是六郎这小子欺负你了?” “不是……” 贺兰烟才说了两个字,李敬业登时逮住了机会,立刻神气了起来:“好啊,找上门来坏我们的好事,还敢欺负贺兰!贺兰,他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我们两个替你教训他!” “废话,要是我欺负了贺兰,敢带她来找你们?”李贤简直觉得再和这两个人分说下去,自己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别废话了,要不是急事我才懒得找你们。赶紧穿好衣服结帐,事情我到外面再和你们说!” 那把门的美妇已经在算计着万一打起架来摔了东西的赔偿问题,谁知道就看到一帮人完好无损地走了下来,彼此还有说有笑的,不禁大失所望。饶是如此,她仍是上前赔笑道:“几位公子以后有时间尽管常来!” 什么常来,最近的寻欢运真是遭透了!李敬业和程伯虎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感到小腹憋了一把邪火。然而,等到上车后贺兰将事情缘由讲给他们听之后,他们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胸脯打下了包票。 “不就是找韩国夫人么,包在我们身上!” 斜眼看着这两个一下子精神奕奕的家伙,李贤情不自禁地又想翻白眼。真要是那么容易找到韩国夫人,他就该谢天谢地求神拜佛了! ps:诚征封面……我昨天找了n多图片,但缩小之后比这张更不像样。如果各位谁有合适的图片,就麻烦贴个地址在书评区吧,拜谢拜谢! 看到有一位老读者说本书的文笔问题,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要是还像高太尉那个写法,我要是出全力,一天一万字轻轻松松,但这本书常常每小时都写不了一千字。还是那句话,没有可比性,这本原先就是打算以轻松为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三教九流 “这是什么破地方?” 当脚下踩了第七块烂菜皮的时候,李贤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李敬业和程伯虎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脚下簇新的鞋子早已沾满了泥巴,此时也不约而同地骂了一声娘。这一趟他们原来是不必亲自来的,可是程李二人在贺兰烟面前放了大话,又想趁机向李贤显摆一下他们不止是花花公子,所以硬是亲力亲为。至于贺兰烟忧心自己的娘亲,反倒没注意那双靴子的泥污。 “大少爷!” 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叫唤,三人同时心头一振,李贤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拐角处奔来一个人影,赫然是一刻钟之前消失的程府护卫陈四。程府的护卫大多是当年程咬金留下的,因为这位主儿向来手笔大,收留了不少三教九流,所以比起正正经经过日子的李绩路子更广。如今程老爷子虽说不在这里,但凭着这些旧日班底,程伯虎足以在洛阳横着走。 “找到那些人了没有?”程伯虎最怕的就是在李贤和贺兰烟面前失了面子,所以人一近前他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可千万别害的我们白走冤枉路!” “大少爷,我陈四出马,还怕逮不到人?”陈四把胸脯拍得震天响,随后便朝旁边的李敬业和李贤嘿嘿笑着点了点头,“他们听说是大少爷来了,这不,全都迎出来了!” 果然,他这话一说完,李贤就看到刚刚那个拐角出来一大堆人。领头的是一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圆脸壮汉,非但看不出几分凶狠气息,反倒是一脸祥和的笑意,其后的则是什么打扮的都有,看样子都是正经人,根本看不见什么武器随身。他生怕寻错了人,一把将程伯虎拖到旁边,低声问道:“这些人真是洛阳地头蛇?” “放心,老四说是就肯定是,家里平常很多事情都是他摆平的!”程伯虎自信满满地一挥手,然后便哼了一声,“再说,这洛阳道上的人谁敢惹我们程家,简直是不要命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那群人围上来之后,首先一件事便是冲着程伯虎叫了一声程大少,然后打头的那个圆脸壮汉一挥手,后头立刻有人抬上来四架家伙。 旁边的李贤怎么看都觉得像是爬山的时候驮人常用的背椅,只是靠背很矮,倒象是把手的用途居多。看到程伯虎和李敬业理所当然地先后坐了上去,他也就示意贺兰烟入乡随俗,心中暗自庆幸她换了男装,不至于有走光之嫌。 上了背椅,他立刻感觉到了这帮人的迅捷。他们四个刚刚走路的时候要避开的臭水塘或者泥泞坑洼,还有突然出现的上坡下坡,这些人简直如履平地,这哪里是走路,根本就像是飞奔似的,而旁边那个陈四也同样是健步如飞。正暗自惊叹的时候,他便看到程伯虎和李敬业在互相瞪眼,一愣之后立刻恍然大悟。 看来,这俩家伙现在也醒悟到走冤枉路了,要是打一开始就让人来驮,他们刚刚也不必花费了那么长时间。李贤一边诅咒着两人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边庆幸自己虽然投胎当了武后的儿子,总算还是掉到富贵窝里去了。这年头要是成了一穷二白的贫民,那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到了地头,李贤却觉得惊疑了起来。黑漆大门青石门框,这哪里像什么龙潭虎穴似的堂口暗桩,反倒是一座寂静的深宅大院。即使开门迎出来的人也是一脸和气的大家家丁模样,压根不像什么混黑道的。 他这边刚刚跳下那背椅,旁边的陈四就像专门答疑解惑似的解释道:“公子别看刚刚这些人一个个都文文弱弱的,真正要打起来,大约大少爷用斧头也只能和其中的俩人打个平手。他们现在都大多收手不干了,洛阳街面上全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那一辈。” 徒子徒孙?李贤瞟了一眼最前面那圆脸壮汉,怎么看也觉得不过四十出头,这徒子还有可能,徒孙辈未免就有些恐怖了,再想想达者为师的道理,这才释然了。反正他不管过程,只要结果是能够找到韩国夫人,那么万事大吉。 大宅就像是寻常富贵门庭那样齐齐整整,当众人入了厅堂的时候,还有两个清秀的侍女上来奉茶。而程伯虎大大咧咧地坐下,便立刻开门见山地说:“今儿个我特意来找各位帮忙,是想拜托大家找一个人。” 此话一出,李贤便看到那些汉子面面相觑,和他料想中的反应大相径庭。正当他心里疑惑的时候,那为首的圆脸汉子便满面为难地站起身道:“程大少,要是你让我们去探听消息砸买卖打人抢东西,哪怕是杀个把人,我冯老沙就是眼睛也不眨一下,但这找人……实话不瞒大少你说,这洛阳城太大,哪怕把弟兄们全都撒出去,也未必能够找到人影。对了,大少您要找的究竟是谁?” 程伯虎瞥了李贤一眼,见其微微点头,便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要找的是一个大大有名的人,不是什么小角色,凭你们的力量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实话实说了吧,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姐姐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四个字一出,李贤便感到那些人的面色有些不对劲,心中登时咯噔一下。看这架势,这些人铁定知道什么内情。千万别告诉他事情已经来不及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要是小丫头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变成魏国夫人,他非得去撞南墙不可。 程伯虎稍微木知木觉一些,但李敬业却还算机灵,一见这架势就立刻问道:“你们可是知道韩国夫人的下落?” 冯老沙沉吟了一会,又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犹犹豫豫地说:“最近常常有弟兄看见一辆车一大早就出城门,车子的样式倒也罢了,可里头那个女人着实漂亮,一般是当天出城当天晚上就回来。几天前这车照例出了城,可晚上似乎没回来。我曾经远远看见过韩国夫人一眼,又亲眼看到过那车里的女人,觉得有些像,曾经当笑话似的和诸位弟兄说起过。” 见贺兰烟眼睛一亮似要开口,李贤连忙重重咳嗽了一声,然后狠狠朝她瞪了一眼。要不是小丫头硬是要亲自出马,让程伯虎和李敬业俩人一齐上,眼下怕什么穿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偷鸡摸狗 洛阳城内权贵云集,洛阳城外当然也一片片的全都是富贵人家的别庄。不说别的,李贤和贺兰烟如今虽然年纪小,但在名义上还是一人有一个别院外加一大片土地和几十名奴仆。而这一次,一行人要去探的,就是贺兰烟名下的那座别院。因为,冯老沙的一个徒孙曾经亲眼看见,那疑似韩国夫人的车驾最后就是进了这个别院。 正面硬闯当然不行,在没有弄清楚这件事情是否武后手笔之前,李贤无论如何也不敢暴露身份。而他同样不能让李敬业和程伯虎出面,否则,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事和他这个沛王有关系。所以,最后商量下来的结果是,冯老沙派出了手下一个偷鸡摸狗的头号好汉燕三充当探子,赶在天黑之前往庄子里探一探。 好说歹说让李敬业把贺兰烟带回了李宅,李贤便坐了程伯虎的马车,捎上燕三直奔贺兰家的别院。到了程家的地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好了马车,李贤和程伯虎便在燕三指导下穿过几家官宦的产业,然后越过了贺兰别院的篱笆,直接往中心地带掩去。 李贤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犯冒险精神,但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然舒坦,总归少了几分刺激,再加上冯老沙燕三和程伯虎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出岔子,他立刻好奇地跟了过来。以前他只在电视里看过那种神乎其神的飞檐走壁,还没瞧过真正爬围墙的本事呢! 偷鸡摸狗……其实很简单! 在燕三的帮助下翻了几堵围墙,李贤立刻感到,那些所谓豪门大宅防备森严根本就都是胡说八道!怪不得传奇里头还有人敢直接去皇宫大内当飞贼小偷的,原来,这种达官贵人的院子这么好进。 就拿他刚刚翻过的那些围墙来说,高度全都不超过两米,简直就和爬墙玩似的。当然,这种古代别墅除了库房之外,普通房间里就只有家具等笨重家伙。再说,在这片贵族聚居区之内,如果不是程家那辆马车,路上三人肯定会被巡逻的家丁当作闲杂人等驱赶出去。当然,这里防范不怎么严密,是不是代表着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 “燕三,这名字还真是没起错!” 在一道约摸两米高的围墙下面,看到燕三一会儿就窜上去消失得没了影子,李贤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而程伯虎则嘿嘿笑道:“那是当然,整个洛阳城那些小偷小摸加一块,也一句话,耳畔就传来了女子的说话声。他一边闪身往一棵树后藏,一边在心中暗自祈祷不已。 漫天神佛,千万千万保佑她们看不见我! ps:新封面弄上去了……什么,你说是汉武帝和他麾下的那帮文武?反正我不管了,反正用李贤和日后的四小虎原样替换就好了,别计较那么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大出意料 很不幸,李贤选择藏身的那棵树算不得什么大树,严格说起来,不过是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而已。所以,无论他怎么隐藏身形,总是难免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然而,即便他这里没有半点破绽,仍然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藏身之处的程伯虎,却无可避免地要露馅。 所以,当两名侍女终于出现在视线中,而且目光全都落在了身形巨大的程伯虎身上时,他便知道事情要糟。此时此刻,他分外痛恨燕三当初的托大,要是早准备两块蒙脸布,用得着现在这么手忙脚乱的? “喂,你们两个,小爷我迷路了!” 看到程伯虎干脆理直气壮地走上去,李贤登时呆若木鸡。谁说这一位憨傻,这样的急智,这样的脑子,哪里傻了?只怕就是鬼主意一大堆的李敬业,这会也不见得脑子转得那么快吧? 两个侍女仿佛全都呆住了,其中一个指着程伯虎,结结巴巴了好半天,这才迸出了几个字:“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候都不知道发挥一下女人的尖叫优势,真是大好机会! 李贤暗自庆幸连连,自个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绕到她们身后,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一记手刀恰到好处地敲在其中一人的后颈。看到她软软倒了下去,而前头的程伯虎却愣愣地傻在那里,他不由将其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刚刚不是挺聪明的么,现在怎么不知道把剩下那个挟持过来好问话! 来不及细想,他一手将那个瘫软下来的侍女推向程伯虎,自己则伸手去捂另一个侍女的嘴。而此时,那侍女终于反应了过来,蹬腿甩手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无奈之下,李贤只得在她耳边狠狠警告道:“再乱动你就没命了!” 这下子那侍女方才消停了下来,而程伯虎也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人。好容易把两个女人全都弄到墙角树后,李贤不免心中发愁。要问话必定得松开手,可万一自己这手一松开,对方大叫大嚷怎么办?会不会惊动了庄子中的其他人?可要是不问,谁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思忖再三,他忽然看到那侍女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眼睛一眨一眨的,登时大叫不好。韩国夫人常常带着侍女进宫,即使是和他打照面的机会不多,但只要记性好,指不定这些人还是记得他的。思来想去,他把心一横,渐渐松开了右手。 “沛……沛王殿下!” 终于给人认出来了! 李贤心中叹了口气,暗叹自己不善于做打闷棍的活计。谁知,就在他想要盘问韩国夫人如今究竟怎么样时,那侍女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紧张地哀求道:“殿下,夫人……夫人就快不行了,你……你……” 韩国夫人就快不行了? 李贤一下子感到五雷轰心有九窍还轻了,那根本是什么事情都会多拐几个弯!此时,他连忙装出了一幅老老实实的模样:“母后,外婆,我只是看烟姐急得那个样子,所以就答应她找到姨娘。城里都找遍了也没见下落,就想到这里试试看。刚刚我看到外面一片闹腾,就和伯虎跟着悄悄进来了,谁知一眼就被人认了出来。” 看到武后脸色渐宽,而他那外婆却在那里擦眼泪,他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成了傻子。看来,所谓的韩国夫人快不行了,意思不是指别的,而是指他这位姨娘得了重病。可是,什么重病非得这么神神秘秘,连亲生女儿贺兰烟都得瞒着? “好了,贤儿留下,你先退下吧。” 看到那个侍女毕恭毕敬地退下,李贤心中吁了一口大气。以她的聪明,肯定会去和程伯虎对好口径,既然如此,只要燕三没有落网,暂时不必担心谎言拆穿,也不至于暴露了他们这次求助于道上人士的事实。 大门重新掩上之后,他便听到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贤儿,到这边来,我有话对你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为什么托付的人是我 看到榻上的韩国夫人,李贤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愕。这不能怪他,往日他瞧见这位姨娘的时候,哪次不是顾盼自得风情万种,哪里像现在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可是,要他没有记错的话,貌似一个月前还看到过韩国夫人进宫,那时候分明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重病不起? “你姨娘这病症来势汹汹,我已经让好些御医诊治过,都说是阳毒攻心,药石罔效。”武后脸上的情绪很是复杂,而那双原本就多变的眼睛更是难测,既有痛惜,还夹杂着别的情绪。“之所以不告诉烟儿,也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娘亲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这件事如今只有你外婆和我知道,你既然误打误撞找到了这里……” “唉!” 武后话还没说完,李贤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叹息,见杨氏起身朝自己走来,慌忙低下了头。下一刻,他觉着自己的双肩被人紧紧抓住,整个人立刻被压得沉甸甸不能动弹。 “贤儿,你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有心人,以后多照看一点烟儿。她为人单纯不解世事,若是没了娘亲,更是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你娘毕竟有那么一摊子事情要管,外婆也老了,所以外婆就将烟儿托付给你了。” 这是什么,托孤么? 李贤不禁抬头去看了看武后,见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心情不禁愈发沉重。韩国夫人那秀丽的面庞上,如今已经是赤色斑斑,看那形状煞是可怖,什么天姿绝色都看不出来了。既然御医都说了没办法,那就基本上真的没救了。他虽然对这位姨娘没多少感情,但是,看到一个昔日美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自然还是有些不忍。 武后的神情终于渐渐软了下来,蹲下身在杨氏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柔声劝道:“娘,姐姐的病不见得就真的无药可医,你和贤儿说这些,岂不是显得更加无望?吉人自有天相,姐姐一向福大命大,若是上苍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宽心等等吧!” 杨氏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睛,但还是不忘给了武后意味深长的一睹。看到这一幕,李贤简直有一种如“站”针毡的感觉,恨不得立刻找个借口躲出去。武后的心思就是他这个男人也能隐约猜到,韩国夫人虽说是她姐姐,但同样是和丈夫私通的情敌,那份爱恨交缠的心思,杨氏这个作母亲的不会不能体会。 正当他寻思着如何避开这个尴尬场景的时候,床上的韩国夫人忽然呻吟了一声,随即睁开了眼睛朝这边望来。李贤见那目光扫过杨氏和武后,最终忽然落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吧,这位姨娘也准备对他交待些什么? “媚娘,我……我求你一件事!” 听到这个挣扎的声音,武后慌忙在床头坐了下来:“姐姐,有什么话你直说,用不着一个求字。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我想和贤儿单独说几句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韩国夫人竟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我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媚娘,求你……” “姐姐!”武后硬是把韩国夫人压了下去,替她掖好被角,一把便将李贤拖了过来,“这算是多大的事,用得着求?你有什么话尽管对他说,我和娘先出去了!” 见武后和杨氏匆匆离开了房间,再听到大门掩上的声音,李贤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就算自己和贺兰烟要好,韩国夫人似乎也不用这么神神秘秘非要和他单独谈吧?这下可好,他到时候还得费心去坦白,否则谁敢担保他母后心里没有疙瘩? 房间中一片沉默,良久,他方才听到韩国夫人悠悠叹道:“贤儿,虽说我是你姨娘,可似乎和你并没有说过几句贴心话,你的事情,也大多都是烟儿和我说起的。我这辈子没什么成就,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撒手一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却不放心留下他们将来遭罪。” 果然又是托孤! 李贤已经感到脑子一片混乱,外婆杨氏刚刚还只是托他照顾贺兰烟一个,这位姨娘如今一下子要他照顾两个人?他现在还没成年哪,难道看起来就真的这么可靠? “烟儿一直对你百依百顺,想来你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她。至于敏之,以你的能耐,带挈他一把想必也不难。”说着说着,韩国夫人还是情不自禁地挪着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贤,“我知道你一定会想,为什么不把他们托付给你娘?” 李贤心中大大跳了两下,却不说话,只当默认了。确实没错,放着老当益壮的荣国夫人杨氏和一手遮天的武后不去求神拜佛,找自己这个没权没势的皇子干什么? “因为我怕你娘。”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李贤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时竟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正当他提心吊胆怕有人听到这话的时候,韩国夫人忏悔似的呓语又接上来了。 “当初我和皇上……固然是迷上了他的风采和身份,也是因为我久旷在身……我不是不知道他是媚娘的丈夫,可还是……后来看到媚娘的手段,我愈发惊悸,可还是沉迷于那种滋味……报应啊,御医的意思我怎么会听不出来,想不到这一身病,竟是因为我毫无节制……” 李贤终于听不下去了,听到一般人的隐私没有关系,但是,这种内心独白可是能够随便听的?因此他实在无法之下,只得硬生生地提醒一声:“姨娘!” 韩国夫人这才如梦初醒,转头看了看李贤,目光立刻恢复了清明。呆坐了片刻,她忽然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半晌才掏出一个锦囊,轻轻放在手里摩挲不止。 “之所以把烟儿和敏之托付给你,是因为你的事情我比你娘知道的更详细些。烟儿不像你,凡事都不曾瞒着我,包括你当年小小年纪强吻她的事。”她说着便噗嗤一笑道,“我那时和皇上颠鸾倒凤的时候,哪里想到柜子里还藏着你们两个鬼灵精!” 自己这么多年竟养了个这么大的间谍!李贤眼睛瞪得老大,心中很有一种气急败坏的冲动。幸好自己满肚子心思都藏得好好的,就连贺兰烟也不知道,否则这许多事情韩国夫人都知道了,非得出大事不可!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可不是刚刚韩国夫人拿的那个锦囊。 他正想开口发问,就只听韩国夫人道:“这其中是一方金印,是你父皇送给我的东西。珍贵倒是其次,只不过意义却不小。除了我那宅子里的积蓄家底之外,我在外还有不少产业,林林总总大约有几十处。虽说掌管这些的是一个跟了我多年的老家人,可毕竟还是外人。你到时拿了金印把房契地契等等全都收回来放好,以后每年的收益,也就都交给你管了!” ps:昨天问过编辑,春节期间都是小推荐,所以下周如果要冲新书榜,就只能靠大家支持了!最近因为要防备春节出门拜年等各种因素,一直都在攒稿中,所以请大家原谅我更新的慢。总而言之,大家多多推荐几票吧,谢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阎王不好过,小鬼也难缠 敷衍武后远远比李贤想象中容易,他只是红着眼睛说韩国夫人托付他照顾贺兰烟,武后和杨氏就同时叹了一口气。贺兰烟一天天长大,人也出落得愈发楚楚动人。虽说一直她养在宫里,但上回和李贤一起在安康楼痛打武三思,却有不少好事的贵胄子弟看到了,惊为天人的不在少数,艳名不消几日就传遍了全城,变成了无数豪门子弟的梦中情人。 这些事情李贤当然不知道,即使他知道了也绝不会放在心上。后宫粉黛三千人,但是却挑不出一个贺兰烟,再说了,多年的感情岂是等闲,将来若是任由李治武后给他挑一个王妃,还不如早早定下一个可靠的。 只是,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小丫头――话不能乱说,好在韩国夫人还算是口风紧的,否则若是让别人知道他干了那许多荒唐事,岂不是大大糟糕? “以后烟儿就交给你了。” 带着武后的这句话,李贤终于得以和程伯虎一起离开了贺兰别庄。当马车驶出这里的时候,他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的韩国夫人失踪事件虽然大出意料,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但总比他想象中的那个结果好。可是,武后和杨氏都让他暂时先瞒着贺兰烟,可这种事情能藏着掖着么?要是不分说清楚,将来铁定遗祸不浅! 正思量间,他忽然瞥见了旁边无精打采的程伯虎,不由上去推了一把:“喂,你怎么像蔫了的菜似的,不是都没事了么?” “没事?”程伯虎狠狠地瞪了李贤一眼,只差没有破口大骂了,“换作你被你母后审问半个时辰试试?乖乖,被那双眼珠子一瞪,我几乎没把所有事情全都兜出来,答话的时候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他娘的,就连当初我家老爷子拿了家法对付我,我也没这么害怕过!以后要是再碰到这种事,休想我为你隐瞒!要是再让我面对皇后娘娘一回,我铁定第一个出卖你!” 程伯虎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这时候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大串抱怨,李贤不由得缩了缩脑袋。别看他敷衍武后次次都是胜利告捷,可其中花费了多少算计?程伯虎这么一个直肠汉,能够强撑着没说出实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咳,伯虎大哥,这回我欠你一个人情……” “废话少说,早点把哈蜜儿捞出来才是正经,这都多少天了!” 一开口就是哈蜜儿,这位老兄还真是念念不忘!李贤一边嘀咕,脑海中也一边浮现出哈蜜儿的异域风情,还有那宛转流波的明眸,然而,下一刻,另外一个问题也随之窜了上来――要是他不能首先把李义府那边解决好,别说哈蜜儿,就是王汉超的拖延大计也要完蛋大吉! 车子进了洛阳城,程伯虎便在程宅下车,坚持要去寻燕三的晦气,而李贤自然是驱车直奔李宅。可是,该怎么开口对贺兰烟分说清楚,这却是一个大大的难题,分寸一个掌握不好,转眼就要出大乱子! 他刚刚踏进李宅大门,两个门子先是一愣,随后一个上来行礼,另一个则大喜过望,连行礼都顾不上就一阵风似的往后院冲去,口中还连连嚷嚷着:“大少爷,大少爷,沛王殿下回来了!” 看这架势,李贤哪里会不知道贺兰烟肯定在使小性子,顿时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认命似的缓缓往里边挪去。还没走上几步,一个人影便裹挟着一阵香风向他扑了过来,他还没看清楚,肩膀就被人牢牢抓住了。 “贤儿,我娘……你找到我娘了没有?” 李贤这才看清贺兰烟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痕迹,眼圈亦是红红的,显然,小丫头肯定不止哭过一回。他抬头一看,只见李敬业满脸讪讪的站在贺兰烟身后不远处,冲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然后便蹑手蹑脚地溜了。 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骂归骂,但是看到一群李宅的仆役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李贤还是松了口气。毕竟,这消息如今还瞒着自己那位父皇李治,要是让太多人知道了自然不好。想到这里,他一面从怀中掏出手帕替贺兰烟擦眼泪,一面斟酌着说辞。 “我找到你娘了。” “真的?”贺兰烟一瞬间眼睛大亮,死命地抓住了李贤的手,声音亦提高了几分,“我娘怎么样了,她真的在那里?你赶紧带我去,我……” “贺兰!” 李贤重若千钧地吼了一声,这是他多年来头一次直呼小丫头的姓。 激动的贺兰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大跳,眼睛直直地盯着李贤,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吓回去了。 “你听我说……”李贤简明扼要地将和韩国夫人见面的情况复述了一遍,为了防止小丫头太激动,一双手自然是牢牢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娘是病了,她不是故意瞒着你,而是不想让你看到她那个样子。她的病还是有可能治好的,倘若因为你的哭闹而让她分心旁顾,病情不但会反复,甚至会变得更重,你明白么?” “我……我……” “贺兰,你娘原本是不让我告诉你的。”李贤狠狠心,从怀中掏出了韩国夫人相赠的那个锦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始撒谎,“这是你娘送给我的,其中那方金印,是她的表记,凭它可以支取她所有的产业。她已经说了,将来那些东西都作为你的嫁妆,你娘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贺兰烟颤抖着接过那个锦囊,从里面翻出那颗金印,只看了一眼便簌簌发抖。愣了半晌,她忽然扑进了李贤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确实挺令人心酸的,毕竟母女情深,可是,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武后在得知韩国夫人托付贺兰烟时的反应,以及那种痛惜中掺杂着如释重负的复杂神情,李贤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对上他那位彪悍的母亲,即使他答应帮小丫头去找韩国夫人,其实也没有做好翻脸的准备,如今不翻脸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这一次万幸之中躲过了,下一回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千万富翁是怎样炼成的 武后和杨氏在韩国夫人的病情急剧恶化之后,终于还是把贺兰烟和贺兰敏之接到了别庄,陪着她母亲度过了人生最后的七天。当最后得知韩国夫人过世的消息之后,李治自然是大恸,亲自作了一首挽诗。虽说这不合礼制,但武后自然不会和已经过世的姐姐再计较这么多,然而,李贤就不一样了。 当听到他那位父皇有意加封贺兰烟为魏国夫人,以示追念之情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一头栽倒过去。好在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素服的贺兰烟婉拒了这一封赐,并请求回家为母亲守孝。最后,得了大好处的还是贺兰敏之,爵位官职一样不少。 有孝在身的贺兰烟不能再住在宫里,在最初的几天清静过后,他反而觉得有些无聊了,就连操练那些宫女的时候都兴头不足。 好在红绿双营有阿萝和蓉娘照看着,成效斐然不说,他还从武后那里得到了许诺,将来开府建宅的时候,那些宫女和女童全部赐给他作为婢女。有了这个动力,即使他有事不在,只靠着晚间向阿萝和蓉娘的面授机宜,练兵的事情愣是一点没耽误,而他在李绩面前也大大长了一回脸子。 此时此刻,他就坐在马车上拿着那方金印出神。虽说他对贺兰烟解说这是韩国夫人留给她的嫁妆,但是小丫头一点犹疑都没有,只取了锦囊贴身珍藏,却将金印留给了他。 “我的就是你的,分那么清楚干吗,再说……我娘不是都托付你照顾我了么?” 回忆起这句情意绵绵的情话,他不禁咧嘴一笑,心中异常舒坦。古来读书人追求的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这回生得好,没费多大功夫就什么都有了,虽说摊上武后这么一位彪悍的母后,目前还有小小的沟坎要过,但将来还是有盼头的。 当儿子的即使性格叛逆,面对武后这种彪悍的母亲,什么事都得藏在心里头,除非他疯了,否则绝对不会明里和武后冲突。这也是李义府的仇他虽然记下了,但到现在还没有动作的原因。 将那块金印翻来覆去的看,李贤终于确认,这块东西本身没有多大价值,大约正如同韩国夫人说的那样,之所以用它来当作表记,不过是因为东西是李治送的。 小说看的多了,他原本担心还会不会遇到那种侵吞主人财产的刁奴,踏进五福客栈的时候便左顾右盼了一阵,谁知道金印还没拿出来,就有伙计把他请入了内堂,然后出来一个老者纳头便拜,拜完了就立刻号啕大哭,一时让他愣了神。 虽说他那些随从都是可靠人,但他哪敢让别人知道韩国夫人的大笔遗产落在了他的手上,所以人都留在外面,此时他只得亲自上去把人扶了起来。而这个平平常常的举动,又让那老者感激涕零,再三拜谢之后无论如何不肯坐下,李贤也只得随他去了。 听到对方道出了殿下两个字,他便打断问道:“你怎么认得我?” 他打一开始就疑惑了,自己这个沛王虽然老在外面闲逛,但应该还不至于人人都认得出来的地步,这年头的传媒业还不发达,没道理自己这么出名啊!再说,他可以很肯定地说,自己绝对不认识这老头! “殿下,小人贺兰周……” “小人两个字暂且免了,我听了头痛!” “是,回禀殿下,我早就得了夫人的口信,所以一直预备着殿下来,至于为何会认得殿下,原因很简单,小姐还有一幅画寄存在我这里。小人曾经看过不少次,所以还记得。至于外头的伙计我全都打过招呼,殿下又岂是旁人,自然认得出来。” 这话听起来倒没啥问题,可这老头的表情怎么那么暧昧?李贤心中犯了嘀咕,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而贺兰周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躬身道:“殿下既然来了,还是先去帐房接收一下夫人的产业,我也有不少账得向殿下报说一下,毕竟,如今和当年的情形已经不一样了。” 不一样?产业是多了还是少了?李贤尽拿眼睛去瞟贺兰周,谁知这老头硬是不接眼色,只管闷头在前面带路。到了地头将李贤让进了帐房,他很快抱出了厚厚一摞账本,足足有半人多高,看得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好在贺兰周没有让他一本本查看的意思,而是指着账本满脸自豪地说:“夫人当初在洛阳长安各置办产业二十三处,一直都是我帮忙打理。后来因为有了盈利,所以我又在关中买了几千顷田地,又添置了一些其他产业。不过,因为夫人用钱的地方多,每年利钱的五成都要上缴,所以周转的就慢了些。总数我早就计算出来了,地契房契加上各种产业,一共价值五千二百万钱。” 五千二百万钱! 李贤倒吸一口凉气,险些露出了满脸的振奋,但眼神中全都是光芒万丈的金银财宝。他当然知道这年头达官贵人有钱,只不过,一般官员就是有钱也都是囤积在家里,拿出来做生意的本钱一般并不多,比如传言说李义府有上亿的家产,但没听说这一位名下有多少店铺产业。想不到,他这位姨娘居然不哼不哈,五年就攒下了几千万的家业,这还是花掉那么多的结果! 这年头没有遗产税,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千万富翁!和这些钱比起来,他费了那么大劲攒起来的几十万钱,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如果可能,他甚至想在那些钱上高枕无忧地睡一觉,享受一下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好生活! 总算他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失神了一会就立刻追问道:“姨娘当初投的本钱是多少?” “皇上数次赏赐夫人脂粉钱大约几十万钱,再加上夫人当初从贺兰家带出来,这么多年攒下的体己,总共是三百五十万钱左右。” 从三百五十万钱到五千二百万钱,足足十几倍!这一次,李贤看着眼前这一位的目光完全不同了,那简直是看待财神爷的目光。要是凭着什么跨时代的技术,有这样的成就不足为奇,但这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是穿越的。既然如此,要是能够再给贺兰周支几招,他李贤的家产岂不是……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贺兰周忽然神秘兮兮地将一个卷轴捧到了他的跟前:“这就是我刚刚和殿下提到的小姐亲笔画,还请殿下慢慢观赏,我先告退了。” 见贺兰周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李贤不由更加好奇了。展开画轴一看,他先是愕然,随即便觉得有些尴尬。大幅的画卷上赫然是几十张小图,那生花妙笔固然把他描绘得惟妙惟肖精气十足,而其中的内容…… 那全都是一张张男女调情的图,虽说不至于春宫图那么露骨夸张,但由于惟妙惟肖,反而比那种没有代入感的春宫图更加暧昧,可他怎么就不记得对小丫头有那么不规矩过? 莫不是真应了一句话,哪家女儿不怀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送礼得别出心裁 所谓的娘子军原来不是女人组成的,这是李贤在训练了那些宫女两个月之后,李敬业某次和他开玩笑时道出的缘由。虽说这明显就是笑话李贤没常识,但是,他的脸皮厚度岂是等闲,噢了一声便神态自如地岔开了话题,脸上没有半点变色。 他以前哪里防备着人生还会有穿越这么一遭,否则非得把新唐书旧唐书全都打包背下来不可!他只知道那赫赫有名的娘子关就是平阳公主镇守过的,谁知道这娘子军居然不是用的女兵!不过就算古代没有女兵又怎么样,他又不指望这些人能上战场杀敌,以后身边多了一群如臂使指的侍女有什么不好? 武后的生日是一月二十三,眼下自然是遥遥无期,但是,他父皇李治的生日就是六月,正合了他的三月演练之期。除此之外,身为人子,一份礼物总归是不能少的。 说起来他这个沛王的头衔还真是不少,雍州牧,幽州都督,扬州都督,左武侯大将军,听起来固然是威风凛凛光芒万丈,可实际上,他除了在长安洛阳两个大城之间转悠,顺便跟着父皇母后在周边巡视一圈,压根没机会看看他的治所是什么样的,更不用说号令他那些名义上的属下了。 礼物的事情,还是得自己动脑筋啊! 盘腿坐在榻上,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李治和武后以往过生日时收到的贺礼。在印象中,似乎这两位全都号称是崇尚俭朴的,所以文武百官和那些命妇都不敢送什么太奢华的东西,金玉制品虽然也有,但总的来说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金发塔之类耸人听闻的东西,甚至有宰相手书一幅或著书一本当作寿礼的也有。 “殿下!” 李贤抬头一看,见是蓉娘一身新装进来,顿时眼前一亮。人逢喜事精神爽,人要衣装马靠鞍,这蓉娘自打来到他这里之后,简直如同一天年轻一岁似的容光焕发,让他不得不惊叹世界上还是有奇迹的。不过也难怪,他帮着安顿了她家里面的人,又给调了这么一个好差事,这没了后顾之忧,谁还会不高兴? 此时此刻,只见她的单环髻上斜插着一支白玉钗,滑腻白皙的颈上别无配饰,浅红襦衣,绛红长裙高高束起,流露出一股别样的风流妩媚。盈盈施礼后,觑着四周无人,蓉娘便上前笑道:“殿下又偷懒了,你若是再不过去,奴婢可就难以镇压场面了。就算真有什么心事,外头人多力量大,总比殿下一个人苦苦寻思的好?” 李贤歪头想想,觉着也是,便挪动了一下想跳下来,谁知这不动还好,一动之下,他登时呲牙咧嘴。盘腿坐了这么久,双腿血脉自然不活络,这犹如千万根针在刺的感觉差点没让他呻吟起来。 他刚刚捏了两下小腿,蓉娘便连忙上来帮忙,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高墩上坐好,这才俯下身子帮他揉捏了起来。虽说这不是她的本行,但只是轻轻几下,李贤就觉得刺痛感大减,连忙唤她停下,蓉娘却抬头白了一眼,反而取笑道:“放着现成的高墩不坐,非得盘腿坐在榻上,殿下你还真是自讨苦吃。” 趁着居高临下的光景,李贤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蓉娘的酥胸上,正想着是否干脆设计一件新款衣服当作礼物送给他老爹,忽然听到这句,旋即眼睛一亮。 现如今的坐具大多数是垂足而坐不假,但大多数全都是没有靠背的鼓墩高墩之类,貌似靠背的东西不太常见――还有,不论是女人的妆台还是其他家具,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抽屉! 天助我也!风尚是怎么带动的?这年头,风尚就是达官贵人带动的! 他也顾不得仅剩的一丝刺痛,一下子跳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着蓉娘就打了个圈圈,随后兴高采烈地奔了出去。而蓉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直到人消失了方才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继而轻轻啐了一口。 出了宫,李贤就直奔五福客栈,很快找到了贺兰周,连气也来不及喘一口,便拿过纸笔开始画花样,无奈他用毛笔写字还没多大问题,画画就比较勉强了,花了老半天功夫才出来几个轮廓。 他也顾不得那许多,指着其中的图样便对贺兰周道:“找几个最好的木匠把上头的东西做出来,记住,中间接合的地方务必巧妙,至于花样你不妨再找几个人琢磨。这是要送给我父皇和母后的,要雍容大气,别做的俗不可耐,到时丢脸的可是我!” 贺兰周绝顶聪明,听了一半便立刻恍然大悟,捧着那图纸立刻如获至宝地反反复复看,一边看一边问出了一大堆问题,到了最后干脆猛地拍手叹道:“殿下这设计果然巧妙,那些高墩坐着固然比以前的席地而坐要舒服,但时间长了却难免腰酸背痛,有了这靠背和扶手就不同了!” 一阵高兴过后,他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可是,这做法并不困难,就算能风靡一时,却难以抵挡同行群起仿效,虽然赚钱却不能长久……” 这老头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一看到图纸就想到钱,还这么快就想到盗版和跟风! 李贤当然知道这法子难以抵挡别人的仿效,这年头王公贵戚但凡需要什么家具,全都是请来木匠,然后提供材料支付工钱,而椅子和带抽屉的家具这种简单玩意,即使不是巧匠,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拷贝出来。他正想说这只是用来送礼的,没想着赚钱,旁边这位忽然又拍起了巴掌。 “这天底下的能工巧匠一向不多,至于那些达官贵人,想必也不屑于找个普通木匠来做这些!只要我花大价钱把这些人全都雇来,到时候只要有殿下这条路子,专供皇宫也不至于亏本!殿下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十天之后,我必然让殿下看到第一批成品!” 看着贺兰周胡子一抖一抖,就差没有仰天大笑了,李贤也不由得摩挲着下巴嘿嘿笑了起来。凡事亲历亲为?莫说他只是多了千多年的见识,并没有实践经验,只怕实行中的困难也会让他烦死。既然有专业人士操心,他只要等着数钱就好,人生真是美妙啊! ps:本来想撑到十二点冲新书榜的,谁知道今天头晕的厉害,所以只能作罢,周一能不能冲上去就得看天意了……我以前很少头晕的,这次真是奇怪了,一连晕了两三天,唉,难道是老了不中用了?如果有晚睡的朋友,麻烦到时候顺手投几票推荐支持一下好么,我在这里拜谢了! 广告时间:故事发生在拥有现代科技君主立宪的世界最强国――大明帝国,在这个世界,汉语是世界通用语,英语是小语种,欧美都是不发达地区,大明帝国占据几乎整个亚洲,太平洋是中华联盟的内海。都市预备女白领穿越成高大英俊帅哥一样的女人,与素有断袖传闻的皇太子殿下擦出爱的火花。绝对yy的世界,轻松幽默的情节,《皇太子的男友》书号176247,敬请关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英姿飒爽,抽冷子逆袭 这一天是李治的生日,既然是天子庆生,当然不可能是草率为之,尽管李治三令五申说是要俭朴,必要的场面却还是得做的,没来由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连生日也不过不是?所以,群臣贺寿完毕照例又是热热闹闹的大宴,觥筹交错之间,李贤觑着李治兴致高昂,李弘又刚刚执杯劝过酒,连忙瞅准空子上前。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话还是要说的,见李治满面笑容地满饮一杯,他便立刻趁热打铁地说道:“先前父皇和母后允许儿臣操练的那近百名宫女,如今都已经初现雏形。今天借着父皇生日的大好日子,儿臣恭请父皇和母后前往一观!” “哦?” 李治眉头一挑,大为动意,旋即对旁边的武后笑道:“你是不知道,朕上次一时兴起去看了一回,似模似样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如今一晃又过去了两个月,想必是更加精进。” “贤儿这孩子自小就是主意多,臣妾怎会不知道?陛下的大好日子,他自然要来显摆一下!”武后此时也是满面笑容,说着还往底下的李贤瞥了一眼,“他当初就夸下海口,如今又是这般信心满满,臣妾倒也想看看他究竟练出了一点什么名堂。只是臣妾当初和他有约在先,若是到时大家不满意,这所有的开销,便得由他自己掏腰包!” “哈哈哈哈!”李治闻言大笑,一瞬间甚至忘记了风眩病的困扰,“好好好,赏罚分明,你这个做母后的果然公正!贤儿,你现在去准备,到时候差个人过来报说一声,我和你母后还有各位卿家便出去观瞻!” 当自己那位母后用那种混合着赞许和告诫的目光那么一瞥,李贤便立刻振奋了精神,连忙高声答应了一句,便自信满满地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向李弘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睹。 老哥,那桩功劳分给你一半,你到时千万别给我掉链子! 得到李弘一个回复的眼神之后,他立刻匆匆离开了大殿,直奔他早就预备下的地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从服装到鞋子,他花费的功夫绝对不少,就指望这一回给自己多长一点面子。要知道,前一次他可是连李绩也照样糊弄了,没道理糊弄不了外行! 由于心头挂着这么一桩事,李治和武后面对那满桌子的美酒佳肴,一时兴致全无,连带着教坊精心演练的歌舞也无心观赏了。而几个宰相则互相按照派系在那里悄悄地咬耳朵,唯有李绩一个人坐在中央岿然不动。 好半晌,终于有一个内侍奔进殿来,拜倒在地禀奏说:“陛下,娘娘,沛王殿下已经都预备好了,恭请陛下和娘娘移驾观赏!” 这下可好,皇帝皇后一移驾,宰相和上下官员再这么一跟,含元殿顿时完全空了,满桌子珍馐佳酿顿时无人理会。就连内中伺候的一些内侍宫女,面面相觑了一会,几个稍微有点头脸的也乍着胆子跟了出去看热闹。 军队是什么样子的? 在李治武后和文武百官眼中,自然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威武之师雄壮之师,但是,底下这支由红粉组成的军队却颠覆了他们的一贯印象。女扮男装在时下并不算新鲜,大多数高门仕女在外出的时候,往往会摇身一变成为翩翩美男子。但是,如眼下这般光景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 既然称为红营和绿营,那么,红色和绿色自然就成了主色调,而这些宫女和女童所穿的服装则是和时下日渐流行的宽松之风完全不同,一概都是紧身。按照李贤的话来说,穿着长袖大袍招摇过市自然不要紧,但谁看到过沙场将士拖着个大袖子的? 按照李贤的打算,自然是想让这些娘子军来一套齐步走换正步走的,但是,向左转向右转还问题不大,但是,要让这些迈惯了小步的宫女们踢腿走正步,简直比登天还难。 当初他在电视里看阅兵的时候,最最喜欢的就是女兵方阵。尽管她们走得不见得比男兵更好,但是,英姿飒爽四个字,却不是那些一味刚硬的男兵能够表现出来的。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足足花费了一个半月,还去特别订制了一批特制的靴子。自然,指望她们能够踢出一样高的正步,那是想都不用想了,但凑合着像那么一副样子也就行了。 只要能够踢出正步,那么,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就是一个惊喜! 踏着竹哨的节拍,两个方阵已经快要渐渐接近了含元殿正门,而李治武后和百官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了。趁着这个时候,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的李贤猛地吹出一声急促的哨声,紧接着,刚刚只是普普通通的行进队列倏然一变。 李治和武后起初还在低声交谈,群臣们也在三三两两地议论纷纷。但是,当底下的阵容忽然一变,那整整齐齐的踢腿,那百多个脑袋全都转向了自己这些人,口中甚至还大喝着“吾皇威武,四海宾服”的时候,所有人都顿时露出了不可抑制的惊讶情绪,而李治笑意则完全爬满了整张脸。 吾皇威武,四海宾服! 对于李治来说,这句话无疑是搔到了痒处。他有一个文治武功宇内闻名的父亲李世民,而要超越这样一个父亲谈何容易?他情不自禁地拉住了身旁武后的手,连连赞许道:“好,好!贤儿果真有本事,媚娘你可是给朕生了一个好儿子!” 武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震住了,但她的自制力显然比丈夫更强些,却不像李治这样失态。她当初不过寻思着遂了让这个心爱儿子的心意,即使真的失败,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可现如今既然事成,她自然是面上风光。此时,她便转头嫣然一笑道:“这是陛下教导有方,臣妾哪敢居功?” 然而,就在人人为之惊叹的时候,却依旧有一个煞风景的叹息声从旁边传来:“事有反常即为妖,此等演兵之法,从古至今从未见过,真不知道沛王殿下又从何处学来?” ps:总算还是靠大家的支持冲上了新书榜,谢谢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如果李贤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认出,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义府。事实上,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义府身上,甚至于没人注意到,李义府身边的某人,正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开了一大步,那身手矫健敏捷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年轻人。 见说话的人是李义府,李治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又把目光放在了下头,甚至没有费神去发问。倒是武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义府一眼,但很快也转过了头。至于群臣在嗡嗡了一阵子之后,全都恢复了安静。 李义府的煞风景并没有减低李治的兴致,行列式走完之后,当看到两个英姿飒爽的宫女应着李贤口中的竹哨作出各式各样的旗语,而下面的宫女则用飞快的速度作出各种穿插阵列的时候,那点头的频率就更高了。他自然不糊涂,这些宫女虽然不具备战力,但是,能够把毫无纪律的她们训练成眼下这个样子,他那个儿子无疑是有点能耐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看到李贤忽然跳下高台奔上了台阶,底下的两个方阵也朝两边退去,众人当然知道演练已经接近尾声。正当李治笑着想要赞赏几句时,李贤忽然回转身发出了三长两短的尖利竹哨声。就在这个时候,那两个红绿方阵忽然之间反方向靠拢,完完全全挤成了一团,紧接着又哗然散开,出现在她们头都收礼收得手软嫌烦了。毕竟,年年岁岁都有这样的花头,纵使有一时的花样,也不可能每年都花样翻新,王公大臣谁都没有那个心力。此时,原本就兴致高昂地他不禁大笑道:“想不到弘儿和你如此有心,好了,既然要送礼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赶紧拿出来!” 李贤冲李弘使了个眼色,两兄弟便联袂下了台阶,向着不远处早就预备在那里的宫监使了个眼色。这一举动自然引来了上面众人的瞩目,眼巴巴望了一阵子,那边四个内侍却费力地抬出了一个木头做的大箱子,这下子更是吊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而当李弘和李贤亲自监督人把木箱拆开时,众人便全都呆了。 方底,圆扶手,高弧度的靠背,荷叶形托首,看到这个,李治便第一个疑惑地问道:“这……怎么有些像胡床?” 听到胡床这个称呼,李贤登时嘿嘿笑了起来:“非也,父皇,这不是胡床,这是太子五哥和儿臣为父皇特制的坐具。” 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李治好奇地坐上去一试,果然,整个后背贴合度极佳,再加上距离正好的弧形扶手,竟是前所未有的舒适。一向有风眩病的他把头靠在托首上,闭目养神了一阵,竟是不想站起来。 李贤也不去打扰李治的兴头,悄悄地溜到了武后旁边,涎着脸低声道:“母后,虽说不是您的生日,可儿臣和五哥也预备了给您用的礼物,过会儿臣就直接给您送过去!” 眼见文武百官都在看着那东西啧啧称奇,武后不禁伸手在李贤的头上敲了一记:“小小年纪鬼主意却多,得了,母后领你们的情就是!” ps:求推荐票啊,快要过年了,大家就投个票给我好过年吧,推荐和点击相比那个惨淡啊……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不得不说,从明天开始,更新大概要慢一点,从前两天开始,头就晕得厉害,连原因都查不出来。一来是要过年,二来人不舒服,所以只能把更新暂时放慢。我请假向来不多的,看过我老书的读者应该都知道,实在抱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再次讹诈,更狡猾的老狐狸 送给李治的贺礼讨了不少夸奖,而送给武后的贺礼同样不例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已经步入了不惑之年,对容貌很是注重的武后? 所以,摩挲着那木质的大梳妆台,又在李贤的指示下打开了一个个抽屉,赏玩着特制胭脂水粉和一些小玩意,武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最后破天荒地连连点头夸赞不止。 底下的兄弟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李弘固然是松了一口气,李贤却是心中兴奋。花了这么大力气,不就是为了讨好一下他这两位至尊爹娘么?否则单单只送了礼物给李治,却忽略了武后,搞不好他这位母后嘴上不说,心里却存下了疙瘩,那就得不偿失了。送礼全套,没来由落了个不是那就郁闷了。 可惜啊,他不会做什么劳什子的玻璃,否则若是妆台上用玻璃镜子而不是铜镜,他赚钱可就要海了。算了算了,做人不能得陇望蜀,他这个沛王只要能舒舒服服混下去,做个亿万富翁总归是没问题的,何必想那么多? 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武后一高兴,他和李弘立马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其一,李弘以后可以出宫访察民情――李贤的理解就是奉旨出公差游玩,他这位太子哥哥终于是苦尽甘来了;其二,训练出来的那些宫女很好,以后全都归李贤使用,另外可抽空再训练一批,自然,这又正中李贤下怀;其三就是答应了李贤的要求,若是薛仁贵回朝陛见,则请来教授箭术。 出了武后宫,一向在外太子做派十足的李弘乐地蹦了两下,然后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旁边的李贤咧嘴一笑,忽然想起早先的事,便勾肩搭背地把李弘拉到了一边。 “开始你给我打眼色那回,究竟李义府那家伙说了什么?” 提到这事,李弘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你来的时候听见的,这家伙说什么事有反常即为妖,横竖就是不怀好心!这家伙真是铁了心搅局,不能再让他这么嚣张下去了!” 同感!李贤附和地点了点头,暗幸自己早就做好了一应准备,还为此顺顺利利地把李绩拉下了水。当然,李绩那个老狐狸同样不是好应付的,为此,他少不得还得玩弄一下弄虚作假的功夫。眼下他和老狐狸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李绩别想撇开他! 他正想着如何再讹诈李绩一把,忽然听到耳边又传来一句:“对了,六弟你送给父皇的那玩意……不,是椅子,能不能给我弄一把?当然,你这回白送给我一个功劳,我不会亏待你的,东宫新近有人送来了一把上好的弓,我臂力不够留着没用,使普通的弓就行了,你既然在练习射术,我就转送给你,怎么样?” 嘿,这位太子哥哥如今开窍了,知道什么叫做等价交换! 李贤心中一乐,一张椅子最重要的就是值钱的好木材,但不管怎么说,良木易得,良弓难求,算起来他还是赚了。想到这里,他便大力地拍了拍李弘的肩膀:“五哥,既然是兄弟,放心,三天之内我一定给你送一把过来。不过你可得注意些个,别招来了那几位的唠叨,否则于太傅那一关可是不好过的。” “说的是。”李弘不禁苦了脸,但很快就眼睛一亮,“这样好了,干脆再送于太傅一把椅子,这样我也能落下尊师之名……啊呀!”他猛地想起,东宫除了于志宁这样一位太子太傅之外,还有太子少师太子宾客若干,个个算起来都是他的师傅,要是厚此薄彼,说不定会落下更大的麻烦,一时间他只得拉下脸又去求李贤。 “六弟,帮人帮到底,你干脆帮我多弄几件行么?” 多弄?我这可是都要卖钱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白送怎么成? 虽说心中直犯嘀咕,但是李贤却知道李弘这个东宫太子不比他,用钱没那么方便,再说,贺兰周那里做出的成品全都是用的最好的木材,价钱算不得便宜。不过,如今用的人还仅限于皇宫,名气是打出去了,但广告效应还不够,既然如此,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好吧,看在你是我五哥的份上,于太傅加上其他那些人,我再给你六件!”见李弘一瞬间兴高采烈,李贤微微一笑,又搓动拇指食指中指作了一个招牌式的动作,“五哥,这剩下的我可就记帐了。” “好好好!”心情大好的李弘不再像往日那样斤斤计较,一口答应了下来。两兄弟又互相嘀咕了一会,这才分道扬镳。李弘回自个的东宫,而李贤却惦记着宫外的营生,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就准备出宫。然而,在宫门口,他却撞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沛王殿下今天可是大大出了一会风头啊!” 胖胖的身材,头发花白了一大半,眼睛笑得都眯缝了起来,那圆脸怎么看怎么透出一种奸猾的味道。李贤只瞥了一眼就犯了嘀咕,这不是和李义府关系很铁的许敬宗么? “原来是许相!” 许敬宗是太子少师,李贤虽说不知道这究竟是偶遇还是有心撞上,因此自然不敢缺了礼数。一阵寒暄之后,他正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不料许敬宗又笑吟吟地开口了。 “话说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今日送给陛下的礼物确实是别出心裁,这样奇特新巧的设计,怕是不出几日就要传遍天下了。以前我就从皇后娘娘那里多次听说殿下天资聪颖,果然是名不虚传,我等老人怕是没多久就只能望殿下项背了!” 这老家伙不阴不阳说这些什么意思? 李贤看着许敬宗那张笑吟吟的脸,心中疑惑越来越大。这许老头比李义府做人低调,老奸巨猾的程度自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许敬宗有一样特点是名扬四海的,那就是爱财!当然,许老头是生财有道,并不像李义府那样四处索要贿赂,其贪财指数虽高,但还是有所收敛的。 “许相……” 他话还没说完,许敬宗便抢过了话头:“殿下既然要出去,我这马车宽敞,不如上车详谈如何?” 上车就上车,小爷我斗过的老狐狸不止你一个,还怕你不成? ps:在上海今天是小年夜了,不知道全国各地怎么样。预祝大家过个好年啊,嘿嘿,推荐票砸来给我当压岁钱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越老越不是省油灯 李贤虽然没有和许敬宗正面打过交道,但是对这位册立武后赫赫有名的功臣,同样是如雷贯耳。现如今他和李义府有矛盾,许老头是准备调停呢,还是准备横插一杠子? 上了马车,他立刻感到一阵惊叹。他自个那辆马车已经经过了精心改良,里头的陈设算是奢华了,想不到这许老头也会享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小的车厢中有书有画有美酒有清茶,就差没有一个红袖站在旁边添香了。 李贤老大不客气地坐了一个位子,许敬宗又坐定之后,马车便动了起来。许敬宗不说话,他也乐得闭目养神,反正今天找上来的是许老头自己,他急什么急? “今日殿下将那张……唔,椅子送给陛下的时候,说是和太子殿下一起请能工巧匠设计的,不知道蓝图出自谁手?要说如今虽然满朝大臣尽用胡床高墩,但如这种设计的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今日这风头一过,只怕明天满城王公都要趋之若鹜了。” 这许老头说话还真不拐弯! 李贤不禁想到了贺兰周当初看到那张蓝图时的反应,心中暗道了一声姜还是老的辣。许敬宗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就自然而然地漏了一点口风:“许相说的是,这东西比胡床和高墩凳子坐着都舒服,再说又显着尊贵,流行开来那是肯定的。父皇那张椅子是特制的,除此之外,我还做了好些,准备看看样子卖出去小赚一笔。” 看到许敬宗的脸一下子僵在那里,李贤心中不禁暗自得意。士农工商,眼下商人的地位是最最低下的,虽然长安洛阳的商人大多数都是依附于权贵门下,但那些每年笑纳了大笔钱财的官员却绝对不屑于提到买卖之事。可他不管,他是沛王不是太子,再说胡闹的名声早就传扬出去了,有什么好怕的? “殿下果然是非比寻常!”许敬宗好容易迸出这句话之后,又稍稍顿了一顿,不多时又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如今年纪大了,那些胡床高墩坐着都不舒服,倒是想老着这张脸向殿下讨要……” “哈,许相既然需要,直说就是,区区一张椅子我还是送得起的!”李贤顿时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许敬宗是太子少师,原本就是李弘送礼名单上的人,再说,李弘已经打了欠条,他这回竟又是借花献佛送人情。见许老头的皱纹一条条全都舒展了开来,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他没来由觉着一阵古怪。凭许老头这花花肠子,不会这么快满足吧? “殿下的好意我就先谢过了,不过……”许敬宗这回停顿得久了一些,仿佛在斟酌什么说辞,“我有个旧日奴仆,在长安洛阳也有些产业,专为各王公大臣的府邸置办家具,我倒是想和殿下商议一下,如果可以……当然,殿下那里倘若还有成品,我可以让他高价收购。” 看过贪婪的,没看过这么贪婪的家伙,这老狐狸简直是抢钱! 李贤心下暗怒,但一想到上回一不留神没把握好尺寸,结果和李义府闹得不上不下,又有些警惕。李绩那个老狐狸虽然狡猾,毕竟还算是正人君子,可这位可不一样,能和笑里藏刀的李义府媲美的家伙,能是省油灯?不过,要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去,他也决计不干! “啊呀,原来许相是说这个。”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晚了,我当初为了给父皇母后一个惊喜,没敢找外人,只能找了姨娘旧日的一个奴仆贺兰周,是他一手包办请的匠人。外婆和母后一直都托我照应烟姐和敏之,所以嘛……” 看到许老头那张明显大失所望的脸,李贤苦恼地以手肘支着脑袋,忽然一拍巴掌道:“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许相改日让那个家仆去五福客栈找贺兰周商议一下,这事情还不简单么?忘了和许相说了,母后那里我也送了一个妆台,可是讨了母后不少赞赏!” 许敬宗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看得李贤心里直犯嘀咕。他还一直以为这老头天生眼睛小的,原来竟是都被一脸的肥肉遮盖了。一听说能赚钱就能警醒成这样,老奸巨滑四个字只怕还轻了! “闻听殿下一向爱花,我家里头名花异草实在不少,殿下既然出了宫,何妨到我那里去看看?”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喜欢那些花花草草?李贤被这句突兀的话噎得一愣,见许敬宗的眼睛又恢复了刚才的大小,眨巴着流露出几许狡黠,顿时恍然大悟。 这老狐狸,为了钱财能够把女儿嫁到蛮荒之地去,眼下肯定又准备用美色诱惑这一招!只是……为什么不去,这主动权如今可是掌握在他手里,再说了,凭他这个年纪,貌似还弄不出什么既定事实让许老头赖上他吧? 既然打定主意要会会老狐狸的招,李贤自然便一口答应了许敬宗的提议。因此,原本在大街上兜圈子的马车立刻回到了正规路线,直奔淳化坊许宅。说了这么多废话,要是起先不绕路,只怕这会他和许敬宗都在皇宫和许宅之间打三个来回了。 和李绩的宅邸一样,许敬宗这宅邸同样是富丽堂皇――能够达到宰相这个位分上,即使没钱置办宅子,朝廷总归会给你一座像样的,否则若是堂堂宰相住陋室,那就丢了天朝大国的脸面了。而相比李绩宅子里那些家人军人似的素质,李贤站在许宅中放眼望去,只见一片姹紫嫣红,端的是百花盛开――全都是绮年玉貌的年轻侍女。 而当好几个袅袅婷婷的妖娆女子上来搀扶许敬宗的时候,口称老爷的时候,李贤已经彻底找不出形容词了。同样是一把年纪,李绩的侍妾他也曾经看到过,但就没有像这几位这么夸张的,那个最小的怎么看似乎也不超过十六岁吧? 老牛吃嫩草,这许老头真有那么好身子骨?就不怕闹出什么丑闻么? ps:除夕拜年,顺带讨要压岁钱,嘿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死老头,老东西 宫中佳丽看得多了,因此,等闲即使是在百花群中,李贤依然是应付裕如。如果只是美貌侍女愿意帮你揉捏肩背再加上递水果斟酒倒茶,这应该是很美妙的,但是,似乎是在许老头的授意下,这些女子的手有日益向不规矩发展的趋势,他便有些忍不住了。 “啊咳!” 他借着咳嗽拂落了一双正渐渐伸向他大腿根部的手,心里着实把许敬宗骂得狗血淋头。看这幅做派,这些人估计不是调教一天两天了,可想而知平日许敬宗待客的模样。出姬妾享客原本是这年头达官显贵很平常的举动,但是,他却不是那些甘之如饴的人之一。 “许相,你刚刚说要我赏百花宴,我怎么连一朵花都没看见?” 此话一出,他就看到许敬宗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拍了拍巴掌示意那些侍女退下。这人一走,那些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顿时全都没了,就连准备酒菜的仆役也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绝对是训练有素。 “殿下如今年岁日长,开府建宅的日子也不远了。殿下乃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爱子,人手自然是不缺的。而以殿下的身份,他日必定会获赐大宅,到了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许敬宗忽然停了下来,而闷头喝酒吃菜的李贤则头也不抬,自顾自地扫荡着美酒佳肴。直到半晌没听见下文,他方才抬起头来,这下可好,对面竟然没人! 东张西望之后,李贤几乎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也没看见许敬宗的人影,不由嘀咕这六十多岁的老头居然和年轻人一样敏捷。正寻思许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他只听一阵环佩叮当声,紧接着,旁边的小门就出来了两个盛装的少女。 只见两人面目极其相似,左边的少女纯白褥衣,淡紫长裙,身材微胖;右边的少女则是一身绛衣绛裙,身材偏瘦。她们全都没有梳发髻,如云秀发只是长垂肩头,别显少女的纯真风情,但是,两人的表情却都有些怪异。 这些年李贤在宫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女人,所以不管怎么装扮,年纪多大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从这两个少女的脸蛋和身材尺寸来看,年龄绝对不超过十四岁。问题是,她们是谁? “许嫣拜见殿下!” “许瑶拜见殿下!” 听到这两个娇柔的声音,再看到两张几乎可以说是铁青的脸,李贤心中的疑惑就更大了。两个少女的装扮和刚刚那群侍女姬妾全然不同,而且举止中也流露出了几分贵气,大约不是平常出身。 要说大唐最最不缺的就是政治斗争,从李渊建国到现在,被贬的被杀的官员不知有多少,所以往日的高门贵女沦落微尘的也不在少数。再说了,这年头奴仆往往都随主人姓氏,这两位虽说自称姓许,但天知道和许敬宗究竟什么关系。不过,这摆出的脸色是给谁看的?要她们出来待客这事情似乎和他李贤没有关联吧? 他正忖度着想要发问,那位自称许嫣,稍稍年长一些的少女便在李贤左手处坐了下来,用银壶斟了一杯,又将自己面前的酒盏斟满,然后举杯说道:“爷爷有事不能久陪殿下,所以就由我们姐妹代劳了!” 爷爷!这……她们是许敬宗许老头的孙女? 李贤几乎没有把眼珠子瞪出来,他真的被吓到了。这年头确实女性开放,问题是,还不至于开放到作爷爷的把俩孙女弄出来招待贵客吧?就算他是沛王,可许敬宗是谁?那是太子少师,同东西台三品,监修国史的宰相!天哪,这世界真的乱套了! 看到他呆愣愣的神情,另一边的许瑶忽然重重冷哼了一声,然后忽然把手中的帕子一甩道:“姐姐你还道他是爷爷?他为了一个女人,把爹爹赶到岭外那么多年,好容易把爹爹弄回来当个县令,爹爹却又去世了,可怜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绝情绝义的爷爷!” 真的假的? 李贤有些疑惑,转头去看许嫣,只见这一位姐姐脸上强装的镇定完全无影无踪,眼眶中的眼泪还在打转,眼看就要忍不住了。此时,他对两人的身份再无怀疑。 他只知道许敬宗是册立武后的功臣,至于贪财之类的奇闻轶事还是几个宫女多嘴告诉他的,至于其它的事情,他就真的一无所知了。不过,这姐妹俩如果说的是真的,那许老头还真是有人品问题。和这种家伙合作,多长一个心眼还远远不够,起码要多两个。 “殿下别听小妹胡说,爷爷对我们很好……” 许嫣这句转圜还没有说完,便立刻被许瑶一口打断:“都这个时候了,姐姐你还帮那个死老头说话?奶奶死的早,他满屋子侍妾也就算了,偏偏看上了一个婢女,还花了大心思给她改姓虞,捧在手心当作了夫人。结果倒好,那贱人欲求不满找上了爹爹,三番五次穿帮了,他不但逐了那个贱人,还上表告说爹爹不孝,贬去了岭南,生生送了爹爹的性命!如今就连大哥也不能幸免,被老东西上表逐去了岭南,又把我们视作家伎一般弄出来待客,这样的人,你还叫他爷爷?” 好嘛,一口一个死老头老东西,这个许瑶还真是口无遮拦不管不顾!李贤心中咂舌之余,对许敬宗的人品更有了深刻的认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许敬宗第一条第二条全都没做好,居然一本正经地干着治国平天下的大事,真真是……算了,这事情和他没关系,反正他也没打算遂了许敬宗的设计。 李贤重重咳嗽了一声,终于把两人的目光拉回了自己身上,只是,一个怒目而视如金刚,一个梨花带雨如林黛玉,这种感觉真是不同凡响。他二话不说长身立起,潇潇洒洒地躬身一揖道:“两位小姐请告知许相,我也有点事情,不便在此久留,就此告辞了!” 在四道炯炯的目光中,他转身扬长而去――否则他能干什么,去管许老头的家事?笑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看他父皇也压不住他母后么,他有什么资格去管许敬宗的超级八卦! ps:大年初一,正式拜年,继续要红包!这两天根本没空码字,所以大家包涵一下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做买卖?卖人情 李贤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空了,他刚刚提脚出了厅堂,立刻就看到许老头笑眯眯地站在那边廊下,捋着胡须冲着他直乐,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显得猥琐。 这死老头居然把俩孙女当作筹码扔出来,实在是无耻到家了!不过说起来,现如今当官不无耻,想要回家卖红薯可能也没机会,直接就拉去岭南,一辈子别想回来! 暗骂了许老头几句,他便收拾了一下脸上神情走上前去:“我刚刚想到还有些事情要办,只能下次再期待许相这盛情招待了。” 他特意加重了“盛情”两个字的口气,眼睛也在瞟着许敬宗的脸色,谁知这老狐狸愣是没露出任何破绽。 “殿下要走?哎呀,我只是刚刚离开一会,其实是让她们预备去了!沛王殿下昔日为了一个胡姬仗义出手大闹安康楼痛打武三思,这事情整个洛阳城都传遍了,其实,那些小酒肆中哪有什么真正的美人,倒是我这里有几个来自西域的真正了,这肥头大耳,也不知吃了多少好东西,许老头开始也说了为王公大臣家里置办家具,就这点营生,至少也是腰缠数十万贯的主! 那胖子搓着手指赔笑道:“许相说,殿下献给陛下的那坐具着实是设计精巧,因着小人手下有不少匠人,一直都给各家王公定制这些物事,所以便来向殿下讨教一二。” 这事我先头不是说清楚了么? 李贤转头去看许敬宗,见这老头满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登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一想到先前许敬宗莫名的安康楼三个字,他不禁又动了心。 他原本就没打算吃独食,营销路子全都是贺兰周想的。如今许老头带挈这个胖子横空出世,显然是要横插一杠子,既然如此,退一步也无妨。前提是,许老头总该有所表示才对! “这事情嘛不是不能商量的……” “小人愿意出一百万钱!” 冷不丁被这个声音打断,李贤不由得斜睨了胖子一眼。要说是从前,说不定他这个没有商业头脑的人大喜过望就答应了,但现在不同,他不是穷光蛋,他是千万富翁,手下还有贺兰周这么个打理产业的职业经理人!一百万钱,一百万钱给小爷我塞牙缝都不够! “这无缘无故拿你一百万钱,别人还以为我这个沛王讹诈良民。”他摆手阻止了那胖子的阿谀,忽然笑道,“既然你是生意人,贺兰周知道吧?这件事你尽管和他去说,就说是我答应让你入股一份。详细的事情我不懂,你们都是方家,自己去定个章程不好么?” 见这胖子一瞬间脸色刷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李贤顿时犯起了嘀咕。难不成,这家伙原本就在贺兰周那老头的手下吃过亏? “啊咳!” 旁边适时响起了许敬宗的一声咳嗽,紧接着,这一位竟慢条斯理地往长廊那一头走去。而李贤接到对方丢过来的一个脸色,便慢吞吞地跟了上去。至于那胖子是否留在这庭院中吹风,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到了一个僻静的去处,他便看到许老头转过身来。紧接着,就只听这一位就叹道:“殿下和李义府的误会,我也听说了。义府为人高傲,有时难免不会做人,这一点,我就替他赔个不是。唉,他虽然当初有莫大之功,可若总是这么不知收敛,难免将来……” 这话听着像是替李义府赔罪,可最后一句似乎又不像。李贤暗骂一声狡猾的死老头,刚想开口敷衍过去,耳畔又飘来了许敬宗的一句话。 “安康楼的事情中间多有波折,洛阳令那边只怕也是两面为难,这样吧,我想想办法,也好全了殿下的心愿。” 这下子李贤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许老头这个人情卖得绝对不小,要说只是为财打死他都不信!可要不是为财,卖这个人情又是为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惨遭修理,方知人外更有人 李贤当然不可能拒绝许敬宗明明白白的示好,他眼下算是想明白了,架梁子之前首先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得暗地里使绊子,以后就是给他一千个一万个机会,他也不会傻乎乎地当面去揭李义府的短。 不过,既然结下了冤仇,帐还是要算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有的是时间!如果他没记错,李猫似乎也蹦不了几天了,到时候,他绝对不介意来一个雪上加霜! 许敬宗卖了好,他当然不会再摆脸色给那个胖子骆方看,直截了当地把人带去给了贺兰周,然后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扬长而去。至于两人在他背后要怎么合计怎么绞尽脑汁互相拉扯,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人生多美好,哪能把大好光阴全部浪费在这种扯皮上? 先前的演练大获成功,再加上用礼物糊弄住了李治和武后,他的行动就愈发自由了起来。武后大笔一挥,又拨来了一百个宫女和女童,他却懒得再次亲力亲为,把先前敕封红骑尉和绿骑尉的十个宫女和女童全部调拨了过去做首领,这下子就连阿萝和蓉娘也轻松了不少。 躲得过宫里的麻烦,李绩的督促他却不可能躲过去。要学兵法自然非一日之功,但是,不知道李绩忽然发了什么疯,一连三日,竟亲自放下身段来陪他真刀实枪地演练。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固然是羡慕得眼睛发光,可站在场中接受指导的李贤却只差没有哭爹叫娘了。 以往李绩教导他的时候,都是由一个心腹家将演练招式,即便是点拨那也是纠正居多,从来没有亲身喂招的。所以尽管他知道这一位不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羽扇纶巾型军师,但一向认为李绩好汉不提当年勇,一身功夫肯定也荒废得差不多了。 他现在只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廉颇未老他都不懂,这下可是撞在枪口上了。 用一个标准的鹞子翻身躲过直扎胸口的那一枪,李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那明晃晃的枪尖直奔面门,顿时脸色发白。外头的人不清楚,可是他这设身处地地挡了十几招,哪里看不出来李绩压根就是招招动了真格,没有半点指导的意味,那种扑面而来的杀气第一次让他感到了什么叫恐惧。 以剑对枪,他哪来的那个实力! 这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按道理他当然应该抢攻上去,可是,李绩身上看起来处处都是破绽,偏偏那枪用得神乎其技,纵有破绽他也根本没办法。正当他有些神思散乱的时候,手中的剑上忽然传来重重的一击,震得他手腕发麻。一不留神,那长剑就铿然离手,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李绩手腕微颤,只见那长剑就在枪尖上滴溜溜直转,那锋刃还在日光下反射出灿灿利芒。那长剑每转一圈,他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中不由得念了一千声一万声。 有没有搞错,要炫技也换个地方吧,那利刃眼下就在他头话算话,我老程服了你!” 李敬业这句话固然让李贤喜滋滋的,但程伯虎自称老程差点没让他摔下马来。倚老卖老也得看年纪,似乎这老程两个字,应该是那位退休的程老爷子的专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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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虽然不是最擅长箭术,但平日也教了李贤几招。而李贤平日偏重练剑,可每天也会花费一个时辰练习射箭,如今差不多就这水平。看那汉子一身短打扮面相粗豪,李贤心知对方不是什么富贵出身,能有这水准着实不易,因此便带头叫起好来。 他一叫好,程伯虎自然是随之起哄,而李敬业虽然瞧不上这点水准,但亦随之拍起了巴掌。他们这三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这么一叫好,四周围观的人顿时个个附和,一时间喝彩声雷动,什么百步穿杨之类的贺词全都往场中灌去,倒是把那个大汉闹得红了脸。 当喝彩声稍稍止歇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百步穿杨这还够不上!” 李贤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衣着还算朴素,但眉眼间却有些倨傲,身边也没跟着大人。他正观察的时候,旁边冷不丁撞来了一个手肘:“六郎,这家伙看起来有点来头,要不你和敬业大哥上去会会他?” 不用看李贤也知道这是程伯虎,这家伙人太冲动,当初练习射箭几个月也没有任何进展,最后索性一门心思练斧。而他李贤和李敬业兼职练箭,水平也是半斤对八两,说不上多高明。 “你可别小看了人!”李贤浑然不觉自己也是小孩,很是肯定地说,“没听说过江湖有一句俗话么,和尚道士还有女人小孩最不可轻视,指不定高手就在里头!” “什么俗话,我没听说过,我不信!”李敬业听到这两位对话,也挤了过来,“我们仨练了这么多年,全都加一块还抵不上爷爷。这家伙不过十二三岁,能练出什么了不得的箭术?” 见一旁的程伯虎也在那里摇头,李贤不觉兴起,脱口而出道:“那我们打赌,我赌他今天肯定赢!要是我输了,你们之前的欠账一笔勾消!” 这赌注顿时激起了程伯虎和李敬业的豪气,几乎异口同声地答应道:“要是输了,之前的欠账加倍!” 听到这一说,李贤自然是满口答应,立刻策马往前赶了几步找了个好位置。而这个时候,那个说话的少年已经进入了场中,却没有选取安康楼提供的弓箭,而是取下了背上那个长长的包袱,展开那层重重包裹的布之后,赫然是一张造型独特的弓。 “是柘木!”李敬业喃喃自语了一句,见李贤回头看他,立刻改口道,“就算是用柘木弓,最终还是得看箭术高低,说不定他连弓都拉不开!” 李贤没李敬业那么好的眼力,所以只觉得那是一把好弓,此时听到柘木两个字,便知道自己赢了大半,嘿嘿一笑便不去反驳李敬业,抱手站在那里看热闹。只见那少年取了弓,然后上前在桌子上摆的箭囊中抽出三根箭,转身略一瞄准便弓成满月。 三支箭间隔极短,说是连珠箭也毫不夸张,最最难得的是,三支羽箭正中靶心不说,而且全都挤在最最中央的一块,箭尾仍在微微颤动。 看到这个结果,李敬业和程伯虎不禁面白如纸,双双想到了他们那数目可怕的欠账,而李贤虽说兴高采烈,但在听到四周再次喝声如雷,又看见起初那个汉子满脸垂头丧气,而那少年却略显得意时,忽然灵光一闪。抢在胡天野去取那一百贯钱之前,他猛地喝了一声。 “且慢!”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时,李贤便撇下面面相觑的李敬业和程伯虎,笑嘻嘻地下马进入场中,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少年好一会。 那少年被李贤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怵,最后不禁回瞪了一眼:“尊驾也想参加这比试么?” 李贤啧啧了两声之后,却三两步过去把刚刚那个大汉拖了回来,忽然开口向那少年问道:“敢问尊兄这箭练了几年?” 那少年已经有些警觉,却仍然答道:“五年!” “这位大哥,你练了几年?” 那大汉沮丧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拣了旁人用坏的竹弓,没事就使使,练了十几年了!” “这位大哥要为了生计奔忙,一向练习时用的又是最次的竹弓,你用的却是最好的柘木弓,而且还是天天练习,若是赢不过他岂不是怪事?”看到那少年的脸涨得通红,李贤立刻趁热打铁地又加了一句,“你师傅或是你长辈教你练箭的时候,应该是为了让你战场扬威,不是为了和人争强斗狠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巧言激将,神箭少年出谁家 李贤小小年纪用这种倚老卖老的口气说话,不远处的李敬业和程伯虎虽然是笑得前仰后合,场边围观的百姓却觉得大有道理,一时间,支持那大汉的人不禁纷纷起哄。倒是那汉子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小孩为自己讲话,尴尬地挠挠头道:“我本来就不如这位小哥高明,赏钱本应该是他的。” 然而,他这话不说倒好,一说出来,那少年的脸色顿时更加不好看了。旁边的李贤觑着那光景,心中更有了判断――这家伙必定是武将世家出身,而且家教必严。眼珠子一转,他便忽然笑嘻嘻地怂恿道:“用箭射靶子不过是普通功夫,倘若你能够再露一手,想必旁观的人都会心服口服,到时候传扬出去,也就没人会说你仗着一点小本事压人了!” 胡天野原本不明白李贤为何莫名其妙出来搅局,此时总算品出了一点苗头,遂客客气气地上前拱手道:“这位公子好俊的箭术,我这安康楼重新开张大吉,想不到遇到了这样的高手!若是能再展身手,这里这么多人,必定为公子大大扬名!” 先是被李贤质疑争强斗狠,然后又被人怂恿再露绝艺,当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高时,少年登时沉不住气了。他用征询的目光扫了四周一眼,却发觉自己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不由万分为难。可是,当对上李贤那双促狭的眸子时,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完全冒了出来。 “露一手就露一手!” 看到胡天野依照那少年的话吩咐人去忙活,李贤心中顿时乐开了花。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怕什么架梁子?若这少年是个平民,那就让李敬业程伯虎兄弟帮个忙弄到李宅里头去;要是这少年真是武将世家出身……嘿嘿,他转眼间就能又多一个伴读了!对于这方面的要求,无论他父皇还是母后,可是从来都没有刁难过他。 小子,你箭术越高明越好,最好拿出压箱子的本领出来卖弄一下,让我好好见识见识! 很快,场中便竖起了一个高大的木头架子,上面赫然悬吊着一串铜钱。李贤极目望去,只见那绳子不过是普通穿钱的绳子,而那铜钱不过十来个,由于挂的高再加上此时还在刮风,那绳子竟在左右晃动,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难不成,这不是百步穿杨,而是百步穿“扬”? 这个时候,就连刚刚还躲在远处看热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忍不住了,把马丢给随从看管便双双进入了场中,又和胡天野打了招呼。大难不死的胡天野哪里不知道正是这三位帮了他脱难,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事,连忙殷勤地打了招呼。 忖度了一下距离,再瞥了一眼那兀自摇曳不止的铜钱,李敬业不禁咂舌道:“这么托大,他真能办得到?要是搞砸了,只怕待会非得被人喝倒彩不可!” “怎么,敬业大哥你不信?”李贤又打量了旁边满面狐疑的程伯虎一眼,诡异地一笑道,“要么,你和伯虎大哥再和我打个赌?” 一听到又要打赌,李敬业和程伯虎不禁勃然色变,最后同时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一向话语不多的程伯虎更是心有余悸地道:“还打赌?再打赌我非得把裤子都输给你!他娘的,六郎你小小年纪贼精明,你说他能成,那肯定成!以后我要再和你打赌,我……我他娘的就……” 见程伯虎甚至语无伦次了起来,李贤很有一种放声大笑的冲动。打赌么自然就是赌的眼光运气胆量,可惜李敬业和程伯虎胆量是有了,这眼光和运气实在是不咋的。仗势欺人不过瘾,能够像他这样把人吃得死死的,那才叫过瘾! 这时,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少年便再次出场了。这一回他没有用安康楼提供的箭支,而是从刚刚包裹柘木弓的布包里摸出了一支箭,而在看到这支箭时,李敬业忽然看了李贤一眼,然后低声对程伯虎道:“幸好我们这回聪明没和六郎打赌,那小子用的居然是雕羽箭!” 李贤没注意旁边两个人在嘀咕着咬耳朵,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那个弯弓搭箭的少年上,心中暗自背诵着李绩传授给他的射箭口诀,然后一一作了对照,越看越动了心思,暗自发誓一定要把人弄过来。 正当他盘算不止的时候,那少年终于射出了惊艳的一箭。只见那箭支横跨百步,不偏不倚地正中那悬挂铜钱的绳子。只听叮咚一声,百十来个铜钱就砰然落地,散落得满地都是。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四周一瞬间彩声不断,而李贤更是眼睛瞪得老大。 他眼力还算不错,刚刚那箭射中绳子的一幕他正好完全看到了。这家伙不是一般性的聪明啊,射中的不是最最上头悬挂在架子上的那根绳子,而是这一串绳的绳结。所以一箭射去,一串钱才会四散落在地上,而不是一整串砸落下来。 那少年在喝彩声中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继而婉拒了那一百贯钱,却在胡天野的再三邀请下进了安康楼。见此情景,李贤不禁摩挲了一下下巴,心中异常得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这不,他还没有说话呢,胡天野就顺顺当当安排好了。眼下要做的,就是去会会这位神箭少年了。 拉着李敬业和程伯虎进了安康楼,李贤便在胡天野的亲自指引下,一路来到了三楼最靠里的一个包厢,这里早就拉上了厚厚的帷幕。他笑嘻嘻地掀帘进去,立刻就看到了一张愕然的脸。 “这位尊兄,刚刚我出言相激,只因一时见猎心喜,还请不要见怪。”李贤最会说的就是场面话,而这句话一完,他立刻把李敬业和程伯虎扯上前来,“这位是英国公的长孙李敬业,这位是卢国公的长孙程伯虎,刚刚就是他们撺掇我让尊兄一展身手的。” 不等瞠目结舌的李敬业和程伯虎有所反应,他便笑嘻嘻地向那少年抱拳问道:“我是沛王李贤,敢问尊兄名姓?” 一通报名结束,对方那个少年原本愕然中带着一点恼怒的脸色终于变了,最后连忙站起来回礼道:“在下薛讷,家父左武卫将军,铁勒道行军副总管薛仁贵。” 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不是吧,这是老薛的儿子?难不成他遇上的竟是传说中的薛丁山? ps:外头鞭炮震天响,上海这里正在迎财神,不知道其它地方怎么样。不管如何,祝大家新的一年财运滚滚来!难得冲一回新书榜,大家砸票支持一下,拜谢拜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薛丁山被吓跑了 那少年报了名,李贤固然是激动得眼睛大亮,就连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双双惊呼了一声。原本这两位全都是武将世家子弟,并不怎么在意别的将领,但是,薛仁贵是什么人? 李贤自从拜在李绩门下之后,一直在关注大唐的那一堆名将,更是悄悄打听薛仁贵的各种战绩,没事就拿出来和李敬业程伯虎吹嘘。所以,程李二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老薛三箭定天山的光辉事迹,自然也变成了差不离的追星族。 李贤一早就把名字报出来,顺带着揭开了李敬业和程伯虎的身份,就是为了削弱刚刚激将的影响。此时,看到对面这一位很有些拘束,他哪里不知道人家在顾虑什么,但仍然顺势在旁边坐了下来。一向和他没规矩惯了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则更不客气,一屁股占据了对面的两个位子。一时间,六道目光全都往薛讷的脸上扫去。 薛讷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过,鼻尖上已经冒出了汗。若是寻常人敢这样看他,他早就气急败坏走人了,可是,对面那位刚刚已经把名字报了,那是沛王,可不是普通寻衅的百姓!一时间,他分外后悔今天自己的逞能,若是让老爹知道了,恐怕逃脱不了一顿家法! “薛将军神射天下闻名,想不到薛大哥也有这样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 李贤端详了一会,心里头着实庆幸自己今天眼光高明,然后便把一顶高帽子送了过去。果然,薛讷立刻红了脸,连连谦逊不止,而李敬业和程伯虎早就看多了李贤的这种把戏,各自在心中暗叹不止。 又是一个即将被骗上贼船的! “对了,薛大哥如今在洛阳城常住么?” “是……啊,不是。”头一次面对李贤这样身份的人物,薛讷不是寻常的紧张,说了一半便连忙改口,“听说大军大败铁勒,大军要班师回朝了,爹爹也可能回来,所以我和娘就到洛阳来住一阵子。” 李绩那老狐狸这回总算没有骗他,薛仁贵确实是要回来了! 李贤心中舒畅之余,看到对面的薛讷拘束得不成样子,不禁挠了挠脑袋。刚刚只想着一下子镇住对方问出来历,谁知道这个自信满满的神箭少年这么不经吓。奇怪了,当初李敬业和程伯虎跟他认识没多久就全都放开了,现在又不是在宫里,用得着这么战战兢兢? “薛大哥……” “沛王殿下勿要如此客气,我万万当不起!”薛讷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深深一揖道,“今日几乎因故冒犯殿下,殿下不怪罪已经是我之大幸,不敢再叨扰殿下!家中还有要事,请恕我先告退了!” 在李贤愕然的目光中,薛讷竟如避瘟神一般匆匆离去。他前脚刚走没多久,李敬业和程伯虎就双双捧腹大笑了起来,李敬业更是夸张得把桌子敲得砰砰响。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六郎你居然有吃鳖的时候,看看那个薛讷,居然被你这幅作派吓跑了!” 李贤原本就郁闷,听到李敬业这种嘲笑更是气急败坏,刚拿起一个杯子想砸过去,随即灵机一动,连忙掀帘出去叫来一个随从,低声嘱咐了一阵。回转来之后,见到程李二人还在那里笑个不停,他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还笑!要不是你们两个不配合,会把人家吓走!告诉你们,要是到时候这个薛讷找不到了,我就把你们送过去给太子五哥当伴读!” 一句不是恐吓的恐吓却立刻让李敬业和程伯虎停住了笑声,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上回李贤开玩笑地把他们送过去给李弘当了一天伴读,结果在于志宁关于为臣之道的长篇大论狂轰滥炸下,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不假,但是,这种事情领教一次就够了! “六郎……沛王殿下,我们这不是和你闹着玩么?”李敬业咳嗽一声,一把将还愣在那里的程伯虎拖了过来,“殿下你说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这下成了吧?” 李贤哼了一声,随即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便率先出门。才走到一楼,他就看见胡天野领着一个汉子过来,仔细一看,赫然是刚刚那个箭术不错的大汉,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六公子……” 李贤瞥了刚刚下场的哈蜜儿一眼,微微一笑后便摆了摆手。虽说许敬业帮着把安康楼一群人都捞了出来,但这样的公开场合,他和胡天野自然还是少说一句是一句。 “胡公就不必多说了,大家心里有数就行。对了,这位大哥的箭术不错,你找个人送他去英国公的宅邸。如果他们问你,就说是敬业大哥要的人。” 见胡天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而那个大汉则是满脸的莫名,他也不解释,点点头便扬长而去。倒是李敬业又被当作枪指使了一把,唉声叹气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拖着程伯虎跟上。好容易看到李贤出丑,结果不一会儿就被扳转了回来,他不得不自认倒霉。 一帮人上马走了一阵,李敬业便渐渐感到方向不对,策马上前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话一出口他便忽然眼睛一亮,“难道六郎你准备来个直闯薛宅礼贤下士,然后把人请回来?”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贤白了一眼,心中渐渐有了一点谱。薛仁贵虽然战功赫赫,但是,和程咬金李绩这样的开国功臣终究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且,看薛讷刚刚那个模样,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如此,不打听清楚就把人弄过来,搞不好会惹麻烦。 他先头已经不知就里惹上了李义府,可不能在没摸清楚情况之前再犯什么错误了。皇子身份用处不少,但也不是处处都能无往不利的。 对了,薛讷这个名字怎么叫怎么别扭,还不如薛丁山呢,又好听又好记,要不,他到时撺掇薛讷把丁山当作表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薛仁贵大危机 由于先前派去的那个随从顺利跟上了薛讷,因此,李贤一行很快找到了薛宅。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从外头看去,这座宅子不但称不上光鲜,反而显得很是寒酸。 李贤当然不会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闯进去,老远就留下了大部分随从,而自己则是和李敬业程伯虎两人站在巷口张望。据他所知,薛仁贵如今是左武卫将军,河东县男,虽说不过是一个男爵,但总归是一个高级将领,没道理家人混得这么落魄。 “六郎,还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去了,找到了地方就好,这样子看上去古怪得紧,还是打听清楚一下再说!” 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李贤便带人折返,在路上和李敬业程伯虎分道扬镳,自个回了皇宫。次日一清早,他照例来到了李宅,尚未来得及去见李绩,就被匆匆赶来的李敬业拉到了一边。 “你知不知道,薛仁贵出事了!” 李贤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大跳,立刻紧张地反问道:“薛仁贵出了什么事?” 李敬业一幅唉声叹气的样子,四处张望了一下方才低声道:“昨儿个回家之后我就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怪不得那个薛讷那幅模样,原来是铁勒那边出事了。薛仁贵三箭定了天山不假,但是,接下来他却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铁勒那边打了败仗之后,十几万士兵全都投降了,结果,薛仁贵居然下令坑杀战俘,事情已经捅到了朝廷,那帮子大臣已经闹翻天了!” 坑杀战俘十几万! 李贤脑际轰然巨响,他只知道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知道这薛家父子声名赫赫,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好家伙,当初白起长平一役坑杀赵军四十万,如今薛仁贵居然也一下子坑了十几万人?一想到一大堆活人被坑杀的情景,他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所以我才说,薛仁贵惹上了大麻烦。”李敬业咂巴了一下嘴,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否则以他的功劳,回来之后必定加官进爵少不了。这回可好,别说功劳,只怕要被那些人弹劾得灰头土脸。对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李贤自个也在心里问自己,要搁汉武帝那会,杀个把人算什么问题,卫青霍去病哪一次发兵打匈奴不是杀个万儿八千的,可现在不一样!他从没见过的那位便宜爷爷李世民是各族共尊的天可汗,而他老爹李治是天可汗的儿子,这仁义的面子还是要的。换言之,出了这种破坏民族和平大义的行为,搞不好薛仁贵就会被当作靶子推出来。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说了,也是关于薛仁贵的,不,应该说是关于西征军的。这回铁勒大捷之后,大军劫掠了好几个部落,上至将领下至兵卒,抢了不少各族女眷,结果吓跑了原本有意投降的好些部落,西征的最大目标也因此落空。要说前头坑杀俘虏的事情还有情可原,这事就了不得了。我还打听到,似乎好些人弹劾的本章都已经写好了,就等着大军归来砸上去。” 这世界上怎么烦心事全都一块来了! 李贤当然知道李敬业所谓的消息来源必定是李绩,对于这位师傅非得喜欢拐弯抹角传递来传递这种消息,他一直觉得很是费解。此时,他头痛之下恨不得把李绩这个老狐狸抓来质问一通――作为现如今军方名副其实的第一号人物,你事事撒手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里在暗自骂娘,但不代表李贤真的敢去这么做,所以,考虑再三,在等来了程伯虎之后,他便拉上了两人直奔薛宅。为了避人耳目,他一个随从也没带,这薛家怎么也不可能是龙潭虎穴,再说了,李敬业和程伯虎那两把刷子,面对一般小蟊贼足够了。 敲门的工作自然还是由程伯虎完成的,这一位砰砰砰地砸上去,李贤几乎差点用双手去捂耳朵,心中暗自祈祷薛家的门结实一点。好半晌那大门终于打开,扑面而来的却是一句喝骂:“谁这么没规矩,门是这么敲……” 话才说了一半,搁下另一半就全堵在了嘴里。应门的赫然是薛讷,看清了外头这三位之后,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竟是关门也不是,开门迎客也不是,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老半晌,他方才想起自己的失礼,慌忙退后两步下拜。谁知趁着他退后这工夫,李贤带着李敬业程伯虎立马闯了进去,一把将人扶了起来。 “薛大哥,这又不是朝堂,又没有外人,你非得拜来拜去干什么?” 见李敬业已经知机地掩上了大门,李贤便赞赏地眨了眨眼睛,但心中的疑团就更重了。这薛家再寒酸,也不至于连门房都请不起。另外,在外头觉着这房子已经够寒酸了,如今进来之后更觉得空间狭窄,根本不像是官员宅邸。 薛讷在李贤的寒暄下,终于招架不住了,匆匆告罪一声便奔入内宅,不多时,他便扶着一位两鬓斑白却腰板硬朗的老妇出来,旁边还跟着两个侍女。 “薛柳氏拜见沛王殿下!” 这薛柳氏三个字一出,李贤哪里还会不知道这是薛仁贵的夫人,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薛夫人不用多礼,我只是昨天遇到薛大哥,觉着一见如故,所以今天便找了过来。” “沛王殿下昨天和犬子见过面?”薛柳氏斜睨了旁边满面通红的儿子一眼,这才笑道,“这孩子回来没和我说起过,不过怎敢劳动殿下到这陋宅来,若是想见他,传一句话也就成了!” 面对这样一位爽朗的长辈,李贤顿时有些为难。他最喜欢和老狐狸打交道,因为那很有成就感;而面对程伯虎李敬业这些同辈,欺压起来也格外有趣……但是,在这柳氏面前耍花枪,那他是不是太卑鄙了? “我们搬来才几日,屋里零乱,实在不是待客的地方,还请殿下稍等一会,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这孩子不懂事,要是他早说昨日见过了殿下,好歹也有个准备……” “薛夫人,其实,我是听说了薛将军的事情,所以才来的。” 李贤终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但是,看到对面母子俩勃然色变的表情,他不禁怀疑,这母子俩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高帽子送上,薛丁山拿来 “想不到殿下如此有心。” 薛柳氏站在那里叹息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道:“当初外子投军是我撺掇他去的,指望他能够扬威沙场闯出一点名堂来,结果他确实是做到了,更送了全家一场富贵。所以,我辗转得知了铁勒那边发生的事,只得从长安赶到了洛阳,想看看能不能设法……” 这薛柳氏居然真的知道了薛仁贵的危机,耳报神好快啊! 李贤自个都是刚刚才知道,此时不免暗地咂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里头的侍女便来报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在薛柳氏的邀请下,他便和李敬业程伯虎一起踏入了房间。 不是不像样,而是太不像样! 瞥了一眼四周简单的陈设,李贤断定这薛家确实是匆匆赶来什么准备都没有。可是,就算有人弹劾,他倒不相信朝廷会真的加罪于薛仁贵。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而凯旋归来的军队不赏功劳,反而要先追究罪责,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再说了,路上李敬业已经和他提过,此次西征的主将似乎不是薛仁贵,那么,一个副将没来由要背那么大罪名吧? 坑杀俘虏是很可怕,但他又没亲眼见过!再说了,唐军劳师远征,再无法确认降军是否会再叛的情况下,留着是祸害,坑杀这条路虽然残忍,但最保险。要说抢掠诸部,那不是有主将管束么,似乎也不该完全由薛仁贵去负领导责任。 想归这么想,但李贤自忖是一个不管事的皇子,所以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末了不经意地提起羡慕薛仁贵的神射,将来若是大军归来,少不了要请教,顺带着大大夸奖了一番薛讷的初生牛犊精神。他一边说一边偷窥薛讷的脸色,见这一位尴尬得无地自容,心中暗自好笑。 要是他这么夸李敬业和程伯虎,那两位肯定会乐得上天,看来以后得注意,不能让薛讷给那两位带坏了! “薛夫人,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个目的。”想清楚了所谓薛仁贵大危机没什么大不了的,李贤便老大不客气地把真实目的兜了出来,“敬业大哥和伯虎大哥都是我的伴读,当然,这伴读只是一个名义,平时我都当他们是我的兄长。”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到四道火辣辣的目光射在了脸上,立刻警告似的回瞪了李敬业和程伯虎一眼。 你们两个老实一点,要是把事情搅黄了,别想我会放过你们! 眼色使完之后,他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自己的游说:“我一向都很敬仰薛将军神射,也曾经和父皇母后提起过,倘若薛将军归来,我想让薛将军教授几手箭术。谁知昨天巧遇薛大哥,又见到那精准的箭术,着实仰慕得紧。薛大哥将门虎子,倘若可以,我想禀明父皇母后,请薛大哥来当我的伴读,如今薛将军尚未归来,所以我想先征求一下薛夫人的意见。” 这一通话中可谓是高帽子不断,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固然是暗地里撇撇嘴,但听在其他人耳中,那滋味可就不同了。 李敬业的爷爷是英国公李绩,程伯虎的爷爷是卢国公程知节,全都是开国功臣,比起薛仁贵这个小小的河东县男自然是风光多了。而李贤这个沛王亲自过来提出此事,更是不同寻常的面子,一时间,包括薛柳氏在内,所有目光就全都落在了薛讷身上。 薛柳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机缘,但转而却严厉了起来:“你昨天带着弓箭出去,难道在人前卖弄了?” 看到薛讷一下子脸色发白,李贤暗叹好厉害的家教,连忙上前劝道:“薛夫人,我都说了这是机缘,若是没有昨天那巧遇,我也不会见识到薛大哥的神射不是?” 李贤这么一插话,薛柳氏自然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儿子,但仍是狠狠瞪了薛讷一眼。只是,这虽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她却不敢轻易答应,忖度了半晌,她忽然想起李贤说要请皇帝皇后做主,心头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殿下看中了讷儿是他的福气,臣有臣道,只要陛下和娘娘同意,我们全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我只是担心如今朝中物议不断,万一……” 虽说薛柳氏话只说了一半,但李贤最会察言观色,当然知道那后头半句没吐出来的话是什么,当下便笑道:“薛夫人放心,我明白。这样吧,我如今一直都和伯虎大哥敬业大哥在英国公那里学习武艺,若是薛大哥愿意,不妨也加入,这样大家也好有个伴。等到事情平息下去,我再去和父皇母后明说如何?” 李贤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事情会平息下去,薛柳氏不免有些惊讶,至于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对视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哪怕李贤是说薛仁贵回朝还会加官进爵,他们也不会感到怀疑和奇怪。 见那边薛柳氏和薛讷在用眼神打着商量,李贤便笑咪咪地坐在那里摩挲着下巴,心里异常得意。有这个沛王的身份还真是好用啊,一出马便是手到擒来,看这个光景,把这个薛讷弄过来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咳,薛丁山有了,这樊梨花在哪里? “殿下如此高看,那我明日就让讷儿到英国公宅邸去!” 听到这最后一句承诺,李贤自然是大喜,恨不得立刻用一通长笑来发泄一下内心的兴奋。但这是在别人家,他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印象,只能继续送上了一番恭维。接下来他便故作无心地请教了一下薛讷的表字,结果让他大跌眼镜。 慎言,薛讷的表字竟然是慎言!天哪,这不是明摆着让这神箭少年当个闷葫芦么?讷这个字原本就和木讷搭边,天下那么多表字不好取,干嘛非得取这么一个拗口的!算了,表字不好不要紧,古人不是还喜欢给自己起号么,大不了他让薛讷将来号丁山先生就得了! 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薛讷忽然看见了李贤诡异的眼神,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但随即便安慰了自己一通。不管怎么说,他苦练射箭这么多年,也总算机缘不错,没有埋没不是? ps:今天一定更新两章,最近跳票太多了,真的很抱歉,还请大家多多推荐支持一下,万谢万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又收了一个手下,老狐狸召见 如愿以偿搞定了薛讷,李贤离开薛家的时候自然是兴高采烈。然而,出门还没走多远,他忽然就被左右抢上来的李敬业和程伯虎一左一右挟持住了。看到两人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立刻想到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六郎,你刚刚在薛家说一直把我们两个当成你的哥哥,我没听错吧?”李敬业笑嘻嘻地扳着李贤的肩头,作极亲热状,手上却加重了力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哪有弟弟一直追讨兄长欠账的道理?我和伯虎欠你的那些账,就一笔勾销吧!” 拿我的话来套我? 李贤翻了个白眼,一把拍落了李敬业的手,然后轻轻哼了一声:“没听说过有句俗话说得好么?亲兄弟明算账,别说你们,就是我那太子五哥,欠我的那些账也一笔笔都记着呢!没错,你们是比我大,我也一直把你们当作兄长‘礼敬’的,所以,两位若是想赖帐,以后别怪我在外头说你们以大欺小!” 听到李贤刻意加重的“礼敬”两个字,李敬业不免恨得牙痒痒的,便回瞪了程伯虎一眼。而程伯虎却也痛快,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敬业你花花肠子这么一堆都奈何不了六郎,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似乎我的欠账可没有你多。” 看到李敬业的脸一下子胀成猪肝色,眼珠也瞪得老大,李贤心底偷笑不止。程伯虎比较老实巴交,平时吃亏反而比较少;而李敬业这种非要和他耍心计的人,反而是最最倒霉的人。所以,他笑嘻嘻地上去拍了拍李敬业的肩膀:“别忘了,最近的一笔欠帐月底就要到期了!” 看到李贤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而程伯虎也丢下他匆匆赶上,李敬业几乎想仰天痛骂一顿。他堂堂英国公长孙,不管在洛阳还是长安都是横行无忌的人物,怎么偏偏在小他那么多的李贤面前讨不了好?难道这也应了那句话么,既生业,何生贤? 李贤哪里有工夫理会李敬业的悲愤,回到李宅之后,他便看到昨天见过的那个大汉在一个仆人的指引下上前见礼,虽说礼仪还不怎么娴熟,但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憨厚让他非常满意。 憨厚的人好啊,作为朋友的多一点花花肠子没关系,但是,要作为忠实手下培养的,憨厚就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品质。想当初程伯虎也是个憨厚汉子来着,只可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后硬生生给李敬业带坏了! 他在心里把李敬业鄙薄了一通,却压根没考虑自己是个比李敬业更狡猾的小狐狸。笑吟吟地点点头之后,他这次充分显露出了一个皇子的派头。 “想必他们也对你解说过了,我就是沛王李贤。昨天我在安康楼前看到你的箭术,虽说不能算是第一流,但能够用闲暇时间练成这样,已经殊为不易了。之所以把你找到这来,是因为我想问问你的情形,是否愿意追随我。” 那汉子哪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见到如此尊贵的人物,听李贤咬文嚼字这么一堆,仅剩的一丁点镇定顿时飞到爪哇国去了,结结巴巴了好一阵子还没有吐出一句囫囵话。好半晌,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粗声粗气地说:“小人……小人陆黑,家里就一个人,平常靠着打零工过活。小人……小人不会说话,以后殿下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真是个爽快汉子! 李贤本能忽略了李敬业和程伯虎的戏谑目光,上前准备把人拖起来,可这一用力方才感到沉沉的,拽了一把竟是一动不动。到了最后,他只得开口让其自己起来。 他没有开府建宅,这样一个人又不好弄进宫里去,但是,他也不放心把人扔在李敬业这个狡猾家伙的手里。所以,看见旁边的程伯虎似乎对陆黑的魁梧身量很有点兴趣,他灵机一动,便对程伯虎笑道:“伯虎大哥,有没有兴趣为你的三板斧找个传人?” 这个出乎意料的建议让李敬业瞠目结舌,而程伯虎歪头打量了陆黑半晌,竟爽快地点了点头:“好,我就收下这个徒弟了!” 李贤正想对不知所措的陆黑解说几句,忽然有仆人过来说李绩找他,他心里一嘀咕,便关照程伯虎好好当这个便宜师傅,一边思量将来让薛讷顺带教授几手,一边朝李绩的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瞥见那张标准的老狐狸脸,李贤立刻打叠起了全副精神。要说当徒弟的当到他这个份上绝不是一丁点倒霉,凡事没人帮衬得劳心劳力不说,这当师傅的还时不时丢出点难题来为难考验一下,要是换一个人,早撂挑子不干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把笑容放在了脸上:“师傅有何吩咐?” 他等了老半天也没见李绩说话,不由得疑惑地往李绩脸上直瞅,见李绩目光炯炯地正在看他,他不由心中怦怦直跳,却没有闪避目光。 自从摊上武后这位彪悍的母亲之后,他练出的最大本事就是说谎不眨眼睛,别说李绩这样程度的直视,就是在他母后似乎直透人心的目光下,他也从来没有败阵过,怎么会发怵? 也不知对视了多久,李绩方才收回了目光,转头往书架上扫了一眼:“你上回送来的那本失传兵书我都看过了,着实是令人大开眼界。听说今日你去了薛家,想必也已经把薛家人说动了,我是不是要恭喜殿下如虎添翼?” 这老狐狸怎么始终话中有话? 李贤轻描淡写地嘿嘿一笑,就当是默认了。他如今也学乖了,面对李绩这个老狐狸,话还是少说几句的好,免得留下全都是把柄。 李绩又转头看着李贤,脸上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西征的事情敬业应该都对你说了,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李贤心中一突,看李绩的目光不像是开玩笑,顿时低头忖度了开来。李绩这明显是考校,那么,他该怎么回答,该答到什么程度,那就值得斟酌了。李绩平日基本上是将他当作了天才,问题是,这回李老头期待他这个天才干什么? ps:第二更,求推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小狐狸三斗老狐狸 “功可抵过,过不掩功。” 干脆利落地吐出这八个字之后,李贤便不再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李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李绩的眼神倏然一变,而且没有再变回原先那种古井无波的样子。 “坑杀十余万人,又纵容士卒烧杀抢掠,致使西征功亏一篑,你居然认为薛仁贵过不掩功?” 准备充足的李贤哪里会被这样的质问驳倒,当下便反问道:“请问师傅,此次西征铁勒,谁是主将谁是副将?” 不等李绩接口,他便立刻自己接上了话头:“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功名远震铁勒诸部,这等大功足以抵下他的所有过失。我大唐军纪严明,我倒不信主将不下令,他敢坑杀战俘,他敢下令烧杀抢掠。后者还可以理解为私欲,至于前者,按照我大唐律令,似乎就连主将也没有资格下令杀俘吧?” 他长长拖了一个音,忽然就不说了。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李绩并没有追问,而是沉默了一会。正当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只听对面猛地传来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 李贤被李绩这阵笑弄得莫名其妙,就算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也不必这么夸张吧?这种事情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心里有数就好了,要是李绩真的问起来,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你能够看准这些,不枉在我这里学习了这几年武艺和兵法。”李绩轻轻捋了捋下颌的长须,微微颔首道,“如今朝中议论纷纷,所有的弹劾却只是针对薛仁贵一人,却把主将郑仁泰抛在了后面,实在是好笑得紧。要说薛仁贵当初怎么也是陛下的救命恩人,此番大功又是天下皆知,再加上你刚刚说的那个因素,陛下是不会因此而责罚他的。” 救命恩人?李贤闻言有些好奇,却不敢拿来问李绩,只得把满肚子疑惑先藏在心里。李绩既然说他父皇李治不会降罪,他当然相信,这样看来,他很快就能把薛讷的事情和李治武后提一提了。 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他不免就有些心不在焉,没看见李绩的眼神有变。正当他想象着自己将来拉弓射箭一箭双雕的时候,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句话。 “我听说,几天前你应邀到许敬宗家里做过客?” 李贤一下子惊醒过来,一抬头看李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暗自咂舌于老狐狸的耳目灵通。虽说李宅外头一幅门可罗雀的样子,其实老狐狸不动声色却是什么都知道,真真是狡猾到家了。 “没错,师傅你还真是消息灵通!”李贤可不会硬生生白吃亏,笑嘻嘻地加上了一句,“既然师傅你知道我去了许家,我在里头干了些什么你也应当知道吧?” “啊咳!” 李绩被李贤一句话噎得气结,最后只能用招牌式的咳嗽蒙混了过去,心中暗叹半辈子戎马几十年官场,却碰到这么一个古灵精怪不按常理出牌的李贤。 虽然胸闷不已,但是,他在狠狠瞪了李贤一眼之后,还是告诫道:“李义府这个人虽说笑里藏刀,但如今他官职日高,人又狂傲,反而并不足惧。相反,你和许敬宗打交道却得小心,此人能够逐长子长孙于岭外,嫁女于蛮夷,心性和常人大有区别,你若是小看了他,将来只怕是要吃苦头。” 这话就带上了深切的关心成分。而李贤站在那里老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原因很简单,以前李绩几乎次次都是给他出难题,否则就是爱理不理,很少有这样入骨三分的指点。因此,他在恍然大悟之后,便毕恭毕敬地弯腰深深一揖。 “多谢师傅指点!”他一抬眼瞥见李绩笑容满面显然心情不错,立刻打蛇随棍上地涎着脸道,“我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勾当,还请师傅多提醒我几回。否则若是我被人算计堕了师傅威名,自个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 李绩捋胡须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一时间哭笑不得。最后,他只得狠狠瞪了李贤一眼,无可奈何地道:“你只要将来少惹一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关上书房大门从小路走出这个院子,李贤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其实他刚刚在房间里就很想笑来着,但是为了不刺激到李绩的情绪,他硬生生忍到现在。只可惜这是在李宅而不是皇宫,他不敢太过畅快地大笑,因此肚子有隐隐酸痛的趋势。 等到整理好了情绪,他一来到演武场就把李敬业拉到了一边,满脸严肃地询问所谓的薛仁贵对他老爹李治有恩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遭到了一个大白眼。 “不是吧,你是陛下的儿子,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还好意思说仰慕薛将军!”李敬业难得找到这样的大好机会,自然狠狠嘲讽了一番,直到李贤快要暴走,他这才得意洋洋地解释道,“当初陛下刚刚即位的时候,大雨三日不止,结果导致山洪暴发,水都淹到了玄武门。薛仁贵那时驻扎宣武门,冒死登门框向皇宫大呼,所以算是救了陛下一命。” 李贤听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还以为至少是战场上单骑救主之类的功劳,谁想到是这样离奇的事,连水淹玄武门都来了! “至于当初薛仁贵成名的那一遭就更加戏剧性了,白袍小将带双弓,方天画戟出无敌,直到现在,听说高丽还在那里传唱这童谣。太宗皇帝一喜之下,他便从布衣一路直擢中郎将,他守玄武门也是从此而来的。” 经李敬业这么一说,李贤心中的好奇就更盛了。说起来也真是可惜,他可以随处乱跑的时候,薛仁贵已经早就派出去打仗了,竟是到现在都缘铿一面。真不知道这薛仁贵是怎么一幅威风凛凛的样子,能让后人编出那么多小说戏剧来。 上回薛讷的神射就已经让他大开眼界了,薛仁贵那驰名中外的神射究竟是什么光景?如果他真有这方面的资质,能够学到精髓,那弯弓射大雕的典故,大约就要换主角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老狐狸小狐狸的爱才之心 要回长安了! 这是李贤从李宅回到洛阳皇宫的当天晚上,从武后口中得知的消息。对于长安或者是洛阳,李贤并不觉得谁强谁弱,但是印象中对洛阳似乎更加亲切一些,原因很简单,他在长安的时候还小,没能够出宫四处晃悠一下,欣赏大唐盛世风情。反正不是回去了就没机会回洛阳,以后他要是长大了,哪里不能去? 看到武后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愉快,李贤当然不会去挑衅母后的神经,挑了几件外头的趣事说着取乐,但看到效果几乎相当于零,他就不敢再坐下去了,干净利落地找了个借口开溜。似乎在印象中,武后一向更喜欢洛阳而不是长安,不知道是否因为政治方面的考量。 因为要准备大队人马回长安的事宜,因此即使是李绩这么一个不管事的宰相也不免忙活了起来,自然没空时时刻刻监督三人练功。不过,由于先前被教训得灰头土脸,再看到程伯虎在那里嘿咻嘿咻抡着斧子苦练,李贤和李敬业大受刺激,竟全都比以往多加了几分力气。 所以,次日薛讷匆匆赶到李宅演武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场面――程伯虎一个人练斧练得虎虎生风,硕大的沉重斧头就好像是没重量似的,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毫不沉滞。而一旁的李敬业和李贤则双双战成一团,剑来剑往好不激烈,从他的角度看去,竟不是什么花架子,分明是真正的对战。 “薛少爷!”旁边的家仆见薛讷脸色怔忡,便笑着提醒了一声,随后又解释道,“薛少爷以后就习惯了,沛王殿下和我家少爷、程少爷在这里都不分上下,更不喜欢别人没事就拘束着,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也不必时时刻刻想着行礼。” 不拘礼节么? 平常对上李敬业的时候,李贤向来都是应付裕如,但今天却觉得有些吃力。闪过搠胸一剑的时候,他几乎惊出一身冷汗――李敬业这是干什么,玩真的也不必玩到心跳吧?当他跳出圈子想要喝骂两句时,却只见李敬业丢下手中宝剑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笑声自然更让他莫名其妙。 “伯虎,我赢了!我就说,只要我出全力,没来由会输给六郎!一百贯钱,你可别忘了!” “神气什么神气,有本事你以后次次都把六郎赢下来!” 看到程伯虎愤怒的眼神,李贤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敢情李敬业竟是和程伯虎用今天的输赢打赌来着,怪不得今天这家伙这么拼命――在战场上玩玉石俱焚还差不多,平常演练要次次这样,他不还得被吓出心脏病来! 赶明儿一定要好好治理一下这家伙! 他狠狠瞪了李敬业一眼,忽然瞥见场边多了一个人,定睛一看顿时大喜过望,回剑归鞘便匆匆奔了上去,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薛大哥!” 刚刚那一幕薛讷全都看在眼里,直到此刻还没有消化由此带来的惊吓。李敬业和程伯虎在称呼上有所不敬也就算了,刚刚李敬业那拼命的进攻中,如果差之毫厘,只怕就会带来可怕的后果。天哪,这三个家伙全都疯了么? 脑子中转着这样的念头,薛讷根本没看到李贤已经跑到了自己面前,更没有听到那一声叫唤。直到被人推了一把,他方才恍过神来,立刻看到了眼前那张笑嘻嘻的脸,几乎下意识地拜倒下去。 这一次李贤学乖了,一把就拽住了薛讷的胳膊,然后摆了摆手把那个家仆赶了下去。忖度这光景,薛讷应该来了又一会子,大概看见了他和李敬业的那场“精彩”对决,这脸色发白估计也是吓出来的。 “薛大哥可是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场?那都是我们闹着玩的!”李贤哈哈大笑地拍了拍薛讷的肩膀,虽然他眼下最小,但是论身高,他只比薛讷矮半个头而已,这老气横秋的动作做起来毫不困难,“你以后就会慢慢习惯的,对了,薛大哥除了弓箭之外,平常还用什么兵器?我可是听说,薛将军的方天画戟乃是一绝!” “爹爹说我不适合用方天画戟,所以教我的是枪。”虽说从和李贤的数次交往来看,这位沛王确实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架子,但是薛讷还是有些本能地拘束和紧张,“爹爹说,这战场上弓箭只能及远,一旦近战还是要靠本身的兵器。只是用枪同样需要从小习练,所以我只是学了个皮毛。” 皮毛?这小子不是在谦虚吧?不过薛仁贵自己用的是方天画戟,教儿子的却是枪,也不知道教的是什么样子。 当下李贤便叫来了程伯虎,笑嘻嘻地撺掇薛讷和程伯虎比试一场,顺带着又提起了上回李绩和程伯虎对战的情形,特意强调李绩的枪法出神入化。这下子薛讷立刻来了兴致,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至于最最好斗的程伯虎巴不着有这个机会,拎着斧头便立刻上场。 由于长枪携带不便,因此薛讷往日只是弓不离身,此时看到旁边兵器架子上应有尽有的各种长枪,眼睛顿时大亮。千挑万选之后,他最终取下了一支亮银枪,挑出了几朵枪花热了热身,便走进了场中。此时,程伯虎已经不耐烦了。 李贤兴致勃勃地站在场边观看,相比上回李绩的指导战来说,这才是真正考较本事的对决。果然不出他所料,两人甫一交手便是互不相让,程伯虎是一门心思要抢上去缩短距离,而薛讷的一招一式无不是为了拉开距离发挥长枪的优势,场中但听见程伯虎的怒吼和薛讷的叱喝,他越看越觉得心头激荡,恨不得亲身下场去试试。 “步法不错,尚得轻灵稳健的要旨,臂腕的力量是差不多了,腰腿力量还不足,扎枪还不到潜龙出水,离着中平还差不少。” 听到这个评价,李贤不由得转过头去,只见李绩赫然站在身后,双目熠熠有神,时不时颔首点头。见此情景,他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来,李绩的枪法似乎在他们这些人当中找不到传人,既然如此,何妨撺掇老狐狸去调教一下薛讷? ps:各位情人节快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苦战,李绩的用意! 激战正酣的薛讷和程伯虎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李绩,因为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对方抓到了空子。不同于程伯虎那种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薛讷却是越打越心惊,毕竟,亮银枪虽然长,但主要靠的还是臂腕和腰腿的力量,而程伯虎扛着这么大的斧头却始终能保持这样的攻势,这力量也未免太可怕了! 斗了百来个回合之后,两人终于精疲力竭,主动放缓了招式,最后两两收势退到一边。薛讷一边大口大口喘气,一边打量着对面的程伯虎,却见这一位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把斧头往旁边一扔,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累死了!” 程伯虎这一坐,立刻便有仆人上来递上毛巾凉水等物,而薛讷正从旁边的仆人手中接过这么一份,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薛大哥果然好身手,能够在伯虎大哥这样的攻势中不落下风,果然是将门虎子!” 李贤看到薛讷手忙脚乱地准备行礼,连忙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旁边的李绩,径直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掰着瞎话:“师傅刚刚在场边看了很久了,对你的枪法很是赞赏,说是难得的少年英杰!” 倒是李敬业已经习惯了李贤的这种做派,站在程伯虎身边满脸好笑地瞧着自己爷爷的反应,嘴上还轻声和程伯虎交流着。而程伯虎却一向嗓门大,灌了一肚子水之后总算缓过气来,立马对薛讷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除了英国公,我就没见过谁的枪那么灵动的!人家说那个什么……龙出水,大约差不多就是这个架势!以后我们每天都来这么一场!” “小子薛讷,拜见英国公!” 薛讷终于醒悟过来,慌忙上前见礼。这一次李贤当然没有拦着,无论是年纪资历还是其他,李绩受这一礼不冤枉,更何况,只有行了这一礼,他接下来的戏才好唱不是? “小小年纪就能练成这样,确实不易。”李绩一边说一边斜睨了旁边的李贤一眼,见其兀自低头思量,显然在动着什么鬼主意,不觉摇了摇头,“我听敬业他们说,你的箭术也相当可观。不过,箭术固然是需要长时间的磨练,枪术也同样需要勤学苦练,你一个人要通习这两样,只怕你爹从小督促你很严。” “是,我爹在教导我武艺的时候,确实很严格……” 见李绩问,薛讷答,一个颔首,一个点头,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李贤便悄悄往旁边退开了两步,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提议又吞了回去。李绩这样的老狐狸其实并不容易入彀,他当初之所以能对老狐狸连战连捷,一来是因为以有心算无心,二来则是因为这个皇子的身份,当然,最最重要的就是,他李贤的天赋确实不错,否则李绩绝对不会收他为正式弟子。 看这光景,他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果然,当薛讷提起应李贤的邀请,日后会时常来李宅的时候,李绩便笑着点了点头。而这一次,他没有指点几招就立刻回书房,而是在兵器架上挑出了一把镔铁枪,随手舞动了一下便用枪尖指了指李贤道:“来,让我看看你这几天有什么长进!” 李贤没料到李绩会突如其来出这么一招,差点没一下子咬到了舌头。上回灰头土脸的情景他当然记得,如今当着薛讷的面,难不成还要再丢一回脸?还不止薛讷,程伯虎身边那个满眼放光的家伙,不是他刚刚收的手下陆黑还有谁? 不管这么多,拼了! 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抛出了脑海,他猛地拔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横跨一大步,朝李绩当头劈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当他的剑势已经快接近李绩面门的时候,只见枪影一闪,他结结实实地感到剑上传来一阵莫大的阻力,待想抗拒时却已经被推出数尺。就是这么一丁点差池,他的周身上下就赫然被枪影笼罩,虽然他竭力把剑舞得密不透风,但只能被动防守,根本找不到半点进攻的缝隙。 “好,比三天前有长进,但还远远不够!” 听到李绩的这一声大喝,李贤心头一振,随即就生出了一股不服输的情绪。和老狐狸斗智他次次都能不落下风,可这斗武他次次都只有吃亏的份。虽说没什么实质性损失,但是也太憋屈了。 他一边竭力格挡那犹如水银泻地一般的攻势,一边拼命寻找着可资利用的空隙。终于,他发现李绩的右手忽然一滞,枪势不可避免地带出了一个小破绽。 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他左脚横跨一步,右脚随即上前,猛地抢进了那枪影之内,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伸出左手去挟那枪身,右手的剑趁势就递了过去。 铮―― 一声金铁交击的长鸣之后,他踉踉跄跄退出了好几步,几乎一屁股栽倒在地。刚刚那一下子眼看就要成功,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长的枪在李绩手中用出来却有鬼神莫测之效,刚刚那一招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缩枪法,要是在战场上谁给他来这么一下子,他就真的没命了! 他这时才发现四周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回头一看方才发现场边几个人全都是张大了嘴站在那里,程伯虎和李敬业倒还好些,薛讷却是几乎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不错不错,总算摸到一点剑术门道了!” 摸到门道了?李贤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一想刚刚打头的一剑和最后的一剑,似乎都有些一往无前的气势,莫不是…… “所谓用剑,只有得身剑要旨,方才算是摸到了门道。我幼年习剑学枪,虽说剑术不及枪术精,当年却也好歹是没有几个对手的。”大约是说到武艺的关系,李绩流露出几分自得的情绪,耍弄了一个漂亮的收枪势,便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无论是用枪用剑抑或是射箭,精气神缺一不可,你们几个好好体会吧!” 看到李绩将镔铁枪交给一旁的仆人,慢腾腾地转身离去,李贤还有些发愣,然而下一刻,两个黑影就突然扑了上来,左边的李敬业便恶狠狠地道:“不公平,爷爷今天只指导了你一个就走了!” 程伯虎也在旁边羡慕地补充了一句:“就六郎你运气最好!” 李贤见场边的薛讷仍旧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李绩是指导他不假,但是,耍弄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术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与姊妹花的尴尬再会 对于洛阳来说,黄昏到午夜宵禁之前,自然是一天中最最热闹的时候。无论是酒肆食铺还是客店,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头,有钱的人寻欢作乐,没钱的人凑个热闹,自然,在这样的热闹之下,总有些许不和谐的音符。 李贤从来没有想到,穿上普通的衣服步行上街,居然会遭遇到小偷――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招摇过市的时间太久了,这使得他几乎错误地认为,没有什么小偷会不长眼睛地找上他。刚刚他要不是反应得快,那装满了金银钱的钱囊只怕是要被人摸走了。 他可是从来不带那种沉甸甸却没什么购买力的铜钱,钱囊中的钱差不多总值个数百贯,要真是丢了,他非得气炸了肚皮不可! “臭小子,竟然敢偷我的钱!” 此时,抓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李贤两眼喷火。那倒霉的小偷只比他矮半个头,虽然被擒,但眼睛仍旧骨碌碌直转,显然不是个初哥。若不是这个时候李敬业等人全都将他围在当中,他敢肯定,这穿着家常旧衣,就像个平常少年似的小偷一定不会这么老实! “六郎,把人交给我!”程伯虎摩拳擦掌地上前一步,露出了一个凶悍的笑容,“我倒要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人,居然偷到我程爷爷头上来了!” 程伯虎出马,李贤便顺理成章地撂开了手,见李敬业一脸看好戏,陆黑则是鄙薄地皱起了眉头,唯有薛讷有些不解,他便笑嘻嘻地解释道:“伯虎大哥能耐大着呢,以后要是出门丢了东西全都可以找他。” 而那个小偷听到一个程,再听到伯虎二字,立马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求助的目光瞥来瞥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最后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各位公子行行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呸,这种话我都听腻了,个个被抓住的偷儿都这么说!”程伯虎当然不吃这一套,恶狠狠地问道,“说,你上头是谁罩着?” “我……” 正在李贤看热闹看的高兴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程大少!” 回头一看,李贤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当初害得他和程伯虎差点陷身贺兰别庄的燕三还有谁?话说程伯虎当日去找这家伙算账,他也忘了询问下文,谁知这家伙还敢蹦出来! “师傅!” 什么,这家伙叫什么? 如果说刚刚李贤的目光还只是喷火,那么现在就干脆像是刀子了。好嘛,上次是这燕三耍了他们一记,这回可好,干脆上徒弟了! 程伯虎闻声回头,随即也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上次我去兴师问罪的时候你不在,如今竟然主动蹦出来了!敢情他是你的徒弟,好啊,子债父偿,他是你徒弟,也和你儿子差不多,老燕你要是不给个交待,就算你师傅和我家老爷子有交情,也休想躲过这一回!” 众目睽睽之下,燕三似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上回实在对不住,我只是一时手痒,谁知道拿错了东西露了行踪。既然程大少你们没事,那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惦记在心上嘛。倒是我这个徒弟,咳咳,他的来头其实不小……他可是正正经经姓长孙的!” 长孙! 一句话引起了诸多联想,李贤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死掉的长孙无忌,正当他想要再问的时候,忽然只觉得眼前微风一闪,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燕三手上赫然拉着一个人,已经跑出去老远,还有闲暇回头挥手打招呼。 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耍诈! 李贤几乎没一下子暴跳如雷,转而却感到怀里似乎多了一样什么东西,顿时大吃一惊。要知道这燕三可是标准的神偷,刚刚离他这么近,要是真的顺手牵羊偷走了什么东西,那乐子可就大了。到时候总不成让官府帮他这个沛王去抓贼吧? 然而,等到他把手伸进去的时候,掏出来的却是一支金簪。只见簪首精雕细琢着舒展自如的云朵,周围是八个圆托,当中镶着红宝石绿宝石等等,看上去格外富丽华贵,绝对价值不菲。燕三一个男人怎么也不可能买这种东西,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这又是那个家伙不知从哪里顺的! 李敬业凑上前来打量了一下,忽然笑嘻嘻地说:“这样式我曾经见过,似乎是之前皇后娘娘赐的,各家宰相都分到了一对。我家那一对我敢保证还在,不知道是哪家宰相那么倒霉,被燕三这么一个大飞贼光顾了!” 这东西是武后赐给宰相家女眷的? 李贤吃惊之余又端详了两眼,愈发觉得这东西出自内造的可能性很大。正当这时,他的眼睛忽然瞥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影,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少女。 前头那个人气急败坏,后头那个则似乎有些惊慌失措,那相似的脸庞看上去异常熟悉,不是许家那对姊妹花还会有谁?他瞥了一眼手中的金簪,再看看不远处的两女,登时觉得一阵有趣――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他刚刚将簪子重新塞回怀中,目光就和对面的许瑶打了个照面,很快,那一位便拉着姐姐直冲了过来,对着他劈头盖脸地问道:“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可恶的小偷?” 除了李贤之外,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就在刚才,这里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可恶的小偷来着。而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看到这对姊妹花,若不是顾及到她们可能是名门之女,李敬业几乎就要吹口哨了。 李贤和许敬宗达成了交易,此时自然没必要再避讳这对姊妹花,当下便笑容可掬地问道:“两位许小姐被偷了东西?” “是啊,这个胆大包天的偷儿居然敢偷我们的簪子!要是给我抓到他,看我不把他千刀万剐!” 看看妹妹咬牙切齿的模样,再看看姐姐满脸惶然,李贤不得不在心里感慨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然而,正当他寻思着怎么体面地送回东西时,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一根云形金簪在地上弹了几下,最后静静地躺在那里,而簪子的一边站着许嫣许瑶姊妹,另一边则是呆若木鸡的李贤。 ps:关于李贤的年龄……这么说吧,大家不要去对年表了,我自己一早就对过了,不得不给他加上了几岁,现在就算少年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吃软不吃硬 李贤绝对不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他刚刚明明记得把簪子藏进了怀中,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掉出来,而他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先前燕三溜走的时候绝对在他衣服上做了什么手脚! 但是,这现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面对一双正在喷火的眼睛,他该怎么蒙混过去。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不用指望,这两个家伙不给他添乱就已经是万幸了,至于薛讷和陆黑,似乎也不适合作为帮衬的对象。说来说去,这次竟要他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 许瑶面色不善地盯着李贤,丝毫不顾背后许嫣的提醒:“这支金簪怎么会在你手里?莫非你和那个小贼认识?” 小贼?那个家伙分明是个贼头贼祖宗,要不是他耍阴招,怎么也不可能惹出这么多事情! 李贤正想解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何要解释?东西是燕三留下的,即便是偷来的又怎么样?他和这贼头的账还没算清呢,这东西不过是利息!当下他镇定自若地弯腰把东西捡了起来,在许瑶面前晃了一晃。 “你说这是你的簪子?” “没错!” “可我只知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的!”他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揣进怀里,理直气壮地说,“这金簪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这一支,据我所知,各家宰相的女眷都有一对,许二小姐一口咬定这是你的,似乎有些武断吧!” 哼,要是态度好一点,他当然也就顺势把簪子还回去了,就是再贵重的金簪他也见过,还不在乎这种女人戴的东西。可对面这丫头非要一幅凶巴巴的样子,那就别怪他强词夺理了! “你……” 许瑶闻言顿时气急败坏,可一个你字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此时,倒是她背后的许嫣见机得快,一把将妹妹拉了回来,便上前盈盈施礼:“殿下,小妹太过没规矩,说话不成体统,还请殿下恕罪!其实一支簪子本没有什么,但它是皇后娘娘赐给爷爷的,爷爷给了我们姊妹一人一支珍藏。平日我们也不敢戴,谁知道……” “姐姐,你和他嗦这么多干嘛!”许瑶气冲冲地拉开了许嫣,登时抢过了话头,“平常这种好东西哪里轮得到我们姊妹,全都被老头子的那些姬妾分光了!他眼里只有那些莺莺燕燕,哪里有我们!要不是爹爹死了,那死老头会善心大发?今天要是东西丢了,回家之后不知老东西要怎么折腾我们!总而言之,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终于品出了滋味,对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敢情这是许敬宗的孙女?好嘛,这个小的实在够彪悍的,一口一个死老头,要是许敬宗听到,非气炸了肚子不可!本着看好戏的心理,李敬业一把将莫名其妙的薛讷和陆黑拉到了一边,把大片的地方让给了那边横眉竖眼的两位。 老头子――死老头――老东西…… 即使是李贤,此时头上也是一根根的青筋。他很怀疑,像许瑶这样的性格,平时在许敬宗面前是什么样子的,温文尔雅作淑女状?笑话,怎么可能!再看看旁边那位姐姐已经是急得直跺脚,他更是觉得有意思,这一双姊妹花的性子可真是南辕北辙啊! 他也不去看满脸怒色的许瑶,径直对许嫣问道:“许大小姐,这路上人来人往难免有匪类,你们两个出来怎么连个随从都不带?” “其实……” “呸,那些下人全都去奉承家里头那些大大小小的狐媚子了,谁顾得上跟我们?照着那死老头的意思,要不是还指望我们能够换到大堆聘礼,说不定连我们一块都逐到岭南去!” “你住嘴!” 见许瑶愈发口无遮拦,许嫣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喝住了她,眼泪登时簌簌落下。这下子李贤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从袖子中掏出手帕递了过去――自打有了贺兰烟这个跟屁虫之后,他就从来没忘了备一块帕子,谁知道如今贺兰烟不在身边还能派上用场。 许嫣本能地接过,只擦了一下便觉得有些不妥,情不自禁地透过双手缝隙瞥了李贤一眼,双颊立刻飞上了两朵红云。好容易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她便还回了帕子,又深深施了一礼:“实话不瞒殿下,其实丢失那支簪子的人是我,小妹是怕我回去遭责骂,方才把她那支给了我。刚刚满大街找那个小贼,其实也只是抱着万一的侥幸,毕竟,这金簪价值不菲,大约小贼也将它换了钱。小妹出言无状,我在这里代她赔礼了!” 人家好声好气地道歉,李贤自然更加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搀扶了一把,却浑然没注意自己碰到少女的胳膊时,对方的脸更红了些。 “我只是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刚刚这里是跑过去两个贼,还想偷我的东西,结果被我识破抓了个正着,还从身上搜出了这个,只可惜被那两个家伙跑了。”李贤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撒起了弥天大谎,又从怀中取出了那支金簪递了过去,“原物奉还,这样一来,你们回去就不会有事了。” 许嫣顿时又惊又喜,连忙双手接过谢了又谢,而旁边的许瑶却在那里嘀咕了两句,最后在姐姐的强拉之下,方才不情不愿地上前勉强行礼道谢。 闹过了这么一阵,李贤方才向两姊妹介绍了其他人,就连陆黑也没有落下。而这个憨厚的汉子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闹了个大红脸不说,还险些把两姊妹搞错,差点闹了笑话。而薛讷也不如李敬业程伯虎那般经历多多,相见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木讷,哪里有当初百步穿杨神箭少年的风采。 两姊妹拿回了簪子,李敬业便笑嘻嘻地相邀同游。对于这个提议,许嫣有些犹豫,而许瑶却表现得很爽快。 “也好,多了你们这些保镖,再有小贼也不怕了!” 对于李敬业的花花肠子,李贤自然是知之甚深,原本是无可无不可,但听了这一句差点没立马翻白眼。保镖……这天底下除了他父皇母后,大概谁也没有这样的保镖阵容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想借钱,麻烦去找你未来的夫君 李贤不得不承认,这许家两姊妹还是很有得看的。虽然她们及不上贺兰烟天生丽质和与生俱来的妩媚风流,但还是流露出一种青春亮丽的风情。当然,大的性格还好,至于小的那个性子太彪悍了,谁要是敢娶回家,必定会上演一场货真价实的野蛮女友,他可是敬谢不敏。 所以,李敬业在那里巧舌如簧地献殷勤,他便袖手站在最外围和薛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点没发觉自己这群人已经成为了路人瞩目的焦点――一群相貌堂堂的少年当中夹杂着两位美貌少女,自然是极其吸引眼球的。 女人上街,头等大事自然就是购物,即使是荷包并不充实的许氏姊妹自然也不例外。看到伊人囊中羞涩,李敬业自然是免不了在旁边帮衬了几个,几贯钱换来了好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很是博得佳人一粲。 李贤看着李敬业忙前忙后,心中不免恶意揣度这家伙腰包里还剩多少钱。李绩治家严谨,虽然并不禁子侄跑到风月之地去,但李敬业每月的零用就是数百贯,偏偏这家伙还常常充阔佬,结果往往是入不敷出。 看到程伯虎也是一幅袖手旁观的模样,他不觉有些惊讶。要说好色,这李敬业程伯虎两个人着实有得一拼,程伯虎看上去憨厚,但只要是瞅准的绝对不会放手,这洛阳那么多酒肆烟花地,不少地方都有专为这程家大少留着的包厢位子。当他终于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大跌眼镜的回答。 “敬业平时精明,今天压根就是在犯傻!”程伯虎没好气地耸了耸肩,就差没翻白眼了,“那个姐姐每逢在买东西的时候都会偷瞧你,谁知道你就像个木头似的不领风情。至于那个妹妹,分明是在宰冤大头呢!要我说,敬业这回绝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呃,许嫣有偷瞧他么,他怎么没看出来?李贤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一抬眼便看到对面投过来两道火辣辣的目光,想要定睛细看时,伊人却立刻扭过了头。看到这光景,他哪里还会不信程伯虎的断言,心中不禁暗自嘀咕了起来。 他一向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和许嫣说的话加在一起似乎也不到十句,没来由就擦出什么火花了吧?他斜睨了旁边的程伯虎一眼,忽然又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这家伙平时都是一幅大大咧咧的样子,怎么遇到有些事就特别聪明,别是一直扮猪吃老虎糊弄他吧?看来以后他可得小心,别阴沟里翻了船,到时一辈子英名可就全砸了。 “姐姐,你看这耳环,好别致!” 一声咋咋呼呼的嚷嚷后,许瑶硬是把许嫣拉到了一个小摊旁边,看到李敬业紧随其后,李贤等人自然而然地也聚了过去。和南市中众多的摊贩一样,这里卖的也是一些手工的饰品,只是和其他地方用各种染色的珠子镶嵌饰物不同,这里的镶嵌物全都是一颗颗圆滚滚的红豆。 看到有生意上门,那小贩连忙上前招呼道:“这是正宗的相思子,费了老大的功夫才从南方运过来的。这南市上仅此一家,别家全都没有,各位好好挑挑,送给意中人是最好的!” 一听说相思子,别说许氏姊妹两眼放光,李敬业等人也都来了兴趣,就连薛讷也低头在里面翻翻捡捡。李贤起先还不怎么在意,但随即想到在家中守孝的贺兰烟,歪头一想他似乎没送过多少哄人的玩意,索性也加入了其中。这煞是可爱的小东西送过去,到时候小丫头一定会眉开眼笑吧? 很快,他就选中了一对耳环,一条漂亮的项链,还有一串造型可爱的饰物,而一问价钱,他不由愕然――就这么非金非玉的东西,居然要一千钱!直到这个时候,他方才发现和其他临街的摊贩不一样的是,这个摊子就是在一家店门口,而店铺上头的牌匾赫然是相思子三个字。 小贩误以为李贤没钱,当下便撇撇嘴道:“这外头卖的全都是最最便宜的,里头还有好些经过精加工的珍品。小号开张这一个月,洛阳城谁不知道这相思子独此一家!既然要讨爱人欢喜,几个钱算什么!” 李贤如今囊中殷实,两天前贺兰周刚刚给了他不少利钱,按照他的话来说,要是他还算没钱,天底下就没几个有钱人了。因此他冷笑一声就丢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进店,至于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了一阵子,许瑶一把抓着许嫣紧跟而入,如此一来,其他人自然是纷纷跟了进去。 掌柜见一下子来了这么一帮客人,慌忙上前相迎,一口一个少爷小姐,招呼得殷勤周到。几句话下来,李贤肚子里的气也渐渐消了,和一个没眼色的伙计计较什么! 色泽红如珊瑚,颗粒饱满壮实,即使是李贤这么一个外行也能看出好来。耳坠、手环、项链,配饰……他一口气选了十几件,末了便示意那掌柜打包,眼睛也不眨一下地付了五千二百贯――当然,他是不可能带那么多铜钱在身上的,自然是用金银钱抵充作数。而他这边刚刚付账,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娇柔的声音。 “殿……六公子,我的钱不够了,能否向你借一千钱?” 李贤回头一看,见是面红耳赤的许嫣,再看到李敬业在那边苦着脸,差点没笑出声来。刚刚在那里逞能,现在可好,关键时刻掉链子没钱了!一千钱他不在乎,只是能够顺带寒碜李敬业一把,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瞥了一眼许嫣手中的东西,却是两对精致的耳环。正想对掌柜分说什么,却见斜里冲出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说:“喂,顺带也借我一千五百钱!” 借你?凭什么? 李贤看到许瑶那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来气,接过许嫣手中的盒子递给掌柜,付清了账之后便笑吟吟地交还给了她,拍拍手便往外头走,压根没往许瑶瞥上一眼,他的钱还没多到扎手呢! “你……喂,你既然喜欢我姐姐,怎么也得先讨好了我再说!” 光天化日之下乍听得这么一声,李贤脚下险些一个踉跄。回头看到许嫣死命拽着许瑶,恨不得去掩妹妹的嘴巴,他顿时笑出声来。 他戏谑地朝李敬业努了努嘴,无所谓地道:“要借钱,麻烦去找你未来的夫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小意温存,武后的警告 “贤儿,这……这都是送给我的?” 一身孝服的贺兰烟看见李贤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大堆东西,脸上不由得又惊又喜。守孝当中的她自然不能再如以往那样佩戴金玉饰物,但是,这样的东西自然仍然喜欢。更何况李贤送了她全套,样样都是精致小巧。 “那当然,不送给你我还能送给别人么?” 李贤刚刚付账后和李敬业几个打了个招呼便直奔贺兰宅,最初心里还有些发虚,毕竟,他似乎有十几天没来看过小丫头了。结果一进门非但没听到埋怨,反而是看到了一张欢天喜地的脸。还是小丫头好,比那个刁蛮丫头强几百倍都不止! “真是太好了,我早听他们说,这东西是……”贺兰烟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转而低声道,“如果是心爱的人送的,就代表相思之意。说来这豆子的名字真好听,相思子,真是贴切得很。贤儿,你帮我戴上好么?” 这种要求李贤怎么会拒绝,自然是乐意效劳。小丫头的玉颈白皙嫩滑,那个造型别致的项圈一戴上去,更衬出了几分娇艳,至于一对耳环就更不用说了,挂在耳垂上煞是惹人喜爱。李贤起先还只是摩挲着那只耳环,最后竟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贺兰烟的耳尖,一种滑腻轻柔的触感顿时让他心中一热。 “贤儿……” 听到这声动人魂魄的娇吟,李贤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放下了手,然后轻咳了一声岔过话题:“话说这被誉为相思子的红豆,我倒想起了四句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咦?”脸上犹自带着红晕的贺兰烟眼睛大亮,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袖子,喜上眉梢地问道,“这首诗我从来都没有听过,是贤儿你自己作的么?” 那可是王维的名句,如今应景儿拿来当作附赠品倒是不错! 李贤见贺兰烟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自然不会否认。只不过,他以往从来没干过剽窃的事,此时自然还有些心虚,连忙告诫道:“这是送给你一个人的,你可别往外头说。到时父皇母后要是知道了,没来由让我天天吟诗作对,我可没那工夫。” 看到贺兰烟点点头满口答应,也没有再追问,李贤便松了一口气。而贺兰烟热孝在身,他也不好在贺兰宅多留,嘱咐小丫头自己保重便起身离开。至于贺兰敏之是否在,他压根没理会。他从小和这位表哥不对盘,要不是韩国夫人吩咐,还有小丫头在当中,他才懒得管。 走在路上,他方才想起今天没有看到外婆荣国夫人杨氏,心中忖度她大概是进宫了。回宫换了身衣服,他照例转去武后宫,才到门口便被阿芊拦了下来。 “沛王殿下,您现在可不能进去,皇后娘娘正在见外臣呢。” “外臣?”李贤心中一阵奇怪,随口问道,“难道不是外婆在里头?” “殿下忘了,荣国夫人昨天就去道观祈福了。”阿芊抿嘴一笑,看看左右无人,便低声道,“娘娘正在见李义府李相爷。” 李义府!李贤心中一突,眼珠子一转便故作不解地问道:“母后平常在前朝不是常见李义府,怎么偏偏今天在自个宫里头召见?” “还不是为了殿下你。”阿芊脱口而出道明了原委,随即似乎有些后悔,连忙提醒道,“殿下上回的孝心让娘娘很是高兴,再加上荣国夫人帮衬了几句,娘娘才决定提点一下李相爷。这都是奴婢无意中听到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闻听武后召见李义府是为了自己的事,李贤立刻留上了心,满口答应后便转身离开。这边离开了武后宫,那边他又从另一个少人问津的僻静处偷偷溜了回去,很快便进了一个小院子。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为前头煎茶送水的地方。觑着四周无人,他便窜入了茶房之内,笑嘻嘻地看着正在忙碌的两个人。 那两人忙着烧水,又要碾茶筛茶,一时竟谁都没有注意到屋子中多了一个人。足足过了许久,其中一人冷不丁一回头,这才看到了李贤,登时大吃一惊。 “沛……沛王殿下?” 这一声喊出来,另一个人立马也转身过来,两人慌忙下拜,还没完全跪下去就被李贤一手一个扯了起来:“这又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拜来拜去做什么!我刚从母后那里出来,里头有客我不便进去,你们可曾进去送过茶?” 他这位母后向来喜欢饮茶,只是这要求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眼前这易文易武两兄弟就是因为煎得一手好茶,才得了这么一个好差。而李贤和这两位的缘分则更加久远,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人正是他向李弘提及,由他那位太子哥哥推荐给武后的,说是引路人也不过分。 宫中无不透风的墙,再说李贤和李义府不和更不是秘密,所以,两兄弟面面相觑了一眼,弟弟易武便悄悄出去望风。这时,哥哥易文才低声道:“殿下,小人刚刚进去只停留了一小会,没听到娘娘说起有关殿下的事,倒是娘娘对李相爷说,凡事要懂得收敛,其他的话小人就没听见了。” 见李贤一怔,他连忙补充道:“那时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这些话除了李相爷,小人保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厚赏了易文易武两兄弟,李贤便施施然地回到了自己宫里头。结恩施恩之后更得不时给点甜头,这是他从武后那里学到的,所以压根不担心两兄弟会泄露,除非他们是不要命了。 何谓收敛? 玩味着这两个字,李贤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李义府能够在朝廷嚣张跋扈,还不是靠的这家伙当初支持册立他母后的功劳? 只可惜这家伙一味的树敌不算,还招惹到他这个沛王头上了。他李贤别的本事也许不济,唯独这糊弄老妈的保命本事不得不精,他倒要看看李义府接下来是否会收敛。虽说这回武后只是点到为止,但如果有下次,胜败就很难说了! 李义府,立后那点恩情是不能帮你一辈子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准备了月余的移驾终于开始了。 洛阳到长安的距离并不远,但是,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大队人马这么一开动,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沿途官民惊动无数不说,就连盗贼也是蠢蠢欲动。 仅仅是起行前两天,便有不少宫女内侍等丢了东西,李贤身边管钱的阿萝更是好一阵紧张,天天睡觉几乎都睁着眼睛,唯恐丢失了钱财。饶是如此,第三天她还是哭丧着脸前来回报,说是妆盒中的首饰被人偷走了几样。与此同时,蓉娘临睡前放在桌上的玉镯也不见了。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些层出不穷的窃盗伎俩让李贤瞠目结舌之余,也同样让他恼火。然而,当他气冲冲地去找随行护卫的几个将军时,对方却一摊手,给出了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 “沛王殿下,并非我等不尽心,而是每次移驾,即使护卫再周到,总是免不了有小贼作祟。就算是陛下和娘娘身边,也发生过这样失落东西的小事。陛下和娘娘有言在先,只要不出大乱子,目前还是只能以严防为主,至于追查盗贼的事情,便须得由各地官府接手了。话说回来,这一次可是比上一次移驾好多了。” 上一次移驾……他总算想起来了,上一次移驾的时候,似乎他母后视若珍宝的一串珍珠项链差点丢了! 盛世之下盗贼横行,这都是什么世道! “六郎你的意思是说,有小贼偷了你身边宫女的东西?” 程伯虎神色古怪地盯着李贤瞅个不停,最后意味深长地瞄了李敬业一眼:“敬业,看到没有,六郎堂堂皇子都丢了东西,你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不就是丢了一把普通的剑么,反正你家就算缺别的也不缺兵器,再换一把就得了!” 看到李敬业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再听到程伯虎这么一说,李贤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极了。他还只是身边人丢了一点首饰之类的小玩意,这李敬业居然连宝剑都被人偷了,这也实在太夸张了吧?要是换作往日,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嘲笑打击的机会,但这回他却攒眉深思了起来,最后不禁问了一句。 “这年头的盗贼怎么如此猖獗?” 李敬业丢了随身兵器,此时心情不佳,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不丁哼了一声:“长安洛阳哪年不处死上百个小贼,可这杀鸡儆猴有个屁用?关中大片地方,盗贼没有万儿也有八千,每年还有不少流民当了盗贼,这队伍只有多没有少,不猖獗可能么?要是让我抓到那个该死的小贼,我非活剐了他不可!”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李贤心中直犯嘀咕,见程伯虎一脸无动于衷坐在旁边,心念一转便上去推了一把:“洛阳城里头你头面大,如今在外头能不能也想想办法?如今路上还没走到一半,要是再这么下去,指不定还会引来小贼光顾!” 程伯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粗声粗气地道:“这又不是洛阳,我哪来的那么多办法?” “敬业的宝剑都丢了,你总不成想让自己的板斧也被人偷去当废铁卖了吧?” 李贤话音刚落,便看见程伯虎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心中顿时暗地偷笑,脸上却依旧一本正经:“那些随扈的军队办不到的事,要是我们能够办成了,到时候,你怎么都会名声大噪不是?以后人人提起程大少,都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声!” 程伯虎心底瓷实,但并不算笨,李贤的激将法他也察觉到了几分。只是程家人天性就是好冒险讲英雄主义,此时他豪气大发,自然免不了又拍起了胸脯。 “好,既然这样,我去想想办法!”他瞥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李敬业和笑吟吟的李贤,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既然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两个总得帮衬一下。还有,薛小子呢?这时候没来由还让他避嫌吧!” 由于薛仁贵以及西征大军的问题朝廷上直到现在还缠夹不清,因此薛讷至今还是身份不明,当然不像程伯虎和李敬业那样可以名正言顺地混在李贤身边。但一接到李贤的口信,他丝毫没有犹豫便立刻赶了过去。这些天混下来,他和李贤三人已经熟了,少了些拘束多了点义气,再加上薛柳氏乐见其成,自然不会拦着他。 “殿下……呃,六郎!”看到李贤拿眼睛瞪他,他立马改了称呼,“六郎你真的准备对付盗贼?这些人来去如风,就算扈从军队不少,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很难抓住这些人。再说,就算逮着一个两个,只怕也没有多大作用。” 别看名字叫薛讷,在女人面前也有些木讷,但这家伙的脑袋确实比较好使。不像李敬业尽知道耍小聪明博取小姑娘芳心,没继承多少老狐狸李绩的神机妙算! “用兵当然不行,否则父皇母后早就派兵扫荡,更不会每次移驾全都提心吊胆。”等到薛讷坐下,李贤便笑嘻嘻地道,“如今我们如果来一招请君入瓮,然后再来一招釜底抽薪,保准能够找到突破口。” 这话说完,薛讷不禁和李敬业面面相觑,后者便忍不住问道:“这请君入瓮是什么意思?” 呃,一时口快,居然忘了来俊臣如今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窝着呢! 李贤只得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关,胡乱扯了几句别的。不多时,程伯虎回转了来,脸色很不好看:“燕三那个家伙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家里那几个人说,这城里头的营生和城外头的营生不一样,都是不同的人指着吃饭。要是多些日子还能联络别人想想办法,但要是现在就想把盗贼一网打尽,那是痴心妄想。他娘的,老程我还没这么窝囊过!” 痴心妄想四个字让李贤也沉下了脸,心中异常气恼。除了李义府,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亏,虽说不是他丢了东西,但阿萝和蓉娘是什么人?再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再一次让那些小贼在太岁头上动土,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不长眼睛的小偷? 冷场的气氛自然是有些古怪。 李敬业张了张嘴想要嘲讽几句,但一看对面两个的脸色,立刻闭上了嘴。文的他玩不过李贤,武的他玩不过程伯虎,没必要同时惹上这两位。至于薛讷则更插不上嘴了,要说单打独斗,他在四人之中数一数二,但要说到耍诈用诡计,到目前为止,他连程伯虎都赶不上。 程伯虎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李贤却在那里反反复复想法子――这种事情,不管是老狐狸李绩还是许敬宗都帮不上忙,更不可能去找李弘或是他那父皇母后。在地方官面前他这位沛王当然还能派点用场,问题是,在眼下这种情势下,那帮地方官全副精神都在迎驾上,盗贼固然是要查的,但谁会现在着手? 正当他想得脑袋都痛了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人推开,紧接着兴冲冲地奔进来一个人。那标志性的魁梧身材分外显眼,自然是李贤目前的光杆手下陆黑。 李贤还没发问,这一位便大声叫道:“沛王殿下,听说李义府李相爷丢了东西,正在那里暴跳如雷训斥人呢!” 李义府?他也丢了东西,这么巧? 李贤在愕然之后忽然放声大笑,而李敬业和程伯虎对视一眼,也同时嘿嘿笑了起来。倒是薛讷并不知道李义府这位宰相遭了贼和这三位有什么关系,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堂堂宰相遭了贼光顾,这传扬出去,实在是一桩老大的笑话。李贤联想到李义府此时气急败坏的模样,突然站起来大手一挥道:“既然有这种事,我们也去看一趟热闹吧!当然,最好站远一点,别招惹了这位李相爷的怒火。” 远远看见了宰相临时居住的那一排屋子,李贤就听到了一个暴怒的声音。就他几次三番和李义府打交道的情况来看,这位别号李猫的宰相多半是笑里藏刀,鲜有这样怒气外露的情形。 “你身为县令,居然放任盗贼横行,该当何罪?你可知道,昨夜那盗贼居然窃取了一封机密公文,倘若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你区区一个县令能够承担后果,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项上人头?三天之内,哪怕是掘地三尺,你也得给我把那个小贼找出来!” 望着那个不停点头哈腰的官员,李贤心中暗自可怜他。能够名垂青史的强项令不少,但是,因为李相,就是沛王殿下和我还不是一样丢了东西?” 对于自己的随身兵器被偷,李敬业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听见这县令韩全口口声声全都是李义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冷冷丢出了一句话。这下可好,那原本就是满头冷汗的韩全更是打了个寒噤,不禁偷偷瞥了李贤一眼。 李贤大手一挥,一幅大度的样子,脸上压根不见半点怒火。“我丢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倒是敬业被贼偷去了要紧家伙。那是英国公送给他的宝剑,价值不菲不说,意义更是非常。所以我倒是想问一句,弘农以前可有这么多窃盗的案子?” 大约是想到李绩和李义府同时迁怒的灾难性后果,韩全的脸色更加难看,索性不管不顾地倒起了苦水:“不瞒殿下说,下官到这弘农也已经是第三年了,以前虽然不能说路不拾遗,但至少是没那么多盗贼出没。可是,自从三个月前抓了个飞贼之后,这满城之中就一直没消停过,这次御驾来了竟然变本加厉。” 抓了个飞贼就满城风雨,还有这种事? 李贤心中嘀咕,一抬头就看见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在那里眉来眼去,便知道这两个好事的也来了兴致。此时就连薛讷也按捺不住好奇:“难不成韩大人抓住的这飞贼有什么玄机?” 韩全认识李敬业和程伯虎,但并不认识薛讷。不过他却明白,能够跟着一位皇子的,总归不是等闲人物,当下便赔笑道:“下官也想过这个关键,说实话还差点想放了他,来一个放长线钓大鱼。可按照我大唐律例,窃盗是重罪,更何况他偷的是柳家一串价值万贯的珍珠项链,而柳家并非寻常富户,背景深厚,一而再再而三要求下官报上刑部将其处决,所以下官造次不得,唉!” 柳家?李贤歪头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朝廷中有哪位高官姓柳的。柳爽倒是曾经当过宰相,只是如今早被他母后给整死了。除此之外,似乎没听说有什么姓柳的“杰出”人物。 他没想出来,另一边的李敬业却开口发话了:“我记得李相倒是有个女婿叫柳元贞的。你说的柳家,莫非是李相的那个儿女亲家?” 又是李义府! 李贤心中一突,不禁多看了李敬业两眼。看不出来,李敬业这家伙平时小聪明居多,对于朝中人物居然也记得清楚。他现在想起来了,李义府确实有个女婿叫柳元贞,他还派人去查过。据说是个翩翩美男子,不过在钱财上却同样贪得无厌。 “李大少说的是,正是李相爷的儿女亲家。”韩全自忖绝对没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李义府丢失的东西,兼且认为宦途一片黯淡,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如今让我上哪里去找那劳什子的机密文书?这官我是做不长了,从来得罪李相爷的人都没好下场,我索性回去等着罢官杀头算了!” ps:推荐推荐……仰望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拉人下水,语出惊人 罢官等同于杀头,这在时下是屡见不鲜的事。连宰相也往往如此,更不用说韩全一个小小的县令了。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李贤说不定就袖手旁观了,但既然是李义府的事,他那股子劲就立刻冒了出来。 再说,他实在很好奇,李义府丢失的所谓机密文书,究竟是一件什么玩意?为什么那偷儿放着金玉珠宝不偷,偏偏要去拿这种没有价值的东西? “韩大人,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说什么没用的话岂不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我倒是对那个关在牢里的飞贼有些兴趣,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韩全闻言不禁瞠目结舌,这堂堂沛王殿下去看一个飞贼干什么?正在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李敬业又添油加醋道:“韩大人,如今你既然无计可施,何妨让殿下帮你想想办法。若是真的不行,有沛王帮你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说说情,指不定还能有些效用。” 这前头一句对于韩全来说毫无意义,他都解不开的结,这几位公子哥能有什么办法?但是,这后面一句一入耳,他立刻喜上眉梢――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最宠爱沛王,几乎是言无不听计无不从,倘若真有李贤帮衬几句,他的性命总是能保住的。 “既然殿下要去,下官立刻带路。只是那地牢不比其他地方……” “不碍事,你只需小心一点,别让人瞧见我们就行了!”李贤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心里却想起了上次探监的情形。一回生两回熟,怎么他就像是和监牢有说不清的缘分似的? 弘农县衙在整个县城里头算不上什么大建筑,就连门前的石狮子看上去也不大精神。为了避人耳目,韩全特意带几人从侧门而入,到正堂之后还要叫人奉茶,却被李贤摆手止住了。御驾那大队人马不可能一天到晚停在这里不动,这时候哪有时间闹客套虚文? 韩全见李贤态度坚决,连忙一个人下去安排,而李敬业和程伯虎则双双耸了耸肩在旁边坐下,陆黑则自觉出去望风。剩下一个薛讷站在李贤旁边满腹狐疑,见此时是个空子,便开口问道:“六郎,这李相爷被贼偷去了东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错不错,这薛讷大有长进,知道不说你而改称我们了! 李贤点了点头,便朝旁边的李敬业打了个眼色。当下李敬业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最后嘴里却只迸出了一句话:“简单来说,就是六郎和我们当初和李义府有些龃龉,所以他倒霉我们高兴,你明白吗?” 薛讷闻言吓了一跳,见李贤在那里附和似的点了点头,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李义府可是皇帝皇后的宠臣,而李贤是皇子,这两拨人怎么会没来由结下冤仇?他自小受的家训就是不卷入无谓的争斗,一时间颇有些踌躇。 看到薛讷脸色变幻不定,眼神也有些不对,李贤眼睛一眨便冷笑道:“要不是李义府主动惹我,我才不会吃饱了撑着算计他!等到御驾回了长安,你爹爹和西征大军大概也要到了。你大概不知道,弹劾你爹爹的人当中,李义府正是起劲的那个。” 韩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屋子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登时心中有些忐忑,连忙上前报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李贤立刻领头站了起来,程伯虎紧随其后,倒是李敬业转头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的薛讷,上前拽了他一把。 “六郎鬼着呢,放心,我们不会掉了下风!凭李义府那德行,就像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有点担当好不好!” 薛讷被李敬业激得脸色通红,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便大步跟了上去。倒是李敬业被刚刚那凶狠的一眼吓了一跳,呆站了片刻才微笑了起来。 爷爷说的还真是没错,薛家人天生就是血性汉子。请将不如激将,上回李贤用过了激将法,这回他再用,效果同样不差! 弘农的牢房和洛阳没什么区别,阴森潮湿恐怖,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霉臭的味道。李贤早有准备,陆黑是在底层厮混大的,这点子气味更是不算什么,而李敬业三人则是第一次光顾这种地方,脸色全都有些不太好看。 和当初的胡天野一样,这个失风被擒的飞贼同样受到了特别待遇,被单独关押不说,人还被镣铐上锁在一个立柱上,根本动弹不得。只见其上身赤裸,前胸上伤口错综密布,李贤一眼望去,竟还瞥见了几处焦黑的伤痕,鼻子还隐约闻到了一股腥臭,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殿……六公子,就是他了。”韩全回过头来,脸色颇有些不自然,“他到案之后在公堂上大放厥词痛骂柳家和李相爷,结果柳家硬是指认除了珠串之外还有其他珠宝也丢了,所以严刑拷打到现在。这牢房中的狱卒不少都收了柳家的贿赂,下官刚刚颇费了一些功夫才安排妥当。” 李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从刚刚的情形来看,这韩全应该是不知道他和李义府那点芥蒂的,怎么现在似乎隐隐朝着那个方向走?要说这韩全一下子变机灵了,可能性不大啊! 这番话声音不小,因此那个被锁在柱子上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一双黯淡的眼睛忽然就有了神采,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话,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李贤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得又问道:“你说柳家被偷的珠串价值万贯,难不成是合浦珠?” “下官只是看了一眼就被柳家拿回去了。那珠串虽是证物,但他们说这是送给李相爷的,所以下官自然不好留难。”韩全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每颗珍珠都有这么大,浑圆饱满,绝对是上品。” “上品?就是贡品也未必有这么大的珍珠!” 那个锁在柱子上的人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然后又冷笑连连道:“李义府是天下第一贪,柳家何尝不是吃得嘴上流油!光是卖官所得,至少是这串珍珠的十倍百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大变活人,高人指点 卖官! 这句话让李贤心头大振,而李敬业和程伯虎同样是两眼放光。李义府卖官的传闻他们听到过不少,奈何这种事情向来做得隐秘,所以几乎抓不到实证。在高兴之余,李贤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母后警告李义府收敛,是否不单单是为了他那件事,而是另有玄机?所谓的收敛,会不会指的就是这卖官? 韩全已经是吓得面如土色,正想开口斥喝时,忽然看见李贤等人脸色有异,又想到来之前那人的警告,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吞了回去。 李贤心中盘算了一下,虽说觉得这卖官一事未必就能扳倒李义府,但不试一试他也确实不甘心。当下他慢条斯理地踱步上前,在那人面前数步远的地方站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我凭什么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李贤又在他身上扫了几眼,心中猛地一动,紧接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回头就招呼了一声:“好了,这闲事我们也不管了,大家回头睡大觉去。到时候再和附近的折冲府打个招呼,等御驾过去后派兵来剿匪,反正我和敬业丢了东西,不找出来就不算完!” 李贤一把拽了薛讷往回走,李敬业程伯虎自然紧跟其后,倒是把韩全撂在那里不上不下满脸惶然。直到出了牢房,薛讷方才来得及丢出了心底的问题:“六郎,你怎么忽然就撒手不管了?” 李贤白了薛讷一眼,见李敬业也有些莫名其妙,反倒是程伯虎似乎有些明白,当下也不解释,径直一言不发地往外头走。这下没走几步,后头便传来了一个声音:“六公子,六公子请留步!” 后面越是叫得大声,李贤越是不理不睬,结果韩全最终追了上来,一把拦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六公子不是说要见他,怎么见着了反而……” “你以为我是傻瓜?随便找个人也想糊弄了我!”李贤死死地盯着韩全的眼睛,恨不得一巴掌打烂了那张脸,“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位高人指点了你,居然用出这种大变活人的招数!我刚刚说过的话全部一笔勾销,你自个去应付李相吧!” “六公子……殿下!”情急之下,韩全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袖子,恨不得跪下来哀求,“下官并非故意欺瞒,而是迫不得已……那个飞贼……下官也是刚刚知道在那么严密的看守下,那个飞贼居然硬生生失踪了。几个狱卒个个都叫苦连天,谁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人失踪了? 李贤一下子愣了神,心头虽然恼火,但刚刚那股子暴怒的冲动却渐渐消了。他就说嘛,一个已经得罪了李义府的县令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耍花枪搬弄是非,简直是不要命了。虽说富贵险中求,但这种把戏是没法长久的。刚刚要不是他近距离瞧着那人身上的伤有些不地道,说不定就被蒙骗过去了。 “那是谁让你演这么一出戏的?” “是……是……”韩全脸上露出了万分为难的神色,直到发觉李贤神情不对,这才连忙解释道,“下官得知人死了之后惶然无措,结果正好一位故友过来。下官和他一说之后,又担心犯人失踪会让李相爷更加迁怒,所以就鬼使神差地出此下策……但是,下官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虽然人是假的,但刚刚借他的口所说的话,绝无半字虚言!” 这韩全刚刚得罪了李义府,又丢了柳家窃案中的犯人,狗急跳墙想出这么一招,倒是有些急智。只不过,竟敢算计到了他李贤头上,要是不警告打击一下,以后人人仿效,那岂不是他总得被人当作枪使?还有,那所谓的故友又是从何而来的? “你那个故友姓甚名谁?” “这……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殿下随下官来。” 重新回到了刚刚那个院子,韩全又把李贤一行人丢在了正堂中,自己则再次消失了。自从明白刚刚被人骗了,李敬业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又遭了程伯虎几句嘲笑,最后干脆站了起来:“六郎,这个弘农令怎么看都靠不住,你若是要查,干脆我回去派家将,也比在这里听这家伙口舌如簧却没一句真话好!” 派家将?李敬业难不成准备打破李家一向保持中立的惯例?那敢情好! 李贤霍地站了起来,那点子好奇心完全被兴奋盖了过去。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撩拨李绩的底线,眼下李敬业要帮忙浇上一把火,他又怎么会拒绝? “好,这可是敬业你说的!” 话音刚落,他便瞥见韩全带着一个人进了院子,而那个人影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嘛,累得他两次去探监的家伙这回全都到齐了,那个满脸堆笑的中年人,不是洛阳令王汉超还有谁? “下官王汉超拜见沛王殿下!” 李贤心里还记挂着上回李绩利用王汉超给自己下套的往事,当下便老大不客气地问道:“你放着好好的洛阳令不当,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瞒殿下说,下官这洛阳令已经任期满了,该改注他官了。”王汉超刚刚还满是笑容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沮丧之色尽显无遗,“下官听说,李相爷放话要让下官去岭南当刺史,所以此番随驾,也想看看这任命能否动动。” 岭南?刺史?李贤愕然片刻,登时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李义府这分明是打击报复!他就知道,那只李猫不会因为许老头横插一杠子就轻轻放过此事,原来竟是迁怒到这王汉超身上来了! “虽说下州刺史好歹也是正四品下,可下官的洛阳令即使只有正五品上,怎么说也比岭外那种不毛之地强百倍。只是李相爷一句话,旁人怎敢反驳,下官昨日去求见了许相爷,结果……”王汉超说着便抬头觑看了一下李贤的脸色,然后嗫嚅道,“许相爷倒是指点了下官一句,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李贤神色倏然一变,心中大骂许敬宗狡猾。这许老头轻飘飘一句话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还真真是滑不溜手的老狐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虽说李贤恼火许敬宗的袖手,但总算这老家伙进一步摆出了中立的态度,所以他并没有十分气馁。谁都知道当初李义府发家也有许敬宗带挈的一份,要是他对付李义府的时候许敬宗忽然跳出来,那麻烦就大了。 一位宰相还是两位宰相,一个红人还是两个红人,这不是量的差别,而是质的差别! 他瞅了一眼王汉超和韩全,忽然觉得这俩人的境遇极其相似。同样是卷入了某个案子,同样是得罪了李义府,当然,后者比前者更加倒霉,王汉超还可以到岭南去当刺史,而韩全搞不好就是直接流放岭南或是掉脑袋了。 “一个大活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必定有人接应,可见外头闹腾的这帮盗贼和你抓住的这个人有莫大的联系。先是偷了李义府亲家的东西,然后干脆偷到了李义府本人身上,胆色可嘉。” 李贤一边说一边本能地一根根掐着手指,而旁边的李敬业见状立刻低声嘀咕了一句:“又有人要倒霉了!” 李敬业这句嘀咕声音极轻,只有程伯虎和薛讷听清楚了,程伯虎嘿嘿咧嘴一笑,薛讷则是有些不明所以。 而王汉超和韩全听见李贤那最后一句大有深意的话,彼此对视一眼,全都装起了糊涂。只要能够让他们平安无事地脱劫,这位沛王别说是激赏一伙盗贼,就算是把黑的说成白的也不打紧! 正当一伙人坐在那里各怀心机地想主意时,外头忽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个仆役,口中还大声嚷嚷道:“大人,刚刚有人送来一封信,让大人转交什么程大少。那人还说只要能够照章办事,必定能够解城中盗祸!” 李贤刚想开口发问,那边程伯虎便霍地站了起来,三两步抢上前去一把夺过那信,二话不说便撕开了信封。他正在用那粗大的手指掏出信笺准备看的当口,冷不丁瞥见了李贤的眼神,动作立刻慢了下来。最后,他干脆走到李贤面前,爽快地连同信封一起递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王汉超和韩全瞠目结舌,好容易韩全才反应过来,急忙用眼色示意那仆人退下。而李贤却也不忙着看信,笑嘻嘻地扯着程伯虎走到了李敬业薛讷旁边,四个人就凑着脑袋一起看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人我救走了,东西也在我手里。我现在带着人躲在城东崇清观里,程大少不妨带你那些朋友一起来。千万别带太多人,否则我就躲了。知名不具。” 知名不具! 看到这四个字,程伯虎咬牙切齿不说,李贤更是心头大恨。什么知名不具,除了那个神出鬼没的燕三还会有谁!这家伙是越来越横了,阴了他两次还不够,这回干脆劫牢劫到县衙里头,是不是下回还准备游一回皇宫大内? 李敬业和薛讷对视了一眼,心头也感骇然。当下李敬业便问道:“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李贤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现在就去!” 啪地一声吓着了王汉超和韩全,韩全自忖乃是本地主官,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沛王殿下,这信上都说了什么?” 李贤把信折好了往怀里一揣,又招呼了其他人一声,然后把陆黑拉了过来,微微颔首道:“韩大人,若是有事我会让他来和你联络。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望着一大群人扬长而去,韩全一时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王汉超。而这一位说出的话让他又喜又忧。 “韩老弟,这位沛王的行事旁人没法看懂,你我就等消息吧。英国公是他的师傅,许相爷看起来也和他关系不浅……至于我们能做的事,实在是太少了!” 城东是大片灰扑扑的平房,聚居着大片平民。若不是因为皇帝御驾停留的关系,街头很少看见有什么行人,他们这批人肯定会显眼十分。走在时时扬尘的土路上,众人依旧眉头紧皱,纷纷拿袖子遮挡尘土。 崇清观夹在一大堆民居中间,乍一看去给人一种灰头土脸的感觉。李贤站在门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写有崇清观三个字的牌匾上,与此同时,程伯虎当仁不让地上前去敲门。但这一次,他只是擂了一拳,那手蛮力就没了用武之地。 大门应声洞开,里头的情景一览无遗。往日应该是道门清静之地的院子中间燃烧着一堆柴火,火烧得很旺,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干柴崩裂的噼啪声。火堆边围坐着几个人,眼尖的李贤一眼就瞥见了燕三那张可恨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程大少果然来了!” 听到燕三这个声音,李贤更是气得牙痒痒的。都这么久了,他才不相信这家伙会不知道他的身份,之所以咬着程伯虎,还不是为了留下地步? 李贤不高兴,程伯虎更是怒气冲冲,大步上前劈头盖脸地质问道:“燕三,你究竟捣什么鬼!我可没那么好的气性三番两次给你耍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是放不出屁来,就吃我老程三斧头再说!” 此话一出,李贤顿时暗自痛快。他堂堂皇子固然不能没事出去打架,李敬业程伯虎却是洛阳二虎,尤其是程伯虎脾气最是爽直,要是惹火了他,轻则骂娘,重则拿出兵器实打实拼一场。有其孙必有其祖,当日程咬金什么风采可想而知。 程伯虎话音刚落的当口,陆黑立刻递过了那把斧头,他举重若轻地接过挥舞了两下,便虎着脸站在那里。恼火爱剑被窃,李敬业也顺势按下佩剑机簧拔出了剑,至于薛讷则看了看李贤表情,随即取下了背后柘木弓,右手更拈住了三根羽箭。李贤站在最后面,却只是环抱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想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ps:差点忘了,任怨大叔的《武道乾坤》刚刚上传,听说乃是神机同志定的书名,44拍板定案。他的书一向慢热,个人一向感觉不错的,大家不妨支持支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终于见到把柄了 “程大少,别那么冲动嘛!先前两回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你大人有大量,何必放在心上?” 剑拔弩张的态势一出,火堆旁边的人顿时坐不住了,头一个站起来打圆场的便是燕三。李贤见他一面安抚程伯虎,一面却在瞄着自己这一边,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干脆不去看他,只是细细打量了一下其他人。 除了燕三,火堆旁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少年赫然是当日摸他钱囊的小贼,此时眼睛还在贼溜溜四处转悠,另一个少年年长几岁,脸色苍白憔悴,身上看起来似乎还带着伤,大约就是刚刚脱了牢狱之灾的那个飞贼了。 剩下两个人则似乎有点年纪了,一身青色外袍,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在这种场合下依旧镇定自若,目光丝毫没有游移之色。这样的人若是扔到大街上,绝对是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谁会想到居然也是能够飞檐走壁的飞贼? 燕三等了老半晌也没看到一帮人有放手的意思,干脆光棍地走上前去,就像没看到那斧刃闪亮的锋芒似的拉住了程伯虎的左手:“程大少,我们燕子门和你程家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我今次可是好心好意下帖子相邀,还有重要的物事送给你。啧啧,这斧头拿着太重,先放下好了,大家心平气和,有什么事说不开的?” 程伯虎一向就是吃软不吃硬,被这两句话一说,顿时发不出脾气,只能朝李贤投来了一个求救的目光。 李贤看到燕三没事人似的,还伸手在程伯虎的斧子上来回摩挲啧啧称赞,一时间除了在心中大骂这家伙脸皮厚之外,也不好再一直把黑脸装下去。他来这虎穴可是为了李义府那桩事情,要真的闹僵了就不好收场了。还有,这燕三刚刚说什么燕子门,难道这几个就是所谓的燕子门? 当下他朝李敬业和薛讷做了个手势,然后又给程伯虎打了个眼色。程伯虎早就憋不住了,此时立刻粗声问道:“老燕,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只问你一件事,李义府丢了的机密文书是不是你偷的?” “没错!”燕三答的干脆利落,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晃了晃,没等其他人看清楚便立刻收了起来。 “我师弟看不惯柳家的霸道,也没想偷他家的东西,只是存心戏弄,闹得柳家好几天鸡犬不宁。他小孩子心性不知好歹,最后一天去的时候看到了那串珠子想偷来送给二师叔,结果失手被擒。我原本也只是想捞出人来算了,谁知道他在牢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我自然只好找李相爷出那口气。结果阴差阳错,被我拿到了一件好东西!” 好东西? 李贤心中大为意动,这下不会有错了,所谓的机密文书肯定只是李义府的借口。不过,这燕三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敢冲着李义府报复,还堂而皇之地把人从监牢里弄了出来。见程伯虎等人面面相觑,他略一盘算,便打消了继续让程伯虎打头阵的念头――这种事情还是他亲自上阵比较稳妥。 “你知不知道李义府是谁?” 他一句话出口,见燕三愣了一愣,立刻把脸沉了下来,就差没有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他是当朝宰相,如今更是红得发紫,我上次惹了他都没好结果,你凭什么以为他这回会善罢甘休?就算没人知道是你干的,你在洛阳那么大的名头,不怕没人把你卖了换钱!” 燕三仿佛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训斥,一直到最后李贤说完,他依旧是呆在那里。那两个中年人反应很平静,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而旁边两个小的反应就大了,那个号称燕三徒弟的少年捏着拳头,忽然冲了上来,满脸的气急败坏。 “李义府怎么了,他只是宰相又不是天子,再说他卖官贪赃天下皆知,只要我师傅把偷来的东西公诸于众,陛下肯定会罢他的官!” 李贤原本就没打算诈燕三的话,此刻看到这少年跑出来自然是正中下怀。他故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冷冷反问道:“你也说了他卖官贪赃天下皆知,那么他为什么现在还是宰相?” “这……这次不一样!”那少年被李贤轻蔑的态度气坏了,脱口而出道,“这次他居然要暗害朝廷大将,如果陛下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他!当初长孙无忌权力那么大的宰相都倒了,李义府算是什么东西……” 这回没等到他把话说完就醒悟到了话说得过头了,而一旁的燕三脸色数变之后,终于忍不住称赞道:“人说沛王殿下诡计多端,我打过两次交道还没看出来,谁知道今天还是着了道。好,我燕三认栽,就像殿下说的那样,这种东西我留着没用,送给殿下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殿下需得帮忙平息此事余波!” 刚刚那少年说暗害朝廷大将,李贤登时浮想联翩,首先跃出来的名字就是薛仁贵,但想想又觉得不像。以李义府这个家伙的为人,区区一个副将的薛仁贵还没那么大面子。所以,听到燕三肯拱手交出书信,他自然是喜出望外。至于那最后的要求虽然难办,也不是一定办不到的,须知他手里可还攥着弘农令韩全。 他刚想一口答应下来,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对。看到燕三把东西掏了出来,他也不伸手去接,而是袖手冷笑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轻飘飘一封书信就想让我帮这种忙?好,就算一封信能够抵消这些,我问你,敬业被偷的宝剑和我两个侍女丢失的财物是怎么回事?” 燕三顿时尴尬了起来:“这些都是小事……” “世上无小事!”李贤一口就把话堵了回去,瞥见那个少年回身往道观里溜,似乎有去取东西的架势,他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丢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没有白白收回去的道理,敬业你说是不是?” 这招牌式的讹诈一来,李敬业立时精神百倍。平时遭殃的都是他和程伯虎,好容易有机会用到别人身上,他怎能不乐,立刻在那里连连点头。 “没错,除了你们把东西还来之外,这赔偿自然是少不了的!” 望着对面几张呆若木鸡的脸,李贤心中异常快意。两次被人戏耍的场子终于有机会找回来了,除了他之外,他就不信燕三能找别人平息这次的事情。那些痛恨李义府的大臣固然会拿着那信当至宝,但要庇护几个盗贼,估计就没人肯干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撞大运?揭谜底 金珠宝贝?神兵利器?陈酿美酒?奇巧珍玩? 总而言之,燕三无论说什么,李贤都在那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身为皇子,这些东西只要他肯张口,要什么没有?再说,他如今既然有了钱,还往家里扒拉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吗? “那殿下究竟想要什么?” 前两次见到燕三,这一位都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如今看到对方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李贤顿时嘿嘿一笑:“既然你的东西我都看不上,那么很简单,你欠我一个人情。” 人情! 李敬业一听到这两个字,心里不由得一个哆嗦,立马望了程伯虎一眼。而程伯虎则是差点抓不住斧子,就连薛讷亦是本能地打了个寒噤。而这一幕自然瞒不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燕三,见着三位公子哥如此反应,他哪里不知道人情债不好欠,立刻就打算拒绝。可这话还没有出口,话头却忽然被人抢了过去。 “那就算我们欠一个人情好了!”说话的是一个体格瘦高的中年人,只见他满脸堆笑,哪有刚刚的冷淡,“我们虽然是江湖人,但同样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殿下不用担心我们会赖帐!” 李贤原先已经准备应付一番扯皮,乍一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正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转头一看却是程伯虎。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位虎背熊腰的仁兄就三两下把他拖到了一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六郎,你撞大运了!” 这话什么意思?李贤此刻着实糊涂了,见程伯虎似乎还要卖关子,不禁暗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在几年前,这还是个典型的五好青年,比陆黑还老实憨厚,如今硬生生被带坏了。心念一转,他就没好气地道:“好了,有话快说,大不了我在你的帐上划掉一笔!” 程伯虎嘿嘿一笑,这才低声道:“看燕子门那两位老家伙的样子,似乎要和你搭上什么关系。听我家老爷子说,当初他和燕三那个师傅也就是无意中撞上的,这都是些一等一的大贼头,别看身份见不得光,其实大有用场。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吃不了亏。” 吃不了亏?那你说这话怎么像是唯恐东西卖不出去的托! 李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仔细揣摩揣摩,却觉得自己确实吃不了亏。民不与官斗,这是自古至理,更何况,他要是吃了亏,不会三倍五倍找回场子?想到这里,他也不客气,笑眯眯地从燕三手中接过――其实更应该说是抢过那封信,然后又大剌剌地点了点头,当着众人的面展开一看,扫了一眼便揣进了怀里。 此时,他感到脸上好几道目光扫来扫去,知道定是李敬业程伯虎薛讷一心想看出端倪,可愣是老半天不动声色。事情既然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李贤瞥了一眼西下的夕阳,有意无意地漏了两句便带着众人出了崇清观。 来的时候一伙人气冲冲的,回去的时候却是皆大欢喜。等回到临时的下处,程伯虎第一个按捺不住了:“喂,六郎,这里总不用担心了,快拿出来看看,我都快憋死了!” 李敬业同样好奇得很,紧跟着追问道:“没错没错,这到底是给谁的信?” 李贤没去理会两人的猴急,而是转头去看薛讷。直到把对方看得发毛,他方才笑道:“放心,这里头的内容和你爹没关系。你爹是西征,这里头牵扯到的是东征军。” 东征? 李敬业和程伯虎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些不明所以,倒是薛讷松了一口大气,然后也露出了琢磨的表情。李贤也不点破,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三个人冥思苦想,心中却把反反复复想着这封信的内容。 是找个妥当的渠道交给老爹李治,还是直接用来要挟李义府,或者干脆去走一下母后路线? 似乎都不妥当,他那位父皇似乎还念着一点旧情,不至于现在就对李义府怎么着;他母后的心思更是如同海底针,最好少打主意为妙;难不成,好端端的机会就只能用来要挟李义府?他虽说干惯了讹诈这种事,但就这么对付李义府也太窝囊了!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李敬业忽然一拍大腿,猛地叫了一声:“我说呢,东边有什么大将需要李义府那家伙陷害的!难不成是刘仁轨?” 李敬业这家伙记性真不错啊! 看到程伯虎恍然大悟,薛讷若有所思,李贤不由得多瞅了李敬业两眼。原本还觉得这家伙没继承老狐狸李绩的满肚子心计,现在看来,李敬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否则又怎么会记得柳元贞,如今又能联想到刘仁轨? “没错,就是前头我们和李义府结怨那件事的源头了――刘仁轨就是当初审理毕正义案的主官,因为李义府的陷害,花甲之年发配到高丽从军,谁知道顶替王文度之后,竟连战连捷,如今在高丽声威赫赫,说是名将也不为过。” 李贤说着便轻轻屈指弹了弹手中的信,嘿嘿笑道:“这封信是李义府写给刘仁愿的,说什么刘仁轨身为罪人却手掌兵权,有怨望之心,让刘仁愿伺机杀了他。” “可是原本是百济那边留守的刘仁愿刘将军?” 这一次首先开口的却是薛讷,话一出口,他就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不觉有些退缩,但仍旧鼓起勇气问道:“刘将军素有贤名,怎么会做这种事?” 李贤收起了笑容,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道:“贤名有什么用,将在外还需受朝廷节制,李义府在最后说得清清楚楚,若是他不从,就说他多留兵众于异域,谋据海东,企图造反!” 造反! 听了这句阴恻恻的话,李敬业程伯虎都免不了感到一阵凉飕飕的,尤其是薛讷反应最大。毕竟,李绩如今是军方第一号人物,不太需要再亲身披挂上战场,程咬金更是已经退休了,可是,他可不一样,他老爹薛仁贵如今还活跃在战场上呢! 因此,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霍地站了起来:“将士在外血战沙场,怎么能让李义府这种人为所欲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一群热血少年青年的义愤填膺的结果是什么? 薛讷这么恪守上下的人都拍了桌子,其他人接踵而来的反应就可想而知了。程伯虎伸手去拿斧子却掏了一个空,索性捏起拳头嚷嚷道:“没错,这种阴人我老程决不会放过他!” “有了这书证,铁证如山,李义府要是还能逃出生天,我李敬业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看到这种情形,李贤顿时有些头痛,恰在此时,他又听到了这么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声音,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禁恶狠狠地吼道:“那你现在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得了!” 全场皆静。李贤一边庆幸自己把陆黑放出去望风了,一边狠狠瞪了一眼李敬业:“李义府是在信上说要刘仁愿杀了刘仁轨,可是这又怎么样?大军在外,最怕的就是兵变,就拿西征军来说,哪天没几个御史弹劾,说主将图谋不轨,要朝廷大力节制的?就算父皇质问李义府,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只怕是倒打一耙的机会居多。” “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贤当然不会错过程伯虎这句嘟囔,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策略,各位,要讲究策略!”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不免开口问道:“话说回来,上次惹李义府的人是我,他后来三番两次针对的人也是我,敬业和伯虎你们不过是捎带的,怎么反而比我更起劲?” 李敬业的回答很是理所当然:“我和伯虎是你的伴读,他没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我们俩放在眼里,就是没把李家和程家放在眼里!好歹我们两家也是凌烟阁功臣,他李义府算什么东西!” 而程伯虎的回答更是彪悍:“没错,我家老爷子当初听说我是六郎你的伴读,也说过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话。总而言之,就是你受人欺负,我们大家一起上!” 好吧,算这两个家伙有义气!李贤瞥了薛讷一眼,见其脸涨得通红,激动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哪里不知道人家在犹豫什么。李敬业程伯虎毕竟和他多年交情了,不比薛讷后顾之忧重重,身份上也差了一截。当然,什么人说什么话,刚刚那话要是换成了薛讷说,那就怎么听怎么假了! 当下他便上去重重拍了一下薛讷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放心,这件事我既然揽下了,就不会让李义府得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事得慢慢计较!” 大话说出去了,但李贤知道在目前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御驾之所以在弘农停留几天,只是因为武后和荣国夫人杨氏的要求,在时下的氏族大姓中,弘农杨氏仍然占据着一个相当显赫的地位。他那位外婆出身杨氏,嫁人守寡之后却没有借到杨氏多少光,上次回并州风光过一阵,这一回再顺道风光一阵也是常理。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等到人都走了,李贤立刻换了身衣服出门,直奔李弘的住所。一进大门,他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差点没拔腿就走――这个白胡子白发的老头,不是太子太傅于志宁还有何人? “于……于大人!”他一口气喘上来,立刻笑容可掬地行礼,“这么晚了于大人才给五哥讲完课,实在是辛苦辛苦!” 于志宁却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直到他心头发毛,这一位学问名满天下的太子太傅方才回礼,然后又捻了捻胡须微微一笑。 “我听说沛王殿下拜了英国公为师,武艺娴熟,就连兵法谋略也学了不少,实在是令人欣慰。太子好学,想必再过几年我也要力不从心了。殿下乃陛下和娘娘的爱子,重武轻文不免偏颇,他日有机会,我倒想当一回殿下的师傅,殿下到时候不要嫌弃才好。” 这于老头是开玩笑还是当真? 李贤的脸几乎一下子垮了下来,就连于志宁什么时候走也没觉察到。他最怕的就是那些大道理,反正他不想坐天下,更不想去学那些所谓的治平之术帝王之术。于志宁难道是头壳坏了,放着好好的太子太傅不做,纠缠他这个沛王干什么? “六弟,六弟!” 李贤冷不丁被一串声音惊醒,抬眼一看方才发觉是李弘,再一看自己赫然堵在李弘那个院子的门口,外头还有好几个内侍打扮的人在那里等候,顿时有些尴尬,自然免不了又在心里把于志宁埋怨连连。要不是这于老头说出这么一通吓人的话,他至于这么狼狈么? “五哥,不好意思,刚刚见了于太傅,结果……” “我就知道!”不等他说完,李弘便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东宫那几位师傅,没错吧?” 知道你也不用说出来!李贤心下恼火,见四周几个内侍在那里偷笑,不禁狠狠瞪过去一眼,然后便拖着李弘进了屋子,又把其他内侍宫女都赶了出去。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兄弟说话,李贤自然直截了当:“上次李义府的事情你忘了没有?” “好好的说那只李猫干什么!”李弘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要不是你说先让他逍遥几天,我绝对不会放过这家伙!你知不知道,上回我送给几位师傅的椅子,他居然拐弯抹角找人向我要。听说后来还是许敬宗送了他一把,哼!”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不过看他这位太子哥哥的模样,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小人得志便猖狂啊,看看人家许老头,虽然恶评不断,可总不会这么招摇过市嚣张跋扈! “五哥,今天我来,就是和你……” 李贤正想好好地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太子殿下!” 李弘微微一怔便坦然上去开门,李贤在旁边探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内侍模样的人,便以为是李治或是武后召见。谁知这内侍伸头在屋内瞟了一眼,然后就像猫一样灵活地窜了进来,反手便关上了门。 “小人打听到了,李相爷确实为了迁祖坟而动用民工,听说高陵县令张敬业昼夜操劳,竟为了这件事死在工地上。事情都让李相爷按了下去,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李贤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李弘的目光便有些不一般――他这个哥哥不哼不哈的,居然也知道暗地里派人访查! ps:强力推荐任怨新书《武道乾坤》,书号180860。我看过存稿,嘿嘿,不得不说,老任的新书还是慢热型……以下是链接,大家自行点击进去支持一下哈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武道乾坤》<;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究竟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 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个小内侍,李弘一回头就看到李贤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气不过,所以就让人去查了查,谁知道随便打听一下,这李义府就有这么多劣迹。六弟,你……” 李贤直勾勾地盯着李弘,直到对方避开自己的目光,他才嘿嘿笑了一声:“五哥,想不到你如今也学会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 “只可惜这些未必有用。” 出乎李贤的意料,李弘非但没有因为他这两句话而志得意满,反而露出了沮丧的神色:“上回于师傅讲课的时候,我曾经觑了个没人的空子,提过李义府贪贿的事,结果于师傅差点失手砸了杯子,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缓过神来。我几次三番地打听,这才知道当初于师傅也吃过李义府的亏,怪不得除了教课之外,很少对朝政发表什么意见。” 被李弘这么一说,李贤顿时想起于志宁除了东宫太子太傅之外,虽说兼着宰相,但和李绩一样不怎么管国事。再想想这位除了当过老爹李治的师傅之外,已经跟过两位废太子,他立刻就释然了。于志宁在学问上固然是一丝不苟,但经过这么多曲折,一把年纪还要在政治上充当标杆,自然是不可能的。 “于大人也有于大人的苦衷,五哥你怎好强求?”李贤安慰了一句,忽然想起于志宁刚刚那些没头没脑的话――这于老头不是因为吃了李弘这一吓,所以才不愿意当这东宫太傅吧?要真是那样,这李弘就真的把他害惨了! “对了,你可知道李义府今天丢了一份机密文书?”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一入耳,李贤登时一个激灵警醒了过来,连忙问道:“五哥你怎么知道的?” 李弘奇怪地看了李贤一眼:“李义府下午去见了父皇母后请罪,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听说母后大为震怒,已经下令弘农令韩全三天内抓到盗贼,否则就要归罪于他!”说到这里,他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怒色,“韩全身为弘农令,不能治好一方之地,确实有罪。可李义府作为宰相,居然让人偷去机密公文,更是罪不可恕!” 话音刚落,李贤便插了一句:“五哥难道不觉得奇怪,如果是飞贼行窃,李义府那里肯定不乏金珠宝贝,偷一封不值钱的公文干什么?” “呃?”李弘一愣之后猛地重重一拍巴掌,“没错,除非是敌国谍探,否则普通小贼绝对不会干出这种勾当。可是……”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不由得在房间中来来回回转圈圈,到了最后却依旧不得要领。看见李贤笑眯眯地坐在那里,他心中一动,连忙在李贤对面又坐了下来:“莫非六弟你知道什么内情?” “我问你,李义府对父皇母后说丢了机密公文,可曾说丢了什么公文?” 李弘猛然间恍然大悟:“我那个时候正好向父皇母后问安,结果只看到李义府在那里免冠叩首涕泪交加,一面请罪一面指斥弘农令韩全,单单没有说丢了一份什么公文!没错,真的要找,不说丢了什么文书,让韩全到哪里去找?” “说得对!”李贤虽说本不知道韩全如今处境这么糟糕,但早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如今自然是顺势说道,“五哥,实话告诉你,早上李义府训斥韩全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这件事我早知道了。只不过,后续的事情并不像你知道的那样,韩全并非无能,那个飞贼他已经抓到了,文书也找回来了。” “哦?” 这下子李弘彻底糊涂了:“那他为什么……” “很简单,东西若是还给李义府,韩全未必会有好下场。”李贤耸了耸肩,随后从怀中取出那封信递了过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撒起了弥天大谎,“这是韩全拿回来的李义府失物,五哥你看了之后就明白了。” 一封言简意赅的信,李弘翻来覆去足足看了三四遍,脸色从白转青,由青转黑,但却硬生生地在爆发边缘忍住了,但人却早已站了起来,脚下的步子又急又快,几次差点撞到了墙。最后,他忽然停下了步子,倏地转过身来。 “六弟,你现在就带我去见韩全。如果事情属实,我现在就去禀奏父皇!” 对于见韩全这一点,李贤当然不会拒绝。但是,这个时候亲自去禀奏李治却绝对不行――至少在扳倒李义府这件事情上,李弘不适合冲在前头。否则就算真的成功,李弘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连带着他也会倒霉。 最完美的主意是,既让李治厌恶李义府,又让李义府失了武后的欢心,这个时候他们兄弟才适合出场,而要做到这一点可不是普通的技术活,他只是有些算计,还没那个把握。 “见韩全自然没有问题。但是,五哥你亲自禀奏父皇就免了。”见李弘张嘴要反对,他立刻一眼瞪了过去,“父皇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就只有这么一份孤证,到时候李义府若是说动母后,你说父皇会相信这样东西还是相信你?就算东西证明是真的,李义府要是死拼到底,说自己一心为国,只是为了怕刘仁轨在外心怀怨望因而拥兵自重,因此才出此下策,你说父皇会不会相信?” 李弘被这一连串问句问得目瞪口呆,站在那里愣了好半晌,方才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六弟……究竟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我怎么觉着你好像比我大十几岁似的!” 这回轮到李贤发愣了,但他总归比李弘心理老成,一瞬间回过神来自然是狠狠回瞪过去一眼――早知道就活该让你去碰钉子,然后我等着李义府自然倒台不就完了! 李弘禁不住李贤凶狠的目光,最后干脆举起了手:“行了行了,我听你的还不成么?”他一边摇头一边嘟囔,“父皇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 耳根子太软?李贤听到这一句,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父皇李治哪里是耳根子太软,根本就是反复无常!今天可以拉着你的手对你掉眼泪,明天就可以立刻赶尽杀绝……算了算了,子不论父,他小心点将来别中了套就好! ps: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霉星高照vs霉运当头 完了! 失魂落魄的韩全回到县衙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黯淡无光。他哪里能想到,李义府居然会如此大动干戈,直接把官司打到了御前?当帝后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时,他简直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韩老弟,事情怎么样了?” 他茫然抬头,看见王汉超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心里更是一片苦涩,就连摇头的动作仿佛都僵硬了:“李相爷奏明了陛下和娘娘,如今是陛下亲口定下了期限,限我三天之内抓住盗贼,并找回丢失的文书,这不是大海捞针么?” 王汉超一听这话,立刻连脸都青了。别说如今人手根本就不够,就算够了,这要找到盗贼也是难如登天。三天……就是三十天也不见得能够查出一个所以然来,可这偏偏是皇命!想到自己即将远赴岭南那种蛮荒之地,韩全这位故友说不定连命都难保,他只觉得悲从心来。 “看来你我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垂头丧气的韩全闻言长叹了一声:“同病相怜……王兄你运气可比我好多了,一去岭南至少还有归期,哪像我是否能看到三天后的太阳还未必可知!” 两个人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一口接一口地叹气,在那无比痛心的悲叹声之下,就连四周的鸣虫也仿佛被那种愁云惨雾镇住了,全都止息了叫声。良久,王汉超终于在死人和活死人的较量中败下阵来,猛地振作了一点精神。 “沛王殿下那边还没有传出口信来,韩老弟,你还是有机会的!” 韩全只顾着唉声叹气,对王汉超的安慰毫不动容:“什么机会,沛王殿下终究年纪还小,我原本就不该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 话音刚落,王汉超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仆役匆匆奔了进来,口中直嚷嚷道:“大人,您提过的那个黑大个来了,说是奉命来送信的。” 黑大个?王汉超见韩全还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登时顾不上这位故友,赶紧吩咐那仆役将人带进来。等看到人之后,他见果然是陆黑,连忙满脸堆笑地问道:“这位小兄,不知沛王殿下……” 陆黑却不理他,他是直肠子,来的时候李贤吩咐他把东西交给韩全,他眼里自然只有一个韩全。他也不管韩全什么反应,径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往人家手里一塞,然后硬梆梆地逐字背诵道:“殿下说了,只要韩大人看了信,待会不要说错话,那这次的事情就化解了。要是到时候韩大人不配合,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帮不上忙。” 说完这些,他弯腰行了礼,自顾自地转身离去,一句客套话也没有。 被晾在旁边的王汉超却并不生气,见韩全仍然发愣,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上去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愣了,赶紧看看殿下都说了些什么!” 韩全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抽出信笺,才看了第一句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两下又看了一遍,他立刻拽了王汉超一把:“你看看,这上头说的……” “找到了,居然找到了!” 不用韩全提醒,王汉超站在旁边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口中甚至禁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对视了一眼,慌忙立刻往下看。通篇读下来,两人只觉得心里直冒凉气,手足全都是一片冰冷。 使劲吞了一口唾沫,韩全压根没注意自己拿着信笺的手正在那里瑟瑟发抖,说出来的话又急又飘:“王兄,我真的要照着这信上的话去做?” 要是按照这上头的话去做,他必定是得罪死了李义府。可要是不这么做,他就铁定没命。李义府编排罪名的本事天下第一,那些前人的下场他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更何况如今官司已经打到了御前? 不单单是韩全面如土色,王汉超自己也感到心脏一阵阵抽搐,那股子后悔劲就别提了。岭南就岭南,反正又不是不能回来,要不是他多嘴给韩全出主意,怎么会惹上这么一摊子麻烦事?如今可好,下水容易出水难,他就是想独善其身也难了。 “干!” 他几乎用浑身的力气迸出这个字,脸色亦变得恶狠狠的:“眼下反正都已经得罪了李义府,要是不这么干,你三天后就得掉脑袋,我到时候就得卷铺盖去岭南!李义府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过,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反正我是霉星高照,你是霉运当头,不如赌一把!” 韩全被王汉超恶狠狠的语气激得浑身一激灵,几乎下意识地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李贤带着李弘悄悄进了县衙,一看到王韩两人就吓了一跳。怎么才半天不见,这两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看上去有些杀气腾腾的? 李弘是太子,出门不像李贤这么方便,今天是用尽了花招方才得以溜出来,因此甫一落座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韩全,李义府那份文书你看过没有?” 李弘虽然年少,但已经监过一次国,再加上平时都是被东宫那些人以未来皇帝的方式调教,这话说出来顿时威势十足,听得旁边的李贤心中暗赞。他见韩全王汉超似乎有些意外,便立刻给了两人一个眼色。都这个时候了,还犹豫个什么劲? “回禀太子殿下,臣看过!”韩全咬咬牙上前,把心头那些包袱全都丢开了,“臣既震惊又痛心,但更多的则是惶恐,所以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明天你就直接去禀告父皇!”李弘不容置疑地挥了挥手,“你只需照实说,既不要夸大也不要肆意攻击李义府,只需把书证呈给父皇,然后请罪就行了!父皇自有判断,你无需担心!” “王汉超,你既然恰逢其会,明日也一起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把握更大。只要事情顺利,你也不必去岭南了。” 看到韩全王汉超犹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李贤心中不禁觉得这俩家伙很可怜。王汉超当初是霉星高照,韩全如今则是霉运当头,当然,富贵险中求,只要能过了这一关,指不定两人就全都翻身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翩翩如谪仙?序幕拉开了 安排好了这件事,直到回了居处,李弘依旧兴奋得脸色通红,仿佛这样一来李义府就会直接倒台似的。倒是李贤没有那么大把握,李治看李义府有点不顺眼,这是他早就看出来的,但是,老爹会不会这么快拿下李义府,他就没法确定了。摊上武后这样一位母亲,他哪里敢说什么大话,一下子风云斗转都有可能。 再三嘱咐李弘回去不要露出声色,他便回到了自己那个院子,才跨进大门,他就看到一个白衣人影背对着自己站在树下,那熟悉的轮廓一入眼,他哪里会认不出人来。 “烟姐!” “贤儿!” 转身过来的贺兰烟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立刻三两步奔了过来,近前时却停了下来,娇嗔地一跺脚道:“成天就不知道在哪里乱转,都不知道来看我和外婆!” 李贤尴尬地挠了挠头,从洛阳回长安这段路,贺兰烟自然和荣国夫人杨氏以及贺兰敏之在一起。他和杨氏倒是祖孙和谐,无奈贺兰敏之这家伙似乎天生和他不对盘,因此他实在懒得去面对那张脸,当然不免冷落了贺兰烟。 话虽如此,以他的手段,要哄人还是很简单的,尤其是贺兰烟面上刁蛮,实际心地单纯,他只不过花了些小意,又许下了不少承诺,立刻让她变得笑盈盈的。他从来不在贺兰烟面前说那些烦心事,便把李敬业程伯虎薛讷的趣事拣了几件来说,更是让小丫头笑开了。 “李敬业鬼主意再多,怎么斗得过贤儿你?你可得把那个薛讷看好了,当初程伯虎多老实的人,硬生生地给李敬业带坏了!” 贺兰烟说着便噗嗤一笑,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编贝似的牙齿,忽然想起了今天来的另外一件事,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了:“我今儿个早上去见姨父和姨娘的时候,正好在院子里撞见一个人站在树下头吟诗。你是不知道,我那两个侍女还算是见过世面的,结果当时就脸红扑扑的,眼睛全都不肯放下。幸好没别人看见,否则这脸就丢大了!” 吟诗?这年头文人雅士全都好这一手,不过真要比起来,谁比得过他肚子里的唐诗三百首?诗仙诗圣都还没出世,他李贤要是有心,这诗集只怕早就天底下人人一册了!还有,谁那么没眼色,在贺兰烟面前卖弄什么诗才? 贺兰烟看着李贤转动着眼珠子,忽然促狭地把脸更凑近了上去:“那个人宽袖大服一表人才,眼若晨星面貌俊朗,举止更是优雅有度,你知道我那两个侍女暗地里称呼什么?她们说,纵使天上仙人也不过如此,都说他是谪仙呢!” 这小丫头有完没完? 尽管知道贺兰烟分明是在撩拨他,但李贤还是感到一阵阵恼怒――这当着自己的面对另一个男人大加赞美,也太过分了吧?当下他眼睛一白,没好气地道:“你那两个侍女既然这么爱慕人家,干脆嫁过去算了!” “可惜啊,她们两个不过庸脂俗粉,配不上人家!”贺兰烟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见李贤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了,顿时笑得更欢了,忽然伸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然后便飞快地跑开了,临到院门口方才转头作了个鬼脸,“别吃飞醋了,那个人是姨父才任命了几天的秘书少监上官仪,论年纪人家足可当我爹爹有余,嘻嘻!” 上官仪! 李贤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恨得牙痒痒的,但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贺兰烟如今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虽然少却了韩国夫人当年风情万种的成熟风韵,但多了几分少女的亮丽娇媚。听说上门提亲的人都好几拨了,结果全都被他那位外婆挡下了。 说起来这大唐别的没有,偏偏俊男美女一个不缺,就拿朝堂上那些当官的来说,全都是一个赛似一个的美男子,就连李义府也是一副好皮囊。这上官仪常常参加宫中宴会,他没少见过,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论风度仪表确实是翩翩君子,当然,翩翩君子不见得是真君子。 想不到,上官仪已经成秘书监了!这一当上皇帝的御用秘书,上官仪大约离宰相不远了。可如今中书省是李义府,门下省是许敬宗,一个管诏令下达,一个管诏令封驳,差不多算是他母后的左膀右臂。李治要是准备让上官仪当宰相,那么,明天韩全王汉超大概会顺利一点。 这一天是既劳心又劳力,因此他回到房间倒头就睡。正当他梦见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吟诗时,忽然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了。满心不耐烦的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好梦,背后却被人猛地推了几下。 “六郎,六郎!” 听声音好像是李敬业……算了,不理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韩全王汉超去见陛下都一个时辰了,直到现在还没出来,李义府在外头等得不耐烦,听说那两个人在面圣,一个劲地命人通传,上官仪似乎挡不住,我已经让我家老爷子去帮忙了!” 李义府?李贤满身睡意一下子被驱得干干净净,赶紧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见床头前除了李敬业还有程伯虎薛讷,他顿时感到一阵头痛――这一有事就火烧火燎地直闯他卧室,算是怎么回事? 三两下把三个大男人赶走,又叫来侍女帮忙梳洗穿戴整齐,他这才走出去问了个究竟。原来,这三个义愤填膺的家伙一宿没睡,李敬业程伯虎更是把家将全都撒了出去监视李义府,结果就闹出了现在这一出。 “一听说韩全和王汉超去面圣,我就知道一定是六郎你的主意,所以急忙把我家老爷子弄过去了。”李敬业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突然低声道,“那件事情我不敢瞒着我家老爷子,可全都告诉他了,这事伯虎也知道。” 拉上程伯虎干吗,不就是怕我追究么?李贤没好气地瞪了李敬业一眼,心中却早就料到了。刘仁轨虽然本身是文官而不是武官,但刘仁愿可是名副其实的开国功臣之后。这么大的事情,李绩这个军方第一号人物怎么能不管?就算不能正面管,侧面遮风挡雨总还是能办到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李义府vs上官仪 既然是皇帝皇后临时驻驾,那么所住的院子自然是弘农最好的,这原本是一家富户腾出来的房子。李治这些天精神好,虽说在路上仍然是事必躬亲处理政务,而武后因为再次怀孕不耐劳累,自然而然地放了手。于是,韩全和王汉超在面圣的时候,就遇到了无人干扰的大好机会。 他们在里头是机会好了,但外头等着的李义府则满心不是滋味。他也算得上是耳报神灵通,韩全王汉超进去没多久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谁知匆匆赶来竟被拦在了外头。这还不算,当他要去见武后的时候,偏偏上官仪忽然出现,硬是拉着他讨论昨天刚刚作的一首诗。好容易告一段落的时候,李绩忽然横空出世,又和他说起了高丽战局。 能够在众多官员当中杀出一条血路做到宰相这个位子,李义府当然不是傻瓜,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妙,更后悔浪费了时间。上官仪如今不过是秘书少监,他刚刚若态度强硬地拂袖而去自然不打紧,可是,李绩如今一来,这局势立刻就不同了。 李绩是谁?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军方头一号人物,论资格只怕还在许敬宗之上!如果说他李义府和许敬宗是当年册立武后的功臣,那么,正是李绩一句话让皇帝彻底没了后顾之忧,这功劳绝对不比他李义府小!而且对方句句话都是冠冕堂皇,他连指斥对方拖延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许敬宗进入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情形:李绩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着高丽战局,李义府一边听一边抓耳挠腮,至于旁边的上官仪在一旁的树下吟诗。清晨的日光照在这三人身上,给三人全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中间的李绩犹如金甲神将,上官仪宛若谪仙下凡,至于李义府则只能看到一脑门的油汗。 老奸巨滑的他嘿嘿一笑,见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便迅疾无伦地退后两步,忽然转身出了院子。按照道理,他是应该去帮李义府一把,只不过这李义府太不会做人,上回他亲自开口,这家伙还是推三阻四不肯配合,让他多费了老大的劲。 要不是他许敬宗,李义府哪里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心头轻松的许敬宗眯缝着眼睛,心中回味起了昨夜那具青春无暇的胴体,顿时微笑了起来。都说新罗婢只是手脚麻利滋味不佳,但昨天那个还真的是绝品,嗯,以后有必要和管家打个招呼,再有这样的极品,不管花多少钱都得买下来! 有钱不花,那不是守财奴么? 李贤已经和李敬业三人在远处观察好一会了,他眼见许敬宗进了院子没几秒钟又退了出来,但走在路上似乎还有些得意,心中便嘀咕了起来。上次许敬宗帮了他的忙不假,但这并不代表着许敬宗和李义府之间真有什么实质性矛盾。那么,这许敬宗在李义府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溜之大吉,这又是什么意思?落井下石? 他不禁转头对李敬业问道:“你能肯定师傅和上官仪已经把李义府拖住了?” “那当然。我亲眼看到上官仪和李义府在那里讨论诗文,然后我就撺掇我家老爷子进去了。”李敬业也在那里琢磨许敬宗的奇怪表现,最后实在弄不明白,“这许敬宗尽在花园里头晃悠算怎么回事?” 李贤等人所处的位置是整个花园的最高处――这不像是后世的假山园林,没有水池假山,放眼看去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牡丹,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花山花海,端的是富丽祥和。许敬宗兜了一整个圈子,愣是没看见他们这些人。这不是许敬宗老眼昏花,而是因为他压根心思就不在赏花上。 看到许敬宗开始兜第二个圈子,李贤便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出去打个招呼,正准备行动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此时,他终于见识到了许敬宗的灵活身手和老当益壮。 只见许敬宗猛地一回头,待分清楚声音的方向之后,立刻飞快地朝那个方向奔去,略显臃肿的身躯丝毫没有一点沉滞。而眼看就要冲进门的一刹那,他却忽然一个疾停,探出脑袋往里头张望了一下,又立刻缩了回来,那身手毫不拖泥带水,一点不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李贤见状立刻打消了刚刚的念头,连忙安抚了蠢蠢欲动的李敬业程伯虎薛讷,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观察着许敬宗的反应。此时此刻,他分外希望手头能够有一个望远镜,那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考验目力的极限了。 李贤看不清楚,许敬宗却看得清清楚楚。饶是他一大把年纪历经三朝,却还是被里头发生的事情给吓了一大跳。只见李义府赫然揪着上官仪的衣领,脸上怒色尽显,而旁边的李绩虽然在劝解,但那副姿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尽力的模样。 起因很简单。早上韩全和王汉超进去面圣的时候,上官仪正好在场,而在听说了整件事之后,他立刻被李治赶了出来,充当门神的角色。一直都以君王赏识为最高目标的上官仪从来没有想到,千载难逢的良机会从天上直接砸到了他的脑门上――凭李治现在对他的信任,只要李义府一倒台,他就是铁板钉钉的宰相,而且还不是徒有虚名的宰相! 然而,论诗文,朝堂之上号称文采一流的许敬宗上官仪也敢并肩,可在充当门神这一方面,他实在没有多少招数,所以最初只能搬出压箱底的本领,一个劲地和李义府讨论诗文。李绩的出现分担了他的压力,因此他一时高兴,在树下又即兴作了一首诗,结果,原本就已经满腹火气的李义府终于忍不住了。 “上官仪,你有完没完?你究竟是吟诗,还是奉命拦着我?” 上官仪一向注意仪表,哪曾有过这般狼狈的模样。好在他的力气不比李义府小,奋力将其推开之后,怒声斥道:“你堂堂宰相竟然在这种地方动手,实在是斯文扫地!我就是奉旨拦你,那又怎样?” 这句运足中气的话分外响亮,不单单是李绩李义府听得清清楚楚,外头的许敬宗一字不拉,就连李贤等人也隐约听见了七八成。此时此刻,李贤再也顾不上隐匿身形,赶紧从另一边溜了下去――这种热闹一出,怕是事情要闹大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上官仪的怒吼足可刺破云霄,而李义府的脸色则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至于李绩则是干脆退后了几步,把大片地方让给了这针锋相对的两位。正是这退后的几步,在战场上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他冷不丁看见了那边的许敬宗,一愕之后忽然微笑了起来。 几乎是李绩发现他的当口,许敬宗就看到了李绩面上的笑容。忖度片刻,他便立刻笑咪咪地离了藏身之处,不紧不慢地进了院子。他看也不看那边吹胡子瞪眼的两个人,径直对李绩拱拱手道:“英国公来得早啊!” “哪里哪里,许相不也是早早就来了么?”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而在成功占据了许敬宗刚刚藏身之处的李贤看来,这两个老狐狸的笑无疑是别具深意,怎么看怎么可疑。他正在那里探头探脑,背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见是李敬业等人,他连忙瞪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别都凑在这里,赶紧找个人去望风!” 此话一出,李敬业程伯虎都很不情愿,两人推推搡搡了一阵,最后,猜拳输了的程伯虎只能不情不愿地出去望风,李敬业和薛讷则躲在李贤身后,悄悄地往里面张望。 李绩和许敬宗摆明了袖手旁观,这大大出乎上官仪和李义府的意料。而李义府将近五年宰相当下来,一时的震惊之后,立刻恢复了过来。 他把手一背,似笑非笑地看了上官仪一眼,冷笑一声道:“上官大人说是奉旨拦我,这倒好笑了。我是宰相,有急事面君,你将我拒之于门外,若是耽误了事情,你小小一个秘书少监能够负责?陛下无缘无故必不会拦我于门外,定是有人进谗!” 言罢他一把推开上官仪,竟是往里头直闯而去,而李绩和许敬宗却仍然像没事人似的,丝毫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看到这一幕景象,外头的李贤三人全都呆住了。 正在这紧要关头,只见内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两个内侍低眉顺眼地守在门两边,紧接着,只见李治在一个内侍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脸色异常平淡。在他的身后,韩全和王汉超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全都看着地上。 瞥了一眼庭院内的四个人,李治的口气颇有些严厉:“大清早的,你们在这里争吵什么?” 不等上官仪回答,李义府立刻抢前一步行礼,声音响亮非常:“陛下,臣要弹劾秘书少监上官仪,臣一早有要事求见陛下,可是他既然矫诏将臣拦在门外,还口出厥词侮辱微臣!臣身为宰相却为其藐视,如何能领袖群臣,还请陛下还一个公道!”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韩全和王汉超一眼,阴狠的眼神就像刀子一般。 韩全和王汉超全都低着头,根本没看见李义府的眼神警告,但是李治就不同了。居高临下的他正好把整个院子尽收眼底,因此眼皮禁不住跳动了一下,目光从李义府转到上官仪,又从上官仪转到了李绩许敬宗。 眼见李义府恶人先告状,窝着一肚子火的上官仪顿时忘了李义府是武后力挺的宠臣,行过礼后就理直气壮地辩白了起来:“陛下如今虽不在宫中,但既然住在此处,就和行宫无异。李义府身为宰相却公然硬闯,分明是藐视尊卑法度。不单如此,他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打微臣……” “够了!” 听到这一声如同暴雷一般的怒喝,无论是正准备滔滔不绝的上官仪,还是想要开口反讽的李义府全都吓了一跳,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吞了下去。就连外头的李贤也没防备老爹会忽然发难,心中暗地咂舌――谁说他父皇没有帝王威势,这下不是都显露出来了么? 由于刚刚确实扭打了两下,所以李义府和上官仪的官袍都有些凌乱。李治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一会,这才沉声发话道:“你们都是朝廷重臣,如此仪态若是让外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上官仪,朕是让你在外头阻拦求见的人,却并没有让你阻拦李卿,你何须如此?” 见上官仪瞠目结舌,李义府得意洋洋,李治紧跟着又重重加了一句:“上官不日就要迁同东西台三品,即将和李卿同列。哪怕只是看在朝廷同僚的份上,李卿公然扭打,视朝官体面为何物?” 这下子别说李义府懵了,外头偷听偷窥的李贤也懵了。虽说知道李治赏识上官仪,但他哪里想得到,老爹居然趁着这个机会说即将任命上官仪为宰相,而且是一棒子敲打了两个人。谁说他老爹懦弱无能,谁说他老爹天生惧内?看看里头那呆若木鸡的两个人,全都被震得无话可说了! 李义府上官仪还在呆愣的当口,善于察言观色的许敬宗终于站出来打圆场:“陛下所言不差,你们俩如此争吵,若是让外官看见,岂不是引为笑话,又怎么对得起陛下和娘娘?”他刻意加重了娘娘两个字,又朝李义府打了个眼色,而后便捻着胡须笑道,“小民百姓亦知道家和万事兴,两位便各自消消气吧!” 这时候上官仪方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即将荣登宰相,那股自矜自贵的心思顿时占据了上风,李义府的失礼和狂妄顿时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陛下所言极是,臣刚刚确有不当之处!” 一个解决了,其他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到了李义府身上。尽管许敬宗站出来给了暗示,尽管皇帝已经把话撂出来了,但李义府为相之后大多数时候都顺风顺水,就是吃亏也立刻找回了场子,何曾受过这样的闲气?向四周望了一眼之后,除了笑眯眯的许敬宗,他找不到任何其他可以倚赖的人,再瞥见韩王二人,心头怒火登时噌噌又冒了上来。 “陛下,不知臣丢失的那份机密公文,弘农令是否已经找到了下落?” 这句话仿佛在好不容易平静的水面上又丢下了一颗石子,一时间,除了许敬宗不明底细之外,李治上官仪李绩全都脸色一变,就连外头的李敬业和薛讷也同时眉飞色舞。至于李贤就更不用提了,眼睛大亮的同时更把耳朵竖了起来。 李义府既然自己撞在枪口上,且听听后事如何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场中一片寂静。 这个时候,即使是刚刚竭力回避的韩全和王汉超,也不禁抬起了头,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望着前头的天子。适才在里面应对李治问答的时候,在重重逼问下,两人险些把持不住把矛头指向了李义府,好在最后硬生生刹住了车,没露出太大破绽。 “李卿丢失的文书,弘农令韩全已经找到了。”李治的口气很是漫不经心,他从旁边的内侍手中接过了那份书信,在手中轻轻弹了两下,“此事虽然是弘农令有失职守,但李卿自己也有不小心之处。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应当保管好了,否则哪一日再来这么一趟,却未必见得有韩全这样能干的人了!” 好高明的老爹,竟然当着李义府的面称赞韩全能干,完完全全堵住了李义府的嘴!心头兴奋不已的李贤一下子捏紧了拳头,正准备细细再听的时候,眼睛忽然瞥见前方窜出了程伯虎的身影,拼命地在那里挥舞着双手。 见到这个情形,李贤顿时知道情形有变,连忙想往后退。谁知身后的李敬业和薛讷全都挤在那里想看热闹,他根本动弹不得。眼见程伯虎已经在那里比划出了抹脖子的姿势,他不敢再犹豫,死命转过身推了身后两人一把。 “不想死的就赶紧走!” 李敬业惊觉得快,看薛讷还没什么反应,连忙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见李贤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他顿时醒悟到有人来了,扯了一把薛讷赶紧跟上。三人刚刚回到原来的地方藏好身子,程伯虎便气喘吁吁地加入了进来,一屁股往旁边的地上一坐。 “皇后娘娘来了!” 这句话足以证明一切问题,一帮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李贤头一个扒开花丛往外看去。果然,只见不远处在一队内侍和宫女的簇拥下,施施然朝这边走来的盛年丽人,不是他母后还有何人?尽管隔着老远的距离,又有花丛遮挡,但他还是隐约觉察到武后的阴霾,一颗心不禁怦怦跳了两下。 眼见得武后把一群内侍宫女都留在了外面,自个进了院子,他猛地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如今他老爹已经在里头把话说开了,他这位母亲一进去,会不会上演一场彗星撞地球?这种节骨眼上,躲在这种地方虽说保险,但也太令人心痒了! 这边李贤发呆,程伯虎顿时不干了:“喂,你们三个刚刚看热闹看够了,也给我说说,里头究竟怎么回事?” 李贤哪里耐烦去解说这些,一把拖过李敬业,示意他分说清楚,自己则在那里继续往下张望。无奈院门口内侍宫女堵得严严实实,里头的情形什么都看不见,再加上李敬业说得口若悬河,他更是什么动静都听不到,急得连连跳脚。正当他心急火燎的时候,眼睛终于瞥见了一个救星的人影。 赫然又是前呼后拥,但中间的人全副公服的行头,那一举手一投足四平八稳不急不徐,哪里像他不是懒懒散散就是风风火火,可不是他那位太子哥哥?不过,能够撑到这个时候才这样正式地登场,他这五哥的耐性还真好! 李弘哪里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里,虽说人没有来,但是,他却一直记挂着这里的场面。所以,当得知自己的母后往这里来,他立马换上了全套行头带人出发――这是万无一失的借口,虽说父皇说过出门在外不用时时刻刻问安,但是,他若是正好瞅准了父母都在的时候赶去,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跨进院门,他便看见李治和武后并排而立,左边是许敬宗李绩,右边则是李义府上官仪,至于李治左后方则是低垂着头的韩全王汉超。他扫了一眼之后便上去问安,然后又大大方方地还了众人的礼,随即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这是他从李贤那里学的,多听少说,缄默是金。 院子当中的人多了,说话的反而更少了。事实上,自从武后刚刚出现开始,大多数人仿佛都变成哑巴了――李绩是装聋作哑,上官仪是噤若寒蝉,许敬宗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连一直盼着救星的李义府也因为李治时不时摩挲着那封书信,心中不免有些惊惧,更不知道从何说起。 要是李治拿着那封信质问他,他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辩白,甚至给人扣帽子泼脏水。无奈面前的天子绕来绕去只埋怨他身为宰相却粗枝大叶,其他重话一句没有,这顿时让他郁闷非常。辩白吧,那是不打自招;可要是放任这种情况继续,那岂不是等于他认输伏低了? “好了,不过都是些小事,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弘儿回去读你的书,其他人也散了吧!” 李治随口吐出一句话后,又把手中的信递给了武后,漫不经心地道:“宰相那里文书太多,皇后让李卿小心些也就是了,横竖以后还有上官能帮他一把,不用他事事劳心劳力。唔,弘农令韩全缉贼有功,回头让吏部看看你的任期,此次随驾之后,如果差不多就调河南府吧。王汉超……朕倒是记得你的名字,洛阳令干得还算不错,也用不着换地方,同样在河南府任职也就是了。朕乏了,上官,进来给朕念几首诗吧!” 三言两语把事情全都安排好了,李治便提脚回了屋子。而上官仪则连忙跟了上去,经过武后身边的时候不忘弯腰告罪了一声,韩全和王汉超就跑得更快了。至于李绩和许敬宗哪里还会多留,一人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倒是李弘反应最慢,瞅见自己母后拿着信狠狠瞪着李义府,方才感到不对,慌忙硬着头皮道:“母后,儿臣也先告退了!” 见武后没空理他,他连忙拔脚开溜,等到出了园子方才虎了脸。花费了这么大工夫却没碰到李义府一根头发,虽说这是李贤早就提过的,但他还是感到一阵阵恼火。 “五哥!” 他前脚刚刚踏入自己的院子,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登时大喜。他也顾不上周围有人,上去一把拽住李贤,匆匆把他拉到了屋子里,又把其他人全都轰了下去。 “六弟,你说说,这究竟叫什么事!” “五哥,我不是和你说过嘛,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ps:有个事请大家帮忙,朋友的书《天劫医生》正在冲新书月票榜。对于十八号上架的他来说,本来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但他还是靠自己冲上了新书月票第六,周二一天就现写更新了几万字。如果大家正好有月票空余,能不能支持一下?他以前还有好些书,一直都是勤奋的作者,我替他谢谢大家了!链接请看下方……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什么叫做心细如发滴水不漏 李弘讲得郁闷,李贤却听得眉飞色舞,就差没拍巴掌称赞叫好了。 和稀泥的本事很多人都有,但是,像他老爹这样能够掌握好分寸,和得如此漂亮精彩的,还真是不多见。他可以保证,李治肯定已经对李义府存下了芥蒂,只是还没打算现在将其拿下。但是,从他准备提拔上官仪当宰相这一点来看,李义府的好日子就确实不远了。 “喂,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 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肩膀,李贤立刻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见李弘满脸不得劲地站在那里,他一愣之后便笑嘻嘻地道:“五哥,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母后都亲自去了,父皇总归要给母后几分面子。有一句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且耐心些。” 李弘毕竟年轻,一直以来就是受着太子的教育,人人都把他当作大人,所以李义府先是背地里耍了一回手段,然后当众让他下不了台,再又是没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因此他一时把那些大道理全都丢在了脑后,只想着好好治治李义府。 刚刚在李治那里被泼了一盆冷水,如今李贤又这么说,他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口中恨恨地嘀咕道:“李义府根本没当我是太子,他眼里只有母后!” 对于李弘的话,李贤心中也深表赞同。李义府眼里只有武后,这固然能够博得武后的赞赏,只不过,这也同样是这家伙的命门! 回到自己的住处,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见李敬业程伯虎薛讷还在那里意犹未甘,只得用和打发李弘同样的办法敲打了一番。好容易把人都送走了,他方才一下子扑倒在了床上,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虽说他只是幕后总策划,上场演出全部没份,就连观众都轮不上,但还真是累啊! 然而,上天注定他没法好好睡觉。抱着蓉娘按照他的要求特制的枕头,他才睡了没多久,冷不丁就感到有一只手在脸上轻轻摩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只是瞟了一眼就差点从榻上蹦了起来――那个笑吟吟看着他的成熟丽人,不是他母后还有谁? “母……母后?” 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心中大骂起了那些下人。看武后这架势都不知道来多久了,怎么就没人把他叫醒?万一他刚刚得意之余说了什么梦话,那不是什么都完了么? 虽然是大白天,但由于这年头的窗子透光性不好,因此室内的铜灯依然点着。按理说这根本不至于增加什么热度,可李贤就是觉得后背心全都是燥汗,恨不得立刻用凉水来个痛快。小睡过后的脑子仍然是迷迷糊糊的,他只能用手指悄悄掐了一下大腿,以便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 “大白天睡大觉,还真是贤儿你才会做出来的事!” 武后一身宽大的绛红大袍,里头的洒金长裙束在胸前,恰恰衬托出了茁挺的酥胸,外头的红衫翻领上则绣着金彩纹双凤,别显高贵成熟。李贤正打量着那非同一般的装扮,只觉得耳朵被人拎住了,一抬头看见武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又一阵尴尬。 “母后,我只是困了随便打个盹……” “你若是真敢从昨晚一觉睡到这个时候,我早就一盆凉水把你浇醒了!” 这句玩笑话吓出了李贤一身冷汗,觉得耳朵上一松,他连忙一骨碌坐正,赔笑着问道:“母后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也好让她们准备一些新鲜玩意招待。” 听到新鲜玩意四个字,武后顿时莞尔:“就你鬼主意最多,新鲜玩意层出不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笑着摇摇头之后,她便放下了手,起身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忽然感慨道:“昨日我陪你外婆去她当日旧居看了看,只感慨沧海桑田,转眼之间,你外婆老了,我也老了,倒是你们这些小的一个个都长大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李贤越听越觉得这话中有话,连忙涎着脸上前笑道:“母后若是老了,这宫中的女人还有谁年轻?就连父皇也说过,母后是一天比一天年轻动人。” 一句话把武后说得哑然失笑,不免又在李贤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要说弘儿少年老成,样样都和你差不离,偏偏就是及不上你这张嘴。就连你父皇也被你糊弄了,上回他还曾经说过,若不是你比你五哥晚生了两年,凭你的资质,当皇太子其实也满够格的!” 这是什么话! 李贤只觉得浑身汗毛根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见武后满脸戏谑,这才觉得自己多心了:“母后,这太子劳心劳力,每天要应付那么多功课不说,规矩又大,我没五哥那个本事,操不来那个心。我只求能够学一身好武艺,逍遥游遍天下就好。” 话音刚落,他就又遭到了一个白眼:“凭你堂堂沛王,就算不会武艺也有人护着,你哪里是逍遥游遍天下,那根本是逍遥打遍天下!” “还是母后知道我。”李贤尴尬地挠了挠头,忽然想起薛讷如今还名不正言不顺地挂在那里,连忙趁机提了出来,“母后,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英国公刚刚收了一个徒弟,他是左武卫将军……” “薛仁贵的儿子,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了!”武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见李贤满脸惊愕,便轻轻拍了拍手,很快,门外的阿芊便托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李贤抬眼一看,只见盘子中赫然是一套赭色袍服,旁边还有一块金质腰牌。看到这些,他微微一愣,然后立时大喜过望,连忙起身拜了下去:“多谢母后成全!” “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那点鬼心思我还会不知道?”武后一把将李贤拽了起来,随手指了指盘子,“拿过去赐给人家,衣服是我特意令人按照他的尺寸赶制的,至于腰牌则是以后给他进宫用的。” 她抖开了那袍服,随手扔在了榻上,只见下面赫然是一柄短刀,虽然看上去黑漆漆的别无纹饰,但李贤只瞥了一眼就知道不是凡品――宫中的珍藏要是有普通货色,那就是怪事了! “薛讷既然是练武出身,想必兵器都用惯了趁手的,宫中虽然也有不少名弓名枪,却未必适合他使用,所以挑来拣去就选了这把防身短刀,总之可以留个纪念。” 说到这里,武后顿了一顿,这才告诫说:“薛仁贵的事情如今尚未解决,我和你父皇也不便给他什么名义,更不便直接赐给他什么东西,所以就交给你了,也好让你结恩。毕竟,他和李敬业程伯虎不同。” 武后说一句,李贤点一次头,听到最后着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未了,此时心痒难耐,索性一并提了出来:“母后,那薛讷字慎言,我觉得实在不好,您是否能……” “那字是人家长辈起的,我怎么好轻易改动?”武后一口就打了回去,见李贤眼巴巴地看着她,她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道,“字不可轻易改,如果你不喜欢,让他自己取一个别号就是!” ps:强推了,明天开始争取一天三更,虽然比不得人家一天上万那种字数,但对我来说已经没法子了,因为这本书写得很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造反三兄弟聚齐了 为了今天的事情,不止是李弘耿耿于怀,就连侥幸脱得大难的韩全王汉超也为之心中惴惴。今天武后虽然没对他们说一句重话,但是,李义府的深仇他们算是彻底结下了。从今往后,除非李义府死了,否则他们怕是一辈子没法睡好觉。 “唉,这样的铁证如山,陛下怎么偏偏还放了李义府一马!” 回到县衙的书房中,韩全忍不住连连唉声叹气:“今天李义府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此人是有仇必报的性子,陛下虽然这次保下了你我二人,可是,谁知道以后如何?” 逃脱了岭南之难,又得以留在河南府旧地,王汉超心中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个巨大的麻烦,要说心烦意乱并不亚于韩全。今天在场的人除了皇帝皇后太子之外,外加三位宰相和一位未来的宰相,这样的豪华阵容,他一个小小的洛阳令什么时候见识过? 忽然,他猛地想到了一点,不由得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发现没有,今儿个沛王殿下没来!” “呃?”韩全先是一愣,随后仿佛如梦初醒般地连连点头,“没错,我说我怎么寻思着怪异呢,敢情是少了这位殿下?要说此次穿针引线的人都是他,若不是他找到了那封信,我立刻就是死路一条,你也得马上卷铺盖上岭南。对了,这人情……”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瞥了王汉超一眼,见对方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惊惧,禁不住苦笑了起来。这回承了这么大的人情,却没有把事情办成,将来要还上可就难了!话说回来,这位沛王殿下真的还没有成年么? 然而,当这两位费尽心机想要再和李贤见上一面,也好讨一个主意的时候,却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沛王李贤嫌跟着大队人马太过气闷,已经随李绩先行快马回长安去了! 此时此刻,李贤正在大道上打马飞奔,心情异常舒畅。而随着他一起上路的除了李敬业等人之外,小丫头也女扮男装地加入了进来。 此次李绩受了皇命先行回去准备,他一听到消息立刻去涎着脸求了武后,结果吃了几句训斥之后,这件事就这么成了事实。当李治和武后将他托付给李绩,并且特意嘱咐让他暂时先住在李宅的时候,他明显看到老狐狸的脸在抽搐。 至于小丫头的紧紧跟随则是荣国夫人杨氏的功劳,她在李治武后面前轻飘飘一句话,李治便提出贺兰烟也算是李绩的弟子,如今因为丧母而心情郁结,也请李绩一并关照一下。 后面一群少年兴高采烈,李绩就高兴不起来了。这也让他照应,那也让他关照,他可是堂堂的英国公,朝廷大将,不是孩子王! 一路上,李家家将只见到家主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全都小心翼翼不敢上去搭话。而李贤则借这个机会大打随和牌,到了最后李绩身边除了两个心腹家将之外,其他人全都和李贤等人混在一起取乐。而小丫头的绝世姿容哪里是男装能够掩住的,一颦一笑自然而然迷倒众生无数。 由于马背颠簸,因此李绩的打算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原本快马加鞭只需两日的路程,他愣是在路上走了四天――赶路变成了游玩,很少有单独出远门机会的李敬业等人自然是乐不可支,几乎什么都是好玩的。他虽然早已没了年少轻狂的兴致,但在旁边看到孙子李敬业大呼小叫百无禁忌,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不说,微笑也渐渐多了起来。 由于御驾仍在后面,李绩乃是微服回来,因此进入长安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兵卒一看路引顿时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让路放行。一行人风驰电掣一般地到了李宅门口,早有得了口信的李府家丁迎候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恭迎李绩回府。 看到大群家丁之后,门里头忽然又冲出两个少年,都是十多岁的年纪,李贤顿时用征询的目光瞥了一眼李敬业,后者却压根没留意他,跳下马上前抱起那个小的,笑嘻嘻转了一圈,方才放下人,又摸了摸大的脑袋,一副长兄的派头。 “那是敬业的两个弟弟!”程伯虎朝李贤努努嘴,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大的那个叫李敬猷,小的那个叫李敬真。” 李敬业的两个弟弟?那凑一块不是赫赫有名的造反三兄弟,再加上骆宾王阵容就基本上全了! 李贤心中嘀咕了两声,随即笑吟吟地跳下了马,然后绕到另一边去搀扶贺兰烟。见他如此细心,小丫头脸上顿时喜滋滋的,利落地下马之后便掏出帕子帮他擦去了额上的汗珠,这个亲密的动作其他人习以为常,李宅中刚刚出来的一群人顿时全都看住了。 李绩见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的一对,当下轻咳了一声,却没有点明李贤的身份,随即领头进了宅子。倒是李敬业吃两个弟弟死缠不住,便把两人拖到一边警告道:“那是沛王殿下,我可告诉你们,没事别去招惹他!另一个则是沛王殿下的表妹,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儿,别没事老往人家脸上瞅!” “大哥,你不在长安城,不知道我和三弟如今的名气!”李敬猷年轻气盛,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别说那些比我们小的,就是比我们大上个几岁的家伙,哪个不是对我们俯首帖耳,如今我们可是赫赫有名的长安双塔呢!看在他是沛王殿下的面上,我和敬真不会和他计较!” 李敬业听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眼见两个弟弟笑嘻嘻地上去和李贤打招呼,他顿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了一声。长安双塔……呸,他和程伯虎还洛阳双虎呢,在李贤那里吃亏的次数还少么?这两个弟弟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算了,别带挈他倒霉就好! “见过沛王殿下,贺兰小姐!” 李贤正在享受贺兰烟的柔情蜜意,猛地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声,不由得回过了头。见是李敬业的两个弟弟笑眯眯地站在后头,四只眼睛像瞧西洋镜似的在他和贺兰烟身上瞟来瞟去,心中不禁奇怪。 李敬业怎么说都还算聪明人,难道就不怕他三两下把这俩小家伙给骗进去了? ps:每章字数是少,如果我有以前的速度,那么,决不会用现在这样的更新方式更新的,实在抱歉。难得一次熬夜到十二点,大家用推荐和点击收藏支持一下吧,万分感谢!!!!另外,朋友胜己的新书《天劫医生》正在冲新书月票榜,一本十八号上架的书能够冲到第四,足可见他的人品。如果有vip月票的朋友,麻烦帮忙支持一下,万分感谢 链接:httpfbl_id=172272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花钱买教训,不吃亏 纨绔子弟,简称恶少,在长安城的范畴内,最具代表性的开国元勋之家中,无论是家教好还是家教差,都免不了出几个恶少。一直以来,李绩都以其严谨治家著称,但是,他将另外两个孙子留在长安城好几年,这隔着老远的管束自然就不那么顺当了。 所以,看到李敬猷李敬真两兄弟只顾着和贺兰烟搭讪,反而把他这个沛王晾在一边,李贤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恼火的意思,反而拉着薛讷在李宅中四下转悠。从上到下,从家将仆人到厨房里头的厨子厨娘,他全都笑嘻嘻地去打了招呼,把大多数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薛讷,不,如今应该叫薛丁山了,他身穿那身赭色的袍服一直跟在李贤的后面。自从那一天李贤神神秘秘地把他叫去,又是送袍服短刀,又是给腰牌的举动过后,无形之间进一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他老爹薛仁贵原名薛礼,这仁贵两个字乃是字,可唐人向来喜欢称字不称名,薛仁贵自然是字比名更响亮。现如今薛讷自个也觉得那薛慎言三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再加上李贤一撺掇,他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听了建议,在字慎言之外,自号丁山,如此一来,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薛丁山。 带着薛丁山一大圈转回演武场,李贤就看到李敬业和程伯虎在那里擦拭兵器,贺兰烟在旁边笑盈盈看着,李敬猷李敬真两兄弟却已经在场中练了起来,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他只瞥了一眼,便看出这俩人花架子表演的成分居多,顿时没了兴致,上前去瞅了瞅兵器架子,又抽出几样试了一下,更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这里的玩意和洛阳李宅的兵器简直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好看是好看了,只是无论材料还是工艺都不怎么样,换句话说,全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见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对上面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埋头专心致志地擦拭着剑和斧头,他便笑嘻嘻地转身过去,指了指场上的兄弟俩一眼:“敬业,你那两个弟弟的武艺加在一起,似乎还抵不上你一半呢!” 李敬业刚才被这两个小的气得够呛,此刻听了这话,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们还说是长安双塔呢,差点没笑掉我的大牙。这点功夫给我填牙缝都不够,早知如此,就应该让爷爷把人带到洛阳去好好调教,没来由放纵了他们!” 放纵?你和程伯虎当年也不是什么好料吧? 李贤心中暗笑连连,再抬眼看时,李敬猷李敬真已经是各自收了兵器,得意洋洋地下了场来。当哥哥的笑嘻嘻地向众人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冷不丁看见了程伯虎的斧头,眼睛顿时大亮。 “伯虎大哥,早听说你如今改练了斧头,陪我们兄弟练两手怎么样?你放心,我们有分寸,伤不了你!” 这下子不单单是李贤瞪大了眼睛,就连李敬业薛丁山也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程伯虎一时还没有反应。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银铃般的笑声。 李贤转头一看,见是贺兰烟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不禁对她眨了眨眼睛。趁着那两兄弟有些莫名其妙的当口,他便在程伯虎的肩头重重拍了一下,然后抱着双手耸了耸肩:“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凭你们这两手,如今肯定不是伯虎大哥的对手。不用比了,免得伤了和气。” 程伯虎比李敬业小三岁,如今虽然窜得比李敬业还高,但李敬猷李敬真仍然记得当初程伯虎在李敬业手下捉襟见肘的情形。听李贤这么说,纵使是原来还在看热闹的李敬真也忍不住了:“不比过怎么知道,当初我和二哥联手,可是次次都赢了伯虎大哥!” 听到有人拿他的旧日战绩出来说事,这下子程伯虎终于恼了,拎着斧头便霍地站了起来:“好好好,我老程就陪你们俩过上几招,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今非昔比!” “且慢!” 旁边的李敬业根本阻拦不及,正在那里直跳脚的时候,李贤慢条斯理的一句喝止好不容易让他松了一口气。然而,这颗心还没放下,紧跟着的第二句话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 “既然是较量,那没有一点利物怎么行?伯虎的时间可是金贵,没时间陪你们空耗!” 请将不如激将,尤其是李敬猷兄弟年轻气盛,哪里像吃尽苦头的李敬业那样没事总防备李贤几手,此时无疑像一点就炸的炮仗似的,横眉竖眼满脸火气。 “好,那就赌一百贯钱,要是我们赢不了伯虎大哥,这钱就归你!” “一百贯算什么?”李贤一下子把话头接了过去,皮笑肉不笑地又扔了一句话出来,“要赌就赌大的,要是你们赢了伯虎,我就给你们一万贯钱。要是你们输了,就给我一万贯钱,怎么样?” 一万贯!那是什么概念? 李敬业面如土色的同时,李敬猷李敬真却同时眼睛大亮,几乎没有犹豫就立刻齐齐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击掌约定之后,两兄弟便和早就不耐烦的程伯虎一起下了场,李贤自然拉着贺兰烟在场边看热闹。比斗还没开始,他就感到胳膊被死死拽住了,回头一看,不是咬牙切齿的李敬业又是谁? “你干吗非得和我那两个傻弟弟打这么大的赌!伯虎不出三招,他们必定趴下,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敬业大哥,花钱买教训,不吃亏!”李贤拍了拍李敬业的肩膀,脸上充满了同情的笑容,“你那两个弟弟不吃个大亏,将来凭那种脾气是要倒大霉的。你应该感谢,让他们吃亏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放心,一万贯钱是很多,分个十年八年还都不要紧!” 一万贯还个十年八年不打紧,可是,你小子会让他们只上当这一次么? 李敬业望着跃跃欲试的两个弟弟,一时间有一种不忍再看的感觉。早知道如此,他自个拉下脸狠狠教训他们两个一顿也就是了,干吗非得让李贤这个魔星抢了先!难不成他们李家三兄弟,就只有被人的份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上贼船易,下贼船难 什么叫摧枯拉朽,什么叫不堪一击,什么叫惨不忍睹…… 短短的一眨眼功夫,场边的所有人都充分体会到了这一点。程伯虎的第一招拍飞了李敬猷手中的剑,第二招砸断了李敬真的短枪,第三下平推则让两人全都摔了个四脚朝天。之后,他瞥了地上目瞪口呆的两人一眼,随手把斧头往肩上一扛,然后丢下了一句话。 “你们两个要想超过我,再苦练二十年还差不多!” “程大哥真棒!” 下场之后的程伯虎听到贺兰烟的这句赞赏,顿时骨头都轻了六两,把李贤把他当枪使的事情也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他冲着小丫头嘿嘿笑道:“那俩小子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不经打的,谁知道我已经不是那个……那个吴下阿蒙了!” 虽说程伯虎的胜利早在李贤的意料之中,但是赢得这么顺顺当当,这立刻让他对李敬猷李敬真的战力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李敬业虽说在武力值上天分不够,如今已经被他赶超过去了,至少这脑子还是挺好使的。可这两位是典型的文不成武不就,要是这么下去,那发展方向就是典型的恶少,以后就算当了官也不是什么好主! 旁边的李敬业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本着当哥哥的原则,他只得到场中将两个弟弟全都拉了起来,然后便沉下脸警告道:“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知道炫耀,如今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就连爷爷也对伯虎的身手赞不绝口,凭你们两个就想挑战,真是不自量力!” “这话大哥你怎么不早说!”李敬猷气急败坏地一跺脚道,“要是早知道伯虎大哥这么厉害,我和三弟怎么也不会这么傻!现在可好,一万贯钱,你让我和三弟到哪里去弄!” “早说,凭你们这两个犟头犟脑的小子,我早说你们会听?” 李敬猷和李敬真顿时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地走回来之后,两人认命似的对视一眼,老二索性豁出去了:“我和三弟没那么多钱,不过沛王殿下放心,我们李家人不会赖账,我一定会还上的!” 李贤没有答话,而是上上下下地又看了两人一次。这一回,李家老二老三不像刚刚那么笃定了,心中七上八下不说,脸色也很有些紧张。 “一万贯虽不是个小数目,但看在敬业大哥的份上,我不会成天逼在你们身后追讨,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李贤一句话说完,见面前两个家伙同时松了一口气,忽然又笑嘻嘻地补充道,“不过,愿赌服输,放贷还有利息,你们总也得留下点什么才是。” 这话说得匪气十足,除了李敬业程伯虎深悉他的心性,早就见怪不怪,就连旁边的薛讷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更不用说李敬猷兄弟两个了。 “听你们大哥说,你们两兄弟号称长安双塔?” 大败过后被人搬出了这个绰号,李家老二老三就算脸皮再厚,这个时候也有些挺不住了。用心有余悸的目光扫了一下扛着斧头的程伯虎,李敬真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这都是外头的人胡乱叫的,有伯虎大哥……我们哪敢称什么长安双塔!” 吃一堑长一智,总算打掉了嚣张气焰,看来这俩兄弟还是可以救药的!李贤眼珠子一转,便和颜悦色地问道:“那长安城中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家的子弟最出名?” 说起这个话题,李敬猷李敬真顿时来了劲,立刻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了起来。李贤起先还只是略略点头听着,听到后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真是阵容强大,几乎一网打尽凌烟阁功臣,敢情家家都有纨绔子弟,家家都少不了恶少横行! 夔国公刘弘基的孙子刘亚,蒋忠公屈突通的孙子屈突仲翔,他姑姑临川郡长公主的儿子周晓,程伯虎的堂弟程伯方和程伯献……这些人全都聚齐了是什么光景?那整个一恶少团伙啊! 总算盼到李家老二老三说完,李贤正想再问几句别的,谁知李敬真立马又加上了一句:“大哥,伯虎大哥,这屈突仲翔最是可恶了,仗着他脑子聪明身强力壮,平时拉着一批人,次次斗鸡打架都要耍诈,实在不是玩意!” 李贤的嘴角一阵抽搐,再看旁边的贺兰烟,只见小丫头已经忍不住蹲下去偷笑了,顿时无奈地耸了耸肩,登时把目光转向了李敬业。李敬业和程伯虎两个人的鼎鼎大名在洛阳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外战绩更是无往不利,想不到这两个弟弟号称双塔却只会说嘴。 果然是龙生九子,个个不同! 他正在这里感慨的当口,李敬业终于被两个不成器的弟弟气得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道:“全都给我住嘴!” “看看你们都什么样子,斗鸡,打架……你们还会不会干点别的!他屈突仲翔会耍诈,你们难道就不会么?就算爷爷的计谋你们没学会,这拳头总归还长在你们自己手上,不知道和他硬干么?狭路相逢勇者胜,凭着我们李家的名号拉一帮人,这还用得着我教?” 李贤起初听那教训觉着还好,但越听到后来越感到大汗淋漓,最后差点没一下子栽倒过去。好嘛,教训弟弟和人家来硬的,敢情这就是李敬业这个当哥哥的经验?有其兄必有其弟,上梁不正下梁歪,真真一点不假! “没错,斗智不成就斗勇!”程伯虎本就是大嗓门,此刻放下斧子往旁边的磨刀石上轻轻一磕,立刻就是一道深深的白色印子,“既然我和你们大哥一起回来了,这打架的事情就包在我老程身上,我就不信谁能干得过我的三板斧!” “伯虎!”李贤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见程伯虎怏怏退了回来,他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程伯虎真把板斧当成了口头禅是不是,怎么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扛? “债暂时欠着不要紧,我最近要办几件大事,你们既然没事,就帮忙打个下手吧!” 既然没有别的办法,李敬猷兄弟俩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心中还犹自算计尽快把欠债还上好脱离苦海,根本没有注意到李敬业在那里低头叹气。 上贼船易,下贼船难,尤其是他这两个傻弟弟,根本是自个往圈套里钻,自愿被骗上贼船的! ps:胜己新书《天劫医生》正在冲新书月票榜,大家如果有月票的请支持一下!咳,这家伙是平凡心的马甲……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有人上门下战书了 斗鸡,摔跤,打马球。 前两者是时下贵族少年当中最风靡一时的游戏,至于最后一种的要求最高。要打好马球,要有好马,要有好鞠杖,但是,最最重要的却是参加比赛的人自己要有一手好马术,外加一手好技术。所以,当屈突仲翔派人送帖子送上门来,邀请李敬猷李敬真兄弟一起打马球的时候,李家老二老三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似的,满脸的沮丧。 摊上这样两个弟弟,李敬业的憋气就甭提了。三言两语打发了人回去,他转身就恨铁不成钢似的教训道:“不就是打马球么,人家都上门下战书了,你们还这么缩在后头!你们两个也有手有脚,怎么会怕了他屈突仲翔!” 对于李贤来说,看着李敬业训人实在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因此,他乐得和贺兰烟站在后头。在李绩的地狱训练下,他几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所以这马术自然精进。只不过,在洛阳的时候看人家打马球的机会不少,他自己却没有亲自下场过,此时瞥见那邀请的帖子,他颇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头。 老大的责骂让李家老二老三全都苦了脸,相互对视了一眼,老二李敬猷便倒起了苦水:“大哥,你不知道,那马球比赛又不是白白参加的,一场的赌注少则上百贯,多则近千贯。屈突仲翔又会耍诈,有一回,我好容易找到不少高手参加,不想临上场的时候,我那些人全都反悔跑到他那里去了,害得我白白损失了八百贯钱……” “停!”李敬业终于感到不对劲了,他倏地上前一步,恶狠狠地质问道,“你们每月零用钱不过一百贯,这八百贯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问么?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而且又喜欢打赌,这两位肯定不知道打多少白条了!望着面如土色的两兄弟,李贤不禁想到了李敬业程伯虎当年的惨状,脸上笑意渐浓,随即便轻咳一声圆起了场。 “敬业,他们如今还年轻,自然有些冲动,不就是欠了人家的债么,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替他们还上就是了。至于输给人家就更没关系了,我们替他们找回场子也就行了!” 李家老二老三感激涕零的同时,李敬业却有些脸色发青。天地良心,要是李贤真的这么好心,他就不会次次吃鳖了! 由于李绩的归来,李敬猷李敬真正担心还不上帐房的亏空而担心,所以,李贤答应帮他们清偿债务,他们顿时忘记了先前还欠了一大笔账的事实,一边卖力地解释马球赛对方要出场的一帮人物,一边吹嘘自己的鞠杖怎样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引路。 而当两人打开仓库的门时,和当年参观李绩的武器库一样,李贤同样倒吸了一口凉气。马球自吐蕃传入中原,时下最为风靡,宫中每年都有好几场马球友谊赛。当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结果就是,吐蕃的马球高手几乎次次都横扫中原群英,看得他次次火冒三丈。 而这仓库里各式各样的鞠杖足足有上百根,从朴实的到花纹华丽的,各种长短尺寸的应有尽有。他可以肯定,这样一仓库东西要是搬出去卖,李家老二老三的欠账肯定就全部还清了! 李敬业看到李贤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唯恐他又打什么歪主意,连忙解释道:“爷爷当年也打过马球,那时入京述职陪太宗皇帝打马球之后,时不时会赏赐鞠杖,这些东西就是那时候来的。” 李贤也不答话,上前随便拿起一根掂量了一下,然后又从旁边捡起了一个鞠球,抛了两下更是暗地咂舌。这马球可不像皮球,中间是空心的,轻飘飘不说更是难以控制方向。他可没有什么人马如一之术能够如臂使指地控制坐骑,一次不练习就想上场大杀四方,那是痴心妄想!可是海口已经夸出去了,到时候必定要拉上一支队伍出去应战,该到哪里去找人呢? 他还在这里想主意,那边程伯虎却当仁不让地分派起了活计:“这马球我老程打过两场,容易得很。算上六郎、敬业、我还有薛小子,外加敬猷敬真两个,这就有六个人了,再拉上几个当备用不就结了?” 李贤见程伯虎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禁不住直犯嘀咕。程伯虎李敬业薛丁山的马球打得怎么样,他不太清楚,但是,自个的事情自己知道。他可是从来没有摸过鞠杖,更不知道上场之后是否会出什么状况。至于李敬猷李敬真兄弟两个根本就是败军之将,岂可言勇?正当他想得脑袋生疼的时候,耳边又钻进来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 “你们还少算了一个人!” 他扭头一看,只见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跳了出来,只见她一身胡装贴身紧裹,头上仿照男子样式用金冠一束,显得格外窈窕多姿,看得李家老二老三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贺兰烟却不管别人怎么看,径直走到李贤身边,笑吟吟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贤儿,我的骑术也不错,我也参加好不好?” 什么,小丫头也要凑热闹?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她没有打马球的经验吧?还有,韩国夫人刚刚去世没多久,小丫头就上场打马球,这要是让某些人看见了,闲言碎语还不得翻了天? 见李贤没有立刻答应,贺兰烟转而想到自己如今仍在服孝期间,脸色便有些黯然,但随即有了主意:“贤儿,不如这样,当初我娘闲着没事,曾经拉过不少人打马球取乐,那些人有些还在洛阳,但不少如今应该还在长安。要不我找几个人过来?她们可都是出自各家名门,算得上是马球场上一等一的高手!” 好主意!李贤一瞬间眼睛大亮,这年头不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既然如此,这娘子军上场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一群美貌女子面前,李敬业这些人怎么也会卖力好好表现不是? 再说了,哪怕场上赢不了,他还不会出阴招么?那个屈突仲翔既然不是什么省油灯,也就别怪他的小动作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娘子军的阵容 对于大唐开放的风气,李贤一向深有体会,然而,当他真的看到贺兰烟请来的一大群助拳人时,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单单是他,李敬业和程伯虎同样是目瞪口呆,更不用提站在那里大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李家老二老三了。 这是一套怎样的豪华娘子军阵容――尉迟恭的孙媳李焱娘,殷开山的孙女殷秀宁,秦琼的重孙女秦无熙,虞世南的孙媳傅燕蓉……最后还有一位令人意料不到的人物――屈突仲翔的姐姐屈突申若! 一群娘子军在场中纵马热身,不时挥起鞠杖击球,场外的一群李家仆人早已是看得瞠目结舌,而李敬业程伯虎两只色中恶虎却还有空在那里啧啧讨论着这些花中绝色。李贤和贺兰烟站在另一边,望着那些英姿飒爽的女人,他甚至有一种回归现代的感觉。 这其中有熟透的已婚少妇,也有刚刚长成的少女,但是,从整体年纪来说,这其中哪怕是最小的一个也比他大好几岁,贺兰烟竟好似是这些人当中最小的一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想而知。自己几乎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如今也似乎有心计了! 场中一共有十几号人,他正在那里摩挲着下巴沉思,耳朵忽然传来一阵痒痒的呵气声,紧接着,鼻间就闻到了一股如兰似麝的轻香。一扭头,就看到小丫头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贤儿,你说我找的帮手怎么样?我可告诉你,虽说是女人,可她们当初还赢过宫里那些御用马球高手。尤其是申若姐姐,一杆鞠杖指哪打哪,是头号得分手呢!” 头号得分手……李贤心中着实觉得荒谬,看到小丫头一幅炫耀的样子,他不由得伸手出去捏了捏她的鼻尖:“好,这一次是烟姐你的头功!不过,屈突申若是屈突仲翔的姐姐,让他们姐弟俩对仗,到时候不会出问题吧?” 贺兰烟被这个亲昵的动作惹得俏脸微红,打落了李贤的手,她方才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申若姐姐才是家里真正说一不二的人,屈突仲翔算什么!不是我说,到时候只要她一出马,屈突仲翔必定乖乖认输。他要是敢惹申若姐姐,回去之后有他的好果子吃!” 认输?这可不行,看来,这奇兵得留在最后,否则要是把人给吓跑就不合算了!这些恶少虽然不是什么人才,但是,他们可全都是有头有脸的家里出来的,以后多少还会有个官职,拉上这么一大批打手,得空了好好调教一下,照样能派上用场。 场中的娘子军似乎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一声尖厉的唿哨之后,大多数人都停了下来。李贤拉着贺兰烟准备上前招呼,却只见一个骑在一匹通体无杂毛的骏马上的女子忽地调转马头,风驰电掣一般朝他们这边驰来,正是屈突申若。临到近前时,她一个漂亮的翻身,潇潇洒洒地落下地来,那马去势不减,竟是自个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贺兰,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沛王?” 屈突申若大步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贤两眼,不等他反应过来,忽然伸出右手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下,又意犹未尽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年纪轻轻就知道抓着贺兰不放手,果然有点眼光!不过长得还真是俊俏,差不多配得上贺兰。可惜你太小了,否则姐姐我说不定也得和贺兰抢一抢!” 李贤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吃豆腐,再听到最后这句话,心头不禁一阵异样。他抬头看去,只见屈突申若一身大红色的胡装,将身体的玲珑曲线凸显无遗,而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则显然带着几分胡人血统。见她唇角含笑眉目嫣然,还故意挺了挺胸脯,他不由得心中一阵悸动,竭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真是尤物啊!丰腴之外流露出的那股风情,真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人。像这样的成熟女人,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申若姐姐!”贺兰烟从屈突申若的举动中回过神来,立刻狠狠跺了跺脚,“你干吗和贤儿开这种玩笑,追在你后头的男人已经不少了!” “那些狂蜂烂蝶,谁理会他们!”屈突申若仿佛是驱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一脸的无所谓,反而又在贺兰烟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贺兰你青春年少,这长安第一美女可是要被你占去了,姐姐我占两句口头便宜又有什么打紧?不过你可得把他看住了,他如今还不至于那么烫手,可等到以后就说不定了,她们可是个个都睁大眼睛瞪着呢!” 屈突申若这么扬长而去,李贤见贺兰烟立刻拉下了脸,还不安地在场中扫来扫去,登时哭笑不得。好么,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小丫头敢情担心起这些了!眼见四周的一双双的眼睛已经看得发直,他不禁摇了摇头,就连李家那两个小的也目不转睛,足可见美人关难过。 “要不是屈突姐姐要求太高,早就嫁人了!” 听到贺兰烟低声嘟囔了一句,李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手拉着来到了场中,然后被她介绍给那些来头一个比一个大的少妇少女。从始至终,小丫头拉着他的手就没有松开过,饶是如此,他依然感受到了那一道道含义各不相同的目光,硬生生憋出了一身汗来。 没有女人缘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但是,太有女人缘同样不是什么乐事! 他硬着头皮认完了所有人,然后就把和屈突仲翔比赛马球的事情说了一遍。话音刚落,就只见屈突申若满不在乎地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我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放心,我们这些人出马,一定打得他落花流水连裤头一起输了!姐妹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 听到这整齐的高喝,李贤强忍擦汗的冲动,笑容可掬地劝阻道:“申若姐姐,你们既然是奇兵,倘若早上场,对方望风而逃,哪里有你们显威风的机会?所以我的意思是,前半场让李敬猷李敬真他们上,你们后半场再上。只有力挽狂澜,才能显出各位姐姐的本事,不是么?” 一句姐姐叫得众女大悦,看李贤的目光顿时更加炙热了。至于倒霉的李敬业他们被归为炮灰,那就完全不关李贤的事了――孙膑兵法还有上驷对下驷这种招数呢,杀手锏自然只能放在最后才有最大的杀伤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恶少也是有追求的 屈突仲翔最近很无奈,由于御驾回京的关系,不少家里的大人都回来了,因此拉上一大帮人就能横行长安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而因为各家都要考较子弟的功夫或是功课,他那些狐朋狗友全都叫苦不迭,所幸他的父亲早就去外地上任了,不会被拘得连溜号的时间都没有。 他对姐姐一向畏之如虎,因此一见她出门,他立刻命仆人拿着帖子往各处召集人,结果十几个家人跑了一上午,最后到他家里集合的人只有四五个。看着那七零八落的景象,再想想往日的应者云集,他不由得怒从心来。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就算他们老子娘考较功课,也不会天天都躲在家里不出来吧!” 周晓看了看其他人,见大多都是垂头丧气,自个也忽然叹了一口气:“仲翔,他们不是被爹娘逼得出不来,而是因为两个煞星的缘故。英国公回来了,李敬业和程伯虎当然也回来了,这两个家伙当年就不好惹,如今听说李敬业越发狡猾,程伯虎的板斧更是赫赫有名,他们怕欺负了那两个小的惹出这两个大的,所以全都泻了气!程伯方和程伯献最怕他们那个堂兄,自然更不敢出来!” 说到李敬业和程伯虎,屈突仲翔也忍不住有些胆寒。这两人分开来他一点不在乎,无奈李敬业程伯虎俨然一体,同进同退,他那时没少吃亏。而这俩人在洛阳的恶名他也隐隐听说过,他可没兴趣拿血肉之躯去试那板斧是不是锋利。 不过,想到李家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战书,他不禁又得意了起来:“放心,只要我们不是和李家那两个小子打架,李敬业程伯虎就算再有本事,也惹不到我们头上来!我约了李家那两个小的打马球,谁不知道他们的水平糟糕得很,到时候只要定下一条赌约,今后就是李敬业程伯虎,今后见着我们也得绕道走!” 一听说李家人答应了打马球,一帮人立刻精神大振,摩拳擦掌好不得意。要说打马球,长安城除了宫里,还真的找不出几个比他们更拿手的,他们家的那些长辈中倒是有一些好手,可谁愿意降低身份来和他们赌斗?李敬业程伯虎再有能耐,还能在马球场上打架? “好,这回就让他们铩羽而归!” 随着周晓的一声大喝,一群恶少顿时哄然而散,纷纷去找那些躲在家里的同伴,人人心里都存着一个豪情万丈的念头。洛阳二虎又怎么样,只要他们长安群狼齐心协力,还会怕了他们?就算他们是恶少,但同样是有追求的! 比赛的场地设在了程家老宅,一来是因为程咬金退休养老,这里宽敞,二来则是因为程咬金三个儿子都已经各自有宅子了,程伯虎在这里算得上老大,借个场地没有任何问题。而对于李贤来说,在这里比赛的最大好处就是――凭着程伯虎的面子,没人敢把屈突申若这些奇兵的存在透露出去。 虽说这等于失了大半地利,但是,屈突仲翔很了解对方的虚实,所以根本半点不怵。直到比赛时间之前一个时辰,他方才拉着浩浩荡荡十几号人来到了程家老宅,个个都是马球鞠杖齐备。等到看清了对方要下场的人,他只想仰天大笑一番。 除了李敬猷李敬真两个败军之将之外,就只有李敬业程伯虎,外加两个不认识的少年,一看李敬业程伯虎拿鞠杖的姿势,就不像是马球高手。那么即便另两个再强,整个团体也算不得什么,照这么看来,他赢定了! 球场早就布置好了,而奇兵娘子军也早就在场地另一侧的屋子中好茶好点心地供着,所以,李贤原本打算在地上做手脚的打算全都没有付诸实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伎俩就不用拿出来显摆了。 练习了几天,他欣喜地发现,自己在马球上很有天赋,无论是控马还是俯身击球,他在屈突申若的教授下,竟然比打了好几年马球的李家老二老三强得多。因此,本来不打算亲自上场的他在屈突申若三言两语一撺掇之后,立刻改变了主意,和马术绝佳的薛丁山携手登场,把李家老三的名额挤了下去。只不过看那小子松了一口大气的模样,显然他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一次两边的赌约很简单:输的一方除了要拿出一千贯之外,以后见到赢的一方还得绕道走。 随着鞠球被高高击到了空中,两边的对战正式开始了。而真正到了这马球场上,李贤方才发现平时演练的那些全都是狗屁,除了薛丁山还勉强和他心意相通之外,李敬业和程伯虎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高手风范,笨手笨脚浪费了他创造的好几次良机。当程伯虎再次一杖将球击飞之后,他不禁暗地在心底发誓,再也不把球传给那两个碍事的家伙了! 眼看沙漏里的沙已经所剩无几,而己方却被对方打了个五比零,至今一球未得,李贤不由得满腹火气。眼看着球往自己飞来,他立刻策马迎上,轻伸右臂用鞠杖将球往空中一磕,将球击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正是薛丁山的方向。见小薛心领神会地拍马追上了球,对方则分了两个人上去包夹,他猛地一夹马腹,飞一般地朝对方的球门那里奔去。 嗖―― 小薛不负众望,终于在人群中把球击向了他这个方向,他心头登时大喜,连忙策马狂奔。就当他的鞠杖堪堪碰到球的时候,旁边忽然窜出一道黑影,紧跟着,他便感到有人在他的左腿上狠狠蹬了一下,腿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看清是屈突仲翔耍诈截走了自己的球,他立感火冒三丈。一时气急之下,他也来不及去管腿上是否伤了,立刻疾追上去横马撞去。只听一声响亮的嘶鸣,他那匹凶悍的坐骑终于发挥出了彪悍本色,竟是狠狠给了对方那匹马一蹶子,而球也正好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这下他可不会错过机会,连忙俯身挥杖击球,只听扑通一声,球应声入洞。同一时间,屈突仲翔再也控制不住马,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黄沙地之下,那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此时,上半场的时间刚好结束。 ps:本书大概三月上架,准备着月票的朋友如果方便,还请去支持一下朋友平凡心的《天劫医生》。十八号上架的书冲到新书第三,毕竟是不多见的,足可见他的勤奋,嘿嘿。只是请求帮忙,仅此而已,呵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吃亏本是平常事,赢回来就是了 眼见屈突仲翔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来,李贤方才感到脚上一阵剧痛,低头看时,却只见左腿马靴上方的裤子已经破了,上头还鲜血直流。虽说往日和李绩对练的时候免不了有些磕着碰着,但是,吃这种暗亏他还是第一次。 他正在这里恼火的时候,却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定睛一瞧,只见屈突仲翔正死死盯着他,那目光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这时,他才发现屈突仲翔的那匹马也同样横在地上挣扎,似乎伤得不轻。 屈突仲翔好容易才吐干净了嘴里头的沙子:“你的马居然撂蹶子踢了我的马,这是犯规!你赔我的马来!” 心中火大的李贤哪里会惧怕对方喷火的目光,照样怒瞪了回去:“这马撂蹶子是本性,如果这算犯规,那你背地里出阴脚踢人,算不算严重犯规?我还没让你赔偿我的损失呢,你居然还要我赔你的马?” 看到这边情势颇有些剑拔弩张,李敬业和程伯虎立刻策马奔了过来,一看到李贤那皮开肉绽的左腿,两人立刻紧张了起来。李敬业一把拉住了想要发飙的程伯虎,斜眼瞟了瞟屈突仲翔,忽然冷笑道:“屈突仲翔,你倒是有本事啊,明的不成就玩阴的!要是沛王殿下受伤的事让陛下和娘娘知道了,就算你家老爹也护不住你!” 李敬业这回声音颇大,不单单屈突仲翔听得清清楚楚,就连场上其他人也都听得分明。一时间,刚刚捋起袖子想要上来助阵的屈突军团其他人顿时傻了眼,一帮人全是暗自叫苦。 “这不过是刚刚擦了一下而已,哪里是我存心伤人!”屈突仲翔嘴上虽然还强硬,心里却着实慌了,最后更忍不住嘟囔道,“再说,我怎么知道他是沛王殿下!” “敬业,别没事拿名号压人!”虽说受了伤很恼火,但李贤却不满李敬业这一招以势压人,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着屈突仲翔道,“球场上以胜败论英雄,和其他无关。就算犯规,你我各一次,也算扯平了。上半场我们输了,下半场我们一定赢回来,你不妨洗干净脖子等着。” 屈突仲翔毕竟是少年心性,起初的惴惴然一过,这最后一句话顿时让他大怒。但他不是那种只有匹夫之勇的人,见对方可供替换的就只有李敬真和旁边一个绝色少女,他眼珠子一转便动起了狡黠的心思:“殿下就真的如此有把握?若是你们下半场输了呢?” 李贤见对方上钩,便装作毫无心机似的脱口而出道:“要是输了,连带我在内,我们这些人以后就给你当一年跟班!” “好!”屈突仲翔心中大喜,唯恐李贤中途反悔,连忙追加了一句,“要是我们输了,我们这些人就全都给殿下你当一年跟班!” 他一边说一边大手一挥,竟是立刻有仆人捧了笔墨纸砚过来,竟是要当场立文书。让李贤当跟班他固然不敢,但是,能捞到李敬业程伯虎两个人追随左右,日后他岂不是大大风光? 看到这架势,李贤立刻心里有数,这种活计对方肯定干过不止一次。当下两边写成了文书,他率先在上面签字画押,紧接着的一帮人连忙依样画葫芦。 中场休息的时候,屈突仲翔看到对面那帮人犹如没事人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由得心中奇怪,渐渐有些后悔。刚刚只顾着占便宜,却没察觉李贤如此自信满满必有凭恃,可是,长安城要说打马球,除了御用那批高手,能够胜过他们的人确实很少啊?可如今御驾还没有回来,即便是沛王,也应该没办法才对! 另一边的李贤则正在裹伤,要说屈突仲翔那一下无影脚还确实不轻,脱下马靴卷起裤脚一看,小腿上部的皮肉破了老大一块,鲜血淋漓,好在他肌肉结实没伤得太重。看到这个情形,贺兰烟自然大为心痛,一面用白盐水清洗伤口,一面在嘴边轻声嘀咕道:“待会一定让申若姐姐好好教训这小子,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吃亏不过是平常事,下半场赢回来就是了!” 这几年因为练武,李贤自然免不了受伤,虽说他宫里有人伺候,但贺兰烟几乎次次都要亲自动手帮忙,所以此时此刻李贤习以为常,照例和小丫头谈笑风生。这一幕看在旁边的李家兄弟二人眼中,除了艳羡之外,又多了几分其他的感受。 李家老二就把李敬业拖到了一边:“大哥,这沛王殿下一向就是如此?” 李敬业瞥了旁若无人的那对人一眼,一时间会错了意思:“贺兰对他一向死心塌地的,不论场合都是这样,要说我和伯虎都不止羡慕过多少回了!” “不是,我是说沛王殿下刚刚受的伤!” “伤?”李敬业一愣之后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李敬猷的肩膀,他忽然语重心长地眨眨眼睛道,“二弟,看来我以后真还得好好操练操练你。六郎跟着爷爷练武,起头的时候哪天不是鼻青脸肿的,这点小伤算什么?” 下半场的铜锣敲响的时候,李贤早就包扎好了伤口,此时重新穿起了那身大红外袍,装束整齐准备上阵。他一个人骑了马徐徐入场,在屈突仲翔等人奇怪的目光中,他拿出口中的竹哨吹了一长二短三下。下一刻,场外顿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紧接着,一大团红云便风驰电掣一般地冲进了场。 等到大片烟尘散开的时候,屈突仲翔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登时面如土色。那个神采飞扬高踞马上浑身一片火红的女子,不是他姐姐屈突申若还有谁?在这种巨大的冲击下,他的心里只想到了四个字――自寻死路! 屈突申若带着大批娘子军耀武扬威地在场中疾驰了一圈,最后便在李贤身后停了下来。她刚刚就听说李贤受了伤,此时不由朝他的左腿瞥了一眼,随即用大有深意的目光扫了扫屈突仲翔。 “小弟,我倒没看出你的胆子不小啊!这下半场,就让姐姐我陪你们好好玩玩!” 随着她的这一声,一群娘子军顿时高高掣起了手中的鞠杖,齐齐娇喝了一声。众美环绕之中,李贤赫然看见,对面的屈突仲翔军团全体脸色刷白。 ps:于烟罗新书《最后一个神仙》,她的书一向轻松幽默,这回在轻松幽默之余又加了几分现实气息,很不错的新书。 链接:httpfshowbook.aspbl_id=182558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大姊头的风采,群狼的无奈 虽说是第一次和屈突申若等人配合,但由于李贤那些技术都是这些娘子军手把手教出来的,因此几个回合下来,他不但没感到生涩,反而觉着得心应手,对她们的骠悍更是有了深刻的认识。 勾球,追击,掩护,时间差……一样样战术在四个女人的联袂演绎下,别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场面变成了一边倒之后,场边的观众已经变成一边倒的态势,全都在为屈突申若等人喝彩加油,而这又使得这帮娘子军更是神采飞扬,变本加厉地玩起了花式。 当屈突申若用一个漂亮的燕子抄水,将球准确地打入了球洞时,尽管还有那么一点时间,但屈突仲翔等人再也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勇气。差距太大了,短短一个下半场,他们就被打了一个十比零,士气自然而然低落到了极点。其实技术倒是其次,最最重要的是,在马术和配合上,娘子军比他们强得太多了。 瞅准李贤离着还远的空档,屈突仲翔忽然策马靠近屈突申若,满脸不服气地问道:“姐,我可是你弟弟,你干吗帮他们!” “帮你?”屈突申若眉眼含笑地看了弟弟一眼,忽然伸手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什么时候你能够像沛王那样给我带个弟妹进来,我肯定帮你!至于这次,贺兰难得求我一回,再加上那位沛王我看着顺眼,就算你小子倒霉吧!” 被自己的姐姐如此奚落一番,屈突仲翔顿时欲哭无泪。看到人走了,他身后的周晓只得上前拍了拍友人的肩膀:“仲翔,谁知道会碰见你姐姐,算了,这次我们就自认倒霉吧!” 看到一群人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再看到李家老二老三的眉飞色舞,李贤不由得吁了一口气。这回要不是小丫头搬来了救兵,那是肯定输了。打马球可不是打架,不是几天练习就能够扛下来的。虽说有些胜之不武,但只要是赢了,管他什么手段? “沛王殿下,这回我们输了,既然都立了字据,我们当然不会赖账!” 屈突仲翔虽然认输,表情却仍然有些咬牙切齿,因此刻意忽略了旁边欢呼雀跃的李家老二老三。输给堂堂沛王没什么丢面子,可是要输给这两个没用的活宝,他以后就不用混了! “哈哈哈哈!”见对面一帮人全都是脸色铁青,李贤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立刻摇了摇头,“那赌约不过是开开玩笑,你们不用放在心上。要说马球,若是没有申若姐姐她们帮忙,我们就输了,所以你们没什么好丢人的。以后若是有闲,我倒想向各位请教请教马球的功夫!” 这帮公子哥平日全都是做惯了“赶尽杀绝”的勾当,哪次不是逼得李家老二老三上窜下跳,因此这时早就做好了任人摆布的准备。李贤这几句漂亮话一说,屈突仲翔第一个瞪大了眼睛,才想道谢却又觉得拉不下脸,但他身后的其他人就没那么矜持了。 “沛王殿下客气了,以后有事请一定叫上我们!” “是啊是啊,只要殿下一句话,我们一定到场!” “我们绝对随叫随到!” 就连周晓也拍着胸脯许下了承诺:“今后殿下如果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只要是能做的,我们一定当仁不让!” 别人都表态了,屈突仲翔怎么也不好再保持沉默,可是,他正想也随便说两句,却有人抢在他前头发话了。只见一身大红的屈突申若笑容可掬地拍了拍李贤的肩膀,派头落落大方。 “殿下不必和我这个弟弟客气,输了就是输了,让他当跟班也是瞧得起他!以后若是我这个弟弟惹出什么麻烦,尽管来告诉我,我自然会好好收拾她!就是这些个小子,他们家里的娘亲姐妹我也全都熟得很,我还能帮忙管教一二!” 全场顿时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寂静,就连李贤也不自觉地悄悄退后了一步。人说大唐是中国最最开放的年代,他还不太相信,现在他完全信了。这屈突申若豪爽恣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大姊头。如果谁娶了这么一个女人……不对,只要惹上这么一个女人就太可怕了! 然而,他越是不想和屈突申若拉上关系,对方却偏偏不放过他:“殿下,我听说你在洛阳训练了一支娘子军,令行禁止好不威风,听着我怪心痒的。如果可以,殿下能不能和皇后娘娘说一声,送我们姐妹几个?当然,如果难办的话,就请殿下教教我们如何训练也成!要是秋冬打猎的时候带着这么一群人出去,想必一定是极好的!” 这屈突申若果然是武将世家出身!三句话不离本行! 李贤才想开口,却不料其他女人也立刻鼓噪了起来,个个都用一种令他极度胆寒的目光望着他。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能说自己当初只是一时兴起,为了糊弄李绩外加他的父皇母后,并不是真的有那令行禁止的本事? 这时候,他忽然感到耳后一热,紧接着,贺兰烟刻意压低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申若姐姐帮了你那么大忙,这点要求你就答应了吧!再说,她在长安手面打得很,各处女眷她都熟,如果你真的要斗倒李义府,以后她还能帮你好多忙呢!” 李贤立时一个激灵醒悟了过来――他怎么就忘了,大唐女权主义高涨,高官向来有惧内的毛病,而且往往官当得越大越是怕老婆。这夫人路线向来是古今智士用计的突破口,如今机会自个送上门来,错过可真的是可惜了! 在众女炙热的目光下,他满面笑容地打了个哈哈,终于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各位姐姐既然这么说,那我岂有不效劳的道理?等我身边的人到齐了,我一定帮忙!” 一群恶少眼见没自己的事了,一个个蹑手蹑脚地就想溜,谁知他们还没走出多远,猛地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犹如附骨之蛆的声音。 “话说殿下既然连那些柔弱宫女都能调教好,其他人自然更不在话下了。如今既然要在长安呆一段时间,不如把他们这些人全都组在一起好好训练一下,也免得他们只知道声色犬马,顺带正好让我们看看殿下的本事!” 这句凉飕飕的话一出来,李贤只觉得不远处那些人全都僵在了那里,就连李家老二老三也是一脸惶然。而屈突申若仿佛没有感到这句话带来的风波,兀自笑得灿烂。 预告:明天出去一整天办事,早晚各更新一章,对不住了。话说回来,我可怜的存稿正呈几何状下降,天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做诗大会的风波 李义府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那天被李治一阵忽悠过后,他原本指望武后会帮忙,谁知武后在看了信之后立刻将他狠狠训斥了一番,到头来,他丢失的那封信还是没有拿到手。 要是换成往常,他肯定会变着法子折腾当地的地方官,但韩全已经是在御前挂了号的人,他若是贸贸然出手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而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问题,最严重的问题是,上官仪似乎是贸足了劲,处处都和他针锋相对。 御驾既然是一路缓缓而行回长安,自然免不了在一些风景优美的地方稍稍停留,而这个时候,大臣自然而然需得作诗相和。李义府在文采上虽然略逊许敬宗,但做出来的诗一向以富丽堂皇著称,但是,如今多出一个抢风头的上官仪,他的诗顿时又落后了一名。 许敬宗因为是元老重臣,因此哪怕那诗及不上上官仪,李治总归会给点面子评为魁首,上官仪占了第二,李义府自然而然只得屈居第三,至于其他宰相位居何列,他根本懒得去注意,他唯独在意的是被上官仪占了上风。 这一日,因为一首咏秋诗,两位宰相和一位准宰相再次打起了擂台。虽说是应制诗,考的却也是急才,而李义府恰好昨日在见武后时正好想到了一首,此刻立即抢在了前头。 “金微凝素节,玉律应清葭。边马秋声急,征鸿晓阵斜。关树凋凉叶,塞草落寒花。雾暗长川景,云昏大漠沙。溪深路难越,川平望超忽。极望断烟飘,遥落惊蓬没。霜结龙城吹,水照龟林月。日色夏犹冷,霜华春未歇。睿作高紫宸,分明映玄阙。” 上官仪一向被李治称作是文思敏捷才华横溢,哪里甘心被李义府抢去了风头,眉头一皱便立刻高声吟道:“殿帐清炎气,辇道含秋阴。凄风移汉筑,流水入虞琴。云飞送断雁,月上净疏林。滴沥露枝响,空蒙烟壑深。” 对于一向享受特殊待遇的许敬宗而言,是否在最后一个和诗并不重要,横竖他年纪最大资格最老,自然没必要和年轻人一般争抢。因此,他只是看着上官仪和李义府相对瞪眼,自己却一直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捋胡子看天,直到最后方才缓步踱到了李治身边。 “秋深桂初发,寒窗菊馀菲。波拥群凫至,秋飘朔雁归。月荚生还落,云枝似复非。凝宸阅栖亩,观文伫少微。圣敬韬前哲,先天谅不违。” 三人作完,剩下的大臣自然是一个个紧跟着奉上了自己精心炮制的诗,供李治武后品评。在这种事情上,武后向来笑吟吟地任凭丈夫做主,因此对李义府的眼神完全是视而不见――不过是做诗小事,若是因为这种事情和李治顶起来,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许卿这一首秋暮言志,寓情于景,的确是上上之作,上官这一首华丽婉媚,功力也相当不凡。唔,李卿这一首也相当不错。” 一圈品评下来,轮到三位宰相的时候,李治便道出了这样一番话。上官仪固然是兴高采烈,许敬宗同样也是笑容满面,只有李义府强笑着应了,心中却有些咬牙切齿。 正在大家欢宴笑谈的时候,外间忽然有内侍前来,双手呈上了几封书信。按照重要性排列,分别是李绩报的平安,还有李贤和贺兰烟的家书。 李治扫了一下李绩的信,自然放下了心思,随手把贺兰烟的信递给了武后,自己拆开了李贤的信,只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这贤儿还真是会胡闹,上回操练了宫女,如今倒上起了瘾。你还记得屈突通的那个孙女么,就是打马球相当出色的那个?” “臣妾当然记得,马球场上她可是威风得紧。”武后对李贤的胡闹已经见怪不怪了,此时不禁莞尔,“难不成贤儿又招惹了人家?她可似乎比贤儿大十岁呢!” “这倒不是!”李治闻言哑然失笑,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丫头虽然是女人,却有乃祖的武风,竟想让贤儿帮她训练一批侍女,将来好去打猎,当然,大约也有炫耀的意思。不单单是如此,听说她一声令下,各家那些不务正业的子弟全都被她集结到了李家。虽然李卿没在信上说什么,大约心里正叫苦不迭呢!” “竟有此事?”这下子武后不由得惊讶了起来,她生性好强,如今闻听屈突申若一个女孩子如此威势,禁不住有些好奇,“那贤儿可降得住他?” 帝后两人说话并没有避着下面的群臣,因此不少人便议论纷纷了起来。上官仪对此并不在意,许敬宗则是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稍稍皱了皱眉,至于李义府则是满脸阴霾。对于众人的脸色变化,坐在李治武后下首的李弘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暗自存下了心思。 “放心,我们那个儿子,你还怕他会吃亏?”李治笑着把信递给了武后,忽然心中一动又把贺兰烟那封信从妻子那里要了过来。拆开一看,这一惊却非同小可,呆了好半晌,他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一笑不单单是武后莫名其妙,就连其它臣子都面露愕然。 “哈哈哈哈,朕在这里品评诸卿的绝妙好诗,想不到烟儿快马送来了贤儿的一首佳作。妙,果然是妙,朕且念给各位听听!” 言罢他便长身而立,朗声念了出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弹了弹信笺,李治心情大好,口气中自然而然带出了几许戏谑:“想不到,贤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佳作!不过,把这样一首诗送给贺兰,还真是应了《诗经》的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皇帝如此称赞,底下的群臣自然不会吝惜溢美之词,大堆的奉承顿时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而远在长安的李贤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贺兰烟已经把他转手卖给了李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红豆风波,女人的敏锐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当李贤看到那硕大的招牌上赫然是龙飞凤舞的这二十个字,嘴角顿时一阵抽搐。再看旁边的小丫头一脸得意,他哪里会不明白究竟是谁捣的鬼? “我问过贺兰周,他说相思子虽然运输不易,却着实是一桩好买卖,所以我便拿出了十万贯钱,让他帮忙进货,又在长安城盘下了好些铺子。我想来想去,还是贤儿你那首红豆辞最最贴切,果然前两天一开张就是日进斗金。对了,因为那十万贯脂粉钱上次是姨父给的,所以这回我把你那首诗给他看了!” 什么,这首诗已经给他老爹李治看了? 李贤闻言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见贺兰烟满脸心虚,他只得在心中哀叹了一声。剽窃几首赫赫有名的诗词没什么关系,反正他脸皮厚,那些赫赫有名的诗人词人也还没出世。可问题是,他不需要留一个文采出众的名声! 于志宁那个老头上次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要是招惹来这样一尊大佛,那他今后的苦难就大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胡闹的名声大一些不要紧,但要是别的名声大了,指不定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算了算了,让人知道也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李贤怕过谁来? 和贺兰烟一起进了店,他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不禁疑惑地瞅了旁边的小丫头一眼。很快,贺兰烟便凑在他耳朵旁边低声道:“这也是老周说的,这年头价钱越高,别人越是趋之若鹜。能到这里买东西的全都出自大家,所以里头一共有十个房间,专门接待大家女眷,一般都接受定制,也免得她们为了什么好东西争抢起来,惹出没必要的麻烦。” 李贤闻言暗自点头,好一本生意经,韩国夫人真是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理财高手! 一个小伙计见有人光顾,慌忙迎了上来,此时,后面的帷幕一掀,紧接着传来了几个女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异常熟悉。还没等他分辨清楚,一个女人就打头走了出来。那鲜艳的大红外袍,那风情万种的笑容,可不是屈突申若? 一看到李贤和贺兰烟,屈突申若眼睛一亮,转而便往后招呼了一声,遂笑吟吟地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一会,她便冲贺兰烟眨了眨眼睛:“这里的货色可比洛阳那边齐全,而且还可以依样画葫芦定制。贺兰,既然让他陪你到这里来,你可得好好选选!” 话音刚落,门内又传来了一阵笑声,随后闪出了好些人。李贤略略一数,只见六七个人全都是上回见过的,心中不由暗自叫苦。他虽说答应了屈突申若她们,但一直借口练武太忙而把事情拖着,如今被人撞见自己带着贺兰烟出来闲逛,只怕是待会这一关不是这么好过。 果然,几个女人一上来就把他和贺兰烟围在中间,个个都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目光瞧着他,然后便左一个又一个地调笑起了贺兰烟。除了屈突申若之外,其他女人大多都已经嫁作人妇,因此几句玩笑话把小丫头说得脸色绯红,最后终于发飚了。 “哼,你们再胡说八道,以后就别想买到这些别致的相思子,这铺子可是我开的!” 贺兰烟一句话出口方才察觉到自己露了馅,偷瞥了一眼李贤,随后便气鼓鼓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心中却着实惴惴。而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屈突申若便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 “我还寻思谁能在东市西市盘下那么大的门面,敢情是贺兰你的手笔。看来我刚刚说错了,既然你是幕后的大老板,那么干脆换个法子,你送相思子给他就得了!虽说历来都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偶尔来个翩翩少年淑女慕之不也是美谈么?” 这下李贤终于招架不住了,他很怀疑,要是他再保持沉默,屈突申若还不知会胡说八道些什么。瞧瞧旁边那一个个盛年女子,全都笑得乐不可支,满脸戏谑分明是在看好戏! “啊咳!”他重重咳嗽了一声,好容易把那些笑声压了下去。然而,正在他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后面的帷幕又被人掀了开来,当先出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而后面跟着的则是一个掌柜的男子,满脸都是奉承的笑容。 “李夫人放心,您要的我一定尽快送过去,绝对不会误了事!” 一声李夫人,李贤立刻想起了这个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妇人是谁――他和这位当初在武后宫中的某次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可不是李义府的夫人?因为屈突申若等人挡在他身前,因此对方似乎没有看到他,他眼珠子一转,也就顺势拉着贺兰烟往角落里一躲。 这边那位宰相夫人看到外边这么多人,脸色便微微一变,等到发现屈突申若的时候,立刻挤出了一丝笑容:“怪不得我听说这家店如今声名不小,居然把各位也惊动了,可曾挑中什么喜欢的么?” 李贤冷眼旁观,只见包括李焱娘等人在内的众女全都不说话,便把目光转向了屈突申若。而这一位依旧是笑容满面,还冲李义府夫人点了点头:“不过是姐妹们来挑选一些小玩意,倒是让李夫人见笑了。啊呀,我们姐妹阻了你的路,实在不好意思!” 李义府夫人原本就不想和这些长安城中赫赫有名的女人有什么牵扯,谢过之后立刻匆匆离去,压根没有注意到在场的还有别人。而她前脚一走,傅燕蓉便嘿嘿冷笑了一声:“还真是夫贵妻荣啊,听说他们一家全都是敛财的第一把好手,只要看上的全都往怀里搂,这位李夫人的本事同样不小!” 听到这一句,联想到刚刚屈突申若举重若轻地打发了那位宰相夫人,李贤顿时多看了这位大姊头一眼。只见这一位柳眉一挑,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和她计较什么,没来由折了大家的身份。李家骤贵,又不知道收敛,倒霉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ps:晚上一章估计起码得九点以后了,马上就要出门了,大家多包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御驾回来了,挤兑老狐狸 “贤儿,贤儿?” 埋头只顾着想心思的李贤猛地被一阵叫声惊觉,恍过神来之后,方才醒悟到自己已经是坐在车里,而且早就和屈突申若等人分手了。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个大姊头似的彪悍女人,谁知倒还有心细如发的一面,明里能够笑脸面对李义府的夫人,暗里却明白李家骤贵不知收敛维持不了多久,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烟姐,屈突姑娘真的是因为眼界太高才没有嫁人?” 贺兰烟没料到李贤忽然之间问这个,愣了片刻方才反应了过来,脸色便有些异样:“上门提亲的倒是有些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听说申若姐姐一概回绝了。最后她家里逼急了,她就说宁可出家去做女冠也不会随便嫁人,所以就一直拖了下来。她今年都已经二十了,当初艳名可是满城皆知。” 听小丫头说着说着居然扯出了什么艳名,李贤顿时觉得一阵奇怪。转头见贺兰烟在那里玩弄衣角满脸忸怩,他立刻恍然大悟――敢情小丫头会错意了! “想什么呢!”他一把抓住了贺兰烟的手,揉捏了两下便笑嘻嘻地道,“我只是觉着奇怪,她长得那么漂亮,虽说彪悍了些,但应该还有不少人愿意娶回家去的!要我说,敬业的年纪差不多该成婚了,凑一块倒是不错的一对。” “敬业?”贺兰烟歪头想象着李敬业和屈突申若凑成一对的情形,没来由一阵恶寒,不禁白了李贤一眼,“申若姐姐要真的嫁了敬业,你就等着你那位伴读天天鼻青脸肿吧!我可告诉你,申若姐姐不但马术精,这手底功夫也不赖,用的一手好鞭子!” 李贤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屈突申若舞鞭的情形,然后本能地打了个寒噤。这样的女人绝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谁碰谁倒霉。不论是李敬业或是程伯虎,谁都消受不起,他还是老老实实少做这种无聊事的好,要借助她的力量,不是还有贺兰烟在中间么? “御驾离长安只有五里地了!” 大街上猛地传来一个咋呼呼的声音,很快,东市上就沸腾了起来。对于这里的生意人来说,皇帝皇后回长安意味着大批的达官贵人随同一起回来,这就是无以伦比的商机――无论是宰相还是普通官儿,哪个不需要吃喝,哪个不需要玩乐?至于女眷们需要的胭脂面脂和各色小玩意就更不用说了。 而坐在车中的李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正好看见百姓议论纷纷的场景。他当然知道今天李治和武后要回来,只不过,他一早只打算直接在宫门口迎接,没打算到春明门去。要知道,这么大摇大摆地在留守长安的一帮子官员面前露面,目标也太大了。 然而,人群中紧接着传来的一个声音却让他有些犹豫――西征铁勒的大军将帅将在御驾之后进城! 薛仁贵回来了,他要不要顺道去瞻仰一下名将风采? 就当他盘算连连的时候,小丫头却替他做出了决定,干脆利落地吩咐车夫改道。要去迎驾,穿这身衣服当然不行,幸好李贤的行头已经李宅里也有一份,这穿戴整齐的功夫大概还是够的。至于小丫头有孝在身,这时候却是不适合露面的。 由于御驾回来在即,因此别说中央的二十米御道早就被洒扫得干干净净,不许人通行,就连城门两侧的边道也有差役维持秩序。李贤的车还没到春明门,半道上就被差役拦下,这还是因为这马车上头有英国公宅第标记的缘故。掀开车帘一看到全副亲王装束的李贤之后,立刻便有人毕恭毕敬地领他去见李绩。 遥遥看见一大批身穿官服的大臣在那里等候,李贤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几个身穿紫袍的人身上。虽说迎驾的时候几乎所有官员都要倾巢而出,但时下以朱紫为贵,真正有分量的自然只有那领头的几个人,其中,李绩年纪一大把,站在那里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显眼。 “沛王殿下!” 尽管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全体注目礼,但是,李贤还是本能地感到今次众人的眼神有些奇怪,尤其是李绩。心里暗自猜度的同时,他连忙笑着一一打招呼,最后到李绩跟前行礼如仪时,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殿下和我学武那么多年,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殿下的诗做得如此绝妙。” 李贤愕然抬头,见面前的李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在心里埋怨起了小丫头和他那位父皇。没说的,小丫头大约是想在李治面前炫耀一把,而他那父皇更绝,干脆向所有大臣们炫耀了一把。怪不得刚刚这些官员个个眼神有异,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都是师傅教导有方,我这个弟子才能够有进益,以后还得请师傅多多指点。” 谁都知道英国公李绩善武不善文,但是,李贤都这么说了,李绩自然也享受了一回注目礼的待遇。不少大臣甚至在心里琢磨,要不要将自家子弟也送到李绩那里去好好管教一下,到时候若是能成就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自己脸上也有光彩? 看到李绩脸上不动声色,李贤便笑嘻嘻地往他旁边一站。谁都知道他这个沛王除了李绩没有别的师傅,他只要一口咬定,这个“黑锅”李绩是不背也得背。话说回来,教出来的徒弟有出息,这作师傅的应该最有光彩才对! 眼看前路烟尘滚滚旗帜飞扬,一帮等了老半天的官员顿时肃穆了下来,人群中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就连李贤也把腰杆挺得笔直,眼珠子却仍旧不住往四面乱转。 随着那御辇徐徐接近,李治和武后的面目渐渐依稀可见。此时此刻,迎驾的百官便高声祝道:“恭迎陛下!”下一刻,数百人齐齐跪伏了下来。 “诸卿平身!” 由两个内侍搀扶着从御辇上走下,李治的脸色看上去不错。而他在等到百官起身之后,先是慰藉了一番留守长安的几位高官,又和李绩说了两句话,紧接着便把目光转到了李贤身上。 “朕倒是想不到,贤儿你小小年纪,这做诗竟有些格调!” 李贤听到这句赞语,口中谦逊连连的同时,心中却不免泛起了嘀咕。后世脍炙人口的王摩诘名作,居然只是有些格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热闹过后,冷冷清清 站在这四面透风的城门口,父子两人总不好把大批臣子干晾在那里,所以李治也不过略略夸奖两句。但就是这么两句,李贤就感到后背一阵发热,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好容易等老爹从眼前过去,他忽然感到前头传来了一阵压倒性的压迫感,这次他学乖了,头也不抬便连忙施礼道:“拜见母后!” 好在武后没有让他再一次体会沙地里行礼的滋味,一把就把他揪了起来:“好你个贤儿,要不是贺兰,我倒还不知道你会做诗!以后你父皇和我过生日,别的礼物你就不用送了,每年一首贺诗,省得你绞尽脑汁想新鲜玩意!” 每年一首贺诗!李贤打了个寒噤后,几乎是猛地抬起了头,看见武后戏谑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开玩笑,诗词也是要应景的,除非他当初有能耐把全唐诗打包背下来,那也许还能勉强应付一二。他正想开口糊弄两句时,却不料武后忽然不理会他了。 “英国公这些年教导贤儿,也着实辛苦了,此番从北边送来了一些高丽人参,我已经选中了三支,回头我让人送去李宅。” 他母后这是在对李绩示好!李贤赶忙转过了身子,见李绩依然是刚刚那幅淡然处之的神色,再看看武后满面笑容,不禁心中一动。直到帝后全都过去了,他起步想要跟上,忽然感到袖子被人拽住,一回头却是李弘。 “好你个六弟,不声不响居然会做诗了!” 这李弘没事也来寒碜他干吗?李贤如今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情绪,哪有时间理会李弘的小心思,打了个哈哈便想抽身,谁料衣服仍是被人死死拽住,他一下子用力过猛,险些把袖子扯破了。这下子他着实怒了,恶狠狠地瞪了李弘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五哥,你究竟想干吗?” “我可是好心提醒你!”李弘见没人注意自己这兄弟俩,遂悄悄地在李贤耳边说,“你那首诗传开了之后,当天晚上许敬宗就鬼鬼祟祟去见了父皇和母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还有李义府,那天父皇夸你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不太对,你可得防着他一点。咳,要是上次能够扳倒他,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李义府,看来这家伙还没学乖,还以为是立后功臣,在朝中不可或缺么?话说许老头找他父皇又是商量什么事? 李贤眯着眼睛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然后便笑嘻嘻地谢过了李弘。哥俩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他便瞥见东宫几个恪守礼法的老臣面色不善地朝这边而来,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赶忙找李治和武后,死皮赖脸地要求留下来瞻仰西征将帅风采。很快,大多数人便和御驾一起进城,而剩下迎接西征军的则只有寥寥数人,连李绩都不在场。 看到这样冷冷清清的场面,李贤不禁叹了口气。要是没有坑杀俘虏十万,要是没有西征军在铁勒烧杀抢掠以致功亏一篑,那么,此时的迎接阵容一定会空前强大。胜仗凯旋弄成了如今的模样,该说那些将领当初太过骄矜呢,还是该说这薛仁贵时运不济? 冷不丁瞧见城门那边闪出三个人影,他不由得微微一笑。他就知道,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全都是闲不住的主,尤其是薛丁山,不可能不念想那位征战在外的父亲,这不,如今全都到齐了! “六……殿下!”看到有外人在场,虽说知道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自己,而且这些人听不见自己的话,但薛丁山还是硬生生地改了称呼。他不安地瞥了一眼那边满脸肃穆的大臣,嗫嚅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我爹他们什么时候到?” 李贤还没开口,李敬业就把话头接了过去:“御驾刚刚过去,不管怎么说,西征将帅都不可能那么快进城的。看这架势,你爹他们估计一路慢行,在长安附近等候了不少时间,专门就是等着御驾过去才进城。放心,我爷爷说过,就算真的有罪也是小过,朝廷不可能责罚凯旋大将,那样的话不是寒了将士的心么?” 这话李贤自个也对李绩说过一次,但如今看着那几个脸上满是寒霜的大臣,他禁不住泛起了嘀咕――这一个个都拉着死人脸,仿佛迎接的不是凯旋而归的西征军,而是处置败军之将似的。还是说,这世上文武天生就是不合的?话说这大唐的兵部里头有不少都是武将,并非都是文官,这年头又不存在什么崇文抑武。 也不知等了多久,远处终于再次扬起了漫天烟尘,而这一次的速度就要快多了,只见数百骑人风驰电掣一般地奔了过来,然后在距城门只有百米左右的距离齐齐翻身下马。打头的一个将领看上去有些年纪,人固然魁梧高大,但脸色却是阴沉沉的。他身后另有四五名将领,其中一人却显然与其他人不同。 “那就是我爹爹!” 不用薛丁山提醒,李贤就知道那是薛仁贵,尽管距离这么远,但是,那马背上挂着的两把大弓他却是不会忽略的――天底下善射的将军虽说不少,但像薛仁贵这么佩双弓的并不多见。 两拨人很快碰头,而李贤忖度了一下身份,径直站在了城门的阴影处。在这种西征军功过未明的时候,他上去能干什么,总不成代替他父皇表态吧?而薛丁山差点儿没忍住,幸好李敬业程伯虎见机得快,一边一个将他看得死死的。 然而,兵部的那几个大佬刚刚就看到李贤在那里,虽说不知道这位沛王留下来干什么,但在事情办完了之后,还是不免有人上前打招呼。此时,风尘仆仆的西征将帅方才看到李贤等人,主将郑仁泰当初曾担任过三卫大将军,见过李贤好几次,因此一下子就把人认了出来。 “沛王殿下!” 主将见礼,其他人自然免不了上前行礼。而薛仁贵看到李贤身边的薛丁山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赫然站在沛王李贤身边? 李贤在心里把那几个多事的官员骂了个半死,但脸上还只得笑嘻嘻地敷衍,当然,他绝口不提西征的功过,只是大大说了一通漂亮话,其中一句派用场的都没有。让他格外庆幸的是,小薛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惊人的自制力,站在程伯虎李敬业身后愣是一声没吭。 ps:推荐一本好书《帝锦》,书号176361,女频的读者一定不会忘了当初的《宸宫》,沐非新作,绝对不逊于宸宫!开头的布局很大气,正是沐非一贯的作风,呵呵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武德殿和承庆殿的区别 办理好了一应手续,大批西征将领也就算交割完了。但是,只有等过完了御前和百官这一关,他们的任务才算真正结束。只不过,无巧不巧地撞上了御驾回长安,面圣这一道关口自然只能暂时放放。而兵部众官也算是有人情味的,一众将领全都得以回家和妻儿老小团聚。 李贤早在应付完之后溜之大吉,而其他人也渐渐走光了。坐在马上的薛仁贵满脸心不在焉,直到头都想痛了,他仍然觉得眼前迷雾重重――他那个儿子固然是从小勤练武艺,可他一向没带他四处走动,怎么会突然认识了沛王?如果他没记错,刚刚李贤身边另两个人就是李敬业和程伯虎,全都是伴读的身份。总不会他儿子也成了沛王的伴读吧? 他不做声,身后那几个亲兵自然更加不会言语。其中一个亲兵一路都在好奇地四下张望,不时还在嘴里低声嘀咕几句,隐约可以听出一点异邦口音。 紧挨着朱雀大街的几个里坊向来都是公卿贵族的聚居之地,而薛仁贵当了左武卫将军之后,自然也跻身于大唐的大将行列,所住的宅邸便在宣义坊。虽然比不上那些世家豪族,但规制一样富丽堂皇。过了坊墙,再拐进自己宅邸的那条街,他就远远看到妻子柳氏带着十几个家人在门口迎候。 下马之后自然免不了夫妻寒暄,进屋之后少不得又是主仆礼数。好容易只剩了老夫老妻两个人,薛仁贵就从妻子那里得到了一个令他万分震惊的消息。 沛王李贤竟然挑中了他的儿子,似乎有意作为伴读! 他还在那里失神,柳氏便用略带自豪的口气将当日李贤登门的情形叙述了一番,随后又笑道:“后来沛王殿下又赐给了大郎一件袍服,外加腰牌和短刀。大郎这些日子一直在随沛王在英国公那里,我听大郎说,英国公平易近人,甚至还亲自点拨他的枪法,因此他的武艺颇有进益。” 儿子当真撞上了大运?在大喜过望之余,薛仁贵对于自己的前途不免又多了几分信心。 而另一边的李贤已经回了李宅收拾东西,李治和武后都回来了,他一个亲王还赖在李宅不走当然不像话。他倒是想这时候上薛家瞅瞅来着,问题是,长安的薛宅不比洛阳,听薛丁山说,四邻不是公卿贵族就是大将,他这么一去,明天别人就全都知道了。因此,见薛丁山呆在那里满脸不自在,他干脆便打发其回家,临走时又关照了几句。 穿过横街进入宫城,李贤的方向感就渐渐没了。好几年没回来,他就是记性再好也记不住那些雕梁画栋的宫殿。好在前面有领路的内侍,他不虞有迷路之忧,一路走来就仿佛是参观似的东张西望。 经过东宫的时候,他稍稍停留了一下,原本想进去看看李弘,但一瞥见里面出来一个疑似于志宁的人影,他连忙滑脚开溜。在穿过好些宫殿楼阁之后,他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武德殿。经过李治御批,武后点头,在他今后没有出阁建宅之前,这就是他在长安的居处了。当然,在他看来,更喜欢洛阳的李治和武后大约还会将政府班子再搬回去的。 他当然对武德殿很满意,地方宽敞进出方便,离东宫很近,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去随便骚扰李弘。即使是出宫,只要走武德门永春门,再穿过横街,他立刻就能进入繁华的长安市区。而他虽说高兴了,那边的阿萝和蓉娘却同时皱起了眉头。 阿萝便在那里低声嘀咕说:“怎么是武德殿,以殿下的身份,应当住在承庆殿的。” 武德殿还是承庆殿,难道这住的地方也有什么问题?李贤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蓉娘,结果这一位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低声解释起了缘由。 “武德殿是当初巢刺王住过的地方,当初他便是在这里和东宫隐太子合谋……”虽然时隔多年,但蓉娘还是有些含含糊糊,“而承庆殿是当年太宗皇帝住过的地方,不管怎么说,兆头总比这武德殿好。” 巢刺王?李元吉? 李贤见阿萝也在那里附和似的点点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至于么?要真避讳这个,那东宫干脆就荒废算了,那东宫当初李建成还住过呢!这年头,连个宫女都要操心这种问题,还真是想得远。再说,他那位父皇似乎根本就不喜欢承庆殿,或者应该这么说,根本就不喜欢太极宫,否则也不会一登基就修蓬莱宫,一回长安便挪窝蓬莱宫。 “话说回来,如果住在承庆殿,殿下一定更满意。”阿萝忽然插了一句,脸上的笑容中便有些促狭的味道,“承庆殿毗邻掖庭宫,向来是妃嫔和宫人住的地方。殿下如果住在那里,近水楼台先得月,必定是大饱眼福!” 大饱眼福……这不是摆明了讽刺他好色么? 李贤狠狠瞪了阿萝一眼,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自从韩国夫人去世之后,宫中就再度恢复了武后一人独尊的局面。他老爹李治堂堂一国之君,别说六宫粉黛三千人,就连一个实质性的嫔御都没有,也不知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还是他母后加大了管束的力度。 他正这么想着,蓉娘忽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巴掌,脸上满是笑意:“奴婢倒忘了告诉殿下,皇后娘娘已经下令,殿下迁居武德殿之后,把之前训练过的那些宫人和女童全都调过来。武德殿虽大,但这百十号人还是需得殿下安排。” 一说起那些宫女,李贤的眼前立刻晃过了屈突申若那张脸。想到自己在外还有那么一桩任务,他不禁嘴里发苦,想想比自己更倒霉的屈突仲翔那一帮恶少团伙,他方才好过了一些。左右他不过是一个吆喝的,吃不了亏,实在不行,就干脆把李敬业程伯虎拉过去充场面好了。 然而,等一大批宫人进驻武德殿之后,他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家里一下子多了百多个女人是什么概念。虽说其中一多半都是稚龄女童,但是,剩下那几十人也颇为可观了。对于她们来说,调入武德殿无异于一步登天,目光自然比起初还要炙烈。 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这种生活上的问题,另一个消息就砸了过来――他老爹李治的风眩病又犯了。 ps:明天就三月了,本书准备三月上架,具体时间还要看编辑安排,有月票的帮我留着啊。虽说下月大小神仙众多,月票榜几乎无望,但就算无望偶也得试试,毕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哈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拐弯抹角的夸奖 当皇帝的人最怕什么? 不是怕大臣造反,也不是怕边疆告急,往根子里说,但凡当皇帝的人,最最害怕的就是短命。因此,看到李治露出了鲜有的暴躁易怒那一面,而武后则在那里不厌其烦地安慰,李贤不禁觉得这一刻那两位至尊很像普通的一家子。 终于,折腾了许久的李治沉沉睡去,武后这才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奕奕。李弘身为太子,当仁不让地被武后赶回了东宫读书理事,至于李贤和李显两兄弟则被留了下来。 “百善孝为先,陛下如今时常犯病,你们身为人子,除了晨昏定省之外,也别忘了平日多多承欢膝下。弘儿是太子,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们俩自当把兄长的份一并算上,明白么?” 李贤敏锐地听出承欢膝下四个字带上了重音,脑袋瓜子一转便立刻醒悟了过来,连忙答应不迭。而他一答应,周王李显立刻如同应声虫一般连连点头。这时,武后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吩咐了几句方才放过了两兄弟。 “六哥,母后说的承欢膝下是什么意思?” 听到耳边传来的这个问题,李贤转头看了李显半晌,发觉这个弟弟一本正经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由得一阵头痛。当然,他不能像要求自个那样要求这个弟弟,只是,李显好歹也学学人家李弘,这年纪也不算太小了,说话做事不要那么木知木觉行么? “七弟,所谓承欢膝下,就是说我们有时间多陪父皇说说话,别让父皇感到寂寞,你明白么?” 看到李显依旧是满脸茫然,他不禁有些头痛。听说最近他那位庶兄素节和废太子李忠都有奏折问安,李治的态度有所松动,所以,武后刚刚那些话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李显是三个皇子中最小的一个,有什么风雨全都让两个哥哥分担光了,因此见李贤在那里皱眉沉思,他忽然狠狠拍了拍巴掌:“六哥,我明白了!” 李贤这下子自然高兴,谁知李显接下来一番话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反正大道理我不懂,以后六哥怎么做,我依样画葫芦肯定不会错。六哥,这宫里头规矩多,我都快憋死了。你帮忙去求求父皇母后,让英国公顺便收了我当徒弟,我也要学骑马学武艺!” 他这个弟弟把李绩当什么了?他当初要不是耍诈加上运气好,然后还有几分聪明,能那么顺顺利利地把这位不掺和皇家家务的老狐狸拉下水么? “七弟,我看这样吧,英国公如今年纪大了,赶明儿我让敬业和伯虎教你骑马。伯虎的三板斧你不是最最羡慕么,到时候我让他一并教你!” 这样的承诺自然而然转移了李显的注意力,兴致勃勃地答应之后便自顾自地回转了去。出了大殿,李贤却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武德殿,而是在附近兜了一圈,远远望见武后也离开了,他这才准备打道回府,可还没来得及走,便有小内侍匆匆而来,说是李治要见他。 当了那么多年皇子,李贤很少遇到过李治单独召见的事,此时不禁有些犹疑。心中奇怪归奇怪,但他还是立马二话不说地回身进去,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这位父皇已经醒得炯炯的,虽然眼神间隐约可见痛苦之色,但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听你母后说,薛仁贵之子如今也在李宅?” 当头第一句话让李贤吃了一惊的同时,也放下了一桩心思。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添油加醋地把当日看到薛丁山神射的经过一说,又点明李绩曾经指点了小薛几手,李治非但脸色释然,反而还赞赏有加地冲他点了点头。 “英国公曾经对朕提过,他孙儿李敬业以前是难以管束的性子,既不喜欢文理,武艺上也不过稀松平常,论理并不适合当什么伴读。谁知道跟着贤儿你这几年,李敬业在习武上颇为用功,总算没有堕了他英国公的名声。他还说,就连程家上下,也对贤儿你颇为感激。” 他没听错吧,老狐狸李绩居然会夸他,而且是在李治面前夸他?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都是英国公教导的功劳,儿臣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不过是练武有个伴儿,大家都有争强好胜之心罢了!”强忍心中的兴奋,李贤乖巧地谦逊了两句,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治截断了。 “弘儿勤于读书,东宫诸官一向认同他这个太子。你生性聪颖不在弘儿之下,朕当年还担心你们兄弟都太聪明,是否会有不合,如今看来这担心着实无谓。就连许敬宗上官仪都称赞太子和沛王俨然一体,足可为兄弟友爱的楷模。” 这番话一说,李贤仿佛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心情轻松的同时不免还有些疑惑。许敬宗会溜须拍马不奇怪,这老头就是靠溜须拍马起家发家的。可是,上官仪没来由说他的好话干吗,他和这位准宰相又不熟! “原本你母后的意思,是让你住在承庆殿的,但朕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你住在武德殿。这也是为了周全你们兄弟俩的情义。平日弘儿到你那里去,或者你去找弘儿,都不用横穿大半个太极宫。你虽然好武,但是一味不懂文也不是道理,得空了也该向东宫诸位请教请教。” 李贤一边听一边点头,心中暗叹自己宫里那两位左膀右臂白担心了一场。而最后一句话一进耳朵,他便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偷觑了一下李治脸色,见确实没有其他端倪,他这才放心了下来。只要不是让于志宁那个白胡子老头专门来教导他,那么万事都好说。 见李治的精神有些不济,他便连忙岔转话头,说起了自己回长安之后的一系列趣事,说到那场马球时,更是添油加醋了几分。果然,只见他这位父皇渐渐露出了笑容,神情也轻松了下来。还没等他完全说完,李治便沉沉睡了过去。 见几个内侍小心翼翼地上前服侍,他这才悠悠然地再次出门,心中不免存下了十万分疑惑。李绩对他一向严苛,就算有夸奖往往也是别有深意居多,这回这老狐狸在李治面前这么拐弯抹角地夸奖他,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ps:再次预定下个月月票,尽管肯定要输,但这回月初上架,要是再不努力一下,自己也对不起自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美女请客,故人重逢 春明大街横贯春明门金光门,直通东西两市,正对着皇宫朱雀门。如果说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是长安第一街,那这条春明大街说是长安第二街也毫不为过。当然,中央宽阔的御道是不允许旁人走的,上至亲王百官,下至寻常百姓,全都只能在两侧的便道上走。 此时此刻,李贤便和李敬业等人骑马走在便道上,除了李贤,其他人脸上都不那么好看,仿佛今日不是去赴约,而是去上断头台似的。就在昨日,屈突申若的帖子送到了李家,“盛情”相邀众人在崇仁坊望云楼饮宴。要说这地方本是没什么特别的,问题是,南面毗邻崇仁坊的正是平康坊。 这平康坊乃是长安第一烟花之地,诸妓云集,最是寻花问柳的五陵年少喜欢扎堆的地方。如果是其他人相邀,李敬业程伯虎两个色中恶虎一定会兴高采烈,可问题是,今天下帖子请客的是一堆女人! 李贤虽说在洛阳不时去那些有名的胡姬酒肆看个胡旋舞,但真正的烟花之地却不怎么涉足。所以,经过平康坊的时候,他不禁往里头望了一眼。此时乃是正午时分,里头一片静悄悄的,既看不见什么穿红着绿绮年玉貌的女子,也看不见什么寻欢作乐的人,倒是旁边的崇仁坊还能看到几分热闹景象。 “别看了!朝廷有规矩,凡是有官职在身者,一律不准进平康坊宿花眠柳。能够在这里头享受温柔乡的只有那些没有功名的士子和没有朝籍的外官,新科进士还没放官的时候,也能在里头逍遥一下。”说到这里,李敬业的脸上就有些咬牙切齿的,“六郎你身上一堆的官职,不能进这种地方也是应当的,我和敬业却被你带挈得连门都进不了!” 李贤见程伯虎只是耸了耸肩,没露出多少气恼的神情,哪里不知道李敬业是在借机耍诈。规矩是说不许官员随便进平康坊宿妓,可没说不允许诸妓应招出来吧?他正想取笑李敬业几句,忽然瞥见薛丁山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感到一阵奇怪。 “丁山,在想什么呢!” 猛地听到这一声,薛丁山方才茫然抬起了头,见其他几人都在看他,他连忙摇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想其他事情去了,你们刚刚说什么?” 李敬业上上下下在薛丁山脸上瞧了一阵,突然露出了促狭的笑容:“小薛,只要你爹他们的事情解决,你就和我们一样名正言顺有了官身。趁着现在没有官职在身,这种地方还能够进去好好耍耍,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薛丁山立刻气恼地瞪了李敬业一眼,而旁边的李贤却发觉他脸色颇有些不自然,转念一想便微笑了起来。这薛丁山不比李敬业程伯虎,自制力相当可观,这些日子见过的女人也不在少数,愣是没看到这小子对谁有什么特别的。看现在这样子,别也是有心上人了吧? 彼此打趣了一阵子,一帮人便拐过了崇仁坊的坊墙,很快便看到了望云楼。走近之后,李贤却没来由想起了洛阳的安康楼,而他踏入大门的那一刻,果然立时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六公子!”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此时此刻,李贤终于想起了胡天野当日说过的话――这家伙确实早就提过,在长安洛阳都有多处产业,只是没想到这胡天野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话说回来,哈蜜儿难不成也跟着回来了? 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才想说话,谁知旁边的程伯虎抢在前头直截了当地问道:“老胡,你可把哈蜜儿带回长安了?” “那是当然!”胡天野笑着拍了拍手,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飘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褐发蓝眸,雪肤丽颜,可不是哈蜜儿?数月不见,她的脸颊比当日更加丰满了一些,腰肢略显丰腴,但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子异域风情却一点不减。 “哈蜜儿见过诸位公子!” 这一声已经是字正腔圆的中原口音,见她盈盈行礼,程伯虎动作最快,一把就将她扶了起来,笑嘻嘻端详了一阵子,口中立刻迸出了一句话:“哈蜜儿比以前更漂亮动人了!” “多谢程大少盛赞!” 李贤见哈蜜儿虽然在和程伯虎说话,眼睛却不停地往自己这个方向瞟,便觉得有些不自在。再看四周客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这群人身上,他连忙轻咳一声提醒道:“好了好了,若要叙旧大可等到之后再说,别让人家等急了。” 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看来我今天确实找对了地方,各位竟然还能在这里碰到熟人叙旧!楼上诸位姐妹都已经等你们好久了,一群大男人姗姗来迟,看来今天我就是想不罚你们酒,那也是没人会答应的!” 李贤循声望去,只见楼梯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似笑非笑的丽人,正是屈突申若。这回这位大小姐不再是一身大红,而是改穿了一件紫色的外袍,头上的青丝随意地挽在一边,显得格外慵懒。随着她缓步下楼,透过内里极低的鹅黄襦衣领口,他正好看见了玉颈下的大片滑腻肌肤,暗自留恋的同时,旁边也同时响起了一阵啧啧称赞声。 屈突申若丝毫不在意四周那些贪婪惊艳的目光,随手把胡天野拨到旁边,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哈蜜儿一眼,忽然笑着连连点头:“刚刚胡公说自己的人怎么了得,我还以为是吹牛,现在见到真人我才信了!打个招呼,今天我宴请贵客,先借她给我用用!” 言罢她一把拉起哈蜜儿,二话不说地往楼上走,快到楼梯口时方才朝下头嫣然一笑:“要是各位再不上来,待会我可不保证你们能站着回去!” 不是站着回去难道还躺着回去?话虽如此,但看到李敬业程伯虎三两步抢上楼,李贤也立刻拉着薛丁山赶着跟了上去。至于下头那一道道艳羡中夹着畏惧的目光,他完全当作没看见。 ps:上架了,月票已经可以投了。vip更新办法我明天会公布,相信我的人品和坑品的读者,能不能现在就投我一票月票呢?我的完本信誉可是很好的。嘿嘿,链接在下面: .cmfu./vipvotehelp.aspbid=174038 放心,不是直接点投的,需要确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好男也需和女斗 尽管是中午,但三楼的包厢中仍旧点着烛火,显得格外亮堂。李焱娘、殷秀宁、秦无熙、傅燕蓉……一群风情万种的少妇少女占去了包厢的半壁江山,看到李贤等人来了之后,数十道火辣辣的目光就立刻投了过来。 李贤笑容可掬地和众女打了招呼,再看平时在脂粉堆中应付裕如的李敬业程伯虎全都像变了个人似的老实,原本就老实的薛丁山变得更加木讷,他不禁暗笑连连。然而,他这阵高兴劲还没过去,甫一落座,一个人影便挟着香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促狭的味道。 这时他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好容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申若姐……” “今天贺兰不能来,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得替她好好看着你!” 屈突申若一笑之后,立刻轻轻拍了拍巴掌,此时,旁边的几个女人便嘻嘻哈哈地站了起来,如同变戏法似的将三个硕大的酒坛搬上了桌子。看到那三个大家伙,李贤心中直冒寒气,而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都是一脸土色。 “你们既然来得晚了,自然是每人当罚三杯。”屈突申若大手一挥,四人面前顿时多出了一个足可当作海碗的杯子。她仿佛没看见那一张张哭丧的脸,轻轻眨了眨眼睛,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我和诸位姐妹也不会欺负你们,你们罚完之后,大家就轮流掷骰子行酒令。平时那些雅的也行多了没意思,今天就来个简单的,骰子掷到了谁的头上,谁就得连喝三杯!到时候这三个坛子空了,你们四个男的要是能够剩下一个,就算我们姐妹输了你们一个人情。要是你们全都倒了,那今后就得负责帮我们做一件事。还有,以后要是看到我们就躲着走,别怪我今后堵了你们家的门!” 男女拼酒?李贤看到对面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女人,心中怎么也难以和柔弱两个字联系起来。他前世当过销售,可以称得上是海量,曾经有过一个人喝倒一桌子的光辉历史。但如今身份不同,没几个人敢灌他喝酒,也就是和李敬业程伯虎随便喝喝而已,从未真正测试过酒量的底线。这年头的蜜酒和那些高纯度的白酒是没法比的,问题是,看这些酒坛子的分量,他怎么也得是条水牛才应付得过去! “比就比!”他心中猛地生出一股豪气,霍地站了起来,重重拍了拍桌子,“如果真的要喝,这三坛子怎么够,至少得再加三坛!” 李敬业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六郎,你疯了!” 程伯虎倒是被李贤的豪气一同感染了,此刻不顾李敬业给他使眼色,也站起来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这么多人,三坛子绝对不够!” 屈突申若往日也曾经见过不少豪门子弟,个个都是大话连连,真正比拼起来全都只有告饶的份,今次本也是存着玩笑的意思,毕竟李贤不是寻常的公子哥。 对方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豪言壮语,这顿时激起了她的好奇和好胜,环视了众女一眼,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径直走到门口高声喝道:“来人,把我订下的其他六坛酒一并拿上来!” 满桌珍馐佳酿全都放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则是九个酒坛子以及一个碗两个骰子。四人自罚三杯,这十二大杯酒一下肚,立刻空了一个酒坛子,而薛丁山的脸已经是涨得通红。虽说没什么大感觉,但李贤生怕这酒后劲大,连忙就抢过了骰子,这一掷恰好是轮到屈突申若。 屈突申若微微一笑,斟了满满三杯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骰子在碗里一扔。骰子滴溜溜一阵转动,结果是一个三和一个四。一路顺数下去,竟又是李贤。这回李贤心中有些嘀咕了,喝完自己那份之后,不免多了个心眼,左右掂量了一下骰子方才掷了下去。 而这一次,他掷的骰子居然又是轮到屈突申若。旁边的人在瞠目结舌之后,不免大声鼓噪起来,而屈突申若端起了酒杯,却忽然皱了皱眉头,抬头四下望了望,便冲着一旁呆立的哈蜜儿点了点头:“这光是喝酒有什么趣味,听说哈蜜儿你的舞是洛阳一绝,眼下不跳还等什么时候!” 哈蜜儿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了欣喜之色,目光越过李敬业等人,径直落在了李贤身上。须臾,只见她轻轻一跺脚,整个人便犹如旋风般转入场中,舞动双臂急旋了起来。这时候,屋子里忽然应景似的传来了一阵鼓声,李贤转头一看,只见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西域汉子,正在那里卖力地击打着手中的鼓。 乐舞声中,骰子再次转动了起来,哈蜜儿一曲未完,众人却转眼又是几轮过去,九个酒坛子又空了三个,几个女人全都是红晕上脸,却个个更加兴奋了起来。尤其是每当骰子掷到了李贤等人身上,她们便会齐齐发出一阵欢呼。 哈蜜儿一曲连一曲,而李贤也记不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他只看见薛丁山已经第一个承受不住趴下了,至于李敬业程伯虎也只是苦撑。此时,对手已经倒了两三个,但屈突申若、李焱娘和秦无熙则似乎仍有余力,一杯接一杯犹如喝水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贤仰头灌酒的时候,忽然听得对面咕咚一声,等他抬眼看时,只见屈突申若已经满面通红地坐倒了下去,一双秀目已经是闭了起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方才茫然看了左右一眼,只见哈蜜儿的舞早就停了,坐在地上累得满头大汗,至于角落中那个鼓手早就不见踪影,大门更是紧紧关闭着。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酒气,地上横七竖八横倒了一片人。 他赢了么? 李贤使劲晃了晃脑袋,终于确定了这个事实,不由得也感到整个人摇摇欲坠。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屈突申若面前,昏昏沉沉地打量了一阵,忽然狡黠地取下了她插在头上的那根点珠双股金钗,随手往怀里一揣。 既然赢了,那么就先取一点利息好了! 下一刻,他便一头栽倒在地,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识。 ps:如果是vip的朋友,麻烦支持一下月票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什么样的补偿(解禁) 一觉醒来,李贤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容易睁开眼睛,他才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后便猛地想起了刚刚那场拼酒。九个酒坛子是否空了他不太清楚,唯一记得的是,他似乎是死撑到最后的那个……对了,他还从屈突申若的头上拔了一支金钗当作战利品! 想到这个,他立刻往怀里头一摸,这一惊非同小可,怀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金钗的踪迹?莫非真的是他酒醉之下记错了?这一急之下,他立马一骨碌坐了起来。 “酒量不错,只是这醒酒未免太慢了,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 乍听得耳边这个声音,李贤登时心中一跳,硬着头皮抬头看去,只见身前不远处,屈突申若正抱着双手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头上赫然是那支点珠双股金钗! 看到这个情形,他哪里不知道东窗事发,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赔笑着问道:“申若姐,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当然是我家!” 这里是屈突申若的家?李贤大惊之余不禁东张西望,这才发现这个房间布置得优雅别致,好些东西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猛地窜上了一个不那么好的念头,难不成,自己竟然有福进入了人家的闺房? 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感到眼前一暗,回过神抬头一看,只见屈突申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口干舌燥之下,他唯有在心中暗骂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那三个没义气的家伙,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没个能帮忙的人! “姐!”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难言的静寂,李贤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门口兴冲冲地奔进来一个人,却是屈突仲翔。联想到自己如今正坐在人家床上,这情景要怎么暧昧有怎么暧昧,他便知道此时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干脆就拿眼睛看着屈突申若。 屈突仲翔压根没看见床上有人,走近之后便大声嚷嚷道:“姐,听说你今天和李敬业他们拼酒了,结果怎么样,是不是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我就知道,你是我姐姐,怎么会一门心思偏帮外人!这下可好,我看李家那两个小子还怎么神气……” 话还没说完,他终于看到了床上的李贤,张开的嘴立刻没法合拢来,脸上满是惊诧愕然。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指着李贤问道:“姐,他……他怎么会在我房里头?” 敢情这是屈突仲翔的房间!听到这句话,李贤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心中不免有几分莫名的遗憾。该死的屈突仲翔,这满屋子胭脂的柔媚气息像什么话,好好一个男人非得把房间布置成女人似的,就差没有挂上那种粉红色的帷幔了,这都什么嗜好! “不把他安置在你房间里,难不成还把人带回我那里?你一个大男人计较这点小事做什么!” 屈突申若也没有料到弟弟会忽然回来,此时眉头一皱,很是没好气地斥道:“谁说我找他们拼酒是给你报仇,我的事是我的事,你如今也不小了,要报仇就自个想办法!再说,我今天输了心情不好,你少来惹我!” “不会吧,姐,你……你输了?” 屈突仲翔这下子惊得非同小可,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却仍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这长安城还有人能够喝过你?” 看到这姊弟俩大眼瞪小眼,李贤连忙趁机下床,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身上的衣服仍然完整,不用再丢一回脸。可是,等到靴子一上脚,他陡地发现了一个刚刚完全忽略了的问题――他明明是喝得烂醉如泥,身上却一丝一毫酒气也没有,这身上的衣服似乎重新换过了一套! 李贤这一下床,屈突申若立时三两下将弟弟轰了出去,然后一把拦住了想跟在后面开溜的李贤,伸出手重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能喝酒喝过我,你是第一个,欠你的人情我们这些姐妹不会忘了,以后这屈突家的大门你可以随便进!但是,那些侍女的事情你也休想赖掉,否则我到时一定拉上大批人在皇后娘娘面前告状!” 李贤如今年纪不大,身量却已经极高,但是和屈突申若一比,却赫然还是矮了一个头。感到自己肩头的手一松,又没听到对方计较金钗的事,他心头大定,刚想一口答允,右脸颊忽然传来了一阵温软的触感。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却只见屈突申若却已经站直了身体,脸上尽是戏谑的笑容。 “我这金钗是我娘当年留下的,所以不能留给你。不过,既然是输了,总得给你一些彩头。我待会让人带你去我的库房,看中什么你尽管挑,就算是我补偿你的!真是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这鬼心思倒是不少!” 跟在屈突申若后头在大宅里头横冲直撞,李贤心头的尴尬渐渐淡了,但那股子郁闷却久久不去。除了他那位母后,他还少有在人前如此招架乏力的,难道说,这屈突申若给他的压力差不多可以和武后并列?这不是笑话嘛! 命两个家人推开厚重的门,屈突申若便在门前站定了:“里面全都是我这些年的珍藏,应有尽有,不管你挑中了什么,我立马送给你!” 李贤曾经游览过皇宫的宝库,曾经参观过李家和程家的武器库,但是,此时进了这屈突申若的私家库房,他仍然不得不感慨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诺大的库房分为三进三间,第一间全都是花瓶屏风之类的玩物摆设,第二间的各色锦匣中则是样式各异的珠宝,至于第三间则最合他的胃口。 从壁上到架子再到几案,全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种类虽然不如当初李家程家武库那么齐全,却全都是精光湛亮,显而易见保养得极好。 “这都是我以前用过的兵器,从擦拭到保养全都是我自己亲自动手,从来不假手他人,你若是看中了哪样,不妨拿去玩玩。只有一条,要玩就得玩出点名堂来,别辱没了这些利器!” 李贤回头一看,只见屈突申若赫然一幅郑重其事的脸色,不禁呆了一呆。这个大大咧咧的大姊头竟然如此珍视这些兵器,难不成这屈突家尚武的血统竟都让一个女人传承了? ps:求推荐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弹劾,又见弹劾 李贤不是那种没见过好兵器的人,在李绩身边耳濡目染的时间长了,自己又没事收集着玩玩,因此眼力自然不俗。几样东西查看过后,他便从几处细微的地方看出了使用过的痕迹,心中不禁暗地咂舌。所谓的精通十八般武艺都只是说说而已,术业有专攻,不管是怎样的天才,总归只有几样是精通的,要想一样样全都学下来,大约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 他和李绩学的是用剑,虽说没有学到老李用枪的精髓,但是用老狐狸的话说,剑乃王者之兵,学好了一样可以防身杀敌。再者,即使是当初他那个赫赫有名的爷爷李世民上战场,也不会没事和敌军主将来什么一对一单挑的勾当,重要的只是掌握全盘的能力,以及从下属的建议中去芜存菁的判断力。 在学剑之外,他便只学了弓箭射术,虽说如今准头还及不上薛丁山那样百步穿杨,但也相当可观了。而只是这两样,就几乎占去了他吃喝玩乐之外的所有空余时间,更不用提去熟悉别的武器了。 在挑挑选选好一会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望道:“申若姐,这里的所有兵器你真的都会用?” 屈突申若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随即干脆走上前来,随手拿起壁上一对短斧,潇洒利落地挥舞了两下,大有英姿飒爽的风采。放回原处之后,她又取了几件其他的兵器,如同杂耍般地一一在室内摆开了架势。旁边的李贤只感到一道道劲风从身旁刮过,瞠目结舌的同时也很有一种抱头鼠窜的冲动。 开什么玩笑,这种地方是展示身手的场合么! “你是学武之人,会和精是什么区别,不会不知道吧?” 看到屈突申若放下了手中兵器,重新气若渊停地站在那里,又听到这句没好气的质问,李贤只能在心里为她未来的夫婿默哀。大唐那些不会功夫的悍妇就已经够可怕了,而这位即使只是会花架子,其彪悍指数也只高不低。带着这种念想,又考虑到自己眼下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捡便宜,他不敢再挑三拣四,看到一旁的盘子里有一卷黑漆漆的玩意,一把抓了过来。 “我就要这个!”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屈突申若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这时候,就算他再木知木觉,也知道自己拿了对方的心头珍宝。只不过他的性子就是做了的事情绝不后悔,因此一边看也不看地把东西往怀里揣,一边笑吟吟地连连称谢。 直到屈突申若沉着脸将他送到前头的院子,他才看到李敬业程伯虎一边一个坐在青石礅上发愣,至于薛丁山则是在那里来来回回转圈,看那脚步似乎还有些虚浮,估计是还没完全醒酒。至于屈突仲翔则是站在院子中间,一副想要赶人却不敢上前的模样。 看到自己的姐姐出来,屈突仲翔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喂,李小子程小子薛小子,人我姐姐已经送出来了!别在我家当门神了,赶紧走,我们家供不起你们这些大佛!” 李贤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三人就一阵风似的冲了上来,把他围了个严严实实,李敬业甚至还夸张地在他脸上上下直瞅,最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带一身伤出来!” 这是什么话?李贤还没来得及发飚,那边屈突申若便冷冷发话了:“怎么,怕我屈突家招待不好你们的沛王么?” 李敬业这才发现屈突申若就在不远处,立时噤若寒蝉,连忙打了个哈哈,拖着李贤便往外走:“哪里哪里,屈突家上下照顾得细心周到,我代沛王殿下谢谢各位了!” 然而,这边李贤几人还没来得及踏出屈突家大门,就差点和外头疾冲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却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冒失,一进门看到屈突仲翔,立刻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了起来。 “仲翔,外头开始上书弹劾那些西征将领了。主将郑仁泰首当其冲,那些大臣说他孤军深入,以至于一万四千骑兵最终只剩下八百人,乃是我大唐用兵以来的最大败仗!他们还指斥副将薛仁贵坑杀铁勒降军十万人,几近夷种!纵兵劫掠铁勒诸部,导致西征功亏一篑!” 李贤和郑仁泰没什么关系,因此听到前头那番话虽说大吃一惊,但还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后头那句就不一样了,这老薛可是小薛的老子,万一出了问题成了罪将,他哪里可能把小薛留在身边?他父皇母后就是肯答应,那些大臣也会说闲话! 李敬业程伯虎彼此对视了一眼,见薛丁山愣在那里,程伯虎便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而李敬业则上去拉了李贤一把:“走吧,在这里没法商量事情!” 李贤却没有立刻走路,而是又瞥了那边报信的周晓一眼。如果只是普通的纨绔恶少,没来由会去理会朝廷将领的变动和动向,就此看来,这屈突仲翔似乎有些意思。有屈突申若这么一个强势的长姊,说不定大家都小看了这家伙。现在是恶少,将来可未必一直是恶少! “走!” 这边李贤四人一阵风似的出了屈突家,那边周晓方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一时间脸色大变。而旁边的屈突申若皱眉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又瞥了瞥那边的弟弟和周晓,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旋即转身扬长而去。 “仲翔,我刚刚……” “没事!”屈突仲翔猛地一跺脚,气冲冲地道,“他不过是沛王,又不是太子,哪里管得着我们!再说了,姐姐上次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我们做我们的,不用理会别人怎么想!阿晓,别想那么多了,赶紧说说,朝中究竟怎么回事?” 周晓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屈突申若离开的方向,又往大门处看了一眼,随即拉着屈突仲翔就往里面走:“你不知道,朝中那些大臣连辱国这种字眼都出来了,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反正来势汹汹……” ps:走过路过,从书封面那里的直通去给俺的《春宫缭乱》投几张推荐票吧,拜谢各位了……顺带很抱歉地提一句,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本书应该会在一月十二号左右结束,所以从一月一号开始只能一天上传一章vip了,因为俺要考虑新书,争取能够在老书完结的时候把另一本新书开出来,老天保佑一切顺利,阿门……对了,如果有女频包月或者在女频单订看书的书友,麻烦支持偶的《春宫缭乱》。 我的口号是,看《春宫缭乱》,领教大唐彪悍女人的彪悍人生,^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宴会 了屈突家,李贤和其他三人便立刻上马,但是等到了时,他却有些犯难。如今太阳已经落山,他势必不可能在外头过夜,跟着薛丁山去薛家问个究竟就更加没有理由了。这种节骨眼上,他还是回宫好好去探探消息来得正经。 “这些弹劾都是早就有的风声,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老调重弹,丁山你回去看看状况,有什么消息就上李宅去告诉敬业伯虎。” 眼见薛丁山归心似箭,他自然立刻把人放了回去。等到旁边只剩下李敬业程伯虎两个人的时候,他便嘱咐两人回去探探李绩的口风。如今李绩这个军方头一号人物虽然不怎么管事,但这种大事上头,他父皇李治必定会询问一下意见,因此还是早安排早好。 程李二人还没走,李贤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立刻气急败坏地抓住了李敬业的胳膊,恶狠狠地问道:“对了,我今天怎么会跑到这屈突家来的?我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出口,李敬业便和程伯虎面面相觑了一会,后者便嘿嘿笑道:“六郎,你那时醉得不成样子,枕着人家的胳膊当枕头睡得舒坦。后来屈突申若醒了之后,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话说你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还偷拿了人家的金钗,要不是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屈突申若发威起来,我们可全都吃不了兜着走!至于那衣服么。是敬业回家给你取地,你在李宅不是还有些东西没完全收拾走么?” 李贤闻言咬牙切齿,看着程李二人的目光渐渐有些冒火。要是这两位醒来之后能够将他干脆利落地弄回去,那不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 想归想,但看到两人脸上促狭的笑容,他再也懒得多费口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狠狠一拍马股便急驰而去。直到从永春门进了太极宫。他方才想起了自己得到的战利品,不禁从怀里取出了那卷黑漆漆的玩意,略一打量,他当即眼睛大亮。 这一卷东西有点像是绳子,但柔韧度极好,他试着用很大的力气拉了拉。这玩意也只是拉长了一些,丝毫没有断裂的迹象。它一头有一个三指宽的带钩,材质非金非玉,造型很是别致。他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右手无意识地碰到了中间地一个凸起,一瞬间,整个带钩忽然伸出了三根尖刺,他猝不及防之下险些中招,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屈突申若都收藏了些什么东西,这不是绝世凶器么?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随手把东西重新塞在了怀中。 回到武德殿,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只见阿萝和蓉娘三两步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二话不说地把他往里面拽,力气大得惊人。进了里头一间,早有准备好的宫女簇拥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替李贤除下了外面的袍子,然后又开始扒他的内衣。 眼见旁边就是一个装满了热水的硕大木桶,李贤登时感到哭笑不得。好容易挣脱了四周那几双手,他满脸没好气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沐浴用得着动那么大阵仗!” “要不是殿下你那么晚回来。我们用得着这么急?”阿萝一把按住李贤,亲自和蓉娘上来脱去了李贤剩余地衣服。又连推带拉地帮着他进了木桶,喝令一群宫女上来服侍,这才冷哼了一声。 “皇后娘娘都让人来催好几回了,要不是殿下你迟迟未归,用得着我们这么火烧火燎的?今天晚上陛下宴请的还有外国使节,殿下既然和太子殿下一起出席,怎么也不能在穿戴仪容上有所马虎!你以为换了一身衣服,这身上的酒气就没了么?要不能用百花汤去掉了这些味道,到时候皇后娘娘那一关你能过得了?” 外国使节?李贤的一肚子郁闷被这一句话打发得干干净净,自从太宗那会儿大败突厥开始,大唐就基本上没少过使节朝觐,当然,在派兵打仗的同时,公主和亲这种事情也没少做过。而等闲来那么一两个外国使节,其实是根本无足轻重的。这回究竟是谁,需要弄得那么正式? 这种事他当然不会指望阿萝蓉娘能知道,因此,沐浴完毕装束一新后,他便带着大批人出了武德殿。才过了武德门,他便看见太子李弘同样前呼后拥地往这个方向而来,便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等着。 “五哥!” “六弟!” 兄弟俩例行寒暄之后,李弘觑了个空子,低声提醒道:“今儿个前来的是西边一些使节,听说和铁勒那档子事有点关系。对了,你那个薛丁山的事似乎朝中已经有人知道了,你防着点人家拿来做文章。” 做文章?这事李绩知道,许老头似乎也知道,他那父皇母后同样是心照不宣,要是还有人准备做文章,那除了李义府还会有谁? “多谢五哥提醒,放心,我心里有数!” 两兄弟互相挤了挤眼睛,然后李贤便让李弘先行,然后方才带着自己那批人跟了上去。即使关系再好,要是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他再和李弘并肩而行,指不定人家怎么编排。世上如李义府这样地人,总不会只有一个的! 这一夜地大殿照例是灯火通明,绮年玉貌的侍女忙碌着送上美酒佳肴,而一个个春风得意地官员则在两边谈笑风生。能够出席这种宴会的当然不会是寻常官员,不单单要论品级,还要论宠眷论家世。当李弘和李贤兄弟先后进入大殿时,众人便纷纷站起来行礼。 李贤扫了一眼,发觉大多数人都曾经见过,遂先上前和李绩打了招呼。还没说上两句话,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今天可是来了不少赫赫有名的武将,殿下一直好武,今天不妨好好结识一下。” 见是满脸笑意的许敬宗,李贤连忙打了招呼,眼睛顺势在大殿里又扫了一遍。这一回他好容易认出了一个人——出身铁勒部,赫赫有名的藩将契苾何力!这样一个人出席今晚的宴席,其原因就很值得深究了。 他心念一转,笑嘻嘻地对许敬宗点了点头。这提醒也是人情,许老头果然比李义府会做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名将云集,即兴“赋”诗(月票召来) 李贤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等候的同时便用眼睛偷瞥那力。初唐盛唐的藩将向来是最多的,就像现在这位契苾何力,当初就是铁勒贵族,在内附之后被太宗皇帝授予官职,然后东征西讨功劳赫赫,甚至忠心到太宗去世之后差点要以身相殉。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李贤都看不出这位早已年过半百的将领和寻常武将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因为一直在中原生活,此人除了轮廓上稍微有些异族气息,无论是坐姿还是语音都和中原人没有任何差别。坐在这个位置,他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对方爽朗无拘无束的笑声。 “六郎!” 猛地听到背后这一声,李贤立刻转过了头,见李敬业程伯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笑嘻嘻地站在身后,他不禁微微一愣。却只见李敬业二话不说地在他身后坐下,然后低声解释道:“是爷爷让我和伯虎来的,说是借着机会见识见识我大唐的武将。听说今天来的除了西征将领之外,还有苏定方苏将军!” 苏定方?就是那个传说中继承了李靖兵法的苏定方! 李贤一下子眼睛大亮,再想到许敬宗的提醒,立刻朝这位老狐狸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睹。此时此刻,许敬宗正像没事人似的和李义府谈笑风生,哪里看得出之前袖手旁观的冷淡。在他旁边,上官仪正和几个文官眉飞色舞地谈话。看那个架势,估计晚上也准备展露一手诗才。 正在他出神地当口,忽然感到有人撞了自己一下,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一个声音:“看,郑仁泰和薛仁贵来了!” 李贤抬眼望去,只见大殿门口赫然走来了两个人。前头的郑仁泰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后面的薛仁贵则显得轻松一些。但是,这两人一进来。仍然引起了集体注目礼,尤其是不少文官的目光中便带上了几许挑剔的味道。 郑仁泰是右武卫大将军,薛仁贵是左武卫将军,全都属于大唐的高级将领行列,因此两人上来和李弘行礼之后,便是和李绩以及其他大臣互相打了个招呼。当然也没漏掉李贤。看到薛仁贵顺理成章地在李绩下首占据了一张桌子,没有朝他这边多看一眼时,李贤终于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看来这一位也知道朝中如今风云多变,因此谨慎得很。 “邢国公来了!” 先前因为太小,又不是太子,因此李贤出席公众场合的机会并不多,而苏定方地大半辈子都在外头打仗,他更是缘铿一面。而苏定方在横扫高丽半岛之后,回来之后便深居简出,尚未再次拜官。他又不可能像对付李绩那样去找人家“麻烦”。因此直到今日才找到真正见面的机会。 甫一照面,他便先看到了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虽说这位昔日威名赫赫的将领如今已经垂暮之年,两鬓已经满是苍苍白发。脸上也隐约可见刀刻似的皱纹。但是,那双锐利的眸子仍然是非同小可。他只是瞥了一眼便激来了对方地回视,坦然微笑之余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 对了,苏定方可是李靖的嫡传弟子,后世对李靖的兵法传得神乎其神,自己该不该在这上面动动脑筋?不过他如今可是李绩的徒弟,若是真想办到只怕是殊为不易。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两边乐声高奏。紧接着,便只见李治和武后面带笑容地盛装而出。双双在上首主位入座。他悄悄瞥了一眼,只见他那父皇面色依旧不太好,眼神中隐约可见几许疲倦,但却依旧强打精神,大约是因为今天的宴会不寻常的缘故。 既然是大宴,很多步骤自然是程序化的,无论是拜舞还是赐酒亦或是君王的说辞,大多都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一大堆官样文章还没有过去,李贤便感到饥肠辘辘,要知道他中午喝了一肚子酒,其余什么都没吃,如今再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几乎很想把面前满桌子佳肴全都塞进嘴里! 早知如此,刚刚就不应该一门心思瞻仰名将风采的,先用糕点垫垫肚子就好! 好容易等到祝酒完毕,他地眼睛都快绿了,眼看一群武将都开始大快朵颐,他哪里还会客气,抓起旁边的刀子就开始切割面前地一条羊腿,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嘴里送。大约是实在恶慌了,须臾功夫他足足干掉小半个,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后,他便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立刻往旁边寻找解渴的东西。 然而这一张望不打紧,只见四周赫然都是一道道惊叹地目光,就连对面的李绩和苏定方都在看着他,更不用提御座上他那对似笑非笑的至尊爹娘了。他见状不禁在心里连连打鼓,这至于么,今天请的大多数都是能吃的武将,不见得非得看着他吧? “贤儿,你这武艺朕倒没有见识过,可你这胃口今日朕倒是见识了!”李治显而易见心情不错,当下便出言打趣道,“看你的样子大约是口渴了,朕记得你年纪虽小却酒量不错,正好刚刚送来了八瓮葡萄酒,乃是用当初太宗皇帝钦定的八种方法酿造而成,全都是芳香醇烈的上品。只要你能够当场以这葡萄美酒赋诗一首,朕现在就赐一瓮给你,其他地让人都送到你的武德殿去!” 话音刚落,李贤就觉着自己被一道道艳羡地目光包围在当中。他对葡萄酒并不感冒,只是在他自己不会酿造那些高纯度白酒的时候,葡萄酒不管怎么说总比其他酒好喝。可是,他老爹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逼他献丑,那不是要命么? “我记得西域刚刚进贡了十二匹健马,若是贤儿能够做出来,陛下何不再赏他一匹马?我记得他的骑术如今大有长进,也该是有一匹好坐骑的时候了!” 听到武后这句似鼓励似撩拨的话,李贤终于把所谓的低调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千金易得良马难求,更何况这是西域送来的良马。不就是即兴赋诗……不,背诗么! 看到对面一个美貌宫女将酒液注满了李绩的酒杯,他忽然眼前一亮,踏前一步便躬身道:“今儿个本是高兴的场合,儿臣却得了四句不那么应景的绝句,还请父皇母后和各位赏鉴!” 言罢他便高声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猛将舞剑,醉翁之意不在酒 全场一片寂静。 做诗对于这满堂的文臣来说,全都是如同吃饭喝酒一样简单的事情,尤其是许敬宗李义府上官仪,那全都是著名的文人,小小诗赋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在朝堂饮宴上要做诗,大多只能是那种夹带着诵圣的官样文章,所以等闲难得真正的佳作。 李贤话音刚落,就只见许敬宗第一个击节赞赏:“好一个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想不到沛王殿下从来没上过战场,却能有如此佳句,臣吟诗作赋大半辈子,却无论如何也是难以骤然做出这样的诗!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这许老头真是油滑,赞了他两句就去颂圣了!李贤看到右边席上的吐蕃使节和新罗使节面色惊异,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两声。谁不知道如今吐蕃在西边一直不怎么太平,而新罗虽说是大唐在高丽半岛的盟友,背地里也是小动作不断。 许敬宗既然称赞,上官仪也紧接着附和道:“殿下此诗格调高远,确实不俗!殿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佳作,正是陛下和娘娘教导有方!” 听到上官仪也把武后带了进去,李贤不禁扫了他一眼,眼角的余光随即瞥见了那头的李义府。终于,只见李义府也似乎挺不住了,干巴巴的出来道了两句好话。有这三位起头,其他大臣自然是全都加入了赞捧地行列。几乎把李贤这首诗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最后,御座上心情大好的李治终于发话了:“欢宴上作这种诗,原本该罚,但既然诸卿都说好,那朕便赏了他这一回!来人,去取那葡萄酒来!对了,既然说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顺便将那套夜光杯也取来。也好应了这诗中的意思!” 君王有命,很快便有几个宫女捧来了葡萄酒和夜光杯。只见十几只杯子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再加上旁边的那不高的酒瓮,更是显得极其珍贵。 接到武后的眼色,李贤连忙拜倒称谢。葡萄酒太宗年间刚刚引入长安,虽说不再像当年那么稀罕。但终究还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喝得起的,因此,在宫女为他斟酒的时候,他忽然摆了摆手示意其退开,自己亲自上前斟满了所有地杯子。 待到大功告成,他先将其中一杯奉给了李治,又将另一杯奉给了武后,然后便依次把一杯杯酒送到了各席,从李弘李绩苏定方到许敬宗李义府上官仪——那一瓮的葡萄酒有限,杯子也有限。能够得此殊荣的也就是那么几尊大佛而已。 “父皇有赐,儿臣不敢辞。只是这美酒佳酿儿臣不敢一人独享,便以此借花献佛。敬父皇母后和诸位一杯!” 他笑嘻嘻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说不出的潇洒自在。这一招先斩后奏之后,想必他那父皇不会再出什么花样要他把一瓮葡萄酒全都喝了,他中午喝的酒到现在还没消化呢!反正他那里还有,不愁以后无酒解馋。 “好,好,吾儿果然有心!”李治心怀大畅,和武后相视一笑便双双满饮一杯。至于其他得此殊荣的自然更不会拒绝,少不得一阵夸赞谦逊便举杯饮了。而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一个声若洪钟地声音。 “陛下,娘娘,臣是武人,不懂那文事,只是我等征战沙场百劫余生之人,沛王殿下这首诗大对脾胃,这性情也大对脾胃!”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只见苏定方一振衣袖站了起来,定睛看了李贤一会,先是朝上首两位至尊躬身行礼,然后便左手边的李绩笑道: “早听说沛王殿下随同英国公学习武艺兵法,若不是感同身受,怎能有如此佳词?当年卫公传我兵法的时候,便是希望我能够承袭衣钵,可惜我终究不成器。臣在恭喜陛下和娘娘之外,也要向英国公道一声可喜可贺!” 这下子李绩立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但从李贤这个方向看去,他还是觉察到老狐狸的脸上似乎有些得意。这时,他不禁露出了一丝欣喜的微笑。 欢宴不谈国事,但由于李贤出了一回风头,又因着那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一群武将纷纷忆往昔金戈铁马岁月,场面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再没有一般的拘谨气氛。当教坊的例行乐舞演过一场之后,似乎是酒意上冲,契苾何力忽然站了起来。 “陛下,娘娘,如此盛宴,此般乐舞仍然不够助兴,臣请以剑舞一曲!” 这样地要求李治当然不会拒绝,很快便有内侍奉上了剑器。两边的教坊乐师立刻得到了吩咐,乐声倏然一转,由刚刚地婉转优美变为了空旷之音,紧接着响起了声若裂帛的琵琶声,夹杂在一阵急促似一阵地鼓声,硬生生地把刚刚那种舒缓的味道冲得一干二净。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首敕勒歌由本身就是铁勒贵族的契苾何力唱来,配合着忽快忽慢的剑舞,便隐隐流露出几分苍凉高远。彼时虽也有剑器舞,但契苾何力本是军中大将,即使此时只用上了三分本事,李贤依旧看得神情投入,竟是觉得和自己素日所习很有几分映衬。 一曲完毕,众人纷纷出声赞赏,而李治在抚掌大笑之后,忽然止住了笑声,沉声道:“契苾何力,如今西征虽然大胜,但铁勒余部依旧时有叛离,究其原因都是几个族酋作乱所致。你出身铁勒,可愿前去安抚?” 当着吐蕃和新罗使节说这个,敢情有些敲山震虎的性质!这大概就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李贤在心中大动之余,立刻就注意到了西征大胜这四个字。他老爹既然定下了基调,也就是说,西征那些将领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处罚了。话说回来,名将名将,真的能够百战百胜不吃败仗的名将,古往今来又能找到几个? “臣愿往!”只见契苾何力随手扔掉了手中剑器,趋前两步单膝下拜道,“臣必定让铁勒诸部重新归服!” ps:比起那些下笔如有神的大神来说,我地速度当然不算快,再加上以前上架都是月中,当然要月票用处也不大了。这回头一次冲新书月票榜,全靠大家支持了,感谢那些月初就投票给我的朋友们,谢谢大家地信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宰相不是吃素的 一场欢宴以肃穆的结局收场,这对于大臣们来说算不上新鲜,因此离开皇宫自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不少,而因为今天的事而耿耿于怀的同样大有人在。这当中,李义府是心情最最不好的一个,上了马车便死沉着一张脸,回到家里更是没有任何好脸色,几个婢女稍稍不如意,便遭到了他的一顿痛骂,随即命管家将人带下去处置。 往深处说,他和李贤没什么过节,那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一时兴起,他原本应该亮出宰辅的大度一笑置之的,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次在安康楼前当面示威以及后面两次怄气,事后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可是,让他感到警惕的是,小小一件事情,居然跑出一个许敬宗居中当起了和事佬!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说李贤还小,但他那三两次撩拨之后,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存下了报复之心?再说,李贤已经有了一个李绩当作师傅,许敬宗似乎又和其走得近,再看看今天李治和武后对这个儿子的赞赏喜爱,若一直这么下去,等到上官仪上台,他这个宰相位子岂不是更加不稳? “岳父!” 听到门外那个小心翼翼地声音。李义府很有些不快,但随即还是轻喝了一声:“进来!” 很快,大门便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如同猫儿一般似的窜进了房,紧接着又立刻掩上了房门,赫然是李义府的女婿柳元贞。他先是毕恭毕敬弯腰行礼,坐下之后还是不自然地往四周望了望,这才低声道:“岳父。我已经遵照您的吩咐找到了……” “我知道了!”李义府一口截断了他的话,冷不防又想到了今天李贤的春风得意,禁不住一阵胸闷。见柳元贞在那里打量他的脸色,他便不耐烦地回瞪了过去。 “弘农县的事情,你去查清楚了没有!” 在李义府地怒视下,柳元贞不禁感到心跳加速手足出汗。嗫嚅了好一阵这才憋出了一句:“岳父,弘农令韩全如今已经离任,那边新任的是……是弘农杨家的人,所以我不好大张旗鼓,怕惊动了陛下。” 他还想再分辩两句,忽然感觉到对面的目光变得无比凶狠,到了嘴边的话立刻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连忙改口赔笑道:“岳父放心,我柳家在弘农还有些势力,即使明面上不方便。暗地里一定查个清楚!不过岳父大人,那韩全着实可恶。万万不能放过他!” “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李义府砰地一声重重拍上了桌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略显狰狞:“小小一个洛阳令。居然敢和我玩这种花样,简直是胆大包天!他以为有陛下在,我就奈何不了他么?政令出自中书,陛下又不会时时刻刻记着这么一个小人物,我要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相比常人都只看到李义府笑眯眯地一面,柳元贞以往却曾经多次看到李义府发怒,所以此时早已将韩全归到了死人的行列。但是,他自己心里更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早先家里进过的那个飞贼在弘农监牢中忽然暴毙,这实在是太启人疑窦了。 思前想后老半天。他终究还是决定和李义府交个底:“岳父,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李义府最看不得别人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当下不耐烦地喝道:“你今天怎么一直吞吞吐吐的,我是你岳父,有什么话你就痛痛快快说,这里有不是外头!” 话虽如此,但是想到自己用李义府的名义卖官索贿,从中收受了巨大的好处,柳元贞还是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好容易镇定了心神,他这才赔笑道:“岳父,我是想到上次您丢失公文的事,觉着这其中蹊跷。您想啊,您是堂堂宰相,什么样地小贼竟敢冒犯虎威?再说了,千辛万苦潜入了进来,怎么不偷那些金银珠宝,反而看上了机密公文?” 柳元贞能够想到的事,李义府当然不会想不到。直到如今,他都在为了那件事而耿耿于怀。韩全和王汉超那两个告刁状地家伙必定知道信上写了什么,李治和武后也应当知道,但问题是,那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小贼为何要偷走那封信,而韩全又是怎么把信弄回来地! 忖度柳元贞不知道那些隐秘,他便把脸一沉:“既然如此,莫不是你有什么线索?” “岳父,不瞒你说,之前我在弘农的家里头进过一次飞贼。”柳元贞把心一横,决定隐去中间的关节,只是把话头往另一个方向引,“幸好护院发现得及时,那飞贼行事也不够稳妥,最后被拿住了。因着家里之前也丢了东西,所以就把人送到县衙严刑拷打。结果,就在岳父你那封信失窃的事情后一日,家里人去县衙询问状况时,却得知此人忽然暴毙!” “你是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李义府眉头微皱,旋即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转身过来时,眼神中便透出了一股子犀利。 “你们柳家在弘农也算是名声赫赫,院墙这么高,又有护院恶狗看守,怎么会忽然招惹了飞贼?” 柳元贞万万没想到李义府这么快就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顿时感到背上大汗淋漓。想到自己往日也送了李义府不少孝敬,他这才乍着胆子道:“岳父,不瞒您说,那几天家里银钱进项大,指不定是被人盯上了也是有的。依我看,定是那飞贼失风被擒之后,其同伙才狗急跳墙偷了岳父你的书信,然后要挟韩全放人。韩全因为怕岳父怪罪,得到书信之后便去……” 李义府此刻终于恍然大悟,咬牙切齿的同时,忽然又觉得某些地方有些不对,遂阻止了柳元贞继续往下说。来来回回踱了好些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弘农令韩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地小角色,就算加上王汉超,同样不是什么能让李治记住的人。那么,这两个人能够精确把握到李治地起居时间,成功见到圣颜,绝对不是一句运气好就可以解释的。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两人的背后绝对有高人指点! 想到这里,他顿时露出了阴狠的笑容——他这个宰相不是吃素的,敢和他李义府斗,没看到那些被他整到九幽地狱的人么!就连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个托孤重臣都免不了一死,何况那些个小人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呼朋唤友踏青去 人向来爱马,民间少年子只要有钱,无不以拥有一匹,至于豪门权贵子弟,则更是在买马时不惜一掷千金。皇宫内苑中养的马就更不用说了,全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马。即使是这样,每每有外国朝贡的时候,仍然少不了贡马这一条,少则几十匹,多则成百上千匹,所有如今的马匹总数大得惊人。 朝廷有太仆寺专司养马,而民间也有专门的养马人,至于马价则更便宜了。寻常马不过一两匹绢的价钱,所以路上马车四处可见,骑马出行的贵族仕女更是路上一道风景。 在七瓮葡萄酒搬进了武德殿之后,李贤立刻就兴冲冲地跟着前来传话的内侍去御苑挑选。他个子长得快,如今他的坐骑乘风正是当年李绩送给他的,平常看着还好,可一旦发起性子却是非同小可,上回撂蹶子踢倒了屈突仲翔的马就是如此。虽说骑乘多年已经有了感情,但是,照他现在的个头再窜下去,乘风迟早是不够使的。 如果不是武后指名说好了是西域刚刚进贡的十二匹健马,此时李贤必定已经挑花了眼睛。原因很简单,御苑实在是太大,其中的马实在是太多了!他老爹自从登基之后就开始大修蓬莱宫,御苑里头除了马厩,甚至还有狩猎场! 御苑中各厩养马的官儿大多是内侍,而由于各厩的马匹也有品级。所以这些内侍上上下下各有不同地官阶。此时陪侍在李贤身边的则是一个中年内侍,谈到马经便滔滔不绝,而李贤正好对这些大感兴趣,一面听一面连连点头。 即使是他挑中了,这马也不可能带回武德殿去,除非他开府建宅,否则这马只有养在御苑。不过他生来爱马,虽不用他照顾。但还是很感兴趣。来来回回两遍看下来,他便相中了一匹毛色呈亮棕黄色的马,在面前站了一会之后,他指着那马问道:“这匹如何?” “沛王殿下,实话不瞒您说,此番进贡来的良马全都是上上之选。真要说那匹最好,小人也很难说得上来。这匹毛色不错,口齿也正好,殿下他日身量高了正好使用。”那内侍上前去在马头上轻轻拍了两下,随即转头笑道,“它还真是走运!” 想到今日约好了李敬业等人出城游玩,李贤遂命人将那匹马牵了出来,上去骑着跑了两圈,他不由感到很满意。显然,这是事先经过严格驯化的。骑上去非但没有任何认生,跑了没多久就看出了速度。比他当初那匹坐骑更胜一筹。如今他可不比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烈马……要是战场上被烈马摔了跟斗。那就有得苦吃了! 真正的好马,全都不会妨主,外加忠心耿耿! 带着几个随从骑马自北门出了皇宫,他便风驰电掣地来到了李宅,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早就候在了那里。看到他这匹新坐骑,三人少不得啧啧称羡。而一群人汇合后准备出发的时候,却在门口被人堵住了。 门口不是堵着一个人,而是一群男男女女。领头的正是屈突申若。只见这位今天一身男装打扮,如云地青丝照着男子式样高高束起。手中还拿着一根马鞭,正在那儿似笑非笑地朝众人看。在她旁边,除了那群娘子军成员之外,赫然是屈突仲翔等满脸苦色的恶少们。 李贤本能地感到情形不对,当下便硬着头皮问道:“申若姐,你这是……” “愿赌服输,他们上回输了,虽说你网开一面,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赖帐!”屈突申若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话,随后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今天沛王殿下要出游,你们全都给我打起精神,跟班也得有个跟班的样子!” “是!” 李贤听那声音虽然整齐洪亮,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有气无力的味道,不禁在心中苦笑了起来。要说这屈突仲翔还真够倒霉的,有这么一个强势地姐姐,日子能好过么?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只见屈突申若笑嘻嘻地上前,在离着他身前两步远处停了下来,他甚至能够闻到对方身上那股馥郁的香气。 “贺兰如今守孝,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所以她既然求了我,我当然得帮她这个忙!”屈突申若说着便促狭地一笑,“今天除了他们当你的跟班之外,我们姐妹也正好要出游,便和你们一起同行了!” 想到昨日去见贺兰烟时,小丫头露出的那股子委屈,李贤不禁在心中苦叹连连。就算他不能带她一起出去踏青出游,她也不必玩这一招吧?带上这么一大群人出城,他又不是找人去打架的!算了,这好歹都是美女,就算看了养眼也好! 长安各城门每日里都有众多人进出,军士也没少见过豪门贵女出游的场面,但是看到远远呼啸而来的这一帮子,眼尖的军士立刻命令进城的人暂避。屈突仲翔那是长安一霸,每每出行都是吆五喝六大帮随从,只要是守城的就没有不认识地。然而,后头那群娘子军就更加不同凡响了,但凡是长安城的百姓,哪个不曾看到这些女人招摇过市? 出了城,李贤便开始渐渐放开了马速,迎面而来地春风无孔不入地钻进脖子衣袖,带来一种别样的触感。踏青踏青,不是骑马,哪里能够体会那踏青地乐趣? 因此,到了地头跳下马时,他想起了那个赫赫有名的故事,不禁感慨道:“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踏花归去马蹄香!” 话音刚落,屈突申若便抚掌笑道:“好一个踏花归去马蹄香,怪不得六郎你能够在饮宴上技压群雄,让陛下赐了你葡萄美酒!再加上上次那首红豆诗,再这么下去,那些朝廷中自命不凡的诗赋大家可都得退休致仕了!” 看到李敬业和程伯虎全都拿眼睛瞪他,李贤便没好气地回瞪了过去。看着一堆随从已经开始忙忙碌碌地铺开了各式家什,他不禁感到分外愉快。 春光正好,呼朋唤友踏青去,可不是人生一大乐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不打仗的人废话最多 谓的踏青自然少不得游戏,几轮投壶过后,一群人全尽兴,而这个时候,屈突申若便命人竖起了靶子,自己则从随从的马褡裢中取出了弓箭,兴致勃勃地提议比射箭。李贤虽然心中一动,但是一瞥见同样跃跃欲试的薛丁山,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 开玩笑,放着一个神箭手在这里,他就是本事再大,也不过争夺一个第二名,干嘛非得耗费这种力气?若是表现杰出倒也罢了,若是马失前蹄,这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岂不是丢脸?话说回来,西征将领的处分到现在还没有完全下来,否则他就可以直接上薛家向薛仁贵请教箭术了,不用成天死磨薛丁山! 在屈突申若的力邀之下,李贤愣是推说自己箭术不精,然后就笑吟吟地把薛丁山推出去比试。薛丁山原本还不肯上场,结果毕竟年少经不起几个女人三言两语的撩拨,脑袋一热便加入了比试的行列。最后计有男女各三人,李敬业和程伯虎全都缩在了后头。 “六郎,爷爷不是说你箭术大有长进么,你怎么不上去试试,也好挫挫屈突申若的锐气!” 看到李敬业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李贤不禁没好气地瞪了过去:“有胆子你干吗不上,非得挑唆我?现在还来得及,要不要我和屈突申若说一声,把你和伯虎补上去?” “这都是敬业胡说八道。和我什么关系?你走开,我有话和六郎说。”程伯虎气急败坏地把李敬业拍到了一边,然后抢了一个好位置。看了一会射箭,他忽然出言道:“话说李义府上回吃地亏不小,虽说没有真的受到处分,毕竟陛下是看过那封信了。六郎,我这两天眼皮直跳,总觉着有什么事似的。而且外头也有些不好的风声!” 程伯虎向来大大咧咧的人忽然说这个,李贤不觉有些奇怪。太平的日子没人不喜欢,他才懒得没事动脑筋和人勾心斗角,但是,李义府是什么人?这家伙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从没听过得罪他的人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一直都多着个心眼。 李敬业呲牙咧嘴地刚刚坐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轻蔑地冷哼一声:“这事情陛下和娘娘都已经知道了,他还能干什么?再说了,事情是王汉超和韩全办地,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李义府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奈何得了我们?” 这话便带上了几分倨傲,李贤听得一阵不舒服。其他的也就算了,李敬业唯有这一点最大的毛病。那就是眼高于六郎,你倒是真敢往身边留人,也不怕人家胡说八道!”屈突申若一边说一边狠狠在草地上拍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几许怒色,“如今朝中关于西征将领的措置问题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还真应了一句话,不打仗的人废话最多!” 对于李敬业程伯虎来说,屈突申若这句话无疑是大对脾胃,当下连连拍手叫好,而李贤在一愣之后,忽然也大笑了起来。这阵笑声不可避免地惊动了那边的男男女女,趁着这工夫,薛丁山好容易脱出重围,逃也似地在李贤身后坐下,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沛王殿下什么事这么高兴?” 问话的是屈突仲翔,大约是今天被姐姐拎出来当跟班很不高兴,此时此刻,他的口气少了几分恭敬的味道,听上去竟有些咄咄逼人,连旁边的周晓在那里拉扯他的衣袖都没有发觉。一想到前些天在李家被操练的经历,他就没法子憋住那一肚子火气。 李贤却没去搭理这小子,兀自盯着屈突申若,忽然笑嘻嘻地道:“申若姐这句话真是绝妙,不打仗的人废话多,打仗的人无论是胜仗还是败仗,总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只可惜我们全都是不管事的,朝堂上那些老大人怎么说,我们岂能管得了人家的嘴!” 其实他还有最后一句话没说——真正冲在第一线,死伤无数的底层士兵,又有谁替他们叫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柳宅杀人事件 安永兴坊居住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坐落其间的柳宅虽头一等光鲜的门第,但因为主人柳元贞是李义府的女婿,因此一向也不乏人走动。 这一日,柳宅门口却多了一个和这豪门气象毫不相称的人。只见此人四十岁上下,一身粗布衣衫,说话的时候眼珠子四处乱瞟,一幅贼眉鼠眼的样子。彼时坊间各有看门人守护,尤其是官员宅第附近更是不许闲人乱逛,几个下人正嘀咕的时候,却见那人掏出了一份帖子,上头的下帖人正是自家主人的名字。 看到这一幕,门上人不敢再怠慢,先是把他让了进来,便有人进去通报。不消一会儿,里头就传话接见。看到这么个贼头贼脑的人竟然能够登堂入室,几个奴仆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面面相觑。 柳元贞堂堂少府主簿,原本并不愿意纡尊降贵见一个市井之人。无奈岳父这托付非同小可,他又怕被人获知隐情,因此打听到有人对飞贼的事情廖若指掌,当下便毫不犹豫地下了帖子。只是此时此刻,看着对面那个笑容满脸却透出一股子桀骜的家伙,他没来由生出一股子厌恶。 “你就是严九?” “某正是严九!”被称作严九的中年人拱了拱手,态度却称不上有多恭敬,“听说柳少府愿意出一百两黄金听听那些市井中事。某正好知道这些,既然接了帖子,少不得来走一遭!” 柳元贞强自按捺心头不快,淡淡点了点头道:“那你就说吧,这关中河南一带,究竟有哪些盗贼!” “要说盗贼就多了,光是有名头地至少就有成百,事迹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严九稍稍一顿。见柳元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阴沉,忽然词锋一转。 “只不过,少府问的决不会是那些普通小贼,所以某就岔过那些小人物不提。要说飞檐走壁探囊取物,便要数燕子门的那伙贼头!某虽然没见过他们,但听闻燕子门中人个个身轻如燕。数丈的围墙可一跃而上,纵使东西藏得再好,只要被他们探知,便可轻轻巧巧取走无踪。相传燕子门那位祖宗,还曾经进过大隋的洛阳皇宫!” “真是反了!”柳元贞重重一拍桌子,随即方才醒悟到自己的失态。当着一个下等人的面,他也懒得多说什么,当下便不耐烦地问道,“官府差役那么多,又有专司缉盗地官员。怎么会让这些鼠辈恣意逍遥?” “少府,这其实是有缘故的。”那严九神神秘秘地一笑。脚下悄悄上前了两步,“外头谣传说。当初燕子门的人似乎帮着太宗皇帝做过一桩大事,因此有贵人一直庇护着。再说,他们本事大,平素又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官差上哪里去拿他们?” 乍听得太宗皇帝四个字,柳元贞只感到一阵昏沉,但转念一想却又镇定了下来。如今太宗皇帝早就葬了昭陵,莫说区区几个小贼。长孙无忌还是当今天子的亲娘舅,最后还不是取了死路?当下他又问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更多的,便叫了人来领严九出去。 头起子仆人刚刚下去,外头便悄悄闪进来一个年轻健仆,行礼之后便低声问道:“少爷,真地要放他走?” 柳元贞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即沉声吩咐道:“等他从帐房出来之后,找个借口留他吃顿饭,然后看机会……” 话虽然没说完,但那健仆阿团乃是自小跟着柳元贞的人,哪里会不明白言下之意,当下心领神会地答应一声,立马匆匆退了出去。而留在房间中的柳元贞来来回回踱了几步,脸色愈发阴霾重重。 有贵人庇护,这究竟说的是谁! 另一头,严九提着一百两黄金出了帐房,却见几个身强力壮手持棍棒的家丁拦在前面,客客气气地请他留下来用饭。他却不吃这一套,抱着包袱嘿嘿冷笑道:“少府准备留我下来做什么?我就知道少府不会无缘无故地问那些市井中事,所以早就安排好了后路。麻烦诸位转告少府,倘若我未时到不了家,有些事情就会遮掩不住了。” 阿团大手一挥,几个家丁便将严九团团围住。他戏谑地环抱双手,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家少爷是李相爷的女婿,就算市井流言再多又有什么打紧?你最好求老天保佑下次托生个富贵人家,也就不用拿了钱丢了命!来啊,打死这个偷东西的小贼!” 一声令下,雪点似的棍棒顿时朝严九头脸打去。满脸不可置信的严九起先还能左突右闪用手格挡,但毕竟徒手抵挡不了棍棒。当一棒重重打在他的脊背上地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口吐鲜血仆倒在地,紧接而来的一阵毒打更是让他再也没法爬起来,那个装满黄金地包袱更是早就掉在了地上。 最后,奄奄一息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怨毒地望了阿团一眼,好容易才迸出了一句话:“你们会有报应……” 话音刚落,阿团便夺过旁边一个家丁地棍棒,重重一下敲在了严九的后脑勺。见其再也没有声息,他方才厌恶地丢下了手里的棒子,拍拍双手,然后狠狠啐了一口。 “报应,有报应也是报在那些大人物头上,关我屁事!再说了,入了奴籍一辈子就是奴儿,我还怕什么报应!” 旁边一群家丁的脸上也是一片漠然,这柳宅之中死个把人的情形多了,今天这个虽然不是奴仆,但也不过是一个贱民。见阿团在那里骂骂咧咧,当下便有人上去问道:“这人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这种事也要问我?”刚刚严九临死时的话让阿团万分恼火,此时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城外的乱葬岗子又不是一处两处,随便拿条苇席裹了一扔不就完了!还有,这里地血迹赶紧让人弄掉,没来由看了晦气!仔细让少夫人看见了,揭了你们的皮!” 言罢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嘴里还低声嘟囓道:“一个贱民而已,说什么大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轰轰烈烈,满城风雨 这是什么?” 看到李敬业神神秘秘地递上来一封柬帖,李贤立刻提起了警惕。然而,这边还没得到回答,他却看到程伯虎拿出了同样的东西,紧接着,就连薛丁山也满脸尴尬地又取出了一封。看到这样诡异的情形,他本能地想到了后世的集体辞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六郎,你看了就明白了!” 李贤终究朝堂上尚无人拿此事大做文章,但是,李义府阴沉的脸色却让不少收到柬帖的官员心中称快。 外头沸沸扬扬,宫里的人自然不会被蒙在鼓里。虽说因为宫规森严不能随便议论,但是在众多角落,仍然有人在传着各式各样的话,就连李贤也曾经在武德殿的一个小屋子中撞破了两个议论此事的宫女。 而就在他明里若无其事,暗中欢欣鼓舞的时候。李弘却终于忍不住心头兴奋,在某个晚上冲进了他地武德殿。硬是让他搬出了御赐的葡萄酒,说是要一醉方休。看到李弘醉酒之后一扫人前地庄重肃穆,口中胡言乱语一堆,李贤不由得在心里可怜这个太子哥哥。 “六弟……你不知道,我的耳朵都要起老茧了……他们说,父皇身子不好地时候,监国的人是我,不该事事听母后做主……” “李义府平素恣意妄为,却自恃有母后为援,根本不把同僚放在眼里……” “前些天为他祖父迁葬的时候,从灞桥到三原,人欢马叫络绎不绝,自古人臣可有这样殊遇的?” 听李弘这一句句地倒苦水,李贤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虽说如今李弘如今能够出宫晃晃,但是堂堂太子自然不能和他这个沛王一样没事晃荡在市井之间,更不可能交什么知心朋友。那东宫高高的院墙,何尝不就是李弘身边的高墙? 在一瓮葡萄酒完全空了之后,酒量不济的李弘终于酪酊大醉,趴在了桌案上沉沉睡去。李贤给他盖了一件披风,刚想找个人将李弘送回东宫,蓉娘却突然进来,说是有人求见,而他出去一见那人,顿时大吃一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武后跟前侍奉茶水的易文! “沛王殿下,大事不好了!” 突如其来地一句话让李贤立刻呆住了,看看四周没有外人,他连忙打发蓉娘去寻了一间僻静屋子。安排了蓉娘在外头望风,他这才急急问道:“什么事这么紧急?” “今儿个黄昏的时候,李相爷来见娘娘,小人正好送了茶过去,结果听到李相爷说,太子殿下为人挑唆,欲对他不利!”易文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地汗,面上尽是紧张之色,“小人那时心中惶然,在旁边摆开了风炉等物就小心听着,结果李相爷说,上回盗取他那封信的不是寻常飞贼,而是东宫某位官员派人所为。小人眼睛好,恰恰看见李相爷蘸着茶水在台子上写了一个于字!” 这李义府针对于志宁干什么,谁不知道如今于老头根本就是惊弓之鸟,凡事全都噤若寒蝉! 李贤吃惊之余细细一想,登时大叫不好。当初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一个个被杀被黜,于志宁却因为学问的缘故,再加上不曾太过激烈地反对立后,所以保住了官职,甚至还在之后和李绩共同在册封武后时奉上玺绶,又被封为太子太傅。虽然如此,于志宁却毕竟是昔日长孙集团的人,武后不过是暂时容忍,这一次李义府若是再烧上一把火,于志宁只怕要遭殃! 而且,李义府虽说打击的是于志宁,只怕矛头直指太子李弘!那次的事情分明是他和李弘谋划,说什么于志宁暗中指使简直是鬼话连篇。如今要分清楚的只有一点,李义府究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借以敲山震虎,还是借此机会试探他们的反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老狐狸的提醒,谁捅了马蜂窝? 到寝宫中,看到烂醉如泥尚未清醒的李弘,李贤叹了然后便在对面坐下发起呆来。在于志宁这件事上,如果武后真的到李治面前去说,他那位父皇是绝对不可能反对的——不管于老头自己是否愿意,他都是关陇长孙集团的最后一人,同情长孙的人朝堂上绝对还有,而这些人很容易集结在这样的一面旗帜下。 可怜的于志宁,政治上一旦站错了队,不是谨小慎微就能够挽回的,即使是被动地站错队!真正算起来,废太子承乾和废太子李忠,于志宁已经无可奈何地被动站错两回队了! 是出手,还是冷眼旁观,这着实是一个问题! 带着这样的思量,连着几天在李宅练武的时候,李贤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而李敬业逮着这个机会怎么会放手,每次比斗都是倾尽全力,十次中间竟能赢下李贤七次。程伯虎和薛丁山虽然诧异,但李贤每次都用状态不好掩饰了过去。 这一日,李绩在场边看着四人射箭,见薛丁山一如既往地箭箭正中红心,而李贤则是有两次脱靶,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浑然未觉的李贤拉开了弓,瞄准靶子的时候却没来由觉得那圆圆的靶心变成了李义府那张脸,握弓的左手和控弦的右手立刻稳住了。 嗖—— 看到这一箭正中红心,旁边地程伯虎终于鼓噪了起来:“六郎。这一箭不错!” 李贤还在那里回味刚刚一箭的味道,因此也没去注意程伯虎的叫嚷,更没有注意到那边的李绩。忽然,他心下一动,猛地从箭囊中又抽出了一支箭,几乎没有瞄准抬手就射。果然,这一次又是稳稳正中红心,先后两支箭的箭尾紧紧靠在一起。 他一下子生出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正思量的时候,他便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回头见是李绩,他不禁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地弓箭便忽然被人夺去。 只见李绩用最快的速度取箭射箭。不过几息的功夫,箭囊中的十几支箭就全都射了出去。其中除了有一支脱靶,其他的全都射在靶子上的各个位置。直到箭囊完全空了,他方才把弓交给了李贤,凝视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 “所谓射箭,靠地并不完全是心力,也并非目力。这随手一射能够差不离中的,方才是真正入了门道。战场上哪来那么多时间让你定心凝神,有那瞄准的功夫。敌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或是干脆就杀了过来!所谓的快、准、狠。乃是运用各种兵器时,都需要明白的道理。并非只是用剑,你明白么?” 李贤原本就不笨,自己刚刚试过,李绩又提醒得这么直白,当下连连点头。而旁边的薛丁山也对这话起了深深的好奇,连忙追问道:“英国公,平日神射无双的人一旦到了战场上却颗粒无收,这种情形可曾有过?” “那是当然!战场喧嚣。能够守心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早已心浮气躁。倘若此时不可能靠手感,十有八九都是射空的。”李绩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瞥了李贤一眼,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为将者,在战阵上当有冰雪一般的冷静。若是将领也因为各种原因而失了本心或冲昏了头脑,则其势危矣!” 其势危矣……其势危矣! 李贤忽然浑身一震,再抬头看时,只见李绩已经背着双手离开了演武场。没错,他如今有点心乱了,可李义府怎么就见得会好过?那传得满城沸沸扬扬地柬帖事件一出,就算李义府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吧?他那母后是强势,但他地父皇又哪里是省油灯?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连这也看得那么透彻! “笨,斧子是你这么用的么,别用蛮力,哎,得用巧劲,否则你就是力气再大,总不能拎着这么重的家伙冲冲杀杀!” 听得程伯虎这个声若洪钟的声音,再看到陆黑在那里卖力地勤学苦练,而李敬业和薛丁山也一个剑一个枪地厮打成一团,李贤的心思却渐渐不在这演武场上。他忽然感到,李绩这个人他一直都没有看透过。他一直认为,李绩许敬宗都是老狐狸,但是,和人品糟糕透顶的许敬宗比起来,处事不偏不倚的李绩实在是一个异数。 可惜,他就是想学也学不了。中间路线是需要实力的,他没那个实力,就是想随波逐流也不可能。智士智士,这年头地智士不少,可是他怎么去找,找来了又怎么安置?要是给李义府这样的人知道了,更该指斥他图谋不轨了! 这一日下午,李贤把自个地随从全都扔在了李宅,只带了陆黑一人前去贺兰周那里查帐。虽说是查帐,但其实不过是例行公事,事实上,应该说他是去听那些无比庞大而又悦耳的数字来得正经。他不像当初的韩国夫人那样需要那么多钱开销,小丫头居丧期间也不需要用钱,所以每月的利润几乎全部投入了再生产和开办新的铺子。 “……总而言之,夫人去世到现在,加上小姐的那几家卖相思子的铺子,产业数量多了三成,那些椅子、梳妆台、四腿桌子、新式铜镜还有面脂口脂等小玩意的进项,陆陆续续竟然有三十二万贯。但凡如今官员宅邸新做家具,几乎都是我这里接手,当然,也多亏了许相爷的帮衬。” 都是自己的钱,李贤当然听得分外仔细,所以当听到所有资产总价值已经比当初增加了三成半,他感到相当满意。只是这年头商人就算再有钱,也会被视作贱业,因此他不免额外多问了一句,结果贺兰周倨傲的回答让他吃了颗定心丸。 “殿下放心,我当初为夫人打理产业开始,关中河南的头面人物就没有不知道我贺兰周的。谁不知道娘娘乃是当今皇后,谁不知道太夫人比那些王妃国夫人更加尊贵,谁不知道殿下和小姐是天生一对!除了许相爷的面子不得不买,其他人我压根懒得理会!” 看不出来,这老头如此有头有脸!放下心的李贤随便翻了翻账簿,想到商人一向消息灵通,当下随口问道:“对了,外头如今消息乱七八糟的,你这里可曾听到有什么和李相公有关的风声?” 贺兰周神秘地一笑,忽然低声道:“殿下可知道,李相爷这回又捅了一个马蜂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大清早的跟踪追击(四更,月票) 嚏—— 虽说已经开春,但清晨的风仍然夹带着丝丝寒意。尽管坐在马车上有车厢遮风,但是,李贤还是感到寒风透过车帘子一阵阵往车里头钻,使劲缩脖子也没多大用场。到了最后,冷不丁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他这边起了个头,那边的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便犹如被感染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喷嚏连连打了起来。一时间,车厢中就只能听到一阵阵的阿嚏声。李贤鼻子一阵发痒的同时,心里也同样一阵发痒。 该死的贺兰周,要是待会没发现什么异样,他回去非好好教训一下这老头不可!非得一个劲卖关子,说什么若要知道李义府究竟捅了什么马蜂窝,那就一大清早在东城门外等候。要不是为了这句话,他至于让李敬业打通城门守将的关节,挤在一辆马车里在这儿苦等? “少爷,城门口有动静了,是一辆马车,不是步行的百姓!” 听到外头驾车的陆黑传来这么一声,李贤赶紧掀起了车帘一角,这一张望便看出了些许端倪。这年头长安城的马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根本没什么稀奇的,毕竟这年头马便宜。但是,这车围子和拉车的马却是看得出好坏的。那车围子看上去虽然灰扑扑的不起眼,可那几匹撒欢飞跑的马却不是那些个驽马,要是一般人家绝对不会拿来拉车。 想到这里。他连忙嘱咐道:“看着点跟上去,小心别让人发现了!” “少爷放心好了,我以前就是个车夫出身,要是这点本事也没有,还指望什么吃饭!”外头地陆黑嘿嘿一笑,随即大声吆喝了一声,那马车立刻飞快疾驰了起来。这还不算,他还扯起嗓门唱起了关中民谣。那破锣似的声音让车内的四人不得不举起双手捂耳朵。 李敬业气急败坏地嚷嚷道:“六郎,赶紧让这家伙闭嘴!” 李贤却压根听不清楚,连连问道:“你说什么?” 车内顿时乱成一团,好半天过后,陆黑的歌声才告一段落,而李贤从缝隙中往外看去。只见自己这辆车和刚刚那辆车的距离不过数丈,就连车轮也看得清清楚楚。他一刹那恍然大悟,要不是陆黑这扯开嗓子乱吼,只怕对方早疑心他们是故意跟踪了。 谁说大块头没有智慧,这陆黑还是挺聪明的,不是单纯的傻大个! 隐约看到前面是一个突起的黄土包,旁边地树林则渐渐茂密了起来,李贤不禁心中微动,而这个时候,陆黑已经把车停下了。前头的马车却仍在行驶。这时候,他不禁心里一急。连忙凑上去问道:“怎么不跟了!” “少爷放心,他们应该是到地头了。正在打圈。各位在车上等一会,我先下去做做样子!” 说完这话,陆黑便跳下了车,拿起镰刀像模像样地往林子里钻,口中又开始哼起了歌。好在这回不像刚刚那么响亮,李贤等人不禁松了一口大气。果然,没过多久,刚刚那辆马车就又回转了来。在那黄土包旁边停下。车夫跳下来之后,立刻掀开了车帘。两个人便先后下了车。 “是李义府!” “小声点!”李贤狠狠瞪了咋咋呼呼的程伯虎一眼,然后才继续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平日穿着讲究的李义府只穿了一件淡青色长袍,浑身上下别无饰物,看上去犹如一个寻常百姓。而在他旁边的则是一个白胡子白发的老头,乍一看去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却不知道是何身份。 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登上那个黄土包,然后便在上面冲着下头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什么,李贤顿时犯了嘀咕。看这势头,那白胡子老头似乎是个神棍,可是,李义府一大清早和一个神棍一起出城干什么? 当下他便向其他三人问道:“你们知道李义府这么鬼鬼樂樂地微服出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人还在冥思苦想地时候,李敬业猛地一拍大腿道:“嘿,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十五!” 程伯虎闻言立刻翻了一个白眼:“我也知道今天是十五,这有什么了不得的?难道十五就要出城吹西北风?” “你这个猪脑子!”李敬业理也不理气急败坏的程伯虎,径直看着李贤,“六郎,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李义府今天本应该干什么?” 李义府应该干什么?李贤被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只得两手一摊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李义府家里的亲戚……等等,你刚刚说今天是十五!”他霍地一下准备站起来,结果头一下子撞到了车厢顶部,连忙再次坐了下来。 他也来不及考虑被撞得生痛的头,脑海中想到了一件大事——李义府可是宰相,这个时候之所以没有去上朝,为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此时应该在家里哭丧! 要知道,李义府一年多前丧母,虽说丁忧一年又已经起复,但按照规矩在母服期间,朔望日仍然有哭假的,这个时候,李义府应该在宅中哭丧,而不是一大清早跑到城外来四处张望! 百善孝为先,这也是他如今即使再想念小丫头,也只敢偶尔带着她出去晃晃,不敢像以前那样带着她招摇过市的原因。这要是传开了,一个不孝的罪名就足够李义府喝一壶的! “喂,六郎你和敬业究竟卖什么关子,有话赶紧直说!” 李敬业见李贤在那里皱眉苦思,遂把缘由解释了一遍,结果程伯虎立刻拍了拍巴掌:“既然李义府已经犯了这样地大错,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回去奏报陛下和娘娘,趁早罢了他的宰相是正经!” 薛丁山也在旁边点头附和道:“不错,事母不孝地人定不会事君以忠,李义府公然望了哀礼,实在是犯了大忌!” 李贤却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话,看着李义府和那个白胡子老头在上头东张西望地样子,他不由得想起了两个字——望气。虽说看风水很正常,但是,这样一件事却是最容易被人联想到歪处的——望气和望王气,不过是一个字的差别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望气,望王气,望王霸之气 土包上的李义府并没有在意底下的另一辆马车,刚刚时候他就听到了陆黑粗鄙的曲子,所以本能地将人归到了普通百姓那一类。此时此刻,他正在身旁杜元纪的指点下查看风水,一面看一面心中自鸣得意。 想当初为他祖父迁葬的时候,幸好找对了人,祖坟在永康陵边占据了好风水,朝中又有最硬的靠山,何愁做官不稳? “相爷,不瞒你说,我为不少达官贵人都看过风水,也找了不少宝地,但是,要找到一块真正的风水宝地,能够福泽子孙百代,却是分外难得。”杜元纪轻轻捋着下颌的胡须,在山风吹拂下,那单薄的身材更显现出几分仙风道骨,“只是,那件事情,相爷还是不得不防,毕竟,这也是攸关相爷前程命运的大事!” “我知道。” 李义府不由得皱了皱眉,低头沉思了片刻,没有立刻说话。待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东边的日头已经有些刺眼了,阳光照在他的面上,带来了几分温暖之意。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方才得到的地位,想到如今朝中大臣大多对他恭恭敬敬,他最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李贤等人眼睁睁地坐在车上看着,又不得下车活络筋骨,早觉得心中不耐烦,尤其是性急的程伯虎更是忍不住连连嘟囓。 也不知等了多久。李贤终于看到那边地两个人从黄土包上下来。遥遥望去,只见李义府面沉如水,和刚刚上去时的志得意满大相径庭。看到这一幕,他不禁心中奇怪,短短一会儿,这李猫就这么大的变化,这旁边的白胡子老头究竟说了什么? 眼看着两人登车回转,李敬业便用胳膊捅了捅李贤。低声问道:“喂,六郎,我们不跟着他们回去?” “这天都亮了,李义府肯定是直接回自己的宅子,我们再跟上去,岂不是自曝行踪?”李贤见程伯虎满脸不耐烦。便沉声提醒道,“再等等,李义府狡猾得很,指不定会杀一个回马枪!”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回过神来的李贤立马自缝隙往外看去,只见刚刚那辆马车又驶了回来,在原地绕了一个大圈子,方才重新掉头开往城里。看到这架势,李敬业和程伯虎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朝李贤竖起了大拇指。 “没看出来,六郎你还有偷鸡摸狗的天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贤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又等候了一会。直到久久没有动静。他方才跳下了车,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然后便抬头打量不远处地那座黄土包。这细细一看,他渐渐看出了端倪,敢情这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小山包,而是一个年代已久的古坟! 李敬业程伯虎早就忍不住了,拉起薛丁山便朝李义府刚刚驻足的地方奔去,而李贤却在那里攒眉沉思。李义府卖官鬻爵不是一两天了。贪赃受贿更不是一两次,之所以还能好端端地当宰相。他那位母后功不可没,而他那位父皇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上回那样铁板钉钉的证据都没起效用么? 罪证确凿没用,众口铄金没用,背后打小报告这种伎俩更是笑话! “少爷!” 听到耳边这声破锣似的大喝,李贤立刻恍过了神,这回头一看顿时让他大吃一惊。只见陆黑地背上赫然是一大捆柴枝,大小都有,配合那一身粗布装束,看上去怎么都像是一个专业樵夫。见陆黑满脸笑呵呵,他只得无可奈何地问道:“不过是叫你做做样子罢了,你这么卖力干什么!” 陆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左右我都帮不上别的忙,少爷也不用我干别的,正好砍些柴也好。如果不要就去集市里卖了,不然英国公宅子里至少也能用上。” 真真是个老实人! 李贤暗叹了一声,见那边三个人还在黄土包上傻呆呆地四处张望,只得也登了上去,一手一个把李敬业程伯虎往下拖,薛丁山见状也连忙跟着下来。果然,他一问之下,这三人什么端倪都没看出来,程伯虎还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呸,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敢情是一个坟头!大清早那李猫到这地方来,敢情他不怕晦气!这四周除了这里还有林子,全都是一片光秃秃,有什么好看的,亏他们还看了那么久!” 李贤正要说话,李敬业却抢在了他的前面:“再北边就是永康陵,李义府的祖父就葬在那里,他们必定是来看风水的。只是这一大清早废了哀礼跑到这来,这李猫还真是大胆!知道的不过晒然一笑就过去了,若是不知道的,嘿嘿……” 见李敬业笑得狡黠,李贤哪里不知道这家伙正在想什么——看风水和望气寻常人是分辨不出来的,而望气不免让人想到了望王八……不,应该是望王霸之气。至于窥视星象,则更是人臣大忌。怪不得贺兰周说李义府捅了马蜂窝,敢情是这个意思! 李敬业见薛丁山似乎有些不解,当下便笑嘻嘻地又补充道:“至于今天陪着李义府来地那个老头,你们不认识,我却见过一次。这家伙是专门看风水的,叫杜元纪,曾经到我家来自荐过,吹得天花乱坠,我爷爷没怎么理会他,他只好讪讪地走了,以后也没上门过。听说李义府对他深信不疑,前些天还把自家宅子弄得鸡飞狗跳地!” 程伯虎闻言顿时摩拳擦掌,脸上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如我想个法子,把这个什么杜元纪弄过来,也好问问他和李义府究竟葫芦里卖地什么药?” “伯虎你少打歪主意!” 李贤这回一口回绝了程伯虎的提议,开玩笑,若是没来由打草惊蛇,他们这一早上的寒风就白吹了。如今长安城中就已经为了柬帖的事情而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这么一桩,只怕就连他那父皇母后都要出面。 “我们先回去再说!”他说着看了一眼陆黑那捆柴枝,没奈何地点点头道,“你砍的柴也一起带回去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老牛吃嫩草,薛丁山的苦恼 近城门,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此时天色已经i有不少百姓等着进城,而几个守门的军士正在一个个盘查,一幅煞有介事的架势。 看到这个情景,李贤陡地想起一件事,遂回头对李敬业问道:“刚刚我们出城的时候无人盘查,你是和谁打了招呼?” “呃?”李敬业微微一愣,很快便笑道,“这一点六郎你尽管放心,这李义府的手虽然伸得长,但只要是军中,我一句话至少比他一百句我们三个当中,谁的本事最大?六郎最相信谁?” 这下子李敬业也起劲了。急忙添油加醋地问道:“小薛,你就照实说!伯虎这家伙除了一身蛮力,有哪点及得上我和你?” 一个问题把薛丁山问得尴尬不已,而旁边的李贤禁不住在心里偷笑。若是李敬业或是程伯虎,肯定是毫不犹豫地报出自个的名字,可是别看薛丁山本事不小。但这脸皮却薄,自吹自擂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果然,在犹豫了老半天之后,薛丁山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敬业大哥和伯虎大哥都是六郎的左膀右臂,大家都是一样的,没什么高低。不是有话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么?”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喜欢抬杠!”李贤没好气地插入了大眼瞪小眼地李敬业和程伯虎当中,大手一挥道,“时候不早了。赶紧进演武场,要是被师傅看到你们偷懒。到时候全都得倒霉!” 一句话说完,他看到两人窜得比谁都快。顿时得意地摩挲了一会下巴。可转头一看,他却愕然发觉薛丁山还站在那里出神,脸色变幻不定不说,眼神也有些涣散。联想到薛丁山最近时常出现的心不在焉,他不由得提起了兴趣,立刻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丁山,丁山!” 两声大吼果然叫回了薛丁山的魂,面上也露出了尴尬之色。而李贤不等他解释什么便笑嘻嘻地问道:“你这两天似乎有些不对劲。而且不像是在担心你爹的事。说吧,究竟什么事弄得你这么烦心?” “我……”薛丁山欲言又止地止住了话头。想了老半天却又摇摇头道,“只是一点家事罢了,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你会时不时射箭脱靶?”李贤一口揭破了他的推托,忽然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大家兄弟一场,你地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可犹豫的?就算是你家里的事,说出来我也好帮你参详参详。其他的本事兴许我没有,但我出的主意,十之八九都是管用的!” 薛丁山当然不知道,李贤所谓的十之八九管用的主意大多都是馊主意,至于那不管用的则会让情形更糟。他这些天一直心里憋得慌,此刻听李贤说得诚恳,终于把最后一点犹豫扔到了九霄云外。 “其实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我就是觉着爹实在做得太过了。”既然打开了话头,薛丁山便滔滔不绝了起来,“我爹此次西征铁勒,我娘在家里为他操尽了心,甚至还为了他可能被降罪地事专程带我去了洛阳。结果,他可好,打了胜仗逞了威风,居然还从铁勒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而且,那个女人居然只比我大一岁!” 李贤起先还只以为是一般争风吃醋一类的家庭矛盾,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薛仁贵可是年纪不小了,上回他见到真人地那次,保守估计年纪也得有五十多,居然还玩什么老牛吃嫩草?薛丁山如今大约十四岁左右,那铁勒女子若是只有十四五岁,绝对只算少女,有这么夸张么? 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他方才低声问道:“这事情你娘怎么说?” “我娘没说什么。”薛丁山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爹自从当官之后,家里也有好些个姬妾,有送出去地有别人送进来的,这都是常有的事。”说到这里,他又略略提高了声音,“可是以前那些女人爹都不怎么理会关心,这回却不一样,他还让人给她专门辟出了院子,不许人去打扰,甚至允许她穿了男子装扮走出家门!” 李贤敏锐地察觉到薛丁山的激动情绪下,似乎还潜藏着别的问题,心里忽然一动。这回西征功亏一篑,甚至要契苾何力去收拾残局,正是因为西征军坑杀战俘,又在铁勒烧杀抢掠的缘故。在此之外,他似乎隐约听人家说,西征的那些将领似乎都抢了不少铁勒贵族女子回来,想不到薛仁贵也不例外。只是,既然带回来了,这特别待遇似乎就有些问题了。 年龄和薛丁山差不多的铁勒少女……等等,薛丁山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想到这个问题,他陡地眼睛一亮,目光更是在薛丁山地脸上扫来扫去,越看越觉得有可能。只是这种问题他当然不好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当下便暧昧地又拍了拍薛丁山的肩膀。 “这事情好办,改天你要是发现你家里那位出了门,就通知我们一声,大家跟在后头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只要她不是你们薛家地人,不就什么都好办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没钱窝心,有钱扎手 两千万钱?而且还是现钱!” 一听到这个数字,柳元贞几乎头皮发麻。这长安城之中家财万贯的人多了,两千万家私根本算不得什么,但问题是,这往往包括各色产业和家里诸如金银珠宝之类的财物。铜钱向来都是体积大搬运不便,有钱人谁会在家里没事藏上几千万钱占地方! 因此,看到李义府拿眼睛瞪他,他只得没奈何地解释道:“岳父,倘若说只是需要用钱的地方,两千万自然不是问题。可是,这铜钱重量那么大,如何运进来?再说,一时半会调拨这么多钱,我确实无能为力。” “我又不是说让你一个人想办法!”李义府闻言眼睛一瞪,随即扫视了面前的几个儿子一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杜先生已经说了,我这宅子里头有狱气,倘若不能尽早用两千万钱镇压,只怕不日就有不测之祸。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应该知道此事重大,所以一个月之内,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弄到两千万现钱!听清楚了,是现钱!别拿那些金银珊瑚之类的东西来凑数!” 李义府三个儿子少有听到乃父这样的咆哮,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全都去看柳元贞。柳元贞自己对风水术数并不是十分相信,原本还想劝说几句,但看到李义府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想想还是把话重新吞进了肚子里。 柳元贞没有出声反对。李津李洽李洋也只好答应了下来,纷纷愁眉满面地出去设法。聚敛地事情他们谁都没少做,但是要他们拿钱出来,这就难为煞了他们。就算要变卖家里的物什也得找对人,再说了,若是让人知道堂堂宰相之子居然穷到要卖东西,这不是丢脸么? 柳元贞一个人被独独留了下来,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等李义府发问,他就把那日从严九口中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转述了一遍,末了才忧心忡忡地说:“岳父,虽说此人不过说了些市井中事,但我却担心那飞贼是否真的有这么大来历。所谓帮了太宗皇帝的忙兴许是夸大其词,但是。这贵人庇护……” “先不说这个!”李义府一口打断了柳元贞的话,冷然问道,“此人你是否已经解决了?” 柳元贞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岳父放心,我早就有所预备,绝对不会留下后患。” 李义府的神情微微一松,但一想到如今长安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柬帖一事,再想到上官仪刚刚被任命为西台侍郎,顿时恨得牙痒痒地。所谓的西台侍郎对于上官仪不过是一级阶梯,到时候只要皇帝一句话,上官仪转眼就能够和他同列。谁知道上官仪是不是用来制衡他的一枚棋子? 长安令和万年令查了这么久,无关紧要的人揪出来一堆。可偏偏查不出是谁干了这样的事,简直全都是饭桶! 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柳元贞。李义府方才放松了攥紧地拳头——这是家里,不是政事堂,没来由让小辈看了笑话!他轻咳一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脸孔,这才淡淡地问道:“你刚刚说贵人庇护,你以为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柳元贞这下子就犹豫了,李义府在朝廷中树敌不是一个两个,说句难听的。那就是满朝文武基本上都是李义府的敌人。就连那些上门最勤巴结最凶的官员,只要一朝风云突变。这些家伙不但会如鸟兽散,而且还会落井下石。可是眼下这时候,真正敢和李义府正面扛上的人,似乎真的不多,一个巴掌几乎就能数过来了。 “你不敢说是不是?” 李义府冷笑一声,随即自顾自地说道:“总而言之,只要皇后娘娘在一日,哪怕百官或是其他人再恨我,我也能安之若素。现在长安令和万年令指不定在那里骂我呢,可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得给我下死力查柬帖的事?韩全和王汉超这样的例子不会有机会来第二次,就是这两个人,陛下一句话,也未必保得住他们!” 直到离开李家大宅,柳元贞依然被这句杀气腾腾地话吓得两腿发软。因为贵人庇护这四个字,他当初还寻思着是不是不要和李义府走得太近,如今看来那着实是发傻。 他的官是李义府提拔上去地,谁都知道他是李义府的女婿,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他哪里还有别地路好走! “他娘的!”颠簸的马车上,他忽然吐出了一句脏话,“这当官的和赌徒有什么两样!” 一边是正在为钱发愁,一边却在为钱多得扎手而烦恼。有了韩国夫人当初的慷慨,李贤如今自然是根本不缺钱,因此,在武后慷慨地大笔一挥,拨给了他五十万钱零花的时候,他竟不知道这钱该派什么用场。 有贺兰周,不用担心生意和投资问题;兵器和坐骑都是宫里照应;出去喝酒取乐都是李敬业程伯虎请客;帐簿上至今还登记着各色人等的诸多欠账,至少有几十万钱之多;就连阿萝那边替他存的私房也很可观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如今完完全全是有钱没地方使! “武德殿有放钱地仓库么?” 听到这句懒洋洋的话,阿萝不禁掩口偷笑道:“五十万钱可是大数目,就是娘娘拨给你,也不会是现钱,不过是让你有地方支取而已,殿下白操什么心呢!” 旁边地蓉娘也上前凑趣道:“殿下若是真的有钱没地方用,不妨多多打赏一下宫里诸位姐妹们。自从进了武德殿,她们可是个个卖力得紧。就是太极宫蓬莱宫的其他宫人,可都在盼望着殿下再挑几批人呢!” 再挑人,那他不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娘子军头目?李贤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了屈突申若,立刻有了主意。话说回来,钱既然多得扎手,那就不妨做一回散财童子,否则平日不烧香,以后哪里会有地方抱佛脚?如果还有的剩下,拿出去做做善事也好! 口碑,没有力气用下去,哪里来的什么口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竹筒倒豆滔滔不绝 宫,顾名思义当然在太极宫的东面,里头有崇贤馆、丽正殿等各式各样的馆阁宫宇,算得上是自成天地。至于里头的各式官员也分得极其仔细,算得上是一个缩微型的政治班子。不过,在如今李弘年纪还小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利用手边这批人来执行监国大计。 事实上,李弘至今监国两次,大臣们固然对他这个太子称赞不绝,但要说真干了什么事,却一件都数不上来,但是,这并不妨碍朝臣的信心。饭要一口口的吃,就是天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学会处理政事的。 而李贤自从住到武德殿,三天两头没事情就往东宫钻。为了躲避于志宁,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眼线多的优势,每逢去东宫必定是瞅准了于志宁不在的空档。然而这一天,明知于老头人在崇贤馆,他还是提脚进了大门。 东宫崇贤馆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学堂,能够在这里头读书的子弟,背景全都不是普通的深厚——如果李敬业程伯虎在文墨上的天赋能够高一些,当然能够位列其中,而像薛丁山这样的出身,基本上还不够资格入内读书。虽说挑选的第一要求就是聪敏,但是在这样的优越环境下读书,真正有出息的人究竟能有几个,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就这二十个人,名义上还是李弘当年奏请招收的,实质上这是武后地德政。那时李弘刚刚当上太子,借由这样一手,就笼络了功臣贵戚的人心,李贤一直认为这是高招中的高招。此时,看见李弘和于志宁两人站在众生背后作连连点头状,他便笑嘻嘻地上前去打了招呼。 “五哥,于太傅!” 见是李贤,李弘自然高兴得很。而旁边的于志宁却微微一愣。看到兄弟两人在那里和和睦睦,他忽然想到了被贬梁州的废太子李忠,没来由心中一阵悸动。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刻他便回过神来,郑而重之地还了李贤的礼。 “似乎好一阵子没看到沛王殿下了!” 李贤闻言顿时一阵尴尬,这于老头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不是摆明了说他故意躲着么?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这次因为程伯虎得到的讯息,他急着找李弘商量,他铁定还是躲着这老头走——仁义道德这四个字固然简单,但是衍生开来的道理却是一堆,他实在不想在书堆中过日子。 “只是恰好我来找五哥地时候于太傅都不在罢了!”他一边打哈哈蒙混过去,一边拉着李弘往外走。见于志宁果然不放心李弘紧跟了上来,而其他人都知机地躲了,他便冲于志宁笑道,“于太傅。我不过是找五哥说两句闲话而已……” 话还没说完,就只见于志宁眼睛一瞪。花白的眉毛几乎倒竖了起来,语句倒是客气得很:“沛王殿下莫非是嫌我这个老人碍事么?” 李贤没奈何。只得任由他跟着。而旁边的李弘觑着于志宁没注意的空档,忽然低声问道:“六弟,你平时来的时候不是都避着于太傅么,怎么今天非得这时候来?” 他今天来还不是为了于老头的事,可气地是这种事还没办法对于志宁挑明!再说,这老头的古板是天下有名的,除了当初在立后的时候迫于压力而妥协,从此在政治上再无建树。但其他的时候都顽固得很! “别提了,还不是为了那只李猫!”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李弘的注意。他沉思片刻,便低声回了一句:“你说的可是柬帖的事?” 李贤闻言不禁一阵感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情竟连不太出门的李弘都知道了! 仿佛是看出了李贤的疑问,李弘遂低声解释了一番。原来,李义府飞扬跋扈,痛恨他地官员东宫不在少数,因此便有好事者悄悄地将柬帖送给了李弘看,而且还不是一两人。 心领神会的李贤悄悄指了指背后地于志宁,结果李弘立刻摇了摇头:“于太傅什么都没说,我上次试探他的时候,他还说什么身为储君,不能偏听偏信。如此柬帖定然是有小人作樂,若是父皇以此定罪,便失了公正。” 果然是老成持重,怪不得无论他那父皇还是母后,都用了此人来教导李弘。只可惜,于志宁偏偏算是当初长孙无忌地党羽之一,这身份上就有先天的劣势,禁不住人家泼脏水,更禁不住李义府这样的宰相进谗言。 “我不是和你说柬帖的事,而是……”李贤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隐去李义府去见武后那件事,毕竟,如果知道他在武后身边安间谍,李弘指不定会有其他想法,“而是关于于太傅的事,李义府似乎准备抓个错处把他贬出京城。” 李弘一下子站住了,他猛地回头看着于志宁,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古怪。几乎是下一刻,他就怒气冲冲掷地有声地道:“于太傅学问高深,人品高洁,这太子太傅除了他,天下还有谁当得起!” 李贤差点被李弘这话吓了一跳,见四周正好没人,他这才松了口气。再看后头的于志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激得脸色通红,显然是有了士为知己者死之感,他很有摇头叹息的冲动——什么样地老师教什么样的学生,要是李弘一直这样直来直去,那基本上东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好容易把这师徒两人弄进了房里,李贤还没来得及解释,李弘就向于志宁和盘托出,把当初如何和李贤商量,如何让韩全和王汉超利用那封信向李治进言地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一旁的李贤眼看自己的哥哥犹如绣筒倒豆滔滔不绝,原本还想阻止一下,但想到于志宁这人口风向来紧,索性只得随他去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种本事李弘这性子是永远学不会的! 最后,李弘用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慷慨陈词:“总而言之,于太傅放心,你是我东宫的太傅,我决不会让李义府有机会迁怒于你!” 良久,只听于志宁慨然长叹一声,忽然向李弘和李贤深深一揖:“太子和沛王的维护之心,老臣很是感激。老臣当初能够留下,正是陛下的看重,如今眼看太子殿下已经长成,又和沛王兄弟和睦友爱,老臣纵使真的贬官去职,也已经无憾了。其实,若是老臣去了,对太子殿下其实有利无害。” 有利无害!李贤一下子竖起了耳朵,眼神也不禁一变——虽然站错队那么多次,但这不是于志宁自己的错,谁要他学问太好,哪个皇帝都想让他当太子的师傅。姜总归还是老的辣,论见识,于老头可应该比他们两只菜鸟大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两块大石头的落地 太子殿下,我已经老了,没有当年雄心壮志,哪怕是再担任太子太傅,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更何况我身份敏感,朝中容不下我的大有人在,若是太子殿下一心一意维护,只怕更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白发苍苍的于志宁说出这么一番话,即便李贤往日对于他并不感冒,心里也不由得感到几许异样,更不用说旁边的李弘了。然而,当李弘要抢前反驳的时候,于志宁却又道出了另一番话。 “太子殿下说天下无人可以代我为太子太傅之职,却是言过其实了。至少,如今的西台侍郎上官仪,就足以担此重任。” 李弘当然也不会不认得上官仪这么一个人,他很快便回忆起了宫人偷偷告诉他,上官仪为了阻拦李义府而遭其扭打的情形。上官仪在人前向来是风度翩翩,因此他对其印象也相当不错,但一想到于志宁一离京便可能永无相见之日,他的脸色仍然不太好看。 于志宁居然推荐了上官仪! 由于于志宁和李弘两个人面对面,仿佛全然忘记了有别人,因此谁也没瞧见李贤古怪的面色。但一惊之后,李贤就立刻释然了——他原本就该想到的,能让于老头看中的人必定不可能是许敬宗之流,而放眼朝中,在学问和人品上勉强还算过关的,就只有一个上官仪了。 可是。李义府和上官仪……想到当初李绩所说这两人扭打成一团地情形,李贤就没来由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去了一个于志宁又来一个上官仪,似乎这东宫是注定和李义府犯冲了。当然,要登上太子太傅之位,上官仪少不得会再往上头挪一下窝,这准宰相就要变成真正的宰相了。 看到这师徒俩一个赛一个的沉默,李贤顿时觉得如坐针毡,索性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这种时候。他这么一个身份插在其中反而碍事。看于老头的模样似乎是铁了心求去,李弘是无论如何也劝不回来的。而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即使他那父皇母后真的将其贬官,势必不会像当初对待长孙无忌褚遂良那样严厉。 不管怎么说,李义府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走了一个于志宁。来了一个上官仪,算起来李义府绝对是吃了大亏!而以上官仪地心性,一旦当上了太子太傅,只怕会比于志宁更尽心竭力,李义府要是再想从东宫打开缺口,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最担心的一件事却因为于志宁的态度而圆满收场,李贤心中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当夜睡得自然安稳。次日一大清早,他刚刚来到李宅,就得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由于李绩不在。因此得到内部消息的李敬业自然是唾沫星子乱飞,脸上异常得意:“郑仁泰身为铁勒道行军总管。在敌军遁入大漠之后孤军深入,以至于遭遇暴风雪。一万余军士只余八百。虽然如此,但因为征伐铁勒有功,所以功罪相抵,降职为左武卫将军。” 此时,别说李贤听得满心不耐烦,就连一旁的薛丁山也是满脸不得劲,最后还是程伯虎没好气地打断说:“敬业,你没看小薛急成了什么样子。赶紧说重点。现在大家想知道的是薛将军如何,而不是郑仁泰如何!” 李敬业却光棍地双手一摊道:“就这些。没了!” 没了?李贤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兜兜转转老半天,到了节骨眼上居然没了。气急败坏之下,他刚想质问,猛地却心中一动。郑仁泰这个主将因为冒进而导致损兵折将却不过这点处分,那么,薛仁贵不就…… 想到这里,他那股子气恼顿时烟消云散,见薛丁山满脸失望,便上前笑嘻嘻地在其肩膀上一拍:“丁山,敬业地意思是,主将都没事,就没有追究副将的道理。我估摸着朝廷也就是申饬你爹几句,大不了也像郑仁泰那样贬一级而已,以后用战功挣回来就是了。” 李贤心里头却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薛仁贵坑杀铁勒降军十万,固然是造成了一时的恐慌,但如此一来就避免了降军复叛的危险,省却了朝廷之后屡次征伐的麻烦,自然而然降低了己方将士的死伤。 中原王朝对于少数民族从来都是使用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这回契苾何力担任铁勒道安抚使,正符合了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他那位便宜爷爷太宗皇帝虽说被称为天可汗,但打仗还打得少么? 这下可好,他心里头的又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过了这事,薛丁山就再也跑不掉了! 自己的心思被李贤拆穿,李敬业顿时气馁,见薛丁山不放心地看过来,他索性点了点头道:“爷爷虽然没有明说,但提过这么一句。” 说到这里,他忽然轻咳一声,学着李绩的派头一本正经地道:“让小薛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他爹地事情朝廷自有公断,断然不会自损大将!” “这种话不早说!” 程伯虎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句,见薛丁山神情一松,立刻硬拉着他下去比试。很快,两个人就一个斧子一个长枪在场中打得不亦乐乎。而李贤站着看了一会,正准备自己也下去练剑的时候,忽然被李敬业神神秘秘地拉住了。 “六郎,你知不知道,苏定方苏将军已经有了新任命,不日又要离京了!” 苏定方?李贤冷不丁想起那一日欢宴上地爽朗老将,再想到对方李靖嫡传弟子的身份,连忙追问道:“苏将军这回是去哪里打仗?” “听说是凉州安抚大使,安抚吐谷浑!” 先是铁勒,然后又是吐谷浑!李贤在感到一阵莫名熟悉地同时,又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了起来。幸好铁勒如今没有什么曲傲,吐谷浑也没有什么伏,要是现实中真有这种绝世高手,哪个帝王能睡得好觉? “大少爷!” 一声大喝将他从沉思中惊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仆人上前来向李敬业气急败坏地行礼,然后又大声嚷嚷道:“二少爷和三少爷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李敬业一愕之后,登时火冒三丈,三两步往外冲去。而李贤则是多了一个心眼,叫上了程伯虎薛丁山方才跟上,心里更是暗自盘算了起来。长安城中够胆招惹李敬真李敬猷的人,似乎还不多见,希望这回能够有趣一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人不可貌相之真正的彪悍 大的院子中,李家老二老三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一鲜亮的锦衣完全看不出本色,就差没破成一条条挂在身上了。在李敬业的厉声训斥下,两人始终一声不吭,一个右脸蹭破了一块皮,另一个则是脖子上有一块瘀青。 看到两人这幅惨状,李贤也同样吃了一惊,见李敬业在那里暴跳如雷,他便上前去把人拖开,随即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李敬猷李敬真闻言面面相觑,却还是默不做声。这心有余悸的样子一入眼,李贤不免犯起了嘀咕,不管怎么说这俩兄弟总是李绩的孙子,一般人就算教训了也会给几分面子。当初李家老二老三和屈突仲翔那伙人打擂台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凄惨吧? 正当他琢磨着该怎么继续盘问,又一个仆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仿佛像背后有鬼似的。只见那仆人连行礼都顾不上,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就结结巴巴地嚷嚷道:“少……少爷,那位……那位屈……屈……” “屈什么屈,我来还用得着通报?” 伴随着这个爽朗的声音,李贤就只见一身男装的屈突申若大步闯了进来,手里还拉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女。她气定神闲地和李贤打过招呼,然后便扫了其他人一眼,忽然冷笑了一声:“我说李二少李三少,你们两位胆子不小啊!” 李贤正在猜屈突申若地来意。听到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登时转头去看那兄弟俩。只见李敬真李敬猷已经从刚刚的位置横移出去好几步远,此时正躲在李敬业身后,脸上的神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这个时候,他怎会不知道这两兄弟怕了屈突申若,难不成他们胆子那么大? 见刚刚还火冒三丈的李敬业偃旗息鼓,程伯虎薛丁山更是作壁上观当起了哑巴,李贤只得在心中暗骂三人不讲义气。只能自己上前应付:“申若姐,他们两个怎么惹你了?” “惹我?他们有那个贼心,还没那个贼胆呢!”屈突申若用手中的马鞭指着那边噤若寒蝉的两人,脸色猛地一沉,“说,今天你们是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图调戏小苏!” 小苏? 李贤往屈突申若旁边的少女望去。这才想起自她刚刚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始终垂手而立,安静得几乎异样。比起屈突申若来,她少了几分妩媚妖娆,多了几分娴静清纯,那身衣衫也称得上朴素,和时下仕女华丽地装束大相径庭,眼力不好的人还真的会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小家碧玉。但是在他看来,即使是屈突申若,也比她少了几分天然!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唐的这些美女们,涂脂抹粉的习惯太根深蒂固了。岂不知过犹不及! 在各式各样地质疑目光下,李敬真终于忍不住了。乍着胆子站出来嚷嚷道:“我们哪里是调戏她,只是当众赞了她貌美如花,然后邀请她同游而已,谁知道……” “当街兜搭良家少女,谁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坏主意!” 屈突申若二话不说地把李敬真的辩解打了回去,这才指着那少女道:“人家小苏初来长安城,就遇到你们这样的恶少拉拉扯扯,你们看。都把她吓坏了!看在英国公和六郎的面子,还有你们什么都没做的份上。快过来赔礼道歉,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一听到这话,李敬业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哪敢让屈突申若这尊大神在此地多留,立刻一手一个把缩在后头的两个弟弟拖上前来,义正词严地摆出了哥哥的架子:“若不是屈突姑娘说,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闯了这样的大祸。听到没有,给人家赔个礼也就是了!” 见李敬真李敬猷兄弟俩欲哭无泪地上去赔礼道歉,李贤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最后干脆拦下了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的屈突申若:“今天既然申若姐带着这位苏姑娘来讨回公道本无可厚非,须知敬真和敬猷确实做得过了。赔礼之外,不如我做东请你们一回,大家也好揭过这段过节如何?” 屈突申若闻言却拿眼睛去看了看旁边的少女,似乎很有些犹豫。 见李敬业拼命朝这边眨眼睛使眼色,李贤故意不去理他,而是忽然问道:“还未请教苏姑娘地名讳?” 终于,那娴静少女吐出了她自踏入李宅之后的第一句话:“苏毓,家祖苏定方。我刚刚一时心急,出手没掌握分寸,累得二位李公子受伤,其实也有不是。” 天哪,看那娴静地样子,谁能想到李家两兄弟身上的伤竟是她打地!而且她还是苏定方的孙女! 这下子包括李贤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而李贤在回过神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转头去看李敬真和李敬猷。果然不出所料,只见两兄弟对视一眼,就差没有抱头痛哭了——早知道是苏定方的孙女,就是给一百个胆他们也不会去招惹!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虽说已经无数次验证了这句话的可靠性,但这一回李贤还是满身大汗。屈突申若的彪悍是流露在外面的,而这一位看上去娴静文雅的少女,居然也会这么彪悍,这世道实在是太可怕了。难道说武将世家地争强斗狠传统,全都让一帮女人给继承了么? 屈突申若直到这个时候方才注意到李家兄弟俩的灰头土脸,错愕了一阵子之后忽然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止了笑声,她方才潇洒地耸了耸肩:“我还担心小苏你受人欺负,眼下看来白担心了。六郎,既然是你请客,我回去把她们都叫上如何,大家可都惦记着你地酒量呢!”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贤还怎么拒绝,当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然而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屈突申若却忽然走到了他身边,用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在他耳边说道:“昨儿个我家的家将说,在城东那头原本有个贼窝,昨天长安令出动了上百人,把一伙人全都拿了,听说是奉了李义府的令。不管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你都小心一点,我可是听贺兰说过你和李义府之间那点子。” 李贤原本还只以为这一位又是挑逗他,乍听得这句,心中登时一沉。紧接着,他只觉耳朵又是一阵痒痒,随后又飘进了一句话。 “上回你从我那里得到的好东西,自己也该好好琢磨怎么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我们是要别人阴沟里翻船(月票) 里有事,外加屈突申若故意放水,李贤很快就借醉离敬业和程伯虎同样是脚底抹油趁机脱身,惟有醉醺醺的薛丁山被理所当然地扔下是李义府似乎对长孙家的人承诺了什么。你回去对你母后说一声,让她提醒一下李义府,别为了一丁点蝇头小利惹出了大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 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贤事先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居然传到了似乎不怎么管事的杨氏耳中,口中答应着,他心里却很有些奇怪。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必定是有人告诉他外婆,但问题那个人是谁? 他满腹心事地顺着前庭准备出门,仆人们刚刚牵出他那匹马,门前就响起了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倨傲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今天有什么人来过么?” 随着这个声音,李贤很快便看到一个人提着马鞭进了门。只见那人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月白外袍,长身玉立面貌俊秀,只是眼神略显阴,可不是他的表兄贺兰敏之? 四目对视,李贤的脸色固然不好看,而贺兰敏之的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里去。仿佛是天生的仇敌,两人一直就是不对盘,但凡有李贤出现的地方,贺兰敏之必然不去,而但凡贺兰敏之大受欢迎的地方,李贤也绝对不会出现。所以,尽管李贤和贺兰烟亲密无间,但对于这个大舅子是一点都不感冒。 “什么风居然把沛王殿下给吹来了?” 贺兰敏之终于打头开口招呼,口气却略显戏谑:“听说殿下在外头大受欢迎,大批的豪门贵女天天围着你转,怎么还有空想起我姐姐?” 要不是看在你姐姐面上,我非把你这小子揍得满地找牙不可! 李贤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同时。脸上却露出了无赖的笑容:“敏之表哥怎么说这种话?烟姐和我的事情长安洛阳谁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忘过她?照你这么说,看来以后我得天天打发人来送东西才是,今天一支金钗,明天一个手镯,后天一块玉佩?啊呀,我倒是忘了,敏之表哥向来在送礼这方面很有心得。不妨教我一手?” “你……” 见贺兰敏之气得脸色铁青,李贤便嘿嘿一笑自顾自往前走,与其擦身而过的时候故意低声提醒道:“要是你真羡慕我的福气,我不妨把屈突家那位介绍给你认识。不过,她向来都是烈火一般的性子,见到表哥这样花心成性的人。这结果就很难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言罢他又是一阵长笑,悠闲自得地上马扬长而去。他就是看不得贺兰敏之那幅自大的模样,贺兰家往日算是高门又怎么样,若不是韩国夫人是武后地妹妹,又和李治有一腿,这小子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韩国夫人死了之后,贺兰敏之就在宫里摆出一张死脸,守孝期间还在外头放纵,要不是看在贺兰烟的份上。一个不孝的罪名就够这小子倒霉的! 骑在马上回转宫中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李义府地事会不会是贺兰敏之告诉荣国夫人杨氏的?如果真是如此。敢情这小子还不是单纯的花心大少,以后得多多提防一点! 回到皇宫。李贤少不得又往武后那里去探探风声,而这一次,他竟无巧不巧地在门口遇上了李义府。虽说吃了一惊,但这回他却没摆出脸色,客客气气地称了一声李相公。而李义府也同样一如人前,笑眯眯地还礼,却没有立刻就走。 “闻听沛王殿下向英国公学了一身好武艺,只可惜从来无缘一见。话说回来。上回大宴的时候契苾何力将军那剑舞虽然精彩,却应该让沛王殿下也显一下身手的。若不是我居丧期间不好设宴。否则倒是想让我家那些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观沛王殿下的风采!” “哪里哪里,李相公过奖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李义府怎么会平白无故夸起了他?这家伙又不是和他关系不错的许敬宗,也不是李绩上官仪!李义府一向看他不顺眼,他还看这家伙不顺眼呢! 话虽如此,李贤嘴上少不得客气两句。好容易等到李义府走了,他方才转身进殿。一看到阿芊就招手把她叫了过来,他就从怀里取出一对早就准备好的红豆耳坠,笑嘻嘻地塞了过去:“这是如今长安城中最时兴的,比那些金玉俗物强!我待会告诉母后一声,戴着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阿芊如今虽然早已不是少女,但女人总爱那些奇巧精美之物,再加上她早就看到武德殿上下不少宫人都有这红豆耳坠,心里早有些痒痒。当下她连忙谢过,一面把李贤往殿中带,一面低声道:“李相爷今日来,和娘娘单独说了很久地话,娘娘没要我们伺候,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我经过的时候隐约听到他提过什么女儿之类地。” 李义府的女儿? 李贤猛地想到上回武后宴请贵妇地时候,李义府夫人曾经说过的话,再回忆起那时候武后的态度,他登时后背一阵发凉——即便只是些微的可能性,那就已经够可怕了。要知道,李义府那位夫人的尊容,实在是不敢恭维。 他进去照例问安之后,便听武后问起最近的进益,他自然一一作答,心里便琢磨着该不该把荣国夫人的话转述一遍。毕竟,当初武后还警告过他不可胡乱传言,这回要是让他这母后认为他是扯了虎皮做大旗就不妙了。更何况,她就快临盆了,传言中女人在临产的时候分外焦躁,是不是再等等? “听说你最近时常拉上李敬业那几个和屈突申若她们混在一起?” 乍听得这么一句,李贤不觉有些吃惊,本能地点点头后,他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大家年龄相仿,所以没事常常射箭投壶打马球,只是图一乐而已。” “你从小就喜欢和宫人厮混,如今长大了还是本性不改!”武后没好气地在李贤地头上一拍,语气骤然变得有些严肃,“你虽然不是太子,但这婚配也是大事。无论是贺兰还是她们,全都是名门贵女,你胡闹可以,但别忘了你现在还未出阁。等到你出阁开府建宅,再怎么胡闹我也不管你!” 出阁出阁……这还要等好几年! 李贤心中哀叹,却不得不点头答应。而这一风头还没过去,耳边忽然又传来了一句:“你常常在外头,可曾听说过那柬帖事件?” 柬帖!李贤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但依旧如往常那样笑嘻嘻地直视武后地目光,用若无其事的语气答道:“母后说的可是那些有关李相公的流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是大地主 武后并不回答,而是依旧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李贤有些异样,轻咳一声便正色道:“不瞒母后说,我确实看到过那柬帖,也曾经和敬业伯虎他们玩笑过。只是,朝廷大事岂能决之于市井流言蜚语?不管这柬帖是何人因何目的散开的,总是犯了律法,更不是正道。倘若以此处置大臣,日后人人仿效,岂不是天下大乱,所以我只是笑过就算了!” 一席话说完,他便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眼看武后原本极其严肃的表情渐渐变得缓和了下来,嘴角更是微微向上翘了一个弧度,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有了效用。 “我以前还担心你只知道学武不爱读书,如今看来是我小瞧了你!”武后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赞许之意显露无遗,“你能够明白这些就好,刚刚义府在这里还曾经赞过你,说你能文能武,两首诗如今整个长安都在流传,武艺又非同小可。义府乃是朝廷大臣,我一向倚重,你又是我的亲生儿子,前头那些不过是误会小事,揭过就好。” 刚刚李义府居然也在这里称赞过他? 李贤心中的惊讶非同小可,刚刚李义府在外头对他客客气气大加赞誉,他还以为这家伙在武后面前又告了刁状,想不到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居然难得表里如一了一回。要是上回他没有和李弘联合起来阴了李义府一次。那如今谈什么尽弃前嫌还不晚,但现在……就算他偃旗息鼓,李义府也未必肯善罢甘休! 诺大地殿堂中只有这母子二人,四周燃着刚刚进贡来的蜜烛,不但亮堂,而且还散发着阵阵香气。由于这里是武后的寝殿,因此妆台上还有一面诺大的铜镜,镜中的武后赫然是光彩可鉴。而李贤却笼罩在武后的阴影之中。 似乎是有感于李贤的态度,武后起身走到妆台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纸,然后又回转了来。她也不坐下,而是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见此情景,李贤不禁感到一阵心虚。从他的角度看去。无论是那优美地脸部轮廓还是丰腴却没有赘肉的腰肢,无不显现出一个女人的完美风情。此时此刻,他暗自在心里感慨,上天对于他这位母后,无疑是极其优厚的。 “你虽然还未出阁,但是你到时候建宅的地方,我都为你选好了。”武后一边说一边展开了手中的纸,然后递到了李贤地面前,“长安的地势你父皇不喜欢,就算是蓬莱宫。他住着也不习惯,所以大约过些时日还得到洛阳去。我知道你生性喜欢自由。所以把洛阳整个修文坊全都划给了你,至于长安的则是四分之一的安定坊。就是这两张地契。因为建宅是大事情,所以虽说还早,但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 李贤起先还能点点头,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嘴已经几乎合不上了。长安洛阳那是什么地方?那绝对可以称得上寸土寸金,就是那些朝廷中看似光鲜的大臣,要得到一座好宅子还得看上头的宠眷如何,官做得越大才能换好地方的宅子。可是,他这位母后竟然随随便便划了一又四分之一个坊给他! 现在单单论不动产。他的财富就海了去了,连贺兰周那里地大笔财产都根本算不上什么! 口干舌燥的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母后……这要是传出去,外头地大臣……还有五哥七弟他们……”平常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的他一下子笨拙了起来,脸一下子就憋得通红。 “以后这江山都是你五哥地,你是他弟弟,小小两块地算得上什么?”武后笑着用手指头在李贤头上一戳,头上的金凤钗在烛光下更显得熠熠生辉,“你七弟一向都唯你马首是瞻,会和你计较宅子大小?他以后只怕会天天往你那里跑,这宅子越大只怕他越高兴!” 武后说的句句在理,李贤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心里暗自骂自己没见识——不就是两座超级豪宅么,皇帝是他爸皇后是他妈,他如今是亲王,金山银山算得了什么!擦除了他父皇母后,他就是长安洛阳最大的地主! “既然是母后送我东西,我就不谢了!”他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弯腰一躬到地,起来之后便眨眨眼睛道,“今年母后的生日,我一定好生设计,到时候和五哥七弟合送一份大礼!” 武后嗔怒地瞪了李贤一眼,随即没好气地道:“若是牛皮吹大了,到时候送不出东西来,可别怪我在你父皇面前参你一本,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四处乱跑!像你这样的脾性,就应该换成于志宁这样地人来好好调教一下!” 猛地听到武后提起于志宁,李贤不觉心头一凛,偷眼窥视时,却见她犹如没事人似的,自然更加无法确定。想起外婆荣国夫人之前地吩咐,趁着武后心情仍好,他便笑嘻嘻收好了地契,忽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巴掌,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母后,今日我去瞧了瞧外婆还有烟姐,结果外婆吩咐我……吩咐我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武后在宫里数十年,不知和多少人打过交道,最善于察言观色,此时哪里不知道李贤这支支吾吾的话语中大有名堂,当下便狠狠瞪了一眼:“你外婆让你转达的话就直说,和我说话还用得着顾忌么?” 李贤知道这时候不必再藏着掖着,当下便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对母后分说明白,实在是因为这也是空穴来风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外婆让我告诉母后,说是让母后提醒一下李义府,长孙家的事早已尘埃落定,别为了蝇头小利而惹出麻烦。” 长孙家三个字一出,李贤能够明显察觉到,武后的笑容蒙上了一层阴靈。长孙无忌虽然早已经是过去时,但是对于他这母后而言,却依旧是不可批触的逆鳞。透过那层外袍,他甚至可以看到,武后袖中的双手正在微微颤动。 “娘也实在是太杞人忧天了,也罢,我也好些天没去看她了,待会你随我走一趟。” 对于这样的要求,李贤当然不会拒绝——事实上,他很乐意陪武后去印证此事。话说回来,他那位外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八卦乱舞,晴天霹雳 李相爷那天到城外去拜祭你看到了没?” “哪里是拜祭,我看见他带着个白胡子老头在那边张望,分明是在看星星!” “看星星不能在自家院子里晚上看么,非得一大清早眼巴巴跑城外头去?” “咳,人家大人物的事我们哪里知道!” 不管好话坏话,只要是传的人够多,传的范围够广,转瞬就能变成全国皆知的事。不但如此,最后一个人听到的消息和第一个人听到的,那就是完完全全牛头不对马嘴的两个版本了。便如同这一次,不过是有几个百姓“正好”看到了堂堂宰相李义府大人一大清早偷偷摸摸微服出城,等到事情传开的时候,这味道就变得不同了。 当事情传到朝廷大臣耳中时,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一个意味——李义府清早出城窥视星象,意图可疑! 李绩听到这事,眼皮子也不眨一下,继续忙活自己的;许敬宗听到这事,眼珠子一转便去继续和自己的爱妾胡天胡地;上官仪听到这事,激动了一阵子就偃旗息鼓……总而言之,在广大高层官员中间,这颗石子虽然在水面砸起了一连串涟漪,接下来却忽然消停了。 但是,上头不动不代表下头不动。唐朝的风气最开放,虽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这样的事,可这并不代表人家就不能够互相串门互相讨论。当初拿到柬帖地大多都是些品级高的大臣。不过下级官员也有设法弄到书证的。 所以,三两下一串连,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仅限于蠢蠢欲动,鸡蛋碰石头的事,在并非面对太大的危险,或是没有足够利益的情况下,是没有人肯干的。 “看到没有,我老程办事可靠吧?我就是往城门那边耍了个花招。正好让人看见李义府的脸,然后在旁边叨咕了两句,立刻就有人把风声传开了。这事先头就不是秘密,知道地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少不得拿出来再炫耀一下,结果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嘿。别说区区一个李义府,就是皇宫里头的事,有时也照样是百姓桌上的那盘菜!” 最后这句话虽然粗俗,李贤却在心里连连赞同——在这个没有娱乐新闻缺乏娱乐活动的时代,寻常百姓如果连传传小道消息这种唯一地娱乐都没有,那么,这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了。只不过,能把一条消息传成五花八门那么多版本,这八卦劲头还真是和后人一个样。 联想起前两天陪着武后去见荣国夫人的情景,他更是觉得心中一片轻松。他外婆和武后两人说话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进去掺和,而是去小丫头那里厮混了半天。顺带告了贺兰敏之一状。而结果就是,听说那小子三天没能出宅子半步。大约是给禁足了! 李敬业意犹未尽地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李贤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见程伯虎同样摩拳擦掌,就连薛丁山也是兴致勃勃,不禁好一阵头痛——这就是大唐武将世家教育出来的子弟,一个个全都像是好斗的公鸡似的。问题这是政治,政治!敢情他们全都不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当然是什么都不干!” 话音刚落,李敬业就夸张地叫了起来:“不是吧,大好形势之下怎么能收手?我们应该趁热打铁火上浇油。趁机把李义府拉下马才对!” “那边是门,你要趁热打铁就自个出去!”见李敬业嘿嘿一笑。根本没有挪动屁股的意思,他便知道这小子也只是嘴上说说,当下便不紧不慢地道,“你们以为这回的事情是谁地功劳?不是前头的柬帖也不是我们地设计,而是李义府自己步步走错而已。我们起了个头,别的事情自然有别人回来,就他之前看过的那些马球赛而言,对上吐蕃马球高手几乎是上一场输一场,要是还真的指望娘子军翻盘,岂不是意味着大唐真的是阴盛阳衰? 想到屈突申若曾经说他是马球天才,他一下子雄心万状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手一个拉起了程伯虎和李敬业:“振作一点,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一群女人都及不上,还算什么英雄好汉!到时候若是吐蕃那些人嘲笑我大唐只有女人,我们还有什么面子!” 一谈到男人最注重的面子问题,李敬业程伯虎终于焕发了活力,同时重重点了点头。而旁边的薛丁山看着这边雄心勃勃的三人,忽然低声嘟囔了一句谁都听不清的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做人还可以这么嚣张 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真正陪着那群疯狂的女人练起来,李贤方才明白,敢情上次屈突申若带人支援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亮出全套本事。他和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外加一个陆黑,只能算是备用,真正被当作陪练的屈突仲翔那支恶少军团一整天都只有吃扬尘的份。 而他上场两回,几乎连马球的边都没有摸到!这不是丢脸,而是太丢脸了! 回到宫里的他自然是灰头土脸心情大坏,一头扑在床上便准备睡大觉。谁知这时候,忽然有人抓着领子硬生生把他拽了起来。 “阿萝,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气急败坏的他没了往日调笑的耐性,正想骂人的时候,这才瞧见阿萝背后的一个内侍——不是别人,正是他那父皇身边的王福顺。 “沛王殿下,陛下有事召见。” 李贤心中一惊,然后便让阿萝服侍更衣,见王福顺毕恭毕敬地在一旁侍立,他随口问道:“王福顺,你可知道父皇找我什么事?” “这……”王福顺虽然是李治跟前的人,但因为李贤平日出手大方,再加上没有任何架子,因此他没少得到过好处。见旁边只有阿萝一人,他便低声提醒道,“殿下,今天陛下精神好了一些,召见了好些大臣,甚至还有几个品级不高的,事后似乎有些心事。至于为何召见殿下。这小人就实在不清楚了。” 见了大臣?李贤猛地上了心,面上却仍旧挂着没心没肺地笑容,待到身上衣服都打理好了,他方才跟着王福顺往蓬莱殿。蓬莱宫虽说还未完全修葺完毕,但大貌已经渐渐出来了,再加上李治就是不喜欢太极宫,因此他不得不次次跑老远的路。 赶到蓬莱殿,他还没来得及和李治说上几句话。就忽然有内侍匆匆进来报说李义府来了。这下子他自然心头疑惑,见李治似乎毫不意外的模样,他更是满脑子糊涂。难道是李义府来告状,或是有什么要事需要他这父皇决断?不会啊,李义府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没来由跑到蓬莱殿。这家伙似乎最近有所收敛。不像以前那么嚣张了。 “来人,扶朕更衣,朕在前面见他。贤儿,你暂且在这里先等着。” 说是等着,但李贤从来就不是什么老实人,哪里会这么乖乖地等在里面。他一向在宫里广结善缘,出手又大方,因此伸手招来一个品级较高的内侍。低声一嘟囔,那内侍便立刻把闲杂人等驱赶了出去,不但亲自把他领到了正殿的侧门口。还自愿干起了望风的勾当。 看到一身紫色官袍的李义府进了大殿,李贤在小心翼翼往外偷瞟之外。更是藏好了自己的身子,顺带把耳朵也竖了起来。明知道李治身体不好。李义府这个宰相还来骚扰,究竟是为了什么大事? “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何事?” 听到李义府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李贤不禁大吃一惊。敢情不是李义府主动求见,而是李治下旨召见地。王福顺刚刚说今天李治见了好几拨人,如今把他找来问话,忽然又召见李义府,这一下子太勤勉了吧? 大白天的蓬莱殿中没有晚上那么多灯火,四壁上的灯只亮了一多半。在殿内留下了各式各样的斑驳阴影。李治的座位便处在光线较暗之处,从李贤的角度望去。根本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而李义府地神情他却可以尽收眼底。 “朕今日召见李卿,是有一件事想要提醒一下。”李治微微一顿,似乎在确定最后的言辞,“有人对朕言说,你的儿子女婿素日行事不检,若是真正追究起来,怕是罪过不小。朕以卿位居宰辅,又是素日功臣,所以一向为卿遮掩。只是治家乃是你的事,朕如今已经算是越俎代庖,你回去也好好警告一下他们,否则流言日多,对你也有所不利。” 原来李治是把人叫来敲山震虎的!见李义府勃然色变,李贤顿时冷笑了一声。他那父皇说话还算是客气的,如果没有李义府,上至李义府的夫人,下至儿子女儿女婿,这些人敢一个个全都伸出手来贪赃?正当他以为李义府会谢罪的时候,这一位却做出了让他大吃一惊的反应。 “陛下怎可相信这样的小人之词?”李义府终于恢复了平静,但脸上却仍然因为气怒而涨得通红,“臣一向奉公守法,臣地子婿虽然年轻,但同样不会做出什么羞辱家门的事。究竟是谁在陛下面前造下如此谗言?” 李治显然恼了:“卿只需言是否有此事,何须问是谁告知于朕!” 躲在那边窥伺地李贤分明看见李义府的脸色一变再变,而殿中地气氛也一时间冷到了极点,心中不由连连咂舌。早听说李义府横起来谁都不买帐,但是,能够对皇帝横到这个份上,大概古今中外也是罕见的。他父皇李治如今虽说因为生病而放下了部分权力,但毕竟还不到大权旁落的地步,怎么能容忍这样横的家伙? 在他看来,都这种情形了,李义府怎么也应当找个台阶下,各自留点面子。下一刻,他就立刻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嚣张。 只见李义府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拂袖而去,竟是连辞君时行礼做样子的一套都不要了。李贤眼睁睁地望着这一位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他以前只是认为李义府不知收敛,那么,如今在那四个字的评语上头,他还得再加上愚蠢短视狂妄自大等等无数字。见过嚣张地,可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他现在算明白他这父皇当初为何不直接用那封信地事来质问李义府了,敢情这家伙的脸皮早就厚到了这种程度! “陛下,陛下!” 听到外头的一连串声音,李贤顿时往御座上看去。虽说上头一阵黑乎乎看不清楚,但他断定李治肯定是情况不妙。他一时管不了那么多,也连忙冲了过去,见老爹面色发白,正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吸气,他心里自然有数。 这一次,李治是真的被气坏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火上浇油是要不得的 父皇!” 李贤一把拉开旁边两个手足无措的内侍,上前站到李治身后,随即小心翼翼地用两手中指揉搓李治的太阳穴。这是蓉娘的绝学,虽说他已经有了这么一个技艺高超的人在身边,少不得还是学了几手,以便需要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谁知道堪堪就碰到了这种事。 见李治抖动的肩膀渐渐平息了下来,他便扫了一眼四周侍立的几个内侍。知机的王福顺立刻朝几人打了个眼色,自己当先退了下去。很快,空旷的大殿中就只剩下了父子二人,安静得只能听到那一阵阵呼吸声。 “贤儿,刚刚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倘若是平时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李贤必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来一个一问三不知。但这种时候,他却犯了踌躇。只犹豫片刻,他便低声答道:“父皇恕罪,刚刚儿臣确实听到了。” 不说看到而说听到,其中的分别就大了。果然,他这话刚刚说完,就只听李治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要是还能忍住呆在后面,也就不是你的性子了。朕知道你好奇心大,肯定会出来听个动静……算了,朕且问你,李义府今日君前失仪,可是有罪?” 李贤心中咯噔一下,一时间很有些无奈。他此时要说有罪,这话回头必定传到他那位母后耳中;可要说没罪。那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从魏征开始,大唐那些名臣似乎都有在君前耿脖子地习惯,但问题是,人家是诤谏,而李义府那是赤裸裸的藐视! “父皇,说实话,看到李义府最后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儿臣甚至想出去将他扭回来!”电光火石之间。李贤很快找准了切入口,怒气冲冲地道,“自古当臣子的,哪里曾有他这么无礼傲慢的?父皇好心好意提醒他,他居然这样狂妄,儿臣刚刚真是气急了!”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李治的肩膀一僵,索性放下了手,从后头转到了前头,在御座旁边单膝跪了下来:“但是,父皇,以前于太傅给五哥讲课的时候,儿臣曾经在后面听到过一句,为君者须有容人之量。父皇乃是天子,富有四海,若是以计较臣子失仪而降罪宰臣。传扬出去名声未免不好听。儿臣知道父皇身子不好,还请先消消气。至于处分之类的事,不妨待心平气和之后再议。” 他一边说一边坦然抬头直视着李治地眼睛。见那漆黑的瞳仁当中看不出一点情绪的端倪,心中没来由一悸。幸好幸好,他没有傻到去当那个火上浇油的人,否则就算李义府倒霉,他这个当儿子的未必就会好过。 “你能够识大体,朕也就心安了。”李治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刚刚那两手很是不错,只是你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从哪里学来地?” 李贤没提防李治忽然问这个,愣了一下便连忙答道:“回禀父皇,儿臣那时演练宫女的时候,正好缺一个年长的头领,后来就选中了蓉娘,由母后把她调了过来。她一向精于按摩之技,所以儿臣没事就学了两手,谁知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蓉娘……”李治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朕想起来了,昔日韩国夫人曾经和朕提起过,有这么一个擅长此技的宫女,她几乎为此把人要了过去,可惜她没福……她如今在你宫里执役?” 好好的忽然扯到了韩国夫人,李贤便有些担心李治开口要人,心中暗自后悔刚刚不该卖弄。但老爹既然开口问了,他只得答道:“是,母后当初给儿臣的阿萝如今升了女官,蓉娘就成了武德殿的侍女头领。” “唔。”李治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当下便伸手在李贤的肩头按了一下,“好了,朕只是刚刚一时气怒,没什么大碍了,你且去吧!别忘了到含凉殿去一次,你母后如今有孕,你也该陪她多说说话。” 出了蓬莱殿,李贤认命地长叹一声,没奈何地往含凉殿而去。要说这两座大殿的距离并不远,但问题是,刚刚那场风波肯定有好事的去告诉武后了,他如今再走这么一遭,分明是要再遭一次盘问。 出乎他地意料,他一进含凉殿就看到了一幅忙忙碌碌的景象。往日有条不紊地内侍宫女个个都在那里东奔西跑,看到他进来愣是一个理会的都没有。他好容易抓着一个内侍,一问之下登时大吃一惊。 武后要生产了! 尽管知道这一胎武后应当是顺产,而且肯定又给他添一个弟弟,但是,看到那一张张铁青地脸,他还是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这年头,无论多尊贵的女人,在生产的时候都是最最危险的,老天既然能够让他一梦回到大唐,也不见得不会折腾出一点其它名堂…… 见闻讯而来的太医和产婆一个接一个进了内里,李贤不禁感到自己在这里很多余。没奈何他只能走到外面,打发了三个内侍分别去蓬莱殿、东宫和承庆殿分别报信,自己又重新折返了进来,虽然他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也没用。 这一回终于有人看到了他,满头大汗的阿芊顾不上其他,一把将他拉到了外边,气急败坏地数落道:“这种时候,殿下在这里干什么?娘娘这里有人照顾,你赶紧回去,不管是什么大事,都往后头搁一搁,别再火上浇油了!” 李贤忍不住没好气地顶道:“我留在这里看看情况不行么?” 阿芊实在没有和李贤抬扛的心情,回头看了看里面的情景,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殿下就是留在这里也没用,女人生产地地方,历来是不许男人呆的,就是那些太医,待会也一样要离开含凉殿!奴婢还要进去看着娘娘地状况,来人,赶紧把沛王殿下带出去!” 看到几个人高马大的内侍围上来,李贤只得无奈地退出,而含凉殿的大门也在他的面前关了个严丝合缝,一派如临大敌的情景。 望着笼罩在落日余晖之中的含凉殿,李贤冷不丁双手合十晃了两下——阿弥陀佛,保佑里头的人母子平安吧!不管日后如何,没有母亲的娃,在皇宫这种地方总归是最没有保障的!再说,目前为止,武后这个妈还真是不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英雄救美,英雌建功 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是最终,武后还是平安在含凉殿生下了一个儿子。正如李贤的印象那样,李治给这个儿子起名李旦。除此之外,李治还格外恩准在含凉殿中做佛事,甚至还供奉了一尊玉佛。这样的待遇,之前三位皇子全都没有享受过。 然而,包括李贤在内,三个皇子谁都没有表示出一丁点异议,头一次看到幼弟的时候反而全都兴致勃勃。尤其是李显更是兴高采烈,李旦一降生,他就不再是诸皇子当中最小的那个,摇身一变成了哥哥。 虽说已经是六月盛夏,但因为生产,武后自然是无法上朝听政。因此,在李治临朝的同时,太子李弘也会端坐一旁听着,群臣对此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诧。而自从那一日的君臣冲突之后,无论是李治还是李义府都未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这样一件事。李贤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他这个人最大地优点就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朝中一片风平浪静的同时,屈突申若的魔鬼训练却还在继续。李贤还能够借助身份成功逃遁,但是,李敬业等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常常一整天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用程伯虎的话来说,那就是打仗也没那么累。 这一日,李贤照例策马赶往程家老宅。心里着实高兴得很。原因很简单,今儿个他那位父皇终于正式下了圣旨,以薛丁山为他的伴读。这么一来,名分就彻底定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他完全不用担心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了。 正当他悠闲自得地在那里哼着小调。渐渐放缓了马速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听到一个叫嚷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地往这边冲来,而那个大呼小叫地显然是驾车的车夫。看到这种架势,他哪里不知道马车已经失控。 是要按照小说或电视中那样来一个飞马救人,还是保命要紧什么都不去管? 眼看马车渐渐近了,他还是没想出一个主意,当下只得狠狠一夹马腹,渐渐让马飞奔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后面的马车便已经和他并驾齐驱,而且速度竟隐隐有超越之势。虽然这朱雀大街极长。但是李贤很清楚,照这么疾驰下去。十有八九是要出大事的。 可是,他的骑术虽然不错,但要在飞驰之中跳到另一匹马上,那几乎是在做梦。那样做的下场不是摔死就是撞死,就算安然落到了那匹马背上,他还没把握能够驾驭住那匹狂暴地家伙呢!而就在他急得火烧火燎的时候,那马车车帘一动,露出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咦。那不是许敬宗的大孙女……应该是叫做许嫣的? 四目对视,李贤分明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股子绝望。心里不由一紧。别说是认识的,就算是不认识,他也不好看着车毁人亡的下场。随手往腰里一摸,他忽然心中一动,今早束在腰里的,可不是从屈突申若那里得来的玩意? 还没等他解下那根东西,只听旁边响起一个娇斥,侧头去看时,只见马车那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骑,而伏在马背上地赫然也是一个少女,正是上次和屈突申若同行的苏毓。 苏毓完全没有看到李贤,事实上,她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地东西,眼中只有那匹狂燥不安的马。眼看已经齐头并进,她地双脚便离了那马镫,渐渐移到了马鞍上,只用单手拉着缰绳。而她身下的马也像有灵性似的,不但跑得又快又稳,而且和那匹拉车马的距离也缩短到了不足两尺。 这个时候,车夫仿佛是忽然从极大的恐惧中恍过神来,竟一个纵身从疾驰的车上跳下,重重地跌在了路边。而下一刻,苏毓便一个纵身跃上了那辆车,稳稳地落在了车夫的位子上,一把拉住了缰绳。 时间禁不起李贤再感慨什么,见那匹马丝毫没有因为缰绳的锁紧而有所好转,反而越来越更加狂燥,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把手里展开地长丝朝那匹马扔了出去。 老天保佑,他可是从来都没有玩过套索的游戏,也就是当初在基督山伯爵里头看过这一招能治发飚地马! 仿佛是回应他的祈祷,那绳圈竟无巧不巧地套中了马的右脚,随之而来的巨大拉扯力几乎让李贤脱手,更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而因为前腿被缚再加上缰绳的作用,那匹发狂的马终于禁不住重负,一下子摔倒在地。由于巨大的惯性,一个人影带着巨大的惊呼从车厢中飞了出来,可不是许嫣? 就在李贤看着那张惨白的脸而束手无策的时候,旁边忽然窜出了一个人影,轻轻巧巧地接住许嫣,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至于那边车辕上的苏毓则早在拉车马摔倒的时候就纵身跳起,此时也恰好踉踉跄跄地落地。 马车是毁了,拉车马半死不活,车夫身受重伤……与这些结果比起来,许嫣则不过是受了一点惊吓,算是最最幸运的那个。而李贤终于看清了,那个半道出手接住她的不是什么想象中太阳穴鼓起的高手,而是一个看上去最最平常不过的中年妇人。 “小姐,你刚才实在是太莽撞了,救人也不能不顾自己!”那中年妇人放下许嫣,疾步走到苏毓旁边,疾言厉色地责怪道,“若是让苏大将军知道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又怎能放心去凉州?我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就是逞强,也得有个分寸!” 苏毓低头答应了一声,一抬头方才看见旁边的李贤,登时想起刚刚那一瞬间的事,眼神便有些异样。而那位妇人也顺着她的目光在李贤脸上打量了两下,面上流露出一丝讶然。 长安城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啊! 李贤此刻还感到一颗心在那里怦怦直跳,刚刚那妇人责怪苏毓逞强,事实上,他刚刚可不是也在逞强?若是一个不好从疾驰的马上摔下来,那他就真的惨了。幸好诸天神佛保佑,半道里还有高手相助,否则他就算成功了也得搭上许嫣半条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送上门的肥肉,听凭宰割 说许嫣吓得瑟瑟发抖,但是那位中年妇人无疑是极其的。在她的一番抚慰下,没过多久,许嫣竟然能够强撑着过来道谢。而让李贤感到万分头痛的是,对方的目光显然在他的身上停留得更久。 车夫重伤昏厥,许嫣又没有带其他的家人,因此本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李贤便提议大家一起将她送回家。然而,当他说出这一位是许敬宗的孙女,除了苏毓之外,其他人全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李贤很容易地发现,那位中年妇人看许嫣的目光,明显带上了几分怜悯——许敬宗的名字对于长安城百姓来说无疑是如雷贯耳,而这不是因为他是宰相,而是因为他爱财如命好色如痴。谁都知道他为了几个姬妾能够将儿子孙子流放岭外,能够为了钱财把女儿嫁到蛮荒,甚至在编史书的时候因为一己之私随意篡改。有这样的爷爷,实在不是一件光彩事。 许嫣受了惊吓,自然不好骑马,所以苏毓便令人雇来了一辆马车,让那中年妇人作陪,又令人将车夫送去了医馆。一路上,李贤不忘从苏嘴里套话,这才得知,这中年妇人原本是苏定方昔日亲卫的女儿,承袭了乃父一身好武艺。丧夫之后又因为无子而没有依靠,所以就投在苏家,苏毓的武艺竟大多是她教的,大家都只称她为卢三娘。算是苏毓半个师傅。 一路到了许宅,门口地仆人看到许嫣被人搀扶下车,起先还爱理不理的,但一瞥见旁边的李贤,登时换了一副脸孔。一个冲进去报信,另三个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其中一个领头的更是一张口就是一大堆奉承。 “沛王殿下,自打上次来过之后,我家相爷一直在念叨您。我们这些人可也是一直盼着呢!怪不得嫣小姐今日出门兴高采烈的,敢情是殿下相邀。您既然送小姐回来,还请到里头坐坐,今天相爷正好告假,一会儿就出来……” 牵强附会也没这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胡扯么。他哪里邀请过许嫣!李贤正想解释两句,谁料身边众人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他,这顿时让他更加火大。 由于苏毓刚刚只是称呼李贤六郎,因此几个苏府随从最初只当李贤是寻常高门子弟,并不十分在意。此时听到那声沛王殿下,又加上后面一通话,众人的目光便有些异样。尤其是三娘,她一把将苏毓拖到了一边,嘴里不停地在劝说什么。 “沛王殿下怎生今日有空造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着一阵大笑声,许敬宗肥硕地身躯立刻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只见他一身米黄色的外袍。雪白的胡须纹丝不乱,眼睛都笑得快要眯起来了。脚下步子偏生还轻盈无比。现身之后,他看也不看自己的孙女,目光往四周转了一圈,倒是在苏毓脸上停留了不少时间。 “这位是……” 好容易抓准机会,李贤连忙将今天的事情解释了一遍,顺带也不忘暗示,许嫣是独自出门,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然而。看到许老头笑眯眯的模样,他就知道。这番解释估计是白费了。有其仆必有其主,要不是许敬宗早吩咐过,这些下人刚刚怎么会胡说八道! “原来是沛王殿下和苏姑娘救了嫣儿!”许敬宗轻轻在胡须上捋了两下,脸上地笑容倏然变得意味深长,“苏大将军功勋赫赫,想不到苏姑娘也是巾帼不让英豪!” 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李贤怎么听怎么觉着有些敷衍的味道。他能够听得出来,对面那些苏家人当然也能够听得出来,就只见卢三娘脸色一僵,拉着苏毓上前施礼之后,便不卑不亢地道:“举手之劳,但凡有力相助之人,都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嫣小姐既然是相府千金,出门只带一个车夫,连从人都没有,岂不是容易被宵小之辈?家中还有事,我代小姐告辞了!” 眼见三娘拖着苏毓,喝令随从准备上马离开,李贤哪里愿意在此多留,连忙也借机告辞道:“许相,我也有事……” “呃,沛王殿下许久不来,怎可这么快离去?”许敬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李贤的袖子,然后便不紧不慢地道,“我这里可是刚刚有人送来一批葡萄美酒,殿下上回那‘葡萄美酒夜光杯’的佳句,我可还是记忆犹新。既然来了,品尝一下美酒,看看歌舞再走,不是更妙么?放心,陛下和娘娘那里,我自然会派人去知会!”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冲着许嫣一点头,沉声吩咐道:“嫣儿,赶紧去换一身衣服。以后出门和我说一声,多带几个人出去,不是次次都能遇到沛王殿下拔刀相助的!” 这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把所有的方向都堵住了。要是他就这么拂袖而去,岂不是摆明了不给这位宰相面子?还有,这最后一句话偏偏把苏家那批人撇在了一边,这许老头还真是记仇,也不看看人家刚刚冒着危险救了你孙女! 眼看着苏家众人上马疾驰而去,而许嫣则低着头匆匆入内,李贤知道这回是躲不过去了,索性大大方方地跟在了许敬宗后面。而一踏入宴堂,他却没有看到上次环侍四周的莺莺燕燕,只有一群男仆正在忙忙碌碌地摆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看到许敬宗和李贤联袂而来,那些人顿时手脚更麻利了一些,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两边案桌上样样精致的佳肴。 李贤随意朝上头瞥了一眼,心中立刻犯了嘀咕。这许家难不成是天天预备开大宴么,怎么这么快就能摆上这么琳琅满目地一桌子? “殿下今日来得巧,除了那些葡萄美酒之外,正好我这里新得了一批菜谱,正要他们做了尝尝。这一人独酌没有什么滋味,殿下一来,可不是平添趣味!对了,上回说过的天魔妙舞,待会还要请殿下好好欣赏!” 许敬宗一边说一边笑咪咪地盯着李贤直看,仿佛是在打量一块送上门地肥肉,那表情似乎是在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小子认命吧! 此时此刻,李贤惟有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许敬宗的白食,可不是那么好吃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魔之舞,金口玉言 前是天魔之舞,耳边是绕梁之声,嘴中是美酒佳肴… 如果不是许敬宗在旁边碍眼,李贤一定会觉得这顿饭异常尽兴。而现在,有了这么一个人在旁边,他就有如鱼刺在喉,没法完全放松下来尽情欣赏歌舞——谁知道许老头会不会在他最最陶醉的时候,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 他不得不承认,许家这批舞伎的水平是相当不错的,论年纪大约全都只有十五六岁。最最难得的是,这些全都是来自西域的胡姬,合着那激烈的节拍舞动时,别有一股贲张之态。即便是他看多了哈蜜儿的高难度舞姿,此时此刻也不禁连连拍手叫好。 葡萄美酒夜光杯,他轻轻转动着杯子,欣赏着里头宛转流光的琼液。白玉一般的杯面上,映着几个舞伎婀娜多姿的身段,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情趣。而不知不觉四五曲过去,许敬宗还真的一点都没谈到公事,句句不离风月。 当最后一段胡旋舞表演完之后,十几个胡姬很快便退了下去。而就在李贤琢磨着是不是该告辞的时候,许敬宗忽然开口说话了:“那天皇后娘娘召见,说是已经给殿下选好了将来建宅的地方。虽说时候还早,不过既然我知道了,自然得预先有个准备,要不将来就没有拔得头筹的机会了。等到今年殿下生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我费尽心机地大礼了。” 许敬宗这么硬生生把他拖来。居然是为了谈什么送礼?李贤一时心中糊涂了,脑海中转过了好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美女,宝马,宝剑,还是干脆金银珠宝?如果是这些普普通通的东西,许敬宗根本用不着那么神秘,这老头究竟打什么主意? 所谓的礼物他最终还是没见着,露出这么一个口风之后。许敬宗便客客气气地亲自把他送出了门外,还不忘从家里拉来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仆担任扈从。上马被冷风一吹,李贤渐渐觉得酒意消去,心头那股子疑惑顿时更大了。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许敬宗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用不着过分担心! 赶到程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三两句打发了许家那四个仆人,李贤便匆匆跨进了门。而从迎上来的一个家人口中,他得到了一个最好的消息——马球训练刚刚散场,屈突申若地娘子军才走了不到一刻钟! 松了一口大气的他直奔演武场,大老远就看到几个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上前一看才发现人人都是脸色青白,唯有薛丁山的脸色好看一些。他用脚踢了踢仰面朝天的李敬业,随口问道:“今天的战绩如何?” “如何……”李敬业喃喃重复了两个字,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李贤,“你倒好。随便找个理由就躲了没人,你知不知道我们被她们打得多惨!上回是谁说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志气。又是谁三天两头当那个没义气地家伙!” “那是谁每次拿着鞠杖必定落空,一次都打不进去的?”李贤冷哼了一声,再也不去理眼睛瞪得老大的李敬业,径直上去把薛丁山拉了起来,顺便还不忘拍了拍薛丁山的肩膀,“丁山,恭喜,你的任命下来了!” 李敬业和程伯虎早就知道薛丁山的转正不过是时间问题。因此自然哄闹着要薛丁山请客,就连李贤也笑嘻嘻地看着他——他是程伯虎李敬业的最大债主。所以一向都是吃白食的主,以前薛丁山算半个客人,当然谁都不会让他请客,但这一回就不一样了。 薛丁山虽然在人情世故上略有些木讷,但并不傻,当下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四个人外加陆黑,一共五个人,当下便直奔望云楼。和洛阳安康楼一样,这里如今是他们的聚会首选,原因很简单,李敬业和程伯虎就爱看哈蜜儿的舞,根本不肯挪窝。至于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这里地老板是胡天野,最后结账一律七折优惠,替众人好好省了一回荷包。 虽说中午已经在许敬宗那里放纵过一回,但那毕竟不如这边的逍遥自在,因此几杯酒下肚,李贤顿时觉得浑身发热,吩咐人将外头地帘子拉起来高高挂着——他早就不在乎了,现如今人人都知道他这个沛王是最最喜欢泡酒肆的主,因此即使是认识他地人,但凡相遇也只装做不认识。 一帮子少年郎大呼小叫,别人虽然觉着吵,但也全都无可奈何。事实上,当哈蜜儿在下头献舞的时候,整个望云楼就没有一处是安静的。既有胡鼓激烈的节拍声,也有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和巴掌声,所以李贤等人的口哨只能算是小意思。 等到一曲终了,哈蜜儿挟着刚刚一曲终了的畅快奔上楼来,笑吟吟地和众人打了招呼,目光自然在李贤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待会还有一支新舞,诸位公子如果没事,还请多留一会。为了这支舞,我可是吃了老大地苦头呢!” 有好节目可看,众人自然是兴致勃勃,今天作东的薛丁山多喝了几杯,也不像往日那般放不开,当下全都连连答应。而李贤早就不知道喝了多少,此时此刻,看着那优美地倩影,借着阵阵酒意,他忽然大笑了起来:“好,今天哈蜜儿你的新舞要是真的能够技惊四座,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哈蜜儿闻言眼睛大亮的同时,旁边的李敬业立刻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了一句:“六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要是你待会耍赖,我们这么多人可谁都不会放过你!” 李贤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废话,我说过的话怎么会赖账!” 有了这样的承诺,哈蜜儿立刻匆匆下楼,很快,底楼中原本三丈见方的木台便被人拆了,底下赫然是一根根一人高的木桩,而粗细却只有巴掌大小。只见每根木桩之间足足有一尺的距离,看上去并不紧密。看到这幅情景,身在二楼的李贤不觉瞪大了眼睛,酒意也稍稍一醒。 这不是梅花桩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醉剑赋诗,知音不分文武(召唤月票) 场鸦雀无声。 即使是原本最喜欢吵闹的人,此时此刻也屏息静气,用一种惊悸的目光望着底下那数十根木桩。哈蜜儿在这个木台上跳过无数次舞,但没有人知道,这上头的木板揭去之后,下头竟会是这样一幅光景,更没有多少人相信有人能够在这上面翩翩起舞。 而站在那里细细端详的李贤,则开始很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哈蜜儿难道可能是那种隐于闹市之中的武林高手? 然而,当激烈的鼓拍再次响起,哈蜜儿轻盈地再次出现在中央的木桩上时,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逐了出去,专心致志地往场中看去,目光渐渐由怀疑转变为了惊叹。 那一双玉足仿佛忽略了底下的大片空隙,每一次跃动都能找准立足之处,每一次急旋都能恰到好处地找到支点。每一次他以为她会失去平衡的时候,对方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恢复过来,而一双彩带更是舞得滴水不漏。 乐声渐急,鼓声愈烈,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他几乎能够看到哈蜜儿额头细密的汗珠,而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在这么多胡姬之中,哈蜜儿的体力可以称得上一流,再激烈的胡旋舞,她跳完之后也常常是浑身无汗,更不用说大汗淋漓了。 每一次急旋之后。他都能够领受到一道投向自己地目光,饶是他一向以脸皮厚自诩,这个时候也很有些吃不消。要知道,酒肆中的胡姬虽然往往都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只要肯花大价钱,一晚上的入幕之宾没有多少问题。而因为胡天野的故意维护和哈蜜儿的倔强,至今她还没有被人碰过。 李贤情不自禁地拿起旁边的酒壶往嘴里猛灌,一大壶美酒下肚之后。他愈发感到周身火烧火燎,看什么都血红一片,脑子更是渐渐迷糊了。当乐声结束的时候,他能够看到的就只有一片血红,仿佛所有地一切都是红的。 “六郎,六郎!” “嗯?”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那边笑得灿烂的李敬业程伯虎,还有满脸企盼的哈蜜儿。他根本没有多想,一口应允道,“此舞绝妙,哈蜜儿,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哈蜜儿闻言大喜,瞅了旁边的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一眼,见三人全都在那里点头外加打眼色,她便鼓起勇气道:“六公子。我听说您文武双绝,做得一首好诗。虽说哈蜜儿只是舞者。但是……” “不就是一首诗么!作诗算什么,且看我醉剑赋诗!” 醉醺醺的李贤早就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在何地。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忽然拔出了腰中宝剑。铮亮地寒光一现,旁边众人顿时躲了个干净,楼下楼上更有人惊呼了起来,就连李敬业也一把拉过了哈蜜儿,低声警告道:“小心,六郎只怕喝酒太多,要发酒疯!” 李贤完全没有注意别人的反应。拿了个酒壶拎着宝剑便翻过栏杆跳下了楼。此时刚刚的木桩已经再次铺上了一块块木板,又成了原先的木台。而李贤这突如其来的纵身一跃。仍然让旁边的几个伙计吃了一惊。 他也不管这么多,自顾自地往嘴里痛灌了一气,随手把酒壶往下头一扔,脚下步子一踉跄,剑尖一颤,他就大笑着舞起了剑。起初还只是东一剑西一剑不成章法,但渐渐地,他的出手渐渐娴熟了起来,看上去颇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韵味。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他且舞且吟,声音由重转轻,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脚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而上头的李敬业等人见状大惊,慌忙冲下楼来,见他鼾声如雷,方才放下了心。 “这个六郎,上次醉酒地时候直接就栽了,谁知道这回一发酒疯居然这么厉害!”想到刚刚李贤的模样,程伯虎忍不住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巴掌,“刚刚看他亮出剑来,我差点没给他吓死!” 薛丁山附和地点了点头,想起李贤那时充血地眼神,他还有些心有余悸。倒是李敬业蹲在李贤身边察看了一番,忽然转头若有所思地问道:“六郎刚刚那首诗,你们谁记全了?” 说到诗,薛丁山和程伯虎不禁面面相觑,身后的陆黑更是把头摇得拨浪鼓似地。要说兵器招式,他们看上一次就能够记得差不离,但若是说背诗,他们就是听上十遍也未必能够背下来。而哈蜜儿固然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却同样不曾记得完整。 此时,楼上忽然传来了一个赞叹声:“好诗,果然好诗!想不到我一回长安,就听得如此狂放之作!今日果然不虚此行,真是来对了地方!” 几乎是同时,另一边也响起了一个声音:“好诗,我见过不少人即兴赋诗,却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佳作!” 随着这两个声音,两拨人从左右两边楼梯缓步而下。左边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腰佩宝剑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个武人。至于另一边则是几个身穿文士打扮的学子,打头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虽然面目刻板,却流露出一股深深的自信。 李敬业打量了一下这两拨人,发觉右边一拨赫然有弘文馆的两个学生,顿时一阵头痛。而往左边看去时,他不由得一愣,随后才不确定地问道:“尊驾可是熊津都督府都督刘仁愿刘将军?” “某正是。” 那中年人不禁一奇,细细看了李敬业一会,却依旧没有多大印象。而另一边地弘文馆诸生则一眼就认出了李敬业程伯虎,一时间全都愣了,最后领头的那个才用极其不确定地语气问道:“请问,醉倒的这位可是沛……李六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醉初醒,惊见猛将名臣(五更,月票!) 迷糊糊一觉醒来,李贤随便转了转脖子,手胡乱一抓入手一片温软,顿时有些怔住了。他似乎是喝醉了,刚刚是在哪儿来着? “六郎,你可算是醒了!” 听到这个招牌式的大嗓门,李贤终于睁开了眼睛,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双水盈盈的淡蓝色眸子,眼神中赫然闪动着欢喜之意,可不是哈蜜儿?难道,他刚刚就是枕着美人膝睡着了? 哈蜜儿……这里是望云楼!他刚刚似乎是答应了哈蜜儿什么要求,然后……然后他究竟干了什么?该死,今天喝酒喝太多了,居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勉强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他依旧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扫了一眼室内,陈设一片陌生,除了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陆黑之外,赫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摸不着头脑的他正想开口发问,旁边一双玉手就拿着一个碗凑到了他的嘴边。 “沛王殿下,先喝一碗醒酒汤,这是胡公家传秘方制成的,否则宿醉之后可有得头痛了!” 对于这样的好意,李贤当然不会拒绝,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这汤入口虽然微微有些苦涩,但一进入肠胃之中,却仿佛立刻朝四肢百骸扩散了开来,把那种浑身僵化的感觉一下子冲淡了很多。 用热毛巾擦了一把脸,他这才感到精神一振。见旁边那几个不认识地人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左边那拨明显是武人,领头的人五十岁左右,看上去很是精神。沸%腾&文#学收藏右边那拨则是一群二三十岁的文士。看到这情景,他便用征询的目光瞧着李敬业,而这一位却先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嘿嘿一笑。 “六郎,你刚刚答应哈蜜儿赋诗一首,结果借着酒劲却在下面舞起剑来。顺带着还吟了一首绝世好诗,可是引来叫好无数。这位是熊津都督府都督刘仁愿刘将军,这是新举明经的裴炎裴子隆,这两位是弘文馆的学生,他是陆为,另一位是杜元中。” 李贤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如果说遇到从高丽回来述职的刘仁愿还不过是巧合,那么,遇到裴炎,这个概率就实在太低了!看着那张严肃地脸,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个人居然会来望云楼这种酒肆看胡姬跳舞? “某刚刚在楼上听到这狂放的诗,下来却看到一个少年郎,起初还不相信,谁知道却是沛王殿下!殿下先头两首诗某也曾经听人提过,却都不及今日这首酣畅淋漓!”刘仁愿此时笑着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脸上的惊讶之色仍然未去。 李贤此刻终于模模糊糊地回忆起醉酒吟诗的情景,正想回答。旁边的程伯虎忽然插言道:“我记性没他们那么好,其他的句子只记得一多半。只是里头那什么程夫子大约是我,丹丘生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李贤立时觉得各色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脸上,登时满头大汗。这诗本是李白和友人喝酒时所作,要是清醒,他少不得改两个名字,可昨晚醉酒忘形,居然把这最重要地一茬给忘记了。偏偏这程伯虎还把岑夫子听成了程夫子! 不过,李太白的诗。自然是挥洒自如淋漓尽致,否则怎称得上是古今第一诗仙? “昨晚我酪酊大醉,哪里记得了那么多!”既然没有合适的说辞,他干脆就装起了糊涂,“话说回来,这诗真的是我做的?” “如假包换,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拉,某昔日可也是弘文馆学子!”刘仁愿笑着看了一旁的弘文馆众生一眼,“诸位都是弘文馆读书的世家子弟,应该不会记不下来吧?” 一直绷着脸的裴炎终于露出了笑容:“如此绝妙好诗,倘若不能一字一句记下来,岂不是辜负了殿下那时的灵光一动?我虽一向严谨,适才在上面听了也觉得四肢百骸舒张不已。只怕殿下大醉之后,如今自己也记不全了,是也不是?” “说来惭愧,我确实记不清了!” 裴炎这么说,李贤立马找到了台阶,自然连连点头。而这时,忽听刘仁愿提议道,“某虽是武将,平生却好书法,倘若殿下同意,某想把这首诗手书下来,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对于刘仁愿刚刚的请求,李贤倒很是吃了一惊,一个武将爱好书法不奇怪,而在这种地方当面提出来,无疑是对自己地功力相当有自信。想到这里,他连忙让陆黑出去找来笔墨纸砚,当即在室内的长案上铺开了长卷。 自从当年入弘文馆,裴炎便一直勤学,等闲甚至很少和人结伴出游,更不用说去什么声色之所了。今日来这里也不过是新举明经,难却好友盛情,再加上天气酷热,确实也难能集中精神读书,所以便一同来这望云楼。再过几天,他就要离开长安正式赴任了。 天魔之舞对他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毫不在意,也只是随着别人赞了两声,随之而来地舞剑他也不过认为少年人聊发狂态,不足为奇。直到听见那句气势磅礴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再到后来洋洋洒洒一大篇,他方才真正为之心动,谁知下来之后,竟发现那个醉倒在地地少年是沛王李贤。此时,见李贤站在刘仁愿旁边专心致志地看着,他不禁生出了几许异样。 唐人皆爱书法,即使是李贤,也没少在李治和武后的督促下勤于习练,所以这鉴赏能力绝对不差。见刘仁愿笔走龙蛇挥洒自如,须臾就已经写了一多半,他不禁点头暗赞。至少就目前而言,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份功力的。 很快,一幅墨迹淋漓的长卷便已经写成,而旁边的李贤见刘仁愿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便从旁边的陆黑手中取过一盏酒,笑嘻嘻地递了过去:“刘将军百战勇将,这书法上的造诣却也不凡!” 即使是以裴炎地挑剔,此时也不得不心叹刘仁愿笔力确实不凡。再加上对方乃是昔日弘文馆前辈,他和其他二人少不得也称赞了一番。而刘仁愿得了这等称赞,一杯美酒下肚更觉畅快不已。 “殿下此诗乃是醉酒所作,我不善章草,倘若有昔日书圣那样的高手,指不定又是一篇传世佳作,可惜可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疏狂成性,和裴炎打赌 是让李贤自个来说,这样一篇酣畅淋漓的将进酒,若张旭来一次醉酒狂草,那才是真正的绝了。只可惜,这年头无论张旭还是怀素和尚都没有生出来,因此这种念头也只有想想而已。 刘仁愿正在摇头叹息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一旁的陆黑便慌忙上前开门,却见外头是一个腰佩长刀身材高大的汉子。那人告了一声罪,匆匆走到刘仁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虽然声音极轻,但李贤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字。 “朝廷……海东……李义府……调防……” 挥手将那汉子打发出去之后,刘仁愿脸上轻松自在的神情无影无踪,甚至隐隐流露出几分阴霾。强打精神又和众人说笑了一阵,他便借口有事告辞,但一看到案上的长卷,脸上便有些犹豫。而李贤明白此时挽留不得,当下亲自卷起那幅长卷递了过去。 “今天实在是巧逢刘将军,这醉诗若不是你记下来,我指不定就忘得干干净净,这既然是刘将军手书,不妨留下做个纪念。” 刘仁愿略一踌躇便爽快地收起,然后又拱了拱手:“多谢殿下盛情,某他日有闲,拜访英国公时必定再次求见!” 既然刘仁愿带人离开,诺大的房间中一下子空出来不少,李贤令陆黑关好房门,这时才有空好好打量一下裴炎。粗粗一看。对方大约年在三十之间,仪表虽然出众,但算不得那种十分出色地美男子。只是那分不芶言笑的沉稳表象下,似乎还潜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位……”李贤一时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当下便干脆笑道,“子隆兄既然也出自弘文馆,又举了明经,大约今日同游也是为你送行吧?”他一面说一面当先落座。又示意其他人一起落座。 刘仁愿算得上是高级武将,而裴炎等人虽然都是贵冑子弟,却毕竟尚未有官身,所以刚刚在李贤面前便稍稍有些拘束。彼时刘仁愿一走,剩下的全都是年轻人,其他人也就渐渐放开了些。而李贤虽说是沛王。毕竟年纪还小,裴炎旁边的陆为便忍不住取笑道: “子隆兄大才是弘文馆有名的,只是他这幅不芶言笑的样子,谁见了都得躲着走。说起来殿下大概不信,子隆兄在弘文馆苦读十年,这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还是我们硬拖着他来的!他若是再这么一头扎在书堆里,那以后就要变成书呆子了!” 书呆子?大名鼎鼎地裴炎会是书呆子?打死他都不信! 李贤抬头去看裴炎,只见这一位仍旧是那幅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由感到一阵无趣。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耍个花招。李敬业就在那里嘟囔开了。 “看来果然是人各不同,六郎当年才八九岁的时候。就同我和伯虎逛遍了洛阳所有胡姬酒肆,酒量更是大如牛。处处都有美人青眼相加……” 话还没说完,李敬业便感到一股阴冷,抬头一看李贤正瞪大了眼睛看他,后半截立刻就吞回了肚子里。至于旁边的程伯虎则没有注意到这一变化,见李敬业停了,他便嘿嘿笑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六郎你不是成天叨咕这些话么?” 见裴炎三人全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李贤只得在心中大骂程李二人多事。他正想找个由头说两句,岂料裴炎忽地长身而立。正色问道:“这两句诗可也是殿下自己所做?” “这是前朝一个侠客所作,我不过是因缘巧合正好在坊间觅得这四句而已,只可惜是谁所作已经不可考。”对着裴炎的炯炯目光,李贤忽地高声吟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 “好狂放!” 裴炎正在那里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四句,陆为便冷不丁击节赞赏:“刚刚前头两句就显得狂傲无比,这后两句更是不同凡响。若真是侠客所作,必定也是一狂侠!” 他地说法却引起了同伴杜元中的反对:“区区一武夫怎能得此佳句,依我看,必定是一个前朝炀帝时的怀才不遇士子,愤而投笔学剑,这才能有如此豪放的佳句。好诗,当浮一大白!” 李贤自己刚刚喝了一肚子水,耳听得这位又大声嚷嚷着浮一大白,顿时一阵头痛。他还来不及出声阻止,陆黑就动作迅速地搬了一个酒瓮过来,拆了泥封斟满了众人面前的酒盏,偏偏漏过了李贤。 程伯虎顿时大声嚷嚷道:“小黑,你怎么把六郎给忘了!” 陆黑这回却不理会平日敬若神明的程伯虎,耿着脖子道:“酒喝多了伤身,何况殿下今天已经醉过一次,不能再喝了!” 好,他李贤果然没看错人,这个黑大个果然忠心耿耿! 李贤心中暗赞,面上却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抢过酒瓮在自己面前的酒盏中斟了满满一杯,陆黑只得怏怏退到了一旁。哈蜜儿见机悄悄出门,不一会儿便亲自端上来不少佳肴,服侍得极其周全,倒是让常来此地的陆为和杜元中一阵诧异。 一帮年轻人聚在一起,少不得是把风月之事挂在嘴边,只有裴炎听得多说得少,而李贤嘴上虽然谈笑风生,眼睛却一直在观察此人的动静,见裴炎每次举杯都只是略略沾唇绝不多饮,心中不觉更叹其节制。而他自己看似次次一饮而尽,实质上却早已由哈蜜儿偷梁换柱,杯中不过是蜜水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数人都已经酪酊大醉,李贤便用眼色打发走了哈蜜儿。大门一关,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听裴炎忽然开口问道:“沛王殿下,我有一事不明。刘仁愿此次一回来就只见弹劾无数,指不定会贬官去职。殿下身为亲王,刚刚的赠卷之举是否忘了避嫌?” 终于来了! 从刚刚开始,李贤就觉得裴炎过于安静,此时听到这么一句,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子隆兄,你说刘将军会贬官去职,我却说他不但毫发无伤,还会加官进爵,不知子隆兄可敢和我打赌?” 裴炎平日见地都是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此时哪里料到李贤存下了无赖地心思。再加上刚刚毕竟被劝着多喝了两杯,因此他略一思忖便爽快地答应道:“好,我便和殿下赌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一百二十一章 操心薛丁山的终身大事(月票召来) 月盛夏,即使是清晨,阳光也已经是火辣辣的,只消就会带来阵阵燥热。坊间大道两旁的槐树下,不少行人都会驻足休息,但大多数人都起男女之事,薛丁山顿时显得有些狼狈,见李贤一动不动地瞪着他,他只得更加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只知道,爹……爹对她很好,她……她这几天一直在东西市里逛,爹还派了四个家丁护持着。” 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主动出击! 李贤心中来气,一口把剩余的葡萄酒喝了个干净,随即朝旁边的李敬业程伯虎吆喝道:“喂,休息好了赶紧起来,有活干了!” “什么事那么急?” 程伯虎和李敬业不情愿地先后爬了起来,待听得李贤说要去逛东西市,他们立刻露出了极度怀疑和警觉地神情。李敬业更是退后了一步:“东西市那些胡商的东西可是贵得让人难以下手,六郎你若是准备敲我和伯虎一笔,那就免了!” “谁看得上你们那点小钱!”李敬业冷哼一声,见薛丁山在那里朝自己连连使眼色,他也不好直接揭穿对方的心事,干脆另找了个借口,“这大热天的,去东西市看看有什么生意好做,回头带你们两个一把!” 这带两个字一出口,程伯虎和李敬业立刻换了一幅欢天喜地的笑脸。自从李贤某次良心发现,带他们在贺兰周的生意当中入了一小股,两人的财产很快有了飞速增长,眼看有了脱离负债的希望,他们怎能不喜?虽说不知道李贤的钱投给了谁,但这种不要自己费脑子的事,两人谁都不愿意多管。 “来人,赶紧去备马!” “嗨,去把小黑叫上,顺便把我那两把斧子拿过来!” 看到李贤为了自己地事情如此卖力,薛丁山心中自然感激。而李贤则趁机搭着他的肩膀低声提醒道:“这男女之间地事也跟你和人过招一个样,讲究一个稳、准、狠!要是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煮熟地鸭子也会飞了,你明不明白?” “我……可是她毕竟……” “所以说,要先把事情查清楚,否则你难道准备一直这么单相思下去?”李贤没好气地瞪过去一个白眼,恶狠狠地道,“情场如战场,你要是在这上头那么被动挨打,以后上了战场也是个没担当的将军,至不济把事情弄清楚,该死心的你就能死心了!” 发觉薛丁山如同小鸡啄米地在那里连连点头,李贤不得不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当这个沛王还得操心薛丁山的终身大事,他管事的范围也太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阿梨=樊梨花? 说东西市的店铺有多少,李贤着实没有计算过。他f回到长安已经好几个月了,逛西市的次数超过二十回,东市也去过好几回,至今愣是没进过一家相同的铺子。事实上,他虽然和薛丁山说了大话,但是否能够在这么大的一片地方找到人,他着实没有把握。 食肆、酒肆、衣行、铁铺、珠宝古玩……在西市,四处可以看到衣着奇特高鼻深眼的胡商,也有来自新罗和日本的商人。道路两旁都是鳞次栉比的铺子,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尽管不是第一回来,但在转了几个圈子之后,李贤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尽管两旁有树荫遮阳,但是,这一日的天气异常燥热,就连他的丝绸衣衫都湿透了紧紧贴在了身上,汗更是不知道出了多少。而李敬业三人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四处张望着找寻卖冰食的铺子。至于陆黑倒还耐得住热,只是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六郎,看那边!” 李贤循着程伯虎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看到一个冰字,立刻叫上其他人策马上前。而一到门口,立刻就有伙计上来迎候,两个人上前牵了马,另一人则笑吟吟地道了一声安。 跟着那伙计上了楼,李贤随便一张望,却只见诺大的二楼已经是坐了不少人,个个都是衣衫光鲜。显而易见都是贵人子弟。而当他地目光看到东头的时候,忍不住便微笑了起来——那五六个正在喝冰水的年轻人,可不是屈突仲翔那帮“恶少”? 他看见了别人,别人当然也看见了他。屈突仲翔乍一看见这上楼的几人,几乎恨不得立刻找一条路溜下去。只可惜这二楼只有那边一个出入口,因此发觉李贤等人朝这边而来,他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打招呼。 “六公子!” 李贤笑嘻嘻地朝在座的其他恶少打了个招呼,见旁边仍有空位。便丝毫不客气地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依样画葫芦地叫了五份冰水。不等屈突仲翔开口,他便指着一群恶少又吩咐了一句:“他们的那份一并算在我帐上!”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带来了良好的效果,周晓第一个站起来称谢,而程伯方程伯献两兄弟看到程伯虎本来就怕,闻听李贤请客。连忙奉上了一筐地感谢。有这仨人带头,其他人纷纷加入了巴结的行列——不是为了那小小一杯冰水,而是因为谁都知道,李贤是大姊头屈突申若青眼相加的人。 “多谢六公子盛情了!” 平白无故欠了一个人情,屈突仲翔很是不忿,无奈不管是身份还是其他,他都及不上李贤,只得在心里生闷气。等到冰水上来,李贤喝了一大口,一身暑意一退。他却觉得其淡无比。这外头卖的都只是纯粹的冰水,自然不比家里能够自己取了冰diy过瘾。 等等。diy……他如果能够在这时代弄出冰淇淋来,岂不是一样很过瘾?咳。这年头似乎没有牛奶……但就算做不出冰淇淋,什么酸梅汤什锦冰盘花式刨冰之类的东西,也许还是有可能地!不过要真正推广的前提是,这冰的价格得降下来才行。 思考着这些事,对于其他人的谈话,他也就只是嗯啊敷衍两声。正当他算计着如何找贺兰周那老头好好谋划一下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他大腿上拍了两下。 “六郎,是她。她来了!” 谁来了? 李贤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去,这才看到楼梯口站着四男一女。那少女的脸型轮廓和中原人稍稍有些不同,但单单论容貌,却依旧显得极其美艳。这时,他自然恍然大悟,来人必定是薛丁山的心上人了。只是,看那高挑而凹凸有致的身材,他怎么都无法相信,她真的像薛丁山所说那样只有十四五岁。 大约是他的目光太专注了一些,那少女终于注意到了这边地几人,竟是毫不犹豫地朝这边大步走来。见到这个架势,李贤不禁吃了一惊,转头去看薛丁山的时候,却只见这一位一下子低下了头,一幅恨不得找条缝钻下去地架势。 这小子真没出息,敢情他刚刚的鼓励都白费了! 看到一个美貌少女朝这边走来,上至李敬业程伯虎,下至屈突仲翔等豪门大少,全都露出了惊艳之色,只是碍于李贤在场,谁都不敢像往日那样大呼小叫。然而,等那少女走近之后,却压根不理会朝着她地脸直瞅的众人,径直来到了薛丁山的跟前。而这个节骨眼上,薛丁山却依旧低着头在那里拼命喝冰水,完全没看见面前有人。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的李贤抢过了薛丁山面前的那个盏子,自个站起来让开了座位,顺带把薛丁山拖了起来。直到这时,薛丁山方才看清了那少女赫然站在自己眼前,旋即呆若木鸡。 少女落落大方地点点头笑道:“薛大哥,真巧啊!” 薛丁山的反应却显得极其笨拙:“呃,阿梨……真巧……” 听到这句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回答,李贤登时气急败坏,差点没将那个空盏子直接朝薛丁山的后脑勺扔去。而旁边地其他人也全都被这句话给呛着了,一时间咳嗽声此起彼伏。 “听说这里的冰食不错,你刚刚尝过,究竟怎么样?” “不错,挺好喝地。” 这下子,李贤完全对薛丁山的木讷无语了。人家都给了这么好的借口,这小子居然愣是不接话茬,天底下有这么笨的家伙么?就算学不会李敬业程伯虎的花言巧语,至少跟了他李贤这么久,也该精明一下子了! 看到那少女明显露出了一丝恼色,李贤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一把将薛丁山拉到了后头,然后笑道:“这里的冰食单调了些,丁山刚刚还说过自己会调更好的。阿梨姑娘就请在这里先稍等一会,我让他去做!”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拉起薛丁山,又朝李敬业程伯虎丢了个眼色,随即拎了一个伙计直接下楼。一下了楼梯,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地骂了薛丁山没出息,随即不耐烦地问道:“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薛丁山早就没了脾气,此时连忙解释道:“她叫阿梨,听我爹说,她来到中原后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姓氏,大名叫樊梨。” 阿梨——樊梨——等等,难不成赫赫有名的樊梨花就是这么来的?可问题如今没有西凉国啊!用五雷轰顶来形容李贤此时的心情,真真是一点不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鲜冰镇果汁,美女人人爱(四更,月票!) 这位公子,我们这没有这样的规矩。” “五十贯!” “可是……” “一百贯!” 俗话说钱能通神,在李贤巨大的金钱攻势下,掌柜非但满口答应让李贤用冰,而且还特意辟出了一块地方供他们使用,又找来两个伙计当下手。除此之外,面对李贤那张长长的清单,他又立刻让人出去采买。然而,看到最终台子上琳琅满目的一大堆,薛丁山的脸色却极其难看。 “六郎,可是,我不会调什么冰水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小子不会!” 李贤恶狠狠地瞪了薛丁山一眼,随后看了看刚刚买来的几种新鲜瓜果,立刻满意地点了点头。调酒他不会,但是做个冰镇果汁之类的他总还能胜任。再说,对于时下的女人而言,好喝只是次要的,样式漂亮新颖,到时再宣传一下美容功效,这才是最最有效的。 话说回来,如今既然能够酿葡萄酒,他是不是可以去试试酿一下果酒?花式果酒也许不讨男人的喜欢,但是对于屈突申若那些娘子军来说,果酒应该更合脾胃吧? 一堆五颜六色的瓜果看上去和他当年吃过的没什么两样,所以,他随手挑了一个西瓜,可还没有等他动手,旁边的一个伙计便满脸堆笑地发话了。 “公子。这是寒瓜,原本就是性寒解热,时下解暑正是最好!” 寒瓜……不就是西瓜么,这名字怎么这么古怪!李贤见那伙计三下五除二地切瓜取出了瓜瓤,便随手取了一块尝了,那滋味虽然比不上他曾经吃过地那些优质品种,但也差不离了。 取汁、加冰、放蜂蜜、调薄荷汁,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三大工序。但是,对于榨汁条件相对简陋的情况来说,两个伙计还是忙活了老半天。等到用了好几样瓜果大功告成,却不过只得区区六个盏子。而在李贤指手画脚的时候,薛丁山就只能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 李贤示意那两个伙计将东西装盘,回头见薛丁山傻呆呆地站在那儿。只得把人拉到一边提醒道:“上去之后就告诉人家,这是你亲手做的果汁,能够活肤养颜。记住,这些东西都是给她一个人的,别让那些小子沾光。别忘了甜言蜜语,你都和敬业伯虎混那么久了,也该学会他们那一招了!” “我……”薛丁山犹豫着还想再解释什么,见李贤双眼似乎要冒火,连忙抢过盘子急匆匆地冲了出去。即使如此,他心里依旧是乱糟糟的。甜言蜜语……他该怎么甜言蜜语? 眼看着薛丁山走了,李贤这才吁了一口气。转头见两个伙计还在那里忙活着收拾,他却不走刚刚那道门。而是掀开了旁边侧门的门帘。果不其然,只见那掌柜赫然站在后头,一见到他立刻满脸尴尬。 “你在这儿看什么?” 那掌柜见李贤满脸不善,慌忙赔笑道:“呃……我只是怕公子忙不过来,所以在这儿候着,看看能帮什么忙。” “是么?”李贤自刚才起就觉得有人窥视,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多疑,眼下哪里会不明白这家伙地目的。此刻见那掌柜满脸局促地站在那里。他忽然促狭地一笑,“我问你。这西市卖冰的铺子有几家?你可算是生意好的?” “这……”掌柜闻言顿时不安了起来,随即朝那边目瞪口呆的两个伙计打了个眼色,直到两人走了,他方才不安地搓着双手道,“公子,我这不过是小本生意,也就是暑日里各户人家要买不少冰,至于冬天只有藏冰,却是卖不出去的。就是这冰水,平时客人也不多,所以……” 这家伙打什么诳语呢,这长安城愿意为解暑一掷千金地贵冑子弟多了,但凡这盛夏之日请客,家里藏冰不够的富贵人家哪个不是成筐成筐地往家里拉? “好了好了,谁耐烦听你诉苦。你且等着,三日之内自有人来和你商量!” 李贤冷冷撂下一句话,便不再搭理那掌柜,自顾自地上楼而去。到时候找贺兰周好好商议,把果酒外加简易榨汁装置之类的东西弄出来才好。话说回来,他那母后的生日可是说到就到,到时候要是送不出什么好礼物,这牛皮可是立马吹破了。送礼送礼,真是让人抓狂! 缓步上了二楼,他就觉得气氛不对,定睛再看时,他差点没立马逃下楼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刚刚坐的那块地方赫然又多了一批人——不是别人,正是屈突申若那群娘子军。只见除了那个樊梨之外,五个女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盏子,正与薛丁山和阿梨谈笑风生,至于其他男人则全都一声不吭当起了哑巴。 屈突申若一面品着那清凉蜜甜的果汁,一面取笑道:“小薛,看不出来,你平常不怎么言语,居然还有这种本事!” 她这一说,其他女人哪里会落后,纷纷七嘴八舌地盘问起来,气氛一时极其热烈。而薛丁山平日最怕的就是这种场面,此时此刻更是脸色通红,正当他暗自盼望李贤赶紧回来替他解围的时候,耳边忽然钻进了一句话。 “薛大哥,等到回家之后,你也依样画葫芦做果汁给我喝好不好?” 薛丁山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笑盈盈的俏脸,心头登时一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点头道:“行,阿梨你若是喜欢,要我做多少都没问题!” 这小子居然开窍了! 正好走近的李贤刚刚暗赞了薛丁山一句,便感到面上投来了两道火辣辣地目光,定睛一看,那似笑非笑盯着他的不是屈突申若又是谁?还没等他开口招呼,那火红地人影就忽然到了他身前,紧接着,一句犹带着热气和芳香的话飘进了他地耳中。 “六郎,小薛断然不会有这种哄女人的心思,一定是你教他的!我可和你说好了,待会把法子老老实实传了我们姐妹,我们打完马球也好有东西解暑!话说回来,就知道数你鬼主意多!” 大姊头发话,这还有推托的余地么? 李贤当下自然笑嘻嘻地应了,一抬头见对面人人面露异样,他只得装作没看见。等屈突申若闪开,他走过去甫一落座,李敬业程伯虎就左右夹了过来。 “你小子就是重色轻友,这样的好东西,就不知道让我们兄弟先享用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千红万艳共求诗 突通虽然早逝,但由于其忠良向来为太宗皇帝所敬,以来,和其他的开国功臣一样,屈突家自然是荣华富贵。如今屈突通的两个儿子都外放为刺史,家里留着的除了屈突申若和屈突仲翔姊弟,另外就是几个年长姬妾。自然,这家事全都是屈突申若一人掌管。 虽说没有长辈,但屈突家位于安定坊的大宅一向都分外热闹,进进出出全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的豪门仕女,甚至一度引得无数登徒子观看。直到屈突申若某次大发神威,这才使得整条巷子为之一肃,没人再敢冒着鼻青脸肿的危险窥人美色。 由于屈突申若的邀请,因此这一日一大早,李贤便带着两个随从来到了安定坊。对于这片他翌日即将建宅的地方,他自然是很感兴趣,一路走走停停,要不是各处都是坊墙高竖,他倒想进去好好看个究竟。要说这长安城的规制自然是第一流的,无奈除了东西两市和少数几个里坊,几乎全都是住宅区而没有商业区,要想寻欢作乐就必得出门,实在很令他头痛。 他正在那里缓缓而行,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看,却只见一骑淡蓝色的身影飞也似地从身边驰过。见道上无人,又忖度身下这匹追风乃是西域名种,他一瞬间起了兴致,连招呼也不和那两个随从打,猛地一夹马腹,抽了一鞭子便立刻追了上去。 这既然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良马,速度自然非同小可,只消一会儿,李贤便只觉耳边风声大起,整个人便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经过一道坊门的时候,他甚至还听到那几个守门人咋咋呼呼地嚷嚷着什么。正在兴头上的他哪里理会这些,只顾一个劲地追赶着前头的人影。 风驰电掣跑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渐渐缩短了和那人的距离,前后不过数丈。忽然,前头那马的速度猛地降了下来,他不由心头大喜,立刻策马超了过去。侧身而过的一刹那,他这才发现马上的骑手竟然是自己见过的,一时间呆了一呆,但身下的马丝毫不停,仍然疾驰着把他往前方带去。 那是苏定方的孙女苏毓! 待到他渐渐放慢了马速往四周一瞧,这才发现自己跑过了头,至于那两个随从则早就不知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回忆起来,刚刚苏毓停下的地方,可不应该是屈突家的宅子?怪只怪他只知道一个劲地和人赛马,竟是全然忘了今天的目的。 重新回转门口,李贤还没来得及下马,一句火辣辣的话便迎面冲来:“我说六郎,我这里你也不是来一两回了,居然会走错了路,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定睛看去,他见大门口赫然是好几个女人,而一身绛红长裙的屈突申若最为醒目,至于身着淡蓝骑装的苏毓则恰恰站在她旁边。见此架势,他只得干笑着下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便拍了拍自己那匹追风的颈子。 “谁要刚刚苏姑娘从我身边那么快地跑过,这马就动了烈性,一路追着追着,我也就跑过头了!” “就知道你最会胡说八道!”屈突申若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却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贤的爱马,还伸出手来抚摸了两下马颈,“怪不得人说好马还得出自西域,这么一大圈跑下来,愣是和没跑过一样,不愧是六郎你靠着一首诗丛皇后娘娘那里赢来的!” 李贤一时捉摸不透屈突申若究竟是赞扬还是讽刺,索性打了个哈哈 去。等到仆人上来牵了那马过去,他便和一群女人i门。穿过青石小路到了一个大园子。 要说这园子四处全都是高耸的大树,虽然夏日炎炎,那茂密的树叶却把下头掩得严严实实,只有一星半点的阳光如漏网之鱼一般落在了地上。四周散坐着十几个女人,其中好些都是李贤平时没见过的,个个都是粉臂酥胸半露,轻纱长裙曳地。那些高高的发髻上,各色花钗玉树熠熠生辉,别显尊贵雍容。 起初他还嘀咕怎生那么多人,而李敬业程伯虎等人怎么都没看到,莫不是迟到了,结果听得李焱娘的一句嚷嚷后顿时大吃一惊。 “喂,各位姐妹们,今天申若大姐可是帮忙大家把六郎给弄来了,他也没有援兵可以指望。大家求诗的赶紧,省得他在我们姐妹面前成天藏拙,到外头却四处卖弄!” 这是咋回事? 措手不及的李贤见自己一下子成了四周目光的焦点,不由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待他回头去找屈突申若的时候,却只见自己身旁三尺之内没有一个人。人说万绿丛中一点红,而他如今身处千红万艳之中,滋味却更不好受。 屈突申若此时在上首主位站定,见李贤满脸不得劲,她愈发笑得灿烂:“六郎,这些都是我的昔日姐妹,如今有的已经嫁人,要集齐这么多人也不容易。今天邀你来,一来是为了你上次给我们尝过的冰镇果汁,至于另一项,则是大家全都为了扇面而来!” 她这话音刚落,众女就纷纷掣起了扇子,只见清一色的白色绢质宫扇上,全都是空空如也。而这个时候,屈突申若便笑着解释道:“这扇子上画来画去不过是山水花鸟美人,就算题诗,也不过翻来覆去那么几句古诗。六郎你既然醉酒都能赋诗,那么今天就麻烦给我们这么多姐妹齐齐题上一首,以后大伙还能顺带为你扬名,何乐而不为?” 这足足十几二十号人,真要一个个写过来,干脆杀了他来得干净! 此时此刻,李贤简直是欲哭无泪。倘若是赴京赶考的士子,遇到这种好事只怕是喜之唯恐不及,但他不是,他可是堂堂的沛王!这文采风流的名声固然没什么不好,可若是人人都这样赶鸭子上架,他岂不是立马就得江郎才尽? 他还在犹豫,忽然看到屈突申若向自己走来,他立马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在他眼中简直成了可怕的代名词——然而,在发现后背靠上了花园的院墙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无路可退了。 就在这时,屈突申若终于迫了上来,笑吟吟地在他耳边低语道:“六郎,今天只要帮我们姐妹这个忙,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大家一定出手相助。对了,眼下我就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你,李义府指使了好些人弹劾刘仁愿将军贻误战事,拥兵自重谋据海东。刘将军那晚和你分手之后,回到寓所还遭了高丽刺客。后一件事被捂住了,如今没几个人知道。” 一句话让李贤浑身一僵,被酷热和众女弄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一百二十五章 且听急鼓,且看寒光,且书狂词 对于肚子里那一点货色而言,李贤对自己的书法没有。要真是往那雪白的绢扇上一题,以后人家出去说这是沛王写的,再来几个书法名家品头论足,那么,他的脸就全都丢尽了! 所以,提着蘸满浓墨的毛笔,他最终还是干笑着转头对屈突申若道:“申若姐,这绢上头直接题诗,只怕全都会化开来,不若先写在纸上,到时候请名家……” “什么名家,我们姐妹就是厌了那些名家,所以才来找你的!” 李焱娘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朝旁边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拿来好几把绢扇,只见上头浓墨山水,花鸟人物,至于题诗则大多是文采华丽之作,要说格调也就那么回事。在他这个外行人看来,那两笔字甚至还不如当日刘仁愿的字精神。 “我们姐妹虽然都是女流,但却看不得这种表面文章,否则怎么会找你六郎?”屈突申若笑着用扇柄在李贤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又眨了眨眼睛,“所以,别拿那种浓词艳赋来敷衍大家,我们这些可都是上得马拉得弓的女人,不是那种深闺怨妇,要的就是六郎你诗中那种气势。至于这些绢扇,全都是特质的,你尽管写,要是出差错,我哪里还有几百把备着呢!” 李贤面上微笑,心中却哀嚎了起来。几百把,要是他待会写错一个字。那就有得返工了!他刚刚还想拿李太白地清平调来敷衍一下,敢情这些娘子军还不要华词艳赋,居然要狂放的,这还是女人么? 冥思苦想搜肠刮肚了一会,他最终不得不求告道:“申若姐,这狂放的诗不是说写就写的,眼下没有意境,再说。那么多人……” “唔,人多确实不好办,那你就能题几首就几首吧,其他的就先欠在账上!”屈突申若仿佛没看见李贤的苦恼脸色,朝四边的众女点了点头,“诸位姐妹放心。以后只要六郎完成了,我亲自给你们送到家里去。至于意境……来人,取剑鼓,再搬几坛子酒过来!” 剑、鼓、酒……敢情在这群姑奶奶眼里,这就是意境! 眼看着旁边摆好了鼓架子,两个侍女捧来了一把宝剑,而另一批身强力壮的仆人则搬来了好些酒坛子,正在一个个装满酒壶,李贤已经彻彻底底没有了说辞。当屈突申若把一个大酒壶送到他面前地时候,满肚子不得劲的他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盖子。咕嘟咕嘟地往嘴里大灌了几口。这酒入口倒还香醇,但不一会儿。一股子火辣之意就立刻冲了上来。 “好,不愧是如今坊间人人称道的豪气李六郎!” 李焱娘当先抚掌大赞。而其他众女也连连喝起好来。那殷秀宁更是朝屈突申若打了个眼色,随即撩起袖子取过鼓槌,狠狠击在了鼓上。那鼓声最初只是一下一下很是缓慢沉重,到后来忽然急促了起来,咚咚咚的声音仿佛砸在人心头,除了心悸之外更带来阵阵震荡。 屈突申若端起一个酒盏一饮而尽,右手在宝剑机簧上轻轻一按,只听一声清响。一抹寒光骤然亮起。紧接着,她便一个错步下场。合着激烈的鼓点声舞起了剑。一瞬间,除了那一阵急似一阵的鼓点以及利剑地破空声和脚步声,四周听不见其他声音,仿佛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凝神屏息了一般。 李贤得李绩传授剑术,又曾经和李敬业等人交手多次,那一回更在麟德殿上看契苾何力舞剑,对于剑术精髓自然有些认识。此时此刻,见场中那个绛红人影如蛟龙出海一般催动剑势,渐渐竟是只见寒光铁影不见人,一时间竟看住了。 这哪里是剑舞,分明是真正的杀人剑术!巾帼英豪,竟至于斯! “好!” 他再也忍不住心头那股子震撼,猛地大喝一声,随手拿起酒壶欲饮,却发现里头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空了。兴头上的他立刻另取了一壶,痛喝一气之后,他便抓起旁边蘸满浓墨的笔,在手中绢扇上重重题了下去。 他这边厢奋笔疾书,那边厢鼓声似乎已经到了极致,就是场中上下翻飞的那团寒光也似乎更添几分威势。最后,只听一声如同雷鸣般的巨响,击鼓的殷秀宁满头大汗地丢下鼓槌坐倒在地,而屈突申若便在这个时候娇斥一声,脱手掷出了手中宝剑。 众目睽睽之下,那宝剑深深扎进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中,剑柄仍旧颤颤巍巍地抖动着,那数缕长长的剑穗随着微风阵阵飘拂,看上去既动且静。 “成了!” 李贤猛地一扔那笔,忽然大笑了起来,少不得拿起酒壶痛喝了三大口。而此时此刻,一群女子方才从刚刚的极度震撼中回过了神,纷纷聚到了李贤身边观瞻,几个心急地竟念出了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屈突申若念着念着眼睛大亮,最后忍不住惊呼道:“这是……这似乎能够配上……” “不错,它能配上《秦王破阵乐》!”李贤此时酒意上涌,当下便笑吟吟地解释道,“申若姐如此剑舞,若是能够配上贲张地曲调和这词,定然能够平添风采!” 彼时虽然重诗轻词,但由于屈突申若刚刚的剑舞配上殷秀宁地鼓声实在太精彩,再加上李贤这首词字里行间战意盎然,一时间众女全都觉得痴了。许久,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李焱娘方才一把拽住了李贤的袖子,喜不自胜地嚷嚷道:“六郎好急才,古今那些所谓神童天才莫过如是!” 燥热和酒意一起上来,再加上李贤和这些娘子军混在一起甚觉无拘无束,此时此刻干脆就把谦逊全都丢在了脑后。管他什么千古名篇,且看他信手拈来! “好词,六郎这醉酒草书,也有那么几分气势,配这绢扇终究可惜了!”屈突申若望着那墨迹淋漓的绢扇,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此等媚物,着实配不上如此豪词草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醉入佳人闺室(票!!) 突申若一说绢扇配不上这好词,众女细看之下都皱起薄薄的扇面再加上四周精致的竹丝,配合两边优美的圆弧,怎么都流露出一股奢华浓艳的味道。一旁的李贤看众女纷纷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冷不丁笑道:“这绢扇不行,何不用纸做的折扇?”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自己面上多了几道热辣的目光,这才想起现如今市面上的扇子大多是团扇鹅毛扇,后世广为流传的折扇似乎基本上看不到,想来又是一时口快说漏了。正当他准备把话题重新岔回去的时候,却只见屈突申若笑吟吟地用扇子在他脸上一划。 “既然六郎你这么能干,那这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们可指望着你的折扇呢!” 酒也喝了,剑也舞了,词也吟了,字也写了……接下来众女一个个酒意上涌面红耳赤,纷纷嚷嚷着要喝冰镇果汁。而苦命的李贤还来不及分说什么,就被屈突申若一把拉了下去。这一回给他打下手的不是什么仆从婢女,而是屈突申若本人! 由于适才舞剑,屈突申若那身绛红的丝袍上隐现汗迹,就连头上也是大汗淋漓。尽管如此,她却依旧在那里忙着取冰块打果汁,一幅乐此不疲的模样。 旁边的李贤一面装模作样地忙活着,一面偷眼去看她,一时只觉得这时候她一点都不像那个呼风唤雨的大姊头,倒是像一个寻常人家的贤妻良母。除了阵阵瓜果的清香甜蜜之外,每逢那个绛红人影从身旁飘过,他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今天的屈突申若没有浓妆艳抹,而是淡扫娥眉轻敷铅粉,别有一番清新天然的风情。她起初还没有注意李贤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忙活,待到取蜂蜜的时候方才看见李贤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略一思忖便轻笑了起来。 望见屈突申若朝这边走来,李贤连忙定了定神,赶紧捣鼓碗里那一大块冰,但没过多久,他就感到身后有些异样。紧接着,后背猛地传来了一阵火热的感觉,他心头大震之余,忍不住更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 “六郎,你刚刚在看什么来着?” 李贤哪里肯承认自己的眼睛不老实,连忙敷衍道:“我只是看到申若姐还会这些厨间事,有些奇怪而已……”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只滑腻的手,一时间后头那些话全都咽了回去。这种情形太暧昧了,这位大姐可是出名的彪悍,不会真的准备做什么吧? 仿佛是察觉到了李贤的紧张,那只玉手碰触到了李贤的下巴,终于缩了回去。还不等李贤松一口气,屈突申若忽然旋风一般地转到了他的跟前,似笑非笑地戏谑道:“小小年纪就这般不老实,贺兰看上了你这个花心郎君,以后只怕多长十双眼睛都不够!” 我花心?还不是姑奶奶你故意挑逗惹的祸! 李贤竭力低头避免去看那一抹白皙的双峰,脚下悄悄朝旁边迈出去了一步。谁知还没等他脚底抹油,他的脸颊就又被人掐了一下。紧接着,屈突申若便不紧不慢地道:“东西都做完了,赶紧拿出去让她们尝尝。我刚刚出了一身大汗,得回去好好洗洗换一身衣裳。你且先去,我待会就来!” 李贤巴不得离这位大姊头远些,当下连连点头,端起那满满当当一盘子便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走得急的他压根没有注意,那一头的屈突申若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十几盏冰镇果汁几乎被众女一抢而空,而松了一口气的李贤端着自己那一盏西瓜……不,应该是寒瓜汁,坐在石凳上慢慢地啜着,脑海中还在思考刚刚屈突申若说过的事。 上回李义府写给刘仁愿的信让燕三给截了,最后到了李治手上。但是,他绝对不信李义府就写过这么一封信,之前只怕还有。就他和刘仁愿见面的情况来看,这是一位相当爽直的武将,必定不会因为李义府的威逼而做出暗害刘仁轨的事。既然如此,此番回来遭到攻击就很正常了。话说回来,所谓的高丽刺客是怎么回事? “六郎!” 猛听得耳边大喝,李贤一抬头便发觉身前围了好些人,为首的李焱娘和殷秀宁正用一种相当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大约是天热,尽管一盏冰镇果汁下肚,这些女人的脸上却仍旧带着娇艳的红色,此番个个挺胸含笑看着他,颇有一种让人矮半截的味道。 “各位……” 李焱娘轻轻拍了拍巴掌,很快,旁边的两个女子便让出了一个位置,后头赫然是两个手捧酒瓮的仆人。她仿佛 李贤的勃然色变,仍旧一脸笑意。 “今天那果汁让我们大家好生爽快了一回,原本该好好谢你的,只是六郎你上次喝倒了我们诸多姐妹,让我们在佩服之外还都有些不服气,今天正好又多了小苏和几位姐妹。大家也不和你拼酒,我们人人敬你一杯,你喝了我们就不再纠缠,如何?” 还要喝酒!他如今仿佛是成了酒鬼,走到哪里就是喝喝喝,仿佛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还没到法定喝酒的年龄呢! 话虽如此,眼见众女在敬他之前当先一饮而尽,他也实在不好推托,只得一杯杯取来饮了。等到一圈喝下来,他脑袋倒还清醒,只是这肚子却吃不消了,连忙借腹痛先遁了。 在一个仆人的引导下找到了那传说中的五谷轮回之所,出来之后他顿时觉得爽快了许多。被那清风一吹,他方才感到脑袋一阵发晕,一股子倦意几乎不可抑制地冲了上来。四下张望了一会,他竟记不起刚刚来时走的哪条路,干脆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转了好几个圈,他看到前面赫然是铁将军把门,似乎是花园的尽头。他原本想原路返回,才转身走了一步,忽然玩兴大起地上去拍了两下,又拽了拽上面的锁,结果纹丝不动。意兴阑珊的他没好气地望了望那一人来高的院墙,看到旁边栽着一片竹子,心中顿时一动。 偷鸡摸狗的事情做过一次,下一次做起来自然是无比娴熟。有了先前探贺兰别庄的经历,他三下五除二就翻过了那堵墙,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此地显然已经是内宅的范围,但看景致却不像是他上次呆过的屈突仲翔那个院子。瞥见绿树掩映中有一座小楼,他几乎想都没想就闯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先是进了正堂,只见中间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把大弓和一把宝剑,而两边则是两幅笔法苍劲有力的大字。昏昏沉沉的他分辨了半天也没看懂,索性也懒得再看,一头扎进了左边的一个房间,结果让他叹为观止——诺大的空间中除了书还是书,案桌上甚至堆着高高的竹简,这几乎让他头皮发麻,本能地退了出来。 进了左边的房间,他便发觉这是一间普通的寝室,除了靠墙的床榻之外,便只有案几胡凳等物。此时,他的倦意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大小姐今天似乎高兴得很呢!” “可不是么,你是没看见,大小姐舞剑的时候,着实是滴水不漏精彩极了!” “话说那位沛王殿下的叫好声真大,我隔着老远都听见了!” “嘻嘻,那么俊俏,又能文能武的一个人儿,就连那么挑剔的大小姐都动了心,小丫头你是不是思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贤迷迷糊糊地听见耳边隐约传来两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但耳朵听见了,他的脑子却不能分辨出半点含义,最后连最后一点意识都消失了。 此时,终于有一个婢女进入了寝室,一听见里头的鼾声如雷就吓了一跳,等到小心翼翼进去看了个究竟之后,她立马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对着正堂那边忙活的两个同伴连连摇手。 “里头……里头有人!” “胡说八道,大小姐刚出了浴池,眼下还在更衣呢!” “谁胡说八道!”那双鬟小婢狠狠一跺脚,提高了声音道,“里头确实有人,还是一个男人!” 这下子另一个小婢顿时惊了,三两步冲进去一看,她很快便哭丧着脸奔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那好像是沛王殿下!” 沛王殿下! 唯一一个没进去看过的婢女顿时傻了眼,自个进去转悠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便有些失神。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脸上同时露出了几许红晕。这内外院子原本就是分开的,若不是屈突申若的允许,那便是李贤费尽心机自己找了进来。而无论是怎么一回事,似乎她们都管不得。 “好了好了,这里该收拾的我们都收拾好了,这院子还真安静,外头一有人她们就知道去看热闹偷懒!” “没错没错,真安静啊!” 看到那双鬟小婢面露茫然,其他两个婢女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出去。很快,整个院子便再度变得空荡荡的,只能听到李贤的阵阵鼾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恰似旖旎风光 浴过后,屈突申若换上了一条白色长裙,只在外面罩薄的粉色纱衣,任由一头青丝倾泻似的落在双肩上。懒洋洋地取了一杯薄荷水饮了,她却依旧觉得人提不起精神,遂对两个侍女吩咐了一声,让她们出去让其他人随意,自己便打算回房好好睡一觉。 虽然内宅中四处都是槐树,但盛夏的酷热岂是等闲,四处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蝉虫鸣声。往日这声音听来还算悦耳,可眼下这时候却不免讨人嫌了。屈突申若抬头望了一眼和树上那绿油油的叶子混在一起的蝉虫,心里着实生出一股子厌恶。 “吵死了,真该把这些虫子都弄走了干净!” 嘴上这么说,她便干脆把身后亦步亦趋的几个侍女给一并遣退了,自己慢悠悠地进了院子,又在葡萄架下转了一圈,这才跨进了屋子。这不进去不打紧,一进去她便立刻皱起了眉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酒味,甚至还能隐约听到阵阵鼾声——哪个脑袋太硬的家伙居然偷懒偷到她这里来了? 她大为光火地冲进书房,见里头空无一人,她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既然正堂和这里都是空的,那么,那个家伙所在的地方便只可能是她的寝室。好嘛,她掌管屈突家已经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家伙!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便走入了自己的寝室,目光从靠墙的两张胡凳胡床一直转到了内里,见自己的床榻上赫然伏着一个人,她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际,立刻冲回正堂取下了宝剑。这剑才出鞘,她冷不丁瞧见门口有一个鬼鬼樂樂的人影,顿时大喝了一声。 “谁!” 在这一声大喝下,一个婢女很快跌跌撞撞地现出了身形,正是刚刚那个双鬟小婢。见自己的主子提着宝剑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里,她顿时吓得浑身哆嗦,几乎本能地跪在了地上。 “大小姐……” 屈突申若这才认出来人是自己的婢女,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却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宝剑。良久,她方才冷冷地问道:“这院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全都死到哪里去了?” “这……”那双鬟小婢着实被自家主子的态度吓住了,期期艾艾老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好容易镇定了些,却又在那双充满了怒火中的眸子下败退了下来,最后结结巴巴地道,“她……她们兴许是去看……看了热闹……” “看热闹?好啊,我真是养了一群只会吃饭的人,连我房间里头进了人都没人管!”屈突申若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声音几近咆哮,“那我养着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 双鬟小婢终于惊慌了起来,刚刚两个同伴分明是说,沛王殿下能够进到这里有所缘由,如今看屈突申若气急败坏的样子,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可是,里头既然是那样的人物,她能够怎么办?要是自家主子到时候行家法,所有人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想到这里,她不禁带着哭腔连连叩头道:“大小姐,并非奴婢等人故意偷懒,只是,只是这房间中的人实在大有缘故,奴婢,奴婢……” 见小婢语意含糊神态慌张,屈突申若顿时疑窦大起。她刚刚一时情急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形貌,难不成真有什么隐衷?但转念一想,她登时又气怒了起来,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缘由,怎可轻闯她的闺室! 她再次挟怒一阵风似的冲进寝室,到了床前定睛一看,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惊愕——那个抱着一床锦被睡得正香,口中还发出阵阵鼾声的家伙,不是李贤还有谁?问题是,这家伙刚刚明明是在外院,怎么忽然跑到自己的小楼来了,还在这里呼呼大睡? 那双鬟小婢瑟缩地跪在地上,见自家小姐满脸阴沉地回转了来,不觉更加害怕。正当她预备着一顿责骂的时候,却只听上头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在这里的?” 抬头偷觑上头屈突申若的脸色,见不似刚刚那么可怕,小婢顿时松了一口气:“回禀大小姐,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前,奴婢和紫阁姐姐她们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在寝室里头。” 小半个时辰以前? 屈突申若顿时更加疑惑了——难不成自己还在浴池沐浴更衣的时候,这小子就跑过来了?可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有人放他进来的?不可能,她治家一向还算严谨,那些奴仆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那么,是他自己爬墙进了院子?可是,他怎么知道这里是她的房间? 想着想着,她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 婢依旧在下面簌簌发抖,她便沉声吩咐道:“今天的任何人提起,这话你也同样告诉另外的人。倘若以后让我在宅子里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你自己清楚下场!” “是,奴婢明白!”双鬟小婢如蒙大赦,叩了一个头便慌忙退出。待到看不到屈突申若了,她方才用右手在胸口死命抚摸了几下。好险,若是再差一点就真的没命了! 挂好宝剑,屈突申若又回到了寝室,见李贤仍旧睡得香甜,她便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细细端详着那不同于白日里的惫懒模样,她冷不丁想起了那时贺兰烟在她面前炫耀时的兴高采烈。她当初还笑贺兰太痴心,如今看来,小丫头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年少尊贵而又囊中多金,偏生还能文能武鬼主意一大把,又不像那些没出息的男人一样成天只知道围着女人转,只要随随便便一现身便自然有蜂蝶围着,说来上天对他还真是得天独厚。上次听苏毓说,似乎连许敬宗的孙女似乎都对他有那么一点心意。 叹只叹她和他的年纪相差太大了,倘若只是个寻常贵冑少年,她指不定就按捺不住和贺兰抢了,老妻少夫也没什么要紧。只可惜这是沛王,是帝后最宠爱的儿子,她要是晚生十年还有机会,现在…… 看着那张睡中犹带着笑容的脸,她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干脆在旁边仰面躺了下来,自顾自地想心事。夏日的空气闷得让人呼吸沉重,那股子燥热更是让人困倦无比,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再也难以抵挡一阵强似一阵的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午觉,但李贤一连做了好几个梦,一直到感觉鼻子一阵痒痒,这才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这种情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只有小丫头才会和他玩这种花招。躲了两下不见成效,他只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随口嘟囓了一句:“贺兰,别闹了!” 然而,入目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身旁的一大捧青丝下,赫然躺着一个熟睡的佳人,而那张脸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大姊头屈突申若! 吓出一身冷汗的他登时连动也不敢动,定睛细看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断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不得不在心中连连叫苦。偏生这一次不比上一次醉酒,醉酒之后的经历他记得清清楚楚,怎么翻墙,怎么进了这小楼,怎么在人家的床上睡下,这仿佛是放电影似的在他脑海中放了一遍,根本没法用醉酒糊涂来解释过去。 既然不能乱动,他只能好生打量旁边的佳人。和往日出现在人前的精明干练不同,此时熟睡的屈突申若显得文静娴雅,粉黛不施的脸颊光洁滑腻,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瑕疵。淡淡的双眉下,修长的睫毛正随着呼吸声微微颤动。优美的脸型轮廓配上那恰到好处的五官,竟给人一种宁静的味道。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往下扫了一眼,而这一回看到的情景顿时让他血脉贲张,差点没有叫出声来。大约是刚刚沐浴完毕的缘故,屈突申若只穿了一身最简单的纱袍,不但难以掩饰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那份朦朦胧胧的感觉反而让人更有恣意的愿望,尤其是高耸的玉峰若隐若现,带来无穷无尽的诱惑。 他几乎用最强的自制力收回了目光,背过身竭力往另一个方向看去。然而,一个念头在心里警告他克制收敛,另外一个念头却在那里高呼着另两个字——推倒! 正当他在那里天人交战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异动,紧接着,右肩忽然一重,等他转头看去,恰是佳人一只手臂。那阵阵若有若无的芳香直冲他的鼻翼,万般难耐之下,他终于一个转身,而首先入目的则是那一抹丰润的红色,而他此时情难自禁,几乎本能地低头俯身下去吻住了那温软的双唇。 下一刻等他醒悟的时候,眼睛看到的却是对面那双略带戏谑的眸子。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几乎一个激灵蹦了起来,三两下跳下了床,然后不安地挠了挠头,却不知该从何处解释。 此时,屈突申若终于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右肩的纱衣忽然滑落,顿时露出了右肩的大片如雪肌肤。她笑吟吟地看了李贤一阵,轻轻眨了眨眼睛:“六郎可知道何谓不请自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鲜出炉的素面妆,美女踊跃入股 当午后,外头艳阳高照酷热无比,而这房间中同样是。在屈突申若火辣辣的目光下,李贤只觉得强压下去的心火又被吊了起来,那股蠢蠢欲动的冲动一阵接一阵地撩动着他的心怀。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既然敢在我的闺房里睡觉,又敢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揩油,还有什么好怕的?” 被屈突申若两句话这么一激,李贤顿时忘记了自己刚刚睡下的时候她根本不在身边,干脆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我自己翻墙进来的,只不过刚刚我可是光明正大,申若姐你不是已经醒了么?” “就你小子会钻空子!”屈突申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衣衫不整的模样配合着这娇嗔,看上去格外动人。她懒洋洋地把纱衣拉了上去,似乎对李贤惋惜的目光浑然未觉。等到把随随便便挽好了披散的头发,她这才施施然站了起来。 不知是天热还是刚刚那一吻的缘故,她的脸上荡漾着动人心魄的艳光,一颦一笑更是风情万种。走到妆台前坐下,她望着镜中那个眼角含春的人影,竟是有些认不出来了——只是这么一会儿,又不曾有过多激烈的肌肤之亲,她的媚态就全都遮掩不住了么? “六郎,你给贺兰扫过眉么?” 听得这么一句,略有些浑浑噩噩的李贤这才清醒了过来,转头见屈突申若正在对镜理红妆,便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后。铜镜上已经隐约有些斑驳的痕迹,因此映出的那张脸看上去比实质上的人逊色了很多。 此时此刻,他头一次感到,自己不会做玻璃镜子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没有那种可以完美映照出人脸的玻璃镜子,所谓美人也只能在铜镜抑或是水中看到自己的形貌。 屈突申若透过镜子,见李贤似乎还在那里想心事,不禁有些恼了,嗔怒着又叫了一声:“六郎!” 这下子李贤不敢再怠慢,连忙答道:“我当年给贺兰扫过眉,只是我这手艺,只怕不入申若姐法眼!” “什么手艺不手艺,贺兰既然使得,我又有什么使不得?” 屈突申若说着便转过了身子,笑意盈盈地递过一颗螺子黛:“你既然曾经为贺兰扫过眉,这螺子黛该怎么用,应该就不用我教你了!” 李贤苦笑着接过那颗精致的螺子黛,忍不住想到了昔日给贺兰画眉的情景。那时候,似乎小丫头也是炫耀似的拿出这么一颗螺子黛,然后让他蘸水给她画眉。谁能想到,这么小小一颗东西,价值便要十金,也就只有豪门仕女才能用得起。 话说回来,这年头那些眉形还真是难看,他当初为小丫头画的那种淡眉,居然还被斥以不懂化妆,真是费尽心机反而不讨好。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他却依旧轻轻在旁边的妆盆中蘸了一点水,在那张玉脸上轻轻勾勒起了眉形。画眉之后,他见旁边口脂面脂一应俱全,忽然玩兴大发,索性做起了全套。只顾着自己忙活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屈突申若正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一应动作。 “成了!”李贤随手丢下所有的东西,为了避免屈突申若照了镜子之后不满意,他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是头一次给女人化妆,申若姐若是不满意,那就自个重新画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看到李贤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过了半晌,屈突申若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个家伙如此猴急,只怕是要重施故技翻墙出去。堂堂一个沛王居然如此偷鸡摸狗,传扬出去又有谁信?话说回来,刚刚他那细心的样子还真是有趣,等等,他刚刚还说是头一次给女人化妆! 屈突申若立刻转头去照镜子,里头的人影顿时让她呆了一呆。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没画过妆似的,难道他刚刚是在装模作样?不对,她明明记得他用过口脂面脂铅粉这些所有东西!带着种种的疑虑,她不禁坐在妆台前一动不动地发起了呆。 而另一头,在几个女人的连番盘问下,溜出去的李贤也同样是招架乏力,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出去。直到他爽快地自罚三大杯,众女的鼓噪方才渐渐止歇了下来,少不得又是一阵取笑。见她们的话头渐渐转到了久久不见的屈突申若身上,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 今天的他实在是太反常了,他明明一直本着对屈突申若敬而远之的心理,怎么会一下子有那样的冲动?难道他真的对那个彪悍的大姊头有些动心,这怎么可能! 然而,想到那个慵懒地躺在床上的倩影,他的心又情不自禁地跳动了起来。好容易安抚了自己这种躁动不安的情绪, 找到了此次失态的缘由——喝酒自然是一桩,至于另这该死的夏日!要不是这闷热令人困倦的天气,他怎么也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倒头就睡! 他这边用冰水冷却自己的燥热,那边李焱娘殷秀宁则在那里窃窃私语,一时争执不下。见旁边的苏坐着正发呆,两人相视一笑便凑了过去。 李焱娘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道:“小苏,你说这六郎刚刚到哪里去了?” 苏毓自然是觉得莫名其妙:“这我怎么知道?” 殷秀宁摇头叹息,随即在苏毓身侧坐了下来:“小苏,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申若姐对六郎特别不同?”见对方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她只得索性点明,“我的意思是说,申若姐看上六郎了!” “这……这不可能吧?”苏毓想起两人年龄之间的差别,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申若姐可是比六郎大了十岁!” “这有什么打紧的。”李焱娘神秘兮兮地一笑,悄悄指了指那边无精打采的李贤,“六郎刚刚可不是失踪了一小会,我敢打赌,他肯定是暗中和申若……”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说不尽的戏谑,“要不,怎么这时候申若还不出来!” “都在这里编排我什么呢,说给我听听!” 冷不丁飘来的一句话让三女同时吓了一跳,李焱娘和殷秀宁回头一看是屈突申若,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而苏毓却没有那种自觉,打量了一下屈突申若的装扮,立刻开口问道:“申若姐,你这妆?” 这一次,屈突申若换了一身朱紫衣裙,头上青丝只是轻挽在两边,看上去格外慵懒。然而,对于她的登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她的面妆上。 李贤压根没想到屈突申若真的会就这样出来,见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妆容直看,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祈祷这位大姊头不要一倒手又把他卖了。好在这一回他着实心想事成,只见屈突申若挥了挥袖子,没好气地斥道:“这是从波斯刚刚传来的素面妆,有什么好惊奇的!我们原本就不是丑女,成天浓妆艳抹的出去,还不如这样素面朝天的好!” 波斯传来的素面妆……这位大姐还真的是吹牛不打草稿! 见屈突申若旁边一下子聚集了好几位叽叽喳喳盘问着什么,李贤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不一会儿,他的身边很快便围了一大批人。 “六郎,你今天说过折扇,我们姐妹就把这任务交给你了!”屈突申若笑嘻嘻地站在李贤面前,哪里看得出刚刚半点旖旎的痕迹,“既然要做,索性就把生意做得大些,我出本钱五十万,诸位姐妹们再添一些脂粉钱,今后若是赚了钱,大家一起分成,如何?” 李贤闻言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哪里想得到,这大姊头不仅平日生猛,居然连商机也能够一眼看穿。即使她们不说,他回去也确实准备找贺兰周这老头好好商量,把一系列发明创造弄出来,结果居然引来了一群入股的娘子军! “申若姐出五十万,那我出三十万!” “我私房不多了,我出二十万!” “我也出五十万!”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李贤一阵发愣,耳边随即钻进了一个声音:“怎么,看不上我们这些小钱?” “哪里哪里,我只是想不到各位这么信我!”李贤连忙站起来团团行了一礼,一副八面玲珑的模样。天知道,他就是看不起谁也不会看不起这帮娘子军,谁知道她们在京城有多大能量!而正当他思量着怎么用好这么一大笔投资的时候,屈突申若又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这扇子只能在夏季用,若是让其成为文人雅士的一大装饰,以后必定会更加生意红火!” 这位大姊头的脑子实在太好使了!面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李贤只得发出一阵干笑,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而在好一阵喧嚣过去之后,一大群女人又围着屈突申若再次请教起那所谓的素面妆来。 可以肯定,只要这么一大群豪门贵女一推广,这素面妆必定会风靡一时——天可怜见,他只不过是随手画了几笔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创意层出不穷,路见巾帼擒凶徒 这……这么多!” 饶是贺兰周自诩为天下第一爱财之人,看到李贤那张长长的清单也忍不住瞠目结舌。生意做得大了,自然免不了和长安城中那些顶级富贵人家打交道,也知道那些仕女的大手笔。只不过,为了李贤一句话就肯出这许多钱,他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也感到一阵晕眩。 然而,当看到李贤拿出来的几张简易图纸,他立刻就把其他所有念头抛在了脑后,眼睛瞪得如同看见了美食的恶狼,就差没有放出阵阵绿光。详细询问了此中细节,他立刻猛地一拍巴掌,露出了喜不自胜的笑容。 “如今文人雅士但求潇洒风流,只不过拿着羽扇招摇过市却稍嫌招摇,若是用这折扇,必然风靡一时。这廉价的扇骨可以用竹子,若是供那些达官贵人所用,则可用金、玉、象牙或是各种名贵木材,妙,果然妙!不单单这扇子,仅仅是扇坠,也是老大一笔生意!” 李贤一面点头一面在心中连连称许,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根本不用费心解释这么多。这种生意自然不可避免别人仿造,争的就是起步快,到时候他给他父皇母后送上几把珍品,再加上屈突申若那一批人,广告效应立刻就出来了。至于今后自然有贺兰周这个商场老狐狸去管,才不用他操心! “对了,还有另一件事,我看时下所卖的新鲜果子不少,既然葡萄可以酿酒,那么这些新鲜果子也必定可以酿酒。换句话说,其实只是换汤不换药,只要让以前那些酒有些果子的清香,必定能够讨女子喜欢。你在这方面办法多,不妨好好琢磨一下。” 贺兰周还在那里琢磨扇骨的造型以及设计等等,听到这句不过是嗯了一声。及至回过神来,他不禁站直了身子呆呆地看着李贤,好半天才迸出了一句话:“我一向认为自个主意多,想不到沛王殿下这随便一个主意,就要胜似别人一生的苦心!” 对于这种夸奖,李贤自然是豪不谦逊全盘照收。对贺兰周又交待了几句,他方才想起自己上次在那个铺子中做新鲜果汁的勾当,少不得分说一下。 “像申若姐那样的人都喜欢喝果汁,更不用说其他仕女。虽说成本高,但能吃得起冰食的,必定不是寻常人家,未必在乎那么一点钱。只是这榨汁的法子,你得好好想想,纯粹靠捣捏未免太没效率了!就是那冰块,倘若能够弄成碎屑,然后再浇上蜂蜜果汁亦或是薄荷汁,也比单纯的冰水强!我和那家冰铺的掌柜提过,你找个人和他去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铺子弄过来。” 李贤说一句,贺兰周就点一下头,等到李贤全部说完,他的脖子都已经酸了,但脸上却又惊又喜。这边送走了李贤,那边他立刻差遣伙计去请自己当初高价雇来的那批能工巧匠,少不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自己只需出创意,具体施行全有别人操心,在李贤看来,这种日子真是神仙不换。此时此刻,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路上,心里盘算着该找个什么法子去会会刘仁愿,以便能够有更大的把握在和裴炎的赌约中胜出。正当这时,他忽然瞥见了前边的两个人影。 这不是薛丁山,还有那个阿梨么?话说回来,那天在冰铺给两个人创造了莫大的机会之后,第二天他就被屈突申若等娘子军给拖住了,没来得及去问薛丁山结果如何,看如今这架势,似乎进展不错啊! 这 薛丁山一身的宝蓝长袍,却没有一如往日那样背负长在腰中挎了佩剑,看上去颇有些斯文气。至于旁边的阿梨则是紧身胡装,青丝照男子式样高高束起,在满街人流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策马远远吊在两人后头的李贤赫然发现,不少男子在和这一对擦身而过的时候,都会拿眼睛去瞟阿梨,不少人甚至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欲望之色。 年龄虽然差不多,但如果说薛丁山还是一颗青涩的果子,那么阿梨早已经是可供采撷的熟透果实,这人人觊觎也是很正常的事。话说回来,这一回两人能够名正言顺地双双出来闲逛,薛仁贵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似乎应该不存在吧? 哪个当老子的肯让自己的姬妾和儿子同游,除非是脑袋生锈了!不过,也不排除是两人私下里偷偷溜出来逛街。 正当他准备继续跟下去的时候,前面两个人忽然毫无预兆地齐齐转身,登时和他这个高坐马上的打了个照面。见薛丁山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原本还有些尴尬的李贤心中不觉好笑,立刻理所当然地上得前去。 “丁山,真巧啊!”无疑,这句话和上次阿梨巧遇薛丁山时说的话如出一辙。 “呃……”这回薛丁山没有再答什么确实很巧之类的傻话,而是斜睨了旁边的阿梨一眼,见其依旧笑吟吟的,这才赔笑道,“六郎你怎么又到西市来逛了?” 许你们两个情侣逛街,就不许我四下走走? 李贤翻了个白眼,正想取笑两句,忽然只听得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嚷嚷:“杀人了!” 一句话顿时让三个人全都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见一个黑衣汉子飞一般地朝这边冲了过来,手上甚至隐约可见血迹。而他后面还追着好几个彪形大汉,虽说全都是便服打扮,却似乎更像是军中勇士。 还不等李贤跳下马,薛丁山拔出剑,阿梨便一声娇斥冲了上去。那黑衣人没料到拦截的竟是一个如花少女,愣了一愣之后立刻露出了满脸凶光,右手寒光一闪,赫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冲阿梨当胸扎去。而这个时候,拔出长剑的薛丁山刚刚冲上前,却离着两人却还有数步,而李贤则干脆不下马了,直接策马上前拦截。 却只见阿梨不慌不忙,利落地侧身闪过搠胸一刀,右脚猛地高高撩起,狠狠地踢在了那人手腕上。那匕首落地不提,旁人便听得咔嚓一声,就看见那个黑衣汉子捂着手腕满脸痛苦,而下一刻,他的小腹又中了重重两下,一时倒地不提。 这不过是几息的功夫,等到薛丁山上前,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看到满脸紧张的薛丁山站在阿梨旁边连声盘问,李贤却不由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敢情又是一位巾帼英豪,这年头的女人真是太彪悍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不解少女心,木讷本心性 个彪形大汉此时终于齐齐围了上来,见那黑衣人如此由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免将目光全都投在了阿梨身上。待到看见后来的李贤和薛丁山,其中一人忽然惊呼了一声,慌忙上前深深施礼。 “某是刘仁愿刘将军麾下护卫,今日之事多谢沛……六公子相助!” 李贤刚刚还在思量自己似乎见过这人,听他这么一说不觉大感巧合——自己刚刚还在想怎么去会会刘仁愿,这时候就偏偏让他遇到了对方的属下。他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才准备客气两句,忽见那黑衣人抬起头来,满脸怨毒地往这边扫了一眼,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软倒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一遭让他大吃一惊,而那几个护卫也同样大感意外。 “这是……” 那领头的护卫恨恨地一跺脚,听到李贤发问,他略一犹豫便拱拱手道:“六公子,此地乃是万年县管辖范围,这出了命案不是小事。此人先头重伤了我一个兄弟,如今虽然已经自杀,但某不得不先把人送去县衙。我家将军一直想要前去拜访公子,却为诸事所阻,如今正在永安坊寓所养息。” 这话虽然没说明白,但是李贤原本就经屈突申若暗示,怎会听不出名堂,遂笑着点头。见四周人日渐围得多了,他便招呼了薛丁山和阿梨一声,趁着万年县地差役还没来之前溜之大吉。寻了一个少人问津的酒肆。三人便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不等李贤开口,阿梨便忽然问道:“刚刚那人看上去不是中原人物,看手法,似乎也不是我们西边的。” 此时,仍旧一头雾水的薛丁山也忍不住问道:“六郎,刚刚那个人自称是刘仁愿刘将军的属下,难不成刚刚那个黑衣人是高句丽刺客?” 李贤知道阿梨是铁勒人。又懂得武艺,自然了解西边那些部族。听得这一句,见四周没有外人,他便耸耸肩道:“刺客是刺客,但究竟是哪里来的只怕就难说了。为了混淆视听,只要收买几个亡命之徒。谁都能做得和刺客一个样子。” 薛丁山此时立刻回想起当日李义府的那封信,脸色一时变得很难看。而旁边地阿梨看看薛丁山,又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李贤,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拳头大,怕什么这些鬼鬼樂樂的人!想当初薛延陀势力那么大,最后还不是没了?对了,薛大哥,上次我就想问了。他到底是谁?” 李贤见薛丁山有些犹豫,想到老薛能够将这铁勒少女留在家里。又能够放任她在外面闲逛,他便断定其身份应该是可靠的。当下他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道:“我是丁山的朋友。姓李,阿梨姑娘不妨跟着他叫我六郎就行了!” “六郎?”阿梨好奇地打量了李贤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薛将军曾经说过,薛大哥跟地是那位就是……你胆子真大,居然不带一个随从四处乱跑。话说回来,你就不怕我是铁勒人。也像刚刚那个黑衣人一样图谋不轨?” 见这美艳少女刻意收起笑容,装出了一幅凶相。再看看旁边目瞪口呆的薛丁山,李贤不觉心情大好,忽然一下子踢开凳子站了起来,顺便把手搁在了剑柄上:“美人有愿,我自当就在此奉陪!” “喂,你们两个……”薛丁山一时大急,刚刚站起来就看见自己左右两边的人哈哈大笑,一时间更觉摸不着头脑。见李贤笑吟吟地重新落座,他便感到自己这样站着颇显鹤立鸡群,便只得怏怏坐下。 不同于薛丁山的木讷,李贤向来极善言辞,尤其是面对女孩子更是如此。坐下来三两句花言巧语,阿梨的话匣子就完全打开了。 原来,她的部族昔日亲大唐,所以在铁勒诸姓叛唐的时候首当其冲,几乎被屠杀得干干净净。在西征军抵达之后,出于为父兄复仇的愿望,她便投入了薛仁贵麾下,有了这么一个识途的向导,唐军一路战事自然更加顺遂。之后西征军劫掠铁勒诸部,一些高级将领更是强掳了不少铁勒贵族女子,而薛仁贵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就让她以同样的名义回了长安。一心好强地她不愿意去投靠母族,其实她母亲的家族,无论是在铁勒还是吐蕃吐谷浑等都还有不少势力。 听完阿梨这长长一段故事,见薛丁山还在张大着嘴巴出神,李贤哪里不知道这个小子肯定也是第一回听到,不由在暗地里连连哀叹。要追女孩子,怎么也得先上去表白了,哪怕人家直截了当拒绝了,也比薛丁山自己长吁短叹没辙得好,这种事也不会让他这个外人先知道原委。 话说回来,要是老薛知道自个地儿子背地里诽谤他老牛吃嫩草,不知道是不是会气得吐血? 人家明显是一对,李贤自然很不想留在这里当电灯泡,无奈薛丁山属于笨嘴笨舌的闷葫芦,而阿梨则是一个极会说话地,死死缠着李贤盘问薛丁山的那些旧事。本着促进两人相互了解的原则,他只得搜肠刮肚变着法子逗人开心,结果看见一旁的薛丁山仿佛是听别人的事似的,只知道往阿梨脸上瞧,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娘的,又不是他李贤追女孩子,这叫什么事! 借着上厨房催酒菜的名义,他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出门地时候随便拎了个伙计关照了一番,随即立刻上马走人。驰出街角的时候,他回头一看,只见那边窗口地阿梨笑如花,而旁边的薛丁山则一脸茫然的模样,显然没料到他会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 这小子的运气真好,就这木讷的性子还有这个美艳的阿梨肯倒贴,真真是傻人有傻福! 出了西市,李贤便停住了马——今天正好李绩放他们的假,李敬业程伯虎两个人自然是去寻欢作乐了,薛丁山如今也是美人相伴,他这么一个平时最有女人缘的怎么忽然变得冷冷清清无人理睬? 站了老半天,直到发觉太阳晒得头皮发麻,他方才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既然刚刚都撞见刘仁愿那批护卫了,干脆去看看老刘算了,反正他眼下孤身一人,也不怕太过招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刺客的无限可能性 安坊刘宅在哪里? 事实上,对于诺大的长安城来说,要找特定的官员宅邸并不容易。大大小小几十个坊,每个坊至少居住着上百个官员,官品从高到低不等。倘若不是那种在朝中名声赫赫的高官,那么,要找到其寓所必定要询问坊墙门口的守门人。 但是,当李贤在永安坊门口问起刘仁愿的府邸时,两个守门人却同时大摇其头,其中一个甚至还用极其坚定的语气表示,刘仁愿在长安的府邸根本不在永安坊,而在永宁坊。虽然只是一个字的差别,但位置却隔了老远,因此李贤不禁有些犯了糊涂。 “这位公子,要说长安那些贵人的宅邸,没有人比我们这些人更清楚了。按照小人指的路去走,绝对能够找到刘将军的府邸,错不了!” 面对这样信誓旦旦的回答,李贤便开始怀疑自己适才是不是听错了。可是,他回头路还没走多久,却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刚刚那一拨人。 “六公子!”领头的那个汉子一见李贤惊诧的模样,略一思忖便得知了症结所在,下马见礼之后便满脸歉意地解释道,“因为朝堂上如今议论太多,将军又刚刚遇了点麻烦需要静养,所以便搬离了永宁坊,找了一个临时寓所,想必是那守门人还不知道。” 所谓的议论太多是什么意思,李贤自然明白,当下含笑点了点头。而那几个护卫却不走他刚刚那条道,而是特意绕了一大个圈子,从另一边的大门进了永安坊,这不由得让他心生警觉。只看这种提防的架势,便足可见所谓刺客并不是什么做做样子,只怕刘仁愿真的伤得不轻。 所谓的临时寓所,其实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临时的模样,看上去同样是富贵气息逼面而来,一副富丽堂皇的景象。由于有护卫陪伴而来,因此并没有人上来盘问李贤身份。顺顺利利进入了中庭,他才发觉这里到处都是腰中跨刀的家丁护院,不由得更觉凛然。 “六公子不知道,那一夜进入永宁坊宅子中的刺客足足有十几号人,而且似乎熟悉地形,刺伤我家将军之外,更是杀了几个家仆和姬妾。事后将军不但暂时搬离了那里,亦不得不多派人防卫,便是如今这幅模样。” 堂堂大唐帝都,竟然有十几个刺客进入朝廷大将的宅子里行刺? 如果不是李贤看到那护卫头领刘善满脸怒色不似作伪,恐怕就要以为那是开玩笑。毕竟,他独来独往也不是一两天了,连一个敢冲撞的人都没有,更不用提什么刺客。 穿过中庭,带路的护卫便从刚刚的八个削减成了刘善一个,其他七个都散开了来。趁着这个机会,李贤便问起了刚刚西市上的那一遭,结果对方当即露出了切齿痛恨的神色。 “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有人突然冲出来,一刀捅在了刘达的腰眼上。那刺客虽然毙命,但刘达也死了!那些狗日的高句丽贼子,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对将军不利!” 李贤听在耳里,却没有回答。脚下的小路眼看快到尽头,他便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幽静的小楼。然而,外头那十来个全副武装的护卫却带来了一股肃杀的气息,看上去显得极其不相称。许是早就有人来通报过了,因此他一走近,一群人便齐齐下拜,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自来武将都有这样的护卫,因此李贤虽然觉得这些人质素不错,却没有多少奇怪。刘善送他进了门,自个便悄悄地退了下去,而李贤见正堂幽静无人,壁上却悬挂了诸多题字,便优哉游哉地一幅幅欣赏了起来。 正当他为当中一个斗大的“武”字而惊叹不已的时候,身后忽然想起了一个洪钟一般的声音:“殿下亲来,请恕某不能出门迎候,实在是罪过!” 李贤转头一看,却只见刘仁愿站在身后,左手明显软弱无力地低垂在下方,脸色苍白不说,精神也有几分萎靡。见刘仁愿还要行礼,他连忙摆手止住,亲自将其扶着坐下,这才歉然道:“若不是今日在街头巧遇刘将军那几个护卫,我也不会想到刘将军会伤成这幅模样。不知道大夫怎么说,可有什么大碍?” 刘仁愿毕恭毕敬弯腰谢过了李贤的搀扶,随即忿忿不平地叹道:“一点小伤而已,只不过并非战场上光明正大拼杀而致,反而是被诡魅小人所伤,实在可恨!” “今日我在大街上也助贵属抓到了一名刺客,只可惜却被他自杀死了。话说刘将军可对这些刺客有什么眉目?” 刘仁愿是个爽直人,略一思忖便摇摇头道:“如今百济已经 只剩下高句丽依旧不服教化。屡番征讨之下,只怕i派出刺客也是可能的。只是某想不通的是,为何不趁某在百济时下手,偏偏追到了这长安城,难道他们就不怕陛下震怒么?” 这皇帝老子既然震怒了,你这老刘虽然受伤,又岂能逃脱得了朝臣弹劾? “刘将军身为熊津都督府都督,又驻守百济,要说海东有不少人欲得刘将军性命而后快,自然也是可能的。”李贤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刘仁愿的脸色,见其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便趁热打铁地道,“所以说,这刺客的可能性么,其实有内外两重区别。”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好半晌,他才听见刘仁愿吐出了一句话:“愿闻其详。” “这外头么,无论高句丽、新罗甚至是百济,都有可能做这种事。高句丽就不用说了,那是我大唐兵戈所指,再加上刘将军在海东驻扎,心怀恨意自然是理所应当。至于新罗,他们一心要一统三国,却不料我大唐并没有真正亡了百济,不满之心也是有的,派几个刺客嫁祸也不无可能。就是百济,当初是我大唐使得其覆灭,如今虽然芶延残喘,国力却一泻千里,指不定有人鼓动某些人除此下策。” 李贤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见刘仁愿愈发惊诧,心中不由得意得紧——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徒弟,李绩一直防备着要上高丽去打仗,所以书房里头的地图一大堆,平常和他举例子的时候也全都是拿那三国说事。要是如今连糊弄刘仁愿都做不到,那他跟着李绩那么多年也就白学了。 “某前次见到邢国公苏大将军时,曾经听他说过沛王殿下从英国公学习武艺兵法多年,某见识过了殿下那首绝妙好诗,想不到殿下居然对海东局势还有如此见解!” 刘仁愿说着便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忽然又重重叹息了一声:“不瞒殿下说,海东局势多变,高句丽、百济、新罗,各有各的盘算,殊难料理,尤其是高句丽更是狼子野心。某本是武臣,虽然对行军打仗颇有心得,但如今驻守百济,面对的不单单是军政还有民政,若不是有刘正则……” 似乎是察觉到说漏了嘴,他露出了些许懊丧之色,但最后还是坦然直陈道:“我知道刘正则昔日黜落,乃是戴罪之身,但自从他到了海东之后,对于局势向来把握准确,帮了我不少忙。我此番回来述职,朝中非议极多,更有新罗使臣也在陛下面前诋毁于我,再加上这一次的刺杀,实在是……” 这刘仁愿确实爽直到近乎老实了! 李贤看到这一位露出了明显心灰意冷的神色,哪里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只适合在战场上拼杀,而不适合在人事关系错综复杂的朝堂立身。只不过,这样的人才真正值得信任,该点明白的还是得提点明白才是。 “刘将军,刚刚我不过是说了外,这内里的因素却还没有说。”见成功拉回了刘仁愿的注意力,他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刚刚提到了刘仁轨刘正则,那么你应该知道,他当年是因为谁而被黜落的,如今在朝中攻击你最多的又是何人门下?退一步说,刘将军身为大将,一回长安便遭人行刺,这传扬开来,指不定别人又要多一条罪名了。所以,这看似单纯的刺客,其实还是有无限可能性的。” 见刘仁愿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额头青筋都快爆了出来,他知道这回给人家的刺激大了,连忙安慰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这就笑眯眯地起身告辞。 他只是给出了所有可能的猜测而已,并没有把矛头对准谁,至于人家怎么想,他就管不着了。如果他猜的没错,只怕刘仁愿受到召见也就在这几天。 出了这座大宅子,他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少不得轻轻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然而,他这边才小跑了没多久,耳边忽然又是一阵急驰的马蹄声。还没等他回头去看,身下的追风就忽然自行做出了反应,速度骤增不说,一下子更偏离了刚刚的急驰路线。而此时此刻,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另一个急促的声音。 嗖—— 虽然只是在疾驰过程中瞥见一眼,但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那支深深扎在地上,尾部仍然在颤动的东西,赫然是一支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就算你是我老爹,也别想动我的人 时此刻,李贤一直以来勤学苦练的马术终于有了用武几乎是一个闪身离了马背,只用一只脚勾住马镫,整个人缩到了马腹下,这才朝后面望去——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骑手飞快地调转马头离去,动作极其迅速。 他娘的,居然真的遇见刺客了! 想到那支深深扎在地上的箭,李贤只感到背上凉飕飕的。要不是他这匹追风反映得快,要不是自己听到马蹄声有那么一点反应,他刚刚只怕就要伏尸当场!刚刚他还在刘仁愿那里暗自嘀咕自己独来独往,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险情,这里就立刻窜出来一个刺客,这简直就是给了他一个耳刮子。 可是,对方究竟是知道他的身份而欲行刺,还是他只不过因为探望了刘仁愿而遭殃? 他此时再无犹豫,重新回到马背上,立刻又倒转了回去,然后下马将那支箭拔了出来,没有细看就直接塞进了马褡裢中,顺便还往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四周都是高墙大屋,没有任何端倪,他这才再次上马。一路转了好几个圈子,确定决没有人跟踪,他这才放开了马速一路疾驰直接回宫。 匆匆进了自己的武德殿,李贤只觉原本一肚子好心情无影无踪。要是弄不清楚这行刺之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怕日后出门还会遇上,他的人身安全是一方面。可如果闹到李治和武后耳里,他铁定要被禁足,以后这样在外头悠闲晃荡地日子就再也别想了! 旁边的阿萝还是头一次看到李贤露出这样阴沉的表情,联想到他起初出门时的兴高采烈,她不禁心中万分奇怪。招来几个宫女吩咐了一声,她便走到李贤身边,低声建议道:“殿下,看您这一身大汗。是不是先去沐浴更衣?” “嗯。” 李贤这才感到一身衣服早就粘在了身上,不免觉得一阵燥热,当下便点了点头朝后殿走去。后面的木桶和一应沐浴用具早就准备好了,更有几个宫女身穿薄纱在那里预备伺候,而他心中却一点绮念也无,懒洋洋地把自己泡在水里。就再也不想动了。 热腾腾的水蒸气一点点地渗进了毛孔,在洗去了一身污垢的同时,却也让他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疲倦,恨不得立刻沉沉睡去,只是发晕地脑袋却让他觉得一阵不舒服。 “蓉娘呢?” 这随口一句话却引来了旁边长时间的静寂,许久,那个在李贤背上使劲揉搓的宫女方才嗫嚅道:“回禀殿下,下午蓬莱殿来人,宣蓉娘到蓬莱殿去了。” 蓬莱殿……那不是他父皇住的地方么? 李贤一下子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心中颇有一种难明的感觉。见自己对面的那个宫女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地眼睛。他愈发感到一阵不对劲。上一回李治确确实实问过他有关蓉娘的事情,只不过事后没有下文。他也就渐渐淡忘了。毕竟,单单论容貌。蓉娘算不得最最出色的。 当下他也没有再泡下去的兴致,匆匆擦干了全身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衣服,立马让人把阿萝找了过来。屏退了那些无关人等,他便沉声问道:“蓉娘是怎么回事?” 刚刚宫女来通知的时候,阿萝就已经有些慌乱,此时见李贤目光有异,她不敢如平常那样无所顾忌,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殿下。这几日蓉娘天天都应召前往蓬莱殿。听说陛下很喜欢她的手艺,前两天还特意赏了一对金钏。只因为次次都不过一两个时辰。所以我们也没有告诉殿下。再说……” 再说两个字后头隐去的是什么意思,李贤当然廖若指掌。君有命,臣不敢辞,更何况蓉娘本是一个宫女,又怎能拒绝君上的召唤?别说是蓉娘,就是他李贤,老爹要人,他敢不给?要是换作别个人,说不定还得认为自己的人给皇帝看上是一种荣幸。 可是,他就是不想给!他地宗旨就是——就算你是我老爹,也别想动我的人! “殿下,这件事……奴婢已经下令武德殿上下三缄其口,所以皇后娘娘应该还不知道。” 一句话让李贤陡然上心,端详了阿萝一会,他终于感到一阵轻松——这个当初他母后千挑万选送来给他管家地宫女,如今总算是彻彻底底成了他的人。这样地事情没有去禀报武后,足可见其真心。如果他那位父皇真的只是喜爱蓉娘的手艺,那也就罢了,可要是李治一时色心一动……他老爹这种色心一动的事情还做得少么? “算了算了,等蓉娘回来让她来见我!” 然而,等到他黄昏时见到蓉娘的时候,那股侥幸的心思立刻全都没了。虽说蓉娘鬓发丝毫不乱,尽管那身衣裙和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但是,那种慌慌张张的样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地,更不用说眸子中间流露出的深深惊恐。 李贤没有费心去问怎么回事,这样地表情无疑只有一个可能——他那个父皇终于动色心了!就算这次没有得逞,但只要她还在宫中,总有下一次,下一次不成还有下下次。别说他眼下只是沛王,就算是太子,难不成还能和老爹去抢一个侍女?大唐皇帝抢人家老婆那是有名的,那位赫赫有名的杨贵妃还是玄宗皇帝从自个儿子那里抢夺过来的,更别说区区一个侍女! 直直盯着蓉娘看了老半晌,他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蓉姐,倘若父皇来向我要你,你究竟愿不愿意?” “不!”蓉娘脱口迸出了一个字,随即立刻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嘴。见李贤身边仅有一脸若无其事的阿萝,她嗫嚅了一阵方才讷讷道,“殿下无须为奴婢的事情操心,想必陛下也不过是为了奴婢的技艺,没有其他意思……” 许是想起了刚刚在蓬莱殿的经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好了,蓉姐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放心,你是我当初亲自向母后要来的人,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放着不管的!” 李贤刚刚信誓旦旦地说出这句话,外头便传来了一个叩门声。 “殿下,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他那位母后真是消息灵通! 虽说心下一震,但李贤何尝不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用安慰的目光看了蓉娘一眼,他立刻带着阿萝出去迎接。这一回的事情,可是全都着落在他母后身上了,说不定还能够有些其他收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巧舌如簧万事顺遂,大姊头亲自出马 母后,我听说这一次又要放宫人了。蓉娘的年岁在i中间也算是大的,家人也正翘首以盼,她上次求过我,我也答应过她。母后能不能给一个特恩,也好全了人家的天伦之乐,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母子间没说两句话,李贤便笑嘻嘻地把这番冠冕堂皇的话送了上去。而坐在那里的武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李贤一番,忽然伸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弹,没好气地斥道:“放宫人这种事向来都有规章制度,你居然拿出来送人情?你上次眼巴巴地向我讨了她去,如今又把人送出宫,这也太儿戏了!” “规章制度还不是母后你一句话么?”李贤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见四周一群宫人内侍都躲得远远的,他愈发心中笃定,遂低声道,“母后,我这里有阿萝就够了,既然用不着再训练什么宫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放了她出去,就是武德殿现在这些宫人,也都会说我的好不是?” “怪不得你五哥和我说过你狡猾,果然是鬼灵精!”武后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最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你让她好好预备预备,别到时候来不及安顿!” 一阵闲话之后,武后少不得又耳提面命了几句,嘱咐李贤不得胡闹,这才起身离去。而李贤送完这尊大神,回到内殿立刻擦了一把汗——还好还好,他一开口就把武后的话头给堵住了。否则若是等到他那母后先发话安排,他就被动了。 对着满脸不安的蓉娘,他眨眨眼睛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蓉姐放心,有我出马,自然手到擒来,你就收拾收拾预备出宫吧!” 蓉娘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一下子竟忘记了其他,扑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李贤,一时已是泣不成声。李贤此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哪里会不知道她的苦楚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深宫岂止比侯门深了百倍? 他忽地想到蓉娘如今已经老大不小,就是回家只怕也难以安顿,思量片刻便又嘱咐道:“蓉姐你先回家看看,若是回家之后有什么不顺遂或是呆不下去,就去万古斋找贺兰周,对他说是我差遣你去的,他自然会设法通知我。” 蓉娘猛地抬起眼睛,感激涕零地点了点头:“多谢殿下成全!” 另一头,离开武德殿的武后径直回到含凉殿,命人取来了早就拟好的放出宫人的名单,细细端详了一番便蹙起了眉头。旁边的阿芊刚刚跟着武后去了一趟武德殿,虽说没听清楚母子俩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从武后一回来就讨要这个看,心中自然是有些明白。 “娘娘,是不是要把那个蓉娘放出去?” “贤儿都主动开口求了,我也许了他,自然就这么办。”武后浏览了一整个名单,又另取了一张纸重新誊抄了起来,顺便把蓉娘的名字加在了中间,“贤儿这孩子人小鬼大,刚刚那明显都是鬼话,分明是知道了他父皇那点勾当。” 阿芊自来便喜欢李贤,又没少受过好处,此时也连忙笑道:“沛王殿下玲珑心思,可不是一心向着娘娘?奴婢也曾经见过那个蓉娘几回,不过一个老大不小的宫人罢了。想来陛下不过是一时兴起,过后也就忘了。如今放出宫去,一来昭显了娘娘仁德,二来也遂了殿下心愿,三来自然是可以永绝后患。” 武后听着不过淡淡地笑了笑,命阿芊拿了去掖庭宫通知上头的一应宫人准备,这便到后殿去看李旦。抚弄了一会幼子,她的神情便怔忡了下来。 虽说已经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后宫又没有别的嫔妃能够争宠,但是,对于把所有青春都扔在了这深宫之中的她来说,表面的荣光从来就是不可信的。她姐姐死了,结果又出了一个蓉娘;蓉娘走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 六月末,朝廷颁下恩旨,准皇后所请放出宫人七十八名,朝臣自然是人人称颂皇后仁德。在一大群白发宫人的中间,几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自然是格外欣喜——单单放出一个蓉娘自然太过显眼,武后在庞大的宫人中间挑选了几个年岁差不多而又身体病弱的,轻轻巧巧地将蓉娘遮盖了过去。 至于李治在又一次派来王福顺召蓉娘去蓬莱殿的时候,终于知道了这么一件事。虽然有些恼怒,但是在武后的刻意温存下,他很快就把此事抛在了脑后。他不过是因为韩国夫人的旧情方才对蓉娘另眼相看,如今既然人都不在了,那心思便渐渐转了。 而正如李贤所料,李义府果然是抓住刘仁愿被行刺的事情大做文章,洋洋洒洒上了一道数千言的奏折,言说刘仁愿任职期间不能安抚海东,述职的同时居然带来了刺客,若是惊扰了圣驾如何了得. i|奏折一上便有如泥牛入大海,半点动静都没有。 程家老宅的演武场如今成了李贤四个人聚会的最佳场所,虽然这天依旧是闷热难当,但这里李绩管不着,就是他们四个人最大,再加上附近就是城门,外头是程家果园,有源源不断的新鲜果汁供应,因此四人愣是愿意多跑这点路。听得李贤说起那一天去刘仁愿那里的经历,即使以李敬业和程伯虎的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更不用说薛丁山了。 “光天化日,居然有人这样大胆!”说这话的是心有余悸的李敬业,别看他平日和李贤言笑无忌,但他心里却知道,要真是李贤出什么事情,就是他爷爷也承担不起。 程伯虎狠狠朝旁边落下了巴掌,拍得尘土四起,自己却浑然不觉:“翻天了,居然敢暗算六郎!若是让我老程抓住这家伙,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倒是薛丁山更加谨慎些,低头思量了好一阵子,他方才问道:“六郎你说拿了那支箭?” 李贤这才想起这档子事,当下便吩咐仆人去自己的马褡裢里头取出了那支箭,而薛丁山入手掂了一下分量,又看了看尾羽,当下便很肯定地说:“看这式样,似乎不像是外族的,倒像是京城本地的名产,我似乎用过,但一时记不起来。” 程伯虎和李敬业也凑上来端详着,老半天看不出什么名堂便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前者没好气地嘟囔道:“我朝又不禁弓箭,这卖弓箭的铺子就是长安城也有不少,就算查出出自何处,也未必能够发现什么端倪。又要暗中追查不露出风声,这要多棘手有多棘手。一句话,六郎你以后别一个人出门就好!” “六郎为何不能一人出门?” 冷不丁听到背后这个声音,众人齐齐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顿时心中叫苦,尤其是李贤更把那些程家的奴仆骂了个半死。这么热的天他们自然不能坐在演武场中间,又忘了让人望风,结果硬生生把这位姑奶奶招惹了来。见屈突申若一身紧身夏装,那雪白滑腻的肌肤依稀可见,他刚刚喝下的一肚子水似乎完全白费了,一下子又口干舌燥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强笑道:“申若姐,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通知一声!” “事先通知?事先通知你们这些家伙就全都趁机溜了,还能听到你们嘀咕的那些勾当?” 屈突申若环抱双手嘲笑了一句,目光便落在了薛丁山手中的箭上。不等别人同意,她就上去夺过了那箭,对着阳光细细端详了一阵,最后便把东西丢还给了呆若木鸡的李贤。 “这是西市陈记铁铺打的箭头,他们家的箭头和别家的都不一样,我曾经使过,不会有错。只不过那里每天买箭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们若是就这样找去,保准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打听不到。” 李贤此时彻底拿这位大姐没办法了,见屈突申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索性把心一横,将那一天探望刘仁愿之后遭人行刺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指明那箭乃是刺客留下。这下子,屈突申若立时收敛了笑容,眼睛里便露出了几丝寒光。 “倘若说真是几个区区高句丽刺客,居然敢打你的主意,岂不是欺我大唐无人!”屈突申若猛地一挥手中马鞭,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之后,她便不容置疑地冲着李贤点了点头,“无论冲着你是贺兰的心上人,还是我屈突申若的朋友,这件事我都管定了!六郎,若是你现在无事,且和我去一趟西市如何?” 若是平常的邀请,李贤指不定还找几个借口推托一下,但眼下对方是一片好意,又是事关自己安危,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走,他就看见李敬业程伯虎在那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就连薛丁山也在那边用袖子擦汗。 这帮没有义气的家伙! 他正寻思着怎么好好治治这三个人,旁边的屈突申若便忽然发话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吐蕃的使者大约十天后进京,那些马球高手大约也就跟着来了。我既然要帮六郎的忙,大约没空陪着姐妹们训练。你们三个既然没事,从明儿个开始,每日下午陪她们练两个时辰。可别给我找借口推三阻四,否则输了,我就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说是你们不尽力!” 望着扬长而去的李贤和屈突申若两人,李敬业三个顿时面面相觑——怎么弄到最后又是他们三个倒霉,他们究竟招谁惹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声名惊天动地,铁铺却遇昆仑奴 贤不是第一次来西市,也不是第一次和女人逛西市,小丫头可是来过好几回了。但是,如今身边这位却不是尚带着青涩的贺兰,而是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屈突申若,这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是夏天,又要骑马,因此屈突申若换了一身紧身胡装,但即便是这样也不会有任何人错认了她的性别,即使她今日完全是素面朝天。而旁边的李贤虽然已经尽力不往她身上多瞟,但是空气中飘来了那股馨香却不断地往他鼻子里灌,再加上他总得要说话,因此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全都看见了。 这天气原本就热,旁边又有这样一个惹火的尤物,李贤只觉得浑身如同火烧似的。原本他打算经过冰铺的时候去买一点冰水解解暑气,谁知远远望见当初那家铺子,他就看到一幅人头攒动的喧哗模样,不禁呆了一呆。 “怎么,六郎你自己做的好事却不知道么?”屈突申若策马上前,和李贤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不足两尺。她含笑朝那边的方向努了努嘴,这才笑道,“如今京城里头有两样事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是这新鲜果汁可以活肤养颜,最是适合女人饮用;二是这波斯传来的素面妆,只有美女才敢,一路上但凡只要看到挂着巨大冰字招牌的店铺门口,必然挤着一群衣着光鲜的人,显然,这生意兴隆并非是一句假话。 “别说这儿,就是各家高官宅第,如今也多了几个专门制作果汁刨冰的厨子。你六郎灵机一动,好多人可是有了活路,更有不少人发了财呢!” 李贤此时此刻已经彻底麻木了,任由屈突申若怎么说,他愣是不作声——他如今已经完完全全断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大姊头很喜欢看人狼狈的模样!话说回来,这人在大唐就是没法低调,仿佛自上而下这帮人全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更不用说原本就还存着几分年少轻狂的他 临近街角拐弯处,他便听到了一阵阵的打铁声,那声音何止震耳欲聋,一阵阵响起来几乎让他头皮发麻。再看旁边的屈突申若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不觉更加震撼。正错愕间,对方忽然塞上来两团絮球。他这时方才明白过来,连忙依样画葫芦地塞在了耳中,虽然没有大效果,总归比刚刚的情形好多了。 如果说刚刚那些鳞次栉比的店铺尽显盛世风流,那么,这里两边排开看不到尽头的铁铺则让人感到了一种金戈铁马的味道。出入这里的除了一些鲜衣怒马的有钱人之外,还有不少身穿粗衣却结实魁梧的武人。在屈突申若的解释下,李贤这才得知,即使是十六卫当中的将领,也有在这里挑选所需兵器的。 他正在那里东张西望寻找着陈记铁铺,冷不丁看见一个铺子门口出来一个汉子,却只见那人肤色黝黑,头发卷曲,和中原人的长相大相径庭。见对方轻轻松松的把门口大捆的柴禾全都抱了进去,而里头不多时又响起了一阵呵斥,他不禁眉头一挑。 “那就是昆仑奴!” 屈突申若一眼就看出了李贤的好奇,遂笑着解释道:“你也该听说过,新罗婢,昆仑奴,都是时下贵人买婢仆的时候最最中意的货色。只不过,我朝如今和新罗交好,这市面上的新罗婢就不多了。而昆仑奴传说性格温顺,最最厉害的甚至能只手搏熊!我倒是想见识一下,只可惜没见过那种真正的勇士。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就是老陈买下的昆仑奴了,花了他不少钱,干活却一个顶俩,还是值得的!” 李贤当然听说过新罗婢和昆仑奴,事实上,他对于后者的兴趣远远比前者大,中原美女就看不完了,没必要在外域女子身上多留心。因此,在屈突申若的陪同下进了铁铺,见刚刚那个昆仑奴在里头忙得不可开交,而旁边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则在那里连声指挥,不禁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情形,真是像黑奴和奴隶主…… 那老者一瞥见屈突申若进来,立刻换上了满脸笑容,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就在那里搓着双手赔笑道:“大小姐,您怎么今天亲自来了?但凡需要什么,只要派人来叫唤一声,我必然带着阿洛亲自把东西送过去,怎能劳动您跑这一趟!” “反正我今天没事,所以带一个朋友过来逛逛,老陈你尽管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趁着屈突申若应付的功夫,李贤便在四周扫了一眼。无疑,打铁的炉子并不在这里,因此这里非但不显得热,反而由于四壁挂着的各式兵器,而带来了一种寒光刺骨的感觉。粗粗扫了一眼,他便从壁上取了一把剑下来,拔出来挥舞了两下,又轻轻抹了一下锋刃,立刻赞赏地点了点头。而这时候,那昆仑奴忽然窜了上来,咿咿呀呀地对他叫嚷了几句。 老陈见状顿时着慌:“阿洛,怎么这么没规矩,要是惊扰了贵客,看我不打死你!” 而李贤却没留心这句话,刚刚对方张嘴的瞬间,他赫然看见那光秃秃的半截舌头,心里一下子涌出了一股寒气——这个昆仑奴竟然被人割去了舌头! “公子,他不过是蛮子,不懂礼仪,还请公子勿要见怪。这剑算不得小店最好的,您既然是大小姐的朋友,我这里还有更锋利的宝剑……” 李贤自幼习武,又得李治关照,整个皇宫的武库差不多都是任他挑选,因此这里的兵器虽然很好,却并不足以引起他多少兴趣。瞥了一眼屈突申若,见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他犹豫片刻便点了点头。横竖他有的是钱,花点小钱买把剑回去也没有什么打紧。 穿过里头两间屋子,李贤便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顿时更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他转头去看屈突申若,只见对方同样是俏脸通红,那一身衣服已经是贴在了身上,便赶紧转过了头。 就在这个时候,前头的老陈忽然朝旁边的阿洛打了几个手势,领着众人拐了个弯,那热气很快就散了。待走到了底,他方才转过头道:“这里头大小姐来过,每样都是珍品,保准公子满意!” 一进内间,李贤就被四壁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吸引了过去,即使是以他的眼力,至少有一多半都是不认识的,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公子若是喜欢,每样五百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甘情愿被敲竹杠,却得爆炸式新闻 掏钱!” 面对屈突申若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李贤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看了看在那边门口捋着老鼠胡须异常神气的老陈一眼,他便不解地问道:“我今天不打算买什么兵器,再说了,开口就要五百贯,我岂不是成了别人磨刀霍霍的猪羊?” 屈突申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错愕了一会便笑了起来。她把李贤拉到了一边,取下壁上一把样式古朴的宝剑塞在了他的手里,这才低声解释道:“老陈这人平生没有其他嗜好,唯有爱钱如命。要从他嘴里打探消息,除非买一把他珍藏的兵器。我问你,是你的命贵重还是五百贯钱贵重?我刚刚已经套过他的话了,这一支箭是他卖出去的一批箭支之一,去向他是清清楚楚!”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敢敲老子的竹杠! 李贤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看那老陈自然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见屈突申若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他,他不禁低声嘟囓道:“一个铁匠而已,居然这么横!” “这长安城的大人物我都敢惹,就是他我惹不得!”屈突申若仿佛是洞穿李贤心思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一声道,“他是这一行的老人了,这西市的铁匠不是他的旧友就是他的徒子徒孙,我可不想以后兵器坏了没人修理!再说,没有这些个铁匠。哪来地军中那些杀人利器?要不,你端出沛王的架子去试一试?” 免了!李贤当然懒得为了这么一丁点钱坏了自己的名声,当下就拿起那把剑说是要了。闻听这句,那老陈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之后一口答应到时候去屈突家收账,这才把两人让进了一间小屋。 “大小姐刚刚问的那支箭,确实是我这里出去的,一共五百支。全都要求用上好的雕羽,我凑了好几家人方才准备齐了材料,最后大概是一个月前交了货。” 听到一个月前,李贤心中计算了一下,恰恰是刘仁愿回京的时间,便连忙问道:“那些人你以前可曾见过?” “其中一个我曾经见过。那一次多亏了他,我才能够做着英国公的一笔生意。啧啧,不过是一副甲胄,要求高得惊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完成,结果到手八百贯,不过硬是让他刮去了一百贯!这家伙就是一个客,专门兜生意地,京城人面熟得很。” 弄了老半天,居然拐到李绩身上去了! 李贤心里一阵好笑。转念一想,忽然又感到自己这没头没脑的追查更是好笑。像这样的事情。对方若是没有个狡兔三窟的作风,那就是真正的呆傻——除非真的是什么来自高句丽地刺客。反正已经是把大唐得罪到家了,遮掩不遮掩全都一个样。 屈突申若却不耐烦了:“老陈,别兜圈子,那个客叫什么名字?” “咳,大小姐怎还问我,你之所以到我这里买弓箭什么的,也不是他介绍来的么?再说了,凭大小姐和他的情分。啧啧,这别人还是真的不能及。” 李贤没来由感到心里一阵不舒服——虽说他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对这位大姐有什么企图。但是从贺兰的描述来看,屈突申若虽然美艳动人,也不乏追求者,但因为眼界过高,似乎并没有什么心上人。如果这么说,这陈老头所说的情分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下子屈突申若终于勃然色变,一时竟没注意到李贤也转过了头在看她。略一沉吟,她便又问道:“除了此人,你可还记得其他什么?” 老陈笑着点了点头,突然,他又狠狠一拍大腿,咋咋呼呼地嚷嚷道:“我想起来了,那时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而那天跟着来的其他两个人却一直都披着斗篷。我看见他们在里头穿着白色的衣裳,似乎也带着佩剑。” 接下来地线索都有些零零碎碎,李贤一一记在了心里,这才和屈突申若一起起身离去。到了门口的时候,看到那个昆仑奴阿洛还在那里忙活,他不禁停了一停,最后还是跨出了大门。 “怎么,你认为老陈对他太过严厉了?”屈突申若利落地上了马,见李贤还在那里发怔,便笑吟吟地道,“你别看老陈一幅死要钱地样子,心肠却不坏。当初要不是他收留,只怕这个给人割了舌头的昆仑奴就死定了。你也应该知道,太宗皇帝晚年地时候战事很多,不少将士都丧命沙场,留下了不少孤儿寡母。老陈的故友有好些都是这样死的,家小全都是他养着。” 古来征战几人回,真是一点不假! 李贤此时此刻倒是对这个贪财的陈老头多了几分敬意,他就知道,以屈突申若这种个性,怎么会没来由对一个嗜财如命的糟老头铁匠这么客气,原来是这个道理。就是那个昆仑奴倒也还算运气,这年头好心人确实已经不多了。 感慨归感慨,在他看来,这昆仑奴自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如今更想知道的是,那个听上去神通广大的客究竟是谁,和屈突申若又是什么关系! “申若姐……” 他一句话还没问完,屈突申若便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想问那个客是谁?” 李贤见屈突申若一下子露出了咬牙切齿地表情,顿时有些糊涂,难不成他刚刚会错了一丝,那家伙和屈突申若有仇?可是,一个小小的客,应该不至于和这位大小姐有交集吧?再说了,以屈突申若如此彪悍地个性,就算是对方真的得罪了她,也该早就消失了才对。 “那不是什么客,他家里的钱够他花销几辈子都不止,偏生这家伙就是不安分!”屈突申若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居然还被人家称作客,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弟弟!难不成是屈突仲翔! 李贤目瞪口呆的同时,心里终于松了一口大气,伴随而来的也有深深的疑惑。 屈突仲翔这个人他也见过好多次了,最初的印象是典型的恶少,接下来则是屈突申若的弟弟,仿佛除了那一回听到这家伙和周晓在那里议论西征将领被弹劾的事情之外,其余时候他压根没注意过这么一个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家伙居然还能当客兜生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仲翔遇险,申若问罪,三堂会审 突家的大院从来就不是屈突仲翔喜欢呆的地方,因为在这里,他就会感受到那个无比强势的姐姐无处不在的影响力。虽然他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虽然他才是家业的真正继承人。但是自打小时候起,无论文武,他从来都不过是中平之资,就只见姐姐屈突申若能文能武,他最终扬名却是拜了恶少之名。 可是,他又不是天生的纨绔恶少! “仲翔,仲翔!” 听到耳边这个声音,他这才浑身一激灵,见是周晓正在那里冲他打手势,他觑着四下无人,慌忙奔了上去。及至躲到墙角,他才低声问道:“上次的事情成了?” “那当然!” 虽说母亲就是长公主,父亲也算官运亨通,但周晓跟屈突仲翔干了两回之后,愣是喜欢上了这种自食其力的味道。此时此刻,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囊,轻轻摇了摇,里头的钱币就发出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 “当然成了,一共三百贯,全都兑成了金钱在这里!” 屈突仲翔兴奋地挥舞了拳头,默默心算了一会,他猛地一拍巴掌道:“这样算下来,我们俩如今积攒下来的钱有一万多贯了!嘿,够本钱自己使了,以后要是我有了钱,就自己建宅,省得人家说我一个男人还及不上我姐姐!” 虽然屈突仲翔没有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周晓还是本能地打了个寒噤。但凡是少年,总对那些成熟美艳的女人有深深的期待,打从认识屈突仲翔开始,他就倾慕上了屈突申若的风姿。问题是,这位大姊头太彪悍了! 头一回和她打马球就被打得找不到北,头一回和她练武就被打得满地找牙,头一回和她喝酒就喝得酪酊大醉三天难醒……无数次的头一回汇集成了无数惨痛的经历,这也使得他彻彻底底打消了那种念头,彻彻底底把屈突申若放在了可以远观不可亵玩的地位。在他心目中,这个世界上能够降服这位大姐的男人,绝对没有生出来! 良久,他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仲翔,我们这样做,要是让你姐姐知道,会不会大发雷霆?” 如果说刚刚是三月阳春,那么这个问题立刻让此时的气氛变得犹如腊月飘雪。屈突仲翔在打了个哆嗦之后,最终还是狠狠心道:“我又没有偷鸡摸狗,不过都是挣得正当钱,就是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话虽如此,那股色厉内荏的味道却显而易见。 照例把钱交给了周晓,又再三嘱咐了他小心保管,屈突仲翔便兴冲冲地原路返回。天气炎热,他的心里也同样是热乎乎的——谁说他屈突家就是阴盛阳衰,他偏不信!要是他挣够了钱,以后就在屈突家大宅院的对面建上一座大宅子,让别人都知道,他屈突仲翔不是只靠家里荫庇的主!就是当官,他以后也一定比爷爷屈突通当得更大! 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他不免有些心不在焉。由于他刻意不让屈突申若知道自己干的这些勾当,因此每每为了这些事出门的时候,打扮往往异常朴素,和一个平民少年没什么两样。至于上门兜生意,他这个武将世家子弟的名头就占了很大因素,只要因势利导,几乎是无往不利,那些不把钱放在眼里的武将们往往会爽快地让他稍带一样兵器或是甲冑回来。 再这么下去,他就干脆自己找人开一家铁铺得了,雇上几个铁匠,光是卖佩剑就是一桩最好的生意!现在那些读书人都喜欢佩剑,这该有多少生意! 正在美滋滋想着这些的他并没有注意后面多出了几条尾巴,更没有注意到自己走的这条巷子中空空荡荡,只顾做着自己的发财美梦。正当他准备拐弯的时候,却只见前方一道黑影当头袭来。大骇之下,他平日习武的反应终于发挥了出来,身子几乎是本能地一侧,恰恰躲过了那一击。 还没等他跳起来拔剑反击,后背忽然中了重重一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地。朦胧间,他只听到头申若单单对六郎另眼相看,我还不信,今天亲眼看到,我算是信了!” 李贤对于这位姑姑的做派早就习惯了,此刻听到这句调侃也干脆只当了耳旁风。至于屈突申若更是完全不在乎这种不够火候的调笑,照旧笑吟吟的问了好,然后便问起了周晓的去向。 “晓儿刚回来,申若你是特意来找他的?”临川长公主倒是没想到这两位登门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一愣之后立刻忙不迭地叫侍女去把周晓找来。而等到周晓匆匆赶来,看到厅堂中和自己的娘亲言谈甚欢的那两个人,差点没吓得立马落荒而逃,但最后还是在母亲警告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娘,您叫我来有事?” 尽管周晓在心里祈祷了一千遍一万遍,但是,临川长公主的话还是将他的幻想一下子打得粉碎:“不是我找你有事,是你申若姐特地来找你。话说我也觉得你最近鬼鬼祟祟的,要是你真的背着我在外头胡闹,待会少不得用家法好好教训你一顿!” 看到自己这姑姑一瞬间板起了面孔,端出一幅杀气腾腾的模样,李贤不由得吓了一跳。还没等到他有所感慨,屈突申若便一个箭步上得前去,忽然一手揪住了周晓的耳朵,那出手深得快准狠三字精要,端得是凌厉无匹。 “申若大姐,你……你轻一点,哎哟!”周晓万万没有料到屈突申若会在这种场合用上这一招,一时措不及防被拎住了耳朵,便只得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谁知平日最会回护他的临川长公主居然袖手旁观,他顿时在心里连连叫苦。 “阿晓,我也不和你说废话,你和仲翔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哪有,我们两个向来老老实实……哎哟……大姐您放手,我一定说实话!”周晓见求饶无效,只得一五一十将今天和屈突仲翔碰头的事说了,但仍是心存侥幸地省略了两人给铁铺当客的事。市农工商,商乃贱业,要是让人知道他们两个居然干了这种事,那脸就全都丢尽了。 “就这些?” 察觉到耳朵上压力一松,他连忙点头道:“申若大姐,娘就在这里,我怎么敢骗你!” 屈突申若微微一笑,手上骤然一重,声音更高了三分:“那人家怎么告诉我,有两个人成天给人家铁匠铺介绍生意,收取好处,客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客!” 临川长公主这下子终于抛弃了看好戏的立场,一下子奔上前来,一手揪住了周晓的另一只耳朵,厉声喝道:“好小子,你今日要不能从实招来,我就把你交给申若管教一个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出去胡闹!” 从始至终,李贤就感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此时更觉如此。他不动声色地往柱子的阴影中躲了躲,心中异常震撼——只以为他的母后是大唐第一彪悍女人,原来,这强悍的风情竟是无处不在!幸好他早就使尽手段收服了贺兰的心,否则这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怒发冲冠,杀气腾腾(求月票!) 你确定你们两个时辰前就是在这里分的手?” 屈突申若见周晓连连点头,便朝四周的护卫喝了一声,一大帮人立刻散了开来。至于李贤则刻意转过了头,不去看周晓那红通通的耳朵。他实在很难想象,临川长公主和屈突申若明明差了一辈,却好得犹如姐妹似的,居然还一起对儿子下这么大的狠手。难道说,女人之间的友情真的如此牢不可破? 发觉屈突申若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李贤不禁也有些担心,无奈周晓怎么也说不清楚屈突仲翔究竟是怎么兜到那一笔五百支雕羽箭的生意,所以更不得而知他此时究竟是溜去花天酒地,还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为此,屈突申若不仅把自家的护卫全都拉了出来,还把临川长公主那里的护卫也借调了一批,这种时候,姐弟连心这种话还是绝对不假的。 “申若姐,要不要我去找伯虎和敬业他们……” “先看看这里的情形再说,我家里这些人也颇有两个追踪的好手!”屈突申若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两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脸上充满了一种冷然的自信,“他们都是昔日和爷爷打过仗的人,如今年岁大了就在宅子里养老,可这身本事决不会落下。若是仲翔无事就算了,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李贤猛地觉得浑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再看屈突申若俏眉倒竖,一脸的咬牙切齿,哪里不知道大姊头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刚想要劝解几句,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 “要是仲翔掉了一根头发,那背后主使的人休想保得全尸!要真是海东那三国捣的鬼,就算我是女人,也非得请缨上阵把他们平了!” 此时此刻,不单单李贤头皮发麻,就连周晓也仿佛被这股凌厉的杀气所慑,悄悄地策马往旁边挪了几步。恰在这个时候,那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大小姐!” 从声音响起到屈突申若策马赶到,不过短短一息的功夫,而一直注意着动静的李贤反倒慢了两三步,好在没有漏听了那个蓝衣老者的话——但听了那寥寥几句,他的心便渐渐沉了下去。虽然没有十分确定,但对方的意思赫然是说,这里有打斗的痕迹,屈突仲翔不是在此遭遇了不测,就是被劫走了。 “仲翔在武艺上头天分平平,平日我想着他是独子,不会上战场,也疏于磨练他,若是遇上突袭,估计三五个人动手他便很难躲过去。早知如此,我就该好好训练他,也不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屈突申若的声音虽然平淡,但只要是熟悉她的人,都能听出其中无穷无尽的愤怒。见旁边几个屈突家的护卫同样是满脸怒色,李贤暗自叹了一口气,忽然,他的鼻子捕捉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脸色倏然一变,立刻蹲下身子,大力又嗅了两下。 看到李贤的动作,屈突申若神色微变,随后向旁边的两个老者打了个手势,这两人旋即下令众人散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快便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情。 “大小姐,少爷身上居然带了香囊!” 两个行家既然已经确定,李贤自然不用再班门弄斧,站起身之后,他着实松了一口气。彼时香囊可不比后世那种荷包,大多是用金银铸成的圆球,有大有小,内间有承香之碗,不管如何摇动也不会倾覆,可以算是时下贵人当中最最盛行的配饰。至于合香之法,则更是不少家族的秘方,轻易决不外传。 但眼下更重要的一点是,除了下落不明的屈突仲翔,这里没有一个人带了这玩意,否则乱七八糟的香味一冲,就什么线索都没了。 “老贾,回去取你的那只月狸;黑十,去长安令万年令那里报备,就说有人劫了我屈突家的大公子,我屈突申若的弟弟,我现在要带人去搜寻;六郎,这下也非得请你帮忙不可了,去把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他们全都叫上,护卫给我能调多少调多少,到屈突家大宅集合。顺便也想个法子向陛下和娘娘说道一声,免得到时候有人拿着由头寻不是!” 说到这里,屈突申若忽然冷冷一笑:“敢动我屈突家的人,要是让我逮着了,我会让他们后悔生到了这个人世!” 由刺杀刘仁愿事件演变到刺杀自己的事件,再进展到雕羽箭疑云和屈突仲翔失踪,即使是李贤,面对这样一连串变故,也很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虽然他对屈突仲翔不存在什么好感或是恶感,但那终究是大姊头的弟弟。问题是,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 带着满肚子疑惑,李贤一路疾驰回到了程家老宅,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果然还没走。一见他进来,李敬业立马惊讶地大呼小叫道:“六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让屈突申若给吃了?” 李贤压根懒得搭理他,直截了当先把事情说了。李敬业薛丁山还在发呆的时候,程伯虎霍地站了起来,脸上除了愤怒,更可见遮掩不住的兴奋:“居然敢在老虎嘴边拔毛,翻了天了!好,来人把宅子里能打的护卫全都给我召集起来……” “只要二十个!” 屈突申若虽然说是有多少人拉多少人,但李贤还是长了个心眼——这里是长安帝都,要是真的把动静闹得太大,比如说几百个人齐齐出动之类,指不定立马就被套上一顶造反的帽子。再说,不管是哪一边的刺客,人手总归不可能太多,有个百十号人足够了。 关照了三人在哪里集合,李贤便匆匆离开,准备找许敬宗老头先说一声报备,要不是时间紧迫,他倒是想直接进宫走一趟的。结果他还没上马,就只见薛丁山从里头追了出来。 “敬业大哥和伯虎大哥说了,要我今天紧跟着你不许离了!” 对于这样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李贤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带着薛丁山直奔许宅。结果无巧不成书,许敬宗今日正好没去门下省,正在家里优哉游哉听歌赏舞,一看到李贤立马两眼放光地再次邀约。这回李贤可没有那么好兴致,直接把这老头拉到了一边好一阵嘀咕。 “屈突仲翔被人劫了?谁那么大胆子?” 虽说老了胖了,但许敬宗的脑子却一点都不糊涂,一句话就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见李贤面带踌躇,他眼珠子一转便捋着胡须道:“沛王殿下放心,这件事简单得很。我呆会立刻和长安令万年令先打一个招呼,对了,还有京兆尹。至于陛下和娘娘,临川长公主还有其他夫人估计都会去奏报的,屈突申若那丫头可是手面大得很。” 他忽然皮笑肉不笑地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极度暧昧的表情:“我说沛王殿下,屈突申若那丫头虽说美艳,却是一朵带刺的花,等闲招惹不得。女人嘛,就应该像我家嫣儿那样温柔可人才行!” 这老头怎么说着说着又推销起自个的孙女了,难道许家的人除了他李贤就嫁不出去么? 李贤好容易敷衍完了许敬宗,这才和薛丁山回转了屈突家大宅。这一进大门,他立马给吓了一跳,只见前院当中黑压压一片人头,一拨拨整整齐齐,各有各的颜色,显然是刚刚从别家前来支援的,至于手头的兵器则只有一样——全都是清一色的棍棒。 谁说女人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这大姊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拿着刀上街那叫图谋不轨,至于拿着棍棒,就算真的被人寻由头,也不过是寻衅滋事罢了。这武器上头的差别,绝对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 李贤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见屈突申若递上来一张纸条。他接过一看,只见上头赫然写着大通坊。 “月狸乃是西方异种,鼻子比狗更灵,我起初一时情急忘了这一桩。如今老贾已经带着十个人在大通坊里头追踪开了,估计待会就有消息!”屈突申若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希望那些天杀的家伙没做什么不能挽回的事,否则,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了,我也非得大开杀戒不可!” 此话一出,李贤顿时目瞪口呆,随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候若是谁还能头脑清醒地计算清楚一切后果,那就真的是绝顶无情的人,看屈突申若往日的做派,能够让一群护卫全都用棍棒就已经是底线了,不可能做到那么彻底。 “六郎,眼下我心里乱得很,只想杀几个混蛋泄愤。你既然当初能把寻常宫女训练成娘子军,这些护卫就劳驾你帮忙指挥吧!” 我指挥?李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见屈突申若先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眼神中接着又多了几分恳求,他顿时生出了一股子豪情。 “申若姐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 话虽如此,纸上谈兵的后果李贤最清楚不过,约好了两个时辰后出发,他便立马找到了一边拎着斧子的程伯虎,当头问道:“伯虎,你带来的人里头有没有燕三那样善于偷鸡摸狗高来高去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嚏—— 墙角中的燕三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一时觉得鼻子痒痒得厉害,竟是一下子打了十几个。好容易止住了,他这才骂骂咧咧地嘟囓道:“一定是有谁没事在背后叨咕我的坏话!” 这是一间早已破败了的道观,神龛上供着的是某位不知名的仙人,自然比不得三清道尊这样的神仙香火鼎盛。也不知多少年前,这里就没了侍奉香火的道人,地上原本还算结实的青砖早就裂成了一块一块,房子没有倾颓也不过是因为房梁结实的缘故,至于上面的瓦片则早就不剩多少了,如果大冷天躲在这里绝对是喝西北风。 燕三身为堂堂燕子门第四代首徒,窝在这个破道观里头已经有好些天了,这还是生平头一回。上回的事情是被人按了下来,谁知道李义府竟然会劳动长安令万年令大张旗鼓地查,他忖度自己的名头还是有不少人知晓,不得不低调行事,要知道,这回就连市井之中的小贼也不知有多少倒了霉。 “师傅,师傅!” 见自己的徒弟从外头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他眼睛也不抬,懒洋洋地问道:“有人在后头撵你么,和你说过多少次,凡事别那么慌张!说吧,什么事!” 进来的正是曾经偷过李贤东西的那个瘦弱少年,只见他此刻兴奋得满面红光,也顾不上燕三的嘲讽,三两步冲上前在燕三身边盘腿坐下,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嚷嚷道:“师傅,上回柬贴的事情,我查到了!” “哦?” 燕三这才一骨碌坐直了,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少年两眼,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出息,不愧我教你这几年。赶紧说,让我听听是谁那么有本事,居然能把李义府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那也是一伙贼!”瘦弱少年才说出了一个贼字,见旁边的燕三满脸不高兴,连忙吐了吐舌头立马岔过去。 “因为本门在道上那些人当中很有声名,所以很多人颇为不忿。这回便有人认定是燕子门做的,所以商定之后就有人去那位柳少府家出首,当然,也是看上了那一百两黄金。那人事先也做足了准备,却不想柳少府真的心狠手辣,去出首的人最后根本就没回来,想来是必定遭了毒手!” “与虎谋皮,原本就是自寻死路!”燕三晒然一笑,很有些可怜这些同行的短视,但转而想到正是他们把柬帖传遍了全城,便又耸了耸肩,“不过总算他们还不算最笨,还知道留着后路。不过,如今李义府恼羞成怒,他们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阿平,这长安城你也逛够了,我们明天也走吧!” 阿平这还是头一回来长安城,窝在这破道观的时间远远比在外头逛的时间多,因此哪里肯就此离开。只是燕三说走,他又不好当面拒绝。忽然,他想到刚刚在外头打探消息的时候,远远看到程伯虎带着不少家丁出动,眼睛立马一亮。 “师傅,我刚才瞧见程大少带着不少家丁朝安定坊的方向去了,看那样子气势汹汹的,似乎是要去打架。” “那位程大少向来就是个惹事生非的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燕三听到程伯虎的名字,冷不丁觉得背心一凉,忽然又想起因为自己那两位长辈的关系,燕子门竟是重新和皇家牵扯上了关系,不禁又是一阵头痛。说起来,那位沛王李贤小小年纪就如此狡猾,不见得比他那位爷爷当年好对付。这么些人逍遥自在不好么,非得眼巴巴往人家嘴里送! 看到阿平满脸企盼地望着自己,再想想好些天没松松筋骨,只怕腰腿都要生锈了,燕三只得长叹一声站了起来。咔嚓咔嚓活动了两下,他便没好气地道:“死小子,还不赶紧站起来,要看热闹得趁早,晚了就没机会了!” 高大厚实的坊墙对于这一对贼师徒来说就仿佛是平地,觑着个没人的地方,两人迅疾无伦地翻过了坊墙,然后便大大方方地在路上溜达了起来。就在刚才,两人特意从东市的成衣铺中偷了两身体面衣裳,此时看上去愣是像那么一回事,就连巡行武士也没朝他们多看一眼。 两人正四处溜达的当口,眼尖的阿平忽然瞧见不远处来了一拨人,慌忙把燕三拉到了一边,这一闪的功夫,燕三却瞅见了高坐马上的那个人——可不是李敬业? 在程家老宅闻听是屈突申若发飚,李敬业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凑热闹的机会,立马也回去拉了二十号人过来,顺带着让家人去知会李绩一声。谁知他刚刚出门,就看见两个弟弟躲躲闪闪地进门,他干脆 猷李敬真一起捎带上了。用他的话来说,这叫实战i他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厮杀,以后才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李大少!” 冷不丁听见这声唤,李敬业不禁一愣,停下马四处一张望,这才看见路边的两人。他不像程伯虎和李贤那样在燕三手底下吃过两次亏,犹自记得上次对方盗出来的那封信引来的风波,对那高来高去的本领颇为赞赏,因此很快便露出了笑容。 缓缓策马走到两人身前,他便笑嘻嘻地招呼道:“老燕,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这不是外头风声紧么?”燕三的这句话压得无比低声,然后方才爽朗地大笑道,“我正想去寻李大少呢,想不到正好在这里遇上。怎么,看这架势……” “不过是给人去助拳而已!”想到李贤说起的经过,再打量了一下对面这师徒俩,李敬业猛地心中一动。既然是现成送上门的大好帮手,何不带去屈突家大宅?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平常可是找都找不到的。 当下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回头冲自己那两个弟弟喝道:“你们两个合乘一骑,让一匹马出来!” 对于这样的要求,李敬猷李敬真兄弟当然是万分不情愿,但大哥积威之下,他们也只好闷闷不乐地照办。眼看燕三毫不客气地带着阿平跃上了马,李敬猷便在那里低声嘀咕道:“还说我们在外头结交狐朋狗友,大哥自己还不是一样,还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来历呢!” 李敬业耳朵没那么灵敏,但燕三什么人,这做贼第一大要诀就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因此这么一点声线他依旧听得清清楚楚。回头端详了那两位大少爷一眼,他的目光便俨然像是打量两只肥羊,看得李敬猷李敬真没来由心里直冒寒气。 屈突家大宅的一角,面对李贤的问题,程伯虎却很是光棍地双手一摊道:“会偷鸡摸狗的也是人才,我这里一个也没有。燕三那个家伙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一直都没露过面!” 想到待会要拉上这么一大伙人前去大干一场,而又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布置,李贤只觉得万分头痛。别人打仗有勇将冲杀在前,有军师出谋划策,主公只要在后头优哉游哉享受成果就好,可他别说什么军师了,竟是连一个可以打头探路的马前卒都找不到,这是什么世道! 正火大的当口,他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哗,扭头去看的时候,却只见李敬业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进来。然而,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李敬业旁边的那个中年汉子身上。 真是天助我也,说曹操,这曹操居然就到了! “六郎,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李敬业话还没说完,就只见李贤蹭地一下蹿了过来,一把将燕三拉了过去。他正疑惑的当口,程伯虎却在那边嘿嘿笑了两声:“敬业,六郎刚刚还在那里说……”他见周围还有其他人在,硬生生把偷鸡摸狗四个字给咽了下去,“总而言之,你可是立大功了!” 半晌之后,李贤便和燕三笑嘻嘻地转过身来,仿佛刚刚商量的是什么分赃的好事。燕三向程伯虎打了个招呼,又把阿平拉了过来,随即朝李贤眨了眨眼睛:“六公子,那我就帮你办事去了,这小子就先留在这儿!” 阿平还没反应过来,燕三便脚底抹油没了影,他恨恨地骂了一句,这才发现李贤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下子立刻想起了当初那趟失风的事,立刻亡魂大冒。 李贤一直看到对方脸色发黑,这才别过了目光,只字未提上回的事情——那次东西也要回来了,后来场子也找回来了,眼下他正用得着燕三的时候,和一个没成气候的小贼计较干什么?四下一瞧,他这才发现李敬猷李敬真两兄弟赫然也来了,只是刻意混在一群家丁队伍中,简直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他上前一手一个把人拎了过来,忖度了片刻便转头对李敬业笑道:“敬业,待会要是没有什么大场面,让他们两个见见血怎么样?” 李敬业起先愕然,待看到两个弟弟在那边满脸不得劲,立刻大手一挥道:“成,反正申若大姐刚刚说过大家听你指挥,到时候你想怎么支使他们就怎么支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队人马集合,杀他个干干净净 唐的长安城是有宵禁的,只要六百下闭门鼓打过,谁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那么必定逃不过一顿板子。所以,华灯初上的时刻,人人都在纵情欢乐,须知等到昼刻已尽的时候,就享受不到这样的乐趣了,就连路上的人们也是行色匆匆。 然而,此时行走在永济渠边上的人,却全都让到了道路两旁,眼睁睁看着那一群身穿各府家丁服色的汉子通过,至于那头前几个骑马的人则更是吸引了各色目光。那些见过世面的暗地里便指指点点,分说着各家人的名号。然而,这更是让旁观者吃了一惊。 敢情今日是各家权贵宅邸家丁大出动,究竟是什么事? 李贤落后前头的屈突申若一个马身,丝毫没有上去并肩而行的意思。大姊头的心情不好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他又没有吃饱了撑着,才不想去自找没趣。从刚刚报信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看,屈突仲翔活着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那样问题就来了,那群贼人究竟是知道他的身份而没有下杀手,还是根本就不知道糊里糊涂掳劫了人? 这一次的事情真是把天底下的巧合全都凑一块了! 沿着永济渠一路走下去,一拨拨的人就渐渐分散了开来,不再如起初那样引人注目。而尾随的人看清了第一匹马上的人是屈突申若,立刻就打消了看热闹的念头——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屈突申若是马球高手,虽说这晚上应当不是打马球的时候,但谁知道这位大小姐是不是起了什么新花样? 快到大通坊的时候,屈突申若便停下了马,侧头对李贤问道:“确定了是大通坊西南隅?” “没错!”李贤朝身后隶属屈突家的家丁打了个手势,想到已经经由大通坊北、南、东三个门进入的其他人,不免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这可不像后市街面店铺林立那会子,虽说坊间藏身之地也有不少,但若不是燕三那样极善于飞檐走壁的高手,这回休想开溜! 大通坊靠近永济渠,住在这里的多半是平民百姓和普通商人,所以自然不比那些权贵聚居的里坊那样有众多的巡行武士。当然,这也是此时尚未到夜间的缘故。很快,从四面大门分批进入的人便进驻了一座民居,竟是马无嘶鸣人无高声。 这是临川长公主的一座别业,虽说是别业,但也至少比这里的其他人家大上好几倍,容纳这么一些人自然是绰绰有余。这条十字小巷的另一头,就是刚刚探知到的地点,艺高人胆大的燕三已经进去查探了。如果不知道里头的底细,李贤怎么也不敢随便攻进去。 家丁护院全都在外头的院子里聚集着,坐在房间中的一帮人虽说有好茶好点心供着,但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取用。这其中有屈突申若的两个手帕交李焱娘殷秀宁,也有李贤拉来的程伯虎李敬业薛丁山,更有满脸不得劲的周晓和李敬真李敬猷外加阿平。在李贤看来,这完全像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忽然,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燕三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拿起程伯虎身边的茶壶痛喝了一气,这才用袖子擦了擦嘴,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喂,老燕,里头究竟什么情形?” 燕三这才回过神来,见李贤坐在那里狠狠瞪他,他便嘿嘿一笑,晃了晃手指道:“一共十一个人,个个都有兵器在手。我看到一个小子被捆得像是粽子一样扔在墙角,大约是活的。我稍微听了一下,官话说得很生硬,大约不是中原人,但没听到他们用其他口音说话。” 程伯虎霍地站了起来,巴掌忍不住拍上了旁边的几子,把两个茶盏震得阵阵晃动:“那还等什么,现在就上啊,否则我们到时候可就算犯夜了!” 李贤却抢在第二个站起来的屈突申若之前发话了:“老燕,你有没有把握在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先把那个被捆住的人弄出来?” “这个嘛……”燕三犹豫地挠了挠头,此时,上头响起了屈突申若斩钉截铁的说话声。 “只要你做成了,以后我屈突家决不会忘记这份恩德!” 燕三平日玩世不恭,却很少和女人打交道,此刻见屈突申若面上阴靈重重,他不禁把讹诈的心思往后放了放:“成,只要程大少到时肯助我,我就豁出去了!” 李贤原本就担心燕三一个人不够,听到他开口要程伯虎帮忙,他立刻二话没说地开口答应,然后三两句哄得程伯虎提着俩板斧跟着燕三出了门。这边人刚刚出去,那边屋子里的人也纷纷起身做起了准备,李敬业则趁机把李贤拉到了一边。 “六郎,你居然能巧舌如簧说得伯虎放弃这边的厮杀去救人,真是好本事啊!” “这边……这边根本就是人多欺负人少,那边才是真正的厮杀! 没好气地拍了拍李敬业的肩膀,顺带在他头上又轻轻,见李敬真李敬猷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屈突申若出了门,他便眨眨眼睛道,“否则我怎么肯带着你那两个宝贝弟弟出来见识!” 眼看着房间中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李敬业呆呆站了片刻便懊恼地自己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娘的,我平时的聪明劲都跑到哪里去了!” 百十号人无声无息地把一整座宅院围了个结结实实,另有人在十字巷子两头阻拦过往的行人。夕阳早已落山,暮色下的房屋显得格外落寞阴沉,一应家丁护院个个手持棍棒,就等着一声令下冲进去。这全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房子怎么也不可能是龙潭虎穴。 忽然,一大串叫骂声划破了平静,几乎是同一时刻,屈突申若急步上前,忽然狠狠一脚踹在了大门上。那扇看似结实的木门在这种强大的撞击力下,嘎吱嘎吱响了两声,最后终于不堪重压颓然倒下。见屈突申若第一个拔剑冲了上去,李贤慌忙紧随跟上——就在刚才,他还准备叫上几个家丁上去用肩膀撞门来着,想不到这位大姐一脚下去就万事大吉了。 外头的巨大动静自然也激起了房中那些人的注意,怎奈何就在刚刚,犹如神兵天降的两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抢过了人,他们此刻根本无法分身。此时此刻,燕三正在墙角处用极其快速的手法解着屈突仲翔身上的绳子,而程伯虎则抡着两柄大板斧挡在他身前招架,什么递过来的剑啊刀啊全都被他轻轻一板斧就磕飞了,这时候,重兵器的优势无疑是毫无疑问的。 屈突申若一冲进屋子就看见那边绳子尚未解开的屈突仲翔,眼睛中登时冒出了熊熊烈焰,怒喝一声便挥剑加入了战团。眼见房间狭小,李贤便没有立刻冲上前,而是朝外边吩咐了几声,很快,院子里就犹如布下了天罗地网。 果然,眼见情况不妙,为首的白衣人唿哨了一声,几人便舍下程伯虎,状若疯虎地朝门口这边扑来。李贤哪里会和他们硬拼,当下就闪到一旁任由他们出去,看到这一幕,除了缠住屈突申若的两人之外,其他人全都往外突围而去。 直到这几个人逃了,李贤这时才上去把门一关,脸上露出了轻松写意的笑容——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些人刚刚那股子悍不畏死的精神固然可嘉,但是院子里同样有百十个为了重赏而两眼通红的家丁,结果自然不问可知——这武将世家的家丁,一旦人多势众起来,可是绝对不好对付的。 果然,外头棍棒和刀剑交击的声音响过一阵之后,惨叫声旋即此起彼伏,隐约还能听到李敬猷李敬真兄弟俩的叱喝。而屋子里的两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即使在程伯虎已经无趣地拎着斧头旁观的情况下,屈突申若一把宝剑矫若飞龙,颇有些老鹰戏耍小鸡的意思,但照旧把他们杀得汗流浃背。 “申若姐,别忘了留活口!” 眼看屈突申若的下手越来越狠,两人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越来越多,李贤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娇叱,就只见室内寒光一闪,两个人就颓然倒在了地上。 不会吧,这位大姐气急之下真的把人给杀了? 他正发愣的当口,屈突申若便满脸铁青地回转了来,冷冷地解释道:“这两个家伙既然受命拖住我,一定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既然要活口,有外面那些个足够了!”言罢她也不回头看上脱困的屈突仲翔一眼,脚下不停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见屈突仲翔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而燕三则两手一背跟着程伯虎后面溜之大吉,李贤忖度片刻便走上前去。横竖外头用不着他这个沛王去炫耀武力,还是让屈突申若去杀个痛快算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男子汉大丈夫还要靠你姐姐来救,所以很没面子?”他打量着屈突仲翔的脸色,见那张脸似乎有充血的迹象,便忽然疾言厉色地道,“败了一次没什么丢人的,要是你不想将来再丢人,就拿着这把剑出去,拿出一个男子汉的样子给你姐姐看看!” 他一把递过了自己的剑,直直地瞪着屈突仲翔的眼睛。眼见眼前少年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他便知道,自己的激将法生效了。果然,下一刻,屈突仲翔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抢过他手中的剑便冲出了门。 他轻轻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跟了出去。还知道一点羞耻心,这小子看来还有得救,待会他再帮一下忙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申若训弟,李贤蒙人,倒霉的长安令 场恶战结束,外头的院子已经是一片狼藉。除了擒i外,剩余的全都横尸当场——这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死在了屈突申若的怒剑之下。李敬猷和李敬真兄弟二人合力杀了一个,此时正兴奋得满脸通红,再没有了往日的畏怯。剩下的家丁则在清理现场,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在死人身上再补上一记狠的。 而提着宝剑的屈突仲翔则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红潮尚未完全下去。刚刚他一下子冲了出来,凭着那股怒火和锐气,硬是怒吼一声,斩杀了一个刚刚逃过了薛丁山枪影的白衣人。但那阵子锐气泻了之后,他却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么多人当中,除了那些担任外围望风和守卫的人,就数李贤的身上最干净。他把自个的兵器都让给了屈突仲翔,总不成赤手空拳上去逞能吧?因此,他打从一开始就在门口的地方观战,无论是屈突申若的含怒出击,李焱娘和殷秀宁的飒爽英姿,还是薛丁山的惊艳一枪,抑或是程伯虎李敬业杀得兴起的模样,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思忖片刻走上前去,低声对屈突申若道:“是把人先带回去,还是交给长安令?” “当然是我先问过再说!”屈突申若余怒未消,恨恨地瞪了那三个俘虏,眸子中的寒光更盛。紧接着,她便看向了一边的屈突仲翔,忽然厉声喝道:“仲翔,你给我过来!” 眼见屈突申若一幅要当众训弟的模样,李贤原本要挪开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屈突仲翔若是个单纯的纨绔子弟,他才懒得去管这小子的死活,不过,既然是个还有些本事和担待的,那他总得帮衬一把。再说,经过今天这桩事,这小子将来总应该醒悟了。 屈突仲翔脚底灌铅似的走了上来,起初还低着头,但最后不知为了什么,忽然把头扬了起来,沉声道:“姐,我知道这次是我没用,让这么多人奔忙,以后我一定勤练武艺!” 李贤暗中点了点头,见屈突申若的右手紧捏成拳,脸上阴晴不定,他连忙趁热打铁地劝解道:“申若姐,仲翔这一次不过是大意失荆州,你看他刚刚的模样,显然没有失了锐气。男子汉大丈夫,吃一堑长一智,他还小呢,以后只要勤学苦练,这武艺上头自然会有长进!”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屈突申若转头看着自己,那目光中竟有几分冷冽,不禁心中一突。但紧接着,就只见这位大姊头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竟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娇嗔要多动人有多动人。 “就知道学大人说话,要论年纪,你可比仲翔还小!” 道完这一句,屈突申若便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对着屈突仲翔喝道:“你听见了,今天是六郎为你求情!看在你最后那一下还有些男子汉气概的面上,我姑且放过你这回,三个月之后,我亲自考较你的功夫,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只得花架子,哼!” 一声冷哼犹如一桶凉水,登时把屈突仲翔才鼓起的那些勇气全都浇灭了。三个月……就是三年,他能挺过自己这位大姐的亲自考较?这三个月他该找谁陪练,周晓,还是他那些狐朋狗友?看到周晓本能地回避了他的目光,他恨不得把刚刚的大话收回去。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干脆去领受家法来得痛快! 正当这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一转头见是李贤,他不禁愣了一下,心中更有些嘀咕。 李贤用一种理解和体谅的语调叹了一口气,然后刻意压低声音道:“仲翔,你姐姐也是一片苦心。不如这样吧,这三个月你要是愿意,不妨到李宅来。你该知道,敬业和伯虎这两年突飞猛进,还不全是英国公教导有方?只要你能够学得几成,将来还怕别人会小瞧了你?” 见屈突仲翔还有些犹豫,他便重重地加上了最后一块砝码:“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屈居女人之下?你究竟是想永远当你姐姐的弟弟,还是想让所有人都记住你屈突仲翔的名字?” 这一番话果然有效,原本已经几乎泄气的屈突仲翔终于眼睛大亮:“没错,我是屈突家唯一的男丁,我才是继承人!只要我勤加习练,将来真的能够胜过姐姐?” 李贤刚刚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偷眼瞧屈突申若,唯恐自己这些话被她听见。这年头大唐女权主义高涨,要是让这位大姐误会了,那他就等着倒霉吧!所以,在听到屈突仲翔的这个问题时,他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要是说实话,屈突仲翔这起步 是一星半点,要想胜过大姊头,可能一辈子都没戏。▋ “没试过怎么知道?”他眼珠子一转,再次把程伯虎拎出来打比方,“你看伯虎当年,谁知道他能够有如今的成就?没有不敢做的,只有不敢想的,想到才能做到,你明白吗?” 他这番话换来了屈突仲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此时此刻,他终于确定了一点——屈突仲翔拐骗大计终于完成,他的贼船上又多了一个人。有了这小子的加盟,以后他请屈突申若帮忙,那就更加容易了,这就叫做一举两得! 长安令冯子房这些天的日子一直不怎么好过,自从御驾回长安之后,他就几乎被李义府支使得团团转,手底下的差役派出去一波又一波,真真假假的消息也不知得了多少,但就是没办法让李义府满意。他已经算是小心翼翼伺候着这位炙手可热的相爷了,但是,每每看到李义府阴沉的脸色,他就感到腿肚子一阵打哆嗦,更不知道自己这个长安令是否会当到头。 可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另一位宰相许敬宗捎带给了他一个更可怕的口信——屈突仲翔被人掳劫了! 莫说屈突家头上还有一个世袭国公的头衔,仅仅是那位满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姑奶奶,他的脑门就全都是油汗。这位姑奶奶的能耐有多大,他这个长安令比所有人都清楚,要真的让她家里那位大少爷出了事,他毫无疑问立马就得卷铺盖去岭南和瘴气毒雾为伴!他唯一的期望就是,事情着落在他那位同僚万年令身上,千万别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 所以,当听到屈突仲翔的下落有了线索,冯子房便长长舒了一口气,然而仅仅一个时辰后,差役的回报立刻让他头皮发麻。那位姑奶奶居然纠集了好几家的数百家丁,浩浩荡荡地开往了大通坊——而大通坊偏偏是长安县的辖区!不但如此,这其中任何一家的名头,他都绝对惹不起! 百般无奈的他只得下令衙门捕头把所有能带的人全都带上,一面在心里祈祷着不要出大事,一面亲自带队前往。到了地头,他就看到外面一堆雄赳赳气昂昂的家丁护院,若是再拿上刀剑,那就和十六卫的军士没什么两样。他暗地给自己打了好一阵子气,这才赔笑上前,还没开口,门口一个老者便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是冯大人么?大小姐在里头,请进吧!” 虽说对方很可能只是一个家仆的身份,但冯子房忖度片刻还是不敢怠慢,点了点头方才入内。刚刚跨进大门,一个凄厉的惨叫声忽然冲进了他的耳朵,吃这一吓,他脚底一个踉跄,险些一跟斗栽倒在地。好在旁边有人好心搀扶了一把,他这才没有太丢脸。 他忙不迭地道了一声谢,这一抬头看见搀扶自己的那人,顿时呆若木鸡。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又再次睁开,他这才断定自己没有看错,慌忙拜了下去。 “下官见过……” “这又不是外边,老冯你那么客气干什么!” 李贤一把将人拽了起来,笑容可掬地打量着这位长安令,直到将对方看得心里发虚。说起来,这已经是他打交道的第三个县令了,前两个一个是霉星高照,一个是霉运当头,但好歹最后都扭转了去岭南的噩运,不知道这位长安令最后会怎么样。不过就目前而来,这家伙的运气仍然不怎么好。 冯子房被这句老冯叫得心里一跳,旋即便感到一阵狂喜——李贤是帝后最宠爱的儿子,这一点自然确凿无疑,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听说这位沛王和屈突申若关系非同一般,只要居中转,他这一次说不定能够安然过关。 想到这里,他连忙定了定神问道:“沛王殿下,这屈突大小姐可曾拿住了贼子?” 仿佛是配合这个问题,房间里立马传来了一阵难听的呜咽声,仿佛是人遭到了毒打,却又被卡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似的。看到冯子房浑身直打哆嗦,李贤晒然一笑道:“人是抓到了,只不过若不是严刑拷打,怎能出得申若姐心头之气?老冯,不是我说,这一次你只怕难辞其咎啊!” 李贤虽说年纪还小,又不是管事的人,但冯子房听着这亲切中带着警告的话,没来由想起了日前听说的众多传闻,禁不住又是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下黄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样的定律在官场永远只适用一半。没事鸡蛋里挑骨头算是轻的,要是换作那种无缘无故看你不顺眼的上司,那么在这大唐盛世下,很可能就只有一个地方适合你——岭南,你也可以理解为九幽黄泉。 所以,虽然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的头上,万年令吴琮还是匆匆赶了过来。和冯子房一样,他先是在门口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丁护院吓了一跳,然后又对里头的鬼哭狼嚎吃了一惊。只是,这位仁兄不如冯子房眼力好,根本没有看到一旁的李贤,而且很快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看到这一幕,李贤轻轻摇了摇折扇——这是贺兰周请能工巧匠,用 上好的牛角做扇骨,刚刚试制出来的第一把——颇有一点风流自赏的模样。至于他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那么倜傥风流了:“这位吴大人怎么如此行色匆匆?” 冯子房在官场混了不少年,这话里的挑别之意哪里选得过他的耳朵。若是别人他少不得帮忙分辨一二,但这人既然走万年令吴琮,他就没有那么好心肠了。长安万年两县虽说按照东西分治,但少不得平日有 扯皮的地方,就差没闹到水火不容了。 想到平时每每在李义府那里看到吴琮献媚的模样,想到这些天他老是挨骂,吴琮却还能得到几句嘉奖,他的一肚子邪火登时窜了起来:“这长安城谁不知道吴大人是李相爷面臆的红人,想必是为了看我的笑 话,然后去和李相爷说嘴了!” 吴琮和李义府……李贤忽然笑着敲打了一下冯子房地肩膀。什么都没说就往那间紧闭地房间走去。刚刚别说冯子房听得如“站“针毡。就连他也有些吃不消了。现在他并是深深体味了屈突申若那句话地含义。敢情这位大姐是在真真切切地贺彻那句话。让这些家伙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零零碎碎受苦,确实还不如那些死了地同伴强! “申若姐!” 由于房间中只有屈突申若和两个号称用刑高手的家仆,因此李贤门口先敲了两下叫了一声,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一冷冷的声音:“进来!” 一进房门,李贤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二个萎靡不振,甚至已经没有人形的家伙。他竭力不去看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故作轻松地提醒道:“快要到时辰了,长安令也在外面等了很久,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不妨先把人交出去。这冯子房看上去很机灵,应该不至于” “用不着了!”屈突申若忽然站了起来,缓步走到李贤跟前两步的地方,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地眼晴,那目光既不同于往日的炙热,又不同于适才的冰冷,很塔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由于屈突申若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因此李贤站在那里颇不得劲。他正想说话,忍然只听屈突申若沉声道:“他们已经招认白己是高丽人,但这话很有些可疑。且不说这些,他们说,事先有人把刘仁愿宅邱邸的平面图以百两黄金的代价卖给了他们,至于仲翔则不过是适逢其会,在西市偶尔遇见了他们,这才兜上了那笔生意。” 这中间果然有阴谋 李贤望了一眼出气多入气少的三人,想起了自己上次在刘仁愿那里论证过的刺客之无限可能性,顿时在心里冷笑了几声。所谓的内贼难防。并不是说朝中有人策划了这起刺杀刘仁愿的事件,这年头没人愿意冒这种风险。不过走说有人暗提供了方便罢了。 他正寻思地时候,忍然只觉得鼻尖传来一阵香风,紧接着,他就感到屈突申若的头轻轻*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耳边传来了一个极低的声音“:他们头一次行刺未果之后,便得知刘仁愿搬了地方,后来找到了 那里,阴差阳错就袭击了你。但眼下的问题就是,刺杀你的那人并不在这三人和八个死人当中,自昨天就消失了。” 李贤听得一头雾水,只得暂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搁在了一边,努力让自己适应屈突申若暖昧的姿势:“那卖刘宅平面图给他们的人有下情么?” “暂时没哨,不过……”屈突申若这才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贤,“只要能把这个人让我带回去,我一定能从他嘴里挖出东来!” 李贤不禁一楞。若是真要这么做,大可选在刚刚长安今还没来的时候,藏起一个人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却又要这么做,究竞是何道理?他正有些棋不着头脑地时候,忽然瞥见了屈突申若露出了一丝狡黔的笑容,顿时恍然大悟。 “我现在就去安排,至于怎么把人带出去,还有十个人怎么变成十一个,就要看大姐的了!” 他笑嘻嘻地丢下一句话便立刻转身出门,而屈突申若眼看着大门上,忽然重重地一跺脚,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旁边的中年汉子见状有些迷惑,不禁上前问道:“大小姐,你好心给这沛王殿下帮忙,他怎么给你留下了这样的难题?” “难题?”屈突申若晒然一笑,“我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他照样还给我一个,公平得很。我就知道,这小鬼浑身消息,一点就动!” 站在院子中,李贤见一帮家丁护院个个如同钉子一般笔直得站着,不由赞赏得点了点头。不过这万众笔直的画面,却衬托着身子佝偻的冯子房分外显眼。这一位当然不是未老先衰的小老头,更没有什么罗锅 子,只是心中无底外加上战战兢兢,颇有些不好受罢了。 “老冯!” 肩头重重的一巴掌差点没拍得冯子房一个踉跄,转头见是李贤,他连忙求救似的问道:“殿下,里头那位姑奶奶……呢,屈突大小姐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让下官把人给带回去?” 见冯子房险些说漏了嘴,如今正满脸尴尬地搓着双手,李贤体谅似的点点头,没去抓那点子语病。见四下的人全都避得远远的,他便轻咳一声道:“申若姐那边已经完事了,只不过……” 冯子房当官这么多年,最最害怕的就是不过“两个宇,此时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竭力镇静地解说道:“下官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位大小姐必定心下难平,只是下官也有下官的难处。这长安县辖区之内诸事众多,难以预科会有如此贼徒。今日的事情必定传达天听,到时候下官……唉,下官的苦处又有谁知道?” 这天底下的县令,果然都是最最会会叹苦经的人! 李贤故意说了一半,就是为了等待这几句诉苦。他理解地点了点头,又顺势感慨县令辛苦,果然说得冯子房愁眉大展,几乎引为知己。临到最后,他方才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道:“申若大姐的怒气我自然有办法帮忙平了,只不过要看冯大人你信不信我!” 冯子房和李贤这一会交道打下来,深感那些关于李贤的隐约传闻都是无稽之谈。这看上去最最好相处的少年,怎么会被那些人称之为狡猾?他做官几十年,又岂会轻易落入别人的陷阱中而不自知?再说了,他小小一个长安令,李贤算计他干什么? 当下他立刻表态道:“殿下的话,下官司怎敢不信?” 李贤听到地一声合上了扇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很简单,里头的人申若大姐要带一个回去严刑拷打用来泄愤,你把人带回去之后,不要声张这件事就行了。” 这看似筒单的要求顿时让冯子房吃了一惊,如果是这样,刚刚屈突申若趁着他没来的时侯,悄悄办了不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对他来这说,这别说是大麻烦,就算是小麻烦都算不上,究竟抓了几个人,还是他说了算? 左思右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冯子房立马拍了胸脯:“殿下放心,不过是区区几个蟊贼,小小事而已,下官必定料周周全,绝不 小事一旦拷问了这些人,你就知道这是不是小事了! 李贤暗叹一声,忽然出声打断:“冯大人,如果我说他们不是蠢呢?” 冯子房一下子感到汗毛根直竖,本能地开口问道:“殿下,你…你的意思” “不知道冯大人可曾听说,胆些时日刘仁愿刘将军曾经遇刺?” 简简单单的一句震得仔冯子房呆若木鸡,他就算再笨,这言下之意至少还是听得出来的。这么说,这不是普普通通的挟持官员子弟案,而是涉嫌刺杀和谋逆!想到最近朝中愈演愈烈的嘴仗,他只感到心里发 凉——如果不是李贤点醒,他岂不是很有可能要倒大霉了? 老半晌,他终于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一咬牙立刻一揖到地:“还请殿下教我!” 李贤很是客气地伸手去搀扶冯子房,然后同情地在他胳脖土拍了两下。似乎他遇上的三个县令都很倒雾,而且一个比一个摊上的事情更麻烦,从霉星高照到霉运当头,如今这位该说是霉运缠身了吧? 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下黄泉,现如今的王汉超韩全,可还是活得好好的!就看这个冯子房是不是真的聪明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武后的“大礼”,恰似温泉浴 李贤一脚踏进武德殿,阿萝便匆匆迎了上来,低声提醒道:“殿下,皇后娘娘可是在里头等了你好久了!” 武后来了? 吓了一跳的李贤不敢怠慢,慌忙一溜小跑地奔了进去,快要奔入主殿的时候、他却渐渐放慢了脚步,探头探脑地在里头张望了一下。大殿壁上的油灯全都亮着,四下里站着好些内侍宫人,却全都一声不吭垂手默立在那里。往日他的座位上,一个丽人正用手肘支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卷东西,可不是他那位母后? 就在他正打量的时候,武后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忽愁放下手中书卷抬头朝这连望了过来。他见状心道不好,慌忙陪笑着迎了上去,少不得下拜道安。 “你要是少惹一点事情出来,我就安了,没见过你这么会惹事的孩子!” 武后一把将李贤拉了起来,锐利的眼神在他周身上下扫视良久,这才没好气地斥道:“要不是许敬宗来报说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居然学了人家去捉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你难道不懂?把自己设于如此 险地,万一出了事情,可是别人为你担持!” 这训斥听上去虽然严厉,但李贤哪里不知道字字句句都是出自回护,自然是连连点头应了。这点头才点点到一半,他就感到自己的耳朵揪住了,心中顿时暗自叫苦。早先看过临川长公主和屈突申若对周晓来过这么一遭,不会他也这么倒霉吧? “和你说什么都是一个好宇,可最后做到的有几回?你如今能耐不小啊,坊间的冰食如今也叫六朗冰了,神奇古怪的玩意层出不穷,可就是不见在其他事情上多上心!你好歹也学着你太子五哥,多多读书,少在外头闲逛,以后也能为你父皇多分担一点!” 要是学李弘,赶明儿你老妈揽权的时候,就将嫌我碍事了!再说,要管事,又不是非得读书不可! 李贤在肚子里暗中滴咕,嘴上哪敢怠慢,一连串好话和承诺完全不经大脑兜了出来。这时,他方才感到那只拎着耳朵的手渐渐松开了,登时如蒙大赦,眼睛自然免不了在他这位母后的周身扫视起来。 许是夜晚的缘故,许是沐浴过的缘故,武后的发并不像白天那样纹丝不乱,上头的花树宝钿全都取了下来,只在中间附了一株点珠垂凤。金凤的首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更显出她几分妩媚。至于身上的衣裙也全都换上了轻薄的晚装,看这架势,由不得李贤猜不到她接下来的去处。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句不容他不注意的话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耳朵。 “东宫太子太傅于志宁已经年迈,向你父皇荐了上官仪代替。” 那于老头这下子真的要走了?李贤在心头一震的同时,也连忙低头避过了武后的目光。于志宁算是昔日长孙亲团中硕果仅存的唯一一,如个此人一去,正代表着那曾经光学无限的一群人彻彻底底化作了尘埃。只可惜,老于的学问着实不错,当太子太傅还是绝对够格的…… “你父皇刚刚任命上官仪为同东西台三品,算走真正拜相了,不日就将拜他为太子太傅。不过,我却进言留住了于志宁。他虽然当初党附长孙无忌,毕竟这些年还算谨言慎行,再加上如此学问的人实在难得再加上你没人管束不行,所以我打算把他留给你。”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李贤呆若木鸡,一下子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开什么玩笑,他这位母后竟然会转性子?这太不可思议了!留着于志宁并不是一个人的问道,而是一个态度问题——这岂不走意味着,李义 挖太子墙角的最终结果是,把太子的人送给了他这个沛王,而且还把上官仪拱上了位,成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可是于志宁于老头啊!这么刻板严肃的一尊大佛,让他找什么地方供起来! 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涎着脸陪笑道:“母后,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武后自然理会得李贤的小心思,好笑地在他额头上弹一下:“如今英国公才走你的王缚,自然不便给于志宁什么名义,所以我不过是建自然让他留在长安养老罢了,若是闲的时候就教导一下你。他似乎对这 排很满意,还当着你父皇的面称赞了你仁孝聪颖,将来必定是一个王!” 此时此刻,李贤心里已经是恨得牙痒痒的,面上却不得不强笑意,那股子郁闷劲就别是了。贤王他对于做贤王没有任何兴趣,让他做一个任性豪侠的闲王有什么不好! 对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武后多少问了两句,并没有太上心。而李贤早就决定把功劳责任全都让给长安令冯子房一个人,因此除了对打斗过程加以夸张之外,并没有泄露那些人的身份,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利于日后发展。 “长安帝都之内,居然有这样猖狂的匪徒,实在是无法无天!” 在李贤的刻意渲染之下,武后的脸色渐渐晴转多云多云转阴,露了几分阴霾:“虽然这次没有出大纰漏,长安悬令冯子房毕竟难辞其咎!话说回来,平常只觉得屈突申若那丫头豪爽大方,没想到对幼弟却还关爱有加,勇气胆识俱不输于男儿,果然好风采!晤,我记得上次的西域健马还有几匹好的,你明日选一匹带过去,就算是我赏给她压惊的!” 他这母后搞错了吧,该压惊的哪里是屈突申若,应该是屈突仲翔那小子才对!今晚上屈人大申若大发神威,其他人都只有对付小鱼小是的份。 话虽如此,李贤还是赶紧替那位大小姐道谢,又闲话了好一阵子方才把武后送走。及至看着那队人且行且远,他终于长长嘘了一口气,然后用袖子狠狠在脑门上擦了两个,上头自然全都是油渍。 他娘的,这天本来就够热了,应付完他这母后,他就像走从水里出来似的! “阿萝,热水预备好了没有!” 阿萝这时才笑吟吟地上来,帮着李贤把外头的袍子脱了,用两只手指捏着交给了旁边的宫人,旋即冲李贤眨了眨眼暗:“殿下这衣服大约能秋下好些水来了!对了,奴婢听说,陛下和娘娘荷量,淮备去骊山浸温汤,殿下这下可以好好离一会辐了!” 骊山! 李贤原本还对阿萝的嘲笑很是不满,一听到骊山两个字立刻眼睛发亮。话说春寒赐浴华靖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他也平就想好好离用一了,奈何他那父皇就在刚登基的时候去过骊山一次,之后再没有去过, 他一直都没有找到过机会。 以他的习份,到时候绝对可以一个人霸占一个温汤,这种待遇又岂是后世和人挤着泡温泉可以比拟的!啧啧,若是能够把小丫头一起带上,到时候洗个鸳鸯浴正想入非非的时候,他眼前冷不丁浮现出屈突申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打了个赛颤。 “殿下,殿下?” 被阿萝的几声叫唤回了魂,李贤这才意兴阑珊地进了旁边的偏殿沐浴。这一次的沐浴竟然是阿萝亲自动手,差点没把他向上的油皮搓了一层下来,痛得他龇牙咧嘴。这还不算,阿萝一边满头大汗地动手,一边还在那里说着风凉话。 “殿下这两天可算算风流快活,撇下贺兰小姐就不管了。今儿个她正好来觐见陛下和娘娘,到武德殿没找到您,结果伤心碍什么似的!”阿萝一边说一边没好气地白了李贤一眼,满脸嗔怒地道,“贺兰小姐待您的心思我们可是都者在眼中,您要地是对不起她……” “好了好了,我明儿个一定去看她,这总成了吧?“李贤哪里敢让阿萝再说下去,连忙打断了话头,心里却着实有些心虚——上回他吻屈突申若的事,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吧?别看小丫头平日对他千依百顺的,万一知道了那点勾当,真正吃起醋来可同样了不得! 劳顿了一整天,李贤着实有些累了,因此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再加上热腾腾的水温,他竟渐渐睡了过去。旁边的阿萝几次说话没人应声,转到前头看见人已经发出了阵阵鼾声,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看着那懒洋洋的睡姿,她脸上的精明干练之色渐渐都褪了下去,渐渐多了几分柔情。 “阿萝姐姐!” 耳畔传来的提醒声立刻让她惊觉了起来,见旁边两个宫人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她这才感到脸上一阵发烧,好容易才用最平静的语气吩咐道:“快去取一套干净衣服,看他这个样子,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擦干了身子让人抬到床榻上去!” “是!” 一个宫人闻声立刻奔了出去,剩下一个和阿萝素日交好的便上得前来,低声平笑道:“殿下如今可是香饽饽,阿萝姐姐横竖只比殿下大几岁,到时候殿下开府建宅的时候,少不得还得带着你,到时候……” “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恼羞成怒的阿萝立刻丢下手中的巾了追了上去,而沉沉睡在木桶中的李贤则似乎做了一个好梦,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宰相烦心多多,我自富贵悠闲 刘仁愿遇刺和屈突仲翔遇险,没有几个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在一般的人看来,一个是安抚海东的朝廷大将,一个是饱食终日的官宦子弟,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然而,当听到长安令拿到了狭持屈突仲翔的歹徒时,还是有人成了热锅土的蚂蚁。 由于上官仪正式拜相,因此李义府这几天一直不那么高兴,再加上两千万厌胜钱到现在还只凑到了一半,因此他更是常常死沉着一张脸,大异于往日笑眯眯的模样。这一天朝会之后,他正淮备前往中书省处理事务,却发现袖子被人拉住了,回头见是许敬宗,顿时把到了嘴边的呵斥吞了下去。 “老许,找我有事?” 许教宗笑吟吟地看着李义府,心里却想起了当年的过往。要说立后的时候,他对武后的支持绝对不比李义府少,结果李义府一下子当上了书令,他却只得一个礼部尚书,还是在板倒了韩缓之后,他这才得了侍中之位,说起来,这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 “李老弟,有件事我得捉醒你一下。你那儿子女婿在外头打着你的名义干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你可得提防一点,如今风言风语已经够了!” 李义府闻言勃然色变,只因为对面的人是许敬宗,他不好随便翻脸,当下只是淡淡地答应:“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老许你怎么也听信这些不尽不实的话。我那里还有事,先走了!” 李义府前脚刚走,许敬宗便站在那里没好气地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往门下省而去。要说他才没那么好心,要不是武后让他转告,他才懒得费口舌。该做的他己经做了,至于昨天晚上那件事……李义府既然不 在心上,那是他话该! 另一头。刘仁愿面对前来拜访的长安今冯子房,心中着实有些迷惑。然而,当对方直言相告,可能已径抓住了行刺他的凶手时,他再也难耐心中激愤,一下子柏案而起。 “这些贼子杀某家人属下,如今终于落网!好,好!”他来来回回在房间中踱了几步,脸上的愤怒之色渐渐褪去,这时方才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道:“不知冯大人是如何抓到他们的?” “这不过是因缘巧合。”冯子房一直在打量对面这们从海东归来的将军,见他直到此刻才问起这样重要的问题,心中不禁有些鄙薄,而上却还是带着谦逊之色,又拿出一卷图册呈递了上去,“虽说刘将军不见得看清他们的面目,但还请先看看这个。” 刘仁愿打开一看,却只见上面赦然是几个人的轮廓图形,无奈那一天晚上骤然遭袭,他一点都没有看清楚这些刺客的形貌,当下便令人去叫来那天参战的护卫。才把那卷图形拿下去让他们辨认,他便看见冯子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绢帛,神情却有些犹豫不决。此时,他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遂把房内众人先遗开了去。 “冯大人莫非是还有其他事?” 冯子房就等着这句话,此时故意面露为难之色,沉呤了老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道:“其实,下官还从这些刺客手中搜到了一样东西。只是此物事关重大,所以” “我最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不管是什么,冯大人只管直说就是!” 他的话虽然说得爽快,但是,当他看请了手中这块绢帛的时候,却禁不住从脚底冒上来一股寒气,往日斩杀千万人都不会抖的手,这时候竟是微微颤动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口中忽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咆哮,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锐利。 “这一次的事情多谢冯大人相告,明日陛下便要召见,我一定把此事据理直呈。我一生精忠,却不想天底下还有人一心想取我性命!” 出得刘仁愿的别院,冯子房上了马车,这才有余暇掏出帕子擦了擦油光可鉴的脑门子。要说怎么是武将,刚刚那阵杀气发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感到两腿在那里打哆嗓。咳,他还真是命苦,这一次的事情错 综复杂,要是哪个节骨眼上没顾上周全,他就要倒大霉了! 幸亏那位沛王殿下给他支的招好伎,既然刘仁愿那里的第一关过了,剩下的就是面君这一关了——他这个长安今平常也能见到圣驾,可这一回不得不取巧一下子了。 他伸长脑袋望着窗外景色,判断了一下自己所在位置,然后又抬头望了望天,这才一咬牙对车夫道:“往朱雀大街!” 新官上任三把火,宰相上任自然更加志得意满,而上官仪除了踌躇满志之外,对那东宫太子太傅的头衔更是看重。辅佐明主成不世之明,是为未来的帝师教导太子成才,地于任何一个读书人而言,这都是最大的荣幸,如今他一人点得这两项,原本走路就潇洒欲仙的他自然是平添三分凤仪。 捋着下领几缕长须,他便打算先到东宫去方看自己未来的学生,谁知却见一辆马车飞一般地朝这边驰来,紧接着,上头跌跌撞撞下来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员。他一向最看不得莽莽撞撞的行径,当下便呵斥 一声:“宫阁重地、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长安令冯子房,他在朱雀大街那边的树荫底下已经观察了好一阵子,直到发现上官仪出来,这才喝令车夫一下子急急冲出去。此刻,见上官仪声色俱厉地喝斥过来,他连忙歉然行礼道: “上官相爷,下官刚刚一时情急,竞是忘了仪礼,还请恕罪。” 虽说不像李义府和许敬宗那样分管一省,但如个上官仪已径是宰相自然不能像往日那样只在应制做诗的时候显露才华。当下他把手一北,随口问了两句。当听得冯子房说,已经抓到了行刺刘仁愿的凶徒时,他一瞬间眼晴大亮。 刘仁愿回京他也曾经伴着李治见过一次,除了知道这是如今朝廷在海东的主将之外,还有一点他是不会忘记的——上次李义府那封书信中,可是清甭楚楚明明白白地让刘仁愿杀了刘仁轨!这样的大事,他才不信李义府只干了一回,既然刘仁软如今还活得好好的,那么,刘仁愿自然是招了李义府的忌恨,这次回来铺天盖艳的弹劾就能够看得出来。 “你果然能干!”上官仪再也不吝番赞誊之词,连连点头道,“刘将军乃是朝廷大将,你能够抓到这些凶徒,一来可告慰死伤者,二来是可昭显我天朝之威!晤,陛下今日未必有空见你,你且先跟我来!” 一夜好睡的李贤几乎睡到日上三芋,却仍然懒得爬起来——数钱数到手和筋,睡觉睡到自然醒,这才是人生最最美好的事特,以后若是那位于老头真的来给他当老师,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团囤觉可睡了。懒 洋洋地在一群宫人的侍候下换好了衣服,他便出了武德殿前往御苑,而一路上无遮无盖的太阳几乎没把他晒晕过去。 选好了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他便骑上去跑了一圈,跳下马时却皱了皱眉头。这马速度可观性格温顺,若是送给贺兰肯定不错,问题是屈突申若一想到那一位的大姊头做派,他最后决定选一匹更有特色的,结果把要求对旁边的内侍一说,对方立刻毫不犹豫地牵出一匹浑身油黑发亮的高头大马。 “这一匹无论速度还是耐力都不错,只是有一桩不好,食量大!”说到这一点时,那内侍忽然笑了起来,“喂它一个的饲料足足可以喂同样的三匹马,它既不走比别人跑的快三倍。又喜欢抢食吃,所以小人一直叫它饭桶。” 一匹听“饭桶“的马?李贤怎么为那个内侍都有祸水东引的意思,不禁有些犹豫了。那位大姐要是误会他故意挑了一匹劣等的,那就有得解释了。正踌躇的时候,却呀内侍把他那匹迫风牵了出来,结果,两匹马一对眼,那匹饭桶立刻刨着蹄子发出了一阵嘶鸣,而他那匹追风竟似乎有些害帕,更往后头退了两步。 “就是它了!”付度屈突申若横竖不缺这么一点喂马的钱,李贤立刻打定了主意,旋即吩咐内侍将辔头马鞍等一应用具重新配齐。刚刚出了御苑,他就看到自己武德殿的一个小内侍焦急不安地等在那里,不禁眉头一挑。 “殿下!”小内侍见着李贤登时大喜,三两步奔了过来,见其他人都离着还远,低声道:“阿萝姑娘让小人禀告一声,说那两人已经碰面了。” 这话虽然没头没脑,但李贤一听却不由得神采飞扬。没说的,这必定是皇城门口看到那情形的人把消息送到武德殿的,想不到,这长安今冯子房还挺有效率,这么快就找上了上官仪。如此说来,两边估计升快起来了。既然是混政治的,就得有打嘴仗这种觉悟才行。 至于他么……呆会去趟一含凉殿,顺便把那匹白马讨来送给小站头,然后把黑的那匹送给屈突申若,这样就齐全了。该操心的事就让宰相操心好了,他自当他的富贵闲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左拥右抱就决不能厚此薄彼 区区一匹白马,李贤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口舌就弄到了手,反而是在辔头马鞍等物事上花费颇大的功夫。这是送给两个女人的,一应马具在实用之外还得精美,因此他几乎把几个内侍指挥得上窜下跳,这才凑齐了两套合适的。 自打上回遇刺之后,他出门便再也不敢大意,身后总跟着几个护卫。这一次,四个人连带六匹马,他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荣园夫人宅邸。他才跳下马,门口的仆人立刻又惊又喜地往里头冲去,口中还大嚷嚷道:“小姐,沛王殿下来了!” 不多时,贺兰烟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一看到李贤却立刻止了脚步,忽然一跺脚原路返回。看到那一幕,李贤哪里不知道她是犯了脾气,慌忙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小丫头的袖子。 “烟儿!” 贺兰烟一把挣脱了李贤的手,根本不肯转过身来:“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在申若姐姐那里厮混得很得意么!”说到这里,她的肩膀抽搐了两下,声音中更带上了几分哽咽,“都是我当初太傻,根本不该 你见到她的。她比我漂亮美艳比我有风情……” “你都胡说些什么呢!”李贤见贺兰烟越说越不像话,觑着着四下的仆人早就知机地躲开了,他干脆一把将小丫头抱在了怀里,软言哄道,“谁不知道你是长失第一……不。应该是天下第一美人,要说美艳风情,有谁能及得上你?要不是因为你有孝在身,我去哪里不都会带上你?看看,这眼泪哪能随便掉地。脸上的妆都花了!” 一句话说得贺兰烟破涕为笑的同时,却又让她撅起了嘴:“什么妆花了,这是如今最最流行的波斯素面妆。我可是没用什么口脂面脂!”话虽如此,她还是小心用帕子在脸上敷了两下,这才扬起头方着李贤,“你刚刚说的括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李贤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这才指着不远处的那匹白马道:“上次母后不是赏赐了一匹西域健马给我么?这回我给你也要了一匹。通体雪白一根杂毛没有,正配你地雪肤玉颜!我刚刚在御苑里头试过,跑起来一阵风似的,而且又极稳,你一定喜欢!” 贺兰烟闻言自然大喜,疾步上前围着那匹白马转了几个圈子,还伸出手来在它的脖颈上摸了几下,而那匹马也异常善解人意,竟是惬意地用脖子在贺兰烟的手上蹭了两下,竟是说不尽的驯服,如此一来,小丫头登时更满意了,脸上笑颜如花。 “真是一匹好马!”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旁边还有一匹没有骑人地黑马,通体上下乌黑发亮,和她这匹白马正好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好奇地想要去模模那颈子,谁料手一*近,那匹马忍然发出了两声响亮的响鼻,头更是扬得 高高的不理人。 贺兰烟被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了几步,这才冲着旁边的李贤问道:“这匹马好凶!” 本来这就是送给那位姑!李贤干笑了两声,便把武后昨晚的话抬了出来。而贺兰烟一听说这马是送给屈突申若的,神情便有些不自在,低头沉思了好一阵子,忽然一横心抬头道:“我也好久没见申若姐姐了,难得出一趟门应当也不打紧,我跟你一起去吧!” 对于这样的要求,李贤自然不会拒绝。他原本想在外头等着贺兰烟换衣服,谁知小丫头硬是把他拉进了房间。炫耀似地展示了一大堆新衣,者得李贤目瞪口呆——从长可曳地的薄纱长裙到袒胸襦衣。再到高 立领的紧身胡装,竟是应有尽有,足足十几套之多。饶是如此,小丫头试穿了好几套却依旧不满意,每件衣服都能能她挑出毛病来。 李贤从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端详,到坐在太师椅上慢慢等,到最后的干脆倒在床榻上不忍再看,其实不过区区一会儿的功夫。在他看来,小丫头天生丽质,自然穿什么都好看,用得着左一套方一套地换好了让他瞧么?他都已经点头了,偏生她还是不满意,这简直是折磨! 终于,贺兰烟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胡装走了出来,满头青丝照男子式样高高竖起,看上去显得格外精种利落。见李贤呆呆地倒在床褐上,她立刻三两下上去把人拖了起来,然后便没好气地数落道:“人家好心装扮给你瞧,你却这么个惫懒模样!” 李贤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了一声,换来换去,这不就是最最开始那一套么?和小丫头并肩出了房间去见荣国夫人,一路上自然少不得遇见几拨侍女,只见人人看到他和贺兰烟,全都毫不例外地露出了会心的微 笑。等到看见那位老外婆时,对方那笑容则更是笑得他心里直发慌。 等到和杨氏一阵唠叨完出门,李贤总的一算,自己在这里竟是已经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此时已经接近正午,日头自然愈发毒辣,骑在马上好一阵疾驰,他只觉得四周吹来的风也是火辣辣的,周身竟是燥热难解。转弯的时候他偷空觑了一眼旁边的小丫头,见她同样是粉面通红满头大汗,不由无奈地耸了耸肩。 看眼下这光景,他更加盼望那骊山之行了! 健马代步,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屈突家大宅。看到来的是李贤,守门的几个仆人登时大喜过望,牵马的牵马报信的报信,不消一会儿,里头便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六郎,你今天可是来迟了!“一身大红的屈突申若兴冲冲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并,赫然是满头大汗,她根本没注意到贺兰烟,一上来就拽住了李贤地胳膊,:“敬业伯虎和小薛他们都早就到了,正在陪她们打马球,快要顶不住了,你既然来了就赶紧上场!” “咳!” 李贤还没来得及说括,一旁的贺兰烟终于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一声。见屈突申若转身看过来,她便上前不着痕迹地拽住了李贤地右手,这才对屈突申若焉然一笑:“申若姐姐,既然要打马球,今个儿个正好我也来了,就和贤儿一起上如何?” “啊呀,贺兰你竟然也来了!” 屈突申若终于瞅见了贺兰烟脸上隐约流露出的愠色,一把丢开了李贤的胳膊,笑嘻嘻地上去揽住了小丫头的肩膀:“你要上我自然是求不得,那些小子看上去五大三粗,全都不顶用。看你这打扮,难不成料准了今天要打马球?她们都念叨你好些天了,谁知道你一直不得空” 看到屈突申若三两句哄得小丫兴高采烈,李贤只得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旋即命人把那匹黑马牵了上来,又解释了武后的意思。 “这是皇后娘娘送给我的?” 屈突申若闻言大是惊讶,土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那匹马,便上前牵过了僵绳。见它又是打响鼻,又是刨蹄子,一幅极其不安分的模拌,她却露出了极其满意的表情:“皇后娘娘如此好意,赶明儿我一定亲自进宫谢过。我正愁那匹千里约的棱角全都磨没了,未免太没趣味,谁知又有了一匹新的。来人,先把它牵下去,得空了我好好驯驯它!” 李贤自然不会费心去解释这匹马的食量问题,跟着屈容申若来到了后头的马球声。虽然日光毒辣,但场中赦然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叱喝声不绝于耳。一边是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外加周晓,另一边则是李焱娘领衔的娘子军,再看看记分情况,他不禁很是吃惊。 竟是三筹对三筹,平局! 仿佛是者出了李贤的疑惑,屈突申若潇洒地耸了等肩:“仲翔今天似乎是吃错药了,三球都是他进的。” 李贤诧异之余,立刻举头住场中望去,见屈突仲翔左冲右突,叱喝一声高似一声,一根鞠杖使得出神入化,顿时愣住了。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兴奋剂啊,这小子平时在一群娘子军中间就像蔫了的菜似的,怎么今个天如此神气? 终于,中场休息的铜锣铛地一声敲响了。激战正酣的两队人也各自收势下场。见李敬业搭着屈突仲翔的肩膀笑嘻嘻地朝场边走来,李贤不禁在心中犯了嘀咕。李敬业平时和屈突仲翔似乎没什么交情啊,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是在捣什么鬼就好! “敬业!” 李敬业听到这个熟悉的叫声,本能地浑身一哆絮,一抬头为到李贤 正朝这边走过来,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心中连连叫苦。无奈这时候想要找借口躲开已经迟了,看到贺兰烟跟在李贤身边,他连忙干笑着迎了上去:“六郎今天居然把贺兰带来了,少见啊!” 屈突仲翔却不像李敬业这么随便,上前一步便要行礼,却让李贤一把拉了起来。不但如此,李贤还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居然能连中三元,果然不同凡响!” 屈突仲翔却难掩心头激动,压根没看到李教业在那里朝他打眼色,当下朗声答道:“刚刚敬业大哥对我说,殿下身边还缺一个伴读,既然殿下上次邀我一起去英国公那里习武,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此话一出,李贤顿时呆若木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少女心和女人心 这回他千方百计游说下,这屈突仲翔方才应允以后去李宅练武,这回怎么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别小看这么一个伴读的身份,等到他出阁之后开府建宅,这几个伴读就全都是翌日的王府班底,上下名分可就定了!这年头官宦子弟大多希望自由,他只是沛王又不是太子,还没到那么吃香的地步。 李贤看到李敬业在那里竭力躲避自己的目光,知道必定是这小子在暗地里说了什么。但是,屈突仲翔这个提议对他有利无害,当下他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少不得要求对方把这称呼改改。等到满头大汗的屈 仲翔离开去另一头喝水休息,他便一手一个,把正要溜走的程伯虎李警业抓了个正着。 “说,这是怎么回事?” 见李贤脸色不善,又看到李敬业在那里杀猪抹脖子似的作手势,本待张口的程伯虎顿时犹豫了。但是,者到李贤的面色越来越黑,他终耐不住了,索性直截了当地道:“其实敬业也没说什么,他就是说,跟 着六郎你混有前途,要钱有钱,要美人有美人,让屈突仲翔考虑请楚,是永远当恶少,还是以后在哪里都横着走更合算!” 话一出口,李贤便狠狠瞪着李敬业,见这一位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耸了耸肩,他顿时气结。还没等他质问过去,旁边的贺兰烟忽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敬业大哥可没说错,贤儿就是有女人缘,我想管都管不住!”贺兰烟一边说一边在李贤的胳脖上狠狠掐了一把,脸上却笑得开怀,“不过总算是我占了先,以后就算有人看上了他,也得叫我一声大姐!哼,反正我有外婆和姨娘撑腰,不怕他弄鬼!”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让李贤头皮发麻,就连胳膊上的剧痛也忘记了。他来不及辩白,小丫头便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跑开了去,笑容可掬地和不远处的李焱娘等人打起了招呼。听着那银铃般的笑声,他心中却有一种暴跳如雷的冲动。 “六郎,贺兰如个可是长进了!”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感慨一入耳,李贤恨不得把李敬业宰了。这话平时说说一点关系没有,但眼下偏偏贺兰在场,这不是存心给他找麻烦么?眼珠子一转。他便嘿嘿笑了一声:“既然敬业你对仲翔那么说,以 后申若大姐为了弟弟,少不得也要频频光临李宅,就要劳烦你了。” 言罢他也不管李敬业的脸色如何,见薛丁山站在不远处发呆,便撇下这边两人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薛丁山吃这一下方才四过了神,见是李贤,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出手把人拉到了一边。这少有的谨慎动作发生在薛丁山身上,顿时让李贤到一阵奇怪。 “昨天刑国公苏大格军找我爹喝酒,我隐约听到一些他们的谈话。”似乎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薛丁山的表情颇有些不自然,说话的时候甚至还左方张望了一阵,一幅小心谨慎的模样,“刑国公原本要 上凉州上任的,结果因为新罗来使,他又在高丽呆过很长时间,所以就暂时留了下来。听刑国公说,海东那里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刘仁愿将军要过这一关,麻烦只怕不小。” 李贤最初只是随便听听,但听到薛丁山转述苏定方的秸,他免不了面色微变。唐军在海东的情况,他自然听李绩说过,背井离乡远赴跑这么远打仗,水土不服外加其它地理因素,有些状况也是应当的,但所谓的麻烦不小是什么意思? 无奈这些问题薛丁山是一问三不知,他也只得暂时搁在肚子里,顺便开口问道:“你和阿梨怎么样了?” 薛丁山刷地一下两颊通红,紧接着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见到这情景,李贤也只得在心中连骂木讷的呆瓜,当下也不再多问,再问也问不出一个屁来。 既然来了,李贤少不得把周晓踢下去当替补,自个装束停当粉墨登场。而另一边应战的娘子军则赫然是屈突申若、李焱娘、殷秀宁、苏毓和贺兰烟。五个都可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齐齐上马在那里一站,光彩照人之余,仿佛天上的日头都因此而黯淡无光了。 娘子军美艳是美艳,但手底下却绝不含糊。虽说下半场屈突仲翔依旧神勇,李贤这个新手也发挥得比周晓更好,薛丁山的马术更展现得淋满尽致,无奈李敬业程伯虎整个下半场就有如无主的游魂似的,满场游荡却发挥不出半点本事,就连最最简单的挥杖击球都每每落空,就更不用说别的配合了。 到了最后,就连屈突申若也完全看不下去了,捉起鞠杖指着两人喝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要是再这样,赶明儿起再加练两个时辰!别忘了,三天之后,吐蕃的马球队就要来了!” 加练两个时辰远远比后头的那句话有效,接下来李贤就只见程李二人犹如变了个人似的满声活跃,一直没有任何准头的李敬业甚至破了防守进了一球,不得不说,恐怖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一场球塞结束,最后的结果定格在了八比七而——这是自从李贤等人充当陪练以来的最好成绩,因此众女笑颜如花的同时,李贤也同样感到很满意。这活儿虽然累了一点,但是着实考验马术。如今,他骑在马上可以抵挡李绩的长枪十个回合,远远好过以前一上马战就被横扫的状况。 大热天出了这样一身汗,自然少不了食冰降温解暑。见屈突家的仆人端上来一盏盏疑似刨冰的东西,李贤不由得暗叹风潮流行之快。他刚刚取了一盏,左边的位子就被人占了。 “你也尝尝我家做的六郎冰效果如何!”屈突申若笑吟终地眨了眨眼晴,先是痛喝了一气融化的冰水,惬意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温不经心地道,“那个人我昨夜再次命人审理过了,结果他供认是新罗人,但早年就在大唐做生意,此番之所以会加入是被人胁迫。不过,若是就此断定刺客是新罗人,却也为时尚平。” 正在这受冰谅滋味的李贤骤然一醒,原本四处张望的目光立刻收拢了回来。略一沉给,他便坦然告知道:“抓到刺客的事长安令冯子房已经 报知了上官仪,依我看,上官仪新官上三把火,少不得会插手管一管这件事。至于暗地跳脚的人,想必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上官仪?”屈突申若愣然一挑眉,旋即愉快地笑了起来,“我以前听人说六郎你精明,我还不信,如个看来果真如此!我还以为你必定是去找许老头,却不料是上官仪。那位长安令大概也对你感思戴德, 要不是你,他这一关就难过了。” 要不怎么说恶贯满盈附廓省城呢?在长安洛阳这种地方当县今,那前世何止是恶贯满盈,简直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夹在众多位高权重的官员当中,足可媲美在刀锋上跳舞了。话说回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惬意,别看屈突申若是女人,却是一点就透。 他忽然情不自禁地朝旁边的屈突申若瞥了一眼,见其满脸专注地在那里舀着刨冰,两耳边的几缕乱发正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平添了几分往日看不见的妩媚。此时此刻,他没来由联想到了那一次看到她躺在床 的安静模样,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 就是大姊头,也不乏女人柔美的邢一面,要不小丫头怎么说她本是长安第一美人? “贤儿!” 右耳忽然传来的一声大叫让李贤浑身一哆嗦,一转头看到贺兰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右手边,此时正用手肘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不等他开口说括,小丫头忽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帕子,在他 脸上细心擦了几下。 “打完了马球也不知道先洗一把脸,看这灰扑扑的像什么样子!”贺兰烟一边说一边嗔怪地在李贤身上拍打了两记,瞥见他那个盏子几乎都化成水了,心中自然更是气恼,“你扯你,这都化成水了,还怎么 吃?秀色可餐不错,可也别真的连正经东西都忘了吃!” 李贤终于在这一连串温情和埋怨的举动中败下阵来,见旁边的屈突申若饶有兴趣地看着贺兰烟的举动,他随口敷衍了两句便立刻落荒而逃。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说左拥方抱的齐人之福不好享,敢情是坐在中间的滋味太难受了,和坐针毡没什么两样! 者到李贤走了,贺兰烟无可奈何地轻轻啐了一口,便紧挨着屈突申若坐了下来,心里满是乱七八糟的心思。远远望着李贤和李敬业等人拘无束地给哈大笑,她愈发觉着憋得慌。 旁边的屈突申若忍然问道:“贺兰,你觉着六郎对你好不好?” “那当然!”贺兰烟不假思索地迸出一句括,旋即却又有些没信心。她转头看着屈突申若,很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最后还放弃了这一无用的尝试,赌气似的又加了一句,“反正他亲也亲过了,今生今生别想放手!” “哦?”屈突申若的脸上忍然露出了几分戏谗的神采,“既然这样,又有你外婆和姨娘做圭,你还怕什么!,” “申若姐姐!”贺兰烟此时才醒悟到屈突申若是在取笑她,那熟悉的称呼一出口,她憋着的气便渐渐消了,但还是禁不住埋怨道,“谁要你一直撩拨他,和你一比,我就什么都没了!” 屈突申若轻轻用手捋起了贺兰烟额上的几缕乱发,破天荒地露出一丝落寞之色:“可是,贺兰,他眼里心里只有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蓄势待发各显神通,却蒙老于赠书卷 “饭桶,混帐!长安令既然拿了人,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婿,李必府几乎想要拿起旁边的茶盏劈手砸过去。这些天几乎是诸事不顺,别说是两千万厌胜钱至今没有着落,就是朝中各式各样的议论和流言就没有断过,上官仪拜相更不提是 对他的重得一击。 柳元贞被李义府劈头盖脸的大骂吓得两腿打战,此时好容易找到了空子,这才慑嚅着辩白了几句,谁知话没说完就被李义府不由分说地打断了。 “刘仁愿遇刺,正显得他这个能津都督无能!他不是一而开再而三地袒护刘仁轨么?我倒要让他们看着,袒护我李义府要杀的人会是什么下场!我上次让你去查的事,你可查清楚了?” 柳元贞慌忙赔笑道:“是小婿已经查清楚了。刘仁愿家里伤了十三个人,他本人也是左臂受伤,还为此搬了地方住。” “哼!”李义府冷笑一声,脸上更露几分讥讽,“朝廷安抚海东的主将,居然被区区几个刺客逼成这拌,还真是不负他的勇将之名!你回头去找一下长安令冯子房,就说是我说的,那些个刺客尽快处置了呈报天听。我倒要让天下看看,这海东局势在刘仁愿主持下,究竞崩坏到了什么她步!”末了,他又淡淡地加上了一句,“该处置的你就酌情处置了。” 这翁婿俩在家里商谈此事,另一头莲莱殿中,李治也正在召见刘仁愿,旁边还有正好前来问安的李弘和李贤兄弟。前者对于刘仁愿很是好奇,一边聚精会神地听,一边打量着这位海东主将。至于早就见过刘仁愿,又曾经在人家面前吹过好大一通的李贤则很是心不在焉——这旁边有专司记录的官员,又有他李弘在场。除了官样文章还能有什么中听的? 正当他如此寻思的时侯,李治忽然问起了刘仁愿遇刺的问题,紧接着,刘仁愿竟是道出了一番很有些力道地话。 “陛下,臣奉旨安抚海东,主持新罗和百济的盟约,一直都是遵照陛下和朝廷决议而行。只是海东三国素来怨隙极深,所以即使我朝竭力调停,百济新罗却依旧不合,更不用说自恃兵强的高丽了。此番臣之遇刺。臣自知引贼入室罪过非轻,但那一次刺客居然能够摸清臣宅第的内外布置,不得不令臣心情忧虑。” 看不出刘仁愿这么爽朗的一个人,被逼于无奈也会说出这样指桑骂槐的话!李贤偷眼去看自己那老爹的表情,见李治坐在上头只是眉头微皱,心中不由暗自晒然。他这老爹虽说反复无常。却不是个傻子,再说上次还抓到李义府那把柄,要是没一点计较绝不可能。 “居然有这种事……”李治终于展开了眉头,却朝一边的李弘看一眼,“弘儿,你对此如何看?” 李弘对此根本没有什么准备。这突然问下来顿时愣在了当场。李贤见势不妙。连忙低声提醒道:“就说海东局势多变。刘将军秉承朝廷决议并无不妥。至于刺客,料想长安万年两县合力追缉,必定能结果。” 虽然年纪还小,但毕竟这么多年太子当下来。李弘的反应自然不慢。得了李贤的提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上前一步道:“父皇,自太宗皇帝伐高句丽以来,我朝已经在海东用兵数次,而父皇登基之后更是 连战连挂,刘仁愿将军驻守百济安抚一方,同样是功劳非轻。至于刺客,自有长安万年两县协同追查,此时若是下定论,为时尚平。” 李治听得连连点头,显然对这番滴水不漏地话很是满意。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外头就忽然有内侍朗声报道:“陛下,西台侍郎上官仪偕长安令冯子房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种时候上官仪和冯子房一起来,李贤当然道所为何事,连忙拉了一下李弘的袖子,兄弟俩立刻上前告退,而刘仁愿的奏对也已经告一段落,少不得一起退出。然而,这边三人刚刚出了内殿,就只见上官仪含笑走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冯子房。 上官仪先是向李弘和李贤兄弟行了礼,然后使冲着刘仁愿点了点头:“刘将军,今次的事情和你有关,不知是否能稍待片刻?” 刘仁愿事先已经和冯子房见过一面,此时见这位长安令在上官仪后面冲着自己连连使眼色,哪里还会有不知机的道理,连忙欠身答应。眼看着这边三人进殿,李弘便觉得更糊涂了,而李贤哪里愿意在这种是非之地多留。一把拉起李弘就走。 出了莲莱宫进了延喜门,李弘想起刚刚地事,便先谢了 “六弟,刚刚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我就要出丑了,多谢了。” “你是我五哥,那么客气干吗!”李贤见李弘脸上心事重重,不禁暗叹了一声。他是不愿意找事而事情偏偏自个送上门来,李弘却是没事非得钻牛角尖,难道这就是太子和“闲”王的区别?见四下无人,他便干脆问道,“你大约在想,这上官太傅来见父皇,为何要拖上刘将军?” 虽说上官仪这个太子太傅还没当上几天,但因为风度仪表,李弘已经建立起了对其的良好印象,此时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不但如此,上官太傅为何要把长巡令一起带来?” 他这个哥哥真是太老实了!李贤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最后只懒洋洋地提醒道:“你刚刚才回答过父皇,刘仁愿遇刺的事情该由长安令万年令共同追查,你说现在长安令来干什么?”看到李弘一瞬间恍然 大悟,他耸了耸肩便撇下人自顾自地往前走,谁知没走两步,他便看到了一个绝不想遇见的人。 是于志宁! 眼为于志宁也瞧见了自己,李贤知道逃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等着。及至两边一打照面,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弘就脱口唤道:“于太傅!” 一声太傅让于志宁露出了百感交集的表情,但随即郑而重之地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我如令已经不是太子太傅,还请殿下莫要再叫错了,否则传扬开去,对上官太傅便不太好了!”他地眼晴在两兄弟脸上 一瞟,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两位殿下想是刚刚从莲莱宫出来?” 对于于志宁刚刚那句话,李弘颇有些感伤,此时便点了点头,旋即便转头为向旁边地李贤——他这个弟弟往日不是这么安静地,怎么一看到于志宁就转性了? “于大人好!”在四道炯炯地目光下,李贤只觉得后背大汗淋漓,连忙笑嘻嘻地打了个哈哈,便想找什么借口溜之大吉。谁料这一只脚没淮备迈出去,就只见于志宁从袖子里掏出一卷东西递了上来。 “昔日我教授太子殿下的时候,曾以手书十三卷传之。沛王殿下天资聪颖,又有英国公这样的名将教授,原本不用我多费心。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既然有意,我虽力有不逮,最后还是从命了。这是我这些年地一点心得体会,殿下闲暇的时候不妨翻翻,但图一乐而已。” 于志宁如此说,李贤哪里敢怠慢,慌忙双手接了,又奉上一大堆感谢和恭维。好容易送走了这尊大佛,他这才长长嘘一口气,却没注意到李弘正在若有所思地看他。 “六弟,看你和许敬宗李义府打交道的时侯,似乎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就是英国公当初也被你耍得团团转,怎么一遇到于太……于大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李贤狠狠瞪了李弘一眼,见其一幅兴致盎然的样子,他索性直截了当地道:“那是因为老于人品高洁天下皆知,我要是对他耍心眼。非得被天下读书人骂死,这样说五哥你满意了吧?”言罢他也不管这位窃笑不已的哥哥,自顾自地往武德门的方向走去。 许教宗李义府是小人,再说都对他有算计,他算计回去自然没什么不妥,但于老头……不得不说,那是一个太倒霉的家伙,次次都是遭了池鱼之殃。所以说,学问和人品都太好,有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踏进武德殿,李贤便看到了一幅忙忙碌碌的景象,只见阿萝叉腰站在中间,正在指挥着一群内侍和宫女来回搬东西。他站在门口好一阵子没人理会,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 “殿下回来了!” 阿萝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行过礼后便笑盈盈地道:“刚刚皇后娘娘差人送来各色绸缎,说是让殿下拣选一些栽衣服。这都是送上来的花样,奴埠婢让她们挑选了好一阵子,这才选中了几十种,殿下看着还有哪些好的,奴娥再加上来。” 看到阿萝呈上来一张长长的清单,再看到眼前五颜六色的衣料,李贤再感到一阵眼花缭乱的同时,终于决定把这种无聊事的大权通通放出去。正想这么做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角落上的一个宫女正拿着一卷 色的薄纱,顿时目光一亮。 这颜色质料,似乎无论送给大姊头或是小丫头,都一定能够衬出分娇艳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美女云集,新罗第一美人登场 如果问七月的长安城最最流行的是什么,那么百姓必定会给两个答案——一是拌嘴,因为朝堂上,两位宰相正因为刘仁愿的事而打起了激烈的嘴仗,那声势端的是影响深远,参与进去的官员足足有几十个;至于另一项,则是轻盈飘逸的帐帛。 那金色的薄纱中掺了金丝混纺,名贵非常,因此裁造院的人得知李贤是用来送礼的,立刻便提出了一揽子十几个建议。结果,李贤让阿萝当模特试了一下,立刻就选中了一种最最简单的方式——这下子连裁衣服的时间都省了,直接往两臂上一搭就完事了。 送了两条帐帛给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李贤便将剩下的一条送给了武后,少不得又甜言蜜语了一回。武后虽说一向以俭省示人,但自己儿子送来的礼物,她自然不会束之高阁,某次召见命妇的时候,自然而然便用上了这条金色的帐帛。 彼时虽也有人服帐帛,但向来只是搭在双手之间,并不适合夏季服用。武后这一次却别出心裁地将一头系在腰间的裙带上,另一头则绕过前胸,自肩背由左臂垂下,看上去别显柔美轻盈。那金灿灿的颜色在烛下熠熠生辉,更添几分雍容华贵。 那些命妇向来都是最最好风尚的,见武后披着帐帛煞是动人,不免多问了两句,结果,武后笑答是李贤所送,这立刻招来了不少褒扬称赞。而贺兰烟和屈实申若在某次豪门仕女云集的时候再这么一披,这股子风便再也收不住了。 由于吐蕃马球队已经抵达京城,因此马球盛会再次在京城中掀起了巨大的风潮,几乎人人翘道等待着宫里的请柬。而早就确定要来参赛的屈突申若等人则更是抢手,原本就热闹的屈突家大宅几乎被人踏破了。作为这成盛夏里头最大的一次盛会,只要是喜欢热闹的人静不愿意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马球比塞的日子正好定在七月初七,也就是七夕。由于是早上比赛晚上赐宴,因此一大早,各式各样的马丰便从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汇集到了皇宫门口。而从马车上下来的各色贵妇,则更是让旁观百姓晃花了眼睛。 云鬓高耸,笑颜如花,步摇轻簪发上,项圈缨络横挂颈项,那一套赛似一套华美的衣裙上,几乎无一例个地加上一条帐帛——或丝或纱,或绸或缎,或长或短,总而言之,远远望去就如同一群飞天的仙女,就连往日见识广的十六卫军士也看呆了眼。 然而,这一天最最显眼的不是这些打扮华丽的贵妇,而是清一色男妆打扮的屈突申若等一群娘子军。看到她们拿着鞠杖,就连把门的军士也全都露出了无奈之色——要是宫廷马球队够赢下比寒也就算了,如果不能,要*娘子军去赢回颜面,实在不是什么乐事。 贺兰烟虽然有孝在身,但因为此次机会难得,因此荣国夫人杨氏自然少不得带她出席。自从下马车开始,她就成为了目光的焦点——虽然一身缟素,虽然别无任何佩饰,虽然素面朝天脂粉不施,但那种动人心魄的媚态却根本掩饰不住,甚至还有不认识的人在低声打听这是谁家的人。自然,当听说那是武后的外甥女时,大多数人都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日头酷烈,但是御苑当中早就搭起了一圈凉橱,早早坐在其中的李贤一面享用着冰镇果汁,一面翘首观赏着进出的仕女,等他看到外婆把贺兰烟给带了来,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慌忙上去嘘寒问暖。 杨氏四下扫了一眼,见李治和武后尚未到场,便笑着白了李贤一眼:“就知道六郎你心里只有烟儿,所以我就把她带来了,也难得让她散散心。只是她这一身太显眼,坐在你那里不合适,要是你愿意,不 坐到我这边来!” 对于这样的提议,李贤自然不会柜绝。事实上,他正认为自己那个对于这样的提议,李贤自然不会柜绝。事实上,他正认为自己那个位置前后左右都是朝廷高官,不如这里四周都是命妇环绕。偷偷溜回去和李弘说道了一声,他便回到了贺兰烟身边坐下,却很是无奈地发现了四个吊靴鬼。 瞪着不请自来的李敬业程伯虎和薛丁山屈突仲翔,他语意不善地道:“你们四个怎么在这里?不是有各自的位子么? 李敬业一直都在打量着左边那些花枝抬展的少女,听到这话便连忙赔笑道:“我们不是嫌坐在那里气闷么,再说了,这里位子本来就多,六郎你戴二别计较那么多,荣国夫人刚刚也允淮了我们!” 心中那闷的李贤只得暂时作罢。然而,当他随便便扫了一眼右边时,却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就在他这边过去不远处,恰恰是屈突申若等人。看到她们兴高采烈地挥手打抬呼,李贤只能硬着头皮回应了两下。直到这个时候,他方才发现自己赦然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躲涟不了这些无处不在的目光,他只得没好气地低声哮嚎道:“都看着我干什么!” 由于荣国大人杨氏品在诸王纪夫人之上,因此这一边的位子自然最好的。而正对着这边的看台上,除了受邀而来的数国使节,还有一大唐官员。这中间,有几个身穿大唐官服的人尤为不同。居中正座的那人四十出头,高大俊朗,目光异常专注。他不是别人,正是新罗王之弟,现任大唐右骁卫员外大将军的金仁问。 “三叔,你在看什么?” 闻听这个声音,金仁问使转头住旁边为去,见是自己的侄女,刚刚从新罗来到长安的金明嘉,他遂指着对面的人笑道:“你刚刚来长安,可知道对面坐着的人是谁?” 金明嘉这一年十七岁,此刻身上穿着一袭白袍,如云秀发编成两服,从脑后垂到双肩,看上去显得格外亮丽。虽说比不上大唐贵妇浑身簪金饰玉,但却多了几分清纯天然的风情。 她刚刚抵达大唐,头一次方到这样的盛世气象,心中除了惊叹之外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好奇。顺着金仁问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白然而然注意到了李贤等人,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那里坐的都是女眷,那几个大男人为什么坐在那里?” “你可别小者了他们!”金仁问眯缝着眼睛望了望对面那些兴高采烈的人,旋即又展开了笑脸,“中间那个是大唐帝后最最喜爱的儿子,如今册封为沛王。论武,他是那位英国公李绩的徒弟;许文,他的好几道诗都在坊间传唱,小小年纪端的是文采风流。你看到他旁边的那位千金么?那是大唐皇后的外甥女,他的表姐,被誉为大唐如今的第一美人!” 金明嘉昔日在新罗时,也曾经被人称作第一美女,只是素来一笑置之。此时此刻,听到叔父把别人称之为第一美人、她不由动了心,放眼望去,却正好和贺兰烟旁边的李贤对视了一眼。震惊于贺兰烟那绝色光的同时,她也同样牢牢记住了那双眼晴。 李贤却只是随使四处看看,并没有过分留意,只是觉着对面那个少女的服饰和中原颇有差异。向旁边的杨氏一问,他方才得知那都是些新罗人,不禁心中一动。 杨氏虽然如今年岁已大,又是女流,但见识却广。此时,见李贤似乎有些好奇,她便笑着解释道:“那个金仁问是当今新罗王金法敏的弟弟,在大唐为官已经好些年了,无论举止仪态,其实都和唐人并无差别。就是那金法敏,昔日也在我大唐当过官,所以我朝太学之中,来自新罗的学生不在少数。相传他们最喜穿白,只是入乡随俗,平日看上去也和我大唐子民没什么两样。” 原来从上至下都是留学生……李贤心里嘀咕了一声,却想起悬而未决的刘仁愿遇刺一事,少不得又多看了这些人数眼。如今高丽为上去猖枉得很,却铁定蹦跳不了几年,至于百济就更不用谈了。这么说来, 大唐在百济的驻军,反而是新罗一统海东的障碍? 隐隐之中,他觉得自己抓到了某些关键,脸上立时露出了狡黔的笑容。就在这时,杨氏忽然又解说了开来。 “对了,看到那个身穿白衫的少女吗?听说那是新罗王金法敏的女儿,刚刚抵达长安,所以还来不及改换服饰。新罗多为金朴两姓,异姓不为婚姻,国柞甚至还能传女王。前头那位真德女王派使节来长安送 上织锦诗的时候,可是好一阵轰动。” 在李绩当初解说海东局势的时候,李贤也曾经听说过这位女王,但是,更值得他注意的是,李绩给与了那位女王不错的评价。不过对于他而言,那位早就作古的女王究竞如何并不重要。倒是杨氏提到的这个新罗公主让他很感兴趣。 大唐的贵族仕女如今是一个赛似一个的彪悍,不知道这曾经出过女王的新罗,其公主是否也是这么个格调? “贤儿!,乍听得耳边这声大嚷,李贤方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了神,转头见贺兰烟面露娇嗔,他哪里不知道小丫头动了气,遂连忙解释道:“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什么好奇,邢个白衣服的有我好若么?”贺兰烟气鼓鼓地在李贤胳膊上掐了一把,示咸似的朝对面望去,“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罢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临阵换“贤”,马球也关政治 就在李贤几乎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叶蕃的马球队终于登场了。五骑人旋风一般冲入场中,朝四周团团一礼之后,控马本领异常娴熟,彼此配合见这些人时而错身交击,时而齐头并进,控马本领异常姻熟,彼此配更是让人眼花镣乱,李贤本能地皱了皱眉。 一旁的贺兰烟此刻也忘了刚刚的事,定晴瞧了一阵不免有些担心,遂轻轻拉了拉李贤的袖子:“贤儿,看他们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不好对付。申若姐姐她们毕竟是女流,会不会……” 李贤抬眼瞥了瞥旁边的屈突申若,见这位大姐照旧谈笑自若,看不出半点紧张,心中佩服的同时,便笑着拍了拍小丫头的手:“你看申若姐的样子像紧张么?放心,今天原本就只是宫廷马球队和吐萎人的比试,只有输了,才会由申若姐她们上场。虽说宫廷马球队之前连输多场,但如今训练了这么久,不见得就是必输之局。” 旁边的李敬业也趁机插话道:“马球原本就传自吐蕃,所以他们最喜借马球赛而炫耀,其实这根本没什么好得意的。术业有专攻,要是我生下来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砩不定比他们打得更好!” 这句括顿时激起了程伯虎等人的共鸣,就连李贤也笑着点了点头,原本的争胜心顿时淡了,而杨氏看着几个小辈畅谈无羁,面上更是露出了笑容,深憾贺兰敏之不曾跟着出来。 就在其他人全部落座到齐之后。李治和武后终于双双驾临,当下自然是全场山呼万岁拜见。而帝后落座之后,头一件事便是召见吐蕃使臣——彼时那位赫赫有名的赞普松赞干布已经去世,即位地乃是其孙芒松芒赞,由于年纪尚幼。因此由禄东赞主政,文成公主生持家事,如今吐蕃和大唐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虽然不在帝后身边,但那位使臣嗓门极大,条理分明言词谦恭,李贤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便稍稍前倾了一下身子打量过去。只见那使臣二十五六岁,人长得高大健壮,面庞虽然看不分明,但却流露出一股豪爽气。正当他暗自称赞的时候。对方忽然无意识地转了转头。正好和他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晴! 李贤甫一对视便心中一凛。而那人显然并未注意到混在人群中地李贤,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转过去。待将赞普和文成公主和一应礼物全都奉上了之后,少不得又有其他赏赐。良久,一群吐蕃使臣方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无巧不巧,就在帝后的右边,李贤的左手边不远的地方。 铜锣响过三声之后,吐蕃马球队和大唐地宫迁马球队便双双登场,一番解说及施礼,比赛很快就拉开了帷幕。虽说场上打得激烈,旁边喝彩声不断,但李贤地目光却不可抑制地往那吐蕃使臣身上膘,最后,他干脆对小丫头吩咐了一句,尘到了李敬业身边。 “这吐蕃使臣是谁?” 李敬业正在那里看得起劲,乍听得这句顿时觉得一阵莫名其妙。回头见李贤一幅不依不饶的模样,他只得在那里绞尽脑计回想着日前李绩对他说过的话,最后猛地一拍巴掌。 “咳,我想起来了!那家伙叫钦陵,他老爹可是鼎鼎哼名的禄东赞,当初求亲那会,就是他老爹亲自出马,深得太宗皇帝称赞。如今松赞干布是死了,但赞普年幼,禄东赞主持政事大权在握,这钦陵也算得上是权臣之子了!” 原来是禄东赞地儿子,怪不得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 见李敬业又专心致志地去看马球赛了,李贤晒然一笑,当下也收回了目光——这事他瞎操心什么,那些大臣又不是吃干饭地,人家也没惹到他,用不着杯弓蛇影。 正如李敬业说地,那支由亲卫子弟中的佼佼者挑选出来的大唐马马球队在场上左冲右突,气势异常凶猛,竟是不逊色对方毫分。半场打下来地结果是四筹对三筹,反而赢了一分,这也赢得了场边贵妇的阵阵欢呼。 看这样子,屈突申若她们不用上场了! “沛王殿下,陛下和娘娘宣您过去!” 李贤正觉得一阵轻松,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他转头一瞧,却是李治身边的王福顺,再抬眼看时,只见那头宝座上的帝后两人全都在看着这头,而旁边的李弘则正冲着他轻轻晃脑袋。无可奈何之下,他知道躲不过去了,遂和杨氏打了个招呼,跟着王福顺住那边走去。 “父皇,母后!” “我还想你这个最喜欢凑热闹的人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躲到你外婆那里去了!”武后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这才微微笑道,“听说你的马球如今也打得不错,待会可愿意下场试一试?” 这种时侯让他下场?李贤莫名其妙地抬起了头,见老爹也是一幅无所谓的模样,他不禁有些疑惑了。此时,旁边的王福顺拿来了一个小几子摆在帝后身侧,他忖度片刻便上去坐了。 “吐蕃人原本就极善于马球,每每来朝必定和我大唐比斗,十场之中,我大唐几乎要输上九场。”虽然说的是败绩,但李治的脸上并不多少怒色,反而显得很平静,“吐幕国力战力尚不及我朝,所以只能在马球上炫技,不过是为了引起朕的注意罢了。” 原来这打来打去,他的老爹并没有把马球上升到太高的高度。李贤连连点头之余,心中也把某些无知的人骂了个半死,谁说他老爹李治无能,这不是挺明白的一个人么?可就其是如此。为什么要他登场?他有多少斤两自己知道,再说,临阵换将向来都是大忌! “联虽然很少打马球,从小可是为着你爷爷打马球长大的,这门道自然比那些门外汉清楚!”李治看出了儿子的疑数,笑着瞥了劳边的武后一眼,当下便研释道,“那些吐蕃人很策略咯,上平场看似倾全力周旋,其实压根没有全力压上,所以这一分不过走给大唐留了面子。与其让那些儿郎们下半场再输了懊恼,不若让你和屈突家那丫头带着人上去!” 让他和屈突申若那些娘子军搭档?李贤一下子瞪大了眼晴,脸上是不可思议。 而直到这时,武后方才笑道:“男女终究有别,屈突申若那群丫头固然是马球打得极精,但和吐蕃高手相比却仍有差距。前几次之所以能赢,也是吐蕃人的策略使然,吏是你父皇默许的。毕竟,能够挣回一点面子总不是坏事。只是此次的吐蕃使臣乃是钦陵,我看他年岁轻轻却颇有野心,也许不会手下留情。让你上场,也是试探一下吐蕃的意。” 打马球能够涉及到这么多政治问题,这哪里是取乐,分别是头等麻烦事!李贤虽说已经全都听明白了,但心里却不免有些郁闷,武后的意思分明是说,他上场不过是个噱头——不管是输是赢,都只是试金石而已——他娘的,他才不想下场当猴子给人戏耍玩! 他坐在那里思量该用什么策略,而李治则朝一边的两个内待吩咐了几句。很快,屈突申若便带着李焱娘等人应召而来,另一边钦陵也来到了君前。这一次,李贤得以近距离打量这位来自吐蕃的使臣,赫赫有名的禄东赞的儿子。 “外臣也曾经听说,天朝有一群尊贵的大家千金善于打马球,想到这一次竟能一睹绝技,这自然是莫大的荣幸。” 对于李治的提议,钦陵没有任何扰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然而,等他听说沛王李贤要亲自下场时,脸上便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愕之色,一时竟忘了礼仪,日光在李贤脸上来回转了好几圈。 良久,他终于醒悟到自己的失仪,慌忙深深弯腰道:“请陛下恕外臣失礼,实在是外臣甫一抵达长安城就闻听沛王殿下大名,想不到殿下更是马球高手,所以一时忘却了礼数。” 马球高手……这家伙真是会戴高帽子! 李贤恨得牙痒痒的,脸上却只得干笑两声谦逊了过去。这可是代表两国最高水平的马球比赛,要是他自承不是高手,怎能解释李治的临阵换将?要知道,刚刚这家伙可是把屈突申若等人夸奖得天下无双。 奉承了李贤,铁陵忍然词锋一转道:“既然沛王殿下不吝亲自下指教,外臣虽然马球粗劣,却也有些手痒了,不知道陛下可否允准外臣出场?” 这一话没有任何人料到,包括吐蕃使团的其他成员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李贤死死盯着那张灿烂的笑脸,却从那双神光熠熠的眸子中看到了几许不同寻常的东西。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灯,面对这样 局面,居然还能想出这种不循常理的招数! 大唐能够临阵把上半场的人全都换了,更派上一位皇子,就不许人家吐蕃正使亲自上场? 众目瞪瞪之下,李治终于点了点头:“钦陵正使既然有这样的兴致,朕便等着欣赏一场精彩的比赛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只要能赢,甭管怎么赢的(月票!) 酷热的日头下看马球比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的事。但是,能够来参与这种场合的除了高官就是显宦,就是贵妇也得看家世,所以这难得的中场休息时间,便给了人们互相说话套交情的机会。 然而,除了这几日最最流行的话题之外,此时此刻,一个惊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人群中间散布了开来一而下半场沛王李贤籽和屈突——下半场沛王李贤多云和屈突申若的娘子军一起上场! 大唐上上下下都爱马球,因此亲王亲自上场的情况并不少见,所以,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全场顿时兴奋到了极点,尤其是占到总人一半的贵妇们更是群情鼓舞,纷纷把最前面的好位子全都抢了,甚至有好事者各自打起赌来——结果可想而知,全都是赌李贤赢,没一个愿意赌李贤输的。煽风点火的李敬来程伯虎等人一圈兜下来,全都是垂头丧气。 “笨蛋,要想开赌局,也别选在这种时候!” 本就一肚子郁闷的李贤恃不自禁地骂了一句,他何尝不知道这是赚钱的机会,问题是,眼下几乎清一色大唐子民,谁会赌他这个沛王输球?幸好这赌局开不起来,否则,看吐蕃那边气势汹汕的样子,说不定到时要输得连裤子都赔掉了! 由于事先没有任何淮备,因此李贤少不得让人去武德殿取全套行头。他的同伴固然是很可*,无论是屈突申若、李焱娘、殷秀宁还是苏毓,全都是长安城中赫赫有句的马球高手,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可究竟能打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他的发挥。 一句俗括说得好,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那块。虽说不愿意承认,可是眼下,他就是最短的那块木板! “贤儿!” “六郎!” 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李贤不觉怔住了。左边是贺壮烟,右边是屈突申若,不同于小丫头的面露担忧,那位大姊头还是笑吟吟的,仿佛待会下场的不是她本人似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担心!”屈突申若大大方方地把李贤拽了起来,指着那边正在牵马的钦陵笑道:“敢不敢和我打赌,我赌那个家伙绝对不如你打得好!” 这位大姐居然有这样大的把握? 李贤张了张嘴想要答话,一旁的贺兰烟立刻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申若姐姐,你是说真的?” “贺兰你就放心好了,我什么时候打过诳语?”屈突申若笑容可掏地朝李贤眨了眨眼晴,神情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自信,“说来还要感谢六郎你,若不是今次你出马,指不定我们姐妹们就要输了!这回来的吐蕃人,可比上次强劲得多!” 尽管不是最明白屈突申若的意思,但是,李贤如今也只有选择相信这位大姊头。很快,阿萝便从武德殿赶来,又亲自为李贤换上了全套行头,又亲自为李贤换上了全套行头,言谈问句句不离必胜两个宇。不单单是她,就是跟来的其他四个宫人也全都是信心满满 “难道全当我一个登场就万事大吉了么?” 站在场边,李贤不免左顾方盼了一会,还未扫完全场,耳畔忽然响起了山呼海啸直入云宵的叫好声,他甚至能够听见程伯虎的大嗓门和弟弟李显的大呼小叫。至于那群围在最前面,一色花枝招展满眼放光的贵族少女和贵妇,则成了全场最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在这样的呐喊助威声中,即使此前心中还有些顾虑,这一瞬间,李贤心中只有必胜的豪情。场边的栅栏门很快打开,他正等着屈突申若登场,谁料周围的四个女人忽然齐齐策马往旁边让开了一步,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申若姐” “啰嗦什么,赶紧带着我们上场啊!”屈突申若见李贤仍在发愣,便干脆上前推了他一把,“今天带队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可别忘了!” 身下的追风忽然拔开蹄子飞奔进场,等到李贤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到了马球场的中央。耳听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对面的吐蕃人还没有登场,他干脆拉紧缰绳,两腿猛地一夹马腹,身下的追风立刻默契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呜,竟是蹬起两条前腿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正好面向看台上的帝后。 笑嘻嘻地在马背上一抱拳,李贤便看见屈突申若等四女一阵风似的奔了过来,旋即在他身边绕了一大圈,这才堪堪停下。此时,看台上少不得又是一阵莫大的欢呼,直到劲头过了,吐蕃那边的五人方才先后登场,自然也没有刚刚那份轰动。 虽说屈突申若信誓旦旦地说钦陵马球不行,但是,看到对方气若渊停地坐在马上,李贤本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高手。举起鞠杖各打招呼的时候,他便听见钦陵爽朗地笑道:“沛王殿下,有句老话叫作班门弄斧,虽说我实力不济,少不得还是讨教一回!” 李贤差点没迸出一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当下便用一阵长笑遮掩了过去。好容易盼来了比寒开始的铜锣声,他接到屈突申若的眼色示意,立刻纵马上前挥杖击球。此时此刻,往日和屈突申若等人打马球的效果就出来了,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就能和四女天衣无缝地配合在一起,打着打着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味道。 由于马球*的是团队,因此尽管两队已经交好了好几个回合,但李贤愣是没有和钦陵面对上过。然而,其他人的紧逼却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到手的球好几次差点被截去。此时,眼见得屈突申若在两人包夹下依旧不管不顾地往那空中的球追去,再发现自己身边正好无人,他立刻将所有杂念驱出脑海,奋力朝对方球门方向驰去。 正当他身下的追风渐渐放开了速度时,斜里猛地窜出一个黑彩,如附骨之蛆似的逼了上来。他一面分心顾及混战中的四女,一面抽空向旁边瞅去,恰是满脸郑垂的钦陵——看这家伙紧咬而来的架势,哪里像是不善于打马琼的人? “六郎,快!” 听得屈突申若的这声暴强,李贤哪里还顾得上埋怨这位大姊头胡说八道,竟是硬生生地把马球骤提一成,瞄淮那鞠球的落点飞也似他冲去。就当他冲到近前,伸出鞠杖并去拨球的一刹那,另一支鞠杖同时朝那球伸了过来,看那速度居然有可能比他更早一步碰到球。 “该死!” 李贤再也忍不住心头愤怒,恨恨地骂了一句。然而,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那只横插进来的鞠杖居然擦着马球掠过,竟是失之毫厘。又惊又喜的他顾不上其他,鞠杖拨动了那球向前滚动之后,立刻追上又走一。带着呼呼的风声,那鞠球应声入洞。紧接着,全场便响起了巨大的喝彩声。 “六郎,干得好!” 回过神来的李贤自然是得到了屈突申若等人的称赞,而他眼下最想弄清楚的是,那个钦陵刚刚那一下究竟是故意放水,还是确实没拿捏住方位?只是容不得他多想,很快就轮到了再一次开球的时间,他少不得全身心投入了进去。 而这一次。又是他和钦陵对决,他只是虚晃一枪做了个传球的姿势,钦陵就似乎楞住了,竟是眼睁睁地放了他过去 下一次钦陵还是争抢失败… 再下一次是钦陵把队友创造的绝佳破门良机给浪费了… 当比赛终了的锣鼓终于敲响的时候,场上的比分定格在了七比四——一整个下半场,吐蕃马球队竟是只攻入了一球,而李贤等人则是攻入了三球,如此一来,胜负立现。虽说这胜利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绕场接受人们欢呼的李贤却总觉得心里憋得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下马换了衣服,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王福顺便疾步跑了来,满脸堆笑地报说帝后有请。他早料到有这一遭,便匆匆跟着对方来到了主看台,此时,却只见钦陵已经在一旁坐着,看到他来方才站起来行礼。 “沛王殿下虽说年少,这马球却着实打得不错,外臣实在是惭愧!说实话,家父五子之中,外臣的马球打得最糟糕,但今日方见殿下上场,一时竟难耐兴头,结果果然是大败亏输。” 见钦陵在那里作惋惜状,李贤愈发不清楚这人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连忙谦逊了几句,顺便把功劳全都推给了屈突申若等人。而李治和武后也对刚刚的比赛非常满意,最后又招令所有参赛人各赏杂彩绢十匹,银钱百文。 这点彩头对于大唐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一群吐蕃人却是莫大的荣耀,当下便齐齐上来谢过。等到钦陵带着众人离去,武后便笑吟吟地亲自在夜光杯中斟满了一杯葡萄酒,又示意旁边的内侍加上冰块,这才递给了李贤。 而李治也适时赞赏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贤儿个次算是长我大唐威风!你母后这杯,你且满饮,回头联另有赏赐!” 闻听另有赏赐,李贤顿时把满肚子心思丢在了一边,仰头一饮而尽。不管钦陵是耍花招还是其他,反正他赢了,这就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佳人情重,但求剑舞配豪词(求月票) 既是七夕,又是大宴群臣和外邦使节的时候,麟德殿中自然是灯火通明一片热闹景象。能够有份坐在主殿的除了高官显爵之外,便都是些得宠的人物,当然,钦陵和金仁问等人都在上座之列,这也是大唐对外藩的优抚。 帝后还未到场,群臣有的散坐在位子上歇息,有的则四处寻找着同僚好友聊天。而今日大大出了一回风头的李贤身边则最是热闹,往日形影不离的李敬业等人全都被挤到了一边——除了身为王傅的李绩之外,尚有许敬宗苏定方上官仪等数人,竟是文武都占全了。 “今日殿下可是大杀四方好好逞了一回威风,也让四夷看到了我大唐贤王的风采!”上官仪轻轻一捋下颌长须,别显几分儒雅风流,“上回陛下大宴的时候,殿下那道诗端的是技惊四座,今日在座的吐蕃和新罗使臣远比上回更重要,而且听说都是精通诗词之辈,殿下可得把握这良机了!” 李贤面上微笑,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别说上官仪自个就是文采风流的代表人物,就是满座上那么多文臣,哪个不是善于做诗的,非得拉上他这个沛王?当然,也不排除他那父皇母后待会一时兴起赶鸭子上架,还是事先谁备一下的好。 “早闻沛王殿下小小年纪酒量超群,犹喜葡萄酒,听说今日陛下有命,筵席上都上新酿的葡萄酒,我这酒鬼可要向殿下讨教一回了!” 李贤讶然转头、见苏定方满脸爽朗的笑容,顿时大生好感,一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而旁边的许敬宗更是笑得眼晴都几乎眯了起来:“苏大将军可不要大意,沛王殿下这酒量可是货真价实,到时侯你若是横躺着回去,怕就要闹笑括了!” 许敬宗爱财之名虽说朝堂皆知,但至少不像李义府那样处处结敌。因此这调侃一出。顿时引来了好一场大笑。苏定方满面笑容的同时,今日兴致极好的李绩忽然也加了进来。 “我这王傅当了多年,例是没有见识过沛王殿下的酒量,今日大宴这么多人,怕是难得喝畅快了。既然老苏你有雅兴,找个日子到我宅子里头。我可还有好几坛陈年的老酒!拼上我们两把老骨头,还怕不能才摆平一个小辈不成?” 眼见这两位鬓发花白的老将同时发出了一阵大笑,更是胸有默契地点了点头,李贤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是爱酒不错。酒量大也不错,问题是,双拳架不住四手,好汉扰不住人多,这两位都是积年地人精。到时候趴下地多半是他吧! 好容易等到周边这几位各自散去,李贤方才得以脱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甫一坐下李弘便忽然*了上来、在他耳边低声捉醒道:“外婆纪大了,再说贺兰呆在这里有所不便所以她们先走了。贺兰让我提醒你,今天在座的美人多。你可千万别把持不住!” 李贤闻言气结,刚想反击几句忽然后襟又被人拉住了,转头一看却是李显。 “六哥,以后有什么好事也带挈我一把,你今天多出风头!”李显一边说一边轻轻舔了舔嘴唇,忽然又神秘地道,“刚刚我那两个随从说,有人还向他们打听你来着,似乎就是吐蕃和新罗那两边的人。你今儿个这一赢球。名声可是立刻传扬出去了。” “你真的那么喜欢这名声我让给你好了!” 李贤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一眼。见他嘿嘿笑着回到了白己地座位,这才收回了目光,旋即对旁边的李弘抱怨说:“听七弟的说法,要不是父皇母后硬赶着,我去争这种虚名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李弘便体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眨眨眼晴道:“能者多劳,你就多担待吧!” 见李弘笑嘻嘻地回转座位,转而和东宫诸官谈笑风生,李贤只得叹了一口气,旋即觉得一阵口渴。恰在此时,旁边一只玉手递过来一个杯盏,他转头一看,却是屈突申若,旁边还站着笑吟吟地李焱娘殷秀宁和苏毓。 四女虽然出自名门大家,但由于都是女眷,因此若是平常赐宴,往往都是另在别殿,今日却因为是打败了吐蕃马球队的功臣,得以和殿上和群臣坐一处。此时,四女身上不再是适才的一身男装,而是换上了盛装丽服。五彩的织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再加上点缀发间的步摇,大异于往日她们给人地英姿飒爽形象,平添几分妩媚。 “六郎,我刚刚这一路走来,可都是在谈论你的!” 屈突申若一振袍袖,大大方方地在李贤身边坐下。李贤正眼看去,只见在那水色缎子的衬托下,她那颈项下方雪白的肌肤更是多了一种荡人心魄的光华,反倒把那串滚圆的珍珠项链比下去了。听得这句调笑,他只是见怪不怪地一耸肩,低头一看杯中,可不是琥珀色的葡萄酒? 见李贤仰头一饮而尽,李焱娘不禁摇头笑了起来:“人说李六郎是酒鬼,果真一点不假。好了,我们姐妹站在这里太碍眼,不和你多啰嗦。只有一条你记着,今天我们大家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下回我们迟早还给你。” 言罢,屈突申若也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给了李贤一个妩媚地微笑,四女旋即飘然而去。而面前的遮蔽一去,李贤方才领受到元数炙热的目光,一时间刚刚凉爽下来的身子忍然又燥热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风头还真的不是什么乐事! 终于,李治和武后双双登场,这便拉开了大宴的帷幕。这一次,教坊司拿出来的不是别的,而是赫赫有名的秦王破阵乐,难壮贲张的曲调,刚劲有力地舞姿,整个大殿顿时充满了一种金戈铁马的味道。曲子到了一半,忽然传来了一个歌声,那歌词一入耳,李贤登时吓了一跳——这不是他从老辛那里借娄来地《破阵子》么? 一曲终了,从上至下少不得又是一阵称赞恭雄,而另辟躁径的许敬宗则是拿着那阁破阵子大加褒扬。彼时这道词早已经从坊间传到了宫闱朝廷,无论李治武后还是朝臣,都知道这是李贤所做,笑过之后,武后 便招手示意李贤上前。 以往盛夏大宴还有冰水,但今日不知怎的只有冰镇美酒供应,因此早先出了一身大汗的李贤由于口渴,刚刚看歌青的时候已经灌下去了不少酒,此时一起身发现自己告些头重脚轻的趋势,顿时叹了一口气。最近每次要赋诗写词就必定要醉酒,这似乎都已经成规律了。 李治端详着自己这个儿子,不禁越看越爱,最后竟是亲自执壶斟满了一杯:“如今长安城中处处传言豪气李六郎之名,朕倒是觉得名不副实,仿佛你是必定醉酒才能作诗,应该叫你酒鬼李六郎才对!今儿个朕亲自为你斟酒,但看你几杯才能作出一首诗来!” 酒鬼李六郎…李贤闻言哭笑不得,待听到最后一句慌忙上前单膝跪下接过,心里却着实犯了嘀咕。皇帝老子斟酒,这杯就已经当不了,还得几杯? 他拿着酒杯站起来,回身环视大殿上众人,见人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自作自受。眼珠一转,他徐徐走了两步,正想吟诗的当口,忽然只见右边一席中,一人长身而起,趋前两步深深曲膝行礼,却是艳光慑人的屈突申若。 “陛下,娘娘,这大殿之上要作应制诗自然容易,只是,要得那种绝妙好辞却是难上加难。”尽管身处大殿中心,但屈突申若照旧不慌忙从容自若,“上回沛王殿下为吾等姐妹题词的时候,曾经说过这赋诗需要意境。正可谓,美酒之外,若无寒光急鼓,何来荣词?” 李治原本还面带疑惑,目光在屈突申若身上流连许久,听到最后不禁大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和武后对了一眼。而武后自打屈突申若出之后,一直都在饶有兴致地观察李贤的反应,此时接到丈夫的眼色,当下便笑道:“早闻申若你秀得一手好剑,今日可是谁备让大家一观?” 屈突申若含笑朝座上其他三女使了个眼色,李焱娘等人当即离座而起来到殿中行礼。此时,她方才再次下拜道:“妾身不才,曾与闺中姐妹练得一曲剑舞,原本是淮备待皇后娘娘寿诞时献上。今日陛下既然大宴,沛王殿下又即将献上豪词,虽然现在只得四人,妾身也不免技痒,还请陛下和娘娘允淮。” 屈突申若、李炭娘、殷秀宁、苏毓,这出自豪门大家的四女竟然要当场舞剑! 全场哗然之后,顿时又是好一阵兴奋。面对这样的助兴请求,李治固然是从善如流,就连武后也是一阵大喜。李贤却没有料到屈突申若会选择这个时候出来给他助阵,虽说不明白她如此高调的用意,但四目对视,此时此刻,他心中便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激情。 帝后一声今下,很快便有人取来了剑鼓等物。正当殷秀宁捋起衣袖淮备上去击鼓,旁边忽然又霍地站起来一人。 “中原如此巾帼,直教须眉汗颜。若陛下和娘娘允淮,外臣愿意击鼓助兴!” 灯火煌煌之下,赫然是吐善正使钦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醉眼迷离疏狂曲 如果说吐蕃正使钦陵的忽然请缨让殿上群臣颇为意外的话,那么紧随而来的一个声音则更让人们大吃惊。须臾之间,别一席上忽然站起了一个白衣丽人,离座之后盈盈下拜。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身白袍,但配上那乌黑的青丝,却予人一种强烈的印象。 “妾身在新罗便曾经听说过大唐剑舞威名,只是一时无缘得见。今日既然觅得如此良机,愿以琵琶助兴!” 一而再再而三有人出场,这顿时让殿中气氛达到了最高点。而在场众人之中,竟有一多半是不认识这白衣丽人的,一时间全都在彼此交头接耳。待到人们得知这就是刚刚抵达长安的新罗公主金明嘉时,自然加惊讶。这其中,金仁问是最最掠愕的那个,就在刚才,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女会忽然冒出来。 李治和武后先头也只见过金明嘉一面,此时愣了一下方才反应了过。不过,无论钦陵还是金明嘉的要求无疑都是凑趣应景的,因此帝后两人相视一笑,李治便含笑点了点头:“既然二位有此心,朕安能不淮?” 对于这一连串变故,李贤完全是看得眼花僚乱,这屈突申若站出很正常,问题是,那吐蕃的钦陵还有新罗公主出来凑什么热闹?见钦陵卷起袖子从殷秀宁手中接过鼓槌,两人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而金明嘉则接过了内侍送上的琵琶,他只觉得脑子一团乱,原本记忆中极其清晰的诗词竟一下子迷糊了起来。 咚—— 耳畔传来了重重的一声,李贤登时心头一震,抬眼看去,却只见那钦陵裸赛在外的手臂上肌肉坟起,那一下下击鼓的动作分外刚劲有力。尽管上一次在屈突家大宅的时候,殷秀宁的急鼓让他分外惊叹,但如今这声音却是绝然不同的。虽然缓慢,但带着几分苍谅,带着几分幽古,一声一声就仿佛敲在人心上一般,带来无穷无尽的回音。 就在鼓声慑人的同时,悠杨舒缓的琵琶声也渐渐响起,而四女的剑舞也终于拉开了帷幕。如果说前屈实申若的一人舞剑隐约展示了一种杀人技法。那么此时的舞剑则完完全全是一种炫枝——如果不是知道这种官廷乐舞的剑器不同于上次用的真刀真剑,只怕李贤就不出是这一身冷汗了。 透过赛光闪闪的剑器,起先还能看到佳人倩景,然而,一直都显得颇为缓慢觉得的鼓声倏然一转,上瞬间比刚才何止快了一倍。几乎同时,金明嘉手中的琵琶也发出了裂帛之间,一下急似一下,迫人心弦的同时更带来了一种隐隐的威势,再看场中剑置换表示,更是只见寒光不见人。 大人物可以沉浸在狂音剑舞中无法自拔,小人物却仍得看着别人的脸色。李贤百忙之中冲着一旁伺候的内侍打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抱着两个酒瓮上来放在他身边。他本就是懒散惯了的人,干脆盘腿在宝座前一坐,打开泥封就抱着酒坛子往嘴里大大灌了一口。 浓烈的酒香直冲脑际,非但没有让他觉得头脑发昏。反而却请醒了。侧耳细听,那鼓声已经是分不清一下下的间隙,偏生无论鼓声如何快,那琵琶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跟上,而在这急促的伴奏之下,场中的四团寒光已经隐约变成了一团,就连四女那鲜艳的袍服都完全看不到了。 “战鼓激昂,琵琶声促,美人剑舞!”抱起酒坛再次痛喝了一气,李贤终于忍不住嘟嚷,“且看我斗酒赋诗!” 由于他的位置正在帝后之下,因此群臣没有注意,武后却听得清清楚楚。见旁边的李治且者且听频频点头没注意到这边,又看看捧着一个酒瓮如同酒鬼似的李贤,她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便叫了王福顺上前,命他取纸笔来。 放下酒瓮的李贤看到面前已经铺开了宣纸,顿时微微一愣,一抬头看见武后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他立刻不管不顾地拿起笔在浓墨里头一蘸——这种时候,他压根没有顾及到就自己那点书法底子,完全不够格在这里当众炫枝。 “虏阵横北荒,胡星耀精芒。” 虽然场中又是急鼓又是琵琶,又是剑器的呼啸风声,但是,李贤的这句沉吟却依旧传寻了不少人耳中。直到此时,李治方才把目光从场中的剑舞上收了回来,低头扯了底下的儿子一眼,见纸上墨迹淋漓,再品味刚刚那一句,登时面露惊雀之色。而几个见惯了场面的高官,也渐渐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李贤亦笔疾书了一阵,忽而又看向了大宴上的那团赛光,左手举起酒瓮又喝了一大口,轻轻嘟囔了几句,忽而又高声吟道: “羽书速惊电,烽火昼连光。 虎竹救边争,戎车森已行。 明主不安席,按剑心飞扬。” 这接连三句给下来,终于引起了殿上众人不小的轰动,而李贤偏偏停下来咕嘟咕嘟地喝酒,再也没有了下丈。正当人们以为只得这四句的时候,李贤忍然抱着酒瓮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着御座上的帝后咧嘴一笑,声音一下子高亢了起来。 “推毂出猛将,连旗登战场。兵威冲绝养,杀气凌穹苍。 列卒赤山下,开营紫塞傍。孟冬风沙紧,旌旗飒凋伤。 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 单于一平荡,种落自奔亡。收功报天子,行歌归咸阳。”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使然,当他念出归咸阳三个宇时,响彻全场的鼓声嘎然而止,而琵琶声亦从急促变为了缓慢,最后渐渐收摄无踪。只是舞得正急的屈突申若等人却不可能这么快收势,良久,四团寒光方才露出身形,各自都是满头大汗疲惫欲死。 自然,这剑舞需要每个人的全身心投入,尤其是充当领舞者的屈突申若更是如此。所以,四女谁都没有听到刚刚李贤的诗。然而,看到李贤放下酒瓮,捡起地上的纸双手奉给御座上的帝后,她们哪里还会不知道李贤已经大功告成,顿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屈突申若吏是轻轻丢下了手中的剑器,口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自。 这是御前,大醉之后呼呼大睡的情景自然不可能发生,因此看到李治那张龙飞凤舞的宇纸,正在专心致志地分辨着上头的字,武后连声吩咐身边的阿芊去淮备醒酒汤,又喝令两个内侍先将满身酒气的李贤扶下去。 既然满身酒气,自然免不了换衣服;既然要换衣服,自然免不了先沐浴。整个人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李贤只觉得浑身蚕一个毛孔都完全张开了,再加上那力道恰到好处地按摩搓洗,他更是舒坦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用睁开眼睛,他就知道身边只可能是那个人。 “阿萝” 此时此刻,阿萝正在用凉毛巾敷着李贤的额头,闻听这声顿时手一抖,一怔之后方才没好气地嗔怪道:“殿下今日风头可是出够了,奴婢刚刚在旁边偷看,只见那些大人全都呆着一张脸,想必是都吓着了。可是,您能不能不要一作诗就醉酒成不成?这冷酒伤肝热酒伤胃,小小年纪喝这么多酒,真是……” 她硬生生地将半句不祥的话吞了回去,这才发现李贤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不觉好一阵慌张。自打被武后拨给李贤使用之后,两人就不知有过多少次裸呈相对,一开始也不是没有害羞过,但李贤调笑归调笑,却从未有过进一步的动作,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然而,如今分明和平常没有半点区别,为什么她的心抨抨直跳? 李贤浑然不知自己的目光会给阿萝造成怎样的误解和压力,他只觉得,这一刻的阿萝看上去分外真实。为什么会爱上杯中之物的缘由,他自己也不甚请楚,但隐隐之中他一直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无许在梦里做了什么,癫也好任性也好,才华横洁也好美人环绕也好,一呼百诺也好无人理会也好……终究只是一个梦。 这似醉似醒的刹那,他用一种自己恍若未觉的温柔看着阿萝,忽然伸出手在寻小巧可爱的耳轮上摩学了一下,嘴里低声嘟囔道:美人如玉剑如虹” 阿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激得浑身发软,待要开口说话时,却只见那只作恶的手扑通一声掉回了水中,转而便响起了一阵轩声。恨得牙痒痒的她只得在心中骂了一千声一万声惫懒的家伙,手中的巾子却仍是朝他赤裸的前胸抹去。 “可惜,今天这一幕贺兰小姐居然没看见。” 她的心中没来由浮上了这么一个念头,遗憾的同时却隐约混杂着几分奇怪的感受。即使自小服侍平日没少耳鬓厮磨,可刚刚混在宫人之中看到那个口中吟诗的人影时,她却仍然感到心头一阵发热,或许这就是平常那些宫人调笑时说的心嘻灵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杯酒敬三人,豪情隐情柔情;再见老将,窥伺兵法 李贤的好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感到太阳穴上出口,因此他只能一如既往地说些面话。 一场剑舞过后,大汗淋淳地四女也同样下去换过一身衣裳,此时脸上仍然呈现出一种娇艳的红色。一一取过盘中美酒饮了之后,李焱娘殷秀宁和苏毓分别占据了三个角,屈突申若便低声轻笑道:“上午的人情,我们刚刚可是都还给你了!” 面对旁边那三双意味深长地眼晴,李贤一时只觉得口干舌燥,一饮而尽后慌忙落荒而逃。好容易应付了李治和武后的一番耳提面命,他这才得以回到自己的位子,心中自然是哀叹连连——应付这样的宴会,简直比他平常算计人还累! “六郎,今天可是好艳福啊!”李敬业忽然凑上前来,满脸的狡黔和促狭,“那位新罗公主看上去对你也有些意思,否则怎么会主动上来奏琵琶?啧啧,要是我和伯虎有你的福分,那我就是死也无憾了!可惜,吐蕃那边怎么就没有一个公主跟着来,否则你就可以坐拥右抱?” 李贤气急败坏地瞥了这家伙一眼,忽然嘿嘿冷笑道:“人家吐蕃公主,我倒是可以向父皇母后奏一声。不用再费心找什么公主和亲了,直接送你过去当驸马怎么样?” 一句话说得李敬业讪讪而回,而旁边的其他三人自然免不了一阵偷笑。薛丁山和屈突仲翔都是第一回坐在这么*前的位置,刚刚眼见李贤大出风头,不免有一种有与荣焉的感觉,屈突仲翔更是在心中盘算起了自己的买卖——要是能借着李贤的东风做成那些武将的兵器买卖,他的私房大约能再翻上几番。 一场盛宴以宾主尽欢的结果而告终,是夜,李贤自然是一宿好睡。然而,第二天他照例来到李宅演武场的时候,却看到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袖手站在一边,场中两个人影正斗得难解难分。 “这是……” 分辨清了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两个人是谁,李贤顿时膛目结舌,这不是李绩和苏定方么?看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架势,哪里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将,分明比年轻人还猛! 百来个回合下来,场中的两人终于各自退开,大汗淋淳的同时不免都有些气喘吁吁,旁边立刻有仆人飞奔送上手巾及饮水等物。 “己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未曾这样酣畅淋满了!”下场之后,李绩长长感慨了一声,“遥想当年亲自上阵杀敌的时候,仿佛还是昨天,一眨眼居然就老了!” “司空大人若是还说老,只怕我大唐便设有人敢说年轻了!” 苏定方爽朗地笑了几声,这才看见李贤站在场边,连忙上并招呼。而李绩剧战之后,虽说已经感到一阵疲惫,但眼见一群小辈人人眼晴放光面露敬佩,心里也极其得意,遂指着苏定方道:“难得今天老苏上门,你们若是要请教的就抓紧机会。若是错过了,老苏一去凉州,你们就再也没那个机会了!” 早就心痒难耐的程伯虎立刻拎着斧头上去求教,而苏定方略一付度便爽快地答应了,很快,一老一小就在场中拉开架势打斗了起来。李贤正专心致志地瞧着,耳边忽然传来了李绩的一声轻叹:“老苏闲置二十年,一朝复出,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君王,可算得上是大器晚成!除了他本身勇武非凡,尽得卫公兵法精髓也算是一条!” 苏定方居然也算是大器晚李贤竖起耳朵听着,但更多的心思却放在了最后一条。初唐名将之中,要论用兵方略,卫国公李靖当然是出神入化的那一个,卫公兵法极后人吹得神乎其神。眼下就有一个得到李靖兵法真传的苏定方,李绩这感慨就有些名堂了了。 见旁边那三个小子都目不转晴地盯着场中两人看,他便不动声色地朝李绩那边挪了半步,然后笑嘻嘻地低声问道:“师傅的意思是……” “老苏今天是来找我喝酒的。”李绩轻轻持着下领的胡须,脸上露出了老奸巨滑的笑容,“他是性恃中人,待会只要你把在外头应付屈突家邦丫头的架势拿出来,大约也就成了。一大把年纪东征西讨……话说凉州那地方也不是善地啊!” 这么清楚明白的暗示,李贤若还是听不出来,那就是道地的傻瓜了,当下自然是满口答应。横竖他如今己经是赫赫有名的酒鬼,该喝时候就喝吧!只不过,李绩这最后一句帮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吐谷浑有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醉之后,却有麻烦送上门 武将喝酒是什么滋味? 看到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李敬业等人,李贤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能打仗就得会喝酒,这似乎是在武将之中颠扑不破的真理,古住今来,因为不会喝酒而留下名字的武将他几乎没听说过,倒是因为醉酒误事的武将一大堆。 小辈们酩酊大醉,李绩和苏定方却只是面色微红,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李贤见这两位老将拿着酒杯一直往自己脸上看,那份古怪的感觉就别提了。 “沛……咳,既然在老李这里,我就干脆僭越几分,叫你一声六郎吧。” 苏定方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这才感慨道:“我征战沙场一辈子,除了兵法之外,其他的书实在看得有限,但你当初那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却让我深有感触。昨晚上那首诗更是好,嘿嘿,我在旁边看见,似乎吐蕃那个钦陵的脸色都青了。当初听说老李收了这么一个身份特珠的徒弟,我还在背地里嘀咕几句,嘿!” 说话间,苏定方仿佛是喝水似的又灌了好几杯下肚,而李徒忽然摇头笑道:“六郎别去理会老苏的胡言乱语,要说弟子,他可是早就收了一个,如今在西域也是……咳,不过,我教了你武艺兵法不假,这诗词之道我却从来没有教过,结果如今就连几个弘文馆学生都来我这里请教,真真是被你连累得不浅!” 居然还有弘文馆的学生跑来向李绩请教诗词? 李贤闻言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当下只得用一阵干笑蒙混过关。但是,李绩偏偏在提到苏定方那个弟子时含糊其辞,这却让他感到一阵奇怪。满斟一杯敬过了李绩,他又在苏定方杯中斟满了,这才好奇地道:“不知道苏大持军的弟子是谁?” 说起这个,苏定方和李徒同时面色微变。须臾,李绩便代替苏定答道:“是裴行俭。” 裴行俭?是那个在册立武后之后,被人举报曾经和长孙无忌裙遂良背后非议立后一事的裴行俭?看看两位老将在那里苦笑连连,李贤哪里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并没有错误,这脸上的表情就有几分不自然。敢情李贤故意带过,也是因为他李贤是武后儿子的缘故。 裴行俭的问题很快就被苏李二人贫过不谈,而是借着酒意说起了排兵布阵和军略之术。两人身经百战的老将谈论这些,李贤自然插不上话,但这时候,他却不敢再往肚子里灌酒了,而是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着,一面听一面记,辛苦之处自不用说。 “要说我大唐第一名将,其实却得首推卫公!”苏定方此时酒意上涌,干脆直接从旁边取来一个酒瓮,拆开泥封痛喝了一气,方才重重拍了拍桌子,“那时我为李卫公的前锋战将,跟随他纵兵破颉利牙帐,端的是畅快淋漓!只可惜回朝之后,便被人参以纵军劫掠之事,李卫公虽幸免,我却为之闲置二十余年。只幸这二十年我得卫公传授兵法,未曾虚度!” 苏定方在那里大声嚷嚷,李贤不免拿眼晴去瞟李绩,见其一脸若无其事,他不觉心中纳罕。毕竟,武将大多都对声名极其看垂,尤其是第一之名,更是铆足了劲也要抢到手。正疑惑的时候,他便听到李绩在那里轻叹了一声。 “昔日高祖皇帝也曾经感赞过卫公用兵之术,其手著兵法我昔日曾经有幸见过,确实是精妙绝伦……对了,老苏你自付得了卫公多少真传?” 这突兀的问题让李贤一惊的同时,苏定方也有些愣神,旋即叹息道:“卫公兵法精妙,我当初虽然获传精髓,如今想来,能够得到六分就己经殊为不易。” 六分……六分就能够让苏定方灭三国擒三君!李贤闻言心中咂舌,刚想开口发问的时候,却只见苏定方在邢里屈手拈头:“卫公所著兵法《六军镜事》卷,《阴符机》1卷,《玉帐经》1卷还有《卫国公手记》,不计其数。这其中,大概除了宫中珍藏之外,大约也就是我那里最全了。” 李贤闻言登时恍然大悟,比之私相授受,自然是皇宫里的藏品最全,要知道,当年李靖的兵法可是让高祖太宗全都赞不绝口的。只可惜,别的东西他固然可以向李治和武后开口,但这种玩意却不行,他已经经太引人注目了。 苏定方很快就喝空了面前那个酒瓮,见李贤满脸的向往,忽然笑道:“六郎你身为亲王,却喜欢这种沙场征伐之道,实在是有意思!这新罗使臣一来,我少不得还要在京城盘桓一阵子,你若是真的感兴趣,就到我家里来随便看看好了!反正你认识我家那个妹毓丫头,顺便把屈突家那丫头捎带上也就成了!” 言罢他终于忍不住困倦,一头栽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不一会儿便发出了阵阵轩声。而一旁的李绩面色数变,最后发觉李贤正在那里看他,旋即也大大打了个呵久,起身慢吞吞地朝外走去:“人老了,不中用了,且让我去睡一会!” 这个老狐狸! 李贤恨得牙痒痒的,却也只得眼睁睁方着李绩的人影消失在门口。苏定方是一杯接一杯喝得实打实,可李绩却是小酌慢饮,压根就没喝几杯。话说回来,姜还是老的辣,他上苏定方家固然是目标太大,但要是一群娘子军做伴,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他是不是该把原因解释为,老苏为他特别顺眼? 带着种种疑惑,*在板壁上的他渐渐睡了过去。迷迷糊糊正做着梦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用力推他,睁开眼晴却发觉是一个李宅的老仆。 “沛王殿下,长安令冯子房来了!” 李贤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才起身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可李宅,又不是他家,李绩既然是朝廷宰相,见一个小小的长安令并没任何问题,干吗非得来通告他?想到这里,他立刻问道:“师傅可曾过他?” 那老仆在李宅执役多年,见李贤一瞬间变了脸色,当即解释道:“大小刚刚喝多了几杯,如今已经睡下了。” 李贤哪里会相信这种说法,如果说刚才他还是嘀咕两句,现如今他干脱在心里打骂李绩狡猾。谁不知道上官仪拉着冯子房,把刺客的事闹得老大,他就不信李绩会不知道。之所以不出面,还不是担心惹事上身?明哲保身保到这份上了,还真是一个难以打破的乌龟壳! 骂归骂,但他还是不得不跟着那老仆出面,心中暗自庆幸李宅上下扰如铁捅一般水泼不进,不怕有人把事情捅出去。快到中庭时,他却不忙着进去,抬眼眺望了一下,见冯子房在那边转着圈子,便转头对旁边的仆人问道:“为何不带他进房等?” 那仆人也没料到冯子房会忽然出来,一时间呆若木鸡不知该说什好。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李贤便打发了他走路,自个提脚跨入了中庭。 “老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只见冯子房便急急忙忙转过身,一溜小跑地上得前来,忽然冲着屈膝跪了下来:“殿下救我!” 怎么又是这一句?李贤情不自禁地想到昔日王汉起也玩过这么一手,当下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但还是笑容可掏地把人扶了起来,面上却笑道:“什么事这么火烧火燎的,还非得扯上一个救字?” “下官命人严加看管的那两个刺客,刚刚发现死在了牢里!”冯子房的声音中已经是带上了哭腔,看上去分外可怜,“下官刚刚去上官相爷家里求见,那家人无轮如何都不肯通传,说是相爷急病,大夫正在诊治,下官……下官真的是六神无主了!” 这个节骨眼上,上官仪居然病了?李贤一惊之后,立刻觉得不对劲。要知道,就昨儿个晚上,上官仪还在那里和他谈笑风生,一幅中气十足的样子。眼珠子一转,他便随口安慰了冯子房几句,硬是把人拖了房间。这可是李宅,站在中庭说话像什么样子! 一屁股坐下,他便直载了当地问道:“那两个人怎么死的?” “殿下,那两个人是被人勒死的,可是,我把看押他们的狱卒全部审问了一个遍,板子打得震天响,愣是没有半点结果!”冯子房在感到自己的前程岌岌可危的同时,更知道有人在暗算自己,当下只得抱住李贤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殿下上回为我拈了一条明路,还请再救我一次,我一定……” “打住打住!”李贤唯恐冯子房说出什么肉麻的话来,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要说当初他会同意屈突申若的要求,留了一个人证在她那里,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么?如个可好,要扭转冯子房遭遇的不利局面,那就走最好的一步棋了。不过,在此之前,是不是更该弄请楚,上官仪的病是怎么回事? 打量了一下冯子房,见其并未穿着官服,他便轻咳一声问道:“刚刚来可有人看见?” 冯子房微微一愣便立刻醒悟过来,连忙信誓旦旦地道:“殿下放心,我是借口拜访一个亲威出门的,如今马车还停在那家,绝对不虞为人发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老爹的厚赐,襁褓中的上官婉儿 对于上官仪的病,官方解释是,感染风寒需要静养数日。但是李贤在用尽神通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上官仪一大早还去了一次莲莱殿见了李治,这马车一到家就立刻病了。面对这种状况,能够推理得到的结就很值得商椎了。 坐在白个的书房中,想到当初和裴炎打的那个赌,再想想可怜巴巴的冯子房,李贤只能叹了一口气。上官仪这么一退,李义府白然无人可以钳制,此消彼长,刘仁愿这日子大约就更加难过了。人说女人心海针,这君王心意何尝不是难测,他这老爹究竟在想什么呢? 想不出的事情就不再费力去想,这是李贤为人处事的原则。因此,愁眉苦脸了一阵子之后,他立刻换上衣服出了武德殿,谁知才一出门撞见了笑眯眯的王福顺。 “小人向沛王殿下道喜了!” 突如其来被人奉承了这么一句话,李贤不觉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惑的时候,却只见王福顺大手一挥,后面呼呼啦啦上来一大群内侍,人人手中抱着一大堆书卷之类的东西。 “陛下说,以住赐拾殿下良马宝剑之类的东西已经太多了,一时想不出什么好东西赏赐。这是刚刚刊印出来的新书……哦,陛下知道殿下酷爱兵法,但格于物议不便赏赐,这还有些前人用兵的札记,殿下闲极元聊可以看看。另外,今年新进宫人当中,陛下挑选了四名贴身侍奉殿下。” 说到这里,王福顺的眼晴已经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笑得肉都几乎堆在了一起:“陛下对沛王殿下可真是没得说,要知道太子殿下也只获赐了四名,周王殿下只哼两个,刚刚小人过去的时候,周王殿下可是叨咕了好一阵子。” 最初听到老爹赏赐了一大谁书,李贤只觉得头皮发麻,待听得中间还有用兵札记,眼睛顿时大亮。然而到最后,当听说他那老爹一下子塞给他四个侍女,他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要知道,由于他上次训练宫人的缘故,武德殿上上下下的侍女是最多的,阿萝整天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再说,先头那些他都能保证忠心可*,这四个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此时,原本低头站在最后面的四名宫人便齐齐上得前来,恭恭敬地伏跪于地:“拜见沛王殿下!” 得,君有赐臣不敢辞李贤示意她们起来,随即扫了四女一眼,只是这一眼,他的目光就一下子移不开了。四妇的年纪大约只有十四五岁,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端得是明眸皓齿清丽人。最最难得的是,这根本是两对双胞胎! 叫来阿萝带她们去安置,他少不得认命地跑了一趟蓬莱殿谢恩,结果正好遇上李弘。不消说,同样是当孝顺儿子来的。足足消磨了半个时辰,他方才和李弘一起出来,还没等他淮备溜之大吉,却被李弘一把拽住了袖子。 “陪我出宫一趟。” “五哥,你怎么忽然转了性子,想起要出宫了?” 不是李贤多此一问,实在是他这个太子哥哥天生劳碌命。想当初他好不容易为其争取来了出宫透气的福利结果东宫那群师傅固然是三一来,但李弘自个还是在那里刻苦读书,连走出东宫的机会都不多。 “我哪里有你这么好命,成天在外头闲逛,居然还能出口成章!”李弘咬牙切齿地瞪了弟弟,脸上忽地露出一丝肃然,“于太傅于大人当初就说过,勤能补拙,我既然资质不如你,少不得多花点功夫,谁让你这家伙如此惫懒!” 老于居然对他的评价这么高?李贤先是被李弘那种语调吓了一跳,待到最后一句方才放下了心,嘿嘿一笑带了过去,这才问起李弘的目地。 “当然是去上官太傅家探病啊!” 一听说是去上官仪家,李贤自然是千肯万肯。他原本就想去瞧瞧上官仪的病是真是假,这李弘居然要去探病,那就最好不过了。而就在时候,李弘忽然笑着又提了一句:“对了,上官太傅刚刚得了一个孙女,父皇还让我顺便把赏赐带过去。上官太傅文名满天下,想必此女将来也必定是一代才女。” 上官仪的孙女……不就是上官婉儿么? 太子微服出行,随行卫士告然少不了,好在李弘不愿意坐马车,一群人骑马呼啸而过,更像是寻常贵胃子弟,倒是不曾引起多大轰动。自从升任宰相,上官仪便迁居新邸,整座宅子的规制极大,门口的人起初还不肯通报,等到李弘拿出东宫的印信,声称是代太子来探望,仆人方才将众人放了进去。 下人不识贵人,上官庭芝却好歹是东宫属官,闻讯而来的他一看到那边谈笑风生的两个少年,呆了一呆之后便慌忙上来大礼参拜,自然少不得请罪。 李弘和颜悦色地宽慰着上官庭芝,李贤却在打量着这个出了名倒霉的家伙。只见上官庭芝二十五六岁,容貌酷肖其父上官仪,只是少了分上官仪的天生从容,言谈间颇哼些拘束。 “父亲只是小病,大夫已经诊治过了,劳动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亲自来探望,臣实在是惶恐。臣女婉儿如个还在襁褓之中,不能亲自拜谢谢陛下恩赏,臣代其谢过了!” 眼看今天跑这么一趟的目的可能要落空,李贤立刻抢在李弘之前嗽了一声,这才笑道:“上官太傅是五哥的师傅,师长有恙,五哥和我一起来探望乃是正理。就请上官大人带五哥和我进去一趟,若是看到上官太傅安然无恙,这才好安心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上官庭芝自然不好阻拦,当下只得带着两人往上官仪的居室行去。才走到一半,前头忽然行来几个女子,一见到这边情形慌忙退到路边行礼。而眼尖的李贤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人手中的襁褓,登时眼晴大亮。 “怎么把婉儿带出来了!” 上官庭芝见状,立刻板着脸呵斥了几句,而李贤则趁势拉着李弘上前去,光明正大地往那被裸里瞅。好在是夏天,没有里三层外三层,因此里面那个小小的婴儿看得请请楚楚。大约是降生不多久的缘故,除了那双灵动的眸子之外,其他的都没法看出来,什么一出生眉如画笑颜宛然全都是鬼话而已。 这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称量天下的上官婉儿么? 李贤很想去捏捏那张脸,但碍于身份只得硬生生打消了这个念头,眼睁睁地看着乳母和侍女用一块纱巾把人遮住了。心下惋惜的他一转头就看到上官庭芝面带尴尬地站在那里,当下便笑道:“果真可爱得紧。” 李弘少不得也夸奖了几句,一行人方才继续行去。及至见到上官仪,李贤便发觉他只是面色苍白一些,无论精神还是其他全都很好,顿时更认定所谓生病乃是鬼话。看着李弘在那里嘘寒问暖,宛然一个好弟子,他便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这夏日感染风寒,上官太傅也得好好保养。”眼珠子一转,李贤便顺着李弘的口气道上了一句安慰,随即词锋一转道,“如今朝堂事多,政事堂若是缺了上官太傅,只怕也会一时运转不灵。昨日我正巧见长安令冯子房,他还满脸惶然地问起上官太傅的病情,足可见这人心所向,上官太傅可得早日复出才是。” 话音刚落,上官仪便忽然连连咳嗽,脸色一时很不好看。见这光景,李贤哪里还会觉察不到其中玄虚,便轻轻放过了这个话题。及至门上了马车,李弘方才忽然问道:“你刚刚对上官太傅说的似乎话里有话,是不是为了前时朝廷的争论?” 李贤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弘便忽然露出了一脸忿然:“前时刘仁愿遇刺,李义府便抓着此事不松口,力指刘仁愿在海东碌碌无为。结果长安令抓到了刺客,他又坚持不肯让父皇派人专审,搪塞许久,我看此事分明是另有名堂!” 刘仁愿这件事李贤原本没打算从李弘这里下手,因此直接让冯子房找上了上官仪。谁知道上官仪受挫之后忽然告病,这顿时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如今见李弘如此态度,他心下一转,忽然神秘兮全地晒然一笑。 “五哥,不瞒你说,我先头和刘仁愿在望云楼见过一次,后来也微服拜访过他一回。他对我提过,当初他遇刺的那一回,似乎刺客对他宅第里头的特情了如拈掌,所以才能一击中的,险些取了他的性命。” “竟有此事!” 李弘一下子站了起来,头在丰厢顶上重重撞了一下,这才想起此时身在马车上。坐下之后,他犹觉心中恼火,脱口而出道:“六弟,这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老哥,没看上官仪都装病了么,这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李贤在肚子里啸咕一句,没奈何地解释道:“总而言之,这事情上官太傅心里也有数。你要是真的想管,不妨找他参详参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看着李弘带着大批卫士兴冲冲地原路返回上官仪的宅不禁坐在马上嘿嘿笑了起来。上官仪要是知道李弘杀了个回马枪是他的缘故,会不会在那里直懊恼?不管怎么说,他这个沛王不太好出手管朝堂上的事,既然如此,让李弘出马也是一样的。 冯子房,我可是已经尽力了! 满腔心思暂时一放,李贤便带着两个随从优哉游哉地往西市的方向而去。他今天原本就是准备去见贺兰周的,结果被横插出来的这一档子事耽搁了老半天,几乎耽误了去听取贺兰周那个老头的月度盈利报告——话说回来,这人一旦真的有了钱,这钱就真的变成了一个数字,没多大意思。 彼时已经过了夏天最热的时候,饶是如此,空气中依旧带着阵阵暑意。虽然也有风,但吹在身上并不解暑热,反而挟带着不少沙土,让人分外难受。因此跑了一阵,李贤便渐渐把马速降了下来,最后索性走马观花似的一路慢行。 西市数万家店铺,位置自然有正有偏有好有坏,而贤德扇庄便在西市的十字大街上占据了最最好的一个门面,两层楼的房子更是在一片平房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这里昔日是一座酒楼,自从被贺兰周盘下之后稍加整修就改成扇庄开门营业,打从第一天开始就是门庭若市。 卷藏袖中舒在我,清风徐来谷衣薄。 门口的两根立柱上,赫然各是七个大字,合在一起恰恰是一句诗。若仅仅这样,那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下头赫然是李贤的沛王大印!因此,在赫赫有名的六郎冰之外,少不得又流行开了六郎扇。 此时此刻,李贤在那里端详着立柱上的十四个字,脸上万分得意——他少时诗没少背,但到了这大唐心思都放在练武上了,字却着实不怎么样,这十四个字乃是由屈突申若代笔而成。谁能想到,那位大姊头端的是拿得刀剑拿得墨笔的人,一手字潇洒不凡,倒是成了活招牌。 眼看门里头两个伙计抱着好些匣子奔了出来,上得马就走,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往各家宅邸送扇子去的,当下便利落地跳下了马。正当他吩咐两个随从去拴马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一前一后两拨人策马急驰而来,头两个堪堪在他身后数十步远处停下,而后头三四个则停在了他身侧不远处。 定睛一看,他不得不在心中大呼巧合。两边竟同时都是他认识的,旁边那拨人中,居中的那个豪爽汉子赫然是钦陵,至于其它几个人他也隐约有点印象;至于后面那两个,一个是一身白袍的金明嘉,另一个则是侍女打扮。 他看到别人的同时,别人也自然看到了他。钦陵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地走上前来,待要行礼时忽然又想起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便叉手行了一礼:“中原人常道有缘,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六公子!”笑过之后,他便回头看着向这里走来的金明嘉,面上掠过了一丝惊艳之色。 李贤连忙答礼,但在称呼上却有些伤脑筋。而钦陵仿佛看出了他的为难,又爽朗地笑道:“我这一族若是中原人来看便是薛姓,六公子若是不介意,便照中原人的习俗,叫我一声阿薛就好。” 这时,金明嘉也带着侍女上得前来。虽然她今日和那天大宴时一样,都是一身白袍,但长长的辫子只作一股垂在脑后,发端用金环箍起,显得格外精神利落。她上前时恰好听见钦陵的这句话,立刻笑吟吟地道:“若是用姓氏称呼,我倒是觉得钦陵大人这一支向为吐蕃大论,这阿论两字,似乎更符合身份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得钦陵眉飞色舞,而李贤不禁暗叹她善于言辞。这么一说,意思无非是指钦陵他日能够子承父业继续当吐蕃的宰相,试问谁会不高兴? 站在原地说笑了一阵,三人之间的称呼很快熟络了起来,各自以排行称呼不提——就比如李贤是李六郎,钦陵是薛二哥,金明嘉是金三娘——虽说李贤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但既然在外头相见,总比彼此客套来客套去来得强。 踏入大门看到里头人头攒动,钦陵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贤一眼:“我行前曾经见过文成公主,答允为她带家乡之物回去,所以听说如今折扇流行,就想来这里看看,想不到竟然如此兴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里的东主似乎和六郎你有关系?” 见金明嘉也在那里眨着眼睛看他,李贤便笑嘻嘻地道:“我不过无事随便出了个主意,这里的本钱都是屈突姑娘她们|一共出了数百万钱,我不过帮忙涂抹两笔而已。” 既然今天无巧不成书地遇见了这两位,李贤立刻把见贺兰周的事情搁在了后头,反正到手的钱又不会长了翅膀自己飞走。见钦陵和金明嘉一脸的不信,他也懒得去多加解释,招来一个伙计,命其去取一匣好扇子来。 但凡贺兰周雇的人没有不认得李贤的,见其带来的这两个人不是寻常人物,那伙计一溜烟地跑去后头知会了贺兰周,很快就领了人到一旁的雅室坐下,又飞快地取了两匣扇子。李贤笑嘻嘻地打开一匣,见里头放着三把檀木扇,展开一看便险些气结——那龙飞凤舞写满了整个扇面的,可不是他那天大宴上刚刚做的那首诗? 几乎同一时间,匣子里剩下的两把扇子就被金明嘉和钦陵一人一把抢了过去。李贤见两人看也不看就一把将东西揣进了袖子,不禁很是无奈地白了一眼。贺兰周摆明了是拿他当作招牌,这扇子铁定是应有尽有,这两人用得着如此心急? “这扇子可还有么,我要十匣!” “我要五匣!” 接踵而来的两句话让他更是一愣,这扇子只有夏天能用,就算用作随身装饰,似乎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没等他问话,旁边的伙计便立马附和道:“两位真是好眼光,这檀木折扇正是我们刚刚赶制出来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只不过,这一匣扇子需得一千钱,不知道……” 一千钱三把扇子,这贺兰周简直是在抢钱!诗是他做的不错,但这字又不是他写的! 李贤在心里大骂奸商的同时,想到这钱大多落了自己腰包,脸色才好看了一些。然而,旁边的钦陵和金明嘉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满口答应了下来。那伙计做成如此一笔大生意,顿时乐颠颠地跑去忙活,不一会儿便捧来了两个包袱,小心翼翼地奉给了两人——就这两个包袱就价值一万五千钱,端的是非同小可。 东西买完了,李贤正盼望着两人带着手下尽快开路,谁知金明嘉忽然建议道:“早听说长安西市乃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我初来乍到又没有向导,不知薛二哥可否和我一游西市?” “这西市这么大,我同样是人生地不熟,只怕逛到最后非得迷路了不可!”钦陵说着便拿眼睛去瞟李贤,旋即笑道,“六郎可愿意借一个人给我们用用?” 李贤很想当场翻一个白眼,须知这钦陵和金明嘉一个是极西之人,一个是极东之人,绝对属于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没事同游西市干什么?他当然可以送一个随从给他们由得他们去逛,问题是,如此一来刚刚那一通功夫就全都白做了! 新罗志在海东之地,这吐蕃还不是志在整个西域?算了,他今天就舍命陪君子,看看这两位究竟耍什么花招好了!当下他便痛痛快快地耸了耸肩:“横竖我今天无事,那就陪两位在这西市转一圈吧!” 他这话自然正中那两位下怀,当下众人便齐齐出了贤德扇庄。这才一出门,李贤就看到了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贤儿?” “六郎?” 左边的是贺兰烟,右边的是屈突申若。一个一身素服,另一个则是深蓝色胡装,若是不注意看,兴许还会以为这是一对璧人。此时此刻,除了在心中念叨不是冤家不聚头之外,李贤已经完全没有了其他想法。 贺兰烟兴冲冲地跳下马,也不管周围是否有别人,便上前拉着李贤的手笑道:“今天申若姐姐说带我到这扇庄来看看,说是里头正在卖写有你那首诗的扇子。咳,要是知道你那天会做诗,我怎么也得留下来好好看看,哪怕是躲在后头看也不打紧!” “要是你喜欢,我到时候亲自给你写一首就是,用得着跑这么一趟?”李贤一边说一边往屈突申若瞥了一睹,目光中的埋怨显露无遗——这种时候,你把这位小姑奶奶带来干吗? 屈突申若却浑然不理会李贤的目光,径直走到钦陵和金明嘉面前,打量了片刻便爽快地拱了拱手,完全是一幅男子的派头:“那天的急鼓和我到如今还是记忆犹新,想不到今日有幸再见到钦陵大人和善城公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那吓煞人的惊天一箭 安里坊的格局向来是方方正正,里头用十字大街分开有十字小巷。总而言之,只要是路,不是东西向就是南北向,没有任何七弯八绕的岔路。 平常这一点很讨李贤喜欢,但是今日,他却分外希望前头这条路能够多出现几个拐弯,如此一来,他也就不必面对贺兰烟层出不穷的问题——不消说,看到金明嘉和他一起从扇庄出来,小丫头又吃醋了。而此时此刻,其他的人全都在他们前面几丈远的地方,甭想指望有人来替他解围。 “人家可是堂堂新罗善城公主,如果不是对你有别的意思,那天干吗忽然站出来奏琵琶?就算真的需要一个和乐的,教坊司中要多少有多少,用得着她亲自出马?” 面对这种颠来倒去无休无止的问题,李贤最后终于一个闪身下了自己的追风,跃上了贺兰烟的那匹白马,然后从后头抱住了她的腰身。果然,小丫头被他的忽然袭击弄得猝不及防,刚刚连珠炮似的架势立刻无影无踪。 “贺兰,你知不知道这是胡搅蛮缠?”李贤少有直呼小丫头的姓氏,果然,下一刻他就感到抱着的身子忽然一僵,心中顿时暗庆得计。见前头众人都被屈突申若的滔滔不绝缠住,他便咬着贺兰烟的耳朵低声道,“新罗吐蕃虽然如今是我大唐的外藩,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将来是否会叛。海东和西边的局势都不太稳妥,我当然得敷衍他们一下。” 贺兰烟长成之后便混迹于权贵之中,倾轧之道见识过不少,但对于国家大事就一头雾水了,当下立刻被唬住了。良久,她便低声嗫嚅道:“贤儿……我只是担心……一个申若姐姐就已经……” 李贤唯恐她又牵扯出什么其他话题,连忙一阵软言安慰,很快便哄得小丫头眉开眼笑。两人这共骑一马招摇过市,尤其是贺兰烟艳光四射,自然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李贤起初还没发觉,后来四下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正想回到自己的追风上去,小丫头却不依了。 “管那些人做什么!” 李贤正欲分说,却只见前头的屈突申若一回头,那眼神颇有几分戏谑。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忽然回过了头,人人都是一种心领神会的表情,钦陵甚至还冲着李贤眨了眨眼睛。这时,小丫头方才感到脸上一阵发烧,轻轻推了身后的李贤一把。 李贤下马上了自己的追风,一群人的队形很快又有了调整,钦陵的两个随从走在最前头,剩余的随从则全都护在了最后方,留下了中间的五个人并排而行。这个时候便显出了道路的宽敞了,虽然五马并行,愣是不影响前后任何人的通行,让昔日饱受堵车之苦的李贤很是惬意。 品尝了一回坊间最负盛名的六郎冰,钦陵和金明嘉少不得赞叹了一阵,而小丫头则赫然是一幅有与荣焉的模样。而在议及接下来去哪里时,屈突申若忽然提议去陈记铁铺,李贤虽然面上笑吟吟地应了,心中却着实一突。 这位大姐忽然带着吐蕃的宰相公子和新罗公主跑去那个地方,只怕是大有深意! 趁着出门上马,贺兰烟没注意到这里,李贤便挨在屈突申若身边低声问道:“好好的去那里做什么?” “新罗朝服尚白,换句话说,如果那天到老陈那里买箭的白衣人是新罗人,身份绝对不会低。上次仲翔吃了老大的苦头,我怎么也得把人揪出来给他报仇!”说到这里,屈突申若忽然转头微微一笑,眉眼间流转着一种慑人的神光,“再说,六郎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可是还没有做到呢!” 看着屈突申若潇洒自如地上了马,李贤愣了半晌方才跃上马背。要说这位大姊头厉害是厉害了一点,但要说起办事还真是不含糊,什么事托付给她,还真的是可*得紧! 进了那铁铺一条街,放眼一看,钦陵和金明嘉顿时眼睛大亮,脸上同时露出了羡慕和向往的表情。李贤看到他们那种表情,心里立时更加了然。 当初文成公主入藏的时候,仅仅是工匠就带了数千,吐蕃虽然如今兵强马壮,但那些工匠仍然是不可多得的瑰宝,尤其是铁匠更是如此。至于新罗,原本是海东三国之中最小最弱的一国,但因缘巧合加上攀上了大唐这棵大树,一跃成为了大国,对于铸造之类的技术不会不重视。由此可见,钦陵固然不是寻常的宰相公子,这金明嘉同样不是什么省油灯! 屈突申若笑吟吟地看着那一男一女,忽然瞥见旁边的贺兰烟同样满脸好奇,眼珠子一转便策马上去和她并肩而行:“贺兰,六郎说过你的双股剑 错,今次既然来了,要不要选两把剑带回去?” 说到剑术,贺兰烟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她原本练剑就是为了李贤,如今因为守孝没法去李宅,这剑术早就有些荒废了。联想到屈突申若能文能武,容貌又不在自己之下,她心下一盘算,立刻下了决心。 “申若姐姐,以后你若是有空,来陪我练剑怎么样?” 闻弦歌知雅意,屈突申若原本就是聪明绝一面打量着其他几人,很快便发现钦陵和金明嘉这两拨不似中原人,表情便有些惊疑。屈突申若含笑点了点头,旋即上前把老陈拉到了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等到她转身过来时,只见老陈赫然又是满脸堆笑,就连下巴也在那里抖动。 “既然是大小姐带来的,自然就是我这里的客人,各位快快请进!” 虽说没听见这位大姐对老陈嘀咕了什么,但李贤知道肯定是诸如让老陈宰客的话,因此,见钦陵和金明嘉先后进门,他便一把拽住了贺兰烟,低声告诫道:“那个陈老头是个死要钱的,你若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到时候让申若姐来买,千万别这个时候充冤大头!” “放心,我早和申若姐姐说好了!” 看到小丫头笑吟吟地往里头走,李贤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小丫头明明爱吃醋,也在面前和他叨咕过不少次,可在外头和屈突申若总好得像是一个人似的,这女人之间的交情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老陈“珍藏”的各色兵器自然引起了钦陵和金明嘉的极大兴趣,即使是那高昂的价钱也没有让他们退缩半分,每人都挑中了好几样。等到付钱的时候,两人几乎同时爽快地掏出了黄金,这也让李贤在心里大叹败家子。 这年头的黄金可是值钱得很,一两黄金足足可以兑换两万钱,除了达官贵人,小民百姓家里少有珍藏黄金首饰的,更不用提平常拿来买东西了。眼看老陈两眼放光脸露贪婪,他不禁耸了耸肩——就这种模样,不知道的人谁不当这老头是个贪财的主? 正当他看着老陈指手画脚地在那里和钦陵金明嘉算账,鼻尖忽然传来了一阵香风,紧接着,他就听到耳畔响起了屈突申若的声音。 “那个昆仑奴阿洛刚刚冲我比划过了,说是金明嘉的衣服料子和上次来的那批人很相似。别看他是个哑巴,在这方面却很敏锐,决不会认错。所以说,那批刺客很有可能确实是新罗人。还有,金明嘉那个侍女似乎武功底子很不错,我刚刚在过道上故意试探金明嘉一下,结果她反应比她主子快了不止一筹。” 这个昆仑奴有些能耐啊! 李贤忍不住瞥了那头的阿洛一眼,照旧是一幅愣头愣脑的样子。不过也因为是昆仑奴外加是哑巴,别人才不会多加注意,要说陈老头还是有一套,随便捡一个人都能捡出个人才来。转过头之后,他又朝金明嘉身后的那个侍女瞥了一眼,愣是没发觉那是高手。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和屈突申若打过招呼,正想翻身上马的时候,忽然,他的心头涌起了一股极度不好的感觉。虽然他从来不信有什么第六感之类的直觉,但还是本能地四处张望。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大吼:“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他便看到眼前利芒一闪,紧接着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旋即又是一声娇斥。定睛看时,只见金明嘉已经被那个侍女挟到了一边,而她的坐骑则倒毙于地,一支利箭直贯骏马头部,只余箭尾尚在外面轻轻颤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虽然无数次听人说过这句话,但是,真正看到这一幕,李贤还是感到头皮发麻。这是金明嘉的坐骑被射死,要是换成他的追风……他可以确定,只要他能活着回去,就是把整个长安城都翻过来,也一定要逮着那凶手给他的马赔命!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李贤那两个护卫和钦陵的一群随从立刻表现出了其训练有素的那一面。李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裹挟着,飞一般地退到了铁铺之中;至于钦陵则是被一群人簇拥在了当中,用周围的坐骑当起了掩体。 而气急败坏的李贤正准备喝骂的时候,这才发觉小丫头脸色苍白,但却安然无恙地和屈突申若站在自己旁边不远处,他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大姊头见机得快。话说回来,刚刚那一声大喝,似乎正是屈突申若的声音。此时,外面竟是一时静悄悄的,摸不准刺客是跑了,还是正在预备下一波攻势。 他偏头一看,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此时此刻,这位大姐手中正紧紧握着一根四尺余长的皮鞭,紧皱眉头看着外边。闻讯而来的老陈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忽然鼓起双颊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唿哨,很快,内中深处便奔出了好些伙计,年纪有老有少,人人都是一袭牛皮围裙,把整个人从脖子往下罩了个严严实实。 “抄家伙!” 简简单单一声令下,那些伙计便动作敏捷地从里边取出了种种兵器,很快守住了入口。见此情景,屈突申若先是把惊魂未定的贺兰烟往里面推,一面又上去拉李贤,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外冲去,临走时还撂下了一句话。 “老陈这里的都是些昔日上过战场的军士,这里就交给他们就好。你守住贺兰,我去外头把那几个傻瓜弄进来。遇到这种事情还呆在外头强撑,这些家伙真是疑心得连命都不要了!要是在我大唐的地头上让他们出了事,到时候人家还以为大唐无人!” “申若!” 李贤大吼出声的时候,屈突申若却已经如同一阵风似的出了门,气得他在原地直跺脚。他待要跟着出去的时候,他的胳膊却被人死死拽住了,回头一看,可不是泫然欲涕的贺兰烟? “不要去!” “贺兰!” “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放手的!”小丫头的倔强劲头一瞬间全都爆发了出来,怒声斥道,“申若姐姐发疯,你也跟着一起发疯!那些人的命抵得上你的命么,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姨父和姨娘一发怒,岂不是要连累无数人?” 那些家伙的死活是和他没关系,问题是屈突申若居然不知死活地出去了!李贤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忽然肩膀被人死死按住。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是老爹派给他的两个护卫弄鬼,一时间只能在那里直跳脚,心中暗自祈祷着平安无事。 事与愿违,虽说周边铁铺打铁的声音照旧震耳欲聋,但他还是听到了几声惨烈的嘶鸣,似乎又有马儿遭了殃。此时此刻,他不单单担心屈突申若的安危,更是替自己那匹追风担忧起来,心急火燎的当口,门口忽然骚动了起来,紧接着,就只见钦陵和金明嘉两人先后冲了进来,至于其他人则不见踪影,而他亦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后头屈突申若的倩影。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丫头便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屈突申若的手,满脸紧张地盘问了起来,旋即竟扑进了她的怀中抽泣了起来。他讪讪地挣脱了两个护卫的钳制,上前去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咳,那些刺客的准头差得很,也就射死了几匹马而已,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屈突申若嘴里安慰着贺兰烟,眼睛却瞥了瞥李贤,刚刚的那股刚毅和决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遮掩不去的妩媚。 虽说门外再无动静,但屋内众人却谁都不敢出去,正在这时,后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李贤转头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原来,那个昆仑奴阿洛居然搬出了一块巨大的盾牌,看那家伙的重量,少说也有几十斤。 两边的伙计很快给阿洛让开了一条道,这个哑巴昆仑奴便端着盾牌冲了出去。与此同时,刚刚不见踪影的老陈忽然取出了一面铜锣,用槌重重敲打了起来。那声音虽然刺耳,但众人却无暇掩耳,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门外。 屈突申若侧耳细听了一会,忽然笑着对李贤和贺兰烟解释道:“这是铁铺一条街的暗号,待会隔壁几家店就有人该上房了!” 须臾,铜锣声嘎然而止,旋即而来的则是几下尖利的哨声。此时,门口的几个伙计呼啦啦全都冲了出去,见此光景,李贤自然知 已经退走,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便感到后背已透了,就连手心也是湿漉漉的。 什么叫做遇刺,他如今算是完全明白了。怪不得皇帝出行动不动就要出动成百上千的卫士,和性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等到确定周遭没有危险,李贤方才出了铁铺,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屈突申若刚刚说的全都是鬼话——金明嘉的马在第一箭射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除此之外,地上还横七竖八地倒毙着数匹死马,另外则是伤了三个人,两人腿部中箭,一人肩部中箭,看上去触目惊心。 出了这样的大事,老陈自不敢怠慢,慌忙派人前去报官,其他铁铺的人也闻讯而来,见到这种光景全都不由咂舌。要知道,长安城之中戒备最严,虽说不禁兵器,弓箭也并不违禁,但全都造册登记不许擅用。光天化日之内居然制造了如此凶案,自然非同小可。 老陈便忍不住对屈突申若抱怨道:“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官府的人一折腾,这条街上非得大半个月不能做生意不可!” 李贤见屈突申若还在那里沉吟,忖度片刻便上去拍了拍老陈的肩膀:“那个是吐蕃正使,另一位则是新罗公主,看刚刚的模样,刺客似乎是冲他们而来的。待会等到官府的人来了,你照实说就好,我和申若姐自然会帮你一把。” 老陈心里还在觉得李贤这动作老气横秋,但听到后头旋即脸色大变。然而,这一切都及不上屈突申若接下来的一句话:“老陈,今次是我给你惹来的麻烦。不过你放心,六郎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当今沛王殿下,有他帮你维持,你就是现在吃点亏,将来也迟早挣回来!” 沛王殿下! 在老陈这种昔日上过战场的人看来,无论是吐蕃人还是新罗人全都是喂不饱的狼崽子,死伤关他屁事,但沛王这两个字的含义就有所不同了。休说李贤如今在市井之中名声大噪,就算只是一个亲王,那也是一尊金光万丈的神像。 “小民……” 李贤一把拽住了想要下跪的老陈,笑容可掬地道:“不用多礼了,上次你卖给我的那把剑果然不是一般货色,我借花献佛送给了英国公,他可是爱不释手。以后若是我要打造兵器,你多多上心就是。” 要是说前头一句还让老陈有些尴尬,听到后头那句,他登时喜出望外。别看十六卫将军也有常常到这里来挑选兵器的,但是要说名声,哪里比得上李贤这个沛王?当下他几乎立马拍了拍胸脯,满口答应道:“沛王殿下放心,只要您开口,不管是十八般兵器还是那些奇门暗器,只要能打,我必定给您打出来!以后要是在我这里看中什么,您尽管取去,决不收钱!” 沛王这块金字招牌还真是管用! 话虽如此,李贤却没打算占这种小便宜,心里早有了盘算。才想开口提出建议的时候,却只见钦陵朝这边走来,连忙转身过去。 “今日多谢沛王殿下和屈突姑娘了!”钦陵说着便躬身深深行了一礼,起身的时候面上便带上了几许歉然,“说实话,此番我东行的时候也遭遇了几拨刺客,只是一直没往心里去,谁知道竟会被人追到长安来,实在是莫大的罪过。若是陛下问起,我必定一力承担,绝对不会让殿下有任何为难。” 这么说来,这刺客是来自吐蕃,和海东没有任何关系? 李贤没来得及回答,钦陵便告罪一声,前去安顿自己的属下。而另一头,金明嘉也带着那个侍女走上前来,深深裣衽施礼。 “为我的缘故让殿下受惊了!我当初行前,便有人报说高句丽泉盖苏文恶我国得天朝之意,密谋行刺,谁知竟然会真的遇上。想来前次刘仁愿将军遇刺一事,也是高句丽所为。今日之事,明嘉必定如实报上陛下请罪!” 如果说先前已经觉得有些头绪,此时此刻,李贤完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两边都说刺客是冲着他们来的,他该相信谁?忽然,他的脑海中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别兜来转去,刺客的目标偏偏是他自个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痛并快乐着 这么大的长安城,发生械斗之类的事情并不罕见,因此西市的这桩案子一开始并没有传入长安令冯子房的耳中,而是捕头罗三带着一群差役去了。然而,匆匆赶到的罗三在弄清楚在场一堆人的身份之后,登时魂飞魄散,知道这桩事情无论如何也是自己没法处置的,遂扔下了一群差役在原地维持,白己则飞马去报冯子房。 原本就焦头烂额的冯子房一听说西市发生了这等大案,登时惊到飞起。暗自咒骂吐蕃人和新罗人不干好事的同时,他又不禁头痛李贤居然在那边凑热闹,当然,他最最庆幸的是李贤毫发无伤,否则,他的下场只怕就不是一丁点凄惨了——再说了,这位沛王殿下可是他如今最大的倚*。 铁匠一条街的两头都被差役堵住,因此,旁人只知道里头发生了案子,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事出紧急,冯子房弃了马车,直接骑马赶到了这里,见地上仍有斑驳血迹,他本能地心中一悸,连忙四下寻找起李贤的踪影来。 “冯大人!” 冯子房闻声回头,待看清那人。登时心中叫苦。刚才那罗三说得匆忙根本没提到这位姑奶奶也在,这可是最难应付的一位主儿!话虽如此,他还是硬生生地挤出笑容迎了上去:“大小姐怎生在此?” “别提了,六郎已经先行回宫去了!”屈突申若见冯子房一瞬间难掩失望,当下似笑非笑地解释道,“这是为了你好,六郎适逢其会,少不得回去帮你先分说一下,否则你这一关怕是更加难过。不过,今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无论那吐蕃正使还是新罗公主,如今都还是我朝贵客,幸好他们两个安然元志,否则就算有再多的人帮你说恬,只怕也是枉然。” “是是是……” 冯子房一面擦汗一面应着,心中却在诅咒着那些该死的刺客。他发誓,如果让他抓到那些没事找事的人,一定让他们尝尽所有酷刑!长安令固然责任重大,但也是最好升迁的官,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麻烦事,他再熬过半年就能顺利升转了,如令却连前程在何处都不知道!不过,只要熬过这一关,说不定还能扶摇直上。 还有李义府……想起昨天见到李义府时,对方那种不陨不阳的腔调,他不禁又打了个寒颤。如今,除了指望还在“养病“的上官仪,他就只能寄希望于李贤了。 当官,可不是痛并快乐着? 太极宫太大,蓬莱宫同样太大! 这是李贤在含凉殿扑了一个空,结果得知自己那位母后去自己的武德殿视察时,心中最大的感受。要不是这皇宫那么大,至于两边错过,让他白跑这么一趟么?话茧如此,他却不敢耽搁时间,慌忙急匆匆地往回赶,半道上正好遇着前住蓬莱宫的李弘,他少不得将其截了下来。 “原来母后到你那里去了,也好,省得我白跑含凉殿一趟!” 李弘朝身后那群内侍宫人打了个手势,当下就和李贤并肩而行。见左右无人。他便低声道:“我和上官太傅交过底了,他说,如今李义府声势太盛,若是正面硬碰,只怕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惹恼了母后。唉,朝中这么多大臣,母后为何会单单信任这个李猫?” 李贤心中有事,当下只是心不在焉地想了一声。这种和平常迥然才相异的表现落在李弘眼里,自然是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六弟!” 乍听得耳边大喝,李贤登时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一抬头发觉李弘正满面关切地者着自己,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旋即将今日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一摊手道:“五哥,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离奇,我想到头都痛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两边都争着承认刺客是冲着他们去的,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这个时候,你还有时间替别人操心!”李弘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见李贤还在那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堂,登时心头火起,“成天就带那么几个人在外头乱跑,今天终于遇到事情了吧!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得有个亲王的样子,这要是万一出了事……总而言之,你也得想想父皇母后,还有我和七弟八弟!” 兄弟这么多年,李贤还是头一次看到李弘发火,他一时间不禁怔住了,但心里头却着实妥贴——有人关心的涕味,自然是好的,他还不至于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说歹说把李弘的不满压下去了,他自然而然提出了要求,结果,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李弘的白眼。而当他搬出垫子如山高的旧账时,李弘终于无可奈何地答应替他遮掩外加说情。 夕阳下的武德殿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仿佛就连那瓦片也变成了红色的,更不用说站在晚震中满脸红扑扑的侍女了。看见李弘李贤兄弟二人联袂而来,门口的两人慌忙下车,别有腿脚快的刚想进去通报,就被李贤摇手止住了。就在主殿门口,他就听得里边传来了隐隐的说话声。 “这么说来,这武德殿上下的人,贤儿一个都没有碰过?” 不用转头,李贤就知道李弘脸上是什么表情,当下哪里敢在门口再听下去,故意咳嗽了一声,旋即立刻快步入内。见武后坐在居中的宝座上,而阿萝则跪在一边,他自然而然地心中一紧,连忙笑容可掬地上去问安,少不得暗自庆幸把李弘这个太子哥哥拉来了。 果然,看到两个儿子一起进来,武后便止住了话头,抬手吩咐阿萝起来,这才笑吟吟地打量着李弘李贤二人,随口问了问两人今天的:“日程”。而李贤也不敢再隐瞒,先是目示阿萝,让她持殿中众人全都带下去,这才将今天在扇庄遇上了钦隙和金明嘉,随后又遇上刺客的情形说了。当然,这一回他不敢蒙人,否则武后一查证只怕他吏加倒雾。 武后开始还面带笑容,渐渐地脸色阴了下来,待到最后,那张脸上顿时凝满了寒霜。对于深悉她秉性的李贤来说,哪里不知道她已经是心头怒极。 “这么说,你躲到铁铺中之后,那些刺客还发动了一次袭击?” “是,幸好我退得快。”说到这事,李贤自然是心有余悸,就算他身手不错,真的有个几把强弓对着,未必能够那么好运地囫囤脱身。见武后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他连忙补充道,“听钦陵和金明嘉的口气,似乎都认为刺客是冲他们去的,只是无法分辨是哪一边。” 对于最后一句话,武后仿佛完全没听见,愤而离座之后便来来回回在殿中踱起了步子,脚下又急又快。最终,她一个旋身停了下来,忽然冷笑一声道:“吐蕃那边确实有人不满禄东赞大权独揽,但应该不至于到大唐来寻衅。至于新罗……高句丽那个盖苏文残暴不仁,倒是可能做出这种勾当。不管怎么说,不管是谁,竟然几乎伤及了你,绝对是罪可恕!” 这一番话犹如疾风骤雨毫无间隙,再加上武后那冷冷给的目光和语调,李贤几乎本能地缩了缩脑袋,这才拉了拉李弘的袖子,示意他上进言。 耐不住李贤的小动作,李弘只得上前道:“母后,如今吐蕃使臣和新罗使臣都在朝,此事最好还是不要在张旗鼓,只需下令长安令万年令严查即可。至于两边使团那边,不妨先加以优抚,以示我大唐恩德,然后暗中派人严加监视,至于六弟在其中的事情,让人掩去也就是了,免得物议多多,反而不美。” 一番话算得上滴水不漏。然后,武后听了却只是瞧着李贤,并不话。李贤被她那炯炯的目光看得直发毛,面上心里俱是揣揣然。 “不传扬出去也好。”武后轻轻吐出了一句话,旋即候地上前,一把拎住了李贤的耳朵,似笑非笑池道,“只不过,贤儿,这大概也是出自你的私心吧?要是让你父皇知道你险些遇刺,不说别的,禁足三个月 还是轻的,你以后要是还想在外头乱跑就难了。我说得对不对?” 在武后面前耍心眼,还真像是关公面并耍大刀! 李贤当下哭丧着脸连连点头,见一旁的李弘目瞪口呆,他不禁在里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待遇,六岁就住进东宫的李弘自然领受不到,换句括说,他这位哥哥当了太子,那是想不和母亲疏远也不可能——而对于他而言,这是不是叫做痛并快乐着? “下个月就要去骊山幸温汤了,你要是不再安分一点,我便向你皇讨一道旨意,让你一个人先去泡一个月温泉!” 如果说前头一句还让李贤心有企盼,那么后头一句就锋如当头一桶冰水,浇得他是透心凉。这泡温泉固然舒服,但一个人去泡一个月…那就不是享福而是折磨了!当下他少不得连连告饶,这才终于让耳杀脱离了魔爪。 “你父皇早上赏赐给你的四个人,虽说都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我已经吩咐阿萝好好教子一下再放在你身边。”武后说着便冲着李弘点了点头,“弘儿你也是一样,东宫非同小可,虽说这宫人都是经过层层遴选方才选进来的,但总得以防万一。你身边已经有了两个贴身的,让她们好好教一下新人就是了。” “贴身”两个字立刻引起了李贤的注意,瞥见李弘脸上候然流露出的那股不自然,他不禁偷笑了起来。果然古话说得不错,食色性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伴读原是伴武 蕃正使和新罗公主同时遇刺! 这个消息自然而然让朝堂上下为之震惊,而长安令冯子房在得到了帝后严令的同时,心中却长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沛王李贤也受到牵连的事情没有传扬出去,否则,他的压力就不止是这么一点了。回到衙门之后,他几乎是声色俱厉咆哮了一番,然后把手下全部差役都像恶狗一般放了出去。 遭了池鱼之殃的万年令吴琮同样是火冒三丈,回去照样来了一次总动员。当下长安城中真可谓是风声鹤唳,一丁点小事就会引来无数如狼似虎的差役,就连负责京城治安的左右金吾卫也同样领命动作了起来,坊间巡行卫士更是接到了严令,只要有事便会紧急出动。 百姓固然是感到不便,而最最郁闷的却是李贤。原因很简单,虽然他老爹李治是瞒住了,但武后却给了他严重警告――七天之内不准踏出皇城半步!要是别人,兴许他还能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但是在自己这位彪悍母亲的目光下,他愣是不敢反驳半句。无奈之下,他只能涎着脸求了武后,假公济私把自己那四个伴读全部拎进了宫。 “六郎,你可是把我给害苦了,我和伯虎早就和哈蜜儿约好了去看她新排的舞,你这么一折腾,我们可是要失约了!” 李敬业生性最好自由的人,一听说七天之内自己从早到晚就得呆在这宫里头,须得晚上宫门下钥才能归去,他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而程伯虎在听明白了之后,同样是唉声叹气满脸沮丧。至于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倒是无所谓,一个是不好女色,一个是只顾赚钱,在旁边看着程李二人那幅做派,都是一幅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 李贤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没好气斥道:“你们可别弄错,这伴读原本就是在宫里呆着的。要不是我去求了父皇母后,你们这几年就得天天窝在这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是你们不想呆,我现在就派人送你们出去!” 李敬业程伯虎也就是做做样子,哪里会真的走路,当下立马换了一幅笑脸。只是,一群人都是不爱读书的,这聚在宫中总不能大眼瞪小眼过日子,因此很快便聚到了武德殿旁边的演武场。 这下子问题却又来了,宫中不比他,武器不能擅入,不论是程伯虎的板斧,李敬业的剑,还是薛丁山的弓,屈突仲翔的锏,全都不能带进来。这没有趁手的兵器,那该如何较量? 武德殿虽然也有李贤珍藏的不少兵器,但大多都是他自己用起来趁手的,但凡有适合李敬业等人使用的,他也立刻转手送了出去,除了弓箭和宝剑没有其他。这可是宫禁,要是他敢像李宅武库那样珍藏十八般兵器,别人没准还当他要谋反呢! 把整个武库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兵器,李贤终于放弃了这一努力,转而眼珠子一转提出了另一个建议――相扑。彼时相扑在军中颇为流行,御前有时也会有高手献技,因此他们这些人虽然擅长兵器,但各自也会两手。 此议一出,程伯虎最是兴高采烈,而屈突仲翔立马眼睛大亮。原因很简单,五个人之中,用兵器他打不过任何一个,但是这相扑……因为大姐屈突申若是女人,怎么也不可能在相扑上胜得过他,因此他很是苦练了一阵,水平相当不错。 李弘和于志宁来到武德殿的时候,便有内侍上来报说沛王在后头演武场,他立刻面露愕然。见于志宁轻拈长须,他连忙笑道:“于师傅,六弟就是这个性子,你千万别见怪。” 虽说不能再称太傅,但李弘不愿意生分,因此如今只叫师傅,于志宁也不好反对。对于李弘的这种解释,白发苍苍的于志宁微微一笑,也不接话头。当下两人便一起来到了后头的演武场,见酷烈的日头下,场中两个人正赤着上身扭打在一起,不禁目瞪口呆。 李弘在场边遍寻李贤不着,知道必在那两人之中,立刻叹了一口气,旋即和于志宁走上前去。此时,李敬业等人方才看清了来人,慌忙上前行礼,脸上不免都有些不自然。而比起太子,于志宁这尊大神显然更让人忌惮,因此,李敬业起身之后就连忙解释道:“太子殿下,于大人,六……沛王殿下只是闲极无聊,所以就以军中相扑之戏拿来取乐。” “算了算了,六弟的脾气我比你们清楚,他可不是闲得住的人!” 望着场中那两个时不时发出一声大吼,斗得旁若无人的身影,李弘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虽然也有练武,但只是作为强身健体,从来不曾有李贤这么大的兴趣,更不用 和人相扑了。天知道他这个弟弟哪里来的这么充沛i天都拿去练武了,还有时间读书做诗? 细细又打量了一下李贤的对手,他忽然问道:“六弟的对手就是屈突仲翔?屈突申若的弟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句屈突申若的弟弟让李敬业等人一呆的同时,差点没偷笑起来,要知道,屈突仲翔最最忌讳的就是这种称呼。此时,程伯虎便重重点了点头:“没错,那就是屈突仲翔。别看这小子兵器上不怎么样,这力气却着实不小,刚刚相扑老程……我差点没输给他。六郎……沛王殿下看人就是准,就连英国公也说过,只要勤学苦练,三年之内,敬业指不定就不是屈突仲翔的对手了!” 被人揭了短处,李敬业自然面色不那么好看。但是,这话听在李弘和于志宁耳中,那种意味便很是不同了。屈突仲翔在长安城中赫赫有名,一来因为他有个艳名远播出了名彪悍的姐姐,二来则是因为他是个纨绔头儿,谁知一转眼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果然是慧眼识人么?” 于志宁用极低的声音轻轻嘟了一句,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有感触的意味。李弘并没有听到他说话,目光在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身上一一扫过,不免又把自己的几个伴读拿过来做了比较――在自己的面前,似乎那几人从来都是礼数十足,就连一丝一毫的僭越都不曾有过。什么时候,也有人肯这么亲切称呼他一声五郎? 终于,场中发出了一声惊天怒吼,紧接着,一个人影便一个跟斗被摔了出去。良久,众人方才看到那人灰头土脸爬了起来,可不是李贤? “呸,呸……”吐出了嘴里头含着的一口沙子,又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李贤这才上去狠狠擂了屈突仲翔一拳,“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大力气,嘿,下次看我扳回来!” 见屈突仲翔看着某个方向脸色发白,他不觉奇怪,转头看去,一时大惊失色。场边除了李敬业那三个人之外,赫然又多了一大批人,而其中最最显眼的两个,可不是李弘和于志宁?他这个太子哥哥来“探监”也就算了,干吗把老于一起捎带上了? 拍了拍屈突仲翔的肩膀,他连忙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才到近前,他方才想起自己上身赤条条的,脸上便很有些尴尬,这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最后只得干脆就拱了拱手:“五哥,于大人!” 李弘见自己的弟弟这一身尘土,脸上连本色都看不出来,登时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六弟,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呆在武德殿读书?这伴读伴读……到了你这里完完全全变成了伴武!” 碍于于志宁就在旁边站着,李贤不好反驳,只得陪笑应了。这个时候,于志宁终于发话了:“虽然已经不是酷暑,但别人只怕早就躲在阴凉避暑了,沛王殿下却顶着烈日相扑,这尚武之风实在让我感佩。只是,豪侠虽好,这书仍是不可不读。皇后娘娘昨日和我提过,这七天之中需得好好读书。以后和东宫一样,我每三日来一次,不单单是殿下,还有他们……” 休说李贤听得心头一惊,李敬业四人也被老于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然而,于志宁的话还是只说了一半:“沛王殿下天赋极高,这诗才我年少时也不能及。只是我朝向来重书法,殿下的书法还得好好练练,须知陛下、娘娘,还有太子殿下,这书法可都是外人常常称道的。” 于志宁说一句,李贤连忙应一声,若不是尘土遮住了他的脸色,旁人定能看出端倪来。好容易觑了个空子,他连忙陪笑道:“五哥,于大人,我这一身站在这里实在不好,待我去换一身衣服,你们稍待,稍待!”言罢他也不等两人回答,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李贤跑了,但于志宁的话却没说完,一转身又盯住了李敬业等人:“你们是沛王殿下的伴读,平日固然不能违逆他的意思,但身为伴读,平日演武之时自然得全力以赴,但这上下之分不可抛诸脑后,不可生骄……” 李贤能够一溜烟滑脚,李敬业等人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大日头底下,四人被于志宁的滔滔不绝说得欲哭无泪,全都像蔫了的白菜似的。而李弘面带微笑站在一边,心里却盘算着什么时候让李贤教自己一手――伴读若是都那么死板,未免也太没有趣味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美女和老苏共作掩护,我且囫囵吞枣 官好不好? 问十个人,十个人都会说好。起居八座一呼百诺,谁不想过人上人的日子?只不过,同样是做官,有的人不消十几年就能官居宰相从此荣华富贵,有些人却苦熬一辈子,到死也不过一个小吏,究其原因一为家世,二为机遇,前者乃是天生注定,因此这际遇二字,往往是大多数官员一辈子最最看重的事。 而对于李贤来说,他根本不用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如今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权虽然不大,但势却无人能及――除了李义府这样不领颜色的人之外,有几个人吃饱了撑着敢来惹他这个皇子?就是李义府,最近虽然在朝中闹得不得消停,却也不曾再来找他的麻烦。 然而,在于志宁面前,自诩文武通吃的他却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唯恐一个不好把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气得背过气去。然而,他死记硬背的功夫能够应付于志宁,其他人可就惨了。李敬业好歹当初读过不少书,在老于的狂轰滥炸下还能勉强支撑,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却无一不是看到书就犯困的人,七天之中,他们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戒尺。 好容易捱过了这七天,一直恭送于志宁到门口,直到那个消瘦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李贤立刻毫无风度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了下来,长长嘘了一口气。他这个头子都这么做了,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坐下之后纷纷瞧着自己的手心,全都哭丧着脸哀叹连连。 程伯虎干脆四仰八叉躺了下来,粗声粗气埋怨道:“幸好只有七天,否则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李敬业虽说挨批挨得少,却也不想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过日子,此时便涎着脸对李贤道:“六郎,你平常办法多多,赶紧想想法子。这于大人的死板是有名的,要再让他这样折腾下去,我们哪里吃得消?实在不行,不如用那个法子?” 李贤当然知道所谓的那个法子是什么意思。想当年,他为了给李弘支招,可是曾经给于志宁和那些东宫师傅下过药。问题是,如今不比当年,不说李弘知道这法子,这于志宁的年纪可是一大把,要是弄出大问题来,他绝对承担不起。毕竟,认真算起来,老于还是个可怜人。 再说了,让老于给这四个家伙下下猛药,似乎还是有好处的! 当下他便瞪过去一眼,没好气道:“我有什么办法?那是父皇母后钦点的,你要是敢胡来,到时候漏子捅大了,回去你爷爷就不会放过你!横竖以后三天才一回,每次三个时辰,大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见众人无一例外哭丧着脸,李贤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旋即大声吆喝道:“好了,别摆出一幅死了老子娘似的模样,横竖明天就能出去了!都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早上在安上门碰头,一起去拜访苏大将军!” 说到这事,他自然是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为了钦陵和金明嘉遇刺的事情,他怎么会把拜访苏定方的事情拖到现在? “苏大将军?” 李敬业和程伯虎异口同声迸出四个字,立刻对视了一眼,同时喜出望外,至于他们心里想的事情,旁人不知道,李贤却一看便知――这两个家伙头等好色,大约是看上人家老苏的孙女了。只不过,苏毓看上去文静,这骨子里么……大约不会逊色于屈突申若的。 而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同样是大喜,一个是因为有机会得到指点,另一个则是因为有机会搭上苏家这条线倒腾几样兵器。于是,各怀鬼胎的四人纷纷告辞离去,脸上俱是兴高采烈。 送走了这四个人,李贤立刻招手叫来一个内侍,吩咐了几句便把人遣了出去。等到人走了,他方才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可别怪我出卖你们,老苏当初有言在先,我不得不多拉上几人同去。再说,人越多,目标越小不是么? 是日又是一个艳阳天,更难得的是,日头高照的同时还有一丝凉风,不似之前那样酷热难当。李贤匆匆自武德门穿过重明门,还没到安上门,他就远远望见外头有几骑人正等在那里,不觉微微一笑,招呼了后头的两个亲卫跟上,便打马飞驰了过去。 不得不说,那天遇刺的事情他很是为这两位美言了一番,因此他们没受申斥,反而颇受了几句褒扬,落了不少好,自然更是衬出他这个沛王体恤下属。 到了门口和李敬业等人汇合,众人便一路打马直奔苏宅。到了头,门前的卫士便上来相询,一问之后立刻一阵风似的进去通报 人便纷纷上来牵马引路。 李贤跨进大门,四下张望了一下庭院,见两棵槐树高可参天,绿意盎然,不觉点了点头。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苏家大宅的其他规制,就只听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飘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六郎,你们来得好快!” 话音刚落,李敬业四人便齐刷刷转过头去,待到看清那一行人之后,他们一时全都呆若木鸡,那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们全都没有想到,这七天“牢狱之灾”后出门的第一趟,居然就会遇上这样一群姑奶奶,运气实在是太坏了! 屈突申若潇洒跳下了马,回头招呼了其他人一声,这才提着马鞭兴冲冲进了门。见门口四人呆呆望着自己,她忽然轻笑一声,虚空挥了一记马鞭,这才眨了眨眼睛道:“怎么,不过数日没见,你们就不认得我了么?仲翔,回头好好给我说说你这七天的收获!” 言罢她再也不理会那四个人,径直走到李贤面前打了个招呼,这才冲着匆匆迎出来的苏毓笑道:“小苏,我可是把人都给你拉过来壮胆了。今儿个大家一醉方休,不醉无归!” 幸好这群姑奶奶是用来对付李敬业他们的,否则老是这么喝酒,他非得喝死不可! 看到李焱娘殷秀宁等众女紧跟屈突申若走进门来,李贤连忙笑着一一打了招呼。等到一群人走过,他方才上去一手一个把李敬业程伯虎拖了进来,旋即又给了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一个眼色。眼看众女跟着苏毓进了园子,李敬业这才怪叫了一声。 “这些彪悍的姑奶奶千万别把一个好端端的苏大小姐给带坏了!” 程伯虎终于从极端的惊愕中回过了神,当下闷闷刺了李敬业一句:“敬业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的两个弟弟打得鼻青脸肿。小苏只是面上娴静,这里头可是厉害得紧。” “小苏两个字可是你叫的!” 看到程李二人居然争执了起来,李贤原本那点担忧立刻丢到了九霄云外。既然他们好色,那今天群美云集,就让这两个家伙去好色吧!发觉薛丁山俊脸微红,他便上去把人拉到了一边,低声嘱咐道:“你既然喜欢阿梨,到时候不妨向申若姐讨教讨教。她上次和阿梨似乎很谈得来,让她一个女人出马,总归比你强!” 见薛丁山连连点头,他又找上了另一边愁眉苦脸的屈突仲翔,把那天老陈的承诺一说,这才嘿嘿笑道:“老陈已经允诺,他一定给你提供最好的货色,还可以联系其他铁铺给你最优惠的价钱。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是缺少本钱,还有我呢!” 屈突仲翔当初做客都是偷偷摸摸唯恐被人笑话,遇着李贤这么一个最最开通的,登时大起知己之感,自然是感激不尽,深幸自己跟对了人,甚至认真考虑起是否要把周晓一起拉下水这个问题。 苏宅大花园中早就预备停当,很快,主人苏定方便笑呵呵登场。即使今日来的不过是一些晚辈,他却依旧谈笑风生,哪里有半分老态。而等到美酒送上之后,他更是一连先干了三杯,脸都未曾红上一下,顿时引来了阵阵叫好。 这次李贤可没精神放开酒量相陪,只是在那里磨洋工,直到李敬业等人醉得差不多了,他方才紧跟着苏定方溜了出来,然后跟着这位老将进了书房――据说,这是苏毓也不能踏入的禁,因此他不得不认为苏定方看他特别顺眼。 “一个时辰!”苏定方笑眯眯看着李贤,伸出一个手指头晃了晃,“要是时间长了,免不了要引起别人的疑心,屈突家那个丫头虽说能替你遮掩,但也不可能太久。你要看可得自己抓紧,最迟一个月内,我就要上凉州去了!”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能看多少东西? 苏定方把书房的门一关,李贤立刻犹如饿虎扑食一般翻阅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唯有发挥自己死记硬背囫囵吞枣的本事,不管不顾全都囫囵记下来。一面翻看,他一面在心里把老天爷咒骂了个半死――把他扔到这么一个方也就算了,为什么不给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拿了不该拿的钱,就该有不该有的麻烦 吩咐苏家的仆人把醉醺醺的李敬业等人送回家,李贤自再去贤德扇庄走一遭。快到地头的时候,他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上次就是在这里遇上了钦陵和金明嘉,由此引来一堆麻烦,甚至害得自己被禁足七天,今天不会碰上其他的麻烦吧? 西市贤德扇庄的门口照旧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然而,这一次李贤却没有遇到什么突发事故,就被伙计引到了内室。贺兰周笑吟吟地上来行了礼,立刻命人捧来了一大堆的账册。 和以前一样,李贤压根没有去翻那些帐簿的意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否则事事亲力亲为,他还不得累死?因此他示意那伙计把东西搁在一边,便翘起二郎腿聆听贺兰周的汇报。 “贤德扇庄投入本钱二百五十万钱(两千五百贯),开张一个月以来,卖出上等扇子四百五十匣,按每匣一千钱计,一共是四十五万钱,中等和下等卖出的更多,总而言之,仅仅是扇庄这一项,三个月足可收回本钱。咳,其实若不是入股的都是那些大小姐,仅这一项买卖,殿下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这一点李贤当然知道,只不过钱是赚不完的,拉来了屈突申若那些娘子军,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利大于弊。再说,扇子这东西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如今坊间冒出来的扇庄何止十几家,要不是他李贤面子大,屈突申若那些女人又和一干达官显贵走得近,带来了无数生意,这贤德扇庄至于生意这么好? “老周,这买卖以后必定有无数人掺和进来,所以,这中等和下等的不是主流。知道一句老话么,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想到有钱人的钱好赚,李贤立马就露出了兴奋之色,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有钱人。他使劲地把手中的扇子一合,言之凿凿地道:“无论是象牙、牛角抑或是楠木紫檀木,总而言之,扇骨的材料全都挑最好的,然后请最好的雕工雕刻上各式花纹。还有,技术上也得创新,这开合间要显得潇洒,那些贵人才会爱用不是么?总而言之,到了年底我母后生日的时候,你选最好的给我一匣,我到时候敬献给母后,还怕有人和我抢生意?” 笑话,除了李弘,他眼下就是大唐最大的太子党,谁敢和他抢生意? 贺兰周已经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连声答应之后不免赞道:“我做了几十年生意,却没见过殿下这样的奇才,这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可谓是道出了不少贵人心性。殿下放心,我一定让人去好好琢磨其中的门道,绝对不会像某些蠢才那样在扇子上镶金嵌玉,弄得俗不可耐!”他一面说一面从旁边的伙计手中接过了一把扇子,笑呵呵地递了上去。 李贤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没趴下,只见那扇面上固然是极好的山水风景,问题是扇骨——每根扇骨的边上都包了一层薄薄的黄金,这做工固然是精湛,可却流露出一股子俗气。这还不算,那根穿在所有扇骨最下端,用作固定的扇钉,居然也是金子! “大约也只有暴发户会拿着这玩意招摇过市!” 他丢下那把扇子,晒然一笑便摇了摇头:“要在饰物上做文章,却还得看扇坠。老周你让能工巧匠好好设计一下,雕琢出各色小玩意。要显出身份,这也是一条。” “殿下放心,早就备好了!” 贺兰周大手一挥,立刻就有伙计捧上来一盘各式各样的物事。李贤用手指在里头拨拉了一下,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自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他瞥见其中有一只白玉雕刻的兔子,活灵活现不说,那双鲜红的眼睛煞是可爱,立刻挑了出来,盘算着拿去送给小丫头玩。贺兰周见状心领神会,立刻又从旁边拿来了一把相思竹扇,笑眯眯地双手呈上。 李贤信手往袖子里一塞,临出门之前却又停下了步子,满脸嬉笑地告诫道:“老周,生意上头你是第一把手,只不过需得记住一条。拿了不该拿的钱,就会有不该有的麻烦。宁可少赚一点,也别惹了麻烦,这是最最要紧的。要是遇着事情,没法联络我就去找屈突申若,这整个长安城,大约还不会有她摆不平的事。” 见贺兰周答应得比什么都快,脸上的笑容更是有些贼贼的,他不禁有些怀疑这老头是否知道什么勾当。思忖自己没留下任何把柄,他便耸耸肩扬长而去。 出了贤德扇庄,两个随从立刻紧跟了上来,李贤却有些犹豫了。这第一天放风,不知道晚上他那母后是否会查岗,回去太晚只怕要吃排,只不过,看看这天色,似乎还有时间去喝一场小酒。算下来自从那一天醉剑吟诗之后,他 久没去望云楼看哈蜜儿跳舞了。 想到这里,他便兴冲冲地打马直奔望云楼。虽然只是黄昏时分,这里却已经呈现出一片喧闹景象,骑马乘车来的人络绎不绝,门外更是已经高高挑起了灯笼。他还没来得及下马,便有眼尖的伙计乐颠颠地迎了上来,殷勤地扶着他下马之后,紧赶着又奉承了起来。 “六公子,您可是来了,哈蜜儿姑娘可是念叨过无数回,就连胡公也和李大少程大少提过多次,奈何那两位说您没空,可是让哈蜜儿姑娘伤心了好一阵子。” 李敬业程伯虎这两个家伙都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贤在心里把那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骂了个半死,但对着那伙计,他却不好多言,微微一笑便进了大门。他还在这里东张西望,就只见一个人影裹挟着一阵香风出现在面前。 发觉是哈蜜儿,他连忙打了个哈哈,定睛一打量,他方才发现她比昔日初见时丰腴了不少,然而,这平添的两分丰腴非但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反而更多了一种成熟的风情,丝毫没有昔日的青涩。短袖窄腰的黑色襦衣,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裙,冷峻的衣着再配上褐发雪肤和甜美的笑容,竟是说不出的妩媚迷人。 见她只是死死盯着自己却不说话,李贤只得自找台阶,信口夸赞道:“哈蜜儿可是更加楚楚动人了!” “这妮子连着好几天都是不理人,这楚楚动人也只是给六公子看的!” 随着一个爽朗的笑声,胡天野便从哈蜜儿背后走了上来,极为恭谨地行了一礼,起身之后又笑道:“前两天她还有些茶饭不思的,今天六公子既然来了,她这心思可就算放下了。” 他有那么大魅力么?李贤很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见哈蜜儿仿佛没听见胡天野的话似的,兀自盯着他的眼睛看,不觉更加狼狈。好在这一幕没有维持多久,只见胡天野在哈蜜儿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这位异域少女旋即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去。 “六公子楼上请!” 胡天野亲自带路,外加上李贤身后那两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亲卫,寻常人自然避开了去。至于知道李贤身份的人更不会上来打扰,纷纷知机地回避了目光。这种寻欢作乐的场合,不那么熟的人上来套交情,那是傻瓜才会干的事。 进了包厢,李贤四下打量了一眼便坐了下来,见胡天野亲自斟酒相待,他不禁有些奇怪。要知道,以往几次他来的时候,对方可没有这么露骨的表现,莫非是今天有什么事?心下一忖度,他原想吩咐两个亲卫在外头守着,但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除了丢在程伯虎那里调教的陆黑之外,他也该注意找几个可*的亲信了,否则每每说话必定要屏退人,岂不是更加露了痕迹?再说,据阿箩那边转来的情况看,这两人都是昔日功臣子弟,虽说祖上品级不是最高,但和李义府没什么关系,更没有机会和他那位母后搭上边。 “老胡,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他们都是跟随我的亲卫,信得过!” 他一边说一边喝酒,眼角的余光却在留心两人的反应,见他们闻言全都挺了挺胸脯,面上更流露出一种深以为傲的神色,他心里自然满意得紧——得,火候至少有三分了。 最新手打版小说,尽在手打 胡天野有些犹豫,但想到昔日李贤救过他的性命,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当下把心一横,凑上去低声道:“其实,今天我有一件事要禀告沛王殿下。李义府……李义府收受长孙延七十万钱,授了他司津监。” 荣国夫人杨氏都已经和武后提了,他那位母后也应该警告过李义府了,这事李义府居然还是做了? 李贤在心中大惊的同时,不忘看了那边两个亲卫一眼,见他们同时皱起了眉头,他这才轻描淡写地道:“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不足为信。” 胡天野微微一怔,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言说有确凿证据。” 这种事情李义府居然被人抓到了真正的把柄!李贤在心里骂了句猪头,面上却微笑了起来。可不是印证了他那句话——拿了不该拿的钱,就该有不该有的麻烦。 ps:那啥,前文提到关于钱的问题,请大家把那个“贯”字自动忽略。码字码顺手了,顺手加了一个贯,几乎犯了大错。盛唐不比宋朝,更不比明清,一斗米才五文钱,七百贯就是七十万钱,是很大的数目了。最后照例吼一句,月票啊月票,还有三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腹是怎样炼成的 外头已经响起了乐声歌声,隔着一层帘子,里头却是大——李贤那两个亲卫是没有说话的资格,而胡天野正在期待李贤的反应,至于李贤自个……他正在认认真真地考虑,是否需要利用那个叫做杨行颖的把李义府彻底摆平了。 李猫和他有真正的深仇大恨么?其实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问题在于,有这样一个随时准备抓小辫子的人在旁边窥伺,实在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当然还有另一条非常重要,李义府这家伙太愚蠢短视,只买武后的帐,连他那位父皇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就没想到这当皇帝的往往是最最记仇的? “咳!”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旋即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天野,直到把对方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方才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这个杨行颖倒有些意思,也罢,你去安排一下……” 不待他说完,胡天野就立刻插话道:“殿下,他现在就在殿下隔壁,倘若可以,我可以现在就让他来拜见。” 就在隔壁!李贤顿时吓了一跳,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来望云楼了,至于今天来这里,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对方能够眼巴巴地等候在这里,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至于胡天野……上次的之灾,只怕早就把李义府恨之入骨了。 李贤若无其事地扫了那两个亲卫一眼,见他们全都是一幅充耳不闻的模样,当下便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把人带过来吧。” 得了这句允准,胡天野顿时喜出望外,慌忙答应了一声。出乎李贤意料的是,他并未出门,而是直接走到一边的板壁,轻轻伸手拨拉了一下,紧接着,整块板子便无声无息地滑向了一边,露出了一道门户。此时,胡天野方才回身谢罪道:“殿下恕罪,只是此事非比寻常,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此时此刻,外头的乐声越发响亮,其中更夹杂着无数人的喝彩和掌声,胡天野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见一个健硕汉子猫着腰进来,越过胡天野一步深深下拜,李贤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勉强了——胡天野这个家伙,竟是和这个杨行颖串通好的! “下官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拜见沛王殿下!” “起来吧。”李贤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见这杨行颖顺势大大方方地抬起头,索性细细打量了一番。此人大约三十余岁,身量极高膀大腰圆,看上去很像一个武夫。不过,那双灵动中透着狡黠的眸子却和寻常武夫不同,尽管那双手上满是老茧,大约是练武留下的。 “你既然说李相公收受长孙延七十万钱,又有证据,为何不直接上书?” “沛王殿下,若是没有先头刘仁轨被陷害,王义方被贬,毕正义自杀的事情,下官自然二话不说就上书陛下,但如今……下官并非孑然一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怎敢轻易犯险?”杨行颖极其光棍地一摊手,面上既有痛心疾首,又有无奈和惭愧,“下官只是一介庸人,虽说知道了此事,却也只敢和胡公这个多年至交说说。又蒙胡公赐告殿下为人,所以方才在此等候。细细数来,下官已经在这里等候十余日了。” 好家伙,果然有耐心! 李贤在这番话中挑不出半点毛病,一时晒然一笑。只不过,他打过交道的大狐狸小狐狸老狐狸多了,这杨行颖虽然是聪明人,他却也不怵。随手拿起杯中美酒饮了,闭目沉思了一会,他忽然瞥了胡天野一眼,旋即嘿嘿笑道:“我这些天事忙,无心到这里来寻欢作乐。只不过杨大人为了这事找我,其实找错了人。朝廷大事自有宰相去管,既然是李相公卖官,还有上官相公、许相公等其他人,找我这个沛王又有何用?” “殿下!”杨行颖张口叫了一声,这才低下了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咬咬牙道,“下官本寄希望于上官相公,孰料上官相公骤然告病,拒绝一切外客,所以下官不得不另谋他法。殿下豪侠仗义坊间人尽皆知,昔日为了区区舞姬仗义出手,更是传为美谈。就是胡公之事,也同样是多亏了殿下居中转。此事证据确凿,而且事关重大,下官其实只想向殿下求教一个问题,这上书之事可否使得?” 即使外头喧哗日响,李贤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到。他现在完完全全肯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杨行颖是一个极其善于钻营的人——所谓是否使得,其实已经涵盖了上书的所有风险。只要他李贤说一个使得,这家伙肯定明天就 折送上去! 要是李义府的其他罪状,兴许这一状还告不倒人,但既然是牵涉到长孙家……李义府确实是昏头了!沉吟片刻,他便笑道:“世上从来不存在那种没有风险的勾当,如今朝堂上正在为了海东的事情而争论不休,杨大人若是有兴趣,不妨试一试?” 这虽然没有正面给出回答,却让杨行颖为之大喜,再次深深下拜后便从那道门户退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刚刚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胡天野则连忙上去,小心翼翼地把那板壁恢复了原样。一回头,他便看到李贤沉下了脸,心中着实一突。 在生意场上浸淫几十年,胡天野深知达官显贵翻脸比翻书还快,哪里敢怠慢,慌忙在李贤身侧坐下,这才低声道:“沛王殿下,并非我多事,实在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 他左右望了望,声音一下子压到了最低:“前几日我偶尔听说,李义府正在派人打听殿下和刘仁愿的事,更指使万年令吴琮访查前头吐蕃正使和新罗公主遇刺一案的下情。除此之外,柳家的下人已经和长安城不少地头蛇都接过头了,似乎还没放过先头的事。殿下生性豪侠,若是让小人算计了去,那岂不是……” 这李义府还真是没完没了!李贤登时心头火起,刚刚那点子犹豫全都跑到了九霄云外。怪不得最近在公众场合看到李义府的时候,这只李猫从来都是满脸堆笑,敢情是笑里藏刀准备给他下药呢! 这回出了这种事,要是还整不倒你李义府,我就把我这李贤两个字倒过来写! 他提起酒壶斟满了杯子,一仰脖子灌了下去,旋即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他李义府想干什么,可不是一定能干成的!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把帘子卷起来,让我好好看看哈蜜儿的舞!” 见两个亲卫拉起了帘子,胡天野连忙知机地告退,而李贤则顺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头的天魔之舞,顺带着自然而然地痛饮美酒。然而,这目光放在下头,这心思就有些难说了,喝到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殿下!” 猛听得耳边这个声音,他不免醉眼迷离地回过了头,却见是两个亲卫跪坐在身后,脸上俱是一片凝重之色。见此情景,他的酒意立刻去了一多半,但面上仍然是红通通笑吟吟的。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既然来了,为何不好好看看那歌舞?” 两个亲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便上前一步,微微俯首道:“殿下放心,适才的事情,我二人必定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若有违誓,甘受千刀!” 李贤一颗心狂跳了两记,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愕然,但旋即哈哈大笑道:“既然是当着你们的面说的,自然不怕你们说出去,我李贤就算再浑,也不至于信不过自己的人。此话再也休提,喝酒喝酒!” 他一面说一面拿过两个杯盏斟满了,随即一手一杯硬是塞在两人手中,顺带又在他们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记。看着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一饮而尽,他顿时笑得更欢了。就在他扭头去看下头哈蜜儿的胡旋舞时,耳畔却又飘来了一个声音。 “殿下如此信任,我兄弟二人实在是铭感五内。不瞒殿下说,前时自尽死在狱中的给事中李崇德,便是我兄弟的舅父。” 李崇德?李贤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当初让李敬业去打听到的一些情况。似乎李崇德当初迫于李义府势大,不得不认了李义府这个同宗,接着又在李义府被贬普州刺史之后把李猫从族谱上除名。结果,李义府回朝当了宰相,立刻就寻了罪名把李崇德下狱,竟致使其自杀。话说回来,似乎惹了李义府之后最倒霉的,就是刘仁轨李崇德两位给事中了。 最新手打小说,尽在手打 等等,后面这两位是兄弟?他分明记得一个叫张坚,一个叫韦韬! “实不相瞒,我和阿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不等李贤发问,张坚韦韬便双双长跪于地深深叩首:“我二人追随殿下多日,深感殿下年少豪侠,今日之事更是让吾等为之心折。殿下既然信任,我们愿誓死追随!” 这一下子从三分变成炉火纯青的火候,着实让李贤吃了一惊,但旋即就微笑着把人扶了起来。这亲卫亲卫,自然得要最亲信心腹的人来充当,才有真正的安全感。ps:月底倒计时,召唤月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半路杀出个皇帝来 千夫所指是什么滋味? 李义府一直没有机会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但是这一次,他终于彻彻底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立。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的上书,却意外地引来了无数附和的声音。这一切也就罢了,横竖他李义府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弹劾了,然而,最最令他心寒的却是帝后的态度。 因为李治病愈,因此武后并没有出现在朝上,态度如何不得而知。但是,李治却下了一道异常严厉的旨意——司刑太常伯刘祥道御史共同审理此案,司空李绩监审! 由于这道旨意,李绩自然就不能过着以前的逍遥日子,没事情去点个卯就回到家里优哉游哉,不得不一整天泡在那里听刘祥道审案。而既然有李敬业这张大嘴巴,审案的经过李贤自然是毫无遗漏。 “啧啧,你是不知道李义府有多嚣张,当着我爷爷的面,愣是在那里指责刘祥道,说是他根本没资格主审!咳,听我爷爷说,刘祥道那张脸当时都快青了!” 说到兴头上,李敬业干脆狠狠拍了自己的大腿一巴掌,绘声绘色地道:“结果,刘祥道一气之下直接拿出了圣旨,愣是编排了李义府一个藐视圣驾的罪名!碍着李义府如今还是右相,刘祥道不好用刑,可是,他那些个儿子女婿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听说三个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叫娘,外头的百姓连连拍手称快呢!” 李贤最开始还笑吟吟地听着,听到用刑两个字不免脸色一变。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话唐朝可没有。当初他只听说过那些赫赫有名的酷吏,但到了这大唐他才知道,一旦真的兴起大狱来,甭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亲王皇子,审问的时候就只有两个字——用刑。这平常养尊处优的人一旦受刑,大多数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恨不得把爹娘都一起卖了。 他想着想着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而旁边的程伯虎却没有这么敏锐,闻言大感兴趣,竟是使劲磨着想去那里看一看审问的现场情况,就连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也露出了同样的好奇表情。而李敬业在那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后却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这乃是陛下交待下来的大事,听说刘祥道是殿下拿我的事情和他打了赌?要说先头是否能过关我自己也不清楚,殿下倒是有信心!” 这裴炎居然把他们之间的赌约捅出去了 诧异地看了裴炎一眼,心中很是奇怪。当着刘仁愿i好相问,当下便干脆笑了起来:“这种事情不过是说笑而已,当然,刘将军镇守熊津,原本就是功大于过,朝廷上下又不都是嫉贤妒能之辈,老刘你自然不会轻易倒了!” 这称呼从刘将军变成了老刘,显而易见带着亲切,刘仁愿一愣之后登时大喜,旋即瞧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刘仁愿裴炎在的时候来,若是这两位冷不丁说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出来,他岂不是惨了? 他正寻思着,却不料这膝盖还没着地就被拽了起来,紧接着脑袋就被重重敲了一下,旋即入耳的声音亲切中带着几许恼火。 “要不是刘卿上次说起,朕还不知道你在望云楼上癫狂的那一回!你天赋聪颖,朕和你母后都知道,就连朝中大臣也多有夸赞,别老是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下功夫!朕倒是听说,坊间在六郎冰之后又流行起了六郎扇,还有,你头上这个,是不是打算再卖六郎伞?小心玩物丧志!” 六郎伞……老爹你太有创造力了,这东西可是涂了桐油的羊皮做的,外头有几个人能买得起?他只是不想用那种规格有严格限制的华盖罢了,哪会什么东西都拿出去卖?话说回来,倒是这躺椅的生意可以考虑考虑,顺带也可以考虑把沙发造出来…… 李贤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裴炎却趁势上前一步道:“陛下,这经济之道别人可能一世都难以入门,殿下每一个点子都能风靡一行,这玩物丧志四个字是无论如何都够不上的。臣倒是听说,殿下每有珍物必定献于君父之前,如此纯孝,正可为臣子楷模!” “好一个臣子楷模!”李治细细打量了裴炎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尔是何人?” “臣裴炎,家父洛交府折冲都尉裴大同。” 最新txt小说下载,尽在手!打!小!说!网! 见这一君一臣大眼瞪小眼地彼此看着,再想想刚刚裴炎为自己说的话,李贤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声——有些人见着皇帝就吓得直打哆嗦,看看人家裴炎那张利口!四平八稳滴水不漏,顺带又卖了他一个好,这种人将来肯定能很快窜上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看着那边君臣两个一问一答煞有介事,李贤不禁在心里。要知道,他那位母后看人看得可不是普通得紧,平常可谓是跟着李治形影不离。再加上他这位老爹身体不好,很少会干什么微服私访的事,今儿个究竟是怎么溜出来的? 思量着这个问题,他竟是没注意裴炎都和李治说了些什么,直到耳边响起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嘀咕时,他方才猛地惊醒了过来。 “殿下,怪不得坊间都说你看人极准,看这样子,裴炎只怕是深得圣心。” 不用回头,李贤也知道可能在后头说话的只有一个刘仁愿。见前头的李治压根没注意自己这边,他便轻轻耸了耸肩,却没有答话。看人极准……要不是多了一点见识,他可没有那么大本事。再说了,这看人之外,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否则哪里能够逮到程伯虎屈突仲翔这样的人? “贤儿!” 咳,老爹终于想起他这个儿子了!李贤慌忙笑吟吟地上得前去,见裴炎蹑手蹑脚地退避开了,顿时暗赞这家伙知情识趣。偷眼觑看李治的脸色,他发觉上头似乎有一点说不出的疲惫,当下连忙建议去旁边歇着。见老爹没有异议,他便亲自扶着人到那边的躺椅坐下,结果李治这么一躺,面上的神情就不同了。 “裴炎还说你不是专好奇器淫巧,朕看你实在是走火入魔了!”狠狠地瞪了李贤一眼,李治随即露出了一丝惬意的笑容,词锋也随之一转,“不过,你这脑袋里想出来的东西古怪归古怪,却无一不是享受之物。这东西……到时候也给朕做上一张。” 李贤起初还诚惶诚恐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他差点没有当场翻白眼。这老爹既然确实喜欢,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地教训他么?咳,算了,一张躺椅没多大价值,只不过既然是敬上的,少不得要动些脑筋好好巴结一下,再说,他还得拿去卖呢! 见刘仁愿也在旁边,李治便把人叫过来劝慰了几句。言下之意相当明确,海东局势多变,临阵换将多有不妥,不日之内便要派刘仁愿回去,对于驻军更是多有封赏。吃了这么一个定心丸,刘仁愿顿时大喜过望拜谢不提。至于李贤则是和裴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没说的,这下子当初赌约的输赢就很明确,裴炎输了。 眼见无事,刘仁愿和裴炎便告退离去。直到人走了,李治方才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贤看了许久。在这种炯炯有神意味难明的目光下,李贤只觉得头皮发麻,幸亏往日没少受武后的目光审视,他在面上依旧是气定神闲。 “六郎,李义府的事情你应当知道了。如今李绩监审刘祥道主审,你认为最终结果如何?” 咳,这个问题不拿去问李绩或者刘祥道,拿来问他这个不管事的家伙干嘛! 李贤心里打了个突,暗自埋怨李敬业等人到现在还不出现。但老爹问出来的问题不能不答,他暗自盘算了一阵,索性直截了当地道:“父皇,空穴来风必有因,若是李义府无过,别人怎会无缘无故弹劾他?再说了,先前那次……”他猛地止住了话头,露出了一种极其尴尬的表情,“总而言之,司刑自有太常伯,父皇只需静待佳音即可。” “李义府,李义府……” 李治喃喃自语念着这个名字,而一旁的李贤暗自打量着那脸色,却无论如何都捉摸不透。上次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皇帝,必定都是心头怒极,而他这老爹也绝对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主,好容易掉下来的机会,会这么轻易放过?唯一可虑的大概就只有武后的反应了。只不过,这回李义府可是牵扯到了长孙家,就是他母后,应该也不至于念旧情到连大局都不顾了。 “你母后也说,若是罪证确凿,李义府便罪无可恕。朕不便在外头听小民百姓说什么,下头人转达上来的也不免弄虚作假,你既然喜欢在外头厮混,不妨多多留心,明白么?” “儿臣明白!” 这么清楚的明示,李贤如果再听不懂,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当下自然是满口答应。这边说完,他方才瞥见不远处匆匆而来的李敬业等人,不禁翻了个白眼——拖拖拉拉到这个时候来,要是他指望他们帮忙解围,黄花菜都凉了,可不是马后炮? “拜见陛下!” 见四人齐齐上前拜见,李治微微点了点头,用娴熟的公式化口气教训了一番。无非是什么不能全*祖上恩荫,需得自己努力上进之类的套话。而因为这是在李宅,少不得又问了几句李家上下的状况,而正好不在的李敬猷李敬真兄弟便成了最大的赢家,全都得到了荫补爵位的封赏。 好容易恭送了这尊大神离开,包括李贤在内,所有人都长长嘘了一口气。至于李敬业在暗叹两个弟弟运气好的同时,不免又拉着李贤问道:“陛下怎么忽然想到了那两 ,别是你说了什么好话吧?爷爷那个脾气你应该知道得这事,大多会再跑一趟谦辞!” 这事情李绩估计是没法谦辞的! 李贤在心里头感慨了一声——要说这事,其实就和他老爹老妈当初为了立后,跑长孙无忌那里,又是赏赐珍宝,又是封赏官爵一个道理——有大事相求。只不过,长孙无忌是个不识相的,东西照收,事情不办,是以最后那么快就倒了霉。至于李绩这个老狐狸么……要说审时度势韬光养晦,估计满朝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估计这次是绝对不会推辞的。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可谓是自古至理。 反正李绩是个监审的,真正冲在前头的是那个倒霉的炮灰刘祥道。到时候万一清算起来,也多半不会清算到李绩头上。话说回来,那个上书的杨行颖可谓是深合圣心,不知道会不会也得到些甜头。 “反正这是你家的好事,就不用瞎操心了!”李贤一口把李敬业的话头堵了回去,见其余三人都有那么一点羡慕,只得装作没看见。他那太子哥哥还真是没说错,自己身边这四个伴读根本就是伴武,李敬业和屈突仲翔虽说都有些小聪明,但那只是小聪明,后者管钱还可以,面对大事不行;前者则是在大事上时而清楚时而糊涂,也不能有多大指望。 要是他能多上一个能文能武的帮手,那该多好?心里这么想着,李贤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屈突申若似笑非笑的模样,登时打了个寒颤——这人选是有这么一个,也确实能帮得上忙,但是这位大姊头……没事情还是少招惹得好! 天不遂人愿,他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一个仆人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大声嚷嚷道:“沛王殿下,各位少爷,那帮姑奶奶来了!” 这是屈突申若的数次突然袭击后,李敬业给家里头的仆人定下的死规矩,哪怕是腿断了也得来一个报信的,否则等人走之后一应算总账,因此才有如今这么一遭。 姑奶奶这三个字一入耳,李敬业程伯虎屈突仲翔就犹如火烧屁股似的,一下子蹦了起来,甚至连眺望一下的功夫都没有,撂下一句话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我们去书房读书!” 等到李贤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薛丁山。他刚想感慨一下这小子还够义气,薛丁山便红着脸上前道:“六郎,早上阿梨让人带话给我,说是她今天得了屈突姑娘的邀约,一起出去游玩,所以……” 敢情这居然是一个知情不报的! 李贤咬牙切齿地瞪着薛丁山,最后狠狠地给了他当胸一拳,这才整出了一幅笑脸。此时此刻,屈突申若带头,一大帮女人呼啦啦地出现在了视线之内。远远望去,或美艳或清丽,或娇媚或可人,全都是难能出色的美女。只不过李贤却知道,这里头愣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而今天,屈突申若的旁边还多了一个巧笑嫣然的阿梨。 话说回来,阿梨现如今还是妾身未明,再这样下去,薛仁贵薛丁山父子迟早得打起来! “六郎!” 屈突申若一到近前便笑道:“自打上次赢了那群吐蕃人,如今我们姐妹竟是连对手都找不到了。她们都说你在马球上头天分极高,让你把李敬业他们几个好好训练一下,也好拉一支队伍出来陪我们练练!对了,下个月陛下和娘娘要去骊山幸温汤,我们都获准伴驾,这泡温泉要是不活动一下出一身大汗,可是没多少趣味!” 让李敬业他们作为这帮姑专职陪练?李贤登时觉得哭笑不得,暗自为那三个开溜的家伙默哀起来。要知道,仅仅是一个于志宁,就已经折腾得这些人半死不活了。 “对了,仲翔如今既然当了你的伴读,他原先那帮狐朋狗友顿时没了主心骨。我和他们家里人都商量过了,与其放任那些家伙变成货真价实的纨绔,不如通通送到你这里来。有你和英国公镇着,谅他们也翻不了天去,顺便还能调教出几个人才!” 望着屈突申若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李贤只觉得欲哭无泪——当初他死磨李绩收下自己这个徒弟的滋味,他终于领会到了。他娘的,难道他这里就是恶少集中营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俗话说得好,人倒霉的时候,出门会被石头绊倒,喝口塞牙,足可见这霉运袭来的时候,就是挡也挡不住。柳元贞出身世族,步入宦途之后虽然小有磨折,但自从岳父李义府当权,他的小日子就过得无比舒坦,甚至可以说是横着走路,可这一回…… “啊——” 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本能地打了个哆嗦,两条腿不可抑制地打起了战。自打出娘胎起,他什么时候见识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就是杀个把人,那也是有家奴代劳,自己就是连亲手杀一只鸡的机会也没有。诸天神佛,保佑他平安度过这一关吧! 然而,他的祈祷无疑落了空。外头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两个高大壮硕的汉子,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拿着钥匙打开了牢门。此时此刻,他情不自禁地往后瑟缩在墙壁一角,两条腿抖得像筛子似的。然而,那两个汉子却不管他什么表情,上来一边一个抰持住了他的胳膊,如同小鸡一般拎着就走。 柳元贞终于忍不住大声嚷嚷道:“喂,你们……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可是,让他无比绝望的是,不管他如何蹬腿叫唤,旁边的两个汉子愣是没一个理会他的,只顾着挟持着他往前走。心中惶然的他忍不住左右张望,冷不丁瞧见了旁边牢房中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一颗心登时沉向了无底深渊。 那是他的大舅子,李义府的长子李津!平时李津在外头胡作非为,没有一个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这回居然被折腾成这样!难道这些审案的人都不知道他那岳父是皇后娘娘的宠臣,都不怕李义府将来东山再起的时候报复么? 疯了,这些人一定是疯了!没错,这都是幻觉,是幻觉! 然而,这仅余的一点信心很快便消失殆尽。两个汉子将他挟入了一个小房间,犹如丢一个麻袋似的将他丢在了地上,便朝上头的人行了一礼,旋即躬身退去。他左右环视了一番,见两边各有三个身穿蓝衣的汉子,俱是面无表情,旁边的小屋中更有一堆看不出颜色的刑具,一时克制不住,就连牙齿也打起战来。 “柳元贞,我问你,李义府通过你卖官鬻爵,此事可是有的?” 听到上头冷冰冰的问话,柳元贞终于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抬头打量了一下那两人,他很快认出了一旁默坐不语的李绩,至于主位上面带冷笑的刘祥道,他虽说从来没打过交道,但据他千方百计从狱卒那里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这是个铁面人,什么人情都讲不得。 “这都是诬陷!”他终于横下了一条心,沉着脸拱拱手道,“休说岳父一向清正,就是我也从来奉公守法,怎会有卖官鬻爵之事?分明是有人看不得岳父受陛下和娘娘器重,于是横加构陷!刘大人既然是司刑太常伯,怎可不辨是非!” 不辨是非四个字一出,刘祥道登时大怒,立刻大声咆哮了起来。旁边的李绩则仍然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却暗自鄙薄——都这个时候了还搬出武后当作*山,孰不知外头已经是一大帮人落井下石了。 李义府,你自个蠢笨不识时务,还养了一帮不学无术的儿子,连女婿也同样选了个没用的家伙!四面树敌的下场,可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扭转过来的! 柳元贞的死硬态度终于激怒了刘祥道,他原本就是个冷面人,对李义府的诸般所为颇有不齿,再加上之前又得李治面授机宜,哪里肯就此罢休,当下便怒声喝道:“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知道律法威严,来人,把他拉下去!” 话音刚落,旁边的两个汉子便上前躬身应诺,旋即上来拖了柳元贞便往旁边的小屋走。见此情景,柳元贞固然是吓得魂飞魄散,但嘴里兀自嚷嚷道:“刘祥道,你私动大刑,若是我岳父将来重新回朝,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哼,我堂堂司刑太常伯,掌管朝廷刑狱,如何不能动刑!”刘祥道霍地站了起来,掷地有声地道,“拉下去!” 柳元贞很快就对自己刚刚的硬嘴后悔了,当他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嘴里更被塞进了一大团破布的时候,他更是预见到了之后的凄惨下场。 果然,当第一下重重地打在浑身肉最多的那个部位时,若不是四肢被人死死按住,他恐怕就要当场跳起来。然而,第一下之后还有第二下,第二下之后还有第三下,十几下上身,他已经是眼泪鼻涕直流。如果刚才的话能够收回,他只怕会痛哭流涕地将其收回去。然而,眼下他被人堵住了嘴,无论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竟是只能硬生生地挨板子。 他自打出娘胎起就没受过这样的折磨,最后终于一下吃痛不住昏厥了过去。用刑的两个汉子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扔下人便回到前面禀告,而刘祥道立刻冷笑了一声。 “把人用冷水泼醒!”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柳元贞终于悠悠醒转,被带到前头的时候,他刚刚那股子嚣张劲全都没了,只是抠着地下砖缝的一双手仍在发抖。 “本官再问你一次,李义府指使你收受他人贿赂,卖官鬻爵的事可是有的?” 虽然刘祥道这一次的口气更加居高临下,更加不善,但柳元贞哪里愿意再受一次皮肉之苦,当下便拣着能说的说了几件——那些人尽皆知的事情自然可以说,但是,有些实在见不得人再加上又没什么人知道的,若是他还蠢笨到抖露出来,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刘祥道自然满意,当下就让柳元贞签字画押,随即喝令狱卒将其押回去,少不得又与了一些棒疮药。等到人不见了,他方才转头对旁边的李绩叹道:“司空大人,李义府为相这么多年,居然如此劣迹斑斑,实在令人震惊!” 李绩这次监审原本就打定了只带耳朵和眼睛,不带嘴巴的主意,当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便一扫刘祥道呈给他的案卷,他便淡淡点了点头:“我不过是监审,刘大人只要秉公处置,我没有任何意见!” 出了刑部,李绩便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战场上杀人杀得多了,也曾经用过军法,但是,面对这种用刑逼供的场面,他还是很有点不舒服。咳,反正他只是个监审,明天干脆在耳朵里塞两团絮球算了。话说回来,皇帝是真的下了决心? 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他便翻身上马,策马出了皇宫没走多远,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人。还不等那人冲上前来,一群训练有素的家奴就团团护在了他的跟前,最前头的两个更是已经长刀出鞘。 “大胆刁民,竟敢冲撞司空大人!” 那人见状不敢近前,连忙双膝跪倒在地,一连叩了三个响头:“司空大人,小人有下情禀告!事关重大,小人因为担心被人灭口,这才……” 话还没说完,后头便奔来几个彪形大汉,但一看到这边的架势便面面相觑了起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为首的那个就上来行礼道:“大人,小人等奉命追拿逃奴!此人偷了家中贵重物事,又拐了家主的一个宠妾,罪大恶极,家主命我等捉拿他回去!” “你胡说八道,我……” 不容地上跪着的那人分辨,其他人便上来将其死死按住,更是掩住他的口,唯恐他再说出什么隐情。 李绩这些年已经少有管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原本也不想管什么闲事,但眼下这种情形太过可疑。他微微一点头,李宅那些家奴便团团围了上去,几个力气大的一把将那些汉子拨拉到了一边,揪着地上那个年轻后生便回转了来。 李绩看也不看那张如释重负的脸,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是哪家的人?”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那几个大汉犹豫了起来,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终究没有人说出半个字。此时,那年轻后生终于一嗓子吼道:“小人是柳元贞柳少府家的家奴阿团,不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他们要寻小人灭口!司空大人,小人愿意出首!” 柳元贞……可不就是刚刚他才审过的那个家伙,李义府的女婿! 李绩心中狂跳,见路上的不少人也被惊动了,他当下便大手一挥,干脆把所有人都往刑部里头一送。不多时,太常伯刘祥道便亲自出来,闻听情由后硬是将李绩留下,旋即命人带上阿团。 得知上头赫然是此次审问李义府的主审官,阿团哪里还有半分犹疑,竟是一五一十地将上次在宅子里杀人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这还不算,那些很多都已经是陈谷子烂芝麻的柳元贞不法往事,也全都被他兜了出来。而等到刘祥道命人去提了柳元贞,这主仆两人一对眼,柳元贞顿时满脸灰败,一下子瘫倒在地。 这个世上果然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然而,一旁的李绩却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他没记错,上回在弘农的时候,李义府那封信似乎是韩全和王汉超呈递给李治的。李义府大张旗鼓地派柳元贞去查之前信函被窃的事情,不会只因为这么两个人,难道还是因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老狐狸,我要师妹不要师姐 话说刘祥道是个头等铁面无私的,最最不齿家奴卖主的关杀人灭口这一桩,又显而易见牵涉不小,因此当下便将阿团单独看押。 即使这样,李绩仍旧记着先头长安令冯子房抓获的两个刺客无缘无故被人勒死的往事,思量再三,干脆将自己的两个贴身护卫留了下来。若是别人这么做,刘祥道必定不会答应,但碍于李绩的面子,又考虑到皇帝对这事的重视,没奈何便答应了。 心里头有这么一个大疙瘩,李绩回家的路上便是一路打马疾驰。匆匆到了家门口,他便听得家奴便禀告说屈突申若来了,眉头一皱之后旋即便微笑了起来。 那个丫头不同于寻常豪门贵女,若不是年纪大了些,其实和小家伙还是挺般配的! 一路来到演武场,他就看到场边围着一群女子正对着场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当下也不出声,驻足站在原地观看。虽说远远地看不见头脸,他却知道那个男的必定是李贤,至于女子……能够将一条九节鞭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女流,大概整个长安城也就只有那一个而已。 此时此刻,身处战阵之中的李贤压根没工夫去注意场边都来了什么人,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方才得以招架那层出不穷的攻势。那一回跟着这位大姊头去救屈突仲翔的时候,他就见识到了屈突申若的剑术,这一次居然又换了九节软鞭。 啪—— 剑鞭交击,李贤冷不防感到剑上传来一股大力,连忙借势退身,躲过了宝剑脱手的噩运。见屈突申若收势而立,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正想说几句场面话,却不料那位大姐先夸赞起了他。 “不错不错,六郎你练武才这么几年,居然能招架得住,比仲翔那个小子有出息多了!我在这条九节软鞭上至少花了十年的工夫,一般人只怕三两下就被我绞了剑去,你倒是见机得快!不愧是英国公的得意弟子,我以前还想向他求教一番,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屈突申若说着便轻轻撩了撩耳旁的乱发,那身英姿飒爽的男装配合这个妩媚的动作,竟是显出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李贤还未从刚刚的剧战中醒过神,便被这一番夸奖说得目瞪口呆,心里的那股子郁闷顿时更甚了——要是他能大上几岁多练上几年,今天兴许就能报上一箭之仇,不必每每吃鳖! “若是申若你想要我指点,大可常常过来,我这个老头子一定竭尽全力!” 一声长笑让场边众女纷纷回头的同时,场中的李贤和屈突申若也不禁扭头望去,这下子齐齐吃了一惊。李贤没料到今日李绩也这么早回来,慌忙回剑归鞘迎了上去,心中却不免打起了鼓。看这架势,李绩肯定不是来了一会,估计刚刚那场大战全都看到了。老狐狸平时最要面子,不会因为他拿不下一个女流之辈而心生恼火吧? “师傅!” “英国公!” 李贤上得前去,方才发觉李绩脸上笑吟吟的,顿时讪讪地不知说什么是好。倒是屈突申若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礼之后便笑道:“英国公适才说我能够随时求教,别是戏言吧?我若是当了真,可是随时随地会上门来!” 李绩见旁边的一群娘子军也纷纷围了上来,便轻轻捋着胡须微笑道:“申若你这一身武艺就是寻常男儿也不能及,我那三个孙子就差得更远了。休说指教,若非你是女流……我倒是想多收一个弟子呢!” 饶是屈突申若往日聪明绝完这句,他瞥见旁边的李贤呆头呆脑地站在那,干脆又轻喝了一声,“六郎,你也跟着走一趟,到时好帮你师姐搬搬东西!” 搬东西……这老狐狸究竟打算送给屈突申若什么好家伙!李贤咬牙切齿地跟在了后头,心里的恼火劲就别提了。要知道,当初为了磨着老狐狸传授兵法,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脑筋。如今可好,老狐狸一收大姊头当徒弟,竟然如此慷慨大方,竟是人比人气死人!难不成,李绩这老狐狸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年轻人那种重色轻友的毛病? 暗自腹谤了许久,他方才发现李绩竟是没把他们往武库带,也不是书房的方向,而是一个他从来没到过的地方,这顿时让他更觉纳闷。这李宅之中除了内宅女眷住的地方,他几乎都踏遍了,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好去处? 兜兜转转老半天,李绩却将两人带进了一个园子。不同于李宅其他地方的齐齐整整,这里却有几分荒废了,除了中间的小径尚能走路,四周的杂草竟有一人多高,看上去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人前来收拾过了。见此情景,不单单李贤面露诧异,就连屈突申若也不解其意。 拨开杂草,李绩径直走到中央的一棵大树下,仰望着那茂密的树冠看了一阵子,忽然发出了一阵极其干涩的笑声。良久,他才转过身道:“你们俩既然算是我的弟子,可知道我以前还收过其他弟子?” 这个问题李贤曾经命人去打听过,但无论李敬业还是程伯虎都一口咬定,李绩虽然名声在外,军中想求教的人多如牛毛,李绩却一直都没有收过徒弟。因此,他便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而屈突申若沉吟了一会,也同样摇了摇头。 “天下用兵之道,有奇道,有正道,有诡道,有强道,有弱道,但寻常将领用兵,却依旧不脱谨慎二字,其实收徒也是如是使然。”李绩忽然转过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六郎你若不是天资聪颖又好学上进,就算你是陛下和娘娘最宠爱的皇子,我也只是你的王傅而不是师傅!” 李贤闻言愕然,心中隐约有了一点线索。而正在这时,李绩却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上次敬业把我拉过去缠住李义府的那次,也就是李义府丢的那封绝密信笺,可是你派人去偷的?” 冤枉,那哪里是他派人去偷的,分明是燕三那个大贼头送上门的,这事情李敬业难道没有对李绩说清楚? 李贤心中叫苦的同时,见屈突申若同样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更是觉得头皮发麻。忖度老程家和燕子门那伙大贼头的交情估计不是秘密,又想着把李绩拉下水,他干脆把所有事情全都兜了出来,包括当初认识燕三以及之后燕三偷盗了李义府文书外加上次帮忙那一趟,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看着对面的李绩和屈突申若眉头紧锁,他便在心中暗自得意了起来。 既然要让我叫一声师傅和师姐,这有麻烦的事情,你二位便请多多费心吧! 然而,还没等他的高兴劲过去,就听到李绩忽然冷笑了一声:“怪不得今天柳元贞的家奴阿团到刑部出首,说是柳元贞受李义府之命,在市井之间打听那些窃盗之流,甚至在得到消息之后杀人灭口。如今刘祥道大概已经派人去查了,大约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六郎,这件事若是柳元贞透露出来,只怕你竭力保的王汉超和韩全就没有那样的好运气了!欺君之罪四个字,怕不是那么好过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许敬宗的私心,李贤的再次“探监” 由于多了个小皇子,含凉殿顿时多了一道“亮丽”的风要踏进大门,入耳的第一个声音必定是殷王李旦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平日武后对于这种声音常常很是放纵,但这一日,她终于耐不住性子沉下了脸。 “都是做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孩子,就不能让他消停一下么!” 她的喝声让旁边的宫人内侍打了个哆嗦,很快便有人匆匆往后殿而去。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那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忽然一止,这也让武后对面的另一个人心头一松。 一身紫色官袍的许敬宗很无奈,打心眼里说,他今天根本是不想来的,因为武后想说什么他非常清楚——除了要他帮忙想办法救李义府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可能。他当然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问题是,李义府那家伙是自己愚蠢,天堂路不走,非往矛头上钻,他许敬宗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他已经老了,能活多久自个也不知道,犯得着冲在前头去当炮灰? “娘娘,这一次的事情,并非是老臣不肯出面,而是陛下已经动了怒,绝非只言片语就能够挽回的。”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这嘴皮上的功夫他自然是炉火纯青,此时面上便顺势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娘娘念在义府当初的功劳,想出手拉一把,其实老臣何尝不是?可是,那么多宰相里头,陛下为何单单选择司空李绩作为监审,而不是老臣或是其他人?” 一连两个反问让武后原本就紧蹙的眉头更是成了一个大疙瘩,她轻轻地用右手指节敲击着旁边的扶手,藏在袖子里的左手却已经握成了一个拳头,手指甲甚至已经深深陷进了肉里,凭着那一股股刺痛感方才让她勉强把心头狂躁压了下去。 李义府不争气她当然知道,问题是,一旦李义府坐实了那些罪名而丢官去职,那么,她在朝中立刻就会失了一条臂膀。政令出自中书,然后又得通过门下,有李义府掌中书,她就能控制政令的发布,而有许敬宗掌门下,那些官员便轻易不敢封驳,如此一来,她代李治处置朝政的时候便自然顺风顺水。可是,她这样警告,李义府居然偏偏还是听不进去! 最最令人气恼的是,李义府罪证最最确凿的那桩卖官案子,居然是长孙无忌的孙子! “娘娘,不是老臣多嘴,看在义府多年功劳的份上,陛下应该不至于太严厉,大约也就是流放岭外。义府当年和老杜争锋的时候,不是也曾经贬过普州刺史?过了几年等陛下消了心头之气,兴许就回来了。若是如今娘娘一意孤行……” 许敬宗说到这里,顺带就把后头的话隐去了。响鼓不用重锤,这位主儿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没来由说得透彻反而做恶人。他眯起眼睛打量着上首的武后,见她那金凤花钿下的发丝一片乌黑,并不见半根杂色,面上肌肤依旧一如数年前的光滑细腻,不禁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宫中何止三千粉黛,这皇帝却几乎专宠她一人,却也不仅仅是那手段高明之故。 “我明白了。”淡淡吐出了四个字,武后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与其现在惹得李治不高兴,不若再等几年再说,只是这相当于中书令的右相之职,却绝不能落在旁人手里。看着底下鬓发斑白老态龙钟的许敬宗,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旦许敬宗老去,她又该用谁以代? 离了含凉殿,慢慢吞吞地出了建福门上了自己的马车,许敬宗方才露出了极其微妙的表情。老而不死是为贼,他这人有一点比李义府强,那就是有自知之明。眼下皇帝分明是看重上官仪等人,既然如此,他就很没有必要去碍事了。到时候除了上朝,他自坐在自己家里编国史就好,其他的什么事也甭管。 当然,为那两个孙女挑一个好女婿,那还是有必要的。 想到上回李贤把许嫣送回来的情景,他情不自禁地拈着胡须微笑了起来。钱他已经攒够了,哪怕这回还要贴出去大笔嫁妆他也不在乎,总而言之,这位皇家的六郎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与此同时,正在那边换衣服的李贤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响亮的声音过后,他竟是接连打了好几个,好容易止住了,他心里登时犯起了嘀咕——少时就曾经听老一辈提过,这没事打喷嚏,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叨咕什么,别是有人在算计吧? “六郎,都老半天了,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声音,紧跟着又是一声催促,“要是到时候误了事,可是你自己负责!” 话音刚落,李贤便赶紧上前开门,见屈突申若一身男装站在外头,脸上经过修饰,竟是呈现出一种蜡黄色,那头青丝更是完全被小帽罩得严严实实。看这情景,他想笑却又不敢,连忙 题道:“师姐,外头那些人怎么办?” “我让她们去教导你那四个伴读了!”屈突申若很是潇洒地一挥手,满脸的不以为意,“不过是区区论语而已,焱娘秀宁几个可都是才女,这种小事还难不住她们!” 李贤禁不住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心头的骇然差点没掩饰住。都以为他那位母后够厉害了,怎么这年头能文能武的怎么全都是女流?要是李敬业那四个都能够文武双全,他就不用成天自己消耗脑细胞了! 和屈突申若一起跟着李绩的一个贴身护卫出门上马,一群人便朝中台而去。刑部隶属于中台,也就是之前的尚书省——彼时官职一换再换,就是李贤这个皇子有时候也觉得晕乎乎的,更不用说朝堂官员。往往好好一个官当了两年,这官职说改名就改名了。就比如刘祥道,原本是好好的刑部尚书,如今却叫作司刑太常伯,实在是说不出的别扭。 由于李贤和屈突申若混在李绩的那群随从中间,因此并不引人注目,而得知李绩要见那个出首的阿团以及柳元贞,刘祥道并没有多做犹豫就答应了——这李绩位居司空,乃是三公之一,平日在更是深得李治宠信,这点子根本不违反原则的事情,他自然没必要为难——刘祥道虽然冷面,但并不傻,如今分明是自个一个人承担大部分责任,能够把李绩拉下水就最好了。 对于牢房,李贤已经没什么陌生的感觉了,打从第一回跟着王汉超去探视胡天野开始,这牢狱的经历是一回跟着一回,如今倒好,干脆来了个天牢一日游。跟在李绩身后,他一面感慨这天牢确实比那些县衙的牢房干警清爽,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地形,骇然发觉了好几处暗哨。 由于李绩这个堂堂司空大驾光临,狱卒自然是没有半分犹豫,先把阿团拎了上来,旋即不待吩咐就蹑手蹑脚退了个干净。李贤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出首自己主人的柳家家奴,此时细细一打量,便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古人最看重上下之分忠仆护主,所以挑选奴仆很仔细,尤其是那种贴身使唤或是办大事的。而眼前这个阿团……咳,尖嘴猴腮,两眼贼溜,生得就是一幅反骨的样子,和他当初收下的那个陆黑差远了,柳元贞居然会让这种人参与大事,真是脑子坏得不能再坏了! “司空大人!” 在一时的冲动过后,阿团知道自己这种叛主出首的行为会有什么下场,因此一见李绩就犹如抓了一根救命稻草:“司空大人,小人还知道我家主人的其他事情!约摸一个月前,宅子里头另一个仆人和小人说起,曾经按照少府大人的命令,拿了一卷东西去卖给了一帮人。他还说那帮人都是身穿白衣……” “够了!” 这回轮到李绩脸色发白,他万万没有想到,想问的事情暂时没有结果,反而问出了另外一桩麻烦。而站在他身后的李贤则差点惊呼了出来,虽说曾经猜测过这样的结果,可猜测是猜测,事实是事实。要是刘仁愿宅子的图形真的是柳元贞卖出去的,那么,李义府铁定下场凄惨……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问题会不会连带着让老爹厌恶了他那位老妈? 要知道,若是没有武后护着,李义府老早就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窝着了! “我只问你,柳元贞之前让你杀人的事,事后可曾还有下文?” 阿团没料到李绩根本不是想从他的口中套出更多隐情,听得这一句,他瞠目结舌了老半天,终究只得摇头以对。李绩见状也不愿意和这个背主之奴再啰嗦,直接出声喝令将其带下去。孰料此时阿团忽然惊恐交加地嚷嚷了起来,最后两个狱卒干脆将人打昏了拖了下去。 见到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又听到李绩吩咐去带柳元贞上来,李贤不禁在心里头生出了一股寒意——也不知道那个李义府的宝贝女婿究竟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是救命稻草还是催命阎罗 趴在那个简陋的铺子上,柳元贞只觉得屁股上火烧火燎动一下就是生疼。虽然狱卒已经给上了棒疮药,但褪下衣裤的时候少不得擦着碰着,他甚至怀疑对方根本是故意牵扯了伤口。他一面咬紧牙关,一面把能诅咒的人全都诅咒了一遍,就连往日那位敬若神明的岳父大人也不例外。要不是李义府,他这个小角色用得着人家这么费心? 先头的那顿板子挨了也就算了,可是,那个他早就命人去料理干净的阿团居然会落在刘祥道手中,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杖杀他自己的家奴自然无事,可是,他命阿团打杀的可是良民——至少在没有经过官府审讯定罪之前,那就是良民!只要刘祥道手底轻轻这么一写,只怕别说流放岭南,就是他的小命也难保! 咣当—— 门上铁锁上传来的一个声音一时让他大惊失色,这一扭头就看到刚刚那两个面无表情的狱卒走了进来。他还来不及询问一句,两人便不管不顾地架起他就走,这一动免不了牵动了屁股上的伤,更是让他发出了一阵惨号。可是无论他怎么呻吟,两人却谁也不理他。 站在李绩身后的李贤见两个狱卒架着一个人进来,辨认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清楚那张脸,但是,那衣衫上的斑驳血迹他却看清楚了。他和柳元贞没什么深仇大恨,也犯不着指望人家如何倒霉,看到这情景反而心有戚戚然——要是李义府被这么折腾一次,他倒是乐见其成的。 两个狱卒将柳元贞放在地上,朝上躬身一礼,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此时,李绩便朝身边另两个护卫吩咐了一声,那两人立刻心领神会地站在门口望风。 “柳元贞!” 柳元贞一进门就看到上头只有李绩一人,而没有那个冷面冷心辣手无情的刘祥道,顿时松了一口气。至少,看李绩的架势,应当不会随便动刑。听到这一声大喝,他收摄了一下心神,慌忙挤出了一丝笑容:“司空大人,我该招的都招了,其余的实在不知道。” “不知道?你那个家奴刚才可是又招认了一件事,说是你家里头的人曾经将一张图卖给了一伙可疑人。”李绩一面说一面打量着柳元贞的脸色,见其一下子慌张了起来,登时冷笑道,“如今长安令万年令正在满城搜索可疑人物,要是这件事泄露出去,你以为会是什么下场?” “司空大人,都是那刁奴血口喷人……” 李贤躲在李绩背后的阴影中,听到这毫无新意的辩白,几乎很想当场翻白眼。这里有一个人证阿团,屈突申若那里还有一个刺客当作人证,两边一对比很快就能做出判断,这柳元贞居然还在那里紧咬着不松口,是准备顽抗到底杀头还是怎的? 他不便说话,一旁的屈突申若忽然开口喝道:“柳元贞,如今罪证确凿,只需到你家把阿团指认的那个家奴抓来一审,他敢不招?我家司空大人之所以过问此事,正是给你留了一个机会,否则换作刘大人来审,你少不得多受皮肉之苦!” 那声音虽说低沉,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威势,李绩闻声便悠悠然坐了下来,顺势朝屈突申若投去了赞赏的一睹。至于李贤也在心中暗自称赞,这一番话中既有警告也有威吓,可谓是火候十足。这柳元贞一看就不是什么硬骨头,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果然,刘祥道三个字如今对柳元贞具有巨大的威慑力,竟是让他浑身发起抖来。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道:“司空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我若是认了……” “无需阿团,你的罪名就小了么?”李绩晒然一笑,轻蔑之色溢于言表,“我若是存心要入罪于你,直接就把刘大人请了来!吐蕃正使和新罗公主的遇刺,陛下已经极为震怒,若是让人知道你和此事有关……” 这话虽然嘎然而止,但柳元贞哪里会不知道弦外之音,面如土色自是不提。低头思忖了老半晌,再想到如今坏得不能再坏的处境,他终于把心一横,招认了情由——原来,柳家当初放出去的一个家奴在三教九流中颇有些脸面,因此闻听有人在暗地里打听刘仁愿宅子的状况,便回头告诉了旧主,结果,柳元贞在请示了李义府之后,便高价卖出了那幅图。 虽说柳元贞说得信誓旦旦,但李贤怎么看这家伙怎么不对劲。他固然是对李义府讨厌到了极点,也曾经对刘仁愿就刺客的无限可能性 河过,问题是,打心眼里他并不信李义府会这么傻。i行刺刘仁愿,只要放任自由就可以大做文章,何必没事找事地去附赠什么刘家的平面图?当然,也不排除李义府这家伙脑袋一热,做出什么蠢事的可能性。 他正在那里想着,李绩忽然离座而起,盯着下头的柳元贞看了片刻之后,下一刻竟一句吩咐也没有就举步出了门。等到他反应过来,房间里只剩下了屈突申若和他,外加地上那个仍在发抖的柳元贞三个人。当然,外头那两个护卫仍旧尽忠职守地在望风。 此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屈突申若旁边,低声问道:“师姐,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看我的!” 屈突申若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随即板着脸走下去,站在柳元贞身前居高临下地喝道:“柳元贞,你说是李相公派你卖出那幅图的,只怕不尽不实吧?我问你,长安令冯子房押下的那两个刺客莫名死在狱中是怎么回事?若是你还一味攀咬,等到皇后娘娘问起来,她会相信你还是李相公?” 对于李绩的忽然离开,柳元贞很是六神无主,此时见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敢如此质问自己,更是觉得心头惶然。正想强打精神反击回去,他猛地瞧见了另一个始终没作声的护卫,先是觉着一阵面熟,旋即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失声惊呼道:“沛王殿下救我!” 怎么人人有难都是用这句话来求他?算了算了,反正就算他那父皇母后知道他跟着李绩来到这里,最多也不过斥一句胡闹,且听听这柳元贞怎么说好了! 李贤浑然不知自己究竟露了什么破绽,心中很是气恼。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他没好气地看了柳元贞一眼,这才冷冷问道:“柳少府,我不过是一个来看热闹的,我能怎么救你?再说,你往日和我交情很好么?” 最后一句话可谓是无赖至极,屈突申若听在耳中,禁不住摇了摇头。她觉得胡闹,柳元贞却毫不意外,当下连忙求饶道:“沛王殿下,只要你能够救我这次,我一定……我一定如实奉告所有内情!岳父让我去查先头丢失那封信件,是因为怀疑王汉超韩全受人指使,他还说,必定是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联手做了此事,意图将他拉下马去!他还说,两位殿下心高气傲,将来必定不会和皇后娘娘一条心,若是找到了把柄,将来……” “够了!” 李贤此时终于心头火起,怒声喝止之后,这一颗心立时不可抑制地怦怦直跳。要是说他先头对李义府的忌惮不过五六分,此时此刻就升到了十分。看来,这只李猫唯一视若神明的就只有一个武后,剩下的包括皇帝太子,还有他这个沛王,全都没放在眼里! 幸好他一时起意暗示杨行颖上书举报李义府的罪状,否则等到李猫找到了证据,或是干脆到武后那里来一次诬告,他那位太子哥哥和他都休想好过! 这次一定要把李义府整治得永生永世不能翻身,否则将来若是再让这家伙复起,那必定是更大的麻烦! 盯着面前满脸讨好的柳元贞,李贤头一次生出了森然杀机——这个家伙为了活命能够把什么都兜出来,难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若是不杀了他,只怕是夜长梦多! 屈突申若本能地感觉到李贤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遂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便抢在前头道:“你若是要求沛王殿下为你说情,就先把死在长安县衙大牢中那两个人的死因说清楚!” 柳元贞见李贤脸色阴晴不定,而旁边这个蜡黄脸汉子又是步步紧逼,顿时很有些进退失据。想到自己眼下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他干脆直陈道:“那两个人确实是我买通人杀的,事前先是灌醉了那些狱卒,然后才下的手。之所以勒死了他们,是因为长安令冯子房不识抬举,这个位子岳父早就有人选了。” 果然!李贤心中一跳,转眼去看屈突申若时,只见这位大姊头也投来了同样的目光。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原来是李绩回转了来。打量了一下场中三人,他心里立刻了然一片——屈突申若的女扮男装不虞被人识破,但李贤的打扮他故意作了手脚,想必柳元贞必定是已经看出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大姊头就是大姊头 将人重新押回了牢里,李绩便上前面和刘祥道打招呼—话点透,这两位就差不多达成了协议。如今这些罪名已经够了,不用再把李义府往大逆不道等罪名上整。毕竟这要是过了头,激出了武后这尊大神,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动了反复无常的性子,一转手把李义府轻轻放出来。 上了春明大街,李贤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相对于李绩这个老狐狸,他那点子功夫还是浅了些,蒙一次两次可以,但要是真的较量起来,十次当中他得输上七八次。他刚刚愣是没注意到,头上那根束发的簪子大有玄机,就是这一丁点细节让柳元贞注意到了,由此演出了刚刚那场戏。 一路转回李宅,李贤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换衣服,等到他一身清爽利落地出来,却只见屈突申若已经和李绩坐在了前边优哉游哉地喝茶,脸上俱带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逍遥,那幅表情哪里像是刚刚劳心劳力的模样。 “师傅,师姐!” 李贤笑嘻嘻地叫了一声,旋即大剌剌地在两人身旁坐下,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们脸上扫来扫去,见看不出一点端倪方才气馁,干脆端端正正地等待着对面两位大能的发言。 “放心,以李义府如今的处境,不会没事再重提当初那件事。”李绩脸色淡然地呷了一口茶,很是笃定地道,“上一次审问的时候他固然是大放厥词,但皇后娘娘必定会使人去递话,他应该会沉默下来。如今最最要紧的反而是另一件事,他会不会复起,须知这是朝中人人重视的大事!” 不愧是老狐狸,居然能把这些都摸准了,顺带还一把拎到了事情的关键。李贤心中佩服的同时,脸上也不自觉流露出了几分敬意,慌忙连连点头。他正盘算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屈突申若端起茶杯,忽然屈指在上头一弹,一只刚刚落在茶水中的小飞虫顿时落在了桌子上,扑腾了两下翅膀才想飞起,却被她一把拈住了翅膀,很快就不动了。 “师傅可不是多此一问?要是陛下真的态度不稳,为何要专门到你这宅邸来一次,顺带还恩赏多多?”屈突申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顺势伸手在看呆了眼的李贤面前晃了晃,“李义府就如同这茶杯中的小虫,既然弹出去了,喝水的人又岂会闲着没事干把他扔回去?” 咳,这比方打的!想起上回老爹来李宅的时候嘱咐自己那两句话,李贤立刻吃了一颗定心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君王报仇自然更是眼疾手快。既然逮到了把柄,不把李义府治死,他那老爹怎会罢休?要说上一次,李治可真是被李义府气得七窍生烟,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李绩看了看低头沉思的李贤,又瞥了瞥笑得灿烂的屈突申若,忽然也露出了笑容:“也罢,我该做的都做了,只要柳元贞不去胡说八道,他的小命至少算是保住了,至于其它……这流放的路上可是多灾多难,不用别人怎么操心。那个阿团么,出了事就把罪责都推到主人身上,如此刁奴殊为可恨,刘祥道自会决断,不会让他有胡说八道的机会。” “有其主必有其仆,柳元贞是个软骨头,那个阿团同样如此,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见屈突申若也附和着说出这样一句话,李贤惟有在心里感慨连连——好一个狠辣的老狐狸,好一个生猛的大姊头!他还想着怎么杀人灭口,敢情这两位全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主——这短短两句话定了人家的生死,自己手上还不沾血,若是谁和这两位结怨,那可真的是倒霉了。 优哉游哉地喝完茶,李绩终于站起身来舒展地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人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师姐弟两个慢慢说话,我去歇个午觉,没事就不用来找我了!” 眼见老狐狸想溜,李贤差点没背过气去,连忙抢着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师傅,你刚刚不是说过,这拜师少不了见面礼么?” “我刚刚说过这话么?”李绩茫然地看了看屈突申若,又望了望李贤,忽然上来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记,“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忘了!前头陛下因西域进贡,赏了我三面最好的牛皮战鼓。你师姐她们既然要操练剑舞,自然少不了战鼓助兴,你帮忙给她搬一面回去!你可得小心点,这全都是沉甸甸的东西,一个不好栽了跟斗,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屈突申若却趁势笑吟吟地起身谢道:“多谢师傅厚赐!” 李贤瞠目结舌地望着老狐狸背手扬长而去,脑子却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战鼓……哪个师傅送徒弟这种东西当礼物的?好半晌过去 转头,却瞧见对面那位大姐正用促狭的目光看着他,到头皮一阵发麻。 “六郎,横竖他们正在读书,你就和我跑一趟如何?” 面对这种无法拒绝的要求,李贤没奈何只得应了,脸上这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及至来到武库,守门的两个家仆一听说是战鼓,全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一个忙不迭地上去开门,另一个则在那里低声嘀咕道:“那可是大家伙……” 李贤起初还不明白所谓的大家伙是什么意思,等到一层层大门打开,看到那占据了中央最佳位置的硕大战鼓时,他终于倒吸一口凉气。即使是当初见到李绩珍藏的那把板斧时,他也没有这么惊愕过,不得不说,这战鼓实在是太大了,那鼓槌足足有人的胳膊粗,更不用说那个大的可怕的鼓面了。 他在那里站着发愣,屈突申若却眼睛大亮,快步走上前去,她轻轻抚摸了一下鼓面,忽然拿起旁边的鼓槌重重敲了上去。这一下可了不得,武库的地方原本就空旷,沉重的鼓声一响起,立刻在四面八方回荡了起来,声声阵阵的回声震得李贤耳朵发麻,而两个猝不及防的家仆更是差点落荒而逃。 “师姐,你要试音也别选在这种地方啊!” 见屈突申若放下鼓槌,李贤这才松了一口气,禁不住抱怨了一声。抱怨归抱怨,该干的活他自然是逃不了。好在所谓的搬东西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眼看四个身强力壮的李家家仆把东西搬上了一辆特制的马车,个个都是挥汗如雨的模样,他眼珠子一转便上去打赏了一番,自然而然地让众人感激涕零。 上了自己的追风,他正准备上路,谁知耳畔忽然飘来了一个声音:“六郎,你还真会收买人心啊!” 李贤闻言立刻张望了一下,见除了屈突申若笑吟吟地在旁边,其他最近的人也在数丈开外,顿时松了一口气,嘿嘿一笑并不解释。人心都是肉长的,平日没有小恩小惠用下去,临到危急关头指望人家替你办事,那是痴心妄想! 虽说眼下他还没遇到可以用国士待之的人,但推心置腹还是可以做到的。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后头满脸警觉东张西望的张坚韦韬两兄弟,他在心里得意地哼了一声——继武德殿的那群宫女班子还有陆黑之后,这可是他收服的头两个人。 一行人进了安定坊,速度渐渐放慢了些。这里乃是长安极北之地,向来是王侯将相云集之地。半道上,屈突申若一时兴起,竟是喝令众人转向往十字街之东,直接去看看李贤正在营造的宅邸。 虽说四分之一安定坊的地契就搁在武德殿一角的抽屉里,但李贤对于宅邸这回事却还没有太上心——一来出阁还早,二来则是武德殿住着挺舒坦的,三来则是有钱人的通病,再多的钱堆在面前也没多大感觉。只不过如今屈突申若提出来了,他也不好驳这位大姐的面子,当下便爽快地一口答应。 然而,当他站在宽敞的十字街上,望着那初具雏形的大门,还有里头那数不尽的楼阁,他仍然不免感到一阵眩晕。李宅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除此之外,他还去过程家、屈突家、苏家,外加许敬宗的宰相之家,一圈数下来,在这房子面前,愣是什么都不是!他那位母后大笔一挥就是四分之一个安定坊,这地皮也就罢了,这房子得花多少钱? 一群人策马站在十字大街中央,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然而,一看清居中马上的那位大姊头,大多数人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好半晌,正在营造的宅子当中,终于有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一见众人顿时一愣,那脸上的不耐烦之色立刻换作了灿烂的笑容。 “沛王殿下!” 李贤还没认出这家伙是谁,他就指着那宅子滔滔不绝地说开了——从设计到建筑,从工匠到耗费,总而言之竟是嘴巴张开了一下子便再也无法合上,听得李贤头皮发麻。当他忍无可忍准备喝止的时候,旁边终于响起了一个救急的声音。 “周大人,你那点本事就不用吹嘘了,我家的宅子上次就是你领着工匠负责修缮的,有三间屋子一修好还是屋顶漏水,前前后后折腾了多久!” “啊,原来是大小姐!” 一瞬间,李贤只看到那官员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竟是说不出的尴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簪花背后的故事 大小姐这三个字李贤曾经无数次听人提起过,长安城的无数,排行居长的也不少,但是,在人前,这种称呼通常只是指一个人。说话的人每提起这三个字,其中往往包含着敬畏、惊惧、艳羡……极少数大胆的人也会用爱慕的口气提起这个名字。而眼前这位工部郎中大人,自然是不属于那种大胆的人。 见这官员刚刚那种滔滔不绝侃侃而谈的兴头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幅谄媚中带着尴尬的表情,李贤越看越觉得好笑,丝毫不在意人家撇下了他。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位絮絮叨叨的解释终于告一段落,此时方才乐颠颠地重新转回了他的面前。 “沛王殿下,这宅邸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建的,用的工匠全都是举国最回来,屈突申若非要他进来看宅子,又和他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沛王殿下,大小姐,这就是藏书楼了!” 前头的大嗓门打断了他的沉思,定睛一 前的这座楼阁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刚刚那▋多数屋宇都是还没有完工的,虽说看得出大体模样,终究不如这种完成品。虽说他一向是不爱读书的,但还是忍不住到里头转了一圈,想象了一下藏书万卷的情形,不禁浮想联翩了起来——他要是干脆将其命名为天一阁,这赫赫有名的牌子可就归他了! “要想把这座藏书楼填满,六郎只怕还得去求助于陛下和娘娘,想必他们一定是乐见其成的。要是你自个去买……只怕花钱非得让你肉痛不可!” 这句大煞风景的话让李贤很不满,然而,当屈突申若掰着手指头和他一一解释说明的时候,他却完完全全无语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是皇子,只嫌书太多不会嫌书太少,但在外边……现如今雕版印刷的规模还不大,手抄书是大多数人看书的唯一途径。要不是他这个沛王名声大,坊间那些书商根本就不会拿他的诗词出去印。 “买你的一本诗集就需要十几斗米的价钱,那还是便宜的,因为就那么几页。至于珍本孤本,要买上一册动辄上万钱,还得人家肯卖才行。”看着目瞪口呆的李贤,屈突申若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忽然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正应了一句话,无钱寸步难行。”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说他也知道!出了藏书楼,李贤不禁反反复复琢磨起大姊头这些话,心里愈发断定她是在好意提醒,只是仍旧有些不明所以。这赚钱一向都是他最最看重的大计,力度也应该不小了——只不过,这年头重农轻商,他要是把规模弄得再大,搞不好他老爹老妈就该亲自过问了,所以只能维持在现有的状况。 走马观花地在整座宅子里逛了一圈,终于到了花园。不同于前头的四处尘土材料,这里却已经是百花盛开的大好景象,红的粉的紫的黄的,端的是姹紫嫣红,各种不知名的花卉全都在那里各吐芬芳,煞是好看。 而最最赏心悦目的则是那一片绿色,除了在御苑,李贤还从来没在那里看到过这样大片的绿色植物。武德殿后面也有花圃,但和这个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似乎,那一次他和小丫头偷窥了他老爹和韩国夫人的好事,他就是在花园子里头把她哄得服服帖帖。 趁着李贤在那里发呆,屈突申若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个工匠,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笑吟吟地打量他。时值初秋,阳光已经不那么烈了,只是这么一圈走下来,她仍然是出了一身大汗,好在她如今出门都是用素面妆,不用担心这脂粉被汗水冲走的麻烦。每每想到这一点,她便会回忆起李贤笨手笨脚为她扫眉的情形,心头自是别有一番温情滋味。 人人都说她屈突申若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天生丽质,方才推广这来自波斯的素面妆,岂不知这发明者另有其人。要是她把这惫懒的家伙一转手卖了,他是不是会暴跳如雷? “六郎!” 李贤这才回过了神,见屈突申若折了一枝木在手中,那紫红色的花开得正好,和那玉颜恰恰相衬。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防她忽然走了过来,折下那紫红色的花插在了他的发间。 “师姐……” “人家都以簪花为荣,就是许相公那样老的人,每每宴会的时候也还簪着大红大紫的花,偏偏你一个少年郎竟偏不戴这个!”屈突申若插好了之后便笑着在李贤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旋即渐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六郎,你这宅子有多大,自个也应该看到了。虽说这奴仆的事情不用你自己操心,但这人手上头不可不慎。今天提审柳元贞的情景你该看到了,这家有叛奴是如何光景。虽说还有两三年,但你既然有钱,不妨自己都置办起来,或是交给信得过的人养着,或是用其他法子。总而言之,这家不可不清。除此之外,你也该找两个稳妥的工匠,在宅子里头预先做些安排。” 李贤从来就不喜欢大男人簪花这种臭美举动,只因为是屈突申若所为方才强自忍着,但旋即就被后面的那番话吸引了注意力,而最后那加强了运气的“安排”两个字则更是让他心中一凛。怪不得大姊头刚刚满口不离一个钱字,这宅子前前后后的安排,什么不需要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 连着好几天,朝堂和民间议论最多的就是李义府的案子.的态度尚不明朗,大臣们的议论还只限于一个个小圈子,而且都是偷偷摸摸唯恐给人听见,但民间百姓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尤其是酒楼这种地方更是百无禁忌,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说出了腰斩李义府的话。 李绩担任监审,李贤少了一个监管的人,原本这日子该好过些。然而,他虽说通过了于志宁的考试,但是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李敬业薛丁山勉强通过,成绩相当难看,程伯虎和屈突仲翔则是不出意料地挂了。最终结果就是,于志宁吹胡子瞪眼教训了众人一通,最终四个人齐齐被关禁闭。如此一来,李贤竟是没有伴读了! “唉!” 李弘瞥了一眼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不绝于耳的李贤,心中一时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有。从古至今,这皇子都是用伴读的,一般的情况都是主子出事伴读话的功夫,他偷眼撇看了一下张坚和韦韬两兄弟,见他们全都面露欣然,甚至还互相交击了一掌,不觉咧嘴一笑。 李弘自个也被这榜文的幽默风趣逗得大乐,刚刚那举动更是破天荒头一次。听得李贤的建议,他立刻从善如流地找了一个酒肆,才坐下来,那伙计便乐颠颠地上来道:“几位客官想必是看过门外那张榜文了,今儿个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小店待会有专人说唱此事,今天酒水额外优惠,买一送一!” 原本已经消解了八分的笑意被这两句话一逗,李贤忍不住又是好一阵笑。只是这一次是在酒肆里头,他不敢太嚣张,但亦憋得极其辛苦。见对面的李弘同样是满脸通红,他不觉在心里替李义府默哀了一声——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还真的是赶紧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然而,酒水齐备,等到下头开唱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反而东张西望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大多数人都在那里乐得不可开支,就连李弘也是笑吟吟的。然而,他听着那曲词却愈发觉得不对劲——回想起来,那榜文上也是如此,很多细节他都听李敬业提起过,似乎这捉刀之人亲眼目睹了整个审问过程一般。 见一个小伙计正好出现在旁边,他遂招手把人唤了过来,随即故作好奇地问道:“我问你,外头那榜文怪新鲜的,你这里还有么?” “公子原来对这个感兴趣!”那小伙计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道,“有,多的是!公子不知道,整个西市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贴满了。小人早上正好撕下来一份藏着,公子若是想要,小人现在就去取来!” 全都贴满了!李贤心中又是一震,面上却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从钱囊中取出了一枚银钱递了过去,顿时又招来了好一通谢。等到小伙计取来东西,他看也不看便折好往怀里一揣,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念头。 若是无人默许,即使李义府倒台,寻常百姓敢这么蹬鼻子上脸地作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李义府,后会无期 右相、行殷王府长史、河间郡公李义府,泄禁中之语之朝恩;交占候之人,轻朔望之哀礼。蓄邪黩货,实玷衣冠;稔恶嫉贤,载亏政道。特以任使多年,未忍便加重罚,宜从遐弃,以肃朝伦。可除名长流巂州。其子太子右司议郎津,专恃权门,罕怀忌惮,奸淫是务,贿赂无厌,交游非所,潜报机密,亦宜明罚,屏迹荒裔。可除名长流振州。” 长长的诏书,中心意思却只有一个,李义府长流巂州,其长子李津流放振州。除此之外,李义府剩下两个儿子李洽李洋外加女婿柳元贞,则是流放廷州。 到了大唐这么久,对于那些地名,李贤总算是有些认识。从地图上看,巂州在西南,大约就是后世四川那块地;振州在海南,那个李津大约要在天涯海角看日起日落了;至于廷州,则是在广西,同样不是什么善地。要说一家人流放三个地方,足可见他老爹的怨念之深,否则至少也开恩让人家一家人流放一个地不是? 得罪谁也莫得罪君王,真可谓是自古至理!那诏书可真是写得声情并茂,不但揭露了李义府的罪责,还在那里假惺惺地说什么不忍加重罚,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官仪担任的主笔……咳,老上官现在已经不是秘书少监了,堂堂宰相干这个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之嫌。话说回来,不知道那什么“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的漂亮骈文,是哪个有才人写的! 李义府倒台,李贤自然是觉得天高水蓝清风送爽——除了李义府之外,他在这大唐还真的没什么仇人,如今一脚把一个最碍事最讨厌的踹下去,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值得高兴的。 然而,这一天他一出安上门,便无巧不巧地撞上了一个他很不想打交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任命为知西台事的许敬宗。 “沛王殿下。” 看着笑嘻嘻的许老头,李贤本能地感到后背发凉,连忙打了个招呼。他当然知道许敬宗为什么在这时候被提拔上来,审了李义府,那个冷面冷心的刘祥道立刻大获圣心,听说他老爹甚至有心提拔人家当右相,这种格调的升迁绝对是极其罕见。既然如此,他那位母后若是不及时掌握中书出旨权,日后只怕有的苦头吃了。 许敬宗热络地招呼之后,便将李贤拖到了一边,那敏捷利落的动作浑然不似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还不等李贤发问,他便低声道:“沛王殿下可知道,义府今天就离京了?” 这么快!李贤心中直犯嘀咕的同时,忍不住又瞥了许敬宗一眼。这许老头怎么说也是和李义府一条阵线的,怎么没有去送送?这话和他说干嘛? “唉,要说义府年纪也不小了,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日能够回来。我也老了,如今蒙陛下圣恩,进出内省得以骑马,想来也没几日好活了,所以待会免不了去送送,也好全了同僚一场的情谊。沛王殿下若是无事,且和我一起走一趟如何?” 这建议差点没让李贤的下巴掉下来——他和李义府的那点虽说还没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但许敬宗这老狐狸应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对,这送行捎带上他干吗?李义府要是看见了他,指不定还以为他是去示威的,到时候冲突起来算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他赶紧准备拒绝,谁料许敬宗的手上忽然一紧,竟是硬把他推到了马车上,旋即对那目瞪口呆的张坚和韦韬吩咐道:“沛王殿下和我出去有点事,你们先到我的家里等着,我一会儿就还一个囫囵人给你们。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对陛下和娘娘交待。” 许敬宗资历深厚,这话一出口自然是分量极重,张坚韦韬两个亲卫虽然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但看到许敬宗浩浩荡荡的扈从队伍,料想出不了什么事,遂低声答应了。而莫名其妙的李贤刚刚露出脑袋,却不防许敬宗动作敏捷地上了车,一把又将他拉了回去。 一行人很快便顺着朱雀大街朝城门行去,而满心郁闷的李贤坐在许敬宗对面,越看这个满脸肥肉的老头越有翻白眼的冲动。这种事情,哪里有赶鸭子上架的道理? “沛王殿下可知道我拜相的时候多大岁数了?” 陡然听到这么个问题,李贤不由得一愣。不等他回答,许敬宗便自问自答道:“我升任侍中的那一年,已经六十八岁了。” 这许老头似乎是打倒了韩瑗,这才拿到宰相的位子,果真是老而弥坚……若是不好听地说一句,那叫老而不死!李贤 腹谤了一句,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现在看来i巴巴演出这么一场戏,绝对不会是让他去送李义府这么简单。 果然,接下来许敬宗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生平,从当初在秦王府为学士到后来担任李治的东宫辅官,再到后来拥立武后,竟是事无巨细侃侃而谈。李贤初时还觉得这许老头在显摆,听到后来不觉聚精会神。毕竟,本朝的史书那是不能随便看的,很多事情他也就是道听途说,哪里有许敬宗这现身说法来得透彻。 被许敬宗一下子灌了许许多多的本朝秘辛,李贤正头昏眼花的当口,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句极具震撼力的话:“殿下觉着我那两个孙女如何?” 刚刚还在一个个介绍当初拥立武后的六大善功臣,一下子转到这个话题,李贤自然有些措手不及,然而,更让他心里打鼓的是许敬宗那种狡黠的目光。 这许家老大性子还算不错,但未免偏向柔弱了些;这许家老二嘛……谁爱娶就娶了去,反正他是敬谢不敏!话说回来,虽说小丫头比他大几岁,但看他老爹老妈的意思似乎并不反对,既然如此,这许敬宗硬是让自个的孙女挤进来又是什么意思? “咳!” 李贤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大声咳嗽的许敬宗,还没反应过来,这一位便眨了眨眼睛道:“我下去为义府送行了,殿下且在车上稍待!”言罢车帘一掀,便有人把许敬宗搀扶了下去。 搞了老半天,原来这许老头没打算让他现身! 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李贤忽然无比好奇,便挪动了一下位置,悄悄把车帘拨开了一条缝。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他着实吃了一惊——只见许敬宗李义府两人赫然就在马车前不远的地方,不仅人看得清清楚楚,就连说话声也毫无阻碍。 这许老头不是故意给他制造方便吧? 虽说只是半个月的工夫,但李义府却瘦了一大圈,原本就单薄的身材看上去更加瘦削,脸色中也显出了几分病态的苍白。这初秋的天气,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淡蓝色袍子,宽大臃肿的衣服和那狭窄的脸庞极不相称。在他身边,赫然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差役。地上散放着几个箱笼,俱是寻常物事,一看就知道不值几个钱。 “那么多人里头,也就只有老许你来送我!”面对许敬宗,李义府忽然冷笑了一声,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愤恨和轻蔑,“大男子不做小女儿之态,老许你放心,最迟不过一两年,我必定能够回来,且让那些人得意几天好了!” 看到许敬宗在那里捻须微笑,顺带还附和了两声,李贤不禁在心里生出了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刚刚那番话中,许老头分明暗示,李义府为人太过张扬,一味得罪人不知道低调,他那位母后就是有心保全也没有办法,谁知经过这样的教训,这李猫还是如此格调。 要回来……那可不止是他母后说了算,还得看他老爹什么态度! 他正暗自冷笑的当口,忽然只见许敬宗朝四周呼喝了一声,众随从立刻呼啦啦散开退避,而李义府却朝马车这边走来。见此情景,他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往里头挪了挪,心里顿时埋怨起了许老头。万一李猫一时兴起掀开车帘看看,那算怎么回事? 好在李义府在马车旁边站定了,低声嘱咐道:“老许,中书就暂时交给你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关照你,我这次遭人暗算并不简单,似乎和太子沛王有说不出的关系,这事情你得留心。皇后娘娘爱宠自己的儿子,别到时候养就了两个白眼狼,那就有苦说不出了。就是陛下……毕竟不是那么可*的,皇后娘娘若是不想重蹈当初那两位的覆辙,就还得果断狠辣一些才行。” 这一席话虽然说得声音极低,但正在车中的李贤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心头剧震的同时,更是暗幸没让李义府再风光下去。要照这样发展下去,迟早得出大事不可! 许敬宗和李义府的谈话很快告一段落,几个军士把箱笼扛上了一辆灰扑扑的马车,便簇拥着李义府上了车去,又各自上了马。车轮滚滚声中,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此时,仿佛是应景似的,天空中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就连风也大了少许。 李贤挑开车帘凝望了一阵,忽然喃喃自语道:“李义府,后会无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香气缭绕,春光无边 送完了李义府,许敬宗便上了马车,原本想开溜的李贤到了许宅喝了好一通酒,这才得以脱身。等到他晚上回宫,又被早就等候在武德殿的武后抓了个正着,免不了盘问了一番当日行踪,重中之重自然是许敬宗的邀约。 “母后,许相只是请我去喝酒,顺带出城送了一回李……李相。我知道自己下去不妥,就在车上没有下去。”见面前的武后露出了狐疑的神情,他索性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当然,李义府编排他和李弘的话,他自是准备烂在肚子里。 话一说完,他就看到武后脸上露出了很是微妙的表情,嘱咐了他几句便匆匆走了。尽管应付武后已经是驾轻就熟,但没来由被许老头这样害了一次,李贤仍旧是心头郁闷。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阿萝便进来报说,蓬莱殿王福顺来了。 这还有完没完! 见到满脸堆笑的王福顺,李贤着实想仰天哀叹一声。果不其然,继老妈大驾光临之后,他那老爹也对他今日的行程很感兴趣,所以让他走一趟蓬莱殿。对于这样的宣召,他完全没有质疑的余地,只能认命地跟着王福顺往蓬莱殿去。 这路上李贤懒得说话,王福顺却是个会看眼色的主。见四周无人,他遂*近了些,笑眯眯地道:“沛王殿下,今儿个上官相爷和刘大人奉诏来见陛下,说了好一会话方才离去。后来因着刘大人说起正巧看到您上了许相爷的马车,陛下方才上了心。” 刘祥道,我和你有仇么,这种事也要打小报告! 李贤闻言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仔细一想,刘祥道也着实是无可厚非。李义府是流放而不是处死,如此一来,若是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头一个要铲除的就是刘祥道,难怪这一位如此紧张。看了看旁边的王福顺,他忽然觉得这家伙异常顺眼,随手在腰中钱囊中一摸,竟是摸出了一枚黄澄澄的金钱。他也没多思量,随手递了过去。 “谢沛王殿下!” 见王福顺乐颠颠地接了谢恩,他不禁咧嘴一笑:“这刘大人想来也是草木皆兵了,许相和李义府毕竟是多年交情,送一程自然是应当的,居然巴巴地跑到父皇面前特意提起。” “谁说不是呢?”王福顺打蛇随棍上,觑着李贤兴头好,他干脆又*近了些,“要说今天上官相爷也在那里赞颂陛下处置李义府着实英明,说是外边拍手称快,还拿了一张榜文给陛下看。陛下看了之后,盛赞那文写得极好,还说什么这种人不曾出仕,乃是宰相之过。” 李贤闻言很想翻白眼,当初让李义府当宰相的人,似乎就是他老爹自个吧?如今觉着李义府狂妄,看人家不顺眼了,自然是什么罪名都往身上推,这就是皇帝的德行! 有了王福顺的通风报信,他应付李治的时候自然顺风顺水——和敷衍老妈的情形不一样,他只说自己在马车上离得远,外加颠得困了,没听见两人说什么。当然,对于许敬宗在马车上说的事,他却略微提了提。不管怎么说,许老头对他总还算是不错,卖个人情也好。 许敬宗老了! 出得蓬莱殿,李贤的心里着实乱糟糟的,只记下了李治这么一句感慨。看来,这许敬宗在朝堂上蹦跶的日子只怕也不长了,影响力更是有日趋下降的趋势。难道,这李义府一倒,他老爹老妈之间的战斗,也即将拉开帷幕? 他已经成功把小丫头从老爹身旁拯救了过来,他老爹和上官仪不会还有借口捣鼓什么废后吧! 使劲晃了晃脑袋,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驱出了脑海。未雨绸缪固然没错,但没事要常常杞人忧天,这日子就甭过了!眼下他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挑选跟着去骊山泡温泉的随从班子,至于这第二件事……咳咳,那就是如何让李敬业等人的文科成绩能够上去! 李贤优哉游哉哼着小调回到了武德殿,阿萝便迎了上来,亲自为他脱去了外头的大衣裳。明亮的烛火灯光下头,李贤见她的脸上红扑扑的,简直像个熟透的苹果,心中顿时觉得奇怪:“阿萝,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没事,不过是刚刚让她们准备热水,大约是热着了。”阿萝头也不抬地解释了一句,紧跟着便吩咐侍女上来服侍,直到一群人簇拥着李贤去内间洗浴,她这才抬起了头,那脸色竟是比刚刚更红。想到适才武后的吩咐,她的心思又飞到了里头,最后竟是轻轻啐了一口。 “这种事情还要皇后娘娘操心,殿下你可真是… 最后半句话她硬生生地吞到了肚子里头,见旁边的内侍宫人垂手而立,她这才盈盈转身朝里头行去。她可是照着武后的吩咐把上回皇帝赏赐的那四个都教导好了,如今把那对大的双胞胎调了进去,至于事情究竟如何,那就得看她们的福分了。要是自己能够小上几岁…… 咳,她都在想什么呢!若是她小上几岁,谁知道能不能在这武德殿当上女官?阿萝轻轻地在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旋即笑吟吟地自去李贤寝室安排。 如果可以,李贤其实很想在这武德殿建一个现代浴室,问题是,这里的软件环境已经足够,但是这硬件设施却不是他想改善就能改善的。正因为如此,他对于骊山之行分外期待。因为先头老爹老妈全都答应了他,小丫头能跟着一块去。 泡在木桶之中,闭上眼睛想象着温泉水滑洗凝脂的美好景象,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而这一口气吸进去不要紧,那种如兰似麝的芳香让他心中一奇,本能地睁开眼睛往旁边望了望。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他的眼睛立刻就定住了。 木桶旁边并不是往日那两个年长宫人,而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正是上次他老爹命人送来四女中的一对双胞胎。 只见她们身穿粉色纱裙,裙子高高束在胸前。然而,那种透光料子实在是薄得什么东西都能看清楚,尤其是那滑腻的双峰。两姐妹只用了一根青玉簪固定了满头秀发,脸上俱是通红通红,但那眼睛却大胆得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右手都拿着一块巾子。 “奴婢月芜,月芙,奉命伺候殿下沐浴!” 他的沐浴往日都是阿萝安排的,这硬塞过来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李贤正准备发问的当口,鼻尖忽然又闻到一阵甜香。这时,他才忽然想起刚刚也闻到过这种味道,旋即便感到浑身发软,小腹更是传来一阵莫名的灼热,那温水似乎变成了滚水,火烧火燎地烧灼着全身。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目光最后落在了一旁袅袅生烟的香炉上。 这熏香绝对有问题!等等,如果没有记错,他似乎听小丫头提过,老外婆上回把南海进贡来的一种极品催情熏香送给了他的母后。这么说来,难不成今天的事……敢情他母后今晚大驾光临,还有这么一通目的!怪不得前一阵子阿萝给他看了一大堆极品春宫图,居然就已经埋下伏笔了! 想到这里,李贤立刻屏住呼吸,定睛打量着正在为他擦洗身子的两个少女。不得不说,尽管年龄不大,她们确实很漂亮很可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如此。当然,更值得一提的是,两个人全都很大胆,那巾子全都在有意无意地摩擦着敏感部位,这哪里是给他洗澡,分明是撩拨他来着! 忍无可忍之下,他干脆抓住一只皓腕,用力往下一拉,只听一阵巨大的水声,那个少女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他硬生生拉入了水中。他拽着那只手猛地站了起来,盯着那双丝毫不带羞涩的眸子瞧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旋即认准了那抹嫣红的双唇吻了上去,一只手顺势猛地一扯那纱裙。一时间,一具完美无瑕的胴体立刻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温泉水滑洗凝脂,虽说这不是温泉,但好歹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等到双唇一分,他忽然轻轻嘟囓了一声,眼神终于混浊了起来。 看着木桶中紧紧交缠的两人,木桶旁另一个少女情不自禁露出了幽怨的眼神。然而,下一刻,她便看到门边多了正在打手势的人,慌忙丢下巾子迎上去盈盈施礼。 “阿萝姐姐……” “既然殿下挑中了你妹妹,你就该为她高兴,以后自然有你伺候的时候!”虽然在门边,但里头的呻吟声和喘息声还是绵绵不断地传了出来,因此阿萝说到一半顿时止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道,“从明儿个开始,你们姐妹就在殿下寝宫中服侍。” 她侧头往里面瞧了一眼,见木桶中水花四溅,不禁又轻笑了起来:“不愧是娘娘赐的合欢香,往日殿下何尝这么癫狂过。看这情形,待会你兴许得去替下你妹妹了。”她一边说一边把月芜朝里边一推,掩上房门之后,她却觉得自己的心也怦怦直跳,但很快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 殿下,这可是娘娘的吩咐,没有这一回,以后那么多美人,你怎么吃得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丫头也彪悍 秋高气爽,对于那些豪门子弟来说,正是踏“秋”好时,有些人可以在外头风风光光地四处游玩,有的人却只能窝在家里盯着头上的那一小片天空唉声叹气。 房间中俱是精致的摆设,就连四处下垂的帷幔,放在外头也是价值千金,更不用说那对燃烧着的蜜烛了——在穷人家连油灯都点不起,寻常富贵人家也只能在灯上头做文章的年头,这蜜烛绝对不是有钱能够置办得起的货色。单单这两支,还是宫里前头刚刚赐下来的货色。只是现如今它们的主人却托着双腮坐在梳妆台前,一脸的怅惘无神。 娘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贺兰烟怔怔地望着镜中那个绝世姿容的影子,情不自禁地想起屈突申若那一日对她说过的话。贤儿的心里真的只有她么?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惫懒的家伙似乎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根本了无定性? 拿起妆台上的一颗螺子黛,她正想往眉上扫,忽然却一赌气扔下了东西,脸上露出了极度气恼的神色,旋即站起身来。正在此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姐,没有那个家伙,你就活不下去么?” 贺兰烟一个旋身转了过来,见贺兰敏之抱着双手站在门边上,满脸讥诮的模样,登时沉下了脸:“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就算念着他,也没有成天罔顾孝道往外头跑。娘去世到现在不满一年,你倒是在外风流快活,招惹了多少人!” 虽说在李贤面前最多嗔怒一番,向来都以娇俏可人形象出现的贺兰烟,此时此刻发起怒来却显得极其可怕。见贺兰敏之脸色大变似要反驳,她竟是又冷笑了一声:“姨父如今是念在旧情,所以没顾得上管你,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御史弹劾过你了?居丧之间放荡不羁,你还知不知道娘的苦心,姨娘都说了,以后周国公的爵位就是你的……” “我不稀罕!”贺兰敏之终于气急败坏地怒吼了一声,“我姓贺兰,不稀罕他们武家的东西!姐,你不要被那个小子骗了,他不过就是一个花言巧语的主,如今长安城里哪个不知道他和那个屈突申若走得极近,行止更是暧昧……” “你给我住口!”贺兰烟一时气急,操起妆台上一把玉梳便要砸去,临出手时却看到后头的一个人影,立刻恨恨地住了手。要说她比贺兰敏之还要大一岁,但对于贺兰家却并没有多少感情,此时见弟弟满脸桀骜,她顿时冷冷加上了一句。 “周国公的爵位想要承袭的人多了,你既然说什么不稀罕武家的东西,娘就是武家的人,这房子这富贵全都是娘留下来的东西,和贺兰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没了这一切,那就是个穷光蛋,看你拿什么在外头哄骗女人!” 一番话让贺兰敏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一跺脚便旋风似的转身离去,竟是没看见就站在廊前另一边的荣国夫人杨氏。直到人走了,杨氏方才走进了房间,见贺兰烟仍旧一幅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叹道:“你这丫头,明知道敏之心高气傲,偏偏还拿这种话来堵他。也只有在贤儿面前,你才是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 “外婆!”贺兰烟前头听着还好,冷不防后头如此调笑,顿时有些挂不住脸了,“你也这么嘲笑我!” “这算什么嘲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不是你是陛下的外甥女,如今提亲的人只怕要把整条巷子都挤得水泄不通了!” 杨氏哑然失笑,上前爱怜地抚摸着贺兰烟的顺滑的秀发,忽然把那根束发的金钗取了下来,两手灵巧地将头发分成了三股,两股顺着耳后垂于两肩,另一股则编成了一根辫子,又从首饰盒中挑出了一把小小的玉梳,将其固定好了。完成这些,她把贺兰烟推到了镜前,左右看了一阵,忽然满意地笑了。 “要说美貌,你姨娘算是了一通漂亮话。见惯风雨的杨氏虽说不似贺兰烟这么好骗,但依然是满脸笑容,最后知情识趣地找个借口先走了,把大好地方留给了外孙和外孙女。两个小的要干什么事情,她就管不着了。 一夜癫狂,李贤到现在依旧觉得浑身酸痛。这催情熏香的效用虽然有一些,但不可否认,他着实也算得上是忍了很多年了。这头一开,只怕以后那些武德殿的宫人都会多了想头,要是等到事情传到小丫头这里,还不如先分说清楚。 “烟儿……” 贺兰烟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个漂亮的玉石罐子,听到这一声唤忽然转过头来,不待李贤往下说,她就笑吟吟地道:“昨天晚上你可逍遥快活了!” 什么耳报神这么快,居然赶在自己面前就让小丫头知道了?李贤一下子呆若木鸡,愣了老半天愣是没迸出半个字来。 “我早就知道了!”贺兰烟没好气地在李贤胳膊上狠狠拧了一记,面上忽地又现出一片殷红,“我昨儿个正好进宫,姨娘说,你那武德殿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你居然没碰过一个,听得我吓了一跳。看你平常那么有女人缘,就连申若姐姐那样眼高于顶的人都对你另眼相看,谁知道你竟……那熏香的味道好么?” 这都什么事,难道他没碰过那些个宫女就真的是大新闻么?他那老妈居然四处宣扬,连小丫头都知道了!李贤听得咬牙切齿,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热气,紧接着又钻来了一个声音。 “实话告诉你,那根本不是什么南海进贡来的东西,是外婆和我亲手配制的,可是武家祖传的秘方,平时更有怡神的功效。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给阿萝多送一些去,让她在你的衣裳和香囊中全都放上。不过,要是你敢随便碰那些宫女,哼哼……” 李贤直截了当翻了个白眼——好嘛,干脆连武家独门秘方都整出来了,日后他岂不是防不胜防?望着满脸促狭的小丫头,他那股子挫败的感觉愈发强烈,当瞥见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时,他终于难掩冲动,忽然重重吻了上去。 贺兰烟被这猝不及防的突然袭击弄得一阵慌乱,但随即表现得无比热情,竟是主动吐出了口中香舌。这虽然不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但对于昨晚刚刚和女人欢好过的李贤而言,那种刺激的挑逗感自然是先前任何一次都无法比拟的。 本着极大的定力,他终于从那种几乎要沉沦的激情中脱身出来,直起腰瞪着脸色通红的小丫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年头真是翻天了,女人一个个比男人还主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新罗公主新罗婢,指着和尚骂贼秃 长安城的大道不是东西向就是南北向,虽然方方正正失但是此时策马飞奔的李贤来说,这样的大街自然是极其有利于他发泄心中郁闷。即便他在马道上纵马飞驰也无需担心伤到了行人,更不用担心前头有什么拐弯之类的,只需一味提高马速。跑到兴起的时候,他身下的追风已经是把速度发挥到了极限,说是风驰电掣决不夸张。 也不知跑过了几个里坊,他渐渐收紧缰绳,放低了马速,好半晌停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春明大街。离着西市只不过一坊之隔。左右张望了一阵,他方才发现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他那两个亲卫张坚和韦韬的坐骑可不如他这匹神骏,眼下连人影都看不到,显而易见是跟丢了! 他暗叹一声倒霉,却知道此时撇下两人绝对不妥,干脆策马一路小跑往回路走去,没走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殿……六公子!” 追上来的张坚韦韬看到安然无恙的李贤,齐齐出了一口大气,旋即滚鞍下马施礼谢罪。这一举动却让李贤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慌忙下马把两人拽了起来,笑着拍打了一下他们的肩膀:“这与你们无干,只是我刚刚一时兴起忘了其他。对了,以后若是跟着我,难免遇到这种事,到时候我到御苑马厩中去挑上两匹好马,算是给你们成天跟着我心惊肉跳的补偿!” 彼时可谓是爱马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张坚韦韬这两个世家出身的武人,大喜之下连忙道谢。重新上得马去,李贤便带着两人转往西市的方向。虽说他回长安之后都转过十几回了,但现在走遍的地方还不到西市十停中的一停,因此这里依旧是他出游首选。 但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既不是冰铺也不是酒肆,更不是什么铁铺,而是直奔人市。屈突申若上次对他说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宅子建好了人住进去了,少不得要用奴婢——否则就算他父皇母后慷慨大方地让他把武德殿所有宫女都带出去,这人手还是远远不够的。不是夸张,照他那天在自个的王宅中巡视一圈得出的结果来看,整个宅子至少得用上三五百人。 三五百人……按照每人两千钱来计算,至少就得几十万钱,这还都只是普通人的价,不包括那些有特殊技艺或本事的。不过,横竖日子还早,他只需一批批地挑选就成了,反正那位大姊头愿意帮忙,一半搁在那边府上,另一半则交给小丫头去管管好了。 和铁铺一条街相比,西市上的奴婢市场更加热闹,而且占地面积更大,四处可见身着绫罗绸缎的人在其中挑选自己需要的奴婢。当然,主人亲自到这里来买人的情况不多,大多都是些豪门管事之类的人。整条大街异常整洁,也没有什么头插草标自卖自身的贫苦人,反倒是巡逻的低级小吏常常可以看见。 要说是真正来买人,还不如说李贤是来闲逛的,照张坚和韦韬的话来说,要是真的想买,他们两兄弟立刻就能够找到几个声誉不错的商人,根本不用到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来。然而,李贤却一口否决了回去——看惯了阳光的,这黑暗的至少也得看一眼不是? 走过几家,他的目光立刻被不远处的两个人吸引了。卷发黑肤,上身赤裸,横幅绕腰,下头赤着脚,面目丑得很有特色,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奴么? 想起屈突申若曾说过这些人性情温良,偏生力大无穷水性绝佳,他不禁大为心动,连忙策马上前,还不等他跳下马来,旁边忽然也驰来了数骑人。和打头的那个一对眼,他心中顿时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六公子,还真是巧啊!” “是啊,真巧!” 李贤强打精神应了一声,见旁边的张坚和韦韬如临大敌,怎生不知道两人在提防什么。上回撞见这位新罗公主的时候,遇到了好大一拨刺客,这件事情到如今长安令和万年令还没有查出个端倪来,幸好之后李义府的案子占去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否则那两位就惨了!话说今儿个还算好,没那么巧再碰上那位吐蕃正使。 见金明嘉好奇地站在两个昆仑奴面前上下打量,李贤很想就此扬长而去,偏生觉得左边那个汉子面相极其狞恶,就连眼睛也透出凶光,绝对和温良两个字搭不上边,一时便有些挪动不开步子。等到他的目光从昆仑奴身上移到金明嘉的时候,这才发现金明嘉今日不再是一身素白,而是完完全全的大唐豪门公子装扮,就连那些随从也个 装束。 见到外头有客人,里头立刻迎出来两个伙计,一打量外头的人,其中一个很快返回了去,不消一会儿,一个腆着大肚子的中年胖子便乐颠颠地跑出来,才想开口招呼,就看见了李贤身后的韦韬,登时笑得更灿烂了。 “韦二少,今儿个怎生亲自来了?需要什么人,只需派个人来说一声,我一定亲自送上门。咦,张大公子也一起来了?这位是……” “咳!”韦韬终于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便跳下马来,旋即伸手拉住了李贤的缰绳,“哪里那么多废话?我和大哥是陪着六公子来的,别招呼错了正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胖子顿时满脸尴尬,慌忙打躬作揖地在前头领路。而李贤前脚刚刚踏进去,却只见金明嘉也笑吟吟地跟了进来。虽说上次的刺客疑云还没有散去,但上次殿上对方好歹还为屈突申若她们伴奏了一曲琵琶,因此他只得装作没看见。 众人甫一坐定,那胖子便搓着双手上前来。刚刚那一会儿,他就分辨出这是两拨人,想到那个少年是张坚韦韬也要称呼一声六公子的贵人,他的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就差没有仰天欢呼了。这年头,各家宅邸都有相与的奴婢商人,像张坚韦韬家就全都是他的主顾,倘若能多上一个大主顾,兜着一笔大生意,那赚的钱自然是海了去了。 得到了韦韬刚刚的暗示,他便笑咪咪地道:“六公子刚刚在看门外的两个昆仑奴,其实这两个算不得最好的,前头一批中,面相性情好的都卖掉了,这两个也只能充充门面。要说这有异域情调的……我这里倒是有一批刚刚送来的新罗婢,个个性情温良,这长相也相当不俗。要说新罗小国,美人确实也不少,听说榻上的功夫更是绝妙。海东奴婢向来都是抢手货,前头我这里甚至还有两个高句丽女人,听说出身还是贵族,结果一放出消息就被人买走了……” 他唠唠叨叨还想再说忽然发现房间中的气氛沉静得骇人,一向察言观色惯了的他立刻住口,讪讪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当着新罗公主的面说新罗婢的床上功夫好,这不是打人家的脸么?李贤瞧见对面那些新罗人全都是脸色铁青,好容易才忍住了暴笑的冲动。但偷偷乐过之后,他不禁替金明嘉这位新罗公主默哀了起来——新罗好歹也是像大唐称臣的,这指着和尚骂贼秃,实在是有点……当然,这掠买人口的事情,单方面是绝对做不起来的,好歹也有新罗贵族从中默许才是。 “你既然把这新罗婢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为何不把人带出来让我们看看!” 金明嘉终于开口发话了,只是为着遮掩那女子的嗓音,刻意把语调压低了许多,听上去自然有些古怪。饶是如此,李贤还是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恼火,忍不住又在肚子里一阵偷笑。他和这位新罗公主固然是没什么过节,只是看着对方吃鳖,依旧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是是是!” 好容易看到僵局打破,那胖子哪里知道其中的关节,慌忙答应一声,赶紧到后头安排。不一会儿,只见门帘一掀,便一排走出七八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来,个个正当妙龄,只是这卖相……以李贤见惯美女的眼光来看,实在是不怎么样。他武德殿里头随便拉出来一个宫女也绝对比这里头最漂亮的那个强。那胖子为了兜生意,吹嘘得愈发不堪了起来。 他只看了一眼便兴趣缺缺,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其他人的脸色——张坚和韦韬似乎一直在盯着人家看,貌似有些兴趣;金明嘉正在那里死命咬着嘴唇,似乎处于爆发的边缘;至于那些新罗随从么,个个死板着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 终于,金明嘉霍地站了起来,竟是不言不语地拂袖而去,那些随从见状慌忙跟在后面,最后的一个人甚至还狠狠瞪了那胖子一眼。李贤这下子终于认出了人,可不是当日金明嘉身边那个武艺高强的侍女么? 等到人全都走光了,李贤终于难以克制那股子冲动,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他这一笑,张坚和韦韬也同时忍耐不住,竟是同时加入了大笑的行列。好容易笑到了头,李贤才冲着莫名其妙的胖子挤了挤眼睛。 “你知道刚刚那人是谁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层层行贿,三英战老苏 新罗公主? 胖子田东做奴婢买卖也已经好些年了,这新罗线路更是他一手抓起来的,当然知道其中有多少猫腻,更知道有多少新罗贵族提供了方便。因此,听说对方是新罗公主,他起初还不太在意,紧接着就为了那大笔的买卖而懊恼了起来。 这新罗婢虽然比不得大唐的女人风情万种,但好歹性格温顺,还是有不少人喜欢的。要是断了这条路子,他以后的利润至少得减少三成! 想通了这一点,他立刻涎着脸凑上前去,不无讨好地道:“六公子既然认得那位公主,能不能帮我从中转一下?她是尊贵的公主,怎能和那些奴婢相提并论,我刚刚那些话也没有别的意思……话说我听说新罗如今势大,国内还堆积着不少百济和高句丽奴隶,如果这位公主能够帮忙让我买下其中貌美的女奴,我愿意奉送……” “一百万钱!” 李贤起先还以为这胖子会托他去说情,谁知最后竟是向金明嘉行贿,这急转直下的话头差点没让他的下巴掉下来。 这个死胖子,作人口买卖做上瘾了是不是,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人家的战俘身上!一百万钱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新罗虽然算不上穷,但以金明嘉个人而言,这点钱可是莫大的诱惑……咳咳,这关他什么事,要是让人家知道他这个沛王干这种事情,回去非得吃够排不可! 他正想开口拒绝,孰料那胖子又满脸堆笑地扔出了另外的诱惑:“六公子一看就是贵人,刚刚那批新罗婢不过是寻常姿色,自然入不得法眼。不过,看公子刚刚那样,似乎对昆仑奴很感兴趣,这样,外头两个就算是我附送的,再过几天,还有几十个昆仑奴会送到这里来,我一定挑上四个身手最敏捷性情最温顺的留给公子,如何?” 新罗婢的市价在五千钱到一万钱左右,而昆仑奴却不一样……一来地域更远,二来更为稀少,就是京城的是苏毓在后头练武,李贤方才想起从来没看到这位苏大小姐打打杀杀的模样,一时兴致大起,连忙让那仆人头前带路。还未到演武场,他就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兵器交击声,伴随着阵阵的女子娇斥,不觉更加快了脚步。 到了地头,他便看见场中两个人影斗得正紧,全都是使的刀,阳光下,那雪亮的刀光渐渐成了两个银团,看上去竟带了几许冷飕飕的味道。见苏定方站在旁边捻须观看面有得色,他眼珠子一转就笑嘻嘻地走了上去,忽然点走赞道:“果然好风采!” 苏定方这才看见李贤,轻轻咦了一声便发觉张坚韦韬就在不远处,少不得行了礼,然后便笑开了:“沛王殿下倒是来得巧,毓儿这点功夫都是三娘教的,如今虽然称不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歹还有点样子。不像她爹和两个叔叔,全都是扶不上墙!” 说到最后一句,苏定方的语气中已经是带上了几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旋即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要是我自己的儿子争气,也不会发愁不能为卫公兵法找一个传人!” 李贤朝张坚和韦韬挥了挥手,两人便心领神会地跟着一个仆人先行退下。这个时候,他才接上苏定方的话头笑道:“这巾帼不让须眉,苏大小姐说不定也能继承大将军的衣钵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苏大将军身子硬朗,操心那么多干吗!” “看不出,六郎你小小年纪居然这么豁达!”苏定方大起知己之感,见没有外人,竟是爽朗地拍了拍李贤的肩膀,“今儿个是最后一回,你想看呆会就去好好看吧!反正之后那间书房也得暂时封了,你要是真的喜欢,不妨……我会装着没看见!” 咦?李贤心下大震,抬头去看苏定方时,只见这位老将已经干脆利落地把头转向了一边,分明不愿意让他看见任何端倪。此时此刻,他心中生出一丝感动,忽然想到上回和李绩提到的一件事,忖度片刻就立刻提了出来。 “师傅上次对我说过,吐蕃早有吞并吐谷浑之心,倘若不加注意,只怕日后我朝便会失了西边的最大屏障。大将军此去凉州安抚吐谷浑,需得多多小心。” 苏定方这才转过了头,两只眼睛忽然大放光芒,二话不说重重点了点头。一老一少就这么默然站在场边,李贤虽说眼睛看着此时英姿飒爽不亚于屈突申若的苏毓,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苏定方也已经老了,此去凉州,会不会后会无期? “六郎,若是可以,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阿毓,如果能够帮她找一个如意郎君酒更妙了。这丫头虽说面上娴静,在这上头却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我看得出,李家老大和程家那个小子似乎都对她有些意思,你要是能撮合就撮合。如果她都看不上……” 苏定方忽然止住了话头,意味深长地在李贤脸上瞥了一眼:“你干脆自己努力一下,娶了她也成。” 李贤起先听着还觉得没什么,到了最后一句,他差点没觉得自己幻听。他正想问问清楚的时候,苏定方却撇下了他,大步朝兵器架走去,选了一杆长枪后便大喝了一声:“三娘,阿毓,小心些,看你们能撑几招!” 话音刚落,他便疾步奔向两个刚刚分开的人影,枪芒乍吐攻了上去。那枪势一展,以一敌二竟是威势十足,哪里有半分廉颇老矣的姿态?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李贤轻轻嘟囓了一句,心里着实感慨万千。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现如今这些老将一个赛一个的勇猛,谁知道将来如何?他摊开双手瞧了瞧,见那边的苏定方越战越勇,而苏毓和卢三娘则是应付乏力,他一时兴起,竟是拔出腰中宝剑也冲了上去。 人家是三英战吕布,现如今他们也可以来一个三英战老苏!秋日阳光正好,场中人影翻飞寒芒乱舞,正可谓是英雄不问老少,有志不分男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伴读的密谋,彪悍有可能是狐假虎威 “我再也忍不住了!” 一声冲天怒吼之下,程伯虎劈手把手里的书扔出去老远,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凭什么我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我又不准备做学问,又不准备当文官,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话音刚落,六道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但却没有任何一个附和的声音。所有的目光中都充满了一种怜悯的味道,仿佛在哀悼着程伯虎的悲惨下场。果然,不一会儿,门口便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最 一段话还没说完,程伯虎便三两步冲上前去,拾起丢下的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乖乖地埋头做认真读书状。而于志宁在门口驻足望了一会,方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嘴里不知嘟囓了一句什么,许久才转身离去。 见于志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剩余三人立刻松了一口大气,齐齐用一种警告的目光盯着程伯虎,李敬业更是恶狠狠地道:“伯虎,你要是再把于老头给招来,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幸好他没有把整篇文章叨咕一遍,否则你等着瞧!话说回来,要不是你拖了我们的后腿,昨天我们就能放风了!” 他这话说完,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便心有戚戚然地齐齐点头。要说于志宁这一招也着实够狠,规定四人一定要全部过关方才能解除禁闭,因此他们不得不昏天黑地日夜读书。而最倒霉的事情就在于,四个人的家里全都对于这样的措置异常满意,竟是一个来说情的都没有,这也使得他们尽管叫苦不迭,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溜出去?这里是皇宫大内的武德殿,除非插了翅膀,否则休提。明知道李贤天天在外头逍遥自在,他们竟是只有羡慕的份。 “真是羡慕六郎!” 四人之中可以说是最不活跃的薛丁山冷不丁发出了一声感慨,见其他人都看着他,他犹豫了片刻便低声道:“于师傅上回提起过,六郎的记性和悟性都不错,虽说没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地步,但至少比我们一篇文章得背一天强多了。” “那个幸福的家伙!”此话一出,李敬业顿时咬牙切齿了起来。忽然,他轻轻一拍巴掌,旋即朝周围的三个人招了招手,见薛丁山和屈突仲翔都过来了,唯有程伯虎坐在一边看好戏,他立刻没好气地上去把人拎了过来,这才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说,于老头那么一个大名鼎鼎的人,为什么愿意给六郎当一个没有名分的师傅?” “什么原因?” 小黑屋关久了,即使是不好八卦的人也变得多管闲事,更何况原本就是咋呼呼的程伯虎?他浑然忘了刚刚面对于志宁时的窘迫,一下子凑近了来,死死盯着李敬业不放。而屈突仲翔原本就眼热跟着李贤厮混的好处,想到前些日子一倒手就赚了十万钱,他就算坐在这里读死书也认了,此时不禁更加好奇了些,就连薛丁山也竖起了耳朵。 李敬业神秘兮兮地在四下里望了望,声音又压低了少许:“六郎那几首诗不是人人都说好么,老于这么个文人自然是眼热的。虽说他先头是太子的老师,现在虽然不是了,但太子对他还是尊敬有加,但是,若是教导出一个天才,将来是多大的名声?他是看着我家老爷子已经是六郎的师傅,所以不好下手抢人,所以就拿着我们四个做法。要是我们能够……” “要是我们能够让六郎乖乖地给老于当徒弟,他必定会放我们一马!” 程伯虎狠狠一拍巴掌,终于恍然大悟。然而,他这一下响动太大,这一声过后,李敬业三人动作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捧起书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等到于志宁进门,看到的就是程伯虎一个人傻呆呆站在那里的情形。 看到垂头丧气出去挨罚的程伯虎,李敬业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色。而这更加坚定了他们的认识,要是不能想个办法让老于心愿得偿,他们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阿嚏……阿嚏阿嚏!” 李贤响亮地打了几个喷嚏,一个不留神,差点从马上一跟斗摔了下来。迷迷糊糊地四处看了看,他这才发现头了。” 随便吩咐……这杨行颖的好日子不见得能有多长!在老爹看来,杨行颖算得上是扳倒李义府的第一功臣,但在他老妈看来,那就是第一罪臣! 李贤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但这种话怎么也不好让胡天野转达,人家做官正做到兴头,来个当头棒喝不太现实,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吧。据他从含凉殿打听到的消息来看,他母后这些天虽说脾气还好,但时常一个人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他那位彪悍的老妈来说,发呆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打发了胡天野,耳边虽然乐声缭绕,但李贤依旧觉得无趣。只是,下午灌了一肚子酒,他这一回再也不敢造次,思量片刻便命张坚下去弄一些果汁刨冰来。虽说这东西并不是酒肆中的常备,但既然是沛王殿下开口,很快就有人送来了三盏——对于这一安排,李贤无疑是异常满意,当下取了一盏,异常爽气地把剩下的推给了张坚和韦韬二人。 “殿下,这……” “这是在外头,没那么多规矩!”见两人还在那里犹犹豫豫的,李贤干脆不理会他们,拿起自己那盏悠闲自得地享受了起来,只用眼角余光不时瞥看两人。果然,直到冰融化得差不多了,两人方才齐齐上来取过一盏,仿佛牛饮一般全都倾入了喉中。 然而,当他看到两个人郑而重之地下拜道谢的时候,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他当然不知道,从高祖太宗的时候起,取冰食分赐臣下,向来就是极高的恩宠,而张坚韦韬全都出身世家,耳濡目染,更是对这种殊遇无比看重。 “六公子!” 帘子忽地被人掀起,跪倒在地的张坚韦韬仿佛是脚下有弹簧似的,一下子弹起不说双双站到了李贤身侧。而这个时候,一身月白舞装的哈蜜儿方才飘然而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然而,不等她翩翩起舞,外头便忽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鼓噪声,然后便是咣当一声。 仿佛是杯盏等物被人砸了,一时间大呼小叫一片,听上去乱到了极点。哈蜜儿先是面露震惊,旋即狠狠地一跺脚,竟是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谁敢在望云楼的地盘上闹事!” 这一声字正腔圆的熟悉声音让李贤一下子一愣,没看出来,哈蜜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彪悍了?正在他疑惑的当口,忽然觉得脸上目光有异,左右一看便发现张坚韦韬都在看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还不是因为你是她的后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动了我的人,别想痛痛快快出去 哈蜜儿在长安城有多大名气,李贤确实不知道,就如同知道自己有多大人气一样。 长安的胡姬酒肆大约有不下百家,各家都有那么一两个拿得出手的美貌胡姬,但是,没有一家比得上望云楼的人气火爆,也没有一家能够比得上望云楼的大名鼎鼎——因为这里有一个哈蜜儿,那个传说中是沛王李贤禁脔的哈蜜儿。 头一次李贤在洛阳安康楼为了哈蜜儿大打出手,教训了自己的表兄;第二次是在望云楼看了哈蜜儿的舞,醉剑赋诗一首。仅仅这两样,传言的人自然是信誓旦旦。这不是笑话么,若不是看上了那舞姬,堂堂沛王用得着这么张扬? 所以,尽管站在楼梯口的只是区区一个胡姬,下头却是鸦雀无声,刚刚喧闹的那地方更是周边空出了老大一块,仿佛人人都怕沾染了这霉运。 顷刻的功夫,哈蜜儿已经认出了其中一拨人,眉头不禁微微一拧。望云楼上来来往往的贵客多了,但她硬是凭着记性记下了好多人,尤其是那些和李贤有关的人更是一个都不会忘记。底下那帮满脸怒色的年轻人中,打头的一个可不是临川长公主的儿子周晓?既然如此,其他人的身份绝对是非富即贵。 若是这样,谁敢和周晓过不去?莫非是其他贵介子弟? 哈蜜儿打量着另外一拨人,见他们虽然身着唐装,却不像是汉人,不觉更加疑惑。正当她准备开口再问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大晚上跑来看歌舞,没事情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李贤一边打呵欠一边没好气地走了出来,右手在哈蜜儿肩上轻轻一拍,便走上前往下望去。一看那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他忽然指着周晓哈哈大笑了起来:“十七哥,既然来了,怎么不上来坐坐,在下头和人家吵什么劲!” 周晓看清了上头的人,顿时在心中连连叫苦。要知道,自打屈突仲翔去当了李贤的伴读,他便成了这伙人的头子,然而,屈突申若轻飘飘一句话,他们就被丢到了李宅,家里人还个个高兴得像什么似的。 李绩当然是没空和他们一群纨绔子弟耗功夫,结果李贤就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了训练员的角色,三天下来操练得他们哭爹唤娘,好容易放了一天假,晚上居然无巧不巧地又碰上了。早知道李贤在这上头,他刚刚绝对不会踏进大门半步,更不用说和人起冲突了! 来 “六……六郎!”虽说论辈分算是李贤的堂兄,但无论是武力还是脑子,双方相差得太远,因此周晓这个堂兄半点架子也显摆不出来,连忙赔笑道,“不过是他们多喝了点酒而已,小事,小事!你在上头快活,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他有意把事情糊弄过去,却不代表另一边的人肯轻易退让,其中一个大汉便忽然用生硬的汉语冷笑道:“赞蒙向来告诉我们,中原天朝是礼仪之邦,谁知道居然这么不讲理!刚刚分明是我们先来,你们占位不成还抢先动手……” “索伦住口!” 早在还没有出来之前,李贤就让张坚在外头张望了一下,因此早就知道冲突双方是什么来历。此时,见那出口喝止的汉子面带歉然地向他报以一个微笑,他只得含笑以对,心中却暗自咒骂了起来。 就算周晓不懂事,可是,这吐蕃正使钦陵何尝是省油的灯!他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明知他在楼上,这才演出了这场戏。刚刚那个出言挑衅的大汉更是了得,居然把文成公主搬了出来,然后一得理所当然,却没一个人敢反驳。 钦陵眼中闪过一丝利芒,旋即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 了!” 见那些吐蕃人在正对舞台的最好位子欣然坐下,周晓等人自然心中不忿,只是李贤积威之下,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但这脸上就不太好看了。而李贤哪里不知道这帮家伙全都是最最心高气傲的,当下就在周晓肩膀上一拍。 “好了好了,我那里还有位子,你们都跟我上去!”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周晓往上头走,上了楼梯方才冷笑了一声,“十七哥你可是长进啊,指量自个拳头大么!” 周晓还未来得及说话,后面一个年轻人就忿忿不平地接口道:“哪里是我们想和这些人起冲突,分明是他们自个找茬!” 旁边一个少年也跟着嘟囓道:“就是,这事情传扬出去,人家还当是我们怕了这群蛮子!” 李贤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一群热血少年,最后直截了当地翻了个白眼。直到把人全部带进了包厢,他方才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拳头大不是真理,尤其是那些人有意挑衅,你却打不得的时候!教训人也得动动脑子,他们不是来看哈蜜儿跳舞么?他娘的,我就让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前头几句话一伙纨绔子弟还没完全听进去,但最后一句却让一帮子人全都兴奋了起来——他们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既然哈蜜儿是李贤的……那么,上不上台还不是这位主儿的一句话? “记着,别学了武艺忘了磨练脑子,这明里不能斗,谁规定暗里不能斗?你们不是想看哈蜜儿跳舞么?” 李贤一通教训说完,目光立刻转向了一边的哈蜜儿:“待会我去和胡公说,今晚你就不用上台了。你不是说练了好几支拿手的舞?待会就在这里跳,我倒要看看,谁敢对我的人指手划脚说三道四!动了我的人,别想痛痛快快出去!” 一句“我的人”让哈蜜儿双颊飞上了红云,眼中放射出了动人的神采,几乎是想都不想地点了点头。而旁边的周晓等人同样异常兴奋,谁都知道这位沛王殿下鬼主意多多,否则屈突仲翔也不会甘心跟从。既然李贤都认可了他们是自己人,今后他们绝对可以在长安城中横着走!此时此刻,一帮纨绔子弟完全把那非人的操练丢到了脑后,个个欢欣鼓舞。 李贤的包厢是胡天野特意留的,大而宽敞不说,就连灯火和服侍的人也远远比其他地方周到。很快,连绵不断的酒水食物就送了进来,更有两个乐娘和鼓手进来施礼,旋即坐到一边开始伴奏。鼓声乐声中,哈蜜儿很快便合着节拍跳起了舞,举手投足间无不平添几分风情,脸上动人的娇艳更是掩都掩不住。 尽管外头照样是两个美貌舞姬正在翩翩起舞,但是,上头的响动还是有不少人察觉到了。联想到哈蜜儿迟迟不见踪影,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然而,占据了舞台下一楼最好位置的一群吐蕃人就不那么高兴了。 一曲终了之时,一个吐蕃人便再也忍不住了,霍地站了起来,高声喝道:“我们是专程来看哈蜜儿跳舞的,别拿次等的来糊弄我们!” 他这一声大喝下,其他吐蕃人也跟着高声叫嚷了起来,只有钦陵神情自若地坐在当中,仿若无事般啜饮着杯中美酒,一点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正当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楼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长笑,紧接着,那幅帘子就被人高高挑起,那个众人盼望已久的倩影终于现身,但却是在别人的怀中。 李贤仿佛是理所当然地搂着哈蜜儿的肩膀,凭栏下望,见那帮吐蕃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这才笑吟吟地道:“不好意思,薛老哥,哈蜜儿今天晚上我包下了。贵属若是不满意,我倒是可以介绍其他几个看胡旋舞的地方!” 包下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其他人也全都呆了,哈蜜儿自从出道这几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一掷千金度春宵,但全都被胡天野客客气气回绝了,为的就是李贤这个后台。只不过传言归传言,如今这位沛王亲口承认,那可不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钦陵终于哈哈大笑站了起来,爽朗地抱了抱拳:“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改日了!” 李贤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薛老哥,实话不瞒你说,我最近有事要借哈蜜儿派用场,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兴许她都不会在这儿露面了,包涵包涵!” 两边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钦陵终于一挥手,冷脸带着一群随从离开。不多时,周晓等人立刻发出了一阵喝彩,紧接着,上上下下更是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巴掌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兄弟一家亲,伴读大解放 “胡闹,胡闹!” 在外头爽够了,但回到武德殿的李贤再次遭到了拎耳朵的对待——要是换个文雅的词,大约算是耳提面命。好容易让自己的耳朵摆脱了魔爪,他便乖乖地坐在那里领受教训,直到武后说完了人走了,他这才摩挲了一下自己发热的耳朵,长长叹了一口气。 当年禄东赞亲自来大唐,是为了替松赞干布迎娶大唐公主,如今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用得着钦陵亲自来?不消多说,肯定是为了吐谷浑那一亩三分地,想要趁机试探试探大唐的反应罢了。上次的马球比赛既然已经试探过了,这回他索性再让人家看看,大唐的皇子是多么嚣张跋扈,要是还有下回,他不妨再高深莫测一回,哼哼! 再说,偶尔嚣张一次,感觉倒是挺不错的! 他带着无比满意的笑容沉沉睡去,还没等他把好梦做到头,忽然感到有人在推自己,不觉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可终究耐不住对方的死缠烂打,最后只得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五哥?” 李贤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穿戴整齐的李弘,怎么也不信这么一会儿就到了天亮。还没等他发问,李弘就直截了当地道:“今天父皇任命了刘祥道为右相。” 就这事眼巴巴地来扰人清梦?有没有搞错,这是好事又不是坏事!李贤几乎想都不想倒头就睡,然而这头刚刚挨着枕头没一会,就被人硬是拖了起来。 “但刘祥道虽说当了宰相,但朝堂上议论纷纷,就连上官太傅也委婉地对我表示,说是担心李义府会卷土重来!” 李贤险些被那类似于咆哮的声音震得耳朵发麻,赶紧捂上了一只,隔了许久方才放下双手看着面前的太子哥哥。得,那坐立不安焦虑重重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人才流放出去没几天,应该还在半道上呢,用得着这么操心么? “五哥,你要相信父皇这回的决心。” 想到李治那两回阴暗的眼神,李贤不禁暗自打了个哆嗦,旋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总而言之,李猫这回永无翻身之日,你就回去好好睡觉吧,别没事给自己找罪受。太子监国,把握大方向就结了,没来由为了一个小人折腾坏了身体。大半夜的,我还困着呢!” 李弘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面前那人一头栽了下去,没多久便发出了阵阵鼾声。他一阵发愣之后,旋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这个惫懒的家伙!” 起身待走时,他忽然发觉那床锦被全都被李贤踢到了一边,身上只是一件贴身小衣,睡得香甜无比。没奈何之下,他只得拉过了被子,小心翼翼地给盖上,这才摇摇头往外走,却冷不丁在门口撞上了目瞪口呆的阿箩。 “太子殿下……” 李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手指着那边呼呼大睡的李贤嘱咐道:“六弟生性怕热,只不过这已经是秋天,不可让他任性胡来,你安排个人晚上看着他,免得到时候着了凉。” “奴婢遵命!”阿萝连忙屈膝答应,立刻让开了路,直到李弘人走了,她方才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嘴角却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不管怎么说,当初她的操心算是多余了,这兄弟俩的感情还真是好。 追杀——逃亡——劫杀——再逃……从似乎永无休止的梦魇中醒来时,李贤几乎想要仰天长叹一声万幸。然而,他刚刚抬手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就发现了一个重大事实——他浑身上下被锦被捂了个严严实实,就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 怪不得出这么一身大汗! 掀开锦被正想兴师问罪,他却看到阿萝端了一个盅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殿下这一夜可睡得好?幸亏昨儿个太子殿下提醒,否则若是殿下以后着凉,奴婢的罪责可就大了。昨晚那被子是太子殿下亲自盖的,殿下竟然一夜都没有蹬开,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听说是李弘帮忙盖的被子,李贤先是觉得心中一暖,旋即却不禁翻了个白眼。他可不是体弱多病的李弘,那筋骨壮实得不能再壮实了,这初秋的天气那么热,被子捂一晚上,他没捂出病来就是万幸了!算了算了,老哥也是好心,怪不得怪不得…… 用盅子里的盐水漱口,然后又任由旁边一个宫人服侍擦了脸,他这才想到前天夜里的癫狂,不禁四下里找起那对姊妹花来。这人还没看到,一个声音就钻进了耳朵。 “殿下可是在找月芜和月芙?昨儿个早上倒是没看见您这么上心,现在才想起人家。放心,她们好着呢,昨儿个娘娘赏了一人一对耳环一身衣裙,整个武德殿上下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她们。要是还有下一回,估计 李贤只是随便一看,哪知道阿萝滔滔不绝来这么一通,自是招架不住,等人侍候着穿好了衣服便立刻落荒而逃。吃完了早饭,他不免寻思起今天该上哪里,冷不丁想到了李敬业等人。算起来,这四个家伙的禁闭时间也有好几天了,他是不是该去找老于说说情?否则要是再这么下去,可就真的成笑话了。 然而,等到他一路来到自己的书斋,看到的却是一幅足可让他掉了下巴的景象——于老头在上面摇头晃脑地说,四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听,目光专注愣是没一个走神的!这还不算,看到他站在门口,于志宁开口就说了一句让他瞠目结舌的话。 “沛王殿下,他们四人如今都合格了。”于志宁一丝不芶地上前行礼,浑然不觉自己的话会给李贤带来怎样的震撼,“虽说尚不及殿下,但比起当初却长进了许多,这禁闭十日看来是可以免了。这文武兼备方是全才,殿下是陛下爱子,朝廷亲王,更应该……”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老于的长篇大论,但李贤还是听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面带笑容作洗耳恭听状。直到他脚都发麻了,于志宁方才告一段落,欣慰地捻动了一下胡须,笑吟吟地点点头道:“殿下可不要忘了,明日讲战国策,还请温习一下先前的课目。” 他怎么敢忘,否则又得被念叨好一通!毕恭毕敬恭送了于志宁离开,李贤这才转头望着里头捧着书作苦读状的四个人,最后忍无可忍地提醒道:“好了,老于已经走了!” 李敬业头一个把书一合,站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朝陆续站起来的其他三人打了个眼色。四人却不忙着出来,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书收拾好了,这才异常严肃地齐齐上前向李贤行礼:“拜见沛王殿下!” 这几个家伙是不是读书读得把脑子烧坏了? 李贤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这四个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让于老头给他们当老师是为了让他们长点脑子,不是反而适得其反了吧?他可没打算找四根木头当伴读! 正疑惑的当口,四个人忽然齐齐直起腰来,高声欢呼了一声:“终于解脱了!”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贤没奈何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说话,李敬业便忽然凑了上来:“六郎,听说半个月后就要起驾骊山了,把我们带上怎么样?” 虽说去骊山泡温汤向来都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顺便大半个政治班子也得跟着转移,但这一回不同——因为他老爹李治日前下令,驾幸骊山温汤期间,太子监国!如此一来,能有份跟着同去的就都是李贤这样的闲人,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师傅不是跟着同去么?还有,伯虎的老爹似乎也在伴驾之列,至于丁山,你爹现在没有仗打,也大多会跟着一起去。” 看了一眼屈突仲翔,李贤干脆把最后一句话给省了——屈突申若那帮娘子军既然要去,没理由会不带上屈突仲翔这个弟弟。所以说,即使没有他开口,这四个“闲人”仍然是有伴驾资格的。 李敬业还要拐弯抹角,程伯虎却忍不住了,冷不丁插话道:“这骊山上大小温汤几十处,有好有坏有大有小,六郎你是陛下和娘娘最宠爱的,除了头两个温汤之外,太子既然不在,你自然是能享用最好的。既然有更好的享受,干吗还得走别的路子?” 这家伙还真够直接! 李贤狠狠瞪了程伯虎一眼,忽然想起昨天丢到程家老宅的那两个昆仑奴,顺带问了一句。谁知不问还好,一问之后,程伯虎立刻两眼放光兴奋不已,说话的时候更是狠狠拍了一下巴掌。 “六郎你从哪里找到这家伙的?嘿,力气真大,小黑和我练了这么久,手底下也算有两下子,竟是一下子被他摔了好几个大跟斗!我那两个练力气的石锁,竟是被他轻轻巧巧就拎起来了。另一个就差远了,看到这情景一下子面如土色,一看就是个蹩脚货!” 难不成真的捡了个宝贝?李贤正嘀咕的时候,冷不丁想起了和那个胖子田东的协议,眼珠子一转就把李敬业拖了过来,把事情原委约摸一说,结果,李敬业自然而然还了一个白眼。 “六郎,你这叫典型的空手套白狼啊!” 这家伙居然把他当初的那些词都学去了!李贤没好气地警告他一切保密,顺便就把和金明嘉打交道的光荣任务交卸了出去——李敬业不是好色么,那边既然是新罗第一美人,自然是有得是乐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送行岂能无酒无诗,老苏走好 去骊山要带多少人? 虽说太子监国,连带着一干大臣得留下一多半,但最后随员清点下来,依旧有四百余人。这还都是勋贵大臣等等,不包括随驾的扈从侍女。而李贤掰着手指头一算,算上李敬业四人,外加随从宫女等等,武德殿的宫人竟是要带出去一多半。至于谁去谁不去,他就当起了撒手掌柜,全部交给了阿萝去分配。 这一次获准伴驾的还有金仁问金明嘉等新罗人,当然,钦陵那一批吐蕃使臣也在同行之列。前者是大唐在海东的最大盟友,后者则是大唐在西部最需注意的外藩,方才得到了这额外的恩宠。对于这些,李贤只是听过就当了耳旁风,却为无缘同行的李弘惋惜不已。 李弘看着一脸郁闷的李贤和李显,不禁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泡温汤哪里比得上国家大事,父皇既然交待了下来,我自然不能懈怠,有你们两个代我侍奉也就够了。对了,我那口长汤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对父皇母后……” 见旁边的李显喜出望外地想要答应,李贤立刻在他脑袋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旋即一口回绝道:“五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事情做不得,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了得?骊山上温泉多了,不少那一处,七弟你说对不对?”他一边说一边在李显的胳膊上掐了一记。好在李显虽说贪玩,却还不傻,连忙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 兄弟闲话了一阵,见李弘面有倦色,李贤便拖着李显出了东宫。才一出奉义门,李显便长长嘘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埋怨道:“六哥,你也太正经了,五哥都开口的事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个常常犹如跟屁虫一样的弟弟,李贤着实很是无奈,可要是真的解释起来未免又是长篇大论。眼珠子一转,他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当下便笑咪咪地道:“七弟,你若是想洗五哥那个太子长汤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愿意让于志宁于大人当你的师傅……” “免了免了!” 和李贤一样,李显也是谈于色变,当下连连摆手,立刻把刚刚那个念头抛在了脑后,很快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开玩笑,他还想多玩两年呢,绝不想被于老头拘住! 见李显溜走,李贤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今儿个于老头还要来上战国策,这是逃都逃不掉的。好在他不用受到四书五经的轮流轰炸,诸如战国策和吕氏春秋这一类的书还是很有看头的,只不过这似乎并非于志宁的专攻方向,会选择这个作为课目倒是很有些奇怪。 对于他来说,一动不动地坐上两个时辰虽然很难熬,但怎么也好过让于老头耳提面命唠唠叨叨好几天,因此,他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好容易用完美的表现恭送了于老于,他自然是立刻故态复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时,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李敬业四个大活人居然不见了! 他正嘀咕的当口,这才看见四个人回转了来,个个脸上带笑,一问之下,他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愕然的答案——这四个家伙居然一路把老于送出了武德门! 李贤打死都不信这四人会这么尊师重道,但却怎么都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免存下了一个大疙瘩。除了薛丁山,这其他三个谁都算不上省油灯,要是一转手把他给卖了,那他岂不是阴沟里翻船?既然如此,他不妨从小薛那里动手。想归这么想,他却立刻岔过了话题,尽往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上扯。 忽然,李敬业猛地一拍巴掌道:“对了,我差点忘了,苏大将军今天动身,我家老爷子说,让我知会六郎一声,大家一起去送送!”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拖到现在才说?”程伯虎不满地瞪过去一眼,冷不丁讽刺道,“我看你不是去送苏大将军,是看上人家小苏了吧!” 不消说,两人立刻斗起了嘴,端的是唾沫星子乱飞不相上下。李贤自不去理这两个活宝,心中却想起那天从苏定方那里顺来的两本兵书,那也是他这些天来唯一看不太明白的两本。要说老苏还真的是好人,只希望能长命百岁吧! 在心中长叹一声后,他立刻站了起来,招呼了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便一起往外走,完全忽略了那边喋喋不休的两个人。等到他出了武德门,李敬业和程伯虎却一溜烟追了上来,哪里还有刚刚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竟是勾肩搭背哥俩好。 “我和敬业说好了,公平竞争!” 程伯虎的一句话让屈突仲翔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就连木讷的薛丁山也是一阵莞尔,至于李贤则是差点没背过气去。苏毓那可是内热外冷的小辣椒,是那么容易追上手的么?再说了,貌似人家到现在都没表现出对这两位有意吧!咳咳,苏定方 让他帮忙撮合一下,问题是……等等,苏老头可是还咐的! 李贤冷不丁回忆起那时候苏定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最后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想驱出了脑海。开玩笑,一个屈突申若就已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了,这年头大唐的贵女们一个比一个彪悍,他哪里消受得起!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一到安上门,他一眼就瞅见了骑马等在那里的几个人——确切地说,应该是几个盛装的女人。为首的不消说,英姿飒爽的胡装外披着一件火红色的袍子,赫然是屈突申若。当初他代替武后送过去的黑马,此时正老老实实地在她身下听凭驱策。至于牵着马等候在那里的张坚韦韬,并李敬业等人的几个伴当,则纷纷离着这群女人老远,似乎唯恐招了不测之祸。 李贤只是愣了一下,便连忙笑着上前叫了声师姐,李敬业等人也不敢怠慢,慌忙上去打了招呼却想开溜,谁料被屈突申若一口喝住。 “跑那么快干嘛,敢情我会吃了你们?”她利落地跳下了马背,笑吟吟地挡在李敬业面前,“李大郎,以后我弟弟就要劳烦你照顾了。若是他学坏了一丁点,我可找你算账。对了,我把周晓那些个送到你家里让六郎照管,不如让你那两个宝贝弟弟也一起加入进来。以后要是脱去这纨绔两个字,你也面上有光彩不是?” 一番滴水不漏的话把李敬业堵得严严实实,最后只得连连点头应是,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程伯虎正庆幸没自己的事,冷不防屈突申若忽然凑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这一下子,他那脸色顿时比哭还难看——很简单,那是邀请他打马球的。 至于屈突仲翔则更倒霉了,大庭广众之下,硬是被姐姐拎着耳朵教训了一大通,想死的心都有了。说来也怪,天性木讷的薛丁山倒是女人缘不错,李焱娘殷秀宁等人虽说调笑了他一通,却是没怎么下功夫折腾,看得李敬业三人咬牙切齿。李贤抱着双手在一边看好戏,心中的坚信就更深了。只要拉拢了小薛,今后绝对不怕李敬业那三个家伙有什么图谋。 好容易一番说笑完毕,众人便上马往金光门飞驰而去。这数十骑在春明大街上飞奔,但凡认得打头那个火红人影,自然是退避三舍,因此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地头。 苏定方官居大将军,前来送行的人自然是不少,彼时已经走了好几批,剩下的大多是些苏家的自己人。听到那疾驰的马蹄声,苏毓头一个转头,看到城门口呼啦啦来了这么一批,当即大喜过望地唤道:“申若姐姐!” 看到屈突申若还不等身下骏马的冲势停住,就不管不顾地跳下了马,再听到苏毓那异乎寻常的嚷嚷声,李贤没来由感到一阵郁闷——这丫头居然只看到了她的申若姐姐!好歹他最近也是常常去老苏家的人,苏难道就没有看到他么? 跳下马,他一转头,眼睛便恰好和苏定方的目光打了个来回,当下便笑吟吟地上去,一把抢过了旁边一个仆人的酒袋:“大将军今日远行凉州,我这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先浮一大白!” “好,果然不愧豪气李六郎之名!”苏定方大笑着拿起另一个酒袋,竟是爽朗地和李贤得酒袋撞了一下,“我这个老家伙就先干为敬!” 见苏定方仰头咕嘟咕嘟往嘴里头灌酒,李贤哪里肯示弱,立刻陪着痛饮了起来。而在两人身后,屈突申若看到这情景,目光中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异色,倒是苏毓很不满地摇了摇头:“大夫都说了,爷爷的身体不能这么喝酒,偏生他就是不听!” 屈突申若的眼睛依旧看着那两人,嘴里却答道:“六郎当初那句诗说得好,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苏大将军乃是真正的大丈夫,这命可以没有,酒焉能不喝?” “好一个命可以没有,酒焉能不喝,申若此言可算是大投我脾胃!”苏定方终究比李贤先一步饮干酒袋中的美酒,随手一扔便上前去拍了拍苏毓的肩膀,“阿毓,你的武艺就是你爹爹和两个叔叔也不能及,只不过这性情还得改改。苏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好好向申若学学!” 李贤才放下酒袋就听到这么一句,再看见苏毓两眼放光连连点头,他不禁在心里替她未来的夫婿哀叹了一声,旋即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大将军此番远行,我还有一曲《凉州词》相赠!”他一面说,一面从袖中取过一把扇子递了过去,上面赫然写着四句诗。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 迤逦数里长的队伍并不算什么,高达三千人的护卫军队么。毕竟,在这支队伍里的是皇帝皇后,还有一堆赫赫有名或是籍籍无名的大臣勋贵——另外还有两位……不,三位皇子,虽然其中一个到现在还躺在襁褓里。 李贤不喜欢坐马车,那种四周都是板壁的憋闷感觉哪里能和策马狂奔相比。因此,虽然不合规矩,但他硬是在李治和武后那里软磨硬泡,最后成功得到了骑马的特权,这也使得李显嫉妒得半死。然而,纯属“偷渡”而来的小丫头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只能和荣国夫人杨氏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中,通过车帘的缝隙偷偷向外头打量。 李贤的随员除了李敬业四个人,计有阿萝精心挑选出来的二十四名侍女,外加包括张坚韦韬在内的十六名亲卫,还有他想方设法安插进了随员名单的陆黑,最后则外加昆仑奴一名——也不知道程伯虎用了什么法子,这个当初桀骜不驯的昆仑奴竟是服服帖帖,总算学会对他这个主人行礼了。所以,加上他自个,光是他这个沛王小集团就有足足四十多人。 在李贤看来,骊山的地理位置实在是相当优越——距长安不过几十里地。换句话说,即使不用太子监国也完全没有问题,只要把政务直接送到汤泉宫就结了。所以,他实在不知道老爹是打着让李弘锻炼一下的主意,抑或是有别的想法。 汤泉宫三个字是当初太宗皇帝亲自赐的,匾额上的三个字颇为气势不凡。而李贤虽说觉得华清宫三个字更有意境,但还不至于去对便宜老爷子的题词指手画脚。抬头望去,但见山上殿阁无数宏伟壮丽,遥想前世,他那里有福气带上这么多人在这里逍遥快活? “六郎!” 正感慨的当口,他只听到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扭头一看,竟是换回一身女装的屈突申若。只见她紫红色的长裙高高系在胸前,外头只是披了一件薄薄的粉纱,肤白如雪青丝如瀑,再加上那双亦笑亦嗔的眸子,说是风情万种都是轻的。 虽说早就知道这位大姊头拥有百变魅力,但李贤还是禁不住感到一颗心怦怦狂跳,连忙笑着招呼了一声。等到招呼完了,他这才发现屈突申若身后还站着李焱娘等人,顿时心中叫糟。屈突申若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他刚刚居然没看见这群娘子军已经到齐了! 只不过,这一次众女似乎有意放他一马,李焱娘促狭地挤了挤眼睛,便笑着解释道:“陛下和娘娘已经分派下来了,我们这些姊妹此番用的是白露汤,取得是诗经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意思。” 好家伙,这骊山上的温汤都是有数的,听说也就是李绩等几个老臣得赐单独一个温汤,其他不少勋贵大臣都得三五人甚至十几人共享一个,这帮娘子军的能量着实不小。 暗中咂舌的同时,他眼珠子一转,免不了便奉承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白露两个字,却是为了各位伊人准备的,正可谓温泉水滑洗凝脂,相衬得很。” “温泉水滑洗凝脂?” 屈突申若喃喃重复了一句,面上忽然飞上了一朵红霞,不单单是她,其他众女也忽然呆住了。见此光景,李贤方才感到自己一下子表现过了头,趁她们发呆的当口慌忙打了个哈哈溜之大吉。白居易的长恨歌固然是缠绵悱恻,但中间几句可是曾经被人批作开千古淫靡诗之先河,他对自己的那些侍女口花花不要紧,这些大姐可是惹不起的。 分配温汤的程序很简单,按官职、按宠信、按爵位。李治和武后自然是用了那口太宗皇帝命名的星辰汤,而太子汤则因为李弘没跟来而暂时空了出来,至于李贤这个沛王,则分到了一口冷泉汤——名曰冷泉,但一看到那冒着滚滚热气的池子就知道,所谓的冷泉大概是命名者的冷笑话罢了。 整个池子用青石砌就,底下赫然是光滑的白玉,看那宽度,大约可以容纳十几个人不止。一路的鞍马劳顿外加一身的黄沙,李贤几乎一看到这池子就想跳下去,最后还是终究考虑到饥肠辘辘,因此便吩咐阿萝先让人去做准备,自己则应约先到外婆荣国夫人杨氏那里去用饭。 既然贵为大唐皇后的母亲,杨氏的待遇自然不会逊色于李贤,单独享有一个温汤不算,所住的飞香殿甚至是除了北辰殿之外最最富丽堂皇的一座,算得上是极高的恩宠。而这一次不知为何,贺兰敏之并没有跟过来,这也让李贤很觉得 见李贤忙着和贺兰烟嘀嘀咕咕,杨氏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忽然插话道:“你父皇和母后今夜大概要看着星辰坐上一夜了!” 李贤闻言大愕,这才想到星辰汤是露天的,脸上的神情不禁很有些古怪。他那母后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却一向保养得宜,肌肤至今一如少女。今夜的星辰汤何止是温泉水滑洗凝脂,那简直是夫妻共效鸳鸯浴! 他正胡思乱想,这才看到小丫头在那里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心念一转便笑嘻嘻地建议道:“外婆,待会我悄悄地把烟儿带到我那冷泉殿去如何?” 一句话出口,贺兰烟登时眼睛大亮,而杨氏仿佛早料到有这一手,盯着李贤看了一会,忽然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就知道你会动这歪主意!” 嗔怒了片刻,她忽然哑然失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少不得把烟儿送过去。自从……唉,她好容易出一趟门,若是连你的面都见不着,这一趟就白来了。不过,外婆我可得和你约法三章!” 李贤原本还担心老外婆不答应,一听她居然这么说,立时连连点头。正准备洗耳恭听的当口,却不料杨氏一把将他拉到了一边,在耳边很是郑重地嘱咐道:“第一,贺兰如今还小,再说你们还未成婚,你不许吃了她;第二,她在那里的时候,你不许和其他女人胡天胡地,别的时候我就不管了;第三,一定得让你宫里头那些侍女闭紧嘴巴,要是有人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前头两条李贤自然是认同的,这第三条更是没话说,只是听到最后一句,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煞气,一转头却看见杨氏面上依旧带着那种和蔼可亲的笑容,几乎以为自己刚刚感觉错了。看来,有其女必有其母,他这位老外婆也不是省油的灯! 交待了明日一早必去接人,杨氏便唤来几个侍女为贺兰烟换上了一身衣裳——来的时候只要躲在车中不露面,自然是没人能够说三道四,可若是正大光明跟着李贤去冷泉殿,那就很是不妥了。等到一番装扮完毕,贺兰烟和其他三个侍女看上去便没什么不同,只要一低头,那绝色姿容气质不虞为外人发觉。 阿萝在冷泉殿门口等了又等,却见四个陌生侍女陪着李贤回来,不由得一阵奇怪。等到近前看清了人,她立刻觉得李贤右手边那个侍女很是面熟,略一沉吟便反应了过来。上前行礼问安之后,她二话不问,直截了当地把众人送到了冷泉汤安排妥当,蹑手蹑脚退出之后,便令刚刚准备侍浴的四名侍女退下。 自打月芜月芙姊妹同承恩泽之后,一众宫人人人都想争取侍浴的机会,如今到骊山更是她们心目中最佳良机。一听今夜不要她们侍候了,大失所望之下,被挑选出来的四人便不那么乐意,甚至有人低声嘟囓了起来:“凭什么让那四个外来的占了先!” “好了好了,下次有的你们的机会!”阿萝本心想瞒着,但一虑到女人天生好妒,若是不说清楚难免将来要多一些麻烦,当下便正色道,“那三个侍女不过是做做样子,贺兰小姐现如今在里头。谁要是觉得自己不一般的,自然可以和她去争一争先!” 这贺兰两个字一出口,四女无不泄气。既然是武德殿出来的宫人,谁没有见过贺兰烟的绝色,谁不知道那是帝后默认的未来王妃,除非是找死,否则谁会和这位去争?在阿萝的严厉告诫声中,四女无不唯唯诺诺地应声退下,心中却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今夜算是给那位尊贵的千金占去了,可是明夜呢? 而在那汤池里头,那三个侍女早就知情识趣地退避了开去,只留下李贤和贺兰烟两人。看着那一池热气腾腾的温泉,李贤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这可是他想了好久的鸳鸯浴,而且还是顶级的温泉鸳鸯浴! 也不知是水气蒸腾还是起了羞涩,贺兰烟的一张脸已经是红扑扑的,褪衣衫的速度竟是犹如乌龟爬。三两下把衣服丢得满地都是的李贤一转头,却只见她依旧是罗衫半解,当下便笑吟吟地上前,轻轻一拉那束腰的带子,又取下了她头上那根发簪,那一头如云秀发立刻长长垂了下来。 趁着为她宽衣解带的时候,李贤便轻轻在她耳边呢喃道:“温泉水滑洗凝脂,烟儿,我可是听说泡温汤能让皮肤更好,这几天我一定让你多泡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 汤池所在的是一座小小的阁子,四壁颇为简洁,只有几火焰跳动着,将室内照得异常明亮。那滑腻白皙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在烛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光彩耀人,以至于李贤的目光完全为之吸引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方才暗恨刚刚为何答应了老外婆的要求。绝色在前却只能看不能吃,这都是什么事!早知如此,他就是死乞白赖也得把那个要求给改了,反正小丫头将来也是他的人,这早晚有什么关系! 贺兰烟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动人娇躯展示在李贤面前,脸上虽然满是红晕,但眼见李贤那种痴迷的眼神,她仍是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骄傲。细细品味着刚刚他在自己面前呢喃的那一句,她哪里不知道这是称赞自己。心头一热,甜甜一笑之后,她也不理会呆愣在那里的李贤,伸出玉足试了试水温,旋即竟是自顾自地进入了汤池。 耳畔传来一阵水声,紧接着,只听哗啦一声,李贤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浇成了一个落汤鸡。他狼狈不堪地回头一看,就只见小丫头笑吟吟地攀在池边,手中还拿着一个银盆,目光中流露出说不出的促狭。 “呆子,刚刚还那么机灵,现在怎么像个木头!” 李贤闻言气结,三两步跳进了汤池,也不管自己那笨重的动作激起巨大的水声,径直用手舀起水往小丫头身上泼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中,小丫头免不了东躲西藏。室内水花四溅,激起阵阵蒸腾的水汽,很快,贺兰烟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 只是这么一会儿,红晕就已经布满了那张娇俏的脸,就连那双眼睛也显得迷蒙了起来。看着那滑如凝脂的肌肤,那带着几许水珠的修长睫毛,李贤只觉心头一阵悸动,遂直起身来缓缓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只白晢如玉的皓腕。 “烟儿。” 虽说以前也曾经有过亲密举动,但这么裸呈相对还是第一次,贺兰烟依旧没来由一阵心慌,但一想到之前外婆的吩咐,立刻鼓起勇气抬眼望着李贤的眼睛,只是,这一丁点勇气却在那饱含温情的唤声中消逝得无影无踪。她使劲甩了甩手,却不防李贤死死拽住不肯放,当下便含嗔带怒地道:“你这么抓着,我怎么泡温汤!” “这鸳鸯浴鸳鸯浴,当然得二人互相效劳不是?” 李贤向来脸皮极厚,适才一瞬间的失神过后,哪里还会被小丫头的这点伎俩蒙混过去,当下又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你看,我早就让阿箩把巾子这些都准备好了,我先替你洗好了,然后你帮我擦背怎么样?” “谁要你帮我洗!” 贺兰烟脸上愈发红了,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见手腕抽不回来,她索性从旁边取了一块巾子,自顾自地用右手在颈项和胸前抹了两下。这汤泉水原本就热,再加上两人又打闹了一会,只是那么两下,她那雪白的肌肤便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粉红,竟是比刚刚更加摄魂夺魄。 李贤看着看着不觉看住了,心中早就把老外婆的叮嘱丢在了脑后。这秀色可餐秀色可餐,他从来没当自己是柳下惠,尤其面前的人是小丫头,他更是无法按捺心头激荡。忍无可忍之下,他伸手一拉,刚想进一步动作时,忽然那双玉手顺势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动,今儿个来的时候你可是在外头骑马,一身黄沙,脏死了,趁这机会还不得好好洗洗!” 还不等他说什么,贺兰烟猛地抽出了手,这才笑吟吟地把李贤扳转了过来,然后拿起巾子在他背上揉擦了起来。那动作自然比不得武德殿侍浴宫人的熟练灵巧,既生硬又笨拙,几次都让李贤龇牙咧嘴,但越是往后,那力道越是轻柔,渐渐多了几分爱意,少了几分玩笑。 “贤儿,你真的喜欢我么?” 正闭目享受的李贤冷不丁听到这句,顿时轻笑了起来。下头泉眼中的水流仿佛把一天骑马的劳顿都带走了,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松乏的感觉,只是,那涓涓细流在涤去疲劳的同时,却愈发刺激了心头欲望。此时此刻,他很明白一件事,自己只要一回头,大约小丫头这次就铁定难逃劫数了。 “当然喜欢。” 虽然等了片刻才等到了回答,但贺兰烟仍然极为欣喜,忽然丢下了巾子,双手从后边抱住了李贤的颈子。然而,她固然是欢喜了,李贤却感到小腹一阵热火忽地冲了上来,后背紧贴着的那两团柔滑更是几乎让他口干舌燥。可偏生这个时候,耳朵里又钻进了一 “那你可喜欢申若姐姐?” 这个节骨眼上居然问这种问题!若是平常,李贤铁定三两句敷衍了过去,但这种心头欲火高涨的时候,那位大姊头的一颦一笑,每一次撩拨每一次挑逗,包括那些相处的细枝末节,仿佛都如同放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重放了一遍。莫不是,他真的对屈突申若有些感觉?见鬼了,除了老妈之外,那可是他见过的天下第一彪悍女人! “我不知道。”他干脆直截了当地道出了实话,感到身后的娇躯忽然一僵,他赶紧解释道,“烟儿,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不过,那位大姐给我的感觉实在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所以我自个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话音刚落,他只感到箍着颈子的双手忽然一紧,倘若不是知道小丫头不是那样的人,他几乎要怀疑这是谋杀亲夫。下一刻,他忽然感到一样温润的物事紧紧贴在了后颈,一时间,脑际仿佛有一团烈火忽然炸裂了开来。 “贤儿,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有没有搞错,要约法三章也不用现在吧!然而,这种时候完全没有李贤质疑的余地,小丫头自顾自地就说开了:“第一,你是沛王,如今名声又这么大,三妻四妾估计是肯定的,但是,不管是谁将来进门,都要叫我大姐!” 仿佛是一句宣言一般,贺兰烟忽然放开了手,灵巧地转到了李贤跟前,骄傲地挺起了胸脯:“第二,你要是喜欢谁,一定不能瞒着我,我才不许那些朝三暮四的女人进门。第三,这个第三……”她一下子嗫嚅了起来,显而易见刚才只是一时起意,完全没有想好。 李贤起初还以为小丫头也变彪悍了,听到最后不觉哑然失笑。小丫头毕竟是小丫头,不会那么快变成屈突申若这样的大姊头。回头见贺兰烟红着脸站在那里作冥思苦想状,他哪里会放过这样的绝好良机,见那红唇欲张未张,趁机就上去把她没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好半晌等到唇分的时刻,贺兰烟早就被层出不穷的小动作弄得浑身发软。她毕竟是一个未经情事的少女,哪里比得上李贤,刚才那什么约法三章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身在热气腾腾的汤池,她一时已是浑身火热,那里禁得起这样的挑逗。 虽说怀里已经抱着那动人的娇躯,但是,李贤却知道,若不是趁此把小丫头的心结打消了,就算今夜成就好事,日后也难免有麻烦,因此尽在那娇小的耳垂旁念叨着情话,到了最后更是笑吟吟地加了一句重量级的。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烟儿,你难道还不信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么?就算没有什么约法三章四章,我也不会冷落你的,你这个大姐当定了。”还有一句话李贤搁在心里头一直没说,不管怎么样,这可是青梅竹马的初恋。 说完这句,他猛地把小丫头打横抱起,从阶梯上走出了汤池。这阁子二楼就是房间,虽说现在满身是水,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要知道,他浑身到现在还是火烧火燎的。他撞开帘子出门的刹那,守在门边的三个侍女一见那赤裸裸的两个人,全都呆了一呆,脸色旋即变得绯红。 上了二楼,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张硕大床榻上的芙蓉帐,还有墙上两支火焰跳动的大红蜜烛,整个房间中都充斥着一股喜洋洋的气氛,也不知是否阿萝先行一步布置好的。 李贤轻轻地把怀中玉人放在了床上,动作轻柔地仿佛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拉上帐子的瞬间,他忽然促狭地问道:“烟儿,这可是最后一个机会,你现在要走还来得及,否则,我可真的要把你吃了!” 贺兰烟早已经被汤泉的热力弄得浑身发软,见李贤还在那里挑逗自己,不禁狠狠瞪过去一眼:“哼,还不知道谁吃了谁呢!”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伸手箍住了李贤的脖颈,将他硬是拉了下来。四目相对之下,她忽然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容:“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很久了。” 对于李贤而言,这句话无疑胜过任何情话。他的手指滑过那柔美的颈项,滑过那茁壮的双峰,再次吻上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时,他的手已经滑向了那最隐秘之所,自然而然让小丫头为之娇吟了起来。春宵一刻值千金,外头就是天塌了也不关他的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可惜还得管闲事 “你确定,他们两个确实上楼去了?” “是,冷泉殿那里的人亲口转达的,奴婢绝不敢有半句诳语。” 灯光下,荣国夫人杨氏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竟是没有半个字置评,半晌才微微点头。等到那侍女退去,她忽然长长嘘了一口气,仿佛是如释重负。 “烟儿,该做的事情我都帮你做了,如此一来,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有别人插进来,这名份也已经定了。我就知道贤儿不是熬得住的人,那话若是不说,他也许还不会碰你,可一旦说了,果然是适得其反。亏得我这次没有带敏之来,若是让这小子知道,只怕……” 她的声音倏然一轻,脸上竟是露出了极为动人的笑容,隐约可见当年那绰约风姿。无论是武后、韩国夫人抑或贺兰烟,都是绝色美人,她这个为人长辈的曾经也绝不逊色。 冷泉殿汤泉阁的二楼自然是一片旖旎风光。身在芙蓉帐中,李贤甚至不知道已经大战了多少回合,唯一还能够记分明的就是小丫头那比缎子更柔顺滑腻的肌肤……还有那足可咬破牛皮的牙齿!贺兰烟的身上固然是留下了许多纪念的痕迹,但是他的肩膀上也多了好几个牙齿印子! 真是礼尚往来,一点不假! 激情缱绻的空隙,他枕着那如云青丝,右手依旧不安分地揉搓着那粉色的玉兔,笑吟吟地看着那双动人的眸子。此时此刻,什么将来,什么过去,他都早就抛在了脑后,心里满满当当地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看着人家干嘛,难道还没看够不成?” 口气中虽然带着嗔怒,但贺兰烟的心里却是荡漾着一股甜蜜。要不是外婆曾经让她看过那些羞人的图,还教了她那些……只怕是她早就败下阵来。亏得她还比这家伙年长了几岁,居然一点都及不上他的体力和耐力!虽说周身上下无处不酸疼,但是,她却希望眼前的时候能够更长久一些,最好天永远不要亮就更好了。 “当然看不够,我以后还得看一辈子,现在就看够了怎么成?” 李贤嘿嘿一笑,忽然伸出手指在那殷红的一点上轻轻捻动了两下,果不其然听到了一声动人的呻吟,更感到身侧的娇躯再次软化了下来。正当他想要翻身再战,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极度败兴的声音。 “殿下,已经是卯时三刻了!” 听出那是阿萝的声音,李贤立刻没好气地喝道:“今儿个又没什么事,让我多睡一会不行么?” 隔着一层芙蓉帐,阿萝隐约看见李贤身侧那个身影,一颗心情不自禁地怦怦跳动了两下。及至听到那招牌式的懒散回答,她只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旋即加重了语气提醒道:“殿下,这可是到了汤泉宫的第二天,奴婢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陛下和娘娘都已经起了,你若是不去问安,难免会……” “好了好了,我立刻起来!” 最后一句话无疑比什么都管用,尽管再留恋贺兰烟的身体,李贤也不得不接受春宵苦短日高起这一事实,他这个亲王虽说不用早朝,但还远远不到能够忽略礼法的程度。只是临起来之前,他却忽然蜻蜓点水一般在小丫头的红唇上轻轻啄了一记,旋即低声道:“回头我让阿萝给你弄点补的……” 话没说完,他的胳膊就立刻遭到了狠狠的一拧,差点没痛呼出声。正纳闷的时候,贺兰烟方才皱着可爱的俏鼻撇了撇嘴:“都是你这家伙没个轻重,我都起不来了!” 小丫头,起不来你就多睡会,等我回来也不要紧! 这句话李贤当然只能放在心里,略一思忖便掀开帐子下了床榻。在这个从小就服侍他的贴身女官面前,他一向无拘无束,反正该看光的早就被人看光了。 果然,前来服侍的就只有阿萝一个人,先是用银盆中的温水擦拭了李贤全身,她又取来了全套衣服为他穿戴了起来,似乎根本没看见肩膀上那几个深深的牙印。直到为李贤梳头的时候,她方才在李贤的耳朵旁边轻轻取笑道:“昨儿个晚上,是殿下赢了还是贺兰小姐赢了?” 李贤看着镜中满脸促狭的阿萝,只能用在鼻子里冷哼一声以示不满。好容易全都装束好了,他便隔着帐子吩咐道:“这一大早的别急着回去,实在不行就先去泡泡温汤,让阿萝给你弄点滋补的。外婆若是问起来,我自然会去解释。” 帐子中的贺兰烟见他当着外人的面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话,顿时有些气 转而却觉得那吩咐中多了几分强势,一时竟把到了嘴相讥吞了回去。正在这时,她的耳朵忽然又捕捉到了阿萝的声音。 “殿下放心,奴婢自然会照应好未来的王妃。” 对于阿萝的聪明能干,李贤从来没有怀疑过,听到这句话登时赞赏地点了点头,这才出门往楼下走。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他便看到昨夜和贺兰烟同来的三个侍女,见她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他哪里不明白三人只怕一夜没睡好觉,当下便停住了脚步。 “昨晚你们也辛苦了,待会自有赏赐。外婆那边若是有责,我一人担下就是了。” “多谢殿下!”三人齐齐行礼下去,只是这脸上是悲是喜,李贤却一时半会分辨不出来。 北辰殿临星辰汤,在整个殿阁群中最为恢宏大气。李贤随内侍进了里间拜见之后,一抬头就发现武后穿了一件立领的襦衣,饶是如此,仍然无法遮掩几点瘀痕。不单单如此,那粉面含春的风情,那眉梢掩不住的媚意,无不出卖了她昨晚的行踪。至于李治那忽然精神奕奕的样子,看在李贤眼中更是万分可疑。 看来,他的老爹老妈还真有可能是在星辰汤泡了一晚上,顺便做了一下运动! 大约因为帝后也没有完全从一夜春宵之中回过神,因此无论李治还是武后都没有教训他的兴致,他便趁机溜之大吉。原本想赶紧回冷泉殿和小丫头再说几句情话,谁知在半路上,他就被人拦住了。不是别人,正是他那群好命的伴读。 原本按照李敬业程伯虎等人的图谋,是想要借李贤的光好好泡一下长汤池子。问题是,李贤有心要和小丫头洗鸳鸯浴,哪里肯没来由放进一群大男人,因此不得不涎着脸去和老爹老妈求了恩典,给这四个伴读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汤池,算是他们专用。别看这不大不小的地方,却已经让很多人羡慕到死。 除了薛丁山之外,其他三个都是满脸红光容光焕发,显而易见不是仅仅泡了温汤的缘故。彼此见过礼之后,李敬业便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狡黠地笑道:“六郎,昨儿个晚上是不是和某人洗鸳鸯浴了?” 李贤心中倏地一跳,旋即想到这事情应该没传得这么快,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把你自个的花花肠子用到我身上!怪不得你和伯虎每人带了四个侍女,敢情是派这个用场的。哈,我记得小苏这一回似乎也来了,待会遇到她我可得提醒一声……” “别……”李敬业这下可急了,慌忙求饶连连。而不等他说完,程伯虎就一把将人拉到旁边去修理,少不得又是一阵打闹。 这时,屈突仲翔方才凑上前来,低声对李贤提醒道:“六郎,我大姊她们的白露汤就在你那冷泉汤下头不远处,是个露天的池子,昨晚我听说有人误闯,结果被暴打一顿,似乎今儿个那几个倒霉蛋就逃回长安了。哦,老李和老程口中的那位小苏,似乎也和我大姊她们在一起。” 果然,想要偷窥一群女暴龙洗浴,还真的是要做好必死的觉悟才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程伯虎和李敬业想要追那一位苏大小姐,只怕也不容易。话说回来,那两位什么时候升格成老李和老程了? 惦记着冷泉殿里的贺兰烟,李贤也没工夫考虑这么多,敷衍了几句便想开路,谁知刚刚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薛丁山忽然把屈突仲翔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而后者立刻避开了去。此时,薛丁山方才走上前来,那表情犹如即将上刑场的视死如归的勇士。 “六郎,我爹此次也随驾,他让我送来帖子,说是想请你晚上去喝一杯。”双手呈上帖子之后,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又加了一句话,“还有,阿梨的事情……你能不能帮忙……我爹……总而言之……”说到后来,他竟是完全语无伦次,最后下了老大的决心方才迸出了一句话。 “我想娶她,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李贤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小子在这事上头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还是一如既往地木讷,说什么他也懒得出手帮忙——难不成还要他这个外人去对薛仁贵说,你儿子看上了你的疑似姬妾,所以要我来当说客么? 不过还有问题,万一薛仁贵不同意,难道这父子俩还得为此决斗一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侍儿扶起娇无力,竟有番使打主意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初承恩泽时。 虽说并不知道这句诗,但是,贺兰烟在几个侍女搀扶下床的时候,那眉头紧紧蹙成一团,编贝似的牙齿一直咬着嘴唇,显而易见并不好受。昨晚的第一次对于她来说确实太疯狂了一些,再加上到了中间的时候,都是她在主动撩拨李贤的欲望,最后倒霉的自然就是自己。 看到贺兰烟身上那些惊心动魄的痕迹,饶是阿萝上次在月芜月芙姊妹身上见到过一回,仍然免不了暗地心惊肉跳,见一个侍女从银盆中拧干了一条毛巾,欲要上前去擦拭,她心念一转便吩咐道:“先大略地擦洗一下,待会的事情自有我亲自来。让小厨房去煮银耳燕窝汤,另外再熬一锅粥,准备几样清淡的小菜。” 一个侍女连声应了,这才匆匆下楼。大略擦洗了一下之后,众人便纷纷退下,只余下阿萝和贺兰烟两人。此时,贺兰烟脸上的红潮渐渐褪下了不少,依照阿萝的吩咐在床榻上俯身躺了,旋即眨巴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萝旋开了一罐油膏,手中蘸了少许,这才小心翼翼地涂在了那些瘀青上,又稍微加了一点力让药力散开,结果,这指上稍稍一加力,贺兰烟便痛呼了一声。 “哎哟!” 阿萝这次却没有放松手,屈下一条腿上了榻,死死按住了贺兰烟挣扎的双手:“贺兰小姐,忍一下,否则若是照这个样子,泡了温汤会更痛。总不成您好不容易来一次山,因为昨晚这一回就不能再下水了吧!” 这一句话果然奏效,接下来涂抹药膏的时候,虽然贺兰烟仍会时不时地挪动一下,却再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到了最后,阿萝亲自为她穿戴梳洗,一边系带子一边笑道:“殿下别的都好,就是这些小节上不注意,若是现在还下去泡温汤,只怕贺兰小姐两三天都别想爬得起来,这今后更是泡汤了。” 贺兰烟当初在宫里住过很长时间,因此和阿萝早就混熟了,听了这调笑也不恼,而是伶牙俐齿地反击道:“阿萝,你跟了贤儿这么久,就没有想过这一天么?” 此话一出,阿萝的手顿时一僵,隔了许久,她才总算恢复了镇定。先是把带子系好了,她随手取过桌子上的梳子为贺兰烟梳头,口中却叹道:“这宫里头谁不是盼着有那么一天?分到武德殿的宫人还算是有指望的,好歹殿下曾经许诺将来宅子建好了,把她们全都带出去,这其他地方的宫女还不是得一个个等到白头?至于我……” “阿萝你又长得不难看,干吗妄自菲薄?”贺兰烟打量着铜镜中的阿箩,忽然笑吟吟地道,“将来贤儿就算出阁了,内宅总得有人照应,你这个内宅总管总是跑不掉的。至于其他么,有我来,你不用担心!”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在阿萝耳中却仿佛是天纶之音,一激动之下,竟是差点拉断了贺兰烟的头发。她总算醒觉得快,搁下梳子慌忙上前拜谢,双膝还未及地却被一把拽了起来。 “贤儿既然信你,我自然也信你,再说,我当年住在这里,可是承了你好大照应!”贺兰烟瞥了一眼妆台上那点首饰,忽然想起昨日是作侍女打扮来的,根本没来得及戴上什么好东西,看了老半天,也就只有一只羊脂玉镯子还算入眼,遂取来塞进了阿萝的手中。 “将来只要有我的,就一定有你的!” 对于这样的馈赠,阿萝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收了,心中却盘算着如何等到李贤回来分说一番。虽说讨了未来主母的欢喜是一桩好事,但她更不愿为此让正主儿有什么想法。毕竟,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她的主子都只有一个。 也不知是一夜时间耗费了巨大体力还是真的饿了,一顿早饭,贺兰烟竟是塞下了前所未有多的食物,就连在旁边服侍的三个最熟悉她的侍女也看得目瞪口呆,就不用说阿萝了。等到一应盘盏撤了下去,惦记着李贤的吩咐,阿萝便劝说她等到李贤回来再走。 贺兰烟自然是千肯万肯,然而,没等到该等的人,杨氏派来接人的随从倒是来了。虽说阿箩不想轻易放走了未来主母,奈何八个随从口口声声说是奉了荣国夫人的命令,结果阿萝自然招架不住。而听说是外婆派人来接,贺兰烟虽觉得双颊发烧,却也不敢执拗,只得和三个侍女一起动身。 阳光下的骊山自然是美不胜收,无论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是掩映在其中的殿阁,俱是流露出一股异乎寻常的魅力。山风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寒意,时不时还吹落了几片叶子,因此树叶间透进来的丝丝阳光 些刺眼,多了些温暖。 由于身上不适,贺兰烟自然走不快,连带着其他三人都只能放慢步子。虽说路上不时有人朝四女投过好奇的目光,但一看到那身穿特制衣服,又显得格外魁梧的八个随从,也就没有人敢去招惹了——豪门侍女,同样不是寻常官员能够多看一眼的。 有人不敢惹,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惹。冷泉殿和飞香殿分别在北辰殿的一左一右,中间有一段颇长的距离,要穿过好些殿阁屋宇,就在一行人刚刚从下方经过北辰殿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行人,竟是不可避免地要两相碰面。 贺兰烟一路上只是在想着昨晚的事,对面有人没人她浑然不觉。因此前头的人一停步,她竟是险些撞了上去,一抬头就认出了迎面而来的那些人,心中顿时大叫不好。 无巧不成书,那竟然是吐蕃正使钦陵和他的那些随从! 她曾经听李贤提起过那一次在望云楼上让对方吃鳖的情景,还为此笑过好一阵,原本是不在乎这些人的。毕竟,吐蕃就算声势再大,终究不过是居于西北,没法和煌煌大唐相比。只不过,李贤说完那件事后,却曾经流露过对吐蕃以及对这个钦陵的一丝忌惮,她一心要讨爱郎欢喜,自然暗自记住了。 身居西北苦寒之地,钦陵还是第一次知道,中原之地竟然有温汤这样美妙的物事。尽管家乡并没有洗澡的习惯,但他昨晚愣是泡了许久,那种感觉着实是美妙,心中更坚定了东扩的念头。见对面有人走来,他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见是四个侍女和几个随从,料想是豪门中人,自然并不在意。然而,等到漫不经心又抬起头的时候,他却瞥见了一张绝色丽颜。 侍女中居然有这样的无双绝色! 他脑海中飞快地转过一个念头,但旋即感到一丝不对劲,不觉又细看了两眼。这一下他果然看出了名堂,只见那女子走路颇有些艰难,以他的经验来看,多半是初次欢好留下的痕迹。想到如此绝色竟已经被他人拔得头筹,他不禁觉得有些可惜,但眼神中的兴趣就更浓了。 “各位请留步!” 贺兰烟刚刚和钦陵等人擦身而过,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耳畔便传来了这么一声,顿时吃了一惊,但更多的还是懊恼。要知道,适才一路上遇到的贵介子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纠缠的。蛮子就是蛮子,居然如此不懂礼数! 心中虽然暗自骂着,但她亦知道此时露出形迹多有不妥,因此随着众人停住脚步转过了身子。其中打头的一个随从认得钦陵等人,遂躬身微微行礼道:“我等是荣国夫人部曲,不知噶尔大人有何指教?” 荣国夫人?虽说到中原不过月余,但钦陵对大唐朝野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所谓荣国夫人,便是那位大唐皇后的母亲,地位自然是显赫非常。瞥了一眼那个绝世美人,他欣然笑道:“原来是荣国夫人家中的侍婢,如此国色天香,便是公主只怕也没有几人能及。” 那随从原本就是杨氏精选出来的机灵人,一听此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要知道,那三个侍女虽然颇有姿色,却还远远够不上国色天香这样的评语,那么,钦陵所指的自然就只有一个人了。 他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神态自若地答道:“多谢噶尔大人称赞,某一定会如实转告荣国夫人。” 钦陵却不接话头,径直指了指贺兰烟道:“我愿用黄金百两,纳娶于她,烦请一并报于荣国夫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愣在了当场,更是让贺兰烟险些气炸了。若不是她知道此时此地不是发飚的地方,只怕不但会狠狠当面唾上一口,还会拿出剑来打上一架。而旁边的三名侍女唯恐她露出痕迹,连忙抰住了她的胳膊。 “只怕噶尔大人要失望了。”惊愕过后,那随从很快醒觉了过来,同样是满心怒火。他不卑不亢地抱了抱拳,声音遂冷了下来,“这四个侍女是荣国夫人送给沛王殿下的,噶尔大人即便是想要娶纳,也得沛王殿下点头。夫人此番只是让我等护送她们回去另有赏赐,并非能做主这些。时间不早,我等先行告辞!” 言罢他喝斥一声,其他随从立刻将四女拥在中间,一行人更不再理会钦陵等人,竟是扬长而去。 “沛王,又是那个沛王!” 直到人影都看不见了,钦陵方才喃喃自语了一声,脸上尽是阴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谁也别想动我的女人 兴冲冲回到了自己的冷泉殿,李贤却得知贺兰烟已经被接了回去,脸色顿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可是和老外婆拍了胸脯保证过的,如今已经把小丫头由内至外吃得干干净净,这可怎么办? 气急败坏之下,他二话不说就直截了当地转往飞香殿,一面走一面盘算着该如何解释。要说他那老外婆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待会一个不好,那教训未必会比武后轻。果然,他一跨进大门,就只见荣国夫人杨氏面色铁青地坐在那里,小丫头则是满脸委屈地站在旁边。 见这架势不好,他慌忙上前叫了一声外婆,旋即硬着头皮做好了接受教训的准备。然而,座上的杨氏却半晌都没有说话,最后冷冷哼了一声。 “小小一个吐蕃使臣,居然敢如此狂妄!” 这是哪跟哪,好好的怎么扯到吐蕃使臣身上去了?李贤一时间只觉得莫名其妙,再看小丫头忽然变得气鼓鼓的,更是莫名不解。 杨氏取了旁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这才把今日贺兰烟回来时的情形约摸解释了一番,最后方才告诫道:“贤儿,上回你在望云楼和那个蕃使起冲突的事情,烟儿已经对我说了。这个噶尔钦陵我也听你娘提过两次,城府深沉,听说极有可能子承父业成为吐蕃下任大论。虽说烟儿今日是侍女装扮,而且还刻意修饰过,但难保他是否是认出了人故意而为。” 那个钦陵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李贤女人的身上! 李贤只感到一股热流直冲脑际,险些当场骂娘。有了这一遭,对于昨晚的事情,杨氏竟是没有多问半句,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出去,把地方留给了两人。 见没有外人,李贤顿时再无顾忌,上去一把将小丫头揽在怀中,安抚了一会方才追问事情情由。等知道钦陵居然开价百两黄金的时候,他那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忍不住咆哮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明知道是外婆的人,居然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贤儿,听外婆说的那些,我心里害怕。”贺兰烟死死抱住李贤,脸色中忽然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惊惶,“外婆说,吐蕃虽远,但当初那位松赞干布求亲的时候,大唐甚至将公主嫁给了他,那个求亲的禄东赞甚至得太宗皇帝赏识,还将外孙女嫁给了他。若是这个钦陵……钦陵……” “不要提这个该死的名字!” 李贤气急败坏地怒吼了一声,随即捧着贺兰烟的脸,一字一句地道:“如今不是太宗皇帝那会,吐蕃也不是那时候的吐蕃,他钦陵算什么东西!” 自从那一天在望云楼和钦陵起了冲突,李贤立刻让胡天野将哈蜜儿安置在了妥善的地方——他那回嚣张归嚣张,倘若不是知道钦陵那群吐蕃人在长安城中活动很是频繁,倘若不是因为对方故意招惹周晓那群人,他也不至于把脸撕破一半——这是大唐的地头,就是当初松赞干布,也不过是大唐册封的一个藩王,他这个堂堂皇子凭什么示弱? 更何况,吐蕃可不是示弱就能够摆平的,那野心大着呢! 只不过有了这一遭,他却不敢让贺兰烟再来回跑。谁知道那群吐蕃人发起疯来,会不会干什么疯狂的勾当。软言好语地哄了小丫头一番,并保证自己会常常到这里来陪她洗鸳鸯浴,他这才得以脱身。看小丫头那狂热的样子,他很是确定了一个事实。 一旦尝过那抵死缠绵的滋味,他只怕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能喂饱她了! 出了飞香殿,他刚刚那温情脉脉的模样立刻无影无踪。虽说在小丫头面前夸下了海口,但要知道,这政治联姻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扭转的。这年头的女人虽然开放大胆,可婚姻究竟不是她们能够说了算的。一个钦陵兴许分量还不够,但是,要是那家伙存心使坏,回头干脆说是为赞普芒松芒赞求亲,那麻烦就大了! 他娘的,甭管你是谁,别想碰我的女人一根毫毛!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贤气冲冲地回到了冷泉殿。虽说不至于迁怒,但总归在脸上带出了几分。一应宫人从未看过主子这样的做派,不觉都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而阿箩毕竟沉稳些,喝退了侍女便亲自上去侍候,而问出来的结果不禁让她呆若木鸡。 “殿下,奴婢觉得,那个应付钦陵的部曲该赏!”终究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老人,阿萝很快就从最初的惊愕失神中醒觉了过来 将一碗银耳燕窝汤奉给李贤,一面笑吟吟地道,“他是荣国夫人送给沛王殿下的侍女,那么,钦陵便不好再去纠缠荣国夫人,只要贺兰小姐呆在飞香殿,见不着人,便可渐渐绝了他的念想。” 刚刚一时气怒,李贤竟是忘了这一头,如今想来,若是那个随从不够聪明,把人直接招惹到了老外婆那里,只怕麻烦会更大。这样的人,自然应当赏赐。 当下他便招来张坚,吩咐其去一趟飞香殿,对刚刚那八个部曲各赏二十贯。之后,阿听得阿箩说起今早为贺兰烟梳妆时的事,他不觉露出了笑容。看来,这小丫头倒是聪明,竟知道从他的贴身人身上下手了,只是这存心大约不坏,他没必要去揭穿了她。 “以后她要是再赏,你收了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李贤抬头看了阿箩一眼,忽然又加了一句,“她也没说错,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走的。阿箩,你就准备跟我一辈子吧!” 这露骨的吩咐一下子让阿萝满脸绯红,往日贴身服侍也从未胆怯过的她,竟是慌慌张张找了个借口退了。等她一走,李贤不觉哈哈大笑,心中异常畅快。开什么玩笑,自己好容易培训出来的心腹,怎么能够便宜了别人? 昨晚没来得及好好泡泡温泉,晚上又得去赴薛仁贵的邀约,因此下午李贤便准备好好享受一番温汤的滋味。然而,一应准备做好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进去享用,弟弟李显却忽然兴冲冲地找了上来,竟是硬要和他挤在一个池子里,美其名曰兄弟情深。 就算是亲兄弟,两个大男人犯得着挤一个池子么? 虽说很无奈,但是他总不可能把兴致勃勃的李显赶出去,只得很勉强地接受了兄弟共浴的要求。然而,下了汤池,他却被李显那两个侍浴的宫人吓了一跳——并非因为她们是什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绝色美人,而是因为……咳咳,这两位怎么看都和阿萝年纪差不多。话说回来,上回他老爹赐给李显的那两个侍女呢? 仿佛是看出了李贤的疑惑,李显便在那里解释道:“六哥,她们就是父皇赐给我的人。” 没搞错吧?这两位虽然姿色不俗,但至少都比李显大七八岁,哪里像自己那两对双胞胎,全都不超过十四岁。对于女人,他这弟弟虽说如今还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可是李治也不至于如此恶搞吧?不过,那轻纱之下的酥胸玉体,确实比青涩的少女多了几分成熟的风情。 李贤从来没有让自己的宫人给别人看光的习惯,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因此早早命令阿萝不准让人进来,让这位聪明机敏的女官一阵纳闷。然而,李显可不像他这么小气,见李贤没有叫人过来,误以为这是兄弟亲近的意思,竟是大方地让两个侍女一起服侍李贤。 年长归年长,可两女的手法却不比寻常宫人,除了揉搓之外都精通按摩之术,无论是肩背还是手臂,被她们按摩过的地方无不是一阵酸酸麻麻,仿佛每一丝疲倦都被挤了出来。直到这时,李贤方才在心里暗自称赞,谁知李显的一句话差点让他被水呛倒了。 “父皇真是明白我,六哥你不知道,晚上抱着她们睡觉,不知道有多舒服!”李显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在一个侍女的胸前抓了一把,旋即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在池边,很是惬意地道,“六哥那么多诗,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句道听途说的醉卧美人膝,不过,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酒量,睡卧美人胸就成了,哈哈哈哈!” 这个小色狼! 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转头见两个侍女依旧笑吟吟的,他强忍翻白眼的冲动转过了头,心中暗自感慨——果然是豪门出纨绔,真是一点不假。看来,他得认真考虑一下让于老头去调教这个弟弟的可能性……算了算了,更可能是于老头被李显气得吐血而亡。 李显忽然玩兴大发,忽然跳到汤池中央用力扑腾了起来,顿时室内水花飞溅,那两个侍女湿透的纱裙全部紧贴在了身上,更衬出了那丰腴的身材。饶是如此,两人却慌忙前去拉着李显,口中喋喋不休地劝说着什么。此时此刻,李贤懒洋洋地*在池边,一个念头倏地闪过。 反正现如今李显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当个好色闲王也不打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醉饮千杯,父子决斗的见证人 话说上回在铁勒打了胜仗,但因为接下来一堆麻烦,因至今还是左武卫将军,没能在将军两个字前加上一个“大”字。随驾骊山的大臣众多,武将更有不少都是开国勋臣的子弟,所以他这个左武卫将军无疑并不起眼。不过,托了他儿子薛丁山的福,再加上名声还在,倒是没人敢小觑他。 先头因为忙着应付李义府,外加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因此李贤一直没有机会领教神箭薛的绝学,此番听闻邀约自然爽快。太阳刚刚落山,只带了张坚和韦韬两人,和薛丁山会合之后,他就兴冲冲地来到了薛仁贵的住所。 这骊山上如今住了无数勋贵大臣,薛仁贵的品级还不到一人独居一个院子的程度。一个院子中还住着其他两个武将,都是十六卫中名声显赫的将领,此时正和薛仁贵在院子中一处喝酒谈天。即便是名声显赫,看到沛王李贤进来都大吃一惊。 “沛王……” 李贤见三个人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立刻笑嘻嘻地摆了摆手:“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各位不用如此客气。”他说着忽然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笑得更灿烂了,“我可是闻到了好酒的味道,看来今夜又有得口福了!”说到这里,他才冲两个不太认识的武将点了点头,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二位可是薛将军的同僚?” 此时此刻,那两人已经看到了李贤身后的薛丁山,最羡慕的就是薛仁贵生了个好儿子。听得李贤如此说话,两人自然而然放松了些,暗叹传言不虚,当下便齐齐报名,一个来自左威卫,一个来自右武卫,都是立过战功,如今却还闲着的将军。 坐定之后,李贤先是连饮三大碗,继而神态自若地谈笑风生,甚至主动地谈起了边塞军事。这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自然而然被拉近了,那两个武将很快把礼数扔到了脑后,笑谈往昔戎马岁月之后,纷纷吹嘘起了自个的功绩,这个说曾经一仗杀敌八百,那个就说一次斩首一千级,总而言之是越说越离谱,李贤却依旧笑吟吟地听着。 不就是高谈阔论么,文臣恨不得把所有功劳归在自个身上,武将吹嘘吹嘘战功又有什么打紧! “六郎,六郎!” 正当他把不知第几碗酒灌进嘴里时,忽然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服,扭头一看却是脸色比谁都红的薛丁山,不觉有些奇怪。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小子没喝几杯酒啊,没道理脸就红成这样! “今天的事……” 听薛丁山结结巴巴迸出了四个字,李贤顿时哑然失笑,轻轻拍了他两下肩膀,这才笑嘻嘻地道:“放心,不把那两个碍事的灌醉了怎么行?你爹可比你聪明,要是私底下只请我一个喝酒,免不了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人多就好办了。” 薛丁山这才发现他老爹是浅尝辄止,再看另两个已经是满口胡言乱语,离着酪酊大醉不过一步之遥,总算稍微放心了些。而李贤端起酒碗,却发现旁边赫然是一个紧握的拳头,不禁更觉得好笑了。眼见就要父子摊牌,这小薛还是太嫩了些个。 终于,那两个吹嘘的家伙把牛皮吹破了,双双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那脸色简直比关公还红,少不得由各自的家仆搀扶了下去。这时,薛仁贵方才起身将李贤请进了屋子,薛丁山犹豫片刻便跟了进去,至于张坚韦韬则是在外头站岗放哨。 “沛王殿下请受我一拜!” 见老薛二话不说纳头便拜,李贤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伸手去扶。只不过他力气虽大,毕竟比不得武功盖世的薛仁贵,因此使出了绝大的力气愣是没拉住,只得受了礼。待到薛仁贵起身,他便没奈何摇了摇头:“薛将军这是干什么?” “不论是殿下对犬子的栽培,还有对我的相助之恩,都受得起这礼。”起身之后,薛仁贵便爽朗地笑道,“凭大郎这出身,作殿下的伴读是万万不够格的,想必殿下从中出力不少,更不用说让他有福分接受英国公的指点了。至于我……我这个左武卫将军能够保住,殿下可不能说一点力都没使过。” 这薛丁山的事情他出过不少力气不假,可是这老薛的左武卫将军能够保住,和他有什么关系?李贤一时间很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薛仁贵笑得狡黠,心中不禁一突——看老薛的模样似乎很有些把握,究竟想说什么?话说回来,这老薛似乎不像别的武将那样一根肠子通到底,这本事薛丁山这个呆小子怎么一点都没继承下来 薛仁贵点到为止不再啰嗦,很快便搬出了两坛酒。打开那泥封,李贤顿时闻到了一股沁人的酒香,深深吸了一口犹嫌不够,最后拿手在鼻尖摩挲了几下,登时连连点头:“好香,就是宫中御制的葡萄酒,也没有如此奇香,可是来自西域?” “嘿嘿,正是当初高昌的葡萄酒,如今就是想喝也没有了!” 见李贤识货,薛仁贵自然高兴,当下便吩咐薛丁山在一旁斟酒。一边是老子一边是顶头上司,薛丁山自然不敢违逆,一面斟酒一面偷眼觑看李贤。哪知李贤已经是被这绿莹莹的酒液勾引得馋虫四起,哪里有工夫注意别人的反应,见一碗倒满立刻取来饮了,末了长长赞叹了一声:“齿颊留香回味无穷,果然是好酒!” 两人一来一回喝了十几轮,喝干了一坛子又开了一坛子,李贤方才看到薛丁山正在拿眼睛瞪他,顿时想起了今天的另一个任务。见老薛正在借着酒劲说起那三箭定天山的丰功伟绩,他便顺势问道:“我听说薛将军还从铁勒纳了一名美妾,不知可有此事?” 一句话说完,薛仁贵原本就因为酒意上涌而显得通红的脸忽然一白,醉眼迷离地斜睨了薛丁山一眼,忽然哈哈大笑道:“好事不出门,呃,坏事传千里,这事情居然连殿下你都知道了?当初郑仁泰他们在铁勒抢了不少贵族女子,我不过就带回了这么一个,回来还遭了好一顿弹劾!阿梨……阿梨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的,想当初……想当初……” 阿梨两个字一出口,薛丁山顿时脸色一变,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他横跨一步站到了李贤身边,正对着他老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爹,我有一件事想要禀告。” 终于来了!李贤心中咯噔一下,原本的七分酒意化作了三分。听老薛刚刚的意思,似乎对阿梨颇有些情分,不似他起先设想的那样。若是如此,薛小子今晚要夺得美人归的难度似乎不小。 “什……什么事?” “我和阿梨两情相悦,还请爹爹允准。” 看着两父子大眼瞪小眼,李贤不禁暗叫不好——这说话也得讲究艺术,薛丁山愣头愣脑的,就不知道等到老爹完全醉了再试探口气么,偏偏这么耿着脖子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这下可好,真的要演变成决斗了! 砰—— 咣当—— 接连两声唬了李贤一跳。前一声是薛仁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后一声是那被巴掌震起的海碗摔落在地,干脆利落地摔成了两半。在他面前,薛仁贵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面红脖子粗,一看就处于爆发的边缘。 “你胡说八道什么,知不知道她名分上算是你的庶母!” “我只知道阿梨喜欢我!” “你……你这个逆子,居然……居然敢说这种话!” 仿佛是被薛丁山的态度气炸了肚子,薛仁贵猛地上前一步,本要伸手去抓儿子的衣领,可手伸出去忽然又放了下来,最后怒气冲冲地喝道:“好,我……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只要你待会……待会能在我的方天画戟上赢个一……一招半式……” 话还没说完,薛丁山仿佛就怕老爹反悔似的,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我要是赢了,爹爹你不许反悔!” 一句话仿佛是火上浇油,薛仁贵顿时暴跳如雷:“臭小子,别以为……别以为你和英国公学了两天就了不起了。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李贤还没反应过来,袖子便忽然被薛仁贵一把抓了个正着,旋即被喷了满脸的酒气。这还不算,舌头都有些大了的老薛竟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差事:“沛王……沛王殿下,你……你今天来的正好!就……就给我和……和这个臭小子做个见证!” 好吧,不就是个决斗的见证人么?李贤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回连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他娘的,那位引起决斗的阿梨,是不是也应该在场边站着,以鼓舞这一对父子的士气? 想归这么想,真正看到阿梨赫然站在院子角落,咬着嘴唇满脸忧色的时候,李贤还是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天哪,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胜者夺得美人归!此时此刻,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这院子中就有兵器架,显然平日就是当演武场使用的,不虞外人发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姜还是老的辣,误闯白露汤 一个是方天画戟,一个是亮银长枪。一个是鬓发苍i武少年。两相缠斗,好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端的是飞沙走石鸟兽退避……” 看着场中那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李贤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实在忍不住那种荒谬的情绪,摩挲了一下下巴,还是放弃了把这段故事改编成说书的计划。别看薛小子平时木讷,关键时刻还是挺恐怖的,他还是别去招惹人家为好。只是,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薛眼看已经是浑身解数尽使,老薛却仍然是颇有余力,这还是醉酒的情况,没醉酒的时候,老薛该有多厉害? 怪不得老薛当初能够在海东战场上杀一个几进几出,能够让他那位便宜爷爷李世民赞赏连连,果然不是薛丁山一个愣头青能够解决的,要是这么下去,看上去悬啊! 他瞅了一眼那边聚精会神盯着场中两人的阿梨,没奈何叹息了一声——说红颜祸水的人虽说都是扯淡,但如今这确确实实是父子为了一个女人而刀兵相向。咳,真是何苦来由? 冷风一吹难免酒意上涌,他这个见证人最后干脆百无聊赖地盘腿坐在地上。横竖他身边还有两个门神,骊山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不担心有什么安全问题。支撑着脑袋又看了一会,见仍然没有分出最后胜负,他不禁有些不耐烦了。 老薛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准备猫玩老鼠,到了最后才给小薛重重一击?这为人父亲的,怎么会不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等等,莫非…… 他一下子眼睛大亮,细细盯着场中那翻飞的人影瞧了一会,终于看出了名堂。什么父子决斗,分明是小薛一味进攻,老薛一味防守,他娘的,这哪里是决斗,分明是指导战好不好?要不是他刚刚两眼昏花只顾着看那眼花缭乱的招式,怎么会到现在才看出来! “去,拿酒来!” 韦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一愣,尽管他并不知道好端端这对父子为何会在夜晚较量武艺,也不知道坐在场边的李贤为何会忽然要喝酒,但还是连忙进了房间,不消一会儿就把刚刚那打开还没有喝的一坛子葡萄酒拿了出来。李贤笑嘻嘻地双手接过之后,立刻咕嘟咕嘟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死老薛,居然让我看你演戏,不把你最后一点珍藏喝光,怎么对得起我在这里吹冷风! 他一边想一边大口大口往嘴里灌,那酒液早就把他上身打湿了。这种浓度的酒,无疑就和喝蜜水似的,就算后劲,以他现如今这酒鬼的酒量,要发作也还早着。掂量老薛最后肯定会放小薛一马,但更想看看儿子的真本事,心头再无顾忌的他见场中寒芒闪动,忽然大喝一声道:“小薛,忘了师傅当初教你的枪诀精要么?” 话音刚落,只听薛丁山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忽然朝前一挺,仿若潜龙出水一般,毒蛇似的朝薛仁贵当胸直搠。虽说威势看似一往无回,但平常见过他苦练这一招的李贤心里却明白,这一招薛丁山尚留了三分力,关键时刻绝对能够收回来。 “这还差不多,否则老薛就算儿子教得出息了,还得养个白眼狼!” 轻轻在嘴里嘀咕了一声,李贤仰头喝干了最后一滴酒,随手把酒坛子往旁边一扔,也不管那咣当一声,径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这时,老薛的方天画戟恰恰及时抵住了那枪,却被那股沛然大力一下子推出去老远,连退数步后,最终跌跌撞撞地撞上了墙。 “将军!” 阿梨见状大急,慌忙三两下冲上去搀扶薛仁贵,好半晌没拽起人来,这才冲着薛丁山怒斥道:“你和将军动手怎么能这么当真,他可是你爹爹,也是我的恩人!” 薛丁山一片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时无法接受自己赢了的事实,听到这一声顿时犹如当头棒喝,手中亮银枪砰然落地,急忙冲上去察看老爹的情况。好容易合力和阿梨把人扶起,他方才后退两步长跪于地,讷讷地道:“爹爹,我……” “罢了罢了,随你怎么着好了!”薛仁贵一把甩开了阿梨,看也不看地上的儿子,而是盯着阿梨的眼睛凝视了片刻,最后长叹了一声,“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阿梨你既然看上了这个愣小子,将来的事你自个做主吧!” 眼看老薛撇下呆若木鸡的两个人往院外而去,李贤咧嘴一笑,随即上去拍了一下薛丁山的肩膀:“好了好了,你爹都答应了,别愣在这里吹冷风,想想今后该怎么着吧!” 言罢他挤挤眼睛,再也不理会这一对小两口,带着张坚韦韬匆匆而去。出了院子,他大力吸了 ,立刻循着空中遗留的酒气去追老薛。开什么玩笑i时间陪这位当老子的演了一场戏,不去找老薛算账怎么行? 夜色下的骊山并不幽静,除了少许鸣虫,时不时还有惊起的宿鸟,除此之外,各处殿阁院落之中隐隐传来各种人声歌声。这盛唐的勋贵大臣,自然是人人会享受人人爱享受。 终于,李贤在山崖的一棵树下找到了薛仁贵,只见这位哪里还有刚刚在院子里踉踉跄跄的势头,魁梧的身躯挺得笔直,正在那里专注地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月光照着他的侧脸,那神情中既没有怒气,也没有失望,显得十分平静。 朝身后的张坚韦韬打了个手势,李贤便缓步走上前去,却没有立时出声叫唤,而是在薛仁贵的身侧站定,望了一会那皎洁的明月,忽然笑道:“今儿个薛将军果然是演出了一场好戏啊!” “也多亏沛王殿下配合得好!”薛仁贵终于转过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李贤,终于露出了笑容,“若不是殿下最后那一声,大郎未必就肯使出绝杀,他若是不用,我未必就认可了他,指不定把他教训得满地找牙,让这小子知道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 好猛的父亲!听说是自己一时兴起的呼声救了薛丁山,李贤顿时大呼庆幸。他脸皮原本就厚,此时完全没事人似的,笑嘻嘻地耸了耸肩。他知道,就算他不问,老薛也会自己说的。 “大郎的武艺在他兄弟五人中是最好的,只是这性子木讷,都是我当初那个名字起坏了!”说到这一点,薛仁贵便露出了懊恼的表情,“薛讷薛讷,偏偏他的字居然是慎言!” 老薛你也知道名字取错了,薛讷,字慎言,这两重大山下来,这小薛想不木讷都不可能! 李贤暗自腹谤了一番,旋即笑道:“现在薛将军终于放心了,好歹为了自己爱的女人,他居然敢和你对拼一场,足可见并不木讷。话说回来,小薛如今的性子比以前开朗多了,加之聪明好学,师傅夸奖最多的人,向来就是他。” “他能得英国公教导,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不成大器如何对得起英国公和殿下?”薛仁贵掷地有声地撂下一句,旋即想到了另外一件大事,连忙紧张地问道,“话说回来,刚刚我们喝酒,似乎还剩……” 李贤见薛仁贵那一脸紧张,顿时觉得自己在院子里没白吹冷风,当下便嘿嘿笑道:“我还得多谢薛将军的酒才是,果然是佳酿。刚刚你们爷俩比斗的时候,我把剩下那坛子葡萄酒都喝光了!” 见老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看得兴起的时候,我就连酒坛子都一起砸了。薛将军,今夜好酒好戏,实在尽兴,下回有空我再找你喝酒,你可不能拿那些淡得像水一样的劣酒糊弄我!” 说完他客客气气一拱手,当下便招呼张坚韦韬一起离去。等到他走得没影了,薛仁贵方才重重一拍脑门,满脸的气急败坏。他早该相信那些传言,这个沛王简直是滑不溜手,一点便宜都沾不到!但细细一想,他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过就是牺牲几坛子酒而已,以后叫上几个同僚,要是让他们听说能和堂堂沛王共饮,贡献几坛子酒还是很容易的!毕竟,那可是传闻中帝后最宠爱的儿子。 “阿嚏!” 李贤响亮地打了个喷嚏,立刻没好气地明白,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他。走在这山道上,夜间的山风一吹,还真是有几分凉意,再加上酒气上涌,他愈发觉得困倦了。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一阵内急。吩咐张坚韦韬在外等候,他就匆匆进林子随便找了个树木茂密的地方。等到解决了这桩大事,他方才心情轻松地走了出来,却忽然发现那两个亲卫不见了。 莫非是方向错了? 他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林子,最后实在懒得再钻一趟,见眼前分明有路,他索性就沿着路往上走,心里打定了遇上人就让人家带路的主意。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了一阵水声,再往前时,只见水气蒸腾烟雾缭绕,竟赫然是一口温汤。 “是谁?” 一声清亮的叱喝声中,他只见水中一下子站起了一人。一条巾子赫然掩在最隐秘的部位,那雪白的肌肤和高挺的双峰却完完全全裸露在外。乍一看那双眸子,他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中顿时暗自叫苦。天哪,这里竟然是那劳什子的白露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美人出浴,乌云终难掩明月 天空中忽然飘来了一朵乌云,轻轻掩住了皎洁的明月,洒下的清辉顿时黯淡了下来。李贤尴尬万分地站在那里,心里着实七上八下。上回闯入佳人闺室,他还能辩白说是酒后误闯,但现在……这白露汤既然是露天汤池,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 “这个……师姐,我只是一时迷失了方向……” 虽说他说的是大实话,但他实在没把握对方是否会相信,或者是否会故意不相信。就他和这位大姊头打交道的情形来看,她实在是太会撩拨人了——可是,李敬业之前甚至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大姊头虽然艳名远播,却从来没有传出过绯闻,反而盲目表白被暴打一通的倒霉蛋一大堆。 “六郎,为什么你总是出人意料?” 屈突申若端详着眼前的少年,忽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除了这片林子,外头都有焱娘她们几个带人守着,偏偏就是你闯了进来。”见李贤脸色愈发尴尬,她忽然再次坐进了池中,惬意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林子中布置着不少套索机关,一个不好,只怕明天一早,别人就会发现你倒挂在树上头!” 一句话说得李贤心头寒气直冒,刚刚转身逃窜的念头立马无影无踪。这位大姐也太狠了,要不是他刚刚走了着便在李贤的头上拍了一下,这才笑道,“赶紧擦干,外头你那两个忠心耿耿的亲卫已经把你的衣服送来了,我这里可没人给你穿衣服!” ps:看大家都猜是小苏……如果真是小苏,只怕小李要被揍成猪头了,事情还得闹大。小苏不是大姊头,之前的进展和铺垫远远不够。要发展小苏,同样需要磨,毕竟不像吃了青梅竹马的小丫头那样顺理成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贤妻良母,笑看风月,母慈子孝 虽说太子监国,但实质上,李弘这年纪这阅历,当盖章性更大,政事基本上还是由政事堂议决。只不过,在骊山上泡温泉度假的帝后那里,少不得也有奏表抄送,而在李治发觉泡温泉似乎有缓解风眩病的效果后,这些东西自然也就只有武后一个人看了。 这一夜,泡完温泉的李治沉沉睡去,而武后则披着衣裳来到了前边,命侍女在案桌上点起了灯,随手拿起一些奏折翻了翻。大多数的奏折上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看着看着,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算起来,李义府遭到流放已经快一个月了,居然到现在还有人揭疮疤。虽然许敬宗接下了李义府的担子,但由于年岁问题,这一位大半的日子都是闭门在家修国史,倘若长此以往……她轻轻蹙起了眉头,旋即想起最受李治信任的上官仪。 平心而论,上官仪的风仪气度在朝堂群臣中也是那一头松松散散只挽了一个髻地秀发了。他好容易才把目光下移,结果却看到那双俏足上赫然是一双小巧玲珑的玉石拖鞋,那纤细有力的脚踝分外引人注目。 微风拂来,一阵银铃声传入了他的耳畔,再抬头细细一看。只见那黄罗银泥裙的一侧带子上,正缀着几个小小地银铃,显得格外别致。 只顾着看那无双风月,李贤冷不防屈突申若忽然停下了步子。差点一头撞上去。往四下里一看,他这才发现自己走出了林子,不远处赫然是张坚韦韬两兄弟。连忙向大姊头谢了一声,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和两个亲卫会合开路之后,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屈突申若旁边钻出了好几个脑袋,个个饶有兴致打量着他的背影。 “殿下,您在白露汤……” “殿下没事吧?” 走在路上,面对两兄弟颇有些追根究底的盘问,李贤始终顾左右而言他,急急忙忙往自己的冷泉殿赶。一进门,他就看到阿萝气鼓鼓地坐在那里,只是他实在没有解释地力气。示意张坚韦韬两个去休息,自己回到房间就一头倒在床榻上,衣服也懒得脱被子也懒得盖。 这一觉自然是睡到大天亮,一觉醒来,他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顿时本能地惊呼了一声。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悄悄在大腿上掐了一下,他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顿时有些讪讪的。 “母后,这一大早你怎么来了?” “一大早?阿萝一早被你外婆叫过去了,没人叫你,这都辰时三刻了,还早?”刚刚看到李贤在那里揉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武后到现在仍然觉得啼笑皆非。此时见他瞠目结舌,不觉更是莞尔,继而板起了脸。 “我问你,前天晚上你都做了些什么?” 前天晚上?李贤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一声坏了——他这母后地耳报神居然这么快,只隔了一天就得到了消息,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等等,照理来说没可能啊,除非是有人通风报信……莫非是他那老外婆? 想到这里,他立马打消了蒙混过关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坦白了一番,最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辩解道:“母后,烟姐迟早都是……” “迟早都是你的人是不是?”武后不由分说地拎起了李贤地耳朵,手中稍稍加了一点力气,“别以为你外婆也帮着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若是这件事让外头人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早知道如此,我当初就不该让阿萝……”她忽然醒觉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刻狠狠瞪过去一眼,一只手却也松开了。 对于应付自己的老妈,李贤早就驾轻就熟,因此刚刚一直都一声不吭。见武后自己说起了上次那熏香的事,他立刻明白,今天这一关顺理成章地过了,登时松了一口气。此时,他不禁想起了那天钦陵遇到贺兰烟的事,不免多了几分想头——也不知道武后是不是连这件事也知道了。 “那个吐蕃使臣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若他真的提出什么要求,我自有主张,就是你父皇也不会答应地。” 这无疑是一颗最大的定心丸,李贤心里头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下,但随即又遭到了一通警告:“吐蕃如今在西边蠢蠢欲动,所以你父皇才把苏定方派到了凉州。那个钦陵虽然只是吐蕃使节,但毕竟可能是下一个执掌吐蕃大权,成为大论的人,你没事离他远一点!堂堂亲王,和人家争抢一个舞姬……” 李贤唯恐武后说出什么要把哈蜜儿送人的话,连忙笑着送上了一箩筐奉承,最后才涎着脸道:“母后,这哈蜜儿地胡旋舞乃是长安一绝。眼看再过几个月就是您的生日,孩儿准备让她去训练几个人出来,这礼物也在预备了。” 虽说对于李贤鬼主意层出不穷很是头痛,但武后还真地是拿他没办法,又交待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去。临到门口,她忽然转头吩咐道:“昨晚的事情虽说没人知道,但你也好歹检点一些,别没事就喝得酪酊大醉,真正成了醉鬼李六郎!” 昨晚的事武后居然已经知道了!李贤恭送了这尊大神之后,忽然又冷笑了起来。既然不用担心小丫头,那么他是不是该陪着那个钦陵好好玩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贼头,又见贼头 热气腾腾的汤池中,李敬业程伯虎和屈突仲翔正懒洋洋上,就差没有在脸上写着“我很闲”三个字了。这是来到骊山之后的第四天,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屈突申若那群彪悍的娘子军没有来找他们的麻烦,李贤更是成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往日督促最严的李绩更是自个也在泡温泉疗养,所以,他们可以彻底放松一回了。 “小薛这几天怎么不见人影?” 李敬业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而程伯虎不禁面露茫然。倒是屈突仲翔嘿嘿一笑,却并不答话。直到对面两人全都拿眼睛瞪他,他才得意洋洋地摩挲了一下光滑的下巴,故作神秘地道:“你们知不知道,昨晚小薛的老爹找了六郎去喝酒?” “咦?”程伯虎闻言愕然,忽然狠狠拍了一下巴掌,“这样大的事情,六郎居然不带我们,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面对程伯虎的后知后觉,屈突仲翔只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而李敬业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终于恍然大悟地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想必是小薛让六郎帮忙去当说客!咳,说起来这小子还真是运气好,木讷归木讷,偏偏就是有人喜欢。唉,论相貌论聪明,我们谁比不上他,偏偏他就这么好运气!” 说到这里,他的口气中便带上了几许咬牙切齿的意味,而程伯虎和屈突仲翔对视一眼,也都露出了沮丧之色。 李敬业程伯虎固然好色,但不过是在风月场中厮混,眼看就要到了成婚的年纪,愣是仍旧名草无主——人家苏毓可是至今还未表现出对任何一人的意思。要这么下去,就得等着家里头的安排了。至于屈突仲翔赚钱的本事虽然不差,但在女人缘上头同样没什么进展——有屈突申若这样一个大姐,他没整出女人恐惧症就很不错了。 三人正在长吁短叹地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一阵风似的窜了进来,四下里一望瞧见了程伯虎,连忙打了声招呼:“程大少。外头要是有人进来问,就说什么人都没看见,让我先躲一躲!”他一边说一边窜到了屏风后头。留下汤池中三个人面面相觑。 正疑惑间,外头一个侍女匆匆而入,冲着李敬业屈膝一礼道:“大少爷,外头有一队军士,说是有人偷入新罗善城公主和金仁问将军的房间,结果被人发现,刚刚巡山卫士发现他似乎逃窜到了这一方向……” 李敬业看了一眼程伯虎和屈突仲翔,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这里有没有人偷偷溜进来。我这个主人还不清楚么?告诉他们,要搜往别处去搜,这里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还有,这里不用人服侍,你让人去准备一下清水。要是还有人来问,一概给我打发出去!” 等到那侍女离开。程伯虎立刻没好气地朝那屏风后头喝道:“老燕,你这是怎么回事,没事贼瘾发作了是不是?那些新罗人不过是海外蛮子。要偷你也得拣个好的,这山上其他达官贵人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屈突仲翔上次被燕三救过一次,因此很是佩服那高来高去地功夫,听程伯虎前头的话还颇觉有些不忿,但听到最后,他顿时忍不住偷笑了起来。而李敬业和燕三这个大贼头打过几次交道,颇觉得其人有趣,此时也跟着吆喝道:“伯虎说的是,老燕你真是没什么眼光!” “你们三个知道些什么,没有大好处地事,我老燕怎么也不肯干!” 话音刚落,燕三便蹑手蹑脚地从屏风后面晃了出来,朝外头瞅了两眼,确定真的没人之后,他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在汤池边蹲了下来,伸手在池水中一叹,不由得啧啧称羡:“怪不得这骊山平日里就不许百姓上来,这汤池果然是好玩意!” “别东拉西扯!”程伯虎猛地把毛巾往水面上一拍,激起了大片水花,措不及防之下,李敬业和屈突仲翔被泼了满头满脸,而燕三却早就利落地躲开了去。等到水花散尽,他见三个人全都在拿眼睛狠狠瞪他,这才乐呵呵地转了回来。 “咳,那些新罗人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去做一桩大买卖。”他一边说一边捻动着自己那几根老鼠胡子,而那些胡子果然如他期望高高翘了起来,“嘿嘿,不得不说,我这个人还真是有做大事的天赋,这随便一翻,就让我找到了好东西,怪不得那些人上窜下跳地四处寻我!” 这老贼头又找到了什么重要地东西?李敬业程伯虎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上回李义府吃哑巴亏的 那一次着实是上演了一出难得的好戏,上官仪和李义破脸皮打了一架,最后虽说事情是压下去了,但也成功为李义府下马奠定了基础。 当下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东西?” 燕三神秘兮兮地咧嘴一笑,忽然冲屈突仲翔眨了眨眼睛:“这可是那位大小姐关照的生意,要是我敢随便出去乱说,那乐子可就大了!咳,看在你们的六公子和那位大小姐的关系,随便透露一点给你们也不打紧。因着屈突小子的关系,她心里很生气,这一生气么……嘿嘿,自然后果很严重,所以就雇了我帮着她找线索!” 他伸出一个巴掌晃了一晃,老鼠胡子顿时神气地翘得更高了:“要说大小姐还就是大小姐,上次救了这小子送了我三百贯,这次出手又是一百贯定金,大方爽快,事后还有两百贯,我当然乐意跑腿!” 这贼头居然是在为屈突申若跑腿!程伯虎李敬业全都大吃一惊,至于屈突仲翔在惊愕莫名之余,心中却不禁有一丝感动——原来,他那位大姊不是只会拎着他的耳朵教训,为了上次他地事,居然到现在还在锲而不舍地追查! “好了,三位,我还有事,今儿个的事情我会告诉那位大小姐,她一定会念着三位,再见!” 燕三潇洒地一挥手,站起身就想溜出门,谁知这转头一看,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刚刚还空无一人的门口,此时赫然站着两个人,把出口堵得结结实实。 “老燕,好久不见啊!”李贤笑吟吟地抱手站在那里,面上带着说不出的狡黠,“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想让伯虎去寻你呢,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省得我一趟麻烦!” 难得看到燕三瞠目结舌的模样,他自然万分得意。刚刚在外头看到大队军士,他心里就犯了嘀咕,到里头逮着一个侍女一问,得知事情缘由,他便断定那所谓地飞贼多半是燕三。他是常来常往的人,所以那些侍女也不敢拦他,更没有通报,任由他和薛丁山在门口不远处听壁角——为了不让贼头发现,他和薛丁山还特意脱了鞋子。 “哈,原来是六公子!” 燕三半辈子飘在江湖,也不知和多少人打过交道,这个年纪如此滑溜地也就一个李贤。此刻见李贤笑得灿烂,他自然是万分警惕,眼珠子一转便继续把屈突申若拉出来当挡箭牌:“六公子有买卖照顾我自然是好,只不过,屈突大小姐的那件事还没有……” “老燕,你和我什么交情,这点事情还要推托么?”要是真的那位大姐在眼前,为着心里那个疙瘩,李贤也不见得会退,更何况如今燕三不过是搬出了名字。他示意薛丁山继续堵在门口,自个忽然上前了两步,不偏不倚地挡在了贼头面前。 “就算我师姐知道了,也肯定不会让你拒绝我这个师弟地事,再说,老燕你似乎欠我不少情吧?” 不就是一个人情,哪里是许多情!燕三一想到上回两个师叔答应的那档子事,心里就直犯嘀咕,此时却只得抓了抓脑袋,旋即叹了一口气:“六公子说吧,究竟有什么事要我出马的!” 见这贼头答应,李贤便向薛丁山招了招手,回头见汤池中的李敬业程伯虎屈突仲翔齐齐瞧着自己,又想起刚刚燕三的感慨,忽然笑咪咪地建议道:“这三个在汤池里头,三个在外面,实在不像样子,老燕你不是想泡泡温汤么,不如一起进来说!丁山,你也下来!” 对于这样的好事,燕三自然不会反对,而李敬业三人更是想反对也没那个资格。结果,汤池中便挤了六个人,但仍然显得很是宽敞。见贼头坐在那里满脸惬意,李贤不禁好生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燕三虽说瘦削,但身上的肌肉却一点都不含糊,怪不得这么多年愣是没一次失风。 泡了一会温泉,李贤便把先头钦陵遇到贺兰烟的事情说了,顺便隐去了他吃抹掉小丫头那一部分。果不其然,听说这事,其他人当即大怒,而燕三这个贼头立刻明白自己接下了怎样的勾当。 他娘的,屈突申若那边“关照”的是新罗,而李贤这边则是吐蕃,都凑一块去了! 李贤见燕三脸上阴晴不定,忽然又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要是你能拿到好东西或是有用的消息,没得说,我给你五百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老贼头,大姊头,小丫头 燕三不是没看到过钱,但是,大生意接二连三上门,他出望外,甚至忽略了李贤狡黠的目光。反正高来高去是他原本就要干的事,顺带捞一票外快没什么大不了。想当初他那位老祖宗,不是偷东西偷到那位高祖身边去了,又怎么会混得这么轻松愉快? 温汤的滋味尝过了,他自然是不愿意多留,各自打了个招呼便溜之大吉。凭他的来无影去无踪,门口那些护卫侍女不过形同虚设,三两下就出了院子,消失在了蒙蒙夜色中。 虽说因为天子驾幸骊山,四处巡山卫士,这也加大了失风的危险,但如果不是那些新罗人养了一只鼻子太灵的异兽,他也不至于这么狼狈被人追着四处逃。好在最后一点去味粉终于发挥了功效,再加上李敬业的掩护,他那完美的记录上又增添了一笔。 泡了温泉,去掉了身上的味,又从李敬业那里捞了一套衣服,穿梭在林间的燕三自然满脸乐陶陶,差点一脚踩上了套索。好在他惊觉得快,这才不至于落到倒吊在树上那种局面。 “咳,这位大小姐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心里为屈突申若未来的丈夫默哀片刻之后,他便继续往里头闯,经过白露汤的时候还特意瞥了一眼,结果大为失望——里头并没有什么美人出浴的情景,他来得很是不巧。 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那个院子,他见院子里似乎有几个陌生面孔的护卫,忖度片刻便选择了上房。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到了屈突申若那间房的上头,他便轻轻伏下了身子,动作娴熟地揭开了一块瓦片。轻轻地把眼睛凑了上去。 房间中灯火明亮,但是,里头坐着的两人却脸色很不好看。贺兰烟固然是咬着嘴唇满脸不忿,屈突申若更是面色阴沉。一看就处在爆发的边缘。就在刚刚,后者听前者说了先头撞见钦陵地经过,震惊之余几乎拍案而起。 “申若姐姐。贤儿虽说和我提过,姨父和姨娘都不会放任了那些吐蕃人,但是。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贺兰烟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绞动着手中的帕子,光洁的额头上赫然是一个大疙瘩,“那个钦陵看我地目光很奇怪,仿佛是毒蛇似的,我昨天晚上一晚都没有睡好。” “贺兰,你确定那个人看你的时候,没有认出你地身份么?” 屈突申若忽然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问道。见小丫头似乎有些懵了。她便索性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目光直刺她的双眼:“倘若他只以为你是荣国夫人地侍女,那么,发现没法找到人,最多也就放弃了。但是。如果他分明认出了你,而非要闹出这一出。那么,事后掀起什么大风浪就很有可能。” “我只是那天在马球场上见过他一次,而且只是远远瞧见。他应该不至于认得出我吧?”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贺兰烟自己也有些不确定,眉头登时皱得更深了。想到若是嫁去吐蕃那种地方的灾难后果,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屈突申若的手,显然是六神无主方寸已乱。 屈突申若叹了一口气,今天的小丫头穿了一条鹅黄色的金缕刺绣锦纹长裙,上身则是一件五晕罗银泥衫子,虽说都是家常装束,但是,她却敏锐地察觉到,小丫头和往日不一样了。她知道那一晚贺兰烟是在冷泉殿过的夜,可直到现在,那眉脚眼梢间仍然流露出几许妩媚,眼下尽管带着忧色,但嘴角依旧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小妮子……她正想开口安慰几句,耳朵忽然捕捉到了几许奇怪地声音,神色一动便抬头往上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忖度外头院子中还有贺兰烟带来的护卫,她沉吟片刻便出去打开了门,喝令众人暂时退出去,这才转回屋子中,没好气地朝着房了,自然免不了一提在李敬业那里躲避了一下风头。原本想略过李贤那笔生意不提,但看到贺兰烟正好奇地盯着他不放,他眼珠子一转便干脆抖了出来,末了才嘿嘿一笑。 “贺兰小姐,刚刚你说地我也听到了一星半点,放心,有我燕三出马,一个打开房门便遁入了夜色。他一走,贺兰烟便急匆匆上去关上了房门,转身咬咬牙问道:“申若姐姐,为什么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屈突申若深深地看了小丫头一眼,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李贤的目的她非常明白,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贺兰烟再怎么说都是这个大漩涡中的人,若是一直瞒着,对于她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李贤不愿意说,那就让她来说吧。这样说起来,那个惫懒的家伙似乎并不懒,所有的事都自己兜了。 见贺兰烟的眼睛已经有点水盈盈的,她遂再无犹疑,开始一五一十地吐露自己知道的所有。她知道,李贤这个小子一定还有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那实在是一个滑不溜手的小狐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醉酒当歌,人生难得几回糊涂 李义府倒霉,刘仁愿摆脱了人生最大的一桩麻烦,此番然是轻松愉快。而这次和他住同一个院子的,还有因为上次凑巧见到皇帝李治而颇受赏识的裴炎。作为一个刚刚举明经得第,尚未拜官的弘文馆学生,能够跟着随驾骊山,这份宠信更是让旁人侧目。 两人住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容纳他们两个外加几个婢仆却还是够的。这一日晚上,刘裴二人屏退了旁人,席地对坐在院中喝酒,刘仁愿便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子隆,上回你和沛王殿下那个赌打输了,后来究竟输了什么利物?” 如果是别的问题,裴炎自然回答得出来,但是,对于刘仁愿的这个问题,他却着实感到无从下手。当初那个赌就来得奇怪,事后的发展则更是奇怪——李义府贪赃枉法嚣张跋扈,这事举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谁会料到这样一个深受帝后宠信的宰相,竟然也有落马的这一天?谁会想到李义府被流放,被弹劾得灰头土脸的刘仁愿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那位沛王看似只是一时兴起打的赌,如今他却时时刻刻没法忘记,就连在天子面前出彩的喜悦,也因为这件事而淡去了几分。 他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苦笑一声道:“刘将军,不瞒你说,这利物,沛王殿下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来提取。”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嚷嚷:“谁说我没来提取?我现在可不是来了!” 李贤带着张坚韦韬兄弟兴冲冲地进了院子,见席地而坐的刘裴二人面露愕然,他不由嘿嘿笑道:“怎么,刘将军和子隆兄不欢迎我这个不请自来的酒客不成?” 这时。刘仁愿和裴炎方才反应了过来,慌忙起身相迎,待要行礼却被李贤笑嘻嘻地扶了起来,甚至还一把拉过了张坚韦韬。硬是让四人全都坐下。他这才脱了鞋子往刘裴二人中间一坐,抱起酒坛闻了一口,旋即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这酒不错!” 对于李贤的这一秉性。张坚韦韬已经是见怪不怪,而刘仁愿和裴炎虽说听到过一些风声,可是看到这位主儿如此做派。还是有些吃惊。刘仁愿向来是洒脱之人,一惊过后就立刻笑道:“这已经是窖藏了好些年的陈年美酒,我总共也就带了两坛子上骊山。因着和子隆说话投机方才拿出来待客,沛王殿下居然只是认为不错?” “说不错就已经是给你老刘面子了!” 李贤放下酒坛子,顿时扳着手指头开始历数自己喝过地好酒,当听说薛仁贵那天拿来招待的是高昌葡萄酒时,刘仁愿惊诧之后竟是忍不住怪叫了一声:“自从高昌灭国之后,这葡萄酒的制法固然是传回了我大唐。但终究还是比当初高昌秘法酿制的要差一些!薛将军那两坛子酒大约是太宗皇帝当初御赐地,如今竟全都到了沛王殿下你肚子里,真是福分不浅!” 老薛居然这么大方! 一想到自己喝下去的不是酒,而几乎是等重量的黄金,李贤也不禁吓了一跳。但旋即笑吟吟地冲刘仁愿眨了眨眼睛:“所以我说嘛,老刘你这酒只是不错。你还偏不服气!” 他一面说一面歪头看着裴炎,直到把一个不芶言笑地木头人看得脸色微变,他这才打趣道:“子隆兄。这骊山上的温泉滋味怎么样?我昨儿个遇着了于大人,他上次在父皇面前那里遇到过你一回,对你的才学可是赞不绝口,这‘有奇节’三个字评价,可是要羡慕死别人了。” 虽说于志宁因为早年立场问题早就无权失势,但其学问人品在天下读书人之中自然是赫赫有名。闻听这三个字地赞语,就是裴炎也禁不住动容,正要谦逊的时候,他却见李贤眼神有异,顿时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平生唯一一次率性而为,结果那个赌却输了,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这裴炎还真是个闷葫芦!对于裴炎的沉默,李贤自然很不满意。以区区弘文馆学生而得以伴驾骊山,年纪轻轻的裴炎这名士之称已经是传出去了——这年头只要君王看重,什么升迁拔擢的规矩都可以往后挪,他那位老爹从来就不是循死理的人,大约眼下就已经在考虑怎么用人了。他既然先行一步赢了一个赌,不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老刘!”李贤毫无拘束地把面前一碗酒喝干,便冲刘仁愿笑道,“回了海东之后,告诉刘仁轨老刘头,他那句‘天将富贵此翁耳’我听说了 太公八十遇文王,他这年纪还小着呢!如今李义府已子估计也能安生了。你也是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没事忧馋畏讥,大将就应该有大将的风度!父皇地心意不会轻易变,再说,我那太子五哥也不是摆设,他可是太子!” 这无疑是赤裸裸的明示,别说刘仁愿心情激荡,就是裴炎也深感震动。李义府虽去,朝中大臣却无一人敢掉以轻心,毕竟,李义府之前也有过外贬,却只在一年后就卷土重来,谁能担保此次就能一劳永逸?可是,李贤偏偏就用自信满满的口气担保了。 刘仁愿虽然谨慎,但毕竟是军人,终究生性豪爽,闻言立刻捧起酒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末了重重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我一定转告正则!嘿,有了殿下这句话,我自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正则那里也不必时时刻刻胆战心惊了!” 而裴炎心中却被那句太子五哥堵得满满当当,自从册立了武后以来,留在皇宫的皇子就只剩下了三个,皆是武后所生。虽然听说李弘李贤李显兄弟友爱,太子李弘和沛王李贤更是俨然一体,但就他的观感来看,李贤实在是过于聪明,难保不会有另外地想头。前有玄武门,后有承乾李泰的夺嫡之争,让他异常担心这皇室兄弟之前地亲情。 想到这里,他忽然双捧起面前那碗酒,对着李贤高高举到头顶,然后二话不说地一饮而尽。许是一下子喝的太快,前襟竟是被酒液濡湿了一大块,他却不管不顾地用袖子随意一擦,旋即笑了起来:“怪不得人说沛王最喜喝酒,着实痛快!” 裴炎难得如此洒脱,李贤看着自然高兴,刘仁愿更是亲自起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便又抱来了一瓮酒——这却不是那种小巧的酒瓮,只看刘仁愿吃力地模样,还有那巨大的家伙,李贤便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神情。他固然高兴了,裴炎却是大吃一惊,而张坚韦韬兄弟面面相觑了一会,心中同时下了决心。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位主儿看好了,若是再来一次误闯白露汤,他们这条命可禁不起再一次惊吓! 一瓮酒打开,李贤干脆亲自抱起酒瓮斟酒,如此一来,其余四人自然不好浅酌慢饮——事实上,当一开始换上了大酒碗之后,便注定今夜又是不醉无归之局。十几碗下肚,眼见裴炎已经是满脸通红醉眼迷离,刘仁愿也只是略好一些,李贤忽然拍起了巴掌,高声吟道: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一曲吟罢,见裴炎一头栽倒在地,他不禁哈哈大笑,旋即命张坚韦韬两兄弟将人搀扶进屋。等到只剩下他和刘仁愿二人,他方才坐近了一些,一把夺过了刘仁愿手中的酒碗。 “老刘,我派人查过,你遇刺的事情,如今是新罗人嫌疑最大。” 刘仁愿刚刚那一口酒还没喝完,乍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呛得连连咳嗽,满身酒意顿时去了一半。他勉力瞪大眼睛盯着李贤,结结巴巴地问道:“殿下……殿下如何这么肯定?” “你甭管我干吗这么肯定,我只问你,老刘,我坑过你么?”见刘仁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李贤顿时嘿嘿一笑,竟是不管不顾地伸手搭上了人家的肩膀,浑然不顾这动作是否逾越尊卑老幼,“看如今高句丽上窜下跳的架势,大约我朝联合新罗攻打高句丽的时候也不远了。但是,新罗人的目的是海东全境,所以你记着,回去之后当心点,别一个不好把自己搭进去。” 这句话说完,他便看到张坚和韦韬从房中出来,立刻松开了手。见自己那个酒碗已经空空如也,他索性抱着酒瓮痛饮了一阵,搁下之后,他不禁哈哈大笑,身子便有些摇摇欲坠,忽然两眼一闭栽倒了下去。见此情景,张坚韦韬两兄弟慌忙上前,向刘仁愿招呼一声,便一左一右搀扶着李贤往外走去。 那地上的席子早就被酒液濡湿得不成样子,刘仁愿身上也湿了大片。直到只剩下了他一个,他才使劲摇了摇脑袋。什么叫做一个不好把自己搭进去,这沛王的暗示究竟是什么意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相扑本武戏,男儿人人趋 “真无聊啊!” 树冠如华盖的槐树底下,李敬业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忽然长长哀叹了一声。没有人盯在屁股后头催促读书练武,可以成天泡泡温泉喝喝美酒,顺便和侍女调情戏耍,这日子是很逍遥悠闲不错,但是,这一天两天不打紧,三天四天也还不错,可五六天下来,他简直感到身上像是生锈了一般,就连人也昏昏沉沉,看着几个绝色侍女都提不起精神。 “谁让敬业你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就和一头猪似的!”程伯虎晒然一笑,见李敬业跳起来要和他拼命,他立刻嘿嘿一笑迎了上去,只用了三招就把人按倒在地,最后还拍拍巴掌道,“横竖这天气适宜,干脆我们拉上一伙人相扑怎么样?” 屈突仲翔最擅长相扑,闻言立刻大声叫好,薛丁山最近终于活络了一些,正觉着闲得发慌,也同样跟着附和。而灰头土脸的李敬业好容易爬起身来,呸呸两声之后就恼火地反对道:“什么相扑,那是人家军汉最喜欢玩的把戏,要玩就动真刀真枪,否则有什么意思!” 四人争执不下,李敬业瞥见旁边脸上盖着一明,他们是唐人。至于另两个在同伴自认是唐人之后,同时也表示新罗是大唐藩属,自然应当用唐人的身份参加相扑大会。 “真是强大啊!” 李贤轻轻嘟囓了一声,而旁边正在埋头记录的小吏无意中捕捉到了这句话,立刻茫然地抬头瞧了一眼,看不出什么名堂方才继续忙活自己地,心里却颇觉得莫名其妙。这四个新罗人看上去并不算太强啊,沛王殿下说他们强大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己举办的比赛,李贤当然不好参加——自己知道自己地底细,他一没把握赢过程伯虎,二没把握赢过屈突仲翔,因此平日打打闹闹也就算了,这时候上去丢脸他绝对敬谢不敏。然而,当他看到程伯虎拍着胸脯向他保证,一定是初试最好试金石的那个人时,他还是差点下巴落地。 那个黑身卷发的彪形大汉,不是他买来地那个昆仑奴么? “嗬……嘿!” 当连续第七个人被那昆仑奴一下子摔出去老远的时候,等候进行初试的人群终于有些轰动了,更有人掂量起自己这瘦弱的身板是否经得起这一下狠摔,然后偷偷地当了逃兵。就在此时,昆仑奴旁边的一个小吏不失时机地神气活现介绍开了。 “各位,这昆仑奴是沛王殿下买来的家奴,天生力大无穷最是悍勇!各位既然有心夺取头名,又想博得陛下和娘娘青睐,便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高,实在是高!神态自若地面对着周遭的注目礼,李贤对于程伯虎这一手顿时刮目相看,而当他看到接替昆仑奴上来的另一个人时,再一次使近吞了一口唾沫。 那个人居然是他收的第一个真正手下,程伯虎的便宜徒弟陆黑!天哪,这程伯虎聪明啊,如此一来,两人竟是多了无数实战演练的机会! ps:虽然是废话,但是还要严正声明一下。相扑原本就是我们中国的传统武戏,唐宋的时候流行一时,后来才被小日本学了过去。而因为清朝禁武,好好的传统就此完全变成了别人的,nnd,注册成自己的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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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群中地一声嚷嚷。李贤立马看到程伯虎神气活现地进了院子,而在他后头同样自信满满的,则赫然是单身前来的屈突仲翔。迄今为止,报名地军士已经达到了一个很恐怖的数字,而世家子弟却还只有几十人。来参加初选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因此这两个抢先的自然引起了众多人的注目。 眼看场中的陆黑一个利落的右扑。肩胛忽然使力,猛地将对手掀翻在地,程伯虎不禁一阵哈哈大笑。高嚷了一声好。此时,陆黑方才看到了来人,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上前叫了一声师傅。 这下子,刚刚还以为那只是玩笑的众人顿时全发起了呆——程伯虎年纪至少比陆黑小上七八岁,居然真是人家地师傅?更有人在心里暗自打鼓,这徒弟如此,师傅该有多厉害?当众人看到那个昆仑奴也上前向程伯虎唱了个诺,这惊讶的叹息声更是此起彼伏。 那小吏得了李贤的眼色,当下满脸堆笑地上前奉上两块木牌:“程大少,屈突公子,这是复赛的木牌,二位……” “若是不比过,怎么让人服气!”程伯虎一时兴起,哪里管这一套,拨开那小吏,便脱了外头的大衣裳随手往地上一扔,兴冲冲地站到了陆黑地对面,用力拍了拍胸脯道,“小黑,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有什么长进!” 这家伙真是一头货真价实地蛮牛!李贤见陆黑依言拉开了架势,顿时无力地在脑门上拍了一下——这下可好,估计不少准备报名的都得被程伯虎吓走了。看来以后若是再举办相扑大会,一定不能让这头蛮牛上场!这个念头才考虑没多久,就只听一声大吼,场中两人已是分出了胜负,结果可想而知。 程伯虎乐意炫耀,屈突仲翔却不愿意让人拿来和他作比较,当下也顾不得是否会有人指斥他走后门,取了木牌便匆匆走了。而出了一身大汗的程伯虎自然是大为爽快,抱着双手往李贤身边一站,端地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李贤但见无数殷羡的目光朝自己身边射来,不禁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心中生出那么一丝得意。 别看程伯虎如今这么风光,当初要不是他那句话,这家伙还不就整一个道地的纨绔? 程大少的华丽登场之后,这一日仿佛成了世家子弟的专属日,先后有好几拨人前来应试。这些都是家里世传的功 底下更是非同小可,十个人当中有九个人通过,阿健好几回被摔得灰头土脸。由此一来,原本对世家子弟能够获得优待颇有看法的军士全都闭上了嘴——高门有钱有势,同样也请得起好的教师,所以纨绔固然不少,这高手同样不缺。 而参赛的吐蕃人新罗人同样拣在了这一天,吐蕃人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石锁。看到重达百斤的石锁在几人手中仿若羽毛般轻盈,李贤的脸色自然有些不好看。而新罗人却似乎对相扑不太擅长,四个里头淘汰了两个,就是那两人,也不过*了小巧腾挪的功夫方才涉险过关。 就在夕阳西下整个地方没剩多少人的时候,李敬业方才鬼鬼樂樂地闪了进来,见程伯虎不在,他立刻满脸谀笑地往李贤身边一坐,这才低声问道:“六郎,我能不能不参加?” “这事情又没人逼你?”李贤莫名其妙地瞧了他一眼,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只是敬业你兵器上头干不过伯虎,如今这相扑上头居然连仲翔也不及,这文字上头小薛似乎也有超过你的趋势。如此下去,你可是没一样出挑的。” “哼!”李敬业闻言自然是气急败坏,眼珠子一转便立刻耸耸肩道,“这蛮力有个屁用,有万夫不挡之勇的那叫蛮牛,读书读得再好,不懂得使用也是读死书!要是真正到了战场上,还不得看脑子?不说这个,六郎你上次交待过的事情,我找金明嘉提过了。嘿,听说是买卖高句丽战俘,金明嘉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还咬牙切齿地说什么要让他们吃够苦头,那一百万钱的事情我索性提都没提。” 这家伙真够贼!李贤白了李敬业一眼,心里却异常满意。只要那个买卖人口的胖子如实支付一百万钱,这一次相扑大会的奖金就扯平了,也省却了他不少脑子。话说回来,上次燕三受屈突申若的雇佣去新罗人那边查探的事情,如今似乎消停了,可那个大贼头究竟在那边偷了什么东西? 脑海中隐隐约约浮上了一个念头,还没等他彻底想明白,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句话:“六郎,我想起还有要事,我先走了!” 李贤一转头,见李敬业仿佛火烧屁股一般从侧门溜了出去,跑得贼快,不禁呆了一呆。而正在此时,正门那边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原本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众多军士忽然让出了老大一条宽敞的通道,紧接着,几个盛装女子便笑吟吟地朝这边走来——李焱娘、殷秀宁、傅燕蓉、苏毓……唯独不见屈突申若。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那位最喜欢凑热闹,最喜欢戏耍他的大姊头怎么不见了? “六郎,找什么呢!”走到李贤面前,李焱娘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这才眨了眨眼睛,“你可是真会出主意,一句话让骊山上下鸡飞狗跳,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说到这里,她忽然重重地在李贤肩膀上拍了两下,又神采飞扬地赞道,“男子汉大丈夫,有工夫就应该在比武场上见真章,我和申若一样,最恨的就是纨绔。六郎你放心,从明儿个开始,我非把那些明明身体不错,却不敢来参加初试的人全都揪过来不可!要是连这第一关都过不了,哼哼,他们也别说道自己是男人!” 这帮娘子军中,除了一个大姊头之外,李焱娘最喜欢开玩笑,殷秀宁性格最为爽朗,傅燕蓉犹如邻家大姊,苏毓只要人家不惹她,平日更是文文静静……若真是说起来,这些高门贵女固然上得马拉得弓,比等闲男子更加彪悍,但却很少耍大小姐脾气。此时李焱娘这番话激起了众女的共鸣,她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到了最后,殷秀宁竟是一巴掌拍上了桌子:“要不是我们都是女流,不能参加这相扑之戏,怎么也不能让男子争先!”她忽然瞥了李贤一眼,嫣然笑道,“六郎,你这个英国公的高足若是不出场,这比赛怎么也没意思,干脆也上场比一遭吧!有我们姐妹给你打气,你的功夫又不赖,自己举办的比赛自己夺得头筹,传扬出去可是大大的风光!” 李贤原本不打算在赛场上献丑,但在一道道热辣辣的目光中,他心中忽地生出一股豪气。这学了一身武艺,在会会天下英豪之前,何不先拿出去试试?就算输了,以他的年纪也没什么丢脸的!须眉怎可输巾? “好,焱娘姐既然这么说,到时候就麻烦各位给我呐喊助威了!” 口虽然夸了,但李贤却暗自打定了主意,李敬业也休想逃跑。即便真的要出丑,他也得拉一个垫背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仿若无心,却教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几天的筹备和初试复试之后,最终有分在御前一展身手二人。这其中,有出身的世家子弟共有十七人,占了一多半;军士十一人,无不是十六卫中的佼佼者;新罗勉强入围了一个,倒是吐蕃参赛的四人颇为强悍,过五关斩六将之后,竟有三人得以入围。然而,引人注目的是,李敬业程伯虎屈突仲翔薛丁山这四个沛王伴读,全都在最终名单之列! 要不是很多人都看过复赛中那几场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的比赛,肯定会认为这四人能够全部出线,内中必有猫腻。然而现在……不得不说,要站在这帝后面前,还是得付出代价的。不过,最大的爆炸式新闻是,沛王李贤将亲自下场和最后的头名角力! 此时此刻,李敬业站在场中,暗自把李贤咒骂了个半死。莫名其妙地进了复赛大名单,又被李贤用先前的债务关系逼迫,他不得不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这才得以跌跌撞撞杀进最后决赛。而代价就是,他全身上下多了不知多少瘀青! 他娘的,他从来就不是以力气取胜的人,为什么要和这些蛮牛比力气! 看着他那个身高六尺膀大腰圆的对手,他简直欲哭无泪。他又不是出了名力大无穷的程伯虎,这样彪悍的对手,让他从何入手? 高高的看台上座无虚席,初秋虽然阳光不再像盛夏那般猛烈,但上头仍旧搭起了凉棚,五颜六色的彩旗四处都是。那些大一些的全都写着各色标语,悬挂在主台上的横幅上赫然是“大唐第一届相扑大会”几个大字——而那几个字,正是李贤把上官仪拖过去写的。 由于是难得一见地盛会。因此原本该在长安皇城东宫中处理政事的太子李弘也被帝后宣召了来,除此之外,许敬宗上官仪刘祥道外加各色大臣一个不少,全都坐在帝后左右观看底下的盛事。这中间自然是有人赞叹有人不以为然。许敬宗是击节赞赏的代表,刘祥道则是板着面孔地典型。前者称赞这是弘扬武风,后者则冷不丁冒出一句玩物丧志。 对于那两位的打擂台。李贤丝毫不以为异,他身边还有一个刨根问底的李弘呢!大约是在长安城中被一群大臣围着闷坏了,坐在他身边地李弘格外话多。一而再再而三地盘问他这比赛是不是别有文章,最后甚至坚决阻止他上去冒险。 “老哥,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好了!”李贤瞥了一眼上头的帝后,见自个的老爹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那拼斗地两个身影,而自个的母后则是不时瞥向你来我往不分上下的刘祥道和许敬宗,最后方才转过目光对李弘挤挤眼睛。 “我大唐北驱突厥南定诸蕃,还不是*的将士用命?我今儿个下去比一场,五哥你到时再趁势向父皇提出。军中一年一大比,选出勇猛之士充亲勋三卫……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弘这太子也不是当了一天两天,闻弦歌知雅意,立刻心领神会,只觉得这好事全都自己担纲。李贤反而落下了一个贪玩胡闹的名声,不禁又有些犹豫了起来:“六弟。这事明明是你的手笔,不如你自己去向父皇进言不好么?” 自己这个哥哥还真是心性纯良啊!李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趁人不注意。他便用手在李弘肩膀上捏了两记:“你是监国,文臣固然是觉着你这个太子不错,可是军中呢?那些将领纵然是可以了解朝中动向,可是寻常军士只会注重一个问题,谁给了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正准备再给李弘洗洗脑子,身后忽然伸出了一个脑袋,侧头一看却是李显。李显兴奋地攀着两个兄长地肩膀,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五哥,六哥,以后若是有机会,也让我下去和他们比试比试怎么样?” 好好的说话被李显这么一打岔,李贤顿时气结,正欲呵斥的时候,他忽然瞥见李弘面露痛苦,连忙问道:“五哥,怎么,不舒服么?” 李弘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半晌面色才好看了一些:“没事,兴许是最近忙碌了一些,有些头晕罢了。”见李贤似乎不信,他干脆转头狠狠瞪了李显一眼,“都是你,手那么重,我的肩膀都被你捏得痛死了!” 见李弘岔过话题和李显说笑,李贤心里直犯嘀咕,认认真真往自己这位太子哥哥身上这么一打量,他方才发现那身太子袍服愈发显得宽大了,而李弘的脸色虽说不像以前那么苍白一片,但是那隐约泛出地红色却不像健康的红润,看得不由让人担心。 他这个太子哥哥似乎也没少锻炼身体,怎么就偏生一幅弱不禁风地样子?他正疑惑的当口,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鸣锣,转 看时,只见李敬业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赫然灰双眼睛正恶狠狠地朝他瞪过来。 咳,人家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都赢了,敬业你要怪就怪自个太弱吧! 李贤不闪不避地迎上那目光,最后还回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果不其然,李治大约是看在李绩的面子上惋惜了一番,而李绩却在那里捋着胡须笑道:“这人一生自然有胜有败,敬业在习武上资质不过普通,却常常不肯迎难而上,今天的败仗并不是坏事!” “话说回来,英国公还真是教出了一批了不得的年轻人,这三十二人中居然让他们占去了八分之一,已经足可骄傲了。”上官仪微微颔首,又朝李贤笑了笑,脸色忽地又沉了下来,“只是吐蕃那三个汉子连战连捷,倒让人刮目相看。” 这话的弦外之音无疑是有些担心的意思,当下众臣之中揪胡子的顿时就多了。而御座上的李治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置之一笑,和武后交换了一个眼色,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就算再有万夫不挡之勇,上了战场也不过尔尔。吐蕃人若是以为这样就能向我大唐示威,倒是显出了他们的底气不足。” 李贤在复赛的时候就看过这三个人的本事,虽说确实是大力士,但相扑并非完全*蛮力,更重要的还有技巧,因此他仍是坚信程伯虎和屈突仲翔两人有一拼之力。再说,他昨天观战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颇有意思的人物,因此更不信这三个吐蕃人就真的能够一路夺冠。 “父皇说的虽说没错,但儿臣认为那三个吐蕃人撑不到最后。”他转身向李治一躬身,忽然涎着脸道,“不知父皇可敢和儿臣一赌,儿臣赌的是,最后必定是我大唐勇士获胜!” 李弘闻言不禁气结,往日李贤和他老是玩这一套就算了,现如今居然打赌打到父皇头上了!只是现如今最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眼下那三个吐蕃人已经连胜两场进了前八,李贤就算有这信心,打赌也没有必要吧?而且,刚刚他这个弟弟分明是运足了中气,别说旁边的人,就是不远处的吐蕃使臣一行,也该听到了这话。 “哈哈哈哈!” 李治终于指着李贤大笑了起来,好容易止住了笑声,他这才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朕早就听说你喜欢和别人抬杠打赌,想不到今日打赌打到朕头上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另一头投去了一瞥,其他人见状纷纷转头,只见钦陵单身朝这边而来,显然是听到了刚刚这话。此时,御座上的李治便朝旁边的卫士首领微微点头,众卫士立刻让开了一条通路。 “外臣拜见陛下!”钦陵近前深深施礼之后,便笑容可掬地说,“日前这相扑大会的风声一出,我那几个属下就全都想要见识一下大唐英豪的风采,原本就没想着什么夺魁之事,陛下若是真的肯和沛王殿下打赌,外臣倒是要诚惶诚恐了。” 这家伙居然到现在还是如此低调!那为何当初会在半道上截下贺兰烟,又口出大言,那时小丫头可是扮的他外婆荣国夫人的侍女! 李贤愈发觉得钦陵这个人难以捉摸,但此时更懊恼的则是到手的赌注飞了。就在这时,武后忽然插话道:“想不到钦陵正使此番前来,既带来了吐蕃马球高手,又带来了这样的非凡勇士。陛下不妨赐以他们官爵,留他们在朝为官如何?” 高,实在是高! 李贤见钦陵一下子露出了呆滞之色,再见群臣连连附和,简直想伸出大拇指称赞叫好。 大唐的蕃将向来不少,从高祖和太宗皇帝时开始,就有使用外族内附的降将的传统,而且还出了不少忠臣猛将。而另一头在座的新罗人中,除了金明嘉和新罗使臣,包括金仁问等人在内,名义上都是唐臣。当然,吐蕃和新罗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是武后并未开口留下钦陵,而只是把目光对准那三个随从的原因。 “皇后娘娘如此厚爱,外臣惶恐,只是……” “不论胜负,朕都赐封他们为左骁卫司戈!”李治看到下头又一场比赛分出了胜负,忽然抚掌连声赞叹,复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李贤,“贤儿,多亏了你,朕好久没看到让人如此血气贲张的相扑了!” 虽说知道这不过是一句托辞,但老爹心情好总归是好事,李贤连忙笑嘻嘻地谦逊了一番。再看钦陵脸上没了刚刚的春风得意,他顿时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他这母后可不是省油灯,这回非叫你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煌煌大唐岂会无人? 头梳一根小辫,上身赤裸,腰间系的是牦牛皮的腰带,结实的牛皮快靴,护腕护膝一应俱全。不消说,这就是过五关斩六将,如今挤入四强的吐蕃人索嘎勒。钦陵的父亲禄东赞昔日出身贫寒,索嘎勒正是他昔日友人之子,如今噶尔家族在吐蕃执掌大权,索嘎勒自然水涨船高,凭着一身硬功夫和蛮力,号称吐蕃第一勇士。 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程伯虎揉搓着双手神采飞扬地站在了场中。他天性豁达,尽管看到连屈突仲翔也在对方手下饮恨而归,却并没有多少患得患失,反而心中战意高涨。 同样赤裸上身的他跨入场中时,甚至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甚至还有余暇往四周人招了招手,一时又引来了大片欢呼呐喊——在李敬业薛丁山屈突仲翔三人落马,世家子弟军团只剩下了他一个的情况下,占了高台上观众近一半的人自然是把他当作了唯一的希望。 “都这个时候了还记得耍帅!” 由于李治开口留下钦陵坐在了一边,因此李贤干脆避开了去,挤到了薛丁山等人中间。这天他那老外婆没有来,贺兰烟自然没影,而旁边的娘子军中也唯独缺少了屈突申若,这也让他分外疑惑。只是,铜锣敲响之后,他便没功夫考虑其他勾当,只顾着直勾勾地往那一来一往的两人瞧,心中恨不得程伯虎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 而程伯虎还确实争气,虽然自个力气也不小,但他根本没打算和对方硬拼,觑准了对方扑来的方向,他每每差之毫厘地闪避开。竟是完全缠斗不沾身的打法。足足一盏茶功夫,他愣是耍得那索嘎勒团团转,最后等到对方转得晕了,他忽地自背后着便欠了欠身,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若不是如此。沛王殿下同样勤于练武,也不至于进益落在他后头。” “贤儿人虽聪明。分心地事情却多,胜不过伯虎这个心无旁骛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武后这时方才插了一句,转而对另一边地钦陵微微一笑。“那位索嘎勒能够连战连捷,也确实是高手,吐蕃果然是人才辈出。” “谢皇后娘娘夸奖。” 钦陵慌忙称谢,心里却着实懊恼。自己看好的索嘎勒居然输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为了颜面而让他们显露实力,如今只能看看央措是否能够取胜。只不过,这天朝皇帝居然开口留人,他若是强行拒绝,一定会让将来大计全盘泡汤,看来先前准备还是不够充足。就算能够东扩,这大唐暂时还是惹不起的。 那边地谈话李贤自然听不到,但是,对于程伯虎大显神威赢了索嘎勒,他还是异常高兴,刚刚最后那一下的欢呼中,他的声音最是响亮。除了这个,倒是李焱娘的热情让他吓了一大跳,就程伯虎一下子把对方扔出去那会,李焱娘竟是抱着他的胳膊狠狠挥舞了几下。 他觑看了一眼旁边浑然没事人一般的李焱娘,心中着实犯了嘀咕。这一位虽说是尉迟恭的儿媳,但却是续弦,进门没多久丈夫就死了。若是按照时人的风气,只怕早就改嫁了,可李焱娘愣是没有,家务操持得井井有条不说,还和屈突申若众女照样打成一团。 而娘子军当中另一位少妇傅燕蓉虽然有丈夫,但由于她出身将门,又交游广阔,虞家自虞世南去世之后便不复往日光景,因此对她并不怎么拘管。此时此刻,傅燕蓉正亲密地抓着苏毓地肩膀,正对下头另一对开始比赛的兴奋地指手画脚。 这么一想一分心,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底下的景况,等到山呼般的喝彩声响起时,他方才赶紧往下头瞧,结果让他大喜过望。就这么一会儿,居然另一对也分出了胜负,而胜者正是他先头看好的那个军士!此时,他再也难以按捺心头兴奋,一溜烟地回到了主台,笑嘻嘻地和同样兴高采烈地李弘李显兄弟伸掌互击了一下。 我煌煌大唐岂会没人胜得了几个番子! 两个最后对战的都是大唐子民,李治武后大悦之余,少不得命卫士将人带上。程伯虎是常常面见君 ,应对之时自然是礼数娴熟丝毫不差,而另一个人虽伍,但进退自有章法,并不似寻常人那么畏怯,李贤一时兴趣大起。 既然是天子垂询,自然少不得自报家门,当那人自陈姓盛名允文,今年二十五岁的时候,李治忽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很快便笑道:“想不到军中竟有如此豪杰,若非此番大会地缘故,朕竟是险些错过。你既然姓盛,可是盛彦师的后人?” 盛彦师三字一出,那盛允文立刻连连叩首,自陈乃是盛彦师族孙。而李贤却因此而更好奇了,须知隋唐年间英雄辈出,他也就听说过那么一些赫赫有名的,怎么也不可能认识所有人,当下见李敬业在身边,他连忙悄悄问了两句,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他老爹口中的那个盛彦师,竟是伏杀了赫赫有名的李密!只不过这盛彦师比较倒霉,后来被徐圆朗俘虏了一遭,虽然未曾投降,但事后徐圆朗事败后,此人竟然被赐死。这些话暂且不提,而盛彦师其人还有一项鼎鼎大名,那就是他昔日曾经是宋州有名的游侠! “此事早已过去多年,就算你是盛氏族人,朕也并无偏顾之意。当年旧事早已过去,你如今以武勇重新见用,正可复盛氏荣光。”说到这里,李治又朝程伯虎点了点头,这才吩咐道,“你二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下去好生较量。盛允文,你且用心,无论胜负,朕都会拔你为亲卫!” 在如今这种尚重资荫的情况下,亲卫一向是勋贵子弟的出仕之阶,那盛允文自然是感激涕零。虽说刚刚天子亲口允诺无论胜负都会用他,但家道中落多年,他哪里肯放过这一御前露脸的机会。 等到程伯虎也下了场之后,他立刻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实力,拿出了十分精神应战,来来回回十几个回合,程伯虎终究在经验上头输了三分,兼且盛允文小巧灵动的功夫更胜一筹,终于觑了个空子将其扑倒,拿了这头名。 眼看程伯虎输了,李治便拿眼睛瞧旁边的李贤,就连武后也笑吟吟地问道:“贤儿,你真要下去?” “儿臣生性最爱武,如此高手,若不能交手看看,岂不是可惜?” 如果说最开始李贤只不过是为了不在李焱娘众女面前露出畏怯,此时他就是货真价实想要和别人较量一下。程伯虎他们几个伴读平日厮打的时候固然不给他脸面,但也就那么几个人,他一直没法找到其他对手。此时此刻这兴致一上来,他哪里顾得上下场去是输是赢。 盛允文原本以为李贤下场不过是一句玩笑,此刻见这位沛王真的脱了上衣下场,顿时大吃一惊。在李贤炯炯的目光下,他忽然解开了一直以来没有脱下的上衣,露出了一身白练似的肌肉。而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前胸后背尽是纹着锦绣似的花纹,看上去犹如白玉柱上镶翡翠,让众人惊叹不已。 好一条英武的大汉! 那盛允文终究是压抑得久了,如今这一身纹身亮出来,自然是要亮出压箱底的功夫,摆开一个架势便张开双手等着李贤出招。而李贤原本就知道自己实力不如人,哪敢放手让别人攻,此时见对方摆开了架势,大吼一声便率先冲了上去。而就在此时,一帮娘子军立刻开始为李贤呐喊助威,连带着邻近一大片都开始了一边倒的吼声。 见对方右脚似乎有破绽,他先是直冲而去,待到近前忽然脚下一停,竟是奔盛允文右胁而去,那动作又准又狠,正是李家几位名师教导的成果。然而,就在近身的刹那,也不见盛允文如何作势,双肩一沉一晃,竟是不知怎的脱出了那势大力沉的一扑,然后又是一拉一带,他竟是一下子跌了个跟斗,用了一个侧空翻方才站住了。 “好!”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看台上顿时响起了阵阵喝彩。 “好手段,若是比赛我就输了!”对于自己的败北,李贤丝毫没有半点忌讳,笑吟吟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道,“可今天我只是为了来会会高手,所以便再吃我这一扑!” 在看台上一片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李贤忽地又冲了上去,恰恰和对方合抵在一处。两三息分开来片刻,又是你来我往角抵在一起,那怒吼声竟是响彻云霄。 败都败了,小爷我好歹砸了将近百万钱下去,不赚个够本摔个痛快,怎么能够轻易放手!虽说身上被撞被抵的地方痛得厉害,但李贤还是兴致越来越高,比起刚开始的生涩,脚下步子纯熟了不少。能够出这么一身大汗,真是爽快!正可谓,但看血气张,虽败亦荣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自投罗网?恰原来是一份大礼 “哎哟!阿萝你轻一点!” 趴在床榻上,李贤禁不住叫嚷了一声,可话音刚落,他却忍不住龇牙咧嘴做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早知道恣意过后是这个下场,他就不下去逞能了,弄得这一身瘀青是怎么回事!话虽如此,想到一场比完之后全场山呼海啸似的喝彩声,他禁不住又神采飞扬了起来。 虽说是输了,但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真是不错! 阿萝瞥见李贤嘴边露出的那一丝笑意,哪里会不知道这位主儿所思所想,心中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 别说亲王,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贵介子弟,看到昨儿个那个盛允文的身手,也断然不会下去自讨没趣,偏偏李贤明知肯定是输,却还不管不顾地下场。不过那个盛允文也着实可恨,面对皇子,就不能相让一下子么?想到这里,她手上忽然加重了几分力道,结果自然而然又引来了一声痛呼。 “贤儿,你没事吧!” 随着这一声痛呼,一个人影忽然冲了进来,随即扑到了床榻上。李贤勉力抬眼看去,见是满面关切的小丫头,顿时把龇牙咧嘴的样子都收了,但那笑容着实比哭还难看:“没事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涂抹一点药膏就没事了!” “这背上都是瘀青,居然还说没事。”阿萝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声,见贺兰烟咬着嘴唇坐在一边,忽然心中一动,把整罐子药膏一起塞了过去,“贺兰小姐,既然你来了。就给殿下涂一下药膏吧。那边还有一点急事,我先过去一下!” 眼看阿萝一阵风似的溜得无影无踪,贺兰烟不禁脸色微红,旋即用手指蘸了一些药膏。待要涂抹时,却被李贤背上肩上那几处瘀青吓了一跳,良久才轻柔地碰触了上去。只是她虽然极为小心翼翼。却毕竟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不免有些笨手笨脚,而李贤面对着她那几乎能融化一切的目光。到了嘴边的哀嚎硬生生吞了回去。 好容易捱完了这酷刑,他干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小丫头的皓腕,笑嘻嘻地问道:“昨天你一直都呆在飞香殿没有出来?” “我……”贺兰烟死死抓着那罐药膏,话到了口边却觉得不知如何开口。许久,她方才把心一横,抬起头直对着李贤地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贤儿,以后如果你遇着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申若姐姐对我说起当初那些事的时候,我的心都揪了起来。就算是我不如她能干。不如她聪明,但至少……至少……” 李贤听得眉头大皱。听小丫头这口气,仿佛是屈突申若真的对她说了些什么。那位大姊头好心归好心,但问题是。很多事情说出来,没来由让贺兰烟担心,这用得着么?然而,当着贺兰烟那双泪眼盈盈地眼睛,他压根不能说什么用得着用不着,只得慌忙掏出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 “好了好了,我以前不是怕你知道了瞎操心么,以后都告诉你就是了!”趁着擦眼泪的功夫,他顺便很是揩油了两记,见小丫头脸色渐红,喘息也粗重了起来,这才住手,然后又在那娇俏可爱的耳垂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既然来了,今晚就别走了,省得来来回回,反而会惹出不必要地麻烦。” 贺兰烟来之前就得了外婆首肯,此时自然不会拒绝。而李贤才想再撩拨几句,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咳,转头一看,却是阿萝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殿下,外头有人求见。”见李贤面露疑惑,她忽然冷哼了一声,脸上便带出了几许恼怒,“是那个盛允文,他说是前来探望殿下的。哼,要不是他手重,哪会弄出那么多伤来,连个轻重也不懂……” “好了好了,阿萝你就别念叨了,你在这里陪着烟儿,我去见见他!” 冷泉殿顶着一个殿的名头,但和太极宫武德殿相比,规模不到其五分之一,乃是当年太宗皇帝驾幸骊山之后修建地,魏王李泰曾经在这里住过,而李治当年还不是太子的时候也到过这里。 盛允文刚刚进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众人的眼神有些异样,心中不禁后悔白日里为了出彩而忘记了上下之分。直到现在,那时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那漫天彩声仿佛仍旧在耳边回荡。 胡思乱想了一会,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边的角门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他慌忙起身下拜道:“拜见沛王殿下!” “不用那么客气,起来吧!”李贤轻轻摆了摆手,遂在主位坐下,笑容可掬地打量了对方半晌,见盛允文虽垂手侍立,那 一直大胆地和自己对视,心中不禁有些激赏。还是这换作别个时候,区区一个小兵胆敢和一个亲王实打实地相扑? “父皇可是又见过你了?” 盛允文没想到李贤不提白天那一遭,反而直截了当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不禁愣了一下。他进入军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如今不如昔日那样,朝廷时时刻刻需要出兵打仗,因此想要*军功爬上去异常艰难。若不是李贤这一次突发奇想来了一次相扑大会,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显不出来。 “蒙陛下恩赏,特拔我为右亲卫。”答了这一句之后,他见李贤微微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对于日后地前程遂放下心来,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陛下对殿下武勇深为赞赏,特令我随侍殿下左右。” 咦?李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想掩饰也掩饰不住。他确实准备到时候想个法子去磨一下老爹,但只不过是想设法把盛允文弄过来教授几手,顺带以后慢慢把人留下。谁知道老爹竟像是知道他所思所想一般,一股脑直接把人塞了过来。 “另外,皇后娘娘也让我转告殿下,说是……说是……”盛允文想到武后当时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情景,心里不禁有些发寒,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习武固然重要,但自知之明更重要。殿下贵为皇子,不可一味逞能,还需得多多读书养气。” 果然,这事情原来是他老妈撺掇的! 想通了这个,李贤顿时松了一口气,压根没把那警告放在心上——读书养气,他那个太子五哥读书养气够多了,结果一直都是病怏怏的。这书可以读,于老头地战国策确实讲的不错,但是,读死书或者读成书呆子他可是敬谢不敏! 他正想对盛允文宽慰几句也好收买人心,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不一会儿,程伯虎便揪着李敬业进门,后头还跟着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四人一看到盛允文,全都是一呆,而反应最快地程伯虎一把放开了李敬业,上前在盛允文左右转了一圈,忽然对李贤问道:“六郎,你本事真大,不是把他也骗来了吧?” 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骗,那分明是他老爹老妈硬塞过来的!当然,他原本是动过把人骗过来的主意。李贤没好气地看着程伯虎,抱着双手也不作声。 见盛允文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程伯虎也不等李贤回答,自顾自地上去拍打了一下人家地肩膀,笑嘻嘻地道:“盛……咳,这几个人里头,就数你最大,以后我们就叫你老盛好了!六郎是最好相处的人,规矩少手面大,跟着他混总没错。不管长安还是洛阳,如今没人敢不给他面子,你……” 这哪里像是一个世家公子说的话,简直和混黑道似的!李贤唯恐程伯虎再说什么有的没的,一把上去把人扒拉到了一边,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堆盛允文笑道:“伯虎瞎说那些你不用理会,总而言之,父皇母后既然把你派到了这里,你就不用拘束,平日练武的时候更不用留手。对了,除了徒手相扑,你可还擅长其他兵器?” 盛允文终于从极度的惊愕中回过了神,连忙收摄了一下心神,肃声答道:“我自少练武,除了相扑之外,更练过剑术和弓箭,剑术乃是盛家祖传功夫,弓箭却仍是粗疏。未投军之前,我也在关中陇右一带游荡过,也曾和不少对手较量过,有输有赢,算不得什么高手。” 闻听盛允文善于剑术和弓箭,程伯虎等人自是大为高兴,三两句便撺掇着把人带走了,说是大伙一起再去练练,而李敬业临走时还不忘朝李贤投来恶狠狠的一睹。虽说很想去瞧瞧盛允文的本事,但李贤更在意的是自己腰酸背痛,因此只能打消了这个主意。 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再说,听这盛允文的口气,未投军之前似乎是个游侠,交游必定广阔,这样一个人的好处是目前无法衡量的。看来,他得像对张坚韦韬两兄弟一样,让此人能够达到托以腹心的程度才行。 在没有开府建宅之前,大动作不能有,这些小动作却是无伤大雅。正可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心腹胘骨,那是得慢慢积累的。 ps:今天到二十四号,我要去上作家班,尽量保持每天六千字更新,但时间可能不定。哇咔咔,同学们再次集合,今天中午晚上两场腐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夜深人静,这边厢温柔缱绻,那边厢磨刀霍霍 深夜的骊山渐渐安静了下来,笙歌的声音止歇了,喧闹止歇了,山路上行走的人少了,就连白日里四处乱飞的鸟也归了巢,只有山间鸣虫欢快地叫着,为寂静的夜色平添了几分生机。 李贤舒服惬意地躺在床榻上,看着对面那张笑吟吟的脸,有心想翻身再战几个回合,却最终还是硬生生憋住了这个念头。白天货真价实地恶战过一回,要是他今晚再没有节制,明天早上非得爬不起来不可。话说回来,怪不得人说一旦品尝到个中销魂滋味,便会夜夜沉迷其中,真真一点不假。 “呆子,都累了一天,还不赶紧睡?” 听到小丫头这声嗔语,李贤咧嘴一笑,这才闭上了眼睛。然而,身侧佳人的馨香不断往鼻子里钻,一丝丝一缕缕撩拨着他的心弦,到了最后,他竟是一丝睡意也无,完完全全醒得炯炯的,望着顶上的帐子发愣。 贺兰烟嘴上虽然让李贤睡觉,但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他。见他情愿看上头的帐子也不愿意转头瞧自己,她不禁心中着恼,待要故技重施伸手去拧他的胳膊,却瞥见那上臂赫然是一块乌青,只得把手缩了回来,旋即想到了外婆常常对自己念叨的话。 “烟儿,你娘已经不在了,外婆一把年纪,迟早也是要去的。你娘当初临终的时候单独留下了贤儿,大约也有托孤的意思。你和他是表姊弟,原本就是血浓于水,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只是敏之这孩子天生桀骜,如今我在固然无事。万一我不在,你得好好约束他。实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就算流放岭南,也比丢了性命强。” “还有。贤儿看似荒唐胡闹,但诸事其实却很有章法,有些地方更是触动不得。你虽然比他年长。其实却不及他老成,若真想做好一个当家主母,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有些地方还确实得向屈突申若好好学学。你以后就算管不住他地风流,学你姨娘的手段也不太现实,但至少得让他心中时时刻刻留着一块最大的位置给你。” 贺兰烟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今虽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但是,她除了当初把娘亲留下来的那笔钱都交给了李贤保管之外,在其他事情上都没法帮忙。如今固然他是喜欢自己,但难保将来人老色衰以后…… 翻过身地李贤见贺兰烟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情知她多半是钻了牛角尖,顿时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见小丫头睁大眼睛回瞪了过来,他顿时长长打了个呵欠,拉过被子蒙头就睡,不一会儿便发出了阵阵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从被中探出了脑袋,见小丫头已经沉沉睡去。他不禁凝神望着那甜美的睡姿,最后便干脆枕着双手继续发呆。他虽然一向贪酒贪睡,但只要是夜里错过了宿头。中间就再也睡不着了,此时也是如此。正当他把最近那些事一件件串起来盘算地时候,却忽然听见了一阵隐隐约约的笛声。辨那方向,仿佛是殿后的竹林。 他看了一眼睡梦中地贺兰烟,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赤脚下床,随手抓了件外衣胡乱一穿,又套了一双玉石拖鞋,便往外走去。走过外间时,见守夜的几个宫女受了惊动欲要上前服侍,他连忙摆手止住。走过旁边的汤泉阁时,他的步子稍稍一停,但最后还是拐到了后头的竹林。 那笛声悠扬婉转,虽然听似舒缓,细细辨来却有一种自伤感怀的味道,仿佛是吹奏者有什么难言的苦恼和悲愤。而月光下吹笛子的人影他再熟悉不过,只是此时他却没有喝破地打算,而是站在那里静静听着,直到一曲快完了,他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阿萝,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见身后不远处的人影赫然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李贤,阿萝顿时大吃一惊,站起身来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只得轻轻一跺脚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殿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奴婢不过是随便吹吹而已,哪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收好笛子,上前硬是把李贤往回推,最后还不忘警告道:“贺兰小姐难能来一回,殿下可别让她知道,半当中你居然偷偷跑出来管我地闲事!” 直到眼见李贤无可奈何地走了,阿萝方才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函,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最后干脆利落地将其撕得粉碎,旋即露出了一丝冷笑。 当初遴选宫女的时候,她和姐姐因为都有些姿色,很可能中选。她那时年幼倒无所谓,而姐姐 有了婚约。她亲眼看到爹娘苦苦去求那个人完婚,他可能会耽误自己地功名,硬是把婚约给毁了。可怜她那个姐姐一时气不过,进宫一年就因为悲愤过度而去了,现如今还想让她认这个姐夫,真是做梦! 躲在暗处的李贤看清楚了阿萝的动作,心中颇有些疑惑,回到殿中便招来了一个心腹内侍,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回到了自己地寝殿。脱了衣服刚爬上床,他就瞧见贺兰烟似醒非醒地睁开了眼睛,立刻贪恋地在她红唇上留下一吻,哄着她继续睡了,这才轻轻扯过了被子。 同一时间,骊山西北角的一座院子里,钦陵正死板着脸坐在那里,几个随从侍立在两侧,个个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相扑固然是输了,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大唐帝后居然要留索嘎勒和央措在朝为官,原本赏封正八品下的司戈,最后竟是变成了从七品上的勋卫! “还是我小觑了大唐!” 钦陵感慨地叹了一声,旋即想到了自己父亲的昔日往事。如今的大唐人人都知道禄东赞是吐蕃大论,乃是吐蕃第一智臣,又有谁知道,在两度为赞普迎立王妃的巨大荣耀下,他的父亲却还经历了数十年的搁置外贬,恰恰是在前赞普松赞干布死后方才得以重新成为大论。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父亲出身不过是一个卑微的铁匠,所以即使成为大论,面对的贵族阻力也是空前绝后。如今固然时局陡转,但是,他父亲已经垂垂老矣,他不能在大唐继续浪费时间了。东扩也好,保持原状也罢,必须尽快赶回去,迟则生变! “大人,上次遇到的那个女人,据我所知,很可能并非荣国夫人的侍女,而是她的外孙女,也就是那个韩国夫人的女儿。”见钦陵久久不说话,其中一个吐蕃人忽然开口道,“唐人中间都有传言,我暗中求证之后,觉得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 “现在不说这些,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忘了大事。”爱美人虽说是男人的通病,但钦陵如今已经醒觉到实力不够,哪里会再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首位,“大唐派了苏定方去凉州,分明是有意帮着吐谷浑。只不过,吐谷浑内部早就为我们渗透,分崩离析指日可待。如今最最要紧的是,用谦恭的态度暂时麻痹大唐君臣上下。只要他们不在河西增兵,那么,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吃下吐谷浑,然后把整个河西收于掌中。” 这一番豪言壮语顿时引起了其余人的共鸣,而趁着众人齐声应诺的功夫,钦陵便看着索嘎勒和央措,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既然要让大唐相信我们别无二心,你们两人便只能先留下了。若不是我那时被魔鬼迷去了神智,怎么也不会让你们上场去争这些无谓的名头。” 对于上下阶级极其严格的吐蕃来说,上位者说出类似于道歉这种话着实让人惊讶。而索嘎勒和央措尚未来得及答话,钦陵忽然神态傲然地冷笑道:“但是,你们放心。大唐向来讲究师出有名,不教而诛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就算拿下了吐谷浑,我也一定会保得你们安然无恙!” 倘若李贤在这里,绝对会大笑这种毫无根据的保证,但索嘎勒和央措都是钦陵童年玩伴,彼此一起长大,深信其一言九鼎,此时立刻同时单膝跪了下来,深深低下了头颅。 钦陵看也不看其他人的举动,掷地有声地砸下了另一番话:“如果没有大唐,我吐蕃便是这片大地上最大的国家。虽然大唐不可轻撼,但是,我此生之年,一定要让吐蕃不再向人称臣!” 屋子中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而外头的屋顶上,一个人影轻轻咂巴了一下嘴,随即小心翼翼地把瓦片移回原处,又一溜青烟似的下了房顶遁入夜色。 燕三半辈子行走世间,也曾经听师傅和几位长辈提起过当年跟随太宗皇帝的情形,却还是头一次听到人如此狂言。吐蕃……凭那个吐蕃人就想和大唐抗衡?做梦吧! 算了算了,先消消气,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得先去和那位沛王殿下通通气。要骂娘的话,也该那位皇子先骂才是。 ps:作家班第一天,中午老宁请客,喝倒一片;晚上社科院请客,照样是觥筹交错……可是这网络实在不怎么样,幸好我这里有无线网卡,*了不知是谁的无线网络才能够上传,先将就吧,希望明天网络能够弄好^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章 另类的帮衬,大姊头的小道消息 伴读的品级有多大? 问十个人,估计有九个人会愕然以对。事实上,皇子伴读历来是一项殊荣,至于太子伴读则更是为人抢破头的好事,至于这品级则早就被人丢在脑后了。而作为新晋随侍的亲卫,盛允文着实被李贤和李敬业等人相处的情形给吓了一大跳——这彼此比试的时候真刀实枪也就算了,居然平时说话也是百无禁忌! “六郎,这回相扑大会,你可是差不多赔了一百万钱。” 此时此刻,程伯虎便揽着李贤的肩头,嘿嘿笑了一声:“想不到你这么精明的人,也会有赔钱的时候!” 对于程伯虎的讥嘲,李贤却面不改色心不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好半晌,这才似笑非笑地回敬了一句:“多亏了伯虎你,我把这一次的钱都赢回来了。” 听了这话,程伯虎薛丁山登时面露不解,而李敬业屈突仲翔,则同时感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彼此对视了一眼便悄悄退后了一步。而李贤笑眯眯地摩挲了一下下巴,继而语出惊人道:“因为伯虎你输了,我赢了我五哥十万钱,赢了七弟五万钱,再加上临川长公主和那些叔叔伯伯,总共也至少赢了一百多万,算起来还是略有盈余。” 见程伯虎两眼瞪得老大,他便想到那一天故意挑唆着一群皇亲国戚打赌的情形,不禁异常快意。这只是第一次,所以还未能做大,以后要是有第二次第三次,他非得开上一个大赌局不可。话说回来,这次还多亏了盛允文争气。否则若是程伯虎赢了……虽然心有余悸,但他面上却尽是促狭的笑容。 程伯虎好容易醒悟到自己成了李贤的赚钱利器,立刻气恼地怒吼了一声。而李贤压根不理他,自顾自地走到盛允文跟前。见这家伙完完全全呆若木鸡。他遂举手在眼前晃了晃,然后便眨了眨眼睛道:“所以说,老盛你这回拔得头筹。可是让好些人输了钱,以后走路可得当心点,别让人家使了绊子!” 面对这种话。盛允文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可比不上李敬业等人不是国公之后就是将门之后,盛家并非法,是不是该归为沛王党?君子不党,只可惜这年头若是真的做个孤家寡人,只怕日后连一撮灰都剩不下来。 优哉游哉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自有宫人送上了热茶点心,抬手打发了人之后,还没等他舒舒服服享用下午茶,外头忽然就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这哪里是敲门,根本就是砸门!要不是他下了门闩,估计人早就自个冲进来了。不消说,除了程伯虎这个粗莽汉,绝对没有别人! 他满心无奈地起身开门,还没质问过去,一句话就当头而来:“赶紧赶紧,那位惹不起的姑奶奶来找你,我们谁都招架不住!眼下是敬业在那里应付,我就不奉陪了!”话音刚落,程伯虎便一阵风似的溜得无影无踪。 姑奶奶?屈突申若?说起来,自从那晚上的尴尬经历之后,屈突申若似乎好些天没有在她面前出现了! 李贤很是纳闷地提脚出去,来到了冷泉殿后头那一块空地,他却愕然发现,场中剑影纷飞,屈突申若竟是正在和李敬业比试剑术。若说这是普通地比试也就罢了,偏偏这位大 剑刁钻,全都取人要害,他可以肯定,只要一个不留身上非多几个窟窿不可。 这又不是有深仇大恨,用得着这么恐怖么? 他正疑惑的当口,只见屈突申若忽然收剑而立,端的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神态却有几分严厉:“你这剑术既然是师傅亲传,原本差不到哪里去,可是,偏偏少了几分神韵和气魄。剑乃百兵之首,若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其意,那佩剑也不过是装饰摆设罢了!师傅让我转告你,三日之后考你剑术,倘若再不能过关,以后你就不用学剑了!” 见李敬业面如土色失魂落魄地走开,李贤不禁吓了一大跳。李绩平日给他的印象从来都不是严师,怎么这下子对李敬业那么严厉?比起李敬真李敬猷兄弟,李敬业已经算是好学上进了,用得着这么逼迫?三天……这种领会剑意剑神的勾当,若是不能一下子顿悟,就是三年也未必来得及! “师姐,你这是……” 屈突申若这才转过身来,随手回剑归鞘,又捋了捋额前乱发。她今日穿地是一身胡服,浅黄色窄身短袖衫子再配上一条浅黄色马裤,用银簪束起的秀发上更是戴了一块幞头,看上去利落飒爽,宛若男子。 见李贤脸上尽是纳闷,她便微微笑道:“你别看师傅平日对敬业并不十分严格,但期望却着实不小。玉不琢不成器,看过昨日那场相扑之后,师傅已然下了决心,此番可是言出必行。” 李贤却仍旧为李敬业捏了一把汗,此时忍不住嘟囓道:“可是,这三天时间也太短了。” “差只差临门一脚而已,好了,这事情用不着你担心!” 屈突申若没好气地摇摇头,见四周只有几个亲卫,便干脆拉着李贤来到了一边地树下,硬是按着他坐了,这才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可是和老贼头作了一桩买卖?” 那个老贼头怎么那么没信誉,这种事情也好拿出去乱说!李贤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暗自大骂了一番,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随即顺势反问道:“老贼头说,师姐你雇了他查新罗人那边?可查到了什么有的没的?” 屈突申若晒然一笑,旋即在李贤身边亲昵地坐下,饶有深意地在他脸上瞧了好一阵子,她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据老贼头打探到地情况来看,行刺刘仁愿的多半是新罗人。大约是不忿我大唐当初没有顺手灭了百济,反而让他们和百济盟约,没有扩充他们的势力,所以才有这嫁祸之举。这事情你先前大约也猜测过,虽说如今拿到了凭据,但暂且先不提。”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几个亲卫,见张坚韦韬拉着盛允文避开了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回我和贺兰遇到你、钦陵、金明嘉那一次,在陈记铁铺那里遭袭的情形,你还记得么?据我这些天查下来,刺客确实有两拨。” 这句话听在李贤耳中可谓是非同小可,想当初钦陵和金明嘉一前一后,都说刺客是来行刺自己的,这让他直到现在都摸不着头脑,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两拨刺客!既然先前行刺刘仁愿的刺客几乎是新罗人无疑,那么,所谓想要行刺金明嘉这位新罗善城公主的,难道也是她自己安排好的? “没错,新罗如今就是要迫使大唐进兵海东,所以才会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屈突申若见李贤脸色数变,顺势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吐蕃,禄东赞如今虽然是国之大论,但地位却不是那么巩固的,针对钦陵的行刺倒可能是真的。” “那个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小子,人家用得着来行刺他?” 李贤正欲答话,便听到头顶传来了一个不以为然的声音,立刻抬头往上头望去。茂密的树冠中,只见贼头燕三赫然蹲在其中一根树杈上,脸上挂着贼贼的笑容,甚至还有闲心朝他和屈突申若招了招手。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家伙揪下树来——这么神出鬼没的,倘若他不是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地坐着,让老贼头看见岂不是大大不妙? 眼见屈突申若已经把手搭在了腰间,燕三顿时知道这玩笑再也开不得,三句并两句把昨晚听到的事情解说了一半,他便道了一声“下回收尾帐”,几个起纵就溜之大吉,留下大树底下一对男女面面相觑。 ps:真是人品了,愣是上得去登不上作者专区……好容易改了dns.|:的课再更新一章,到时候接着码字,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尽管是暂时的 山上的相扑大会尽管只是局限于一个不大的,但风的墙,期间的一场场比斗立刻经由一张张大嘴巴传扬了出去。能够进入三十二强的固然都被渲染成三头六臂手能开山的大力士,程伯虎和盛允文这两个大败了吐蕃高手的民族英雄自然是更被人捧到了天上。 前者是世家公子,议论倒还少些,后者在压根不知情的情况下,立刻被视为了平民中的英雄,成为了一大堆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然而,议论的最大焦点却是自个掏腰包举办了这场相扑大会的李贤,在人们口中,除了文思泉涌嗜酒如命外加金点子特别多之外,这位沛王殿下又多了一个美名――豪爽慷慨。 一百万钱,那可是足足一百万钱!虽说如今钱不能买官,但只要有这么一笔财富,寻常人一辈子都开销不完,就算豪富之家也没这么舍得花钱的。而对于那些一直对亲勋三卫向来为高门把持颇有不忿的人来说,太子李弘事后的进言更是让他们倍感振奋。 以后年年举办一届大会,择优简拔亲勋三卫,他们又可以多一条晋阶的路子! 夜晚时分正是望云楼最热闹的时候,虽说哈蜜儿这些天没能登场,但胡天野手笔极大地从西域再次买来了两个绝色舞姬。虽说及不上哈蜜儿明眸善舞风情十足,却好在一个新鲜,因此楼上楼下照样宾客满座热闹喧哗。 而即使是这里的达官贵人,也都在各自议论着骊山上的那一场相扑大会――没分随驾上骊山的,要么是品级宠眷还不够,要么就是东宫辅臣,所以一提及那场盛会就感慨连连。深恨不得位列其中。但有人听着这事情高兴,却也有人恨得咬牙切齿。 在二楼角落中的一个包厢中,两个西域行商打扮地中年汉子对面而坐,各自的脸上都凝满了寒霜。虽然面前的桌子上美酒佳肴一应俱全。外头乐声绕梁,绝色舞姬作天魔之舞,但两人全然没有那个兴致。只顾着一杯一杯拼命喝酒。也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红脸汉子忽然重重放下了酒杯,发出了一声冷哼。 “钦陵真是把我们吐蕃的脸都丢尽了!” “这种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另一个高鼻汉子谨慎地望了望外头。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摇头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禄东赞居然能够在赞普死后重新回归,而且他这个大论如今赫然犹如摄政大臣!不过是一个卑微地铁匠之子,如今居然能和我们这些家族并肩,甚至还有超过的势头!路上的几次袭杀都失败了,长安城地那一次冒险也是,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两人正欲深谈。见外头一个侍者拿着盘子进来,遂改口谈了些玉石生意之类的闲话,等到人走了,红脸汉子方才低声问道:“禄东赞父子似乎对外颇有图谋,如果我们借助大唐之力。是否有可能把他赶下台?我们受命截杀钦陵,不就是为了他是禄东赞五子中最有野心图谋地一个么?如果是唐人因故杀了他。那么……” 高鼻汉子猛地一拍巴掌,连连赞道:“好主意!若是这样,你没庐氏和我娘氏就不用成天操心了。到时候凭着我们的家族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取尔家族而代之。小赞普如今也渐渐大了。他日必定会对我二家另眼相看。” “所以,我们刺杀钦陵实在是最愚蠢的方法,还不如杀一个天朝官员,然后嫁祸来的简单。” “没错,只不过那人不能太重要,最好还能设计让钦陵和他发生一点冲突。嘿,这一次埋在此次使团之中的暗线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两人说到高兴处,这酒立刻就多喝了几杯,觥筹交错之间,便渐渐把精神放在了下头的歌舞上,不多时便附和着曲调轻轻哼了起来,完全陶醉了进去。 望云楼虽说是三层,但其实在一层下头还有一层。当初那地下一层不过是用作贮藏,但胡天野自从洛阳那一次牢狱之灾后便吸取了教训。不仅在下头多设了一个用作逃生的暗门,还采取了铜管听音的窃听措施――自然,这种事情除了李贤出主意之外,不会有别人。 此时此刻,胡天野从一个铜管上移开了耳朵,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决定好好打赏一下那个负责监听地小伙计。说是伙计,但干这种事情非同小可,他自然不可能随便雇一个人做这种事,实际上在这儿负责的阿努,三代都是他家里的部曲,所以他一得报便亲自下来监听,而仅仅是这些只言片语就让他心惊肉跳。 要是没有上一回李贤和那个钦陵在 了哈蜜儿的一场小冲突,也没有李贤派人来额外通知些,他还真不至于关注什么吐蕃人的事。但现在,他不禁在心里痛骂了那两个吐蕃人一顿,甚至不无恶毒地揣测起他们地姓氏。 没庐氏听上去就和末路氏差不多,怪道混得那么惨!至于娘氏,难不成那家伙是有娘没爹的种么? 胡天野地大哥当初就死于侯君集大军和吐蕃的一战,因此对于这些西北蛮子天生厌憎。暗骂一顿出过气之后,他便出了暗房,命阿努好生记录,自己则暗自计算着,重新回到了台前。笑容可掬地应付了宾客,他有意经过那两个吐蕃人的包厢,一点一滴地记下了他们地形貌后,便找来一个伙计暗中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胡天野便见到了他想要见的人,一个瘦高个满身灵动气息的少年。听明白了胡天野的要求之后,那少年笑容满面地满口答应了下来,继而又捻动了一下手指:“胡公,这买卖没问题,我保准不会把人跟丢。不过,这价钱可是不便宜。” “死小子,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胡天野没好气地一瞪眼,掏出一个钱袋丢给了他,这才不无谨慎地吩咐道,“这是重要大事,你可千万别弄砸了!” “得了得了,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弟子,这点小事不会办不好!” 胡天野正欲再警告两句,那两个西域行商打扮的吐蕃汉子已经是下了楼。不用他关照,那少年便从窗子钻了出去,动作轻灵得犹如狸猫。看到这情景,他方才放下了心思,转而又琢磨起怎么给李贤报信。思来想去他也找不到一个有借口能上骊山的人,最后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哈蜜儿身上。 看来,也只有明天让这个小妮子走一遭了! 李贤万万没有想到,在骊山悠闲泡温泉的时候,于志宁仍然会“大驾光临”他的冷泉殿,然后郑而重之地拿出了厚厚的史记开始讲课。这讲课也就算了,毕竟,史记的故事原本就很有趣,老于讲得并不枯燥。但是,为什么偏偏在他听得入神的时候,张坚忽然跑过来报说,骊山脚下来了个哈蜜儿,指名道姓地找他! 不消说,老于自然是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要是换成别人,李贤必然是压根不理会扬长而去,但是于志宁他可不敢随意敷衍。好容易用一番话语把人安抚住了,又把李敬业四个人丢下来顶缸,他这才匆匆往山下去。 哈蜜儿不是那种没事会死缠烂打的无知女子,要不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她绝对不会来找他! 而他这一走,李敬业顿时逮到了机会,三两步冲上去关好房门落下门,他这才笑吟吟地对着于志宁深深躬身道:“于大人,我四人因为沛王殿下的缘故,一直能够听您讲课,这实在是荣幸。只是有几句话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今日殿下正好不在,若是再不说,恐怕日后就没有机会了。” 于志宁一直对李贤颇为看好,更是希望将其培养成辅佐太子李弘的贤王,因此连带着对李敬业等人也异常严格。刚刚那一下他着实气得不轻,如今见李敬业如此恭敬,他不觉心情有所好转,暗叹一声孺子可教,这才微微点头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敬业深深吸了一口气,见程伯虎屈突仲翔都用一种充满希望的目光望着他,他便轻咳一声,用一种异常郑重其事的语调说道:“于大人,您昔日是太子太傅,如今虽然卸任,却可这名声依旧不坠,何不让沛王殿下正式拜师?” 见于志宁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他连忙又堵上了另一番话:“如果于大人是担心我爷爷,那大可不必。爷爷曾经说过,沛王殿下天生聪颖,多学一些不是坏事,再者,这王傅就是多上一位,只要陛下和娘娘能够首肯,别人又岂能指手画脚?而且,殿下至今未曾定性,也只有于大人这样的名师,方才能让他收束一下性子,不是么?” 这一顶顶高帽子送上,就是于志宁也不禁悚然动容,旋即低下头深思了起来,竟是没看见程伯虎屈突仲翔向李敬业竖起了大拇指。至于薛丁山则是被李敬业刚刚那洋洋洒洒一大堆说得瞠目结舌,他虽然木讷,但本着旁观者清的原则,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今于志宁只是客串一下王傅,他们四个伴读就这么惨,那以后这一位若是真的成了王傅,他们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师傅看徒弟,越看越欢喜 这年头,小小卫士果然是最会领颜色的! 李贤唯恐发生什么哈蜜儿和一堆卫士针锋相对的情况,直到一个卫士将他引到了一个院子,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纵使他爱酒好美人的名声在外,但这让一个舞姬找上了骊山,传扬开去还真不是什么好事。不消说,他很是发挥了一把豪爽慷慨挥金如土的本色,让一群知情的卫士喜出望外。 推门进了屋子,李贤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人影便忽然裹挟着香风扑了上来,而他赫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惊叹。情急之下,他慌忙掩上房门,才想追问的时候,哈蜜儿却立刻松开了手臂,却将他拉到了里头一间房。 “是胡公让我来的。” 哈蜜儿身穿黑色滚银边的袍服,平日在人前常常露出甜美笑容的她,此时此刻却满面焦急,几乎一刻不停地把胡天野的话转述了一遍,末了才红着脸道:“胡公说,这事情非同小可,他的身份若是来求见殿下,难免会有些疑难,更会让别人怀疑。如果是我,别人最多责殿下一声荒唐,所以,所以……” 这个傻丫头!李贤心中暗叹了一声,旋即笑着在那光滑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下,露出了阳光的笑容。他受一点责难无所谓,横竖已经习惯了,他老爹老妈也不至于真拿他怎么样。 但哈蜜儿一个舞姬却是时人眼中最卑贱的,即便有他当靠山,这骊山上能够一个指头掐死她的也大有人在。按理说哈蜜儿在风月场上厮混了那么久,没道理不知道这些。果然应了一句话,关心则乱。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我知道了,只是以后就算有急事,你也不用这么冒险。” 李贤笑着在那只柔夷上轻轻一捏,只觉得那双淡蓝色的眸子也比初见时更加妩媚流转。他虽说救过胡天野一回。但也不是存了助人为乐的心思,即便是之后扳倒了李义府,他也并未指望对方会完完全全可靠。现在看下来。胡天野这人还算不错,虽然有算计他地时候,但真正遇到事情还算条汉子。他看了一眼满面通红的哈蜜儿。心中又多加上了一句评价。 只是,胡天野和这年头大多数男人一样,对女人的安危未免太不尽心。这大老远的,居然让哈蜜儿一个人骑着马过来,也不怕路上遇上劫道地! “哈蜜儿,我让你排练的舞你好好琢磨琢磨,只要能讨了母后欢喜,其他的事情一切好说。”李贤本想去拍她地肩膀。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很不对劲,便立刻放下了手,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虽说是关中之地,但难保不安全。你一个弱质女流,我呆会让人护送你回去。” “嗯。” 接下这桩任务的时候。哈蜜儿并没有多想,只是担心李贤会不会因为那两个吐蕃人的密谋而有什么危险。但如今该做地事情都做了,她不免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不管怎么说。李贤都是大唐的皇子,除非那些吐蕃人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找上他。只是,能听听他对自己说那些温情的话也好…… “哈蜜儿,哈蜜儿?” 耳畔传来了几声叫唤,哈蜜儿立刻回过神来,连忙退后几步单膝跪了下来:“胡公说了,他已经让人去跟踪那两人。那个人是飞檐走壁的高手,必定手到擒来,若是沛王殿下有什么指示,便由哈蜜儿带回转达,我决不会泄露半个字。” 李贤见她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先是一奇,转而哈哈大笑,疾步上前把她扶了起来:“若是不相信你,胡公也就不会让你传话,至于我……就算信不过别人,我还能信不过你?回去告诉老胡,不过是跳梁小丑,无需担心,让跟踪的人别露出形迹,我到时候自有打算。” 哈蜜儿答应一声,自然笑得灿烂,而心中亦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感动。能够得到这么一份信任,于她来说,实在已经是意外的惊喜。 权衡再三,李贤还是命人找来了张坚,令他把哈蜜儿送回去。这一位先头和李贤去过望云楼,此时见到哈蜜儿,心里早就认定了是怎么回事,因此李贤一开口吩咐,他就立马拍着胸脯打了保票,表示一定会把人安全地送到,就差没一嗓门说出金屋藏娇了。 人一送走,李贤再次关照了那些卫士一遍,这才回到了自己地冷泉殿。一进里头,他方才发现李敬业等人全部不在,唯有于志宁坐在椅子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此时,他方才想起自己需要面对的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如何对老于解释! 要是李敬业程伯虎那几个家伙在,他还能插科打诨过去,可现在愣是只能靠一个人应付。他原想编几句谎话,但转念一想,老于虽说人忠厚老实,如今又不怎么管事,但是,这一大把年纪在朝堂厮混了那么久,绝对不是一点门道都没有的,何妨听听他的意见? 打定了主意,他在于志宁旁边坐下,镇定自若叫了一声于师傅,浑然没注意这句话给老于带来的反应,便滔滔不绝地把刚刚从哈蜜儿那里听到地消息一古脑说了——当然,话既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少不得在该删减的地方删减,同时在该添油加醋地地方添油加醋。 在他口中,胡天野从铜管里头窃听到的内容变成了伙计无意中听见,那两个假扮西域行商的吐蕃贵族也被他说成了是想要在长安城暗杀朝廷重臣用作嫁祸……结果,洋洋洒洒一番话一说完,他便看到于志宁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这些蛮子,果真是养不熟地狼!”于志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旋即似乎感到自己有些失态,便再次坐下,但那怒气却没法一下子收回去,仍旧显得有些气冲冲的。“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对于这些吐蕃人都极尽优容之能事,想不到他们居然愈发猖獗了起来!” 直到一通火气发完了,老爷子终于冷静了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贤:“既然知道了这些,沛王殿下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李贤强自按捺下耸肩的冲动,早就考虑过的念头又在心里转了几遍。出兵看似可以解决问题。但是,如今大唐更重要地目标在海东,要是西边真打起来。两头作战的压力绝对不小。再说,吐蕃那个地方就算真的打下来,对大唐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他便上前涎着脸道:“于师傅,不是说吐蕃如今的大论禄东赞和那些吐蕃世袭贵族有分歧么?这其中是不是可以做做文章?” 看到老于脸色一连数变,李贤不禁有些担心。要说他认识地老狐狸不少,许敬宗算一个,李绩还算一个。就是苏定方薛仁贵,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算起来,李义府这种嚣张跋扈没有远见的,反而算是最最好对付地一类人。 他李贤如今不哼不哈。却在四方打下了基础,这周遭一批人的武力值勉强也算不错的。可惜没个文臣把关,好容易看上一个裴炎,又因为这家伙运气好遇上了他老爹李治。更是不好太过纠缠。如今现成地老于放在这里,不好好用一下岂不是可惜? “若是太子,大约会说立刻召集金吾卫全城大索,然后问罪于吐蕃,殿下实在是出人意料。” 说这话的时候,于志宁眉头紧锁,一双原本已经显得老迈混浊的眸子死死盯着李贤,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许久,他才长长嘘了一口气:“沛王殿下这行事果然是和太子不同……” “太子五哥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怎么能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歪主意?”李贤抢着打断了于志宁的话,转而嬉皮笑脸了起来,“至于我么,坊间说豪气李六郎的也有,说醉鬼色鬼的人也有,说荒唐地更是大有人在,就算用了馊主意,又有什么要紧?再说……” 他拖长了语音,旋即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于师傅自然是会替我保密的。” 于志宁先是面露错愕,但很快醒悟到了李贤这话的用意——要是连这种弦外之音还听不出来,他又怎么可能先前当了那么多年的宰相?想到李敬业先前地撺掇,再看看李贤那张狡黠而又诚恳的脸,他终于用力拉扯了一下下颌地胡须,险些揪下了其中两根。 “我原本是要告劳退休的人,这多余的闲事没心思管,也不想管。” 李贤等了老半天等来这么一句,未免异常失望。然而,还没等他想方设法再套套老于地口风,于志宁就道出了一句让他大吃一惊的话。 “这读书虽然不如习武那样一杆见影,但一书在手,有时却能抵千万兵,殿下可相信?”于志宁见李贤面色古怪地站在那里,忽然又加上了另一块砝码,“殿下可知道,前几天陛下和娘娘曾经提起过,说你在武事上过于偏颇,所以有意再找一位师傅。说起来,若不是因为我老了……” 一边这么说,于志宁一边在心里感慨——他可没有说假话,只不过,皇帝的意思是让他直接去当李贤的师傅算了,他虽说答应了,但还在考察李贤的态度。 而对于李贤来说,于老头虽然迂腐古板,但至少人品过得硬,也没有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要是换成别人……他终于被那种未知的可能性打倒了,找一个必须对其毕恭毕敬的老师,还不如延续现状的好! “于师傅,这是哪儿的话,您不就是我的师傅么?哪里还用找别的师傅?”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于志宁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别兜来转去那么久,反倒是他被人耍了吧? ps:该死的宾馆网络,折腾得我烦死了……(未完待续,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胜败本常事,畏输非丈夫 骊山并不是一个小地方。 但是,这年头的汤泉宫可不是日后的华清池,上头殿阁虽然看似连绵不绝,但还是有限制的。像许敬宗李绩这样的宰辅重臣,还有可能独居一个院子,但普通官员或是武将自然只能凑合一下大家挤挤——能跟着皇帝老子泡温泉,那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而李敬业四个人虽然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但因为冷泉殿毕竟地方大,因此四人仗着伴读的名义,常常占据了殿后宽大的演武场,这一天也同样不例外。 得知李贤已经进了书房,李敬业不禁重重拍了拍巴掌,不无兴奋地嚷嚷道:“这下好了,凭着我刚刚那些够火候的劝说,要是老于还不知道把握机会,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了!嘿,只要六郎拜师,老于一定会把心思全部放在他的身上,我们只要应付两下就成了。” 程伯虎对读书最最头痛,此时自然是兴高采烈,而屈突仲翔虽说觉得这么做可能会有问题,但考虑到上次被关禁闭的倒霉经历,他也就把那些顾虑抛到了九霄云外。开玩笑,他之所以选择跟着李贤当伴读,可不是为了给于老头整治的! 眼见那三个家伙全都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遐想中,薛丁山实在忍不住了:“以于大人的个性,倘若六郎真的拜了师傅,我们今后只怕会更难过而不是更好过!于大人显然是想让六郎当一个贤王,又怎么会放过我们四个?你们可别忘了,他已经不止一次唠叨我们资质差了!” 一席话说完,李敬业程伯虎屈突仲翔已然是呆若木鸡——敢情他们这祸水东引之计,拐弯抹角居然回到了自己身上!于志宁要真的名正言顺成了沛王王傅。以后只怕更会对他们盯得死死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事先怎么没想到? “小薛,这种话你事先怎么不说!” 见李敬业咬牙切齿地冲着自己怒吼,薛丁山不禁耸了耸肩:“我早说你们会相信么?” 一句话说得三人哑口无言。然而,还不等李敬业再说什么,一个声音便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敬业。你可是好算计啊!” “六郎……” 李敬业一扭头便看到了面带冷色的李贤,顿时感到不妙。待要拉上旁人壮胆地时候,却只见程伯虎和屈突仲翔全都没义气地溜到了薛丁山背后。他见状不禁气结。眼珠子一转,他便赶紧陪笑道:“六郎,我不过是看于师傅那股子爱才之心……” “废话少说!” 虽说李贤明白自己上了当,但是,真正忖度下来,他并没有吃什么亏——老于固然是一本正经的人,可还算通情达理,刚刚已经亲口答应一应日程还是按照先前。并不打算一天到晚拘着他读书。而他反而还赚到了一个老智囊,成本核算下来一点都不亏。 再加上老狐狸李绩这个师傅,他这运气还真是不错。 话虽如此,但是平白无故被人算计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因此他死死瞪了李敬业好半晌。直到把对方看得浑身发毛方才暂时罢休。他当然想好好教训李敬业一顿,问题是。眼下还有另外一件更要紧的事情。 “我问你,师傅后天要考较你地剑术,你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见李贤岔开了话题。李敬业先是舒了一口气,可是一提到李绩的最后通,他那脸色顿时异常难看。 “练得怎么样……我他娘的就是不知道!”他忽然变得气冲冲地,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虽然比不上伯虎小薛的心无旁骛,但我至少不比六郎下的功夫少吧?可偏偏我这剑术愣是没有长进,每次问爷爷,他都用那种古怪地目光盯着我看,却一句指点都没有!如今还给我下这种最后通牒,他还是不是我爷爷!” 李贤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敬业在背后这么指摘李绩,一愣之后,他忽然隐隐约约觉得抓到了一点什么,但要真正理出头绪,却又是杂乱无章。左思右想不得章法,他索性也就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一把将李敬业拽了起来。 “没出息,师傅既然要考你,顺顺利利通过不就完了!”他一面说一面重重拍了拍李敬业的肩膀,旋即对旁边的程伯虎三人喝道,“大家是兄弟,都来帮敬业一把,再去把盛允文叫来,我就不信敬业就过不了这一关!” 听说要练武,程伯虎薛丁山自然是满口答应,而屈突仲翔忖度这兵器上怎么也要逊色三人一筹,立刻自动请缨去叫盛允文。李敬业还来不及感谢,就被程伯虎愣是拖到了场中,很快,他就自然而然地被那凌厉的攻势逼得左支右绌汗流浃背。 边站着观望的李贤不禁眉头紧蹙,屈突申若的意思是有突破那临门一脚,而以他平日和李敬业较量地情况来看,虽说是胜多赢少,但似乎没有什么本质性的区别,为什么李绩没有对他下过诸如此类的最后通牒?他可不相信老狐狸李绩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另眼相看。 见李敬业招架不住程伯虎的攻势,跳出圈子举手认输,他心中忽地灵光一闪。见旁边还站着一个兴致勃勃地薛丁山,他眼珠一转便把人拉过来吩咐了几句。几句话说完,见薛丁山眼珠子瞪得老大,他便指了指兵器架。 “难道我的话你也信不过么?” 好容易歇息够了,李敬业方才垂头丧气地爬起来,见拎着斧头地程伯虎还在盯着自己,他连忙摆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伯虎你放过我吧!我这人就是再练上十年,也没那个天分突破,大不了我以后就不用剑了!”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背后忽然响起了呼呼风声,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朝旁边一滚,眼角余光便看见一截枪尖出现在他刚刚那个位置上,凌厉的劲道竟是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小坑。大骇之下,他见那个执枪的人赫然是薛丁山,不由破口大骂道:“小薛,你想杀人么?” 薛丁山却压根不理他,回枪一收,一旋手腕又是一枪,枪头地那一偻寒芒犹如毒蛇一般,不但角度刁钻,而且和平日彼此喂招时的留手大相径庭。 虽说李敬业知道薛丁山不可能是真的要自己性命,但是,在那枪影笼罩下,别说他不敢去赌那种可能,就连身体也本能地做出翻腾等各种反应,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拔剑,更来不及去看其他人在干什么。 好容易闪过直搠右胸的一枪,他正想再喝骂两句,忽然只觉脑后忽忽风声,顿时魂飞魄散。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狼狈不狼狈,一个标准的驴打滚挪开三尺,这一次他不用回头看,便知道那绝对是程伯虎无疑。 这两个家伙都疯了么,比试就是比试,什么时候需要动生死! 然而,眼前一道凌厉的剑光把他所有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尽管他想要故技重施再次躲开,尽管他想要开口喝止,但是,他的身体却忽然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 拔剑,上击! 叮地一声响,他只觉身子被一股大力推出去好几步,直到这时,他方才看清了那退开的执剑身影,除了李贤还有何人?这时,他闷在心里头的喝骂终于吼了出来。 “他娘的,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三个打我一个!” “要不是三个打你一个,你能使出刚刚那一剑?”见李敬业一下子愣了,李贤便耸肩笑道,“这要是换成平常,你早就投降了,怎么还会捱到最后?我现在总算知道敬业你为什么难以突破那临门一脚了,这剑术和做人一样,讲究一个百折不挠,绝处逢生。你天分高,每逢知道难以取胜就罢手了,所以嘛……” 他说到这里就止住了,响鼓不用重锤,如李敬业这样心思灵动的人,没道理不明白这些。正是因为李敬业太聪明了,所以起初进展颇快,到了最后反而及不上其他人。像那次相扑大会,他明知必败却还继续上的事情,换成李敬业是绝对不肯干的。 见李敬业浑然忘我地坐在地上冥思苦想,李贤便一把拉起旁边莫名其妙的程伯虎和薛丁山往外头走。薛丁山自然无话,而走到半路的程伯虎却忍不住问道:“六郎,我们这样痛揍他一顿,他就真能一下子长进?” 李贤瞥了程伯虎一眼,忽然笑嘻嘻地问道:“如果是你,遇到一个绝对不可能胜得了的人,你会怎么样?” “没打过怎么知道?”程伯虎的回答异常直截了当,“先提起斧头干他娘的,如果真的输了,我就回去好好练,练好了再去挑战,输了再练,总有一天肯定能赢!” 这是标准的程氏答案,李贤看了看薛丁山,见这位也露出了深表赞同的表情,他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如程伯虎这种人找到一个就已经不易,他居然能一下子遇上俩,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等到三人来到了场边,屈突仲翔方才刚刚把盛允文带过来。看着一脸茫然的盛允文,再看看场中仍然坐着的李敬业,李贤便笑着点点头道:“老盛,伯虎他们都说你剑术不错,待会陪我练练!对了,我倒是对你当初那些游侠的日子很感兴趣,闲的时候也顺便对我说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雌兄雄弟,巧遇豪爽少年郎,却见无耻负心汉 长安崇文坊内有不少专门租赁给外地考生的宅子,每逢赴京赶考的人多半群居于此。虽说投递墨卷巴结权贵乃是必备之事,但还有一桩事是万万少不了的,那就是上平康坊见见闻名京城的乐伎。这眠花宿柳的无限温柔缱绻,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富萨尔和伦布知一出自没庐氏,一出自娘氏,都是吐蕃显赫的大姓。虽然不是正支,但在族中也有相当的地位。如今既然假作西域行商来到了长安,但真让他们和寻常下民一样,住在那种下等客栈中,他们又不情愿。 因此,两人愣是想方设法在崇文坊的一处热闹地段赁下了一处房屋,除了随行的几个健仆之外,又买下了几个绝色美人充作姬人,成日里饮酒作乐吹拉弹唱,果然引来了几位自命风流的士子。 那几个姬人都得了主人许诺,讲好回乡之日就放她们自由身,还有大子中隐约可见几个身穿红衫的丽人,旁边散坐着四个士子,高谈阔论的声音便随着清风飘了过来。 “我已经在上官相公那里投了墨卷,上次我再拜的时候,门上的人已经说了,我此番希望极大,上官相公对我那几首诗很是赞赏!” “那便要恭喜了,刘兄此番原本就是山南东道拔解,倘若此番能够夺得状元,那可就是确确实实的头名了,到时候京城权贵,只怕人人要争抢刘兄为婿!要说韦使君还真是慧眼识英才,否则刘兄这样的女婿到哪里找去?” “刘兄的诗词功夫,此次的考生绝对没有人能及,这夺得头名是板上钉钉的事。” 渐渐走近的李贤见一群人众星捧月地围着中间的那个所谓刘公子奉承,不禁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只见其人二十四五岁,生得俊朗英挺,一身月白滚边长袍,愈发衬托得人颀长倜傥。只不过,这世界上绣花枕头一包草的人多了,以李贤的挑剔,区区一幅好皮囊压根不算什么。 看到又有人来,阁内诸人便抬头望了一眼,见是两个陌生人,当下便继续攀谈,旁若无人地奉承着那位刘公子。唯有旁边另一个少年起身微一点头,冲着屈突申若和李贤笑道:“两位想必也是听说此间主人好客,闻名而来的?” 李贤刚刚也看到这少年坐在两个姬人中间,一直在心无旁骛地喝酒调笑,似乎和旁边几个并不搭调。此时他发觉其说话风雅举止倜傥却不失风度,便回了一个笑容:“我陪家兄赴京应考,就住在这附近,正好听别人提起这儿,所以过来看看。” “哈哈哈哈,你说话好生爽快!正是来寻欢作乐,没事吹捧个什么劲!”那少年浑然不顾自己这一句话说出口,旁边三人是怎样脸色,径直上前来,潇潇洒洒地向屈突申若李贤拱了拱手:“我是陕州姚元之,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陕州姚元之?”屈突申若微微一讶,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不待李贤开口便笑道,“我记起来了,令尊可是姚善懿公?” 对于屈突申若这种张嘴就来的功夫,李贤心里着实佩服。这位大姊头仿佛是在心里有一张世家谱系表似的,一五一十记得清清爽爽。面前这少年郎不过是报了姓名,屈突申若居然连人家老爹的名头都报出来了。 “咦?”自称姚元之的少年顿时惊讶了,歪头看了屈突申若老半天,他脸上便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这位尊兄既然知道家父名讳,莫非乃是家中故交?” 由于这少年年纪和自己相仿,李贤颇觉得其人有趣,正想攀谈两句,却听得旁边传来了一声冷哼。 “人家主人刚离开,你却在那里喝酒取笑姬人,一点不知尊重!如今少年郎,比起我等当年求学的时候却是差多了!” 这话不单单作为旁人的李贤觉着刺耳,那姚元之更是火冒三丈,转头盯着那个得意洋洋的刘公子,他忽然满脸的讥嘲。 “我这人生性如此,就是丢脸也没法子了。刘公子的名声我倒也听说过,昔日你那未婚妻的父母上门求你完婚,你却借口读书拒之门外,这倒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了!不知道此番刘公子若是真的中了状元,哪位宰相愿意招作女婿,你是否还会记得韦使君的大力推荐?” 一番话说得那位刘公子又羞又恼,立马成了紫酱脸,屈突申若暗笑之余,也不禁对这姚元之的利口深有感触。然而,这番话听在旁边的李贤耳中,却引出了他另一桩心事。 据他派人打探的消息来看,当年同阿萝一起进宫的似乎还有个姐姐,只是因为遭未婚夫拒婚,进宫不多久便郁郁而终,那人似乎正姓刘,也是山南东道的人,上回还带了一封信给阿萝。不会这么巧,让他遇到了这么个不要脸的负心汉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打的就是你! “你……你……” 那刘公子咬牙切齿了老半天,终于在同伴的劝说中坐了下来,脸上原本的儒雅气息一扫而空,看向姚元之的目光尽是怨毒和恨意。而姚元之竟是似乎毫无所觉一般,随口和李贤屈突申若攀谈了几句,便将两人让到了身边。 对方已经自报家门,屈突申若便自陈姓吴,在家里排行第五,促狭地把六郎这个名字又留给了李贤。对于这种安排,李贤惟有心中苦笑——这大姊头刚刚还说得隐瞒身份来着,现如今居然又搞起了这种名堂。 “哈哈,你居然也是行六?”姚元之颇为好奇地看着李贤,又端详了一下屈突申若,这才笑道,“我在家里行十,陕州姚十郎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只是到了长安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看来老爹让我出来见见世面还是对的。你和那位沛王殿下一样是六郎,出去可是好生光彩!” 听那姚元之掰着手指头历数自己这个沛王的一桩桩事情,李贤自己也是面露愕然。他的性子原本就自由散漫,想到什么做什么,完全属于出了主意就撒手不管的人。如果不是有贺兰周这么一个职业经理人,只怕那些点子根本不会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当然,听着一个不知情的外人在那里夸奖自个,他还是很高兴的,尤其是这个姚元之还是同龄人,说话又幽默风趣,和李敬业的油嘴滑舌大不相同。 小小的阁子中赫然分成了两个阵营,虽然刘公子那边两个人免不了缠枪夹棒丢几句话过来,但姚元之只当没听见,说完了陕州的地理人情。便说起了自己在长安的见闻。即便李贤已经对长安熟悉得很,此时也不免在心中惊叹此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本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胡商打扮的汉子终于出现。两人一出场便客客气气地向四面行礼,爽朗地道了一番场面话。旋即命人送来美酒佳肴,又令姬人歌舞助兴,场面顿时热络了起来。酒过三巡。众人自然渐渐话多,尤其是那个刘公子,竟是在一刻钟的功夫里连连作诗三首。引来了主人家的好一阵赞叹。 屈突申若自打听说那人地负心薄幸,便一直觉得其人面目可憎,此时见他受人追捧,变轻轻在李贤耳边道:“六郎,你那急才可比这种狗屁诗强多了,上去教训一下这家伙怎么样?” 李贤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姊头说出“狗屁”这样粗鄙的词,心中不禁有些异样。刚想答话,他便瞥见旁边的姚元之面露不屑地微笑。立刻笑吟吟地转头低语道:“不必我来,已经有人准备出头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姚元之便放声大笑了起来,那声音端的是洪亮高亢,只是其中地嘲笑之意一点都没有掩饰。 “刚刚这位刘兄作的什么佳人诗。实在是有意境,故此一笑!”见那边三个人全部气得脸色铁青。姚元之便一合手中的扇子,意态自如地解说道,“这佳人居东隅。自然是人家能够看到的,只是这秀发如何,明眸如何,甚至肌肤如何,又岂是平常人能够窥见的?于此可见,刘兄实在是风流倜傥,这骑墙约会的事情,大约不是一两回了吧?” 他忽然惋惜地打开扇子摇了摇,意味深长地道:“不知这位佳人是否如今还在望门空叹薄幸人?” 噗嗤—— 李贤终于再也忍不住暴笑的冲动,一口酒水喷在地上。他起先还以为姚元之会作诗相刺,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牵强附会,硬是把人家好好一首诗瞎掰成这样。好容易止住了笑,他便耸耸肩对姚元之笑道:“姚兄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洞穿其中真意!” 那刘公子终于霍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我刘任达男子汉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于人,岂可容你一个黄口小儿肆意凌辱!” 姚元之毫不示弱地又刺了一句:“俯不于人?将自小订有婚约的未婚妻拒之于门外,还真是男子汉大丈夫!” 听到这个名字,李贤终于确认,眼前这个家伙就是给阿萝捎信地人,顿时加入了冷嘲热讽的行列。见刘任达已经变成了猪肝脸,他心中颇觉解气——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阿萝进宫已经好些年了,要不是眼下不是寻常宫女而是内廷六品女官,这家伙会千辛万苦捎信进去? “你……你们根本是来找碴的!”刘任达气得直打哆嗦,好容易方才迸出了一句话,劈手将旁边的盏子狠狠砸落在地。由于力气过大,那碎片竟有一片飞溅而起,姚元之避让不及,那碎片擦过他地手背,顿时带出了一条血痕。 “无理便动手,襄州韦使君真是推荐的好人才!” 随手拿出一块绢子擦去了手上地血迹,忽然冷冰冰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既然先动手伤我,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揍成猪头,我姚元之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话音刚落,他便忽然冲了上去,竟是对着那刘任达挥起了老拳。旁边的两人死拉硬拽没有效果,便双双加入了战团,逐渐演变成了一个打三个。 李贤向来率性而为,见姚元之只是揪着那个刘任达猛揍,丝毫不理会其他两人的拳头,眼看就要吃亏,他立马疾步上前,飞起一脚把那两个打冷拳地人踹翻了。见刘任达头脸已经是一片青肿,原本还想打上两拳的他干脆在那家伙屁股上又狠狠补上了两脚。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富萨尔和伦布知全都傻了眼。那天商量的时候固然是准备找一个大唐官员下手,可两人带的高手在一路上刺杀钦陵的时候折损了大半,如今的人手实在不够一次强袭的。思来想去,两人又商量出了另一个主意。那就是以所谓的好客作为幌子,在应考的士子中找一个家世背景都算得力的,然后设计加以笼络,看看能不能从高层走一条路子。 然而,好容易找到一个不错的目标,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快……快住手!” 手忙脚乱的他们少不得连声命仆役把厮打的人分开,只是如今在阁子里头的仆人都只是他们刚刚买来的,虽说力气不小,但也仅仅是不小,哪里有本事越过挡在姚元之身前的李贤。而李贤一面阻挡着那些仆人,一面对屈突申若嚷嚷道:“五哥,赶紧去外头和我们那两个伴当说一声,小姚打昏头了,我待会就带他走!” 屈突申若虽说刚刚也很想上去打两下冷拳,但看到李贤上去也就忍住了。此时听到这话,她眼珠子一转就恍然大悟——刚刚李敬业去找万年令吴琮,现如今应该已经谈妥了,这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 她笑着点了点头,立刻转身离开,而富萨尔和伦布知听到这话都没作他想,只得继续苦苦劝阻众人停手。眼看那刘任达已经变成了一个猪头,李贤这才假惺惺地拉开了姚元之,见这位袍服皱得不成模样,他顿时忍不住一阵笑。 “嘿,我这人向来是个火爆性子,老爹都说过我好多回,可就是忍不住!” 嘴上说着这些,姚元之面上却露出了酣畅淋漓的神色,紧接着又冷笑道:“这家伙凭着一张小白脸外加几句歪诗,骗了不少女子倾心,我上次到襄州一听说这事就上了心,想不到那位韦使君居然会瞎了眼推荐这种人!” 那刘任达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见同来的两个同伴也跌在地上嘴里直哼哼,顿时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李贤想到阿萝的遭遇,忍不住上去又把人一脚踹翻了,见刘任达再也爬不起来,他这才解气地拍了拍双手,“这种人渣居然能拔解,襄州刺史确实是瞎了眼!” 两个人在这里口无遮拦地骂襄州刺史瞎了眼,富萨尔闻言顿时心中一动,也不去管地上直哼哼的三个人,一把将伦布知拉到了一边,低声提醒道:“那个刘任达怎么说也是刺史的未来女婿,他们居然还敢打人,必定是权贵子弟。这刘任达如果真是那样的人,必定很容易摆平,大不了花钱就行了。” 两人商议完之后,便吩咐仆人将刘任达三人扶起,一面让人取药给三人外敷,一面则是连连打躬作揖赔礼道歉,又许诺赔两百贯钱,仿佛打人的是他们俩似的。倒是刚刚打得痛快的两个正主没事人似的坐下喝酒聊天,李贤是有意拖延时间,至于姚元之则是真真正正的不在乎,他在陕州,一言不合就挥拳动手的时候多了,不在乎多这么一次。 既然一起打过架,这交情自然更深一步,李贤趁势问起姚元之家中情形,得知其父曾经当过一任都督,家中更是陕州大族,家里还有好几位兄姐。直到这时,他方才明白元之两个字只是人家的字,至于名字则是元崇。 “姚元崇……姚元崇?” 李贤嘀咕了一会,脑际忽然灵光一闪——这要是把中间的一个元字去掉,可不是姚崇?就算这世上确实是无巧不成书,也不会居然这么巧吧? ps:今天到现在也只写了一千多字,晚上从六点上课到九点,备战考研冲刺,我这个理工科去考中文,果然是……五月二十五考试在即,真是惨了!明天要是更新少了,大家还请多多包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良禽择木而栖,知己就是知己 自从李义府长流之后,万年令吴琮便惶惶不可终日。尤为李义府说话,反而被贬,这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要知道,李义府原本是武后宠臣,如今竟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他一个小小县令当初附其骥尾,岂不是更加不妙? 所以,当听说李敬业来找他的时候,他立刻大喜过望,连午觉被人打扰都顾不上便匆匆奔了出去。无论是以李绩长孙的身份还是以沛王伴读的身份,和这么一个人攀上关系他都是求之不得的。等到见了人攀谈了几句,他愈发惊异,态度愈发恭敬了起来。 都说李敬业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除了武艺还算过得去之外其他一无是出,可今日他这一见,对方分明是一个待人接物很有一套的世家公子。他一面暗叹人言轻信不得,一面打探对方今天的来意。 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他立刻大惊失色。当初吐蕃使臣和新罗公主在西市遇刺的事,虽然发生在长安县管辖范围内,但他同样是忙得人仰马翻,可到头来一丁点线索也没有。最后长安令冯子房受了好一顿申,可也只是申饬,别的处分竟是都没有。然而,今天李敬业居然对他说,如今那帮刺客还在长安城蠢蠢欲动,他怎能不为之惊到飞起? “李大公子,此事你是从何听来?” 问归问,但吴琮还是在心里暗自祈祷,万一对方落脚在长安县,那么,和他的关系就不大了。冯子房如今春风得意,每逢见面的时候他自然是心中窝火。巴不得轮到对方倒霉。然而,李敬业说的话却让他再次大吃一惊,原本患得患失的情绪一扫而空。 “吴大人,比起你来。冯大人先前遇到地麻烦不断,可是这位子越坐越稳,如今更是让政事堂几位相公另眼看待。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要说这天子脚下的县令最最难当,可洛阳令王汉超如今却已经高升,你又知道是什么缘故?” 吴琮当然不是笨蛋。人家在面前这样赤裸裸的暗示,他自然而然地把先前那些事都联系了起来。他终于明白,王汉超当初和韩全似乎还在背后摆过李义府一道,为什么最后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李义府长流。那个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冯子房为什么能够如此春风得意,却原来是有了这样地根基靠山! 想到这里,他立刻换了一个谄媚的笑容:“下官受教了,李大公子但有吩咐尽管开口。只要能做……”见李敬业面带讥诮,他忽然止住了话头,赶紧改口道,“即便是再难的事,下官也一定会尽力!” 对于这样地结果。李敬业自然异常满意。他平日也是人见人怕,但往往是主要依靠武力和家族势力。但现在三言两语就能做到这样一个结果,感觉甚至更好。几天前李绩考过他的剑术之后,曾经把他单独带到书房问了一个问题——你将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直到现在。他还没办法完全回答这个问题,但至少他自信已经找到了路。 这边刚刚谈妥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说是沛王亲卫张坚有急事来见。此时不但是吴琮面露诧异,就连李敬业也心中一突。而当他听到张坚转述了一遍事实时,不禁笑了起来。 李贤还真是急性子,就这么一丁点时间,居然已经准备动手了! 打完了人反倒在那里翘足而坐满不在乎,这自然是让被打的人最最火冒三丈。然而,刚刚受到地教训却让刘任达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目光狠狠瞪着姚元之和李贤,以此发泄自己的愤恨。 而李贤虽说和姚元之谈笑风生,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观察那三个倒霉的家伙。不消说,他们也绝对知道现在无法找回场子,估计正在想着以后怎么报复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三人又不是李义府那样动不起的人物,他干吗要忌惮?若是和他没关系的人,不过一场口角,兴许他就抬抬手放过去了,可既然是和阿萝有关,他少不得替人把仇好好报了!再说了,那两个吐蕃人可不是他此行最大的目标? 此时,姚元之把一杯酒灌进旁边一个姬人口中,又用嘴含住了人家剥好的一个葡萄,笑着在那美姬耳边嘟囓了几句。偏生这调情坦然得很,没有一丁点做作地样子。 李贤见状不禁推翻了心中的猜测,这姚元之不过十五六岁就如此作派,长大后真是不得了。看这家伙的模样,估计不太像是那位日后以善于玩弄权术著称的名相姚崇。他正暗叹自己胡思乱想,外头忽然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仆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了开来。 “不好了,不好了!万年……万年 帮差役把门口团团围住,说是得报我们这里有人恣意 这句话一出,刘任达三人顿时喜出望外,而富萨尔伦布知则一下子呆了,至于李贤和姚元之却仍旧没事人似的在那里说笑。李贤是心里有底,所以对于姚元之地举止,他心中颇觉得讶异——不管姚家在当地是否大族,在长安城中伤人,一个不好就会连累家里,所以,这家伙要么是神经大条到无可救药,要么就是还有脱身之道。 很快,一个捕头模样的汉子便带着一群差役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大声嚷嚷道:“吴大人得报有人行凶伤人,特遣某等前来察看!” 刘任达平白无故挨了一顿痛打,此时见有官府中人上门,连忙指着姚元之和李贤,怒气冲冲地道:“我们三人好生生地在这里喝酒,却遭他们俩无故痛殴,简直是罔顾王法!倘若不信,此地地两位主人和这些侍女便是见证!” 那捕头听了这话,立马点点头道:“天子脚下怎可没有王法,确实可恶!” 李贤见那差役装模作样,正在心中暗笑的当口,姚元之忽然轻蔑地冷笑道:“无故痛殴?要不是你无缘无故拿杯子砸我,我吃饱了撑着,打你这个襄州刺史的女婿……不,是未来女婿作甚?倒是两位主人……” 他转头看着富萨尔和伦布知,旋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两位应该看得清清楚楚,究竟是谁先动了手!” 他刻意加重了动手两个字地语气,又对旁边的几个侍女眨了眨眼睛:“我爹可是曾经当过巂州都督,不是那种人品又极度恶劣,不是名门之后却非得冒充名门,甚至不惜毁了婚约的家伙,怎么会如此没有家教?” 这小子真是会颠倒黑白,拉起虎皮做大旗!姚元之确实没有先动手,但这动口却是在先,充分贯彻了君子先动口再动手的真理。 李贤见那边的刘任达气得直发抖,不觉莞尔一笑,随即把目光转向富萨尔和伦布知。倘若他事先没有安排,就得看这两位的供词了。正如他意料的那样,面对一个刺史的准女婿和一个都督的儿子,两人进退两难,但最后还是附和了姚元之的说法。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仅仅是中原适用,对于吐蕃人更加适用,何况刘任达这个女婿还只是八字没一撇,所以,姚元之的身份自然比刘任达贵重些。 而主人这么一表态,几个侍女哪里会不领颜色,纷纷表示是刘任达先砸杯子伤人,才会引得姚元之动手,如此一来,刘任达三人顿时气得直跳脚。 眼看事情一时无法平息,富萨尔和伦布知赶紧把捕头拉到一边,刚说出银钱的许诺,那捕头便忽然甩开了他们。 “既然你们都各自有道理,有什么话先回县衙再说!吴大人一向秉公办案,绝对不会冤屈了任何一个人!” 事已至此,尽管富萨尔伦布知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跑一趟万年县衙。两人不是不想用其他法子推搪抑或是干脆逃走,但长安城不比其他城郭,他们能够有这样一个隐藏身份颇为不易,因此心里还存着一份侥幸。至于刘任达三人气急败坏之下,更是不会拒绝这个要求。惟有姚元之在满口答应之后,出门的时候却悄悄拉住了李贤。 “今次的事情是我连累了六郎,如果有事,我一定一力承担。幸好你那兄长正好离开,否则若是耽误了他科考,我这罪过就大了!” 他一面说一面唉声叹气,最后苦着脸一摊手道:“不瞒你说,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如今遇上这种事,就算过关,回去之后也少不得一顿家法。那个韦使君绝对是瞎了眼睛,什么人不好招女婿,偏偏看中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为了教训这种人吃一顿家法,我真是冤枉!” 李贤原本还觉得姚元之粗疏,此时却大起知己之感。要说胡闹,他可绝对不比这一位少,只是做得更加高明而已。想到这里,他忽然兴致大发,扳着对方肩头笑嘻嘻地道:“你敢不敢和我打赌,我赌你一点事都没有,绝对是那三个家伙倒霉!” 姚元之先是一愕,随即立刻露出了眉飞色舞的笑容:“我最喜欢的就是打赌,想不到六郎你和我一样!只不过嘛……就算有可能回去挨家法,我也要赌自个赢,既然这赌的都是一个理,今次便是可惜了!” 这个年纪轻轻却滑不溜手的小狐狸!李贤恨恨地骂了一句,心里却更觉知己——这姚元之说起来,还真是和他挺像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假意不如真心,柿子得捏软的 一群差役把众人带回县衙,吴琮压根没有出现,也没有案之类的麻烦,而是直截了当下令把一群人押进了大牢——富萨尔和伦布知来不及辩解一句就被带到了最最下头用来关押重刑犯的死牢;刘任达三人则被扔进了一间普通牢房,两边全都是犯法的平民;至于李贤和姚元之则是安然无恙在大牢里转了一圈,然后到了县衙后院。 而站在那里迎接两人的,赫然是笑吟吟的屈突申若。虽说仍是一模一样的男装打扮,可李贤偏能从她脸上看出几分温柔,几分妩媚,几分风情……咳咳,他真是失心疯了,这个时候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刚刚我远远看见那个家伙,头脸着实肿得像个猪头,我说姚小弟,你下手还真够狠的!” 一听屈突申若露出了女子嗓音,姚元之顿时大愕,但旋即释然。敢情这不是一对兄弟而是姊弟,而对方刚刚说进京赶考绝对是随口的谎话。须知万年县可不是那些边陲小县,而是正正经经天子脚下,这姊弟俩能够轻易让万年县差役出动,还随便把人关起来,这就不仅仅是世家子弟四个字能够形容的了。 他原本就是绝,他刚刚都把人家的好意当作了驴肝肺,总有些说不过去。 “姚元之自称陕州姚十郎薄有声名,倒是谦虚了,说到胡闹的本事,这家伙绝不逊色于你,小小年纪便好狎妓,性豪爽好打抱不平,此番出来,多半是因为闯了什么大祸出来躲避风头的,谁知道居然还是免不了惹事生非。我爹昔日和他父亲有些交情,所以我才知道他地名字。” 见李贤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若不禁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姚元之虽然看似纨绔子经听自己的父亲提过,说是其人天赋极高,如今年少轻狂,他日却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她方才故意用语相激,就是知道姚元之最尚风节,只要心中记挂此事,他日李贤很容易将其收作己用,谁知反倒不如那看似推心置腹的几句话。 她虽是女人,却生来好强,自小但凡男人能做的事情,她从来都要亲自试一试。无论骑马射箭等武事,还是读书写字等文事,她都花费了无数功夫,因此等到长成,虽然艳名远播,登门求婚的人无数,她却看不上任何一个。到最后拗不过家里长辈,她甚至准备去当一个女冠,结果因缘巧合结识了道士郭行真。正是从这位口中,她听到了一句奇怪地评价。 “虽艳若桃李,但眉眼过于宽阔,非寻常闺人。将来若无天霆巨变,当无人可配。” “除非天霆巨变,否则无人可配么?” 清风拂过,屈突申若却不管那被风吹得散乱的鬓发,只是站在那里低声喃喃自语。虽说曾经想效仿其他贵女那样去做一个女冠,只是她并不好黄老之术,更不愿意因为郭行真莫名其妙地语而出家,因此宁可不嫁愣是这样混着,家里长辈百般干涉反倒引出了临川长公主等夫人军团,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李贤胡思乱想了一阵,看到屈突申若也站在那里呆呆地出神,不觉心中好笑,才走上前去想要问几句,却只见面前的大姊头忽然轻笑了一声,旋即便自顾自地往外走去,临到门口方才招呼道:“你可是找了借口方才溜出来,还愣在这里浪费时间么?” 刚刚发呆的似乎也有你一份吧!嘀咕归嘀咕,但这是正事,李贤自然不会反驳,连忙追了上去。穿过中庭,他便看到了毕恭毕敬站在李敬业身旁地吴琮,及至他上前想要说话时,却忽然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屈突申若竟是悄悄地落后了他几步。 “沛王殿下!”吴琮却没空揣摩李贤在想些什么,他如今满脑子都指望此次能够借力上青云,因此慌忙行礼道,“下官已经按照李大公子的吩咐安排好了,而且已经关照过那些差役不得妄传,但请殿下放心!只是那死牢……” 李贤早就从一瞬间的恍惚中惊醒了过来,此刻听到最后一句不觉晒然一笑——他李贤其一是和县令有缘,吴琮已经是他打过交道的第四个县令;至于其二则是和监牢特别有缘,从洛阳县衙的大牢到弘农县监房,再到天牢,差不多是时不时来一个监狱一日游。 “好了,废话少说,老吴你陪我走一趟就成。”李贤朝李敬业使了个眼色,又朝背后的屈突申若点点头道,“师姐,那地方你还是……” “不就是死牢么?吴大人,我可是到你这里参观好几回了,你说是不是?” 面对一脸无所谓的屈突申若,李贤索性也就不多劝了,横竖是劝了也白搭,更不会傻到去和吴琮求证。 而吴琮一个人在前头引路,这脑门子却都是汗。身为万年令,他没少和屈突申若打过交道,要是这位姑奶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贵女,他自是夷然不惧,可她那个娘子军阵容强大不说,偏生还在夫人圈子里吃得开。仅仅是屈突申若从他这牢里头捞出去的人,就足足有十几个,怎么会没进过牢房?可是,这事情需不需要到时候向李贤知会一声? 如果说进了班房富萨尔和伦布知还勉强能够镇定自若,那么,当狱卒锁上大门的时候,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死牢,两人便几乎要发疯了。他们不知道大唐律例不能未审定案,更不用说判决死刑,他们只知道在吐蕃,只要一关进黑死牢就没人能活着出来! 两人在死牢里头团团转的当口,忽然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慌忙双双扑到栅栏前拼命往外看。瞧见旁边那个官员模样的人时,他们同时看到了中间的李贤和屈突申若,登时呆若木鸡。 富萨尔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终于乍着胆子大叫道:“我们是西域行商,又没有触犯律法,为何无缘无故把我们关在死牢!” “无缘无故?”李贤倏然上前一步,忽然嘿嘿笑道,“仅凭你们两个偷入我大唐长安城,暗谋刺杀吐蕃正使噶尔钦陵,就足可治你们死罪!”见两人还要辩解,他不由分说地又加上了一句话,“如果两位不承认,不妨让噶尔钦陵和你们对质?” 闻听此话,富萨尔和伦布知不禁面若死灰,最后齐声叫道:“不,我们确实是吐蕃人,但决非奸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佳人侍浴,却诉衷肠苦情 直到夕阳西下,李弘方才在东宫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李贤候,他怎会不明白这个弟弟一定是假借探望的机会溜了出来,心头自然颇为火大。 只不过,李贤插科打诨的功夫岂是等闲,一番说笑之后,他不但把今日的情形隐去了吐蕃人之事,然后编成笑话讲了,使得李弘满腹恼怒化作乌有。结果,他让这位太子哥哥帮了大忙不说,反而还落手了两桩大好处。 “这兵法听说是昔日杨素的珍藏之一,辗转有人送给我,反正我也没用,就留给你了。”李弘见李贤拿着那竹简爱不释手,顿时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至于这几个工匠都是昔日造内用之物时出过差错,我利用大赦把人弄了回来。不过,六弟你到底是亲王,别因为这种奇器淫巧而荒废了正事。” “六哥放心,如今有于师傅看着,我哪里还能够偷懒?” 李贤哪里会让李弘逮到唠唠叨叨的机会,连忙涎着脸把于志宁这尊大佛八道了什么吧? 由于多了这么一个心结,出皇宫地时候他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上睡眠不足,最最不喜欢马车的他只得让张坚韦韬找了一辆马车,然后一上车便呼呼大睡,这车夫自然是由两个侍卫轮流充当。而屈突申若却不愿意闷在马车里,关照张韦二人一路上好生保护,竟是一个人先行骑马回山了。 自打李贤离开,冷泉殿自然是冷冷清清,别说一帮侍女没有精神,就连阿萝自个也是心神不安,破天荒地放过了侍女的偷懒。她自然知道这些年少貌美地宫人在盼望什么,只可惜驾幸骊山之后,先是贺兰烟出现,后来李贤虽然招人侍浴,却没有让人侍寝,自然是让一群侍女大失所望,暗叹此次骊山之行白来了。 “阿萝姐姐!” 正在发怔的阿萝抬眼一看,见是满面惊喜的月芜,不禁没好气地嗔道:“什么事情这样高兴,难不成是殿下说好了今晚招你侍寝?” 月芜自从上一次和妹妹共侍了李贤一晚之后,和其他宫人便自然不同,但在阿萝这个名正言顺的女官面前却不敢恣意。此时她俏脸微红,上前微微屈膝,这才低声道:“张坚和韦韬把殿下送回来了,只是殿下一回来倒头就睡,连沐浴都……” 阿萝闻言气结,李贤的这种做派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自然是深有体会。扬手招来两个内侍,命他们将李贤 送到汤泉阁,她便盯着月芜看了好半晌,忽然笑道:报信及时,自个去收拾收拾,准备侍浴吧。至于有没有这个福分,还得看你自个,这次可不能都像上回那样用熏香。” 虽说遭了调笑,但月芜还是欢喜地去了,阿萝又挑了另外三人。然而,她才刚把四人送进了汤泉阁,里头却忽然传来了李贤的叫声。 “阿萝,让她们出去,你进来!” 听到这种吩咐,别说阿萝措手不及,就连旁边其他几个侍女也面露诧异。一瞬间的惊愕过后,阿萝立刻恢复了镇静,恢复几个侍女在外等候,她便脱鞋进了汤泉阁。见包括月芜在内的四个侍女全然不知所措,她便上前屈膝行礼道:“殿下若是不喜欢她们,奴婢可以再选四人进来……” “阿萝!”不知为何,李贤只觉得心情憋闷,不待阿萝说完便打断道,“难不成你听不懂我地话?” 阿萝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贤如此疾言厉色,怔了一怔之后,她立刻朝四女喝道:“殿下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先到外头候着,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叫你们进来!” 眼看四个侍女失魂落魄地出了汤池,阿萝这才趋前来到了汤池边,见李贤只是用炯炯的目光看着她,即使服侍多年,她也颇有些吃不消。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她这才开口问道:“殿下,你……” 汤池边都是水,阿萝半跪在那里,长长的裙子早就被水濡湿了,再加上她身子前倾,自然而然露出了修长的颈项以及胸口大片大片雪白地肌肤。虽然昔日也曾经见过这等春光,今天又没有喝酒,但李贤却有一种醉酒似的感觉。 “阿萝,上次人家给你捎带地那封信,可是一个叫刘任达的家伙写的?” 阿萝万万没有料到李贤会一下子问起这个,顿时哑然。这毕竟是她心中隐藏多年地往事,没有向宫中任何人露过口风。挣扎了了许久,她终究招架不住李贤很有些质问的眼神。 “是,奴婢是接过他的一封信,不过早就撕碎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顿时变得凄凉哀婉:“奴婢进宫的时候,爹娘已经因为姐姐进宫的事情伤透了心。后来姐姐去了,我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见爹娘,拼了命才让娘娘选中,最后又因为殿下的缘故,使我能够再和家里人互通音讯,我已经满足了。至于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我自打他拒婚的时候起,就再也没当过他是姐夫!那只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畜牲!” 李贤眼见阿萝泪水盈盈,想找东西擦拭,却一时手边无物,索性绞干了一条澡巾递了过去:“赶紧擦擦,别伤心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今天正好遇上了那家伙,还把他揍成了猪头。看来没打错人,总算帮你出了一口气!” 阿萝愣愣地接过那澡巾,可一听到后面这话,顿时呆若木鸡,好半晌才迸出了两个字:“殿下!” “放心,我有分寸!”李贤笑吟吟地扒在汤池边上,若无其事地道,“我耍了一个阴招,直接把人弄到了万年县衙的大牢里头。你大约不知道,这人也颇有手段,居然成了襄州刺史的准女婿,只可惜运气不好。我问过韦韬,那个韦刺史论辈分正好是他的堂兄,我已经让他写信去坏了这桩亲事,当然,万年令吴琮也有分,就连太子五哥那里我也打过招呼了。” 尽管知道李贤平日看似什么都满不在乎,却不是容易相与的主,可阿箩还是没料到他一出手居然会这么狠。姐姐被拒婚入宫的那会,她看着一个好端端的人一天天消瘦一天天枯萎,最后如落叶一般逝去无踪,就曾经暗自立誓一定要让刘任达不得好死,可是,即便李贤对她好,她却从未奢望他会帮她做这种事情。 这年头的男人固然会迷恋女人,但是,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怒发冲冠的男人,千万人里却难以挑出一人! “殿下……”阿萝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紧紧拽着那条巾子深深叩首道,“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倘若今后有什么差遣,纵使是粉身碎骨,奴婢也在所不惜!” 见阿萝已经是泣不成声,李贤轻叹一声,忽然轻伸手臂将阿萝拉了下来,也不管激起的巨大水花,旋即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记:“记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有事情别搁在心里,对我说就好。我说过,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人,别想我放你走!” 尽管不是第一次这样亲昵,但阿萝还是情不自禁地浑身发热,几乎用尽全力方才嗯了一声。水雾缭绕间,她朦朦胧胧看到了姐姐的笑脸,只觉心里什么东西忽然松动了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许老头请客,别有用心 温泉水滑洗凝脂,这话诚然一点不假。 大半个月的骊山温泉泡下来,李贤发觉大多数人都是一幅乐不思蜀的模样。他老爹老妈就不用提了,大约是鸳鸯浴洗多了,李治常常是意气风发,哪里有在宫里时的倦怠模样,而武后更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简直像年轻了十岁。 至于许敬宗李绩等老头,也个个挺直了腰板精神奕奕,看得他不禁在那里恶意揣测,这究竟是温泉的功劳,还是女人的功劳。而对于他自个而言,不但有冷泉汤可泡,就是外婆那里的汤池他也可以随时随地进入享用,因此小丫头看上去也愈发娇艳动人。 这一天,李贤破天荒一大早起来,叫上盛允文来到后头的小院练剑。先头几个回合盛允文还不敢放手,他自然免不了呵斥了几句,待到最后对方剑势展开,他竟是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比以前和李绩过招的时候都不曾有如此狼狈。 “好剑法!” 虽然长剑险些脱手,但李贤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精妙的剑术,不禁连连夸赞道:“怪不得师傅上次对我说过,盛家剑深得剑道精髓,既有大开大阖的大气,又有刁钻难防的机巧,他以前和盛彦师较量过一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若马战则他必胜,若步战以枪对剑,他必输无疑。师傅说,剑术他已经没法给我更多教导了,以后少不得让你多陪我练练。” 闻听是李绩的评价,盛允文慌忙肃手而立,待听到最后,他不禁心头热流涌动。慌忙应是。虽说盛家剑法一向是家传绝学,但自从盛彦师死后,一族人不似先前那样风光,几个不孝子弟便把剑术渐渐流传了出去。他这个旁支子弟方才能够学得全套。而李贤既然要学,他巴不得倾囊相授,哪里会拒绝。 李绩是少年学剑学枪。长成之后便开始专心用枪之道,剑术虽然算得上是相当不错,毕竟比不得盛家人心无旁骛。此时李贤听盛允文一句一句解说剑诀。只觉先前的很多不解之处迎刃而解,眼前更是豁然开朗。然而,这些都及不上盛允文的最后一句话来得重要。 “别人虽然说剑乃王道,不以力为胜,但那也只是说说而已,这原本就是作为杀人利器而铸造出来的。”盛允文毕竟游侠多年,拘束过后便渐渐放开了,言谈间带出了几分昔日和同道中人畅谈时地豪爽大气。“就算平时能够将剑术练得再精妙,真正杀人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必胜,所以,不曾杀人不曾见血的剑法,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李贤正听得津津有味。盛允文却嘎然而止,他顿时有些诧异。他抬头看时。只见对方额头隐有汗迹,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人家在顾虑些什么,顿时莞尔。 “你既然都说了昔日当过游侠。这杀人的事情有什么好忌讳地?” 盛允文尴尬地一笑,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暗自警告自己一定要收敛。只是,李贤刨根问底的功夫岂是等闲,在那连珠炮似的问题面前,他一个憋不住,终究还是又漏了一点口风,渐渐地,从河西到海东,从关中到巴蜀,再次回忆那些昔日少年豪侠时光,他竟是滔滔不绝再也止不住了。 对于这种豪侠生活,但凡是男儿,就没几个人有抵抗力,李贤更是不例外,听得血气贲张浑身发热。他正想进一步追问的当口,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煞风景的声音。 “殿下,殿下,刚刚接到一张帖子,请您晚上过去喝酒!” 被于老头警告了好几次醉酒误事,再加上酪酊大醉地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因此李贤已经连着好几天滴酒未沾,愣是连他老爹派人送来的葡萄酒都束之高阁,因此一听到还有人请他喝酒,顿时很是郁闷。 “就说我没空!” “可是……这是许相爷派人送的帖子,小人听说还请了司空大人。” 许敬宗请客!李贤闻言一阵头痛,要是别人请客,他自然可以推搪过去,但有些人的邀约实在不好拒绝。许老头确实是老狐狸,但人家好歹帮过他好几回,平日在帝后面前也没少为他说好话,所以竟是不得不去。问题是,这许老狐狸没事情捎带上李绩干吗? 不会是来一场逼婚吧?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旋即暗叹荒谬。看了看旁边的盛允文,再想想程伯虎三人刚刚被他送去长安帮李敬业的忙,他便笑道:“今晚你就和张坚韦韬一起陪我去吧。” 许敬宗和李绩一文一武毗邻而住,一个住的是文昌阁,一个住地是武英台。所以晚上李贤赶到的时候,赫然看见两个老狐狸一来一往正在说笑,谈的不是 不是兵事,而是在那里追忆往昔峥嵘岁月,那端的是此吹捧。 见过礼之后,李贤便坐了下来,盛允文和张坚韦韬各自跪坐在他的身后。仿佛是许敬宗碍于李绩在场,又或者是此来骊山没有带上许宅那数目庞大地家妓队伍,因此笙歌曼舞自然就简单了许多,但看到那三个身材曼妙披着轻纱的舞姬,李贤还是不禁暗自嘀咕许老头精力充沛,这把年纪还能老牛吃嫩草。 而他地身后,赫然传来了几个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许敬宗没有殷勤劝酒,李贤也就仅仅是略略沾唇——今晚小丫头要过来,他实在不想再酪酊大醉着回去。然而,看着许敬宗那别有深意的目光,他着实感到头皮一阵痒痒,对于能够囫囵回去地可能性实在不抱什么指望。 酒过三巡,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的许敬宗终于感慨开了:“这一晃就要到我的七十寿辰了,日子真是过得快。要说我这一世能得陛下娘娘赏识,也已经知足了,更没有多少牵挂,只是两个孙女如今眼看已快长成……” 许老头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叹息,李贤不觉抬头去看李绩,见这一位自顾自地慢饮小酌,丝毫没有给他暗示的意思,他不禁为之气结。 “沛王殿下?” 乍听得这一句,李贤手一抖,一杯子酒险些翻在桌子上,旋即装出了一幅笑脸:“许相公有何指教?” “我听说,老苏临去凉州的时候,曾经托付你给他孙女找一门好亲事是不是?” 简简单单一句话险些让李贤把眼珠子瞪出来——这许老头也忒神通广大了吧,怎么会知道苏定方说了些什么,那件事情应该只有老苏和他两个知道。上次苏毓救了许嫣那回,明明两边还闹得不大愉快,而老苏显然也不是那种嘴巴不牢靠四处胡说八道的人。 “总而言之,我要说的话也和老苏一样,嫣儿这丫头温婉可人,你可得帮这个忙。”许敬宗说到这里,忽然冲着李绩笑道,“英国公,你家里有三个孙子,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家瑶儿留一个。” 李贤看见李绩险些一口酒喷出来,心里头大为解气——让你这老狐狸袖手旁观!许嫣虽然性子柔弱了些,好歹还是男人能够接受的;至于许瑶……既刁蛮又自以为是,要是真的进了李家门,将来就铁定得翻天了! “咳,老许,你家那俩孙女和我那些孙子都还小,不急不急。”话说到自个身上,李绩顿时装不了哑巴,连忙打起了哈哈,“再说,你这身体比我还结实,一时半会走不了!” “那可说不定!”许敬宗却不肯轻易松口,拿起杯子喝干了,便在那里死命地揪自己的胡子,那笑容愈发灿烂,“要说敬业也快到成婚的年龄了,哪里还小?就是敬猷敬真两兄弟,也是一转眼就要及冠的。好了好了,不多说了,喝酒喝酒!” 被许敬宗这么一搅和,李贤和李绩全都是食难下咽酒难下喉,好容易捱到最后,师徒俩连忙落荒而逃。一起出了文昌阁,李贤刚刚舒了一口气,便忽然听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骂声。 “老苏真是害人!” 这关苏定方什么事?难道真是苏定方出卖的他? 李贤心中直犯嘀咕,见李绩脸色异常不好看,想要发问却担心遭了池鱼之殃。好在没说多久,李绩就主动为他答疑解惑。 “老苏和许敬宗关系很不错。当初要不是许敬宗一力促成,老苏俘获西突厥沙钵罗可汗后,哪能轻易献俘于太庙昭陵?他从四品中郎将一路擢升为十六卫大将军之一,许敬宗没少出过力。至于他那孙女,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而有所冒犯,许敬宗当然不会计较。” 李贤听得头晕目眩,最后只能暗叹政治实在复杂,顺便把苏定方骂了个半死——这就算是害人也得有个限制,哪有老苏这么干的! “这个许敬宗,人到老时居然转性子了,想当年他嫁女儿,为了聘礼宁可许配给蛮夷也不愿意嫁给京城的世家子弟,如今嫁孙女的时候居然这么起劲!” 李绩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娘,哪里有往日那沉稳的老狐狸气质。见李贤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他老脸微红,干咳一声后,也不理会李贤,竟是自顾自走了。 李贤见背后的张坚韦韬盛允文都在发愣,顿时摩挲着下巴在三人身上来回端详——张韦二人都是世家出身,实在不行让这俩家伙上去顶缸算了,反正娶老许的孙女也不吃亏,可惜盛允文早已娶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被邀出去喝酒而没有醉醺醺被人抬着回来,这对于李贤现象。因此,他一踏进冷泉殿大门,阿萝就用一种看妖怪似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瞧,就连两侧的宫女内侍也是个个面色古怪。面对这些猜测的目光,李贤只得轻咳一声,旋即狠狠瞪了阿萝一眼。 “殿下回来的正好,陛下身边的王福顺刚刚到,奴婢原本还想让他去文昌台呢。”话虽如此,但阿萝眼中仍旧闪动着一种促狭的笑意,“倒是他自个说殿下没准喝得畅快,不想去打扰兴致,如今正在旁边书房里等着。” 幸亏他今天没有喝得酪酊大醉,否则再这样以讹传讹下去,他以后要是还想洗清名声就难了! 李贤打发张坚韦韬连带盛允文去休息,又脱下了外头用于会客的袍服,便转往书房。见门口还站着两个内侍,他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方才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然而,他没有在座位上看到王福顺,而是看到一个人影在书架那边鬼鬼樂樂的。 “王福顺!” 他开口一唤,就只见王福顺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卷轴,顿时大为疑惑。这王福顺并非昔日东宫出来的内侍,而是李治登基以后方才从宫里的内侍中选出来的,跟了这许多年,在李治身边相当得宠,而且也相当会做人,上次还向他通风报信来着。 这样一个人,在他书房里头乱翻做什么?他这书房里可是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是他老爹李治以及于志宁李绩送的书而已。 他瞥了一眼那书,见似乎是论语,顿时一阵愕然。如今可不比后世。读书识字的人少之又少,因为书籍都是手抄的竹简或是卷轴,贫寒子弟根本买不起。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秉笔太监,宫中近万内侍。能抓出百分之一认字地都困难。除非是皇子身边陪侍的内侍,或是有特殊的家境原因,方才可能认字。 他心念一转。便笑着问道:“你刚刚在看论语?” 王福顺刚刚几乎是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此时听到这一问,连忙丢下那卷轴上前跪下道:“小人刚刚只是随便看看。并没有翻看殿下东西的意思……小人,小人以前曾经认识一些字,只是,只是……” 见王福顺吓成这个样子,李贤干脆上前一把将人拎了起来,随口笑道:“不就是看论语么,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地事。幸好我这书房中没有什么春宫图之类的画,否则让你回去禀告了父皇。岂不是大大糟糕?” 李贤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王福顺还是满身冷汗,直到李贤坐下,他的双腿仍旧直打哆嗦,暗自痛悔自己失心疯了。居然会做出这样愚蠢地事情。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贤竟然把他丢下的那个卷轴递了过来。 “要看就直说,借你三天,到时候别忘了还回来!” 对于这种出于意料地举动。王福顺半晌都没有反应,直到上前傻乎乎接过,他仍旧有些呆呆愣愣的。借一个宦官书,这种事情是哪个皇子会做的么? 李贤见面前这家伙似乎傻了,只得咳嗽一声问道:“王福顺,父皇差你来有事么?” “啊……陛下让小人来和殿下说一声,于大人将正式成为殿下的王傅,和司空大人共同教导殿下。”王福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和盘托出今晚来意。他生怕李贤对于志宁有什么成见,连忙又低声道,“殿下,于大人这年纪,大约也就是当这么两年,再说是陛下的意思,还请殿下宽心些。” 李贤哪里会去解释自己已经和老于达成协议,乐得外人误会,当下便沉着脸应了一声。既然没有别的事,他惦记着小丫头,便想早些打发人走,谁知王福顺非但没有告退,反而趋前一步,低声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殿下可知道,李义府的女婿柳元贞死了?李义府今天有一封奏折送来,洋洋洒洒数万言,痛悔其罪之外,还提及了昔日功劳,恳请陛下看在昔日情份面上,允他和儿子同流一地!”他忽然反射性地向大门地方向瞧了一眼,声音又压低了少许,“他在奏折上说,他的女婿柳元贞已经死了,若是将来再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 柳元贞死了!对于这个消息,李贤只是微微一惊,并没有过多留意,然而,李义府的这封奏折却让他大吃一惊。李义府会想方设法东山再起,他自然早就料到了,问题是,他没有想到, 这样桀骜的人,居然会想到动之以情! 倘若说只是一个劲地诉说昔日功劳,那么也许只会招人反感不会有任何打动,但李义府不是要求赦免,也不是要求从轻发落,只是要求与三个儿子同流一地,只要李治稍稍心软一下,那后果不堪设想!那么,是李义府忽然变聪明了,还是有人指点他这么做? “父皇看了奏折么?” “看了,陛下阅后久久不发一言。” 这种反应恰恰最最糟糕,李贤心中咯噔一下,犹不死心地问道:“那母后呢?” 王福顺一边把那卷轴往袖子中塞了塞,一边谨慎地答道:“皇后娘娘因为殷王殿下发烧,一直在旁边照顾,应该还没来得及看。” 李旦发烧?那多半是他娘的扯淡,他早上去向老爹老妈问安地时候,还顺道去逗弄了一下,李旦分明是好好的。不消说,武后肯定看过了,说不定还是她首肯,方才有人敢把这样地奏折递上来。有薛元超马屁拍到马脚上的先例在,谁还会蠢到给李义府帮忙? 当初要杀柳元贞,是因为这家伙知道好几桩不该知道的事,只不过这家伙死得太早,反而给李义府提供了机会。吃一堑长一智,李义府要是真地东山再起,必定更难对付! “我知道了。”李贤生硬地挤出四个字,见王福顺蹑手蹑脚地想溜,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开口把人叫住了,“对了,我记得母后身边有一个王伏胜,这名字念起来和你的差不多……” 不待李贤说完,王福顺便抢前答道:“殿下,小人和王伏胜并没有关系,他是河东王,小人的祖上曾经和清河王有那么一丁点关系,当然,小人如今卑贱之身,等闲也不敢对人说和那种豪门有亲。” 李贤也只是忽然觉得这两个人的名字读起来很像,因此随口一问,听王福顺这么慌忙地解释,甚至又扯到了清河王这一世家大族,心中隐隐明白这王福顺为何识字。点点头任其离开,他便把借书之举抛在了脑后,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李义府还真是阴魂不散!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明天找李绩和于志宁好好商量——这两个如今都是他的师傅,李绩还是当初监审李义府的人,于志宁也因为李义府方才丢了太子太傅之位,没来由让他一个人伤脑筋。再说,许敬宗看上去和李义府也不见得十分相合,实在不行也可以拉下水出主意。 想通了这些,他便起身打开了书房大门,这大门一开,他便看见外头一张阴沉沉的脸,一愣之下差点没惊呼出声——要是小丫头出现在外头他不会有一点惊奇,可是,门外的那可是大姊头!以前在程家老宅或是李宅让屈突申若乱闯也就算了,他这冷泉殿怎么能让她随随便便进来?这万一是他和小丫头在汤池泡着的时候,岂不是大大糟糕? “老贼头受伤了,现在躲在我那里!” 屈突申若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李贤一下子呆在了原地,旋即心中陡然一凛。燕三这个老贼头固然是嘴贱人贱,但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他曾经和这家伙打交道好几回了,但见其飞檐走壁往来无踪,仿佛是什么地方都去得,此次竟然会失风? “究竟怎么回事?” “那帮吐蕃人居然在院子里的树下埋了一个暗哨,老贼头一时大意,腿上中了一记。幸好不是弩箭,否则他这条腿就废了!”夜色中,屈突申若的脸色愈发阴沉,面上写满了恼怒,“你赶紧准备一下送他下山,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听说吐蕃人那边有动静,钦陵已经去求见陛下和娘娘了,难保到时要搜山……” “真他娘的多事!” 李贤狠狠地一拳打在门框上,端的是气急败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王福顺刚刚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屈突申若这个消息居然更坏!燕三都是积年的贼头了,居然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失风! “师姐,你先回去准备,我马上派人过来。” 送走屈突申若,李贤待要命人去找张坚韦韬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此时长安早已经闭门,这马车就是离了骊山只怕也是问题大大。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就算搜山,也绝对没人敢搜到那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金屋藏娇和金屋藏贼 到了冷泉殿,贺兰烟的心中还在怦怦直跳。由于上次差险些惹出事端的缘故,她不能常常到这里来,大多数时候只能等着李贤到飞香殿去。然而,今晚她混在随从中间出来的时候,居然无巧不巧再次遇见了钦陵! 好在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倒霉,对方带着几个人匆匆而过,没有往她多看上一眼。饶是如此,她的呼吸到现在还是乱的,就连李贤来到她面前都没有发现。 “烟儿!” 李贤连叫了两声方才把小丫头的魂给叫回来,心里颇有些纳闷。只是,如今时间不允许他多问什么,因此见贺兰烟回神,他便立刻说道:“烟儿,和我出去一趟,我有一件大事要你帮忙!”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拉起贺兰烟的手往外头走,几个从飞香殿来的随从面面相觑了一会,赶紧也追了上去。 一出冷泉殿大门,李贤便叫来一个内侍,状似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你去一趟白露汤,对屈突小姐说,让她派人把我要的东西送去飞香殿。” 那内侍闻言连连点头,慌忙匆匆去了。而直到和李贤走出老远,贺兰烟方才回过神来,迷惑不解地问道:“贤儿,我们这是去哪里?” “当然是回飞香殿!” 由于屈突申若已经提过钦陵要去星辰殿求见,不虞被外人瞧见,而一般官员就算知道小丫头上了骊山也不会声张,因此李贤一直拉着贺兰烟的手。 此时,他往后看了一眼,见一帮随从都是远远跟着不曾近前,便压低了声音道:“老贼头的事你应该知道。他今儿个失风受伤,正躲在师姐那里。钦陵现在应该去求见父皇母后了,为免发生事端,我必须把人藏到飞香殿。你明不明白?” 贺兰烟先前见过一次燕三,颇觉得这家伙有趣,此时顿时大惊。那一夜和屈突申若深谈之后。其他的她兴许不以为然,但有一句话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在你心目中,他是不是比谁都重要?你可以为他欺骗任何人? 想到这里。她立刻定了定神:“没问题,总之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外婆那里自有我去隐瞒。飞香殿虽然大,可是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就把人藏在我那里好了,绝对不会让别人发现!” 小丫头如此深明事理,这自然让李贤大喜过望,他原本还打算要花费好一番唇舌地。眼看晚风日凉。他愈发握紧了贺兰烟的手,见其娇俏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缕嫣红,顿时更觉心动,但这一丝绮念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兰烟就算肯为了他在荣国夫人杨氏面前遮掩,但他那老外婆可不是寻常老眼昏花之辈。那绝对是一个精明透,若不是为了李贤,屈突 得着这么经心?什么为弟弟屈突仲翔出一口气都是假不论屈突申若怎么做,李贤地身边,早已经被贺兰烟首先占据了一块最大的位置。 她亦是爽朗人,很快就把这些胡思乱想抛在了脑后,远远地就高声叫了一声六郎。待到近前,她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眼贺兰烟,直到把小丫头看得两颊发烧,她方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贺兰果然是越来越滋润了,就是这白里透红的脸色,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了!” “焱娘姐姐!” 贺兰烟没想到这节骨眼上,李焱娘居然还取笑她,不觉有些慌乱。毕竟,她如今还未婚配就已经和李贤成就好事,被别人知道总归不好听。好在李焱娘也就只是点到为止,笑着丢了个眼色就对李贤道:“怎么,六郎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贤原本以为会是屈突申若来,想不到竟是李焱娘,更没想到的是,李焱娘身后赫然是一群侍女!由于已经是夜间,他看不清这些人的头脸,但心里头那种荒谬的感受就别提了。 由于贺兰烟把守夜的侍女都被撵去睡觉了,因此李焱娘的到来没有引起多少动静。大殿中的灯光也很昏暗,李贤费尽心机也没在那么多人里头找到老贼头。等来到贺兰烟寝室外头的那间小厅,他方才看清了那六个侍女是怎样的光景。 “……” 所有的担心顾虑都在一瞬间一扫而空,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忍住了暴笑的冲动,但人已经是情不自禁地蹲在了地上——他不得不说,这帮娘子军真是太有才了,要不是那双四处乱转天下别无分号的滑溜眼睛,他还真认不出那厚厚的脂粉高高的云鬓下,竟然是燕三这个贼头! 话说回来,老贼头作为男人固然是太瘦了一点,但作为女人却刚刚好,那一条长裙端的是无比合身,至于胸口鼓鼓囊囊的物事也不知道是拿什么充填进去的!而且,一左一右挟住他胳膊的两个侍女,赫然也是两个女装的男人!大约一路上太过吃力,两人都是满头大汗——不,应当是满头“香汗”。 “笑什么笑!”燕三气急败坏地一瞪眼睛,想要跳脚的时候却险些触动了伤口,顿时龇牙咧嘴地一阵哆嗦,嘴里还低声嘟囓道,“换作你来扮女人当然就俊俏了……” 李焱娘朝另三个侍女打了个手势,见她们退到门边望风,她这才收起了笑脸:“这家伙受伤逃遁到我们那里的时候,一路上曾经留下了血迹,所以大约很快就有人查到白露汤,幸好六郎你的动作快。把人送下山去确实目标太大,这里倒是好地方,只是要辛苦贺兰了。” 看到老贼头扮女人的情景,贺兰烟也在那里拼命忍笑,听到李焱娘这话,她连忙答应道:“焱娘姐姐你就放心好了,我这里绝对安全,不会有人敢到这里搜查……”冷不丁瞅见满脸苦色的燕三,她不觉又想大笑,好容易才硬生生止住了。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李焱娘留下了燕三,却又从贺兰烟这里拉了一个机灵的小侍女凑数——不管怎么说,来的时候六个人,走的时候五个人,若是引人注意反倒不美。送走了她一行,回到小厅,李贤便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燕三看了一阵,最后没好气地问道:“不到几天两次失风,以后你别自称贼头了,干脆说是失风贼算了!” 燕三坐在那张早就准备好的软榻上,一听这话顿时咬牙切齿:“我哪里知道这些人忽然会这么小心,上次我去探消息的时候,分明那个暗桩是没有的!”顿了一顿之后,他忽地又补充了一句,“我刚刚琢磨过,是不是新罗人上次丢东西的事情给他们知道了?” 李贤起初也觉得有些诧异,此时终于醒悟到了事情坏在哪里。燕三固然有错,而他也确实大意了。新罗人那里丢了要紧的东西,钦陵那帮吐蕃人自然会提高警惕,可问题是,老贼头上次不是把该听到的都听了么,没事还窜到那里去干什么?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难免有几分不善和恼怒。 而燕三在那炯炯的目光下,躲又躲不过,干脆涎着脸道:“我也是一时心动,那次听说他们带了一把吐蕃有名的宝刀,原本是吐蕃小赞普想献给陛下的,后来钦陵却自说自话扣下来了。我寻思着偷了他们也不敢声张,所以……” 李贤闻言自然气结,但听到后一句不禁为之大怒——吐蕃赞普敬献给他老爹李治的东西,钦陵居然也敢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告你的状,我自安享温柔乡 男女正柔情蜜意的时候被人打扰,那自然是令人恼怒的,共效鸳鸯的时候被人打断,则足以让性子最好的人火冒三丈,更不用说统治整个大唐帝国的尊贵帝后了。李治看着王福顺的目光固然是在喷火,而武后原本媚眼如丝的目光,此时也足以杀死面前的所有生物。 此时此刻,王福顺着实后悔自己在沛王那里呆的时间太短。要是他能够再呆上小半个时辰,如今这种倒霉的差事哪里还会轮到他?他在心里把外头那两个该死的番邦蛮子诅咒了个半死,面上却还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陛下,吐蕃正使和新罗善城公主说,事关重大,他们实在等不及明天,倘若陛下不接见,他们今夜便一直候在星辰殿前。”由于气恼,他刻意把那两位的恭敬陈词给改了个调子,见李治面色极其不好看,他便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句,“小人对他们说陛下身体不适,但他们都不肯……” 武后半直起身子,强忍住心中恼火,旋即对身边的李治道:“陛下,吐蕃如今在西边蠢蠢欲动,而我朝在海东也需要新罗,还是拨冗见一见吧。这些外夷之人不懂君臣之道,但若是一味冷待……” 李治不满地冷笑一声,旋即干脆躺了下去,转过身去丢下了一句话:“媚娘,这两个人就由你去打发吧。不管是什么大事,你看着办就好,朕先睡了!” 对于这种措置,王福顺早已见怪不怪,慌忙退出召集侍女。而武后却在床上怔了一怔。要知道,自从李义府被贬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帮着李治处置政务了,而太子监国更多的是倚靠宰辅重臣。她无法施加太大的影响力,尤其当东宫尽是刘祥道上官仪这样的人时。 一瞬间,刚刚的郁闷全都烟消云散。 钦陵和金明嘉等在前殿中。各自表情木然,但心里都在思量那个大胆地飞贼。无论吐蕃还是新罗,政治斗争全都非同小可。因此,在大唐帝后都在骊山上的时候,居然还有飞贼敢去他们那里偷东西,他们自然不会联想到好的方向。 金明嘉偷眼觑着旁边的钦陵,心情异常紧张。上回丢地两样东西虽然值不了两个钱,却很可能给整个新罗带来灭。荣国夫人……” 左右羽林军乃是天子禁军,大将军更是位分尊贵,原本不必看王福顺这样一个内侍的眼色。但这既然是好意,别人自然不可能不理。所以,两个老将竟是亲自把王福顺送了出去,旋即立刻雷厉风行地布置人手进行搜查。 一个伤了右腿地可疑人,既然有这样的特征,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钦陵和金明嘉一走,武后独自回到寝室的时候。却想到了一些往日忽略的问题。那一次因为有贼偷了李义府写给刘仁愿地密信,结果韩全抓到了贼人,旋即将信呈给了李治。虽说那件事情不了了之,但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她那皇帝丈夫疏远李义府的起因之一?虽说韩全呈报的是那飞贼在抓捕时死了。可如今想来,那却是大为可疑。 她当初服侍太宗皇帝时倒是听说过。那时太原起兵地时候,太宗折节下交,于是豪侠之士尽投于麾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就是那场玄武门事变,若不是那些豪侠之士察觉得早,只怕胜者决非太宗。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往往世代相传,会不会是那些李唐皇族在暗中设计? 回到床榻前,见李治在那里睡得正好,毫无睡意的她索性朝外堂走去,心中渐渐有了判断。等闲皇族早就没了权力,犯不着做这种事,倒是太子李弘自幼出居东宫,受她的影响远不如受那些师傅地影响大,很可能会遭人挑唆。再说,李义府还曾经去惹过太子李弘,招致祸患也不奇怪。说起来,她确实太纵容李义府这个愚蠢的家伙! 倘若李贤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能让他那彪悍的母后考虑到这么深远,一定会深深后悔。然而,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佛,当然不知道武后心中转了什么念头。 此时此刻,他正泡在汤池中,舒舒服服地享用着小丫头不甚熟练的按摩——对于他那满身肌肉来说,那力度不过是瘙痒,可是,他没必要说破,让人家的一片好心白费不是? 人生如白驹过隙,当及时行乐,这种温柔旖旎的时候,他才不会考虑那些煞风景地勾当! 然而,他不想煞风景,却有人准备煞风景。当小丫头渐渐把手滑落到他的腰下时,外头一个侍女忽然闯了进来,却是贺兰烟的贴身侍女平娘。 “殿下,小姐,外头点燃了满山火把,还传来阵阵人声喧哗。奴婢刚刚让人出去打听,说是娘娘丢了首饰,那飞贼右腿受伤逃了,如今羽林军正在满山搜捕一个右腿受伤的人!” 平娘的脸上满是慌张,因为她着实没有料到,自己这里刚刚来了一个右腿受伤鬼鬼樂樂地中年人,那边羽林军就忽然满山大索。可是,沛王明明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没事情为何要去偷皇后地首饰? 李贤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暗叫糟糕。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自己那位母后居然会用这样的名义搜捕飞贼。可转念一想,他又不禁暗骂自己傻瓜,倘若把实情说出去,无疑是丢了大唐脸面,而且那些皇亲国戚朝廷大臣未必会配合。 可问题是,贺兰烟固然是对他死心塌地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屈突申若李焱娘等人更是不会漏出口风,但平娘柔娘两个知情者万一害怕,那可是大大不妙! 贺兰烟已经是站了起来,面色极其不善,口气也带上了几分严厉:“平娘,你跟着我这么多年,难道连我都不信么?贤儿是姨娘的亲生儿子,要什么没有,需得用偷?刚刚那个人中了吐蕃人暗算受伤,其实乃是皇家暗卫,姨娘不过是拗不过那些蛮子才找个借口令人搜山!你若是连这点事都要心慌,今后也不用再服侍我了,贤儿不需要没用地人!” 暗卫?他怎么不知道燕三那个老贼头是什么皇家暗卫?对于小丫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谎本事,李贤着实是吓了一跳。这似乎是他的独门本领,什么时候小丫头居然学会了? 平娘却被这寥寥几句话唬住了,见贺兰烟发怒,她连忙双膝跪倒在地,眼眶已经是红了:“小姐,奴婢只是前来报信,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好了,烟儿,平娘是懂事人,你别吓着了她。”李贤干咳一声,招手示意平娘上前来。见她单膝跪在池边,面色仍旧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惊恐,那双眼睛更是噙满泪水,他便笑着安抚道,“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只要记着,我和烟儿不会害你,这就够了。赶紧把眼泪擦擦,万一明天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外婆还当是我和烟儿欺负了你。” 一个黑脸一个白脸,这效果端的是不同凡响,平娘不好意思地一笑,心中的顾虑和惊恐渐渐消失了。而这时,贺兰烟恰到好处地嗔着她下来帮忙,那旖旎气氛更是让她把什么满山大索,什么飞贼窃盗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这汤池中无限春光,而外头的骊山则免不了鸡飞狗跳。虽说只是找人而不是搜物,但不免有人颇有微词,然而,当听说沛王李贤的冷泉殿和周王李显的尚余殿也同在搜查之列,那些王公大臣谁也没有话说,通通爽快地把所有随从叫出来检查。 既然心里没鬼,那查就查吧! 一整夜,数百王公大臣的住处都被搜查了一遍,羽林军上下几乎累了个倒仰,最后逮着三个右腿有问题的——其中一个是右腿瘸了,一个是腿蹭破了一块皮,至于最后一个则是干脆没有右腿。总而言之四个字——一无所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急中生智,彪悍无双 一个嫌疑人,一个瘸子,一个腿划破了,一个失去了右 折腾了大半夜,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武后自然万分恼怒,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三个明显和飞贼搭不上边的可疑人士时。吐蕃那个钦陵说飞贼被伤了右腿,口气言之凿凿,必定对其无法逃远有颇大的把握,怎么到头来居然逮不到人? 见左右羽林军大将军默立于下,武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口气骤然严厉了下来。就在刚才,她把真实情况对两人交了底,如今自然毫不客气。 “吐蕃新罗虽然都是番邦,但如今臣服于我国,如果他们在骊山上丢了东西的事情传扬出去,岂不是言道我大唐可任由贼人出入?左右羽林军健儿如云,倘若让外邦小觑,岂不是丢了我大唐脸面!” 这话看似不重,但羽林军乃是天子禁卫,一向最重脸面,更不用说左右羽林军的大将军了,当下两人无不是涨红了脸。他们正欲申辩的时候,外头忽然进来一个内侍,言道在山林中发现了几处血迹。此时,不单单是他们心中一振,就连武后也感到一阵悸动。 “既然有线索,想必二位此番应该能够建功。总而言之,事关重大,不论是哪位王公大臣,一律不能放过。还有,昨天傍晚直到今天凌晨,但凡有下过山的,也需得好好调查!” 贺兰烟的屋子在飞香殿最东边,一共是一进三间,原先只是住着她和两个贴身侍女平娘柔娘。如今三个女人之外,还多了李贤和燕三两个男人,自然是多了不少声音。而李贤最最关心的不是外头的风波什么时候下去。而是老贼头那可怖的伤口。 虽说已经用盐水洗过伤口,又敷上了上好的金疮药,但是,一大早拆开包裹伤口地白布。李贤却大吃一惊——老贼头右小腿上的那个伤口竟是有些溃烂的态势,甚至还散发出阵阵异味。刚刚拆布条的时候他还以为燕三龇牙咧嘴地样子是装出来的,如今他终于明白。这位老贼头能够没有哀嚎出声,已经是意志力极强了。 贺兰烟已经是看得心惊肉跳,此时着实按捺不住心头惊惧:“贤儿。怎么办?” 怎么办……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最重要的当然是找大夫!李贤没有回答,而是思索该往哪里去找大夫。须知山上固然有太医随时候着,但如今这满山风雨地当口,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这些人请来医治,毕竟,他有哪门子的把握让这些人守口如瓶? 正犯难的时候,沉默不语地老贼头忽然发话了。 “不就是一块肉烂了么?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找一把刀过来,烧一烧把这圈烂肉都割了不就完了?”说这话的时候,燕三一脸的满不在乎,最后甚至有些嬉皮笑脸,“既然找不到别人。沛王殿下亲自动手怎么样?” 李贤本能地翻了个白眼——这个老贼头,以为自个是关公。他是华陀,准备玩刮骨疗伤还是怎么着?他前生又没有当过外科大夫,再说了。如今这里是什么灵药都没有,万一要是伤口发炎感染,那可是要命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伤勉强压制住了,可若是恶化,老贼头这条腿就全废了! “要不,我去求求外婆?”贺兰烟敬佩地瞥了燕三一眼,踌躇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建议道,“我记得这一次外婆还带着一个大夫同行……” 李贤闻言颇有些心动,但仍然有些犹豫。就在这个时候,平娘忽然掀帘而入,面色复杂地瞥了一眼贺兰烟和李贤,便上前屈膝低声禀报道:“刚刚有消息说,羽林军在树林中发现了血迹,正在巡迹追查,听说已经动用了御苑圈养的狗。” 居然还在查! 李贤这一惊非同小可,钦陵和金明嘉联袂求见帝后,因此而出动羽林军,这并不奇怪。朝廷对于外邦总归要安抚,不能让别人全然寒心,可是,若只是为了安抚人心,昨夜的那一场动作就完全够了,无论钦陵还是金明嘉,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大唐臣子! 看到房中的柔娘也是面带惊惶,他不禁暗叹当初一时心软,没有让贺兰烟换上他当初训练地那些侍女——不是他自吹自擂,如今他身边那些人绝对是水泼不进,尤其是阿萝,跟着他这些年,那心志差不多已经是历练得如同牛筋一般坚韧了。 笑话,要是一天到晚都得面对他那位彪悍老妈的突然袭击,还有那层出不穷的盘问,阿萝还没有一点长进,他早就该换人了!只可惜,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现如今他也只有一个阿萝而已,其他人要达到这境界,着实不太容易。 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宽慰平娘柔娘的时候,门帘忽然毫无预兆地再次被人掀开一角,这顿时让他大吃一惊。而等到他看见那个进来地人 心中更是骤然一凛。那个鬓发霜白却又精神奕奕的老地老外婆荣国夫人杨氏又是谁? 即使已经年过八十,尽管那脂粉已经掩不住面上的皱纹,但是那绣金纹绛色罗衫,那百福罗七褶长裙,那银发上的双凤纹鎏金钗,一应服饰依旧将杨氏衬得雍容华贵。她并没有朝软榻上地燕三多看几眼,而是径直盯着平娘柔娘,好半晌才淡然而又铿锵有力地说道:“怎么,这么一点小事就怕了?” 见平娘和柔娘同时面露惶恐,李贤不由得暗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虽然他这老外婆还没有明确表示态度,但刚刚这一句话也已经够了。他抬头瞥了一眼贺兰烟,见小丫头惊喜中还有一丝掩不住的担忧,索性抓住了她的手,旋即用宽慰的目光朝她点了点头。 “不过就是藏一个人罢了,有什么好害怕的,难不成还有人敢搜我的飞香殿不成?”杨氏一面说一面转头看着李贤和贺兰烟,眼神中掠过了责怪和嗔怒,“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将来还怎么当烟儿的陪嫁丫头?去,到外头好好看着,有什么话进来禀报!若是让我知道你们乱嚼舌头……哼!” 这声音不大的一声冷哼让平娘柔娘大为惊惧,慌忙答应一声便出了门去。而杨氏站了片刻,便上前掀开了门帘,此时,李贤方才看到外头站着两尊门神。这俩人他都曾经见过,乃是他老外婆身边最得力的两大护卫罗虎罗英,传闻中可以空手裂虎搏熊的勇士。 “关上门来密谈是最下乘的勾当,你们两个还傻到连个眼线都不安,这做事情未免太不用脑子!”杨氏毫不客气地在李贤让出的主位上坐下,这才没好气地教训道,“你们一个是我的外孙,一个是我的外孙女,怎么,有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我这个外婆?以为我年纪大了耳朵聋了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李贤曾经骂过李敬业等人不动脑子,但自己被人骂作不用脑子还是第一次。面对着满面嗔怒的杨氏,他只得赔笑道:“外婆,不是我想瞒着你,只是怕……” “怕我知道了事情去告诉你母后?” 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拆穿心里最怕的事情,李贤顿时呆若木鸡。好在他一向都是个神经大条的人物,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立刻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有出口分辩。笑话,直到现在他还搞不清老外婆究竟知道了多少,这要是贸贸然说话,到时候小辫子就真的被人揪了! “贤儿,你天性聪颖灵动,只有一点你得记住,善泳者必溺于水。这小聪明用多了,一个不好就有天大的麻烦。”见李贤站在面前唯唯诺诺,杨氏哪里会不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几句,心头不禁一阵无奈,“这一次的事情我自会帮着在你母后面前遮掩,但以后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外头却忽然传来了平娘的声音:“夫人,外头来了一队羽林军!” “居然真的查到我头上了!” 见杨氏拍案而起怒色尽显,李贤也不由吓了一跳,但更吃惊的是,居然有人会搜到飞香殿来——已经有消息证明,这一次的事情是他老妈主持的,那么,他自己的冷泉殿被搜查还说得过去,但无论如何,荣国夫人杨氏都是他老妈的亲妈,他的外婆,照理说怎么也得留几分面子才对。 等等,平娘只是说外头来了一队羽林军,却没说人家要搜查,显而易见待会真正要出面的是大人物!如果不是左右羽林军大将军,就很可能是武后本人。莫不是,他那老妈有诸葛神算,已经算到了什么? “罗虎,罗英,把外头那些侍女调开,然后把这个家伙搬到我房里去!” 杨氏这一吩咐,外头的罗虎立刻应声而去,而罗英则连忙进门,帮忙把老贼头的伤口重新包裹好了,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粉末弹在室内各处,当然也没忘了往燕三身上倒了不少。很快,罗虎就回转了来,不由分说抱起燕三便往外走,丝毫不管老贼头怎样目瞪口呆。 李贤终于从惊愕中回过了神,赶紧问道:“外婆,您这是……” “把人安置在我床上,就是你母后来了,也总不能上那里去查!”杨氏用轻描淡写的口气道出一句语破天惊的话,“我回头就说是人不舒服已经睡了,如果你母后来了,她自然会到寝室来见我!” 眼见杨氏没事人一般地离开,李贤的瞠目结舌就别提了。要说他的心情,那简直是五雷轰顶——他倒是听说过有女子把情郎往床上藏的,可问题是,老贼头怎么也不算是他那老外婆的面首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被同眠,却是玄机不同 尽管晚上的时候还对钦陵和金明嘉的打扰而恼怒万分,来,在武后的婉转解说下,李治很快就同意了继续搜索这一提议——很大程度上,武后夸大了飞贼的猖獗,当她婉转表示,自己心爱的卧龙点凤金簪也不见了,盛怒下的李治自然不会再作阻挠。 盛唐重豪侠,与此随之而来的则是大批学武的子弟,于是,窃盗之流高来高去的本领则广为流传。每每出巡的时候,丢东西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武后也不是第一次丢失首饰了。然而,那卧龙点凤金簪乃是某次生日的时候李治送给她的礼物,意义自是非同小可。 说服了丈夫,武后便成功地将主动权操之在手。毕竟,左右羽林军大将军并非她的亲信,而是出身世家大族的老将,她不得不借助皇帝的权威方才足以震慑他们。果然,当听说李治也同意继续搜查,原本还有些抵触心理的两个老将立刻抛却了一切顾虑,雷厉风行地继续彻查。最后,血迹的问题倒没有查出一个所以然来,武后却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李贤的冷泉殿和李显的摇光殿全都搜查过,但是,左右羽林军却没有进到她母亲荣国夫人的飞香殿。换作别的时候,她必然会满意于这种尊敬的举动,可这一次她已经对太子李弘动起了疑心,虽说那是她的母亲,她却仍免不了有所疑窦。 飞香殿前,两队羽林军驻守了前后左右所有出入口之后,武后便在大批侍女和亲卫的簇拥下抵达。在门口伫立了片刻,听说这里并没有人下过山,她略一踌躇便点了点头。把其他人都留在了外头,只带着阿芊进了门。 “贤儿昨晚居然留在了这里?” 武后闻言不禁眉头一挑,旋即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她如今已经生下了四个儿子,李弘是别人眼中最完美的太子。李显则是贪玩好动,李旦还小看不出来,唯有这个李贤……可以即兴赋诗。可以千杯不醉,鬼点子多得满大街都是以六郎命名的新鲜玩意,胡闹的时候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别人为了一个舞姬而打架。 她自个也闹不明白。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精力充沛令人头痛地小子!话虽如此,但她却不得不承认,除了那一丁点大的李旦之外,诸子之中她最喜爱的就是李贤。 “贤儿在贺兰的闺房里?” 见平娘诚惶诚恐地点头,武后不禁气结。只不过她还记着今次地来意,先是在除了两间寝室之外的所有地方转了一圈,这才先去了杨氏的房间。见那帘帐低垂,床榻上除了杨氏似乎还有一个人影。她不禁为之默然,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旁边地阿芊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场景,此时那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武后的亲生母亲,已经年过八旬地荣国夫人。居然还有这种勾当! “阿芊,你什么都没瞧见。明白么?” 听到这冷冷的吩咐,阿芊慌忙定了定神,然后屈膝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见武后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她赶紧跟了上去,但那惊惶却久久不去。直到跟着武后来到了贺兰烟的闺房,她这种忐忑心情方才烟消云散。 看到床上睡眼惺忪的李贤,武后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倒是在温柔乡里睡得好啊!” 被那种犀利通透的目光从头到脚看一个遍,李贤着实有些大惊失色,尽管他事先有所准备。他原本以为至少也应当有人进来通报一声,谁知道竟是这样让老妈径直闯了进来。幸好他那位老外婆神机妙算,否则若是还让人藏在这里,非得露馅不可! “母……母后,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原本想掀开被子,但一想到贺兰烟赫然是一丝不挂,立刻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动作。不得不说,小丫头如今越来越难以喂饱了,刚刚他明明是让她装装样子,谁知道宽衣解带之后,愣是在被子底下再癫狂了一回,他到现在还感觉腰杆酸痛。 贺兰烟也没想到这次来的真是武后,连忙用被子往脖子上拉了拉,然而,那几处欢爱之后留下的痕迹自然没那么容易遮掩住。她又羞又怕地瞥了一眼武后,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声姨娘,半晌才替李贤辩解道:“姨娘您别生气,是我硬留下他的!” “母后,这都是我……” “好了好了,还没成婚就知道彼此维护,还真是羡煞人的一对!”武后不禁莞尔一笑,瞥了瞥贺兰烟,最后狠狠眼,“不管怎么说也得有个节制,烟儿毕竟是还在孝中的人,若是传扬出去,你岂不是要毁了她的名声?还折腾到早上这么晚,赶紧起来!” 李贤嘴上答应,却赖在床上不动。直到武后恼火地再催,他方才尴尬地解释道:“母后,我这样子不好见人,您能不能先把平娘和柔娘叫来?” 见武后一愕之后立刻没好气地转身出了屋子,他终于出了一口大气,赶紧溜出了被窝。见贺兰烟想要起身却无论如何爬不起来,他不禁弯腰在小丫头鼻子上轻轻刮了一记:“刚刚倒知道一个劲地折腾,如今没力气了吧?你再歇一会,母后那里有我应付就成!” 此时,平娘和柔娘双双捧了衣服和水盆进来。李贤在她们服侍下,匆匆穿上袍服洗漱完毕,便赶紧出门。见武后站在正殿的一幅画下头出神,他便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定,待看清了那画上人物风景,顿时惊到飞起。 那赫然是一幅簪花美人图——美人自然是贺兰烟自个,至于簪花的人当然是他李贤,旁边赫然是一丛开得芬芳鲜艳地牡丹,其中有一枝上赫然少了一朵。那题词则更是露骨——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画是小丫头画的,笔力虽然不足,神韵却得了六七分,至于题词则是他某次被小丫头灌醉之后写地,谁知道居然挂在了那样显眼的地方。 他这些天飞香殿没少来,怎么就没注意到这里挂着这样一幅画? “也只有你和贺兰这种年纪,方才会这样招摇!” 见老妈一面说,一面用炯炯的目光盯着他不放,他愈发感到后背发热,听到这句不轻不重地嗔语,他终于为之安心,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等待这尊大佛自个离开。然而,他愈是想人走,武后却偏偏脚下不动半步,反而还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前两天回过长安城,可知道常常出没东宫的都有谁?” 出入东宫的都有谁?如今是太子监国,出入其中的人可多了,这要他怎么一一细数过来?虽说头痛万分,但李贤还是绞尽脑汁地道:“常常出入东宫的都是些老面孔,除了上官太傅之外,还有其他大臣……哦,因为许相公和师傅都在骊山泡温汤来着,常常去东宫的还有右相刘祥道刘相公。” 刘祥道三个字一出,他立刻看到武后面色倏然一变,心中登时一凛。李义府虽说不争气,但毕竟是武后一直重用栽培的人,所以,他这老妈对刘祥道万分反感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可若是如此,武后干吗非得问是谁常常出入太子东宫,直接问刘祥道的情形不就完了? 莫非……他老妈怀疑李义府被扳倒和太子李弘有关? 忽然冒上来的那个念头让他魂飞魄散。眼见武后的目光越来越阴沉,他不得不冥思苦想如何岔开话题,思来想去,他终于有了主意,慌忙开口道:“母后,我这次回去,倒是听五哥提起过一桩奇事,他说蓬莱宫这些天有好些宫人内侍看到过憧憧鬼影,怪可怕的。我还笑话了他一通,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别说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喝让他莫名其妙,见武后脸色苍白得可怕,他连忙把剩下的话头全部掐断,但心中着实疑惑。李弘是开玩笑说过蓬莱宫没人住,冷清得鬼影子都出来到处乱晃,但也不至于几句话把武后吓成这样子吧? “这种以讹传讹的鬼话不足为信,以后少胡说八道。” 武后终于平静了下来,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她这一走,外头的羽林军当然不会留在这里吹凉风,很快就都走人了。而李贤一屁股坐在正殿的椅子上,满脑门子的油汗立刻冒了出来。 他娘的,平时在老妈面前装装乖儿子还没什么问题,可这种节骨眼上还真是遭罪!话说回来,看武后的样子,似乎确实不像是单单为了钦陵和金明嘉两个外邦人而大张旗鼓,而是另有原因。 飞贼……莫不是她想到了上次他和韩全王汉超合谋整治李义府的那一次? 他霍地站了起来,着实难掩心中惊骇。别的他倒不怕,毕竟没有证据,但是,王汉超韩全两个人,却是知道此中细节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旁若无人,犯了水忌 骊山上的鸡飞狗跳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在此期间,好臣发现自个也少了东西,于是让搜捕变得更加名正言顺。然而,到了最后,数千人几乎把骊山像犁地一般翻了个遍的结果依旧只有一个——一无所获。 如此一来,就是武后也渐渐认为贼人已经下山,于是羽林军固然是得到了安歇,京兆府周围的州县又开始忙活了。而李贤借机派了张坚下山给程伯虎送信,大意自然是让燕三那些徒子徒孙偃旗息鼓,否则若是撞上如今这矛头,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回来。 有老外婆相助,大夫自然是来了。然而,虽说是手段高明的名医,但对于这种外伤,再好的名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燕三中的那枚飞棱是淬了药的,好在受伤不深,但是,外头那一圈烂肉必须割除,然后才能敷上生肌化淤止血的伤药。 “咳,不就是割上一块肉么?”燕三倒是坦然,立刻笑嘻嘻地对李贤道,“我以前还中过人家猎户的套子,当时大夫还不是说我的左腿保不住,现在不是好好的?放心,我命大得很,伤好了之后照旧活蹦乱跳的!” 这个死贼头!虽说狠狠瞪了燕三一眼,但李贤还是分外佩服他的豁达。接下来自然轮到那个大夫施为,当那把烧红的刀子割上去的时候,他只见老贼头脑门子上头渗出豆大的冷汗,虽咬牙切齿却仍是一声不吭,端的是硬气。 好容易处理完伤口敷上药,那个大夫也已经是满头大汗,更不用说浑身虚脱似的燕三了。而李贤尽管知道那大夫是老外婆信得过的人。却仍是说了一通感谢话,继而送了一个翡翠扇坠。等到打发了人走,他方才回转来关照了贺兰烟几句,旋即便出了飞香殿。 大约是羽林军大举出动过地缘故。山道上除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往日常常四下串门子的人全都不见了,着实是冷冷清清。由于那天晚上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半个随从。因此他赫然是孤身而行,心中又有心事,一味地低头沉思。眼睛里只有地下的青石板。 “六郎!” 猛听得这一声叫唤,李贤不觉茫然抬头,四下望了一眼,方才发现不远处站着屈突申若。山风轻轻吹拂着她宽大地紫红锦罗裙,隐约可见下头那双坠着明珠的绣鞋,这不由得让他一阵恍惚。平日这位大姐穿男装的时间远胜于穿女装,更不用说穿绣鞋这样少见地情景了。 此时此刻,旁边虽然站着好几个羽林军卫士。但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泥胎木偶似的,个个一声不吭,仿佛连呼吸声也停止了,端的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师姐!” 回过神来,李贤赶紧三两步迎上去。屈突申若忽然孤身一人来找他,他不觉有些讶异。待到近前他才发现,那一如既往地笑容中,赫然可见几分忧心忡忡。 屈突申若瞅了李贤一眼。见这家伙还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禁感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倘若李贤那时候火烧火燎地把老贼头送下山,必定会很快暴露。把人藏在飞香殿这种法子,也多亏他急中生智想得出来。 转身和李贤并肩而行,她忽然低声问道:“我听说今儿个早先,皇后娘娘去了飞香殿?” “没错。”李贤斜睨了屈突申若一眼,见她正好用炯炯的目光望过来,赶紧偏过头去,“不过这次有外婆帮忙,总算是遮掩过去了。” “荣国夫人?” 这一次屈突申若着实诧异了,脚下步子也忽然一停。伫立片刻,她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人道是荣国夫人母以女贵,却原来也是女中豪杰。想必当初那些事情,你已经都告诉她了?” 李贤微微点了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如今看似风光,但是,真正可以托以腹心的人并不多。除了李敬业他们四个,外加贺兰烟、阿箩,还有面前的这位大姊头以及那支娘子军地几个女人之外,便只有老狐狸李绩和于志宁,许敬宗最多只能算半个。哪怕把张坚韦韬陆黑那些全都算上,也还是一个残缺不齐的班子。 谁要他至今还没有开府建宅,不能名正言顺地招揽人才呢? 所以,老外婆的帮助是绝对不可或缺的。活了这么大年纪,看了这么多风雨,她那老外婆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能够有武后这么一个女儿,至少遗传因子就够强悍了! “有荣国夫人相助,你地日子便要好过多了。”屈突申若 昵地靠近李贤的肩膀,在其耳边低声说道,“老贼头断在白露汤附近的树丛里,所以昨儿个我那边被人搜了两遍。好在我把痕迹都清理干净了,顺便又摆出架子应付了一场,应该没有人会怀疑到那里。” 李贤对于屈突申若一向有一种别样的信心,听她这么说自然毫无怀疑。然而,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被人咬耳朵,他终究难免有些尴尬。虽说那些卫士大多不敢往这里瞧,但仍是有一两个胆大地往这边瞟,他的眼角余光便赫然看见,一个二十五六的羽林军卫士朝他射来了炯炯的目光,其中赫然满是艳羡。 屈突申若却向来旁若无人惯了,丝毫不理会四周的目光有什么猫腻,笑吟吟地在李贤耳朵上揪了一下,这才提醒道:“明晚临川长公主请客,焱娘和我还有大伙都会去,你可别忘了来。这些天没了管束,周晓那些家伙又故态复萌,看来没你这个镇场子的还真是不行。” 李贤原本想要拒绝,但见屈突申若意味深长地挤了挤眼睛,忖度片刻也只能苦笑着答应了下来。两人在前头的岔道口分道扬鏣,而他一回到冷泉殿,阿萝便递上了一张帖子,正是临川长公主命人送来的。 得,就算屈突申若不说,他也非去不可,否则以后必定会被他这位姑姑念叨死!翻来覆去拿着那帖子看了许多遍,他忽然抬头问道:“送帖子的人可提过,都请了些什么客人?” “陛下和娘娘都会去!”阿萝见李贤大吃一惊,便挥手斥退了旁边的侍女,旋即凑上去轻声道,“奴婢今儿个应召去了星辰殿,听阿芊说,这明里是说临川长公主请客,实际上是娘娘授意的,所以陛下和娘娘都会出席。听说,陛下早上已经派人去宣召太子殿下,大约今夜或是明早,太子应该就会到了!” 李弘居然要来了! 李贤原本对自己的判断只有七分把握,但现在至少变成了九分。他把李敬业四个派到长安城去布置那件事,谁知道如今这里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巨变。要知道,人的疑心一旦被吊起来,那是短时间绝对没法平息下去的。而且,如果武后派人去详细访查,李义府那时暗地里调查先头那封失落密信的事情就会曝光,如此一来,燕子门暴露的危险就大大增加了。 老天爷,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过消停日子! 李贤终于忍不住冲着上头比划了一个中指,见阿萝诧异不解地看着自己,他也懒得解释,直接往后头汤泉阁走去。昨儿个在飞香殿忙活了一宿外加一早上,晚上碰了个温泉边,旋即却连着白白出了两身大汗,要是再不洗洗,就该真的发臭了。 “阿萝,你也一起进来!” 正想去安排侍欲宫人的阿萝乍听得这句话,顿时大愕。上回的事情还可以说是李贤有要紧事告诉他,但这位主儿现在是怎么回事?见李贤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疑的味道,她没奈何只得吩咐侍女去准备衣服,自己亲自跟了进去。 下了汤池,李贤见阿萝一身轻薄纱衣,秀发散乱结成了一个醉髻,一脸没好气朝自己瞪过来,他便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旋即收了笑脸沉声问道:“你今儿个去星辰殿,阿芊或是王福顺有没有对你额外交待什么?” 阿萝早就料到李贤是别有用心,闻言自是并不奇怪。“阿芊今天神思不属,显然有心事,除了告诉我临川长公主请客的内情,却没有对我多说什么。至于王福顺,他倒是提到,娘娘今天召见了道士郭行真。” 道士?郭行真? 李贤对于僧道之流向来都是敬而远之,听说武后特意召见一个道士,顿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正疑惑间,他忽然想起早上见到武后的时候,为了岔开话题而提到宫中鬼影的事,顿时脑际灵光一闪。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难道说,他那老妈也是如此?话说回来,他似乎在哪里听说过郭行真这个名字……等等,为李弘合药的,可不也是这个道士? 几乎是本能地,他感到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更是几乎要炸裂了开来。人算不如天算,只是为了对付一个钦陵,居然引出一大堆牛鬼蛇神,果然如他那老外婆所说,善泳者必溺于水!难道是因为这次到骊山泡温泉的次数太多了,犯了水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李六郎vs大姊头,扳回了一城 太宗皇帝虽然儿女众多,但远嫁的远嫁,病死的病死,侍山的竟是只有临川长公主一位长公主。因此,请柬送出,大多数受到邀请的人都客客气气收了下来,允诺必将出席。然而,当人们晚间听说太子李弘上了骊山,顿时纷纷起了猜测。 李弘先是往星辰殿见了父母,又先去摇光殿和李显打了个招呼,旋即直奔冷泉殿。 李贤早就料到这个太子五哥会来,再加上他确实有很多话要交待要提醒,因此两相一打照面,他便屏退了众人,径直拉着李弘一起去了汤泉阁。 两兄弟舒舒服服地泡在冷泉汤中,李弘便主动说起今晚的情景,最后不无疑惑地问道:“我听说骊山最近两天闹了飞贼,究竟怎么回事?父皇刚刚说是爱惜我的身体,所以让我好好泡泡温泉解乏,可我总觉得其中似乎有别的缘故。后来母后亲自送我出来的时候,还问了一番宫中景况。” 李贤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赶紧问道:“母后可问过宫中鬼影憧憧的事?” 李弘闻言愕然,旋即哑然失笑:“母后只是问了问最近有什么要紧国事,还有几个宰相是否都竭力辅助我这个太子,都是些老话了,你休要胡乱猜测!” 老话新提就是玄机,这李弘还真是心性纯良,居然连这个也听不懂! 旁敲侧击看来行不通,李贤索性直截了当地说:“五哥,李义府想方设法给父皇母后上了一个奏折。上头对以前的那些罪名一概都认了下来,只是说请求父子四人同流一地。奏折写得声情并茂,父皇看后没有任何表示。此事不得不防。” 此话一出,原本在水中闭目养神的李弘忽地睁大了眼睛,身子也一时控制不住翻腾了两下,甚至几乎呛了一口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半晌一个字都没有迸出来。 “六弟,你上次不是说李义府绝对不可能……”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翻老账! 李贤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旋即警告道:“这一次的飞贼风波,我看母后之所以大张旗鼓,恐怕是怀疑上次李义府丢失的那封信和此事有关。总而言之。只要别人问到这种事,不管是试探还是别地,你一概一问三不知,或者干脆装傻也行,你明白么?” “可是,李义府分明是罪大恶极……” “没有什么可是!”李贤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李弘的话,那眼神端的是凶狠,“五哥。太傅可以教你如何读书写字治事,但太子怎么当没人能够教你,别以为那些宰相的想法就全都是对地,人人都有私心,李义府只是最愚蠢的那个。你可别忘了。要不是你老实,这么多年来。你怎么会欠我那么多人情?” 李弘闻言顿时哑然,思忖良久方才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免结下了一个大疙瘩。 临川长公主住的是星辰殿东头地璇玑阁。晚上太阳刚刚落山,李贤便和李弘先到了那里。此时一帮仆役侍女正在准备,见到这两位来自然吓了一大跳。很快,临川长公主就闻讯而来,待要见礼时,李弘却抢在前面先行了家礼,便和这位姑姑说起了闲话。 李贤乐得有人应付他这位唠叨的姑妈,自个则在璇玑阁里乱晃,很快便找到了在后头练剑的周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见这位表兄在下头一把剑使得密不透风旁若无人,他不由兴致大起。 待要去拔腰间佩剑,他却发现自个今天赴宴,压根没带兵器。见那边有个兵器架,他便悄悄溜了过去,从架子上随手选了一杆长枪,三两步进得场中抖手便刺。他地枪术不过是和李绩随便练过两天,但一直看着老狐狸和薛丁山对练,就算眼高手低也勉强有些水准。一时偷袭之下,周晓着实措手不及,但几招过后,很快又掌握了主动权。 几十招过后,李贤随手丢了长枪跳出圈子,笑眯眯地赞叹了一声:“十七哥,不错啊,敢情你以前一直在藏拙来着,这剑术可是好生精妙!” “还不是斗不过你?” 李贤原本是想取笑,但见周晓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句,旋即悻悻然地回剑归鞘,不禁愕然。此时,临川长公主却陪着李弘到了这边,正好听到这句话,登时笑了起来。 “六郎,我家阿晓这剑术可是练了十年了,才比不过你这几年的功夫,你就别取笑他了!我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偏生他一直吵嚷着什么男儿当自立自强,以前是和屈突家那个小子混在一起,胡闹也是有名的。如今则一反常态天天从早练到晚,以前何尝见他这么用功过?” 她说完就抓着要开溜的周晓,一把拎住了他的耳朵,没好气地吩咐这里显摆你那两手剑术了,我这次上山不是带来了好些好酒么,你去找找,让人全部都搬上来,省得到时候六郎喝到兴起时,我这里却没有酒了!” 李贤起先还有功夫替周晓默哀,没料到话头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他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再看连李弘也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他,他赶紧举手道:“别指望我,我如今已经戒酒了!” 戒酒? 李弘和临川长公主对视一眼,前者笑得直打跌,后者也笑得不可开交。正热闹的时候,后头忽然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刚刚谁说要戒酒?” 李贤转头一看,那目光登时再也无法离开。今天的人到得格外齐,屈突申若、李焱娘、殷秀宁、傅燕蓉、苏毓……浩浩荡荡七八个人,个个都是身着盛装,休说那服饰极尽华丽,就是那发髻也各自不同——云髻、飞天髻、望仙髻、蝉髻……乌油油地发髻中,或是点缀着宝钿宝钗,或是步摇金簪,搭配那各式各样的裙裾,着实是一场美女的盛会。 别说是李贤,就连一向在女色上并不十分留心的李弘也不禁看住了眼,至于周晓则干脆站在那里瞠目结舌,那眼珠子瞪得和牛眼差不多。 “果然还是我说的没错,这打扮起来就是不一样!”临川长公主毕竟是女人,稍稍一怔便立马笑吟吟地上得前去,端详了一阵便情不自禁地抚掌赞道,“全都是天上仙子,看得我都要自惭形秽了!我就说嘛,你们一群年轻女人,成天像男人那样晃来晃去怎么行!” 听到临川长公主这番话,李贤终于恍过神来。平日这些娘子军固然是风姿飒飒,但从来没有这样精心打扮过,敢情原来是临川长公主撺掇地。他正准备开口招呼,岂料一阵香风拂来,面前顿时多出了两个人,恰是李焱娘和殷秀宁。 “申若今天可是精心打扮了一个时辰,待会六郎你可得好好想一首诗出来,也不枉人家苦心一场。”李焱娘一边说一边眨了眨眼睛,满脸的意味深长。 殷秀宁也不甘示弱,狡黠地撺掇道:“六郎,待会我去和临川长公主说,就把申若姐安排在你地旁边……” 话还没说完,李焱娘和殷秀宁的肩膀上便多了一双手,紧跟着便是一个无限恼火的声音:“你们两个都在这里罗嗦什么呢!” 此时,李焱娘和殷秀宁哪里还敢多留,双双把肩一沉就溜得无影无踪,而屈突申若立刻没好气地朝两人地背影哼了一声。而这个时候,临川长公主已是将碍事的李弘和周晓强拉走了。 发觉大姊头的秀发上破天荒地戴了一枝金镶玉步摇,李贤不觉在那上头流连许久,直到闻听一声干咳,他这才放低了目光。 忖度平日往往吃鳖,今日大姊头少有的妩媚打扮,他索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都抛开了去,径直大赞道:“怪不得人家说窈窕淑女君子好,今日大家这么一打扮,大约待会饮宴的时候,不是饱餐美酒佳肴,而是饱餐秀色了。师姐这花中之冠不知会让多少人倾心!” 平日从来都只有屈突申若取笑别人,哪里有人敢不长眼睛地调笑她,因此乍听得这一句,她不禁愣了一愣。 没等她从这种难言的情绪中惊觉过来,李贤想到李焱娘刚刚的话,猛地回忆起那首赫赫有名的清平调,顿时再也按捺不住了。 “嘿,我忽然想到了四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虽说古往今来的美人诗不计其数,但他偏偏最爱李白这一首。见屈突申若怔怔地站在那里,他终于感到扳回了一城,遂悄悄地溜开了去。 李贤回转前边,却见这里已经是宾客盈门。璇玑阁的地方并不大,因此今夜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无不是大有来头。而他一露面,顿时有好些人上来打招呼,于志宁拉着他去见完了一大帮门生古旧,而李绩立刻犹如抬杠一般为他引见了好几位昔日部属。 如今这时候,大堆朝臣都还在长安城中累死累活处理政事,这边自然是闲人居多,好些他都没有见过。好容易等他记齐了人头,外头终于传来了一个长长的声音。 “陛下驾到,娘娘驾到!” 站在人群中,李贤赫然看到好几拨人闻声脸色一变,就连李绩许敬宗也在发愣——果然,知道帝后要来的人极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欢声笑语,却是暗藏叵测之机 皇帝皇后的到来让整个璇玑阁很是闹腾了一阵子,又是圣,然而,最最令人惊奇的还是李治大有好转的精神状态。等到彼此落座之后,李贤方才看到他老爹老妈还带着一个道士。那道士一身八卦道袍,却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乌发乌须,精神奕奕,却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就是东岳先生郭行真。” 听到李弘在耳边叨咕,李贤不禁多看了这人两眼,但听其妙语连珠,与帝后笑语不断,他不禁暗叹这道士着实人精。此时,席间已经上了美酒,杯中琥珀似的酒液散发出浓香阵阵,更是勾引得酒虫钻了出来。可是忖度自己这一喝酒的下场,他还是有些后怕。 “贫道久闻沛王殿下乃是海量,今天临川长公主这酒乃是多年窖藏,听说更是太宗皇帝年间所赐,殿下为何踌躇不饮?” 一句话入耳,李贤方才发现郭行真已是坐在了自己下首这一席,不禁一愣。他正要回答,李弘却抢先笑道:“六弟每每狂饮之后必定烂醉如泥,朝中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儿个他说要戒酒,所以才会滴酒不沾,不过我却不信他能有这耐性。” 李贤闻言顿时怒瞪李弘,还不等他出言回击,旁边的李显便忽然对李弘嚷嚷道:“五哥,我敢和你打赌,六哥这戒酒绝对维持不到三天。” 李弘平日虽然是群臣心目中的完美太子,但不知怎的,只要和李贤搭边,他就每每忘了这些风度仪表。面对李显的赌约,他想都不想就笑道:“三天?我看他今天就肯定得破戒。你敢和我赌么?” 李贤见郭行真诧异地看着李弘李显斗嘴,不觉暗自咒骂这神棍多事。若不是他刚刚那句话,这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会闲得无聊拿他当作赌注?他没好气地去拿桌上酒杯,才上手就想起自己刚刚说了要戒酒。正想放下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周围怎么这么安静? 发觉不单单是上面地李治武后,还有其他宾客都在看着自己这一席。他立刻讪讪地放下酒杯,然后拉了一把正在那里旁若无人商量赌注的李弘和李显。那两人一抬头便发现不对劲,赶紧规规矩矩坐好。尤其是李弘恨不得找一根地缝钻进去——他堂堂太子,什么时候如此丢脸过? 良久,许敬宗忽然笑着打破了寂静:“太子和沛王周王果然是兄弟和睦,大庭广众之下竟是浑然忘了周围的人,这还真是令人羡慕。这戒酒之事,沛王殿下大可不必拘泥,若是不想酪酊大醉,我这里倒是有一道家传解酒秘方可以相赠!” 许敬宗半是恭维半是取笑的一番话顿时让其他人如梦初醒。一时间,众人纷纷盛赞这三位皇子兄弟情深犹如一体。而对于这种话,李贤早就听得耳朵老茧都出来了,偏生还不得不洗耳恭听。要说许敬宗地恭维是解围,这些人的添油加醋则是添乱。他脸皮厚,李显是懵懂。没看人家李弘已经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了么? 太子太子,果然不是好当的玩意! “好了好了,分明是御前失礼。许卿却引得大家说了这么一通夸赞!”武后春风满面地出来打圆场,又在李治耳边低声咕哝了一句,便亲自拿着酒杯酒壶走了下来,竟是直奔三兄弟桌前。见此情景,李贤和李弘李显慌忙起立相迎。 “弘儿这些天在长安监国,让你父皇能够在骊山安然休养一阵子,虽不能承欢膝下,但此乃大忠大孝,今日我便亲自敬你一杯!” 见武后亲自斟满一杯酒递上,李弘慌忙双手接过,连声谦逊拜谢方才饮了。一杯下肚,他地脸上已经是微微泛红。旁边的李贤却知道这并非上了酒意,而是激动所致。换成是他,老妈就是称赞一百遍大忠大孝之类的话,他也不会有半点激动。 “贤儿!” 正胡思乱想地李贤听到这声,立刻仿佛醍醐灌过半个字,这才让他稍稍定心了些。 不管怎么样,李义府那一回在御前冲撞李治都是明摆着的,他这位老爹应该不会那么宽宏大量,一笑泯恩仇吧? 终于,武后回到了座位上,笑着对临川长公主点了点头,这才悠然道:“前几日骊山不靖,羽林军对各位多有惊扰,起因却是小事。若从我心底来说,首饰乃身外之物,但那是陛下所赐,失落不得,所以大张旗鼓也是在所难免。再深一步说,陛下率群臣驾幸骊山,倘若任由宵小贼人祸乱,传扬出去,我大唐岂不是脸面全无?说来败兴,羽林军虽然两次搜山,但终无贼人踪影,各位若是发现有异,还请及早奏报。” 言罢她含笑看着李治,微一屈膝道:“陛下既然许过由我处理此事,臣妾便僭越了!” “皇后为朕分忧,朕高兴且来不及,何有僭越之说?” 李贤在下头听见这一番话,喝了一半的酒顿时再也喝不下去了。那不但是解释,还是深重的警告,及早奏报的背后只是隐去了一段不奏报的后果而已。正当他食之无味的时候,李显忽然递过了一张字条,还伸手指了指郭行真。 莫名其妙地李贤见郭行真看也不看这里,只是在那里悠然自得地饮酒,这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展开字条一看,他不觉更加迷惑了。只见上头分明写着四个大字——“今夜再见”。 ps:昨天少更一章,今天明天也可能只有一章,欠下的三章我会试试能否在月底还上。昨天刚刚上完作家班,客户就通知有一个三十万的稿件需要润色……nnd,哪里是什么润e+惨不忍睹,我脾气已经够好了,今天也忍不住要去抗议,这都是哪个白痴翻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溜之大吉,殿下救我! 这一天晚上没有李贤显摆的机会。事实上,虽说是临川客,但从始至终,仿佛武后才是这里的主人。她巧妙地转换着话题,主导着人们随着她的思路渐渐深入下去,虽然没有涉及半点朝政,实际上却是句句不离朝政。 尽管如此,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体会到这一点,恰恰相反的是,酒酣耳热之际,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比往日的宫中饮宴更加自由,甚至有人在观看歌舞的时候高声谈笑。而武后恰到好处地妙语连珠,更是引来了阵阵笑声,就连李治也不时发出畅快的大笑。 欢宴临到尾声,李治和武后自然是首先退场。见李弘也要起身奉两人回星辰殿,李贤连忙使劲拉了一下他的衣襟,严正告诫道:“五哥,待会说话的时候小心点。” 因为李贤在旁边挡着,李弘没有喝多少酒,此时清醒得很,点了点头便紧跟而去。皇帝皇后太子都走了,众人自然不好多留,一个个起身告辞,临川长公主亲自带着周晓在门口相送。而李贤走到门口刚想走,却被临川长公主一把拽住。 “今儿个陛下和娘娘在,我先放过你,过几天小宴的时候,你可别想这么容易混过去!” 虽然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但临川长公主却依旧保养得极好,谈笑间仍可见当年妩媚风情。见屈突申若等人从里头出来,她立刻开口叫住了她们,旋即把李贤推了过去:“申若,秀宁的那个要求我没办到,你想要求诗,自个从他身上压榨好了!” 平日李贤还能够拿李敬业等人完,临川长公主含笑瞥了他一眼,忽然打了个呵欠:“哎呀,今天这一场宴会下来,实在是累慌了,改明儿再聚吧,我先去睡了!” 她一把拉起还想看热闹的周晓,丢下一帮子人径直走了。而李贤见屈突申若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他,便嘿嘿笑道:“师姐,那条幅我明天一定送到白露汤,今天就不陪各位了!” 说到最后一句地时候,他趁傅燕蓉和殷秀宁不注意,从两人中间溜了出去,那动作简直比泥鳅更滑溜。直到离开璇玑阁老远,他方才松了一口气,暗自后悔这回没有带张坚韦韬盛允文出来,否则刚刚也不用这么狼狈地开溜,至少金蝉脱壳之计还是很容易的。 虽说是夜晚,但是刚刚一场饮宴结束,因此山路上还能闻到遗留下的淡淡酒气,沿路各处院落殿阁隐约仍有欢声笑语传来。由于先前地飞贼风波,羽林军自然免不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根根如同桩子似的扎在那里,黑衣黑甲完全融于夜色,看上去并没有多大存在感。 虽说破了戒酒令,但李贤今天没喝多少酒,忖度此刻时间还早, 突申若那帮娘子军直接杀到他的冷泉殿去,因此他干起了圈子。走了一大圈,他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上次找到薛仁贵的那个山崖,便索性走到那棵大树底下,望着天上的一弯残月发呆。 通知王汉超韩全的事情自然简单,这两个家伙巴不得李义府这辈子就死在那里永不回来,如无意外绝对不会胡说八道。然而,他那位老妈如果真的已经怀疑到了李弘,那么,其手段便不可不防。而最最重要的前提是,李义府那份奏折是否会对他那位反复无常地老爹造成影响! 思来想去,他没好气地搔了搔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就连天上的明月繁星也有些看不顺眼。既然想不出什么名堂,他自然是准备回自己的冷泉殿睡大觉,谁知一转身竟看到面前赫然是一个人影。那独一无二的道袍一入眼,他立刻省起了那张奇怪的字条。 这个牛鼻子神神鬼鬼地究竟想做什么? 心里想的不善,李贤地脸上自然也写满了不善。自古以来,被僧道蒙骗的人不少,但得到好处的却不多,这些人多半都是神棍,因此他是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尽管他身上地经历已经够玄幻了。 “沛王殿下想来是看过那张字条,否则怎能这么巧在这里相遇?” 见郭行真含笑站在那里,李贤没来由心中一阵不痛快。径直打量了对方片刻,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这个人生来愚钝,不喜欢猜谜语,东岳先生你有话就直说,不用和我玩打机锋那一套。” 郭行真神秘兮兮地一笑,转而低声问道:“殿下可信天命?” “不信!” 两个字出口,见郭行真愕然站在那里,李贤不由在心中冷笑连连。这年头皇帝老子信天命,所以要祭天礼地册封山岳;群臣百官信天命,所以要追随真龙天子图一个飞黄腾达;就连平民百姓也信天命,婚嫁喜丧都要挑好日子……可是,他偏偏就对这东西没兴趣! “天色已晚,我不陪东岳先生你在这里吹西北风了!” 李贤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便想离开,刚从郭行真身边擦过,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了。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除了郭行真不会有其他人。不耐烦归不耐烦,但这家伙好歹是御用神棍而不是寻常装神弄鬼之辈,因此他也不好太过分。 “东岳先生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郭行真被他老爹派到泰山主持东岳观,虽然没有正式册封,但好歹混了一个东岳先生的名头,和他老妈关系同样密切,主持了不少道教活动,有头有脸自不必说,没事和他这个沛王死缠烂打干什么?千万别说什么王霸之气之类的傻话,这年头鬼才相信! 李贤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个破显得仙风道骨的人便忽然深深作了一揖,动作利落得让他连闪开的机会都没有。莫名其妙的他还没发问,郭行真便忽然吐出了一句让他绝倒的话。 “沛王殿下救我!” 怪事了,这年头怎么人人都会这一招?李贤呆愣了老半天,方才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可不是么?王汉超韩全冯子房吴琮这样的县令,没有高层路子,找他这个沛王靠靠很正常,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是,这郭行真背靠皇帝皇后,外加帮太子合过药,就算有杀身之祸,似乎也轮不到他去救啊! 郭行真却不管他怎么笑:“沛王殿下,我数日前遇到一位高人,他算到我一年内必有杀身之祸。若要化解,必得有一个福禄双全的人出面,方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李贤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把这个郭行真骂了个半死——这算命的只要拉着一个有钱人,不是说杀身之祸就说是血光之灾,一个赫赫有名的道士居然信这种话,他是不是该说越混越回去了?就算真的信这种鬼话,那也应该找别个道士消解,找他李贤干什么? 郭行真仿佛看出了李贤的怀疑,赶紧补上了一句话:“殿下有所不知,那人昔日指点了我一次,结果我照他说的晋见陛下和娘娘,三言两语就获得了圣心,可谓是送了我一场大富贵,此番告警绝对不是虚言。我测的正好是一个六字,我又请一个相熟的道士用先天易数算过一次,同样是一个六字,这指的不是殿下还有谁?” ps:今天两章,明天大约只有一章,时间是早上或中午,欠下的两章争取月底还清,以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面对李贤,郭行真简直有一种抓狂的冲动。他自幼投身道门,不是因为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道,只是为了出人头地——这年头士庶分明,寻常人想读书出仕难于登天,而李唐崇尚道教,反倒是当个道士出头的希望大些。 天遂人愿,他拜了一个好师傅,小有名气之后又撞上高人指点,成为了帝后最宠信的道士。可是,当出助他富贵的那位高人又说他有杀身之祸,他怎能不惊? 可是,面前这位主儿也忒难打交道了吧!那双眼睛一直狐疑地打量着他,仿佛他就是那招摇撞骗的骗子似的,不论他说什么都是那幅半信半疑的样子。他门生弟子满天下,主持过东岳观,曾经代表帝后去泰山祭祀立过鸳鸯碑,还为太子合过药,可愣是过不了李贤这一关! 郭行真的心急火燎李贤也看出来了,虽然对这家伙的话仍有些不信,但是,装神弄鬼地帮个忙卖个人情,那倒是无所谓的。然而,他向来是刮地皮的性子,白白帮忙自然不行,因此任凭人家怎么说,他都没有轻易松口。 月光下,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对面的郭行真脑门上油光光的,以眼下这山风的凉爽,足可见这家伙的紧张。愣是等到对方把能说的经过都讲述了一遍,他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东岳先生,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能解灾厄的贵人,可没有说我该怎么帮你?” 见郭行真一下子愣在那里,他不禁没好气地耸了耸肩——果然,这道士能够在他父皇母后那里口舌如簧,混得风生水起。真正牵涉到自己的事情就变成了白痴。他实在怀疑,那个所谓高人的所谓指点,很可能就是拿着郭行真耍着玩的类型! “不瞒殿下说,我并非轻信别人。但在此次遇上那位高人之前,我这些天常常心惊肉跳,晚上打坐地时候甚至还常常无故惊醒。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说是警兆并不过分。我自己也颇懂易数,也曾经为不少人相过面,虽碍于规矩不能自算。但也不至于不辨真假。坊间都说李六郎一诺千金,我此次也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如今殿下若有什么疑难,尽可前来寻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今后倘若我有大难,还请殿下相助一二!” 李贤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但仍旧是那幅将信将疑的样子,仿佛犹豫了老半天。这才答应了下来。见郭行真大喜过望地去了,他心里仍旧直犯嘀咕,在那里站了老半天方才耸耸肩自回冷泉殿。 出乎他地意料,武后特意把李弘招来,并没有盘问什么外头的事。而仿佛只是为了弥补母子间的亲情。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骊山上过了七天好日子,终于准备动身回长安了——骊山再好。一国之君总归不能一直赖在上面不走,把诺大地江山完完全全撂给李弘这么一个少年太子。 又回长安了! 阔别月余,看到长安城的时候。李贤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那熟悉的空气,然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李宅去寻李敬业等人。熟门熟路地拐到演武场,他却只看到了程伯虎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唯独不见李敬业。 “大少爷在书房读书。” 听到仆役这句解释,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李敬业那个家伙居然在书房读书,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见场中三人混战,端地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索性不去打搅他们的兴致,直接寻往书房。当他从门缝中看见李敬业赫然捧着一本史记时,一种荒谬的念头顿时压上心头。 他推开门干咳一声,见李敬业丝毫没有反应,他又在门上敲了两下,这才看到对方抬起了头。掩上门进去之后,他一屁股在李敬业对面坐了下来,端详了老半晌方才问道:“敬业,难道你准备弃武从文么?外头那三个打得热火朝天,你居然躲在这里读书?” 李敬业耸肩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话题岔开了去:“那两个吐蕃人已经解决了,我只是恐吓了他们几回,听说可以把噶尔家族拉下马,他们立刻表示一切都听我的。只不过,噶尔东赞除了钦陵之外,还有五个儿子,个个都有相当的才能。如今钦陵出使大唐,噶尔东赞作为大论把持吐蕃大权,其他四子分镇各地,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这个问题李贤当然想过。大唐那时候把西突厥和铁勒打下来,从短时期来看固然是好事,可是西边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吐谷浑。要是不能挑起吐蕃内乱,一旦吐谷浑灭了,大唐西边就彻底空了,安西四镇孤悬河西,陇右道差不多也就算是完了。 想着想着,李贤颇觉得 名其妙——他一不是皇帝二不是太子三不愿当太子,这些国家大事?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收抽筋,这不是他梦想中的美好生活么?就算真有机会跟着大军出去,也绝对是以多压少,西边地安危和他有什么关系,反正那里都是不毛之地! 这个念头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眼下他这个亲王拿了大唐那么多好处,就好好操心操心,也给自己的后辈积点德,好歹他们还得在这里过活的。 “六郎,六郎!” 听到李敬业这声唤,李贤终于回过了神,见李敬业奇怪地看着他,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昏了过去,这才问道:“那个刘任达呢?” “那个家伙?”李敬业轻蔑地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地道,“你大概不知道,我派人去襄州查了一下,原来这家伙能够成为襄州韦刺史地准女婿,一来是因为确实肚子里有点墨水,算是小有才华之人;二来……那个韦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使劲搂钱不说,女儿未婚先有子,偏生他夫人瞒着,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外孙都抱上了。正好他瞧上了刘任达地墨卷,这下子自然就达成了协议。” 原来是这么一回龌龊事! 李贤鄙薄过后,这才想起让韦韬写过信给那个韦刺史,又捎带上了太子李弘,顿时后悔不迭。恰在此时,李敬业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两封信,笑眯眯地递了过来。 “这个就用不上了。太子出面本就是多余。至于韦坚,他是正宗的万年韦氏,那个韦洛不过是旁支,关系并不怎么密切。这个襄州韦刺史把好好一个官当得天怒人怨,似乎御史已经上书弹劾了,我们就不用管了!至于那个姓刘地,等到他出去之后发觉岳父老子失势,这才是真正的报仇不是么?” 李贤心中着实警惕,李敬业原本就是四个人当中最会算计的一个,如今这一长进,他可得防着点,否则以后被这家伙耍了也不知道。阿萝那档子事当初就是李敬业去接济帮忙的,瞒不过也不奇怪。但要说什么御史弹劾,十有八九就是李敬业使的阴招。 李绩这司空虽说差不多是荣誉顾问,但借着他的名头要办到某些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事情既然交给了李敬业,他也懒得多问,想起那个很对脾胃的姚元之,他忽然问道:“对了,那个姚元之住在哪里你知道么?” 话音刚落,李敬业便露出了一种早有准备的表情,狡黠地咧嘴一笑道:“我就知道六郎你准备问这事,放心,那位大姊头临走的时候就关照过我了。这家伙住在西市的贤德客栈,如果我没弄错,那应该是你的产业吧?是不是准备再骗一个人过来?” “什么叫骗!” 李贤不满地一撇嘴,见李敬业在那里摩挲那胡须茬子,他眼珠子一转便反唇相讥道:“你和伯虎自从跟着我混,什么时候吃过亏?至于丁山,包括他老爹老妈在内,似乎都是乐意上船,更不用说他自个了。就是屈突仲翔,也是自己找上门的吧?再说,就算你们真是我骗来的,腿长在你们自个身上,我可从来没拦着你们!” 说到这里,他便耸肩一笑扬长而去。坑蒙拐骗是不好的,可要是自愿入他彀中,那他也没必要拦着不是?姚元之这家伙和他年龄相仿,人又是个读书学文的,不像裴炎那个一天到晚不芶言笑的家伙,就算是没用场,当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临出门的一刹那,他的眼角余光瞥见李敬业的表情——不是一贯的咬牙切齿,而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此时此刻,他完完全全确定,这家伙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虽说李贤的一系列小发明小创造一直被人冠以六郎之名,但人们口上说说不要紧,真正若是在招牌上挂上六郎二字却不太可能,因此,也就衍生出了贤德系列——贤德扇庄、贤德家居、贤德冰铺……而位于西市东北角的贤德客栈,以其标准式服务而闻名,规模是普通客栈的三倍。 除了长安,贺兰周这个李贤手下头号职业经理人已经把连锁客栈开遍了关陇,在推出贵宾服务的同时,甚至还准备向南向东拓展。李贤自个来这里听贺兰周报过几回帐,自然是熟门熟路。然而这天,他还没来得及跨进客栈大门,便只见一个人踉踉跄跄从门里退出,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他觑着眼熟,立刻一个前冲轻舒猿臂把人接住。低头一看,那个鼻青脸肿的家伙,不是姚元之还有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一去何时归 姚元之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贤和姚元之有过一起打架的交情,他当然深知这家伙是怎样的性情——那是睚眦必报,绝对不可能是以德报怨。所以,看到姚元之鼻青脸肿,他的头一反应就是,莫非里头的是绝世高手? 他还来不及盘问姚元之究竟是怎么回事,客栈里便忽然怒气冲冲地出来一个青年。 那青年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黑里透红的脸庞,生得膀大腰圆,一身束腰长衫,袖子捋得老高,脸上犹自怒气冲冲的。他仿佛没看见李贤,径直大步走到姚元之跟前,指着鼻子大骂道:“你不是能文能武么,站直了好好和我打一场,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离家在外头厮混!” 言罢他冷笑一声,狠狠一拳往姚元之脸上打去,谁知那拳头就要及脸的一刹那,却被一只手抓了个正着。此时,他方才看清了姚元之身边的李贤,那张脸登时阴沉得更厉害了。 抽了两下拳头,发觉纹丝不动,他便忍不住嚷嚷道:“你管什么闲事!” 李贤从来都是胳膊肘往内拐的人,对于认识而又有交情的人更是刻意维护,此时死死抓住那青年的拳头,哪肯轻易松开:“元之是我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怎容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 “不分青红皂白?”那青年顿时火了,也不管自己的一个拳头在人家手里,立刻破口大骂道,“他是我弟弟,我如何教训不得他!他从小到大没少闯过祸,哪次不是我给他收场?这一次倒好。在陕州把人家揍了个半死,自己却一走了之无影无踪,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十郎,你小子有本事就让我一辈子找不到你!” 这人竟是姚元之的哥哥? 李贤一下子呆若木鸡。竟是连那青年猛地挣脱了他的手都忘了反应。而姚元之好容易站直了身体,朝着那青年讷讷道:“三哥,我只是怕连累家里。所以才到长安城避避风头……” “避风头?”那青年满脸的不依不饶,忽然冷笑一声道,“你《论语》读过这么多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懂不懂?你既然闯了祸,那就必定连累家里。爹地身体原本就不好,如今更是被你气得七窍生烟,大病在床,偏生还找不到你的踪影!若不是我在长安城还有几个朋友,你让家里人上哪里去找你!” 此时此刻,李贤终于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清官难断家务事,再加上姚元之这是典型的翘家,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帮不上忙。见周围地人越围越多,他惟恐事情闹大对两边都不利,瞥到贤德客栈的那位掌柜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赶紧一招手把人叫了过来,又吩咐随行的张坚韦韬驱赶四周围着看热闹地百姓。 “元之。还有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到里头说,外边人多嘴杂。想必你们也不愿意给别人看笑话吧!” 李贤见那青年满面铁青还要再教训,赶紧上前打圆场。他这句话出口,那青年面色稍霁,目光却仍旧在喷火,而姚元之心中有愧,哪里敢拒绝李贤的提议。 好容易一群人到了里头,李贤便直接管那掌柜要了一个空院子。大门一关,他方才对那青年抱了抱拳:“刚才不知道尊驾是元之的哥哥,我多有得罪,还请别见怪。元之毕竟年纪小好冲动,这一声不吭离家,确实是大错。念在他知道错了,尊驾不如原谅他这一次。” “我倒是可以原谅他,但是爹爹如今卧病在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他怎么办!” 那青年说到气头上,顿时又狠狠拍了桌子:“十郎,家里那么多人当中就是你最小,我们也一向宠你护你,爹爹也何尝不是对你寄予厚望!我生来在读书上头没有天分,到了现在还不过是个左武卫司戈,可是,你自幼聪颖,博闻强记,可偏生就是不学好!” 发了一大通脾气,那青年终于稍稍消了一点气,旋即上下打量了一下身边地李贤。刚刚他只是略瞥了一眼没仔细看,如今这一看,他总觉得似乎见过,心中便有些惊疑不定,可思忖良久愣是想不起来,面色便平和了许多。 “元之头一回到京城,想不到便能有这样仗义的好友,实在难得。”青年拱拱手,颇有些尴尬地一笑,便自报家门道,“我是陕州姚元慕,是元之的三哥,刚刚也说了,不过是个不争气的左武卫司戈,请问你是……” 刚刚在旁边乖乖挨训的姚元之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赶紧解说道:“三哥,他是……” “我没问你!”姚元慕狠狠一瞪姚元之,然后方才转头对李贤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元之向来都是惹事身份的性子,在陕州只有一批狐朋狗友,倘若像我今天这样打上门来,那些家伙铁定全都成了缩头乌龟,绝对不会像你这样维护他。嘿,想不到元之还能交上个好朋友。对了,他在长安城可曾闯过祸?” 李贤见姚元之被姚元慕压得服服贴贴,不禁暗叹一物降一物,听到最后一句,他立刻嘿嘿笑道:“为朋友两肋插刀,原本就是该当的,更何况我和元之地交情非同一般!”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姚元之在兄长身后杀头抹脖子似的做着手势,顿时心领神会地一笑,这才继续道:“我和他是会文的时候认识的,如今乃是科考之年,满城士子,他又怎么会闯祸?” 看这姚元慕的架势,要是他说姚元之曾经和人家打过架,甚至还几乎进了万年县衙,很可能小姚会被揍得半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还是积点德好了。 “那就好。”姚元慕完全忘了自己没有问李贤地名姓,大是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小子从陕州跑到长安城还是闯祸,我非打死他不可!哼,这小子大约是躲我,或是想着灯下黑,一直没露出行踪,害得我找了好几天。元之,赶紧收拾收拾回陕州!” 老哥亲自上门拎人,又听说家中老父病重,姚元之自然不敢怠慢,慌忙出门回自己的房间。而李贤虽说觉着可惜,但孝道乃人伦大道,他自然不好阻拦。眼看这姚元慕也急匆匆上楼去,说是要帮姚元之收拾东西,他便出了那小院,却见那姓王地掌柜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六公子,左武卫那边有人来,说是找那位姚三公子的!” 李贤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一个尚穿着甲冑地大汉急匆匆地奔了进来。两边一打照面,他只觉得对方面目陌生,岂料那个大汉愣了片刻,忽然纳头就拜,口呼沛王殿下。此时,楼上的姚氏兄弟正好推门出来,见到这一幕,姚元之这个知道李贤身份的还算好,姚元慕则是干脆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一会方才蹬蹬蹬地冲下了楼。 “沛……沛王殿下!” 尽管自个就在长安城左武卫,更听过无数次李贤的名声,但姚元慕不过是远远瞧见过李贤两三回,刚刚自然没认出人来。结结巴巴道出了四个字,他方才醒悟到自己的失礼,想要下拜的时候,却见李贤亲自把自己那位同僚拽了起来,又朝自己瞪了一眼,这膝盖顿时弯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这里是客栈又不是朝堂,不用行这样的大礼。”李贤莞尔一笑便拉过了姚元慕,“你这位同僚是来找你的,看模样大概是有急事。” 那大汉还没完全从这偶遇之中回过神,等到李贤又提醒了一声,他这才气急败坏地对姚元慕吼道:“老三,你家里又有人送信来了,说是你家老爷子快不行了,我已经替你在将军那里请了假,你赶紧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犹如五雷轰顶,让姚氏兄弟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就连李贤也呆住了。好在他终究是外人,只用了片刻便清醒了过来,待转头看旁边的二姚时,两人俱已经是满面惊惶。 良久,姚元慕忽然大吼一声,也顾不上别的便忽然往外冲去。这时恰逢王掌柜听李贤的吩咐下了门板,他竟是撞开门板出了客栈直冲马,不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元之,你三哥都已经走了,你还不走!” 李贤见姚元之颇有些失神落魄,只得在他耳边大喝着提醒了一声。发觉这人还有些茫然,他干脆连声吩咐王掌柜去牵马,特意关照多备一匹马作为后备。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他这才用力推了姚元之一把。 “若是赶不上见你爹,这才是真正铸成大错!”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质小令塞进了姚元之手中,然而郑重其事地吩咐道,“要是半途两匹马都撑不下去了,就拿着这个去驿站借马! 这时,姚元之终于回过了神,二话不说对着李贤深深一揖,旋即疾步奔向外头,不一会儿便连人带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贤一面无可奈何地叹气,一面在那里宽慰自己。百善孝为先,如果小姚的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事情只怕就麻烦了。百善孝为先,这家伙还是太莽撞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恶名传千里,舍命陪君王 “你是说,那个老贼头……老贼头居然在你家里当了园丁?” 见贺兰烟在那里连连点头,李贤心头的那种荒谬感就别提了。燕三是什么人?那就是一飞檐走壁的贼头,居然能安分下来?早先他就曾经让程伯虎去套过话,意思是让这家伙老老实实地在程家老宅安个家,免得成天上窜下跳给人逮住,可是一口就被人家回绝了。 可现如今这家伙在他老外婆家里当起了园丁,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么?见贺兰烟笑吟吟地站在对面,他忽然心头一动,干脆一把将人拉过来在身边坐下,这才涎着脸问道:“烟儿,你一定知道缘故,快告诉我,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你可得好好感谢外婆。” 重回武德殿,贺兰烟只觉得四下里无比亲切,东张西望好一会儿,她这才低声嘀咕道:“外婆那天不是把他藏在那个地方么?后来姨娘走了,外婆就开口让那个贼头留下,似乎还不知道拿什么话恐吓了一番。结果就是这样,老贼头‘自愿’留下来当园丁了。” 似乎是觉得这事异常有趣,小丫头忽然噗嗤一笑道:“不过他说起来还是赚了,就是御花园的园丁也不如他,什么园丁能够赚到每个月一万钱?” 咳,他那老外婆真有钱!李贤暗地咂舌的同时,更知道老外婆此举的深意。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燕三固然是滑溜透了一番——自然,武后也不是存心要和爱子过不去,但警告两句在所难免,结果,这警告便通过小丫头的嘴到了他的耳中。 由于尚在孝中。贺兰烟不好在宫中多呆,耳厮鬓磨了好一会儿。李贤便亲自把她送了出去。不多时,李敬业四人便进了宫来,只陪他练了一会武。于志宁就大驾光临,整整一下午全都是讲解史记。也不知是事先备课还是刻意准备地缘故,一向古板的于老头竟是讲得生动有趣,就连最最坐不住的程伯虎也破天荒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这一堂课一直上到太阳落山,李贤便很是殷勤地留了于志宁用饭。结果,一向没上没下惯了的程伯虎等人在老于炯炯有神的目光下,几乎是食难下咽。直到恭送了于志宁离开,程伯虎才忽然摸着连一半都没填满的肚子,冲着李敬业恨恨地嚷嚷道:“敬业,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出那种馊主意,我们也不会那么倒霉!” “有时间抱怨我,还不如想想半个月之后的月考吧!” 李敬业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把程伯虎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屈突仲翔早就习惯了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冷战,当下也不理会他们,神秘兮兮地闪到李贤身边。 “六郎,听说上官相公宅子里最近有些不太平,他正在寻一把宝剑镇宅子,你知不知道?”见李贤一脸没兴趣地样子,他立刻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我上次在老陈那里看到一对宝剑,要价七十万钱。不但锋刃好,而且剑鞘是用鲨鱼皮做的,剑柄用的是沉香木,你看看能不能……” 这家伙果然是客当疯迷了!李贤很明白,这要是普通生意,屈突仲翔必定早就拉了过来,只是上官仪如今乃是宰相,贸贸然上门太引人注目,所以这家伙才煞有介事地拿出来说。他没好气地瞥过去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我记得上官相公的生日就在月底,你若是真的有把握,月底他生日地时候送上一把,然后怎么样,不用我教你了吧!” 屈突仲翔一向就是满肚子心思,听完这话登时眼睛大亮,兴冲冲地就想走人,可还没转过身子就让李贤叫住了。 “我问你 最近怎么回事?我上次看他练武练得勤快,古怪得紧 一听这话,屈突仲翔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一阵无可抑制的暴笑。这下子,就连那边地李敬业和程伯虎也被吸引了过来,而薛丁山虽然不是好奇宝宝,但同样凑过来看热闹。而李贤一听这笑声,就知道其中必有绝妙缘故,他耐心也好,干脆就坐在那里等着屈突仲翔自揭谜底。 好容易笑够了,屈突仲翔方才拍了拍脑门:“我正想说这事来着,若不是六郎你提醒我就得忘了。咳,小周这家伙生得倜傥英俊,却和我一样爱钱胜过爱美人,那些烟花巷逛过不少,却没真正投过真心。谁知就是他这么一个人,上次在天音阁听曲子的时候恋上了一位娇娘,想要求欢的时候人家却说……”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学着那女子地声音道:“周公子,奴家知道你是好人。可奴家心里早有别人了,便是坊间赫赫有名的李家六郎。” 话音刚落,李敬业和程伯虎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有薛丁山莫名其妙得很,冷不丁问道:“除了望云楼的哈蜜儿,六郎居然还有别的女人?” “别胡说八道!”玩笑开到了自个身上,李贤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这都是谁胡乱造谣!”那个女人也忒狡猾了,既然是给周晓发好人卡,没事扯上他干什么! 李敬业一阵笑过后,这才对李贤挤了挤眼睛,旋即语重心长地道:“六郎,我原本还不想告诉你,既然今天仲翔都说了,我就实话说吧。平康坊隶属教坊的诸妓也就算了,其他长安城的烟花女子当中,只要有点名气的,大多一口咬定和你有一场温柔邂逅。如今,外头伪托是你做的诗不计其数,要说名气,只怕长安少年郎中,没一个及得上你!” 李贤虽说常在外头厮混,但毕竟比不得李敬业等原本就住在宫中的人,再加上从来没人会对他说这些,因此他自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听李敬业信誓旦旦地说起这些,他除了咬牙切齿便是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对那些风月女子说,不准借他的名头炒作吧? 轰走了这四个看热闹的家伙,他心情大坏,正想洗洗澡早点睡觉,阿箩却忽然进来报说王福顺到了。而这位天子跟前的第一红人内侍进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春秋》还上——自第一次借了《论语》之后,李贤已经陆陆续续借给他好几次书。 “殿下,陛下微服在武德门等您。” 一句话立刻把李贤激得跳了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老爹微服在武德门,莫非是准备出宫?开什么玩笑,要出宫不妨自个出去,捎带上他这个儿子,到时候要是老妈兴师问罪怎么办? “殿下放心,太医下午刚刚诊断过,皇后娘娘又有喜了,需要好生静养。如今这时候,娘娘早就睡了,里头小人也命人安顿好了,所以陛下才会出来。” 对于武后的再次怀孕,李贤并没有多大惊讶。事实上,骊山那趟温泉浴,他几乎是天天看见武后眼角含春,要是只开花不结果那才奇怪呢。只不过,他这老妈一怀孕,老爹就赶紧往外溜,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吧?不过也好,身怀六甲的武后,大约也没兴趣进一步追查那什么飞贼的事情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嘱咐了阿萝几句,便匆匆跟着王福顺来到了武德门。只见那边赫然是一堆亲卫模样的人,其中一个身材略微消瘦的异常眼熟,不消说,那就是他的皇帝老爹了。 李贤上前正想行礼,忽然见李治冲着他摇了摇手,他立刻把到了口边的父皇吞了回去。出了武德门便是外皇城,往来官员不在少数,若是被人撞破事情就大了。 此时,李贤旁边一个中年人便忽然开口道:“沛王殿下,今儿个我们几个陪……去外头耍子,时间就三个时辰,便得劳烦殿下带路了。” 此时此刻,李贤终于认出了包括这个中年人在内的一群人,顿时很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这家伙赫然是程伯虎的老爹,现任卢国公程处默!至于另几个虽然不那么熟悉,但全都是叫得出名字的王公贵戚,只有角落上的两人才是真正的亲卫。 见那两个年轻亲卫直打哆嗦的模样,李贤顿时很是可怜他们。碰上这么一群兴致勃勃的主儿,他们俩的运气还真是糟糕啊!此时此刻,他不用回头看也能猜到张坚韦韬并盛允文的表情,除了面如土色,不会有第二种反应。 反正他今儿个是没办法推辞,索性豁出去舍命陪君王算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挥汗如雨桑拿浴 要说夜晚的长安,就不得不说夜色下的东西市。趁着宵大街,在八百下闭门鼓之前回家睡大觉,这是不少长安百姓最大的娱乐活动。这年头家家都有马匹代步,掐着时间点到家算不了什么,即使是李贤,也曾经干过最后一刻狂奔进入武德门的勾当。 只不过,以往都是和李敬业这些同龄人胡闹,和老爹一起大摇大摆地逛大街还是第一次。打马飞驰在宽阔的横街上,他时不时分神打量旁边的程处默等人,心中渐渐有了结论——这帮人几乎都是功臣之后,全是根正苗红的保皇党人,而且清一色武人出身。换作是文臣,听说天子出宫,大约第一反应就是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地搬古训,绝对不会一起胡闹。 一帮人的坐骑全都是西域名种,那速度端的是风驰电掣,一阵风似的卷入西市,众人方才渐渐放慢了速度,自李治以下,全都把目光投在了李贤身上。即使平时习惯了注目礼,但这样阵容的目光直视,李贤仍旧大感吃不消。 刚刚一出安上门,众人便把外头那一身亲卫的服装扒了,直接塞到了马褡裢里头。此时,一身青黑的程处默便摩挲了一下胡须茬子,笑呵呵地道:“人老了不如当年,想当初这东西市的酒肆,我哪家没有去过,如今却是不如年轻人了。沛……咳,六郎,这地方你熟,找个好地方让我们这群老家伙好好享受享受……不对……不是老家伙……”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最后索性就闭上了嘴。虽说年轻的时候没少和李治胡混过,但如今一个天子夹在里头,他顿时觉得怎么说怎么错,那感觉简直是糟透了。想到自己的儿子成天和李贤没大没小的情景。他不禁在心里恶意地揣摩了一番。 等到那小子碰上如今自己这事,那就有得倒霉了! 程处默作为程咬金长子,充分继承了老子那种乐天知命的精神,而这种精神也充分遗传到了程伯虎身上。所以他压根没考虑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而后头其他几个人见前面程处默那尴尬表情,都在那里各自挤眉弄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治却只是莞尔一笑。没去计较程处默地说法,策马等李贤上来之后,他并行了一阵便笑道:“贤儿。要说我还真是羡慕你,我那时候是嫡子中的老幺,所以一直都没出阁,真憋得慌的时候,逮着机会就上外头厮混,没少让别人给我遮掩。要说我当初同意你随意进出宫门,其实也是因为当年我没那个机会。” 李贤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往事,大愕之余不禁庆幸自个运气好——要是老爹因为自个当年没逍遥恣意过而一门心思拘束了他。他就绝对死定了!想到这里,他赶紧笑着奉承道:“爹爹说的是,这些年要不是您网开一面,我哪里能够这么逍遥?” “你知道就好!”李治忽然一板脸,见李贤在那里缩脑袋。他那一本正经地脸色终于维持不住了,“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赶紧找个好地方,再这么溜达。时间可都没了!” 李贤干笑一声,立刻四下里望了望,辨明方向后,他便指着前方的十字街巷路口道:“听说前头往南有一家新开的千里红,风评似乎不错,既有酒卖,也有歌舞可看,不如就上那里去吧?” 见李治没有提出意见,他便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却只见这一帮大叔级别地人齐刷刷地点头,他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荒谬——之所以带这帮人去新开的店子,就是怕撞见了熟人,万一老程遇上小程,那就不是一丁点的乐子了。话说这店是贺兰周那老头介绍地,应该不会错吧? 千里红,顾名思义便在于一个红字。所以,在瞧见门口一长溜大红灯笼时,李贤颇觉得一阵惊讶。这年头的蜡烛不是白烛便是黄烛,俱是价格昂贵之物,这里的掌柜居然别出心裁弄出了这么多红灯笼,也不知要花费多少。 整个阁子一共三层楼,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富丽堂皇,而是扎实,真材实料的那种扎实。还没到门口,众人就能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和丝绣之声,隐约还传来一阵酒香。原本李治只是本着散心目的,此时此刻也不禁来了兴致。那些平日几乎被老婆和侍妾榨干了的大叔大伯更不用说了,个个都是两眼放光。 而踏进大门,李贤地心中立刻浮上了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他很怀疑,贺兰周那老头之所以向他介绍这个地方,绝对是另有目的。 那个底楼的各色长条桌上尽是琳琅满目的菜色,不少高门仆役打扮地人正在 盘盘地装盛佳肴,而二楼三楼但只见一个个包厢,尽诺大的舞台,上头正有两个绝色舞姬正在跳舞。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冷餐式地自助餐,心中顿时断定这是贺兰周那老头瞒着他开出来的。若是平常当然不要紧,问题是,倘若今天他带老爹出来找乐子的事情让老妈知道,因此而把这个地方封了,那么,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看老爹端着一副满意地脸径直往里面走,他一个阻拦不及,只得暗自祈祷老天保佑。然而,迎上来的伙计道出的第一句话,却让他心里又哆嗦了一下。 “各位是想去楼上包厢小酌,还是准备试一试小店独一无二的桑拿浴?” “桑……拿?”李治迷惑地看了看身后的程处默等人,见一大帮子人全都是脸色茫然,他立刻做出了决定。难得出宫一回,小酌听歌看舞哪里都行,倒是这桑拿可以听上去新鲜得很,不如试一试。 他还没开口,李贤就赶紧上去阻止道:“不行,这桑拿洗不得!” 见自个的老爹忽然两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这桑拿取得是冷热交激的原理,虽然能让人浑身舒爽,但若是一个不好,却得出毛病的。尤其是常常头晕目眩的人不能轻易尝试,否则若是出了事情更是不得了。” 话音刚落,那伙计便满脸叹服地连连点头:“这位公子说得不错,所以若要洗桑拿,必得先由小店特意聘请的大夫把脉,除非身体康健,否则就是一掷千金,小店也是不敢让人进去洗。饶是如此,还得先签好了文书再进。不过虽说繁琐,客人每天也有好几十位。” 这贺兰周一套一套的,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那一次不过随口一提,贺兰周居然就能够把他那区区一个点子发展到这份上!话说回来,事情愈是周详麻烦愈多,反而会越发引人注意,无非就是利用的一个逆反心理。 但是,李贤眼下压根没有时间叹服贺兰周的全能。见老爹两眼放光满脸兴趣地朝两位大夫走去,他顿时头痛不已。然而,坐堂的两个名医先后把过脉之后,一致表示李治的风眩不过是初期,并不严重,并拿出过来人的姿态,表示洗桑拿绝对有利无害。 看到老爹随手签了俩字便大摇大摆地随着伙计朝后院去了,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都是什么大夫,直接拦下不就得了么,万一洗出了毛病谁负责!郁闷归郁闷,他却赶紧追了上去,唯恐自己一个看不住出了事情。 后院最里头完全是桦木造的房子,上头的节疤清晰可见,统共分成了桑拿室、浴室、更衣室和休息室。桑拿室一溜排开,大约十几间,李贤和李治占了中间的一间,其他人则分别占了两旁的两间,以便万一有事好照应。 这间桑拿室中除了大唐最尊贵的一对父子之外,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四壁有一格高过膝盖的桦木板,正好可供人坐。对着大门烧着一个铁火炉,上头有不少烧红的石子。那大汉舀起一瓢水浇在滚烫的石头上,只听嗤地一声,整个房间中顿时弥漫着浓重的水蒸气。 “呼,好爽快!” 一瞬间汗如雨下,李治愣了片刻便长长呼了一口气,只是闭着眼睛体会这种难得的舒适。而出了一身的汗,李贤渐渐丢了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思,惬意地享受着全身毛孔舒张的感觉。约摸一盏茶功夫,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李贤一睁眼见一个伙计在那里拍巴掌,赶紧拉起仍在享受的老爹往外走。 他对于这种事情熟门熟路,一到旁边的浴室就自己一桶凉水从头冲到底,正想对旁边的李治解说几句,谁知他一扭头就看见老爹依样画葫芦地一桶水当头浇下。紧接着,李治忽然发出了一阵大笑,竟是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两人反复蒸了三次,最后又洗了个热水澡,这才到了一边的休息室。此时,程处默等人不知是贪着舒服还是其他什么缘故,竟是一个都没出来,诺大的一间休息室中就只有他们父子两人。 “贤儿,你果然带的好地方。唔,回去之后,一定得设法建一个好好享用!” 老爹的这种论调早在李贤意料之中,他正想回答,门口吱呀一声,两个身着轻纱的女子便双双而入,手中都拿着一罐油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温柔乡中不思蜀,恰闻河东狮吼来 对于按摩,李贤虽然不会,但这体会可着实不少,因此在肩背上一过,他便暗中点头。果然,要说挑选人手,贺兰老头真是不赖。而他还来不及说什么,旁边的李治便忽然赞道:“好手法,你们是从哪里学的?” 李贤虽然趴在那里不能回头,但仍然能感觉颈间那股子热气稍稍粗重了一些。很快,他便听到了一阵轻快的笑声,辨那出处,似乎是自己背上那个女子的声音。 “哪个门道中都有师傅,只要花力气,什么东西学不过来?”略顿了一顿,那女子忽然又轻叹了一声,“我和阿馥的养母就是教坊司中因年老放出来的,我和阿姐这技艺都是她央人传授,只是没一个名头终归低人一等。若非此地东主,只怕我们以后也只不过嫁一个寻常汉子过活罢了。” 闻听这话,李贤忍不住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眼角余光便瞥见了那女子的大半容貌。虽然算不上顶尖的绝色,但却别有一种温柔轻盈的模样。她身上那袭轻纱和往日武德殿的侍浴宫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若隐若现间犹见风情,仅从那按在肩背上的手指,他便能想象出那滑腻的肌肤。 此时,李治禁不住问道:“嫁给寻常汉子过活,倒还是不如这里么?” “寻常汉子能欣赏吹拉弹唱,能欣赏无双歌舞,能供给我们的打扮开销?大约也就是指技他们还看重些。” 这一次回答的却是正在给李治按摩的女子,那声音端的是悦耳动听,“我拂裳和阿馥自小也读过一些书,人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有姿容才华。又怎愿意零落尘埃?若是积攒下几百贯钱,将来便可如阿娘当年那般,养两个女儿慰藉老时孤单。” 听她绝口不谈有朝一日誓要嫁入豪门做人上人,李贤不觉感到一阵稀奇。正想追问的时候,却听自己这边那个叫做阿馥地女子笑道:“阿姐的心思就是和别人不同,人家哪个不是想寻好人家嫁了。偏生她却想像阿娘那样过活。两位郎君倒也是有趣人,听姊妹们说,这几日来光顾的人多了。却只是在那里和我们笑谈,问这些的还从未有过。” “呵呵,阿娘当初缠头无数地时候,也曾经有几个大官作入幕之宾,可似乎一旦纵情起来,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更不曾见过有两位这般好奇的人。” 李贤被人评价为好奇也就算了,见自己那老爹一幅郁闷的模样。他不禁心中暗笑。此时,程处默等人终于鱼贯从另一扇门出来,谈笑间,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不多时,便有七八个女子进来服侍。四处都只听得那种舒服地哼哼声。 李贤却不习惯和这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因此便挥手示意阿馥停止。旋即低声问道:“有没有单独的地方?” 这话一说,他便看到那温柔轻盈的女子眼中异芒连闪,心中暗叫糟糕。一时情急。他竟是没注意到这话中别有歧义! “小郎君,那边一溜都是单间,我可以到那边单独服侍。”阿馥一面说一面朝那边一个不起眼地角落一指,见李贤似乎正在踌躇,她便紧跟着又贴在他的耳朵后头低声道,“我和阿姐刚到这里来,还是第一次服侍客人,到时还请小郎君多多看顾。” 李贤正想找个由头搪塞过去,却只听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隐约还有女子的声音。恰在此时,一个人推门进来,却是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人。他冲着正在享受中的众人团团一揖,旋即歉意地一笑道:“各位郎官,小店刚刚来了一批女客,桑拿房已经被包了,待会大约不能再进去了。不知道各位可还有同伴在里头?”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倒不是为了没法进去再蒸桑拿而遗憾,而是为了这种地方居然有女客。李贤的脑海中本能地浮现出一个人影,而另一头的程处默好死不死地忽然开口问道:“这种地方也有女人会来?哪家的女眷这么不管不顾?” “这个……” 那掌柜为难地搓了搓手,还没来得及答话,那扇门便再一次被人推开了,却是一个女人!李贤看清那个人不是屈突申若,而是一个风韵犹存地中年妇人,顿时大大舒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他暗自轻松的时候,却只听那妇人发出了一声尖叫。 “死老头,你怎么在这里?” 死老头?李贤心中一奇,立刻朝那边几个人望去——这里大叔大伯级的人物虽然不少,但似乎都当不起死老头这三个字。还没等他的目光找到正主,那中年妇人便三两步冲了进来,一把抓起那边的程处默,嘿 了一声。 “你不是说进宫去陪陛下喝酒了,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逍遥?” 她一面说一面示威似地朝程处默身后的女子瞪了一眼,见那女子本能地退后了几步,她方才意味深长地看着软榻上那个目瞪口呆地男人,旋即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恰好看见不少张熟面孔。其中,显然还算嫩的李贤被忽略了过去,李治她没有认出来,其他人全都被她尽收眼底。 “好家伙,来这里享受的人还真不少!”她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旋即出门拍了两下巴掌,又呼喝了几声。李贤还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顷刻之间,七八个女人便呼啦啦地涌了进来,个个都目标明确地盯着房间中地某个人,那目光便犹如母狼似的。 此时此刻,李贤几乎是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随便把这些人带到一个地方塞进去,自个溜之大吉就好,干吗非得上什么新开张的地方。大唐贵妇河东狮吼名声在外,这帮人不会把这地方拆了吧? 话说回来,今儿个还真是冤,到现在为止,这些人还真是什么坏事都没干过。 事情还真有那么凑巧,自程处默以下,众人无一例外地都被拎了出去。好在李治出来的时候为免被人认出而化了一下妆,而李贤则是明显过于年轻,因此在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那位程夫人又张望了一番,这才退走,那掌柜慌忙紧跟而去关上了门。 这时,李贤立刻一个纵身跳下软榻,三两步冲到门口,打开一条缝张望了起来,浑然忘了房间中还有被丢下的众多女郎。 出乎他的意料,外头并没有出现什么悍妇教夫的情景,唯一值得一提的大约也就是程夫人拧了一下程处默的耳朵。倘若从表面来看,这完全是一堆相亲相爱的夫妇。从门缝中飘来的只言片语中,他终于明白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原来,这里原本就不是专供男客的! 前天,屈突申若便带着一大批娘子军新鲜体验了一把;昨天则是临川长公主和几个皇室公主郡主;所以,今天才会出现这样一支华丽的夫人军团。除了感慨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坏,他已经找不到其他想法了——当然,值得庆幸的是,那帮人似乎没认出李治。 咳—— 听到背后这声咳嗽,李贤方才转过了头。见老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而一帮女子也在那里望着他偷笑,他便耸耸肩关上门回转了来。 “还以为能看到母老虎发威,结果她们看来是要把火气留到家里去发了!” “你以为别人都像是当初那位房夫人!”虽说房家早在永徽年间就已经式微,但提起一个房字,李贤依旧没有半分忌讳,“就拿老程来说,家里也养着好几房姬妾,今天只是到这里来洗个澡,程夫人还不至于那么善妒!” 说到这里,李治忽然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你平常不是最喜欢打赌么?待会那些夫人们肯定是拉着自己的丈夫一起去洗桑拿,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打赌?李贤一看老爹的表情,立刻大摇其头,义正词严地表示如今已经戒了打赌。 开玩笑,必输之赌他才没有兴趣,到时候谁知道他老爹会开出什么样的赌注。不过,夫妻共洗桑拿听上去美妙,但是,那些夫人要利用这一招整人也是很容易的。可怜的老程,他实在该替这位大叔默哀才是。 被人打断的按摩很快便重新开始,只是,这一回阿馥和拂裳全都变得规规矩矩,而剩余众女则意兴阑珊地走了。等到全身从骨子里都微微透出了一种酸痛软麻,却又觉得异常惬意舒服,李贤便命阿馥住了手,自个去旁边浴室中洗了个痛快。等他换好了衣服回来的时候,但听桑拿房中不时传来一阵呻吟叫嚷,他不觉额头青筋暴露。 来的时候大批人马,走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他和李治父子两个,外加张坚韦韬盛允文,还有两个兴高采烈的亲卫——听说那些撺掇李治出游的人全都倒了霉,他们俩想不高兴也难。 而尽管被人打扰了一回,李治却依旧兴致高昂,骑在马上的他冷不丁对李贤开玩笑道:“听说当初房梁公的夫人是河东人,程夫人也是河东人,看来这河东的女人着实厉害!” 河东的女人不厉害,老苏怎会有河东狮吼之说?李贤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转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武后似乎不是河东人,但要说古今第一悍妇,似乎无人能出其右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机警俏阿萝,笑看青丝瀑 含凉殿北临太液池,虽然隔着一道宫墙,但若是夏日,蛙声。武后生来喜动不喜静,非但不讨厌这样的噪音,反而常常把窗户打开。如今虽已是深秋,瑟瑟秋风中已经多了几许寒意,但阿萝进去的时候,依旧看到武后坐在窗前。 “拜见皇后娘娘。” 尽管常常到含凉殿觐见,但阿萝的心中仍有几分忐忑。依礼拜见之后,她微一抬头便瞧见武后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武后打量了阿萝一会,忽然微微笑道:“我听说,最近贤儿单独召了你两次?” 阿萝没料到武后忽然会如此问,几乎是下意识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沛王殿下那只是逗着那些宫人玩的,虽说召了我,却并没有……” “好了好了,你是我身边出去的人,我还会不明白这些么?”武后含笑点了点头,命身旁的阿芊上去把人扶起,这才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和阿芊昔日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原本准备一个给弘儿,一个给贤儿,后来陛下把他身边的宫人明徽给了弘儿,阿芊这才没有跟过去。如今看来,你倒是比明徽强,比她自重。” 对于这样敏感的问题,阿萝惟有讷讷以对。当武后问起李贤平日的言行举止时,她便仍照着以往的例子小心翼翼敷衍了一遍,见并无别的话,这才告退而去。出了含凉殿,冷风一吹,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以往在武后身边的时候不觉着什么,可如今一旦远离,每每重回这里的时候。总觉得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神佛,时而压力深重,时而如沐春风,就是在皇帝面前也没有这种感觉。 说起来。李贤虽然性格执拗而又惫懒,却同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上次骊山之行让那帮随行地宫人大失所望,就差没有在她面前公然抱怨了。如今就如此麻烦。若是成婚之后姬妾如云,那可如何了得? 她扳着手指头计算起和李贤有这样那样关系的女子,越算越觉得头痛。到最后禁不住苦笑连连,干脆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她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女官,没来由费那么大地精神干什么?对了,李贤可是说过,这辈子都不许她离开他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双颊通红,双手的手心也一阵阵发热,竟是连自己已经进了景风门也没有发觉。直到路过太子东宫地时候。她忽然想起今日李贤提起,让她去太子那里取书,早先却差点忘了。看了看天色,她连忙拐进了东宫大门。 东宫就在武德殿旁边,阿萝平日也是常来常往。所以沿途看见她的内侍宫人都上来见礼,不消一会儿。得报的明徽便匆匆迎了出来。和阿箩相比,明徽多了几分明艳,少了几分稳重。单单那种掩不住地妩媚气息就昭显出了一个事实——她早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女人了。 “阿萝!” 阿萝笑着向她打过招呼,便说起李贤吩咐的勾当。谁知这么一件小事却让明徽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方才为难地答道:“阿萝,按理说这只是小事。可那书在太子殿下的书房里头,现如今刘相公和上官相公正和太子殿下在商量事情,我不敢去打扰。不如这样,你先在旁边的房间里头等一会?” 刘祥道?上官仪?阿萝心中一跳,当下二话不说地跟着明徽往前走。她原本还想着如何套两句内情,谁知她还没问,明徽就自个长吁短叹了起来。 “阿萝,你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休息得越来越少了,有的时候甚至过了三更也不休息。我劝过好几回,他根本不听,我一点法子都没有。几天前,我无意中听到他和刘相公上官相公说起李义府什么的,还说要防着他卷土重来。我却不明白了,这已经被长流的人,还有赦回来地道理?” 明徽这丫头怎么如此大嘴巴!阿萝闻言心惊肉跳,赶紧三两句把话头岔开。等到了房间中等候时,明徽那话头顿时更多了,她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最后不得不认同武后那句话。一点也没错,和她阿萝比起来,这明徽确实一点觉悟都没有! 捱了大半个时辰,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紧跟着便有内侍在外头叫道:“明徽姑娘,刘相公和上官相公走了!” 阿萝巴不得赶紧摆脱喋喋不休的明徽,赶紧起来开门,一出去便看到李弘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仰头望天。她整了整衣袍,快步上前下拜行礼。 “哦,原来是六弟让你来拿书。”李弘微微颔首,目光在阿 转了一圈,忽然笑道,“人家都说豪气风流李六郎,不副实。阿萝,你这么一朵奇葩就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直到如今还没采摘,居然还敢对贺兰说什么花开堪折直须折?”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自从贺兰烟把那幅画在飞香殿正殿的墙上挂过之后,这两句话便一下子传遍了。五陵年少固然是觉得这话无比有理,深宫中地女人们更是引为妙谈。而李弘闻听之后,自然也是感慨自己这六弟确实有才,此时也顺便拿来取笑了一番。 阿萝顿时红了脸:“太子殿下休要如此说,奴婢承担不起!” “阿萝,你如今可是司殿女官,就是外头那些官员,好些也比你职司低,可不能再自称奴婢!”李弘一面笑一面打发人去书房取书,忽然想起了今晚另一件事,“上官相公过些天要庆寿辰,虽说不是整寿,但我这个弟子总要为他好好贺一贺,你回去和六弟说一声,让他给我好好想想,送一件上得了台面的寿礼。” 说到这里,他冷不丁又加了一句:“让他放心,我欠他地人情,一定会还上的。” 所谓的书却不是卷轴,而是一大堆地竹简,阿萝今次只带着两个宫人,因此李弘便吩咐四个东宫内侍帮忙搬过去。一大群人刚刚出了嘉德门,便和从重明门进来的李贤一行迎面撞上。只是一眼,阿萝便认出了李贤身后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 天哪,那竟是皇帝! 李贤也没料到会这么巧,见阿萝身后的四个内侍一人抱着高高的一堆绣简,显然看不清这边,他赶紧转头对身后的老爹低声嘟囓了两句。很快,他那老爹带着两个心腹亲卫溜得比谁都快,他见状不由在心里暗笑了一番,这才上前和阿萝打了招呼。 回到武德殿,他遂命人把那竹简送去书房,然后厚赏了四个内侍,这才对张坚韦韬盛允文严正警告了一番。自然,这三人全都不是头脑简单的主,纷纷表示今夜只是陪着李贤去洗了个桑拿,谁知在外头打了个瞌睡,其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他嘱咐这三人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一个阿萝。她起初还有些懵懂,到后来除了惊骇便是恼火——这父子俩完全是疯了,若是被人知道,明天非得招来一大堆御史弹劾,这年头弹劾皇帝可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等到张坚等人一走,她便立刻狠狠瞪着李贤,眼神中满是嗔怪。 “好了好了,今次是父皇逼着,我不是推不开么?” 李贤举着双手打了个哈哈,见阿萝仍是死板着一张脸,他忽然笑嘻嘻地伸出手拔下了那根束发玉簪。一瞬间,那头原本纹丝不乱的满头秀发顿时披散了下来,一下子从极静变成了极动。摇曳的火光照在那一头青丝上,光芒仿佛全然被那发丝吸收了进去,看上去乌油油黑亮亮,竟是有几分晃眼。 他专心致志看了一会,忽然眨眨眼睛道:“你看,这样不是挺好么?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都是晚上了,还那样一丝不芶干什么?” 阿萝实在拿李贤没法,但那两句新鲜的诗却让她心中一喜——总听说这家伙拿诗送人,也不知传过多少风流佳话,如今她自己得了两句,自然是无比欢喜。一面手忙脚乱地收拾头发,她一面把今天在东宫听说的闲话转述了一遍,末了才提起上官仪的寿筵。 “老上官如今是太子太傅,又是宰相,五哥既然要去,我是不去也得去。”说到这里,李贤顿时咬牙切齿地冷哼了一声,“去就去了,偏偏还要我想送什么礼物,这都是什么世道!敢情就因为我会想主意,他就什么脑筋都不动了?” “谁让你鬼主意多!”阿萝立刻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趁着李贤发作之前,她立刻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到了门口方才回头笑道,“太子殿下说了,欠殿下你的人情,以后慢慢还。我还告诉他,还不上就算了,反正殿下你不在乎!” 见那大门重新掩上,李贤顿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一年到头,王公大臣过生日的多如牛毛,仅仅是他那至尊爹娘就有两回。要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去,他就是有再多主意也有驴技穷的那一天! 话说回来,李弘和刘祥道上官仪这么晚在书房里头碰头,不是正在各抒己见讨论如何彻底铲除李义府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上官摆寿宴,义府有信来(庆祝封推,哈哈) 读书为了什么?问一百个读书人,保准有九十八个会回—做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而对于如今的上官仪来说,该有的他全都有了。 天子的信任,显赫的官职,富丽堂皇的宅邸,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倘若说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大概就是这几天闹得宅子上上下下不得安宁的所谓狐仙了。他虽说不信这个,无奈好些家人仆役信誓旦旦地说看见了有狐仙出没,而他自己晚上明明放好的书也时常被翻得乱七八糟。正因为如此,虽说寿筵的帖子已经发出去无数,他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寿辰这天,他这个寿星翁优哉游哉地在厅堂中坐着陪一些早到的宾客说话,在外头迎客的则是他儿子上官庭芝。请客这种事情往往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官职越小辈分越低的客人来得最早,而官职越大资历越高的客人则来得越迟。此时夕阳还没落山,厅堂中虽然有好些客人,却都是他的门生弟子,口中说的尽是些恭维之辞。 老上官正高兴得意的时候,却只见一个人影忽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他一向最看重风度仪表,见来人这幅模样便先有三分不喜,待看清那是自个的儿子上官庭芝时,上官仪登时沉下了脸。 “爹,外头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打发人先把寿礼送来了!” 一句话把上官仪到了嘴边的责备打了回去。虽说早已经不重这些虚名,但是,在众多的官职中,老上官最珍惜的不是同东西台三品这个宰相的头衔,而是太子太傅——一般来说。能够当太子太傅地全都是宰相,而宰相却不一定有资格当太子太傅,那可是全天下文人最大的荣耀。 瞧见周围一大堆年轻官员露出了既羡慕又向往的眼神,上官仪大大方方地一挥袖子道:“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如此厚爱。我倒有些承受不起了。寿礼既然已经送来了,各位和我一起去看看如何?” 众人巴不得这话,当下轰然应诺。簇拥着上官仪便往外头走。待到见着门口那一字排开的十几个大汉时,人们立刻呆了一呆;再看到那高高地寿礼,大多数人便丢下了老上官。好奇地上去看个究竟。此时,上官庭芝好容易方才觑了个空子,凑到老子跟前低声说道:“爹,你上次说的镇宅宝剑,今儿个也有人送来了!” 上官仪的心神完全被那高高地寿礼吸引了过去,上官庭芝足足说了三遍,他这才回过神来,但仍有些心不在焉。淡淡点了点头便把这事搁在了一边——笑话,就算真有狐仙出没,和他又没有真正的利害关系,哪里及得上眼前的这份厚礼? 差人先把东西送去了上官家地宅子,李贤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先来到了东宫和李弘算账。这一次他干脆把账目清单都一起捎带上了,原料费器械费外加人工费。详详细细列了满满一张。趁李弘在那里埋头细看的功夫,他不觉分外得意。 这东西要说珍贵确实珍贵,但要说不值钱也确确实实不值钱。重在方法,果然一点不假! 半晌,李弘终于抬起了头,说是面如土色并不为过。虽说不相信一向最最狡猾的李贤会在这上头花那么多钱,但是,就他自己知道的行情来看,这花费确实是八九不离十。临到最后,他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六弟,你如此破费,就不怕别人非议么?” “我花我的钱,管别人怎么说!” 李贤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见李弘似乎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他索性打了个哈哈道:“总而言之,五哥你这回可是欠了我五十万钱,我可记在帐上了!” 两兄弟出了东宫奉化门,再左拐从景风门出了宫城,就可以看到永兴坊高大的坊墙。对于住在长安城的官员而言,皇城周围那一圈里坊是最最抢手的,倒不是完全为了炫耀身份,而是这朝会都是一大早进行,若是住地远些,上朝不想迟到的话就一定得披星戴月地出门,因此,上官仪一当宰相,立刻就迁了永兴坊的新居。 李弘尽管缩减了仪仗,但这是他以太子的身份亲自来为老师拜寿,马虎不得,因此前前后后依旧有上百号人。李贤却是一出宫门就当先骑马而行,自个只带了区区三个随从——李敬业四个伴读都是好凑热闹的,已经先去拜寿了。 还没到地头,他便看见那长长地一溜马车几乎堵住了整条巷子,骑马而行的人也不少。那种车水马龙地 象,端的是让人咂舌惊叹。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方才来地大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阵阵赞叹,正对大门的院子中围了好大一批人。 “这得多少钱啊,六郎真是大手笔!” 无数的议论声中,李贤偏偏只抓住了这么一个声音,不但因为说话的人是他最熟悉的,而且因为这个声音最大最露骨。不是么,人家都在那里赞叹如何匠心独具如何心思灵巧,虽说知道很贵重,但没一个人把钱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也就只有程伯虎那么一个混球才会如此煞风景! 他干咳一声,便带着张坚韦韬盛允文闯了进去,认得他的人纷纷让路,至于不认得他的人……能够被老上官请来的客人,这不认得他的着实不多。就算真的一时半会没认出来,也自有人在旁边提醒。因此,他没费多大功夫,便顺顺利利地走到了那高大的冰雕前。 没错,他李贤的礼物就是一座高大的冰雕,一座比上官仪真人大好几倍,却依旧惟妙惟肖的冰雕——冰是人工制成的,用的是硝石冷却法;而冰雕的匠师则足足用了好几人,时间紧迫,他原先的那个提案被贺兰周不由分说地打了回去。因此,上官仪被时人仰慕的风度仪表,这尊冰雕像不过才表现出了十之一二,却依旧吸引眼球。 原因只有两个字——稀罕!人说黄金有价美玉无价,而在如今这种刚刚凉爽下来的季节,奢望水能结冰不过是做梦罢了。而因为整个夏天冰食大流行,因此各家各户的存冰几乎都用光了,就连皇家的冰窖也所剩无几。 再说了,皇家冰窖的存冰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李贤拿来派这种用场。物以稀为贵,再加上这冰雕的匠心独运,还有太子的心思,便成了独一无二的瑰宝。 “沛王殿下!” 李贤循声望去,见老上官笑吟吟地迎上来,那三缕颇见仙风道骨的胡须迎风飘舞,就连眉梢眼角也露着喜气洋洋,他赶紧上去说了一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贺词,而上官仪自捋须笑道:“这礼实在让人意料不到,太子和沛王如此心意,我却是受之有愧了!” “这都是五哥有心,上官相公今年喜事盈门,贺一贺是应该的!”李贤见四周的人都在眼巴巴瞧着自己,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一段绝妙佳句。 “有道是,常如作客,何问康宁。但使囊有余钱,瓮有余酿,釜有余粮。取数页赏心旧纸,放浪吟哦。兴要阔,皮要顽,五官灵动胜千官,过到六旬犹少;定欲成仙,空生烦恼。只令耳无俗声,眼无俗物,胸无俗事。将几枝随意新花,纵横穿插。睡得迟,起得早,一日清闲似两日,算来百岁已多。” 见老上官在那边若有所思,他便知道其中意思人家已经有所体会,便潇洒地打开了手中折扇,笑眯眯地又补充了一句:“上官相公翩翩风度长安城无人不羡,再过几年六十大寿儿孙满堂的时候,只怕更要羡煞人了!到时候太子五哥及冠,上官相公这太子太傅自然是荣光无双!” 在李贤看来,上官仪什么都好,就是分外热衷于名。这上官家每天上门送礼的不计其数,除了这种做寿的时候,老上官金玉之物一概不收,可那些满是恭维的诗赋则是照单全收。这样的人,往往是禁不起别人撺掇和名声诱惑的。 老上官,既然已经是太子太傅,你就好好辅佐我那位太子五哥,千万别折腾什么废后的勾当就好! “相爷,相爷!” 一个嚷嚷声忽然钻了进来,把众人琢磨李贤那话的意头全都打断了。见是自家仆人,上官仪忽然心中一动:“可是太子殿下到了么?” 那仆人慌慌张张下拜行了礼,紧跟着连忙报说:“李义府……” 他含含糊糊吐出了三个字,见周遭人眼神忽然变得犀利无边,他不觉吞了一口唾沫,这才嗫嚅着递上了一封信:“是李义府有信送给相爷,指明说是贺相爷大寿的!” 李义府写信给上官仪拜寿,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么?李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着极度好奇的心理,他连忙找了个好位子站定。见上官仪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意态自如地拆开了弥封,他立刻运足了目力往上头瞧去。 真是,李义府那手字过于龙飞凤舞,他竟是半个字都没认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给上官婉儿的见面礼 李义府是什么人?前头的帝后宠臣,如今的长流犯官,仪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时候会如此好心给上官仪拜寿?此时此刻,就是那等不怎么领时务的,也在那边暗地嘀咕,就不用说上官仪周边的几个大人物了。 众目睽睽之下,老上官镇定自若地把信揣进了怀中,旋即乐呵呵地朝四周点头一笑道:“大家既然来了,便到里头厅堂去坐坐,如此围着,只怕太子和沛王这寿礼禁不起,若是还没到时候就融化了,岂不是辜负两位殿下一片苦心?” 见上官仪只字不提信中细节,却提起这事,围观众人不禁一阵失望,但大多数仍是依言散开。但李贤就没有那么听话了,笑嘻嘻地上前几步来到上官仪身边,就那么抱手站在那儿。 “这冰雕就是求一个新奇,过了今晚,我再请几个匠人过来重新琢磨一下,放进冰窖中便能保存。说起来我原本是想送上官相公一尊玉像的,只因为那东西琢磨不易,便改成了这个,相公不要嫌弃这礼太薄就好。” 太薄……老上官瞅了瞅一本正经的李贤,心中不觉犯起了嘀咕。太子李弘是他的学生,李贤却不是,现如今连送寿礼的事都是两兄弟联手,这其中的意味可就大了。怪不得于志宁这老前辈非得挤着去当沛王王傅,许敬宗一大把年纪还要去兼一个沛王府长史,却原来都是目光如炬之辈。只要这兄弟俩真的亲密和睦,将来李弘…… 哇—— 一个不合时宜的哭声瞬间打断了上官仪的思量,转头望去,他便看到一个家人抱着一个婴儿。手忙脚乱地站在不远处哄着。 还不等老上官出声呵斥,李贤便忽然疾步上了前去,待到近处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婴儿——虽说只见过一次,但他怎么会忘了这上官婉儿?趁着老上官离得还远。他竟是伸出手指在那张小小的脸上捏了一下,见她忽然止了哭声,还用一双黑亮地眼睛在自己脸上来回瞟着。他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上官仪终于赶了过来,恰好看到李贤使坏的那一幕,心中不觉有些莫名其妙——这沛王李贤任性豪侠风流的名声在外。可从没听说过他喜欢逗弄孩子,他这孙女如今还没满周岁呢! “这种时候把婉儿带出来干什么!” 那家人嗫嚅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回答,李贤就忽然摆手笑道:“上回和太子五哥到这里来的时候,我正好遇见过这孩子,如今又无巧不巧地撞上,可不是有缘?” 他一面说一面从腰中解下了一串玩意——却不是玉佩,而是一串金银铜地铃铛,个个小巧可爱。他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塞进了上官婉儿手中。顺带又多看了几眼那孩子,心中异常遗憾。要等这上官婉儿长大,少说也得十几年,自己大约也就只能看看而已。 上官仪虽然不是喜欢打听各式传闻的人,但身在这个位置。就是他不问,很多事情也自有人告诉他——什么已故韩国夫人的女儿贺兰烟和李贤关系暧昧。什么长安贵女军团地领军人物屈突申若对李贤青眼相加,什么许敬宗愣是想把自个的孙女塞给李贤…… 除此之外,李贤在外头半真半假的风流行径更是不计其数。所以。眼见这赠物举动,他竟是前所未有地警惕了起来。 “沛王殿下,这……” 不等老上官说什么大道理推辞,李贤便立刻笑吟吟地堵了回去:“人说见面必有见面礼,上回我来得匆忙,未曾备得,要是这一次再一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失了礼数?”他说着便瞧了上官婉儿一眼,拱了拱手便径直朝厅堂地方向去了。 而上官仪却呆在那里半晌没有动弹——见面礼?他怎么就觉着这见面礼别有玄机呢! 由于琢磨这见面礼的玄机,上官仪回到厅堂的时候,那叫一个脸色难看,简直没有半点寿星翁的自觉。直到家人上来提醒,他这才回过神来,继续满面春风地迎接八方来客。然而,看到刚刚那一幕的宾客中,不少人便跟着琢磨了起来。自然,他们琢磨的方向和上官仪想的截然不同。 轻飘飘的一件见面礼,却引起了一阵琢磨地风潮,而始作俑者李贤则在后头教训屈突仲翔。当他听说这小子径直把双剑中的一把包装好了当寿礼送给了上官仪,他不禁拍脑门哀叹了一声——这小子平日看着精明,今儿个怎么就一点心计都没有呢? “那双剑要价七百贯,单把就是三百五十贯,也就是三十五万钱。我问你,你和老上官什么交情,送这样重的礼?” 屈突仲翔闻言不禁愣了,本能地问道 是你让我拿其中一把当作寿礼送上官相公么?”想到的三十五万钱,他那颗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倘若是这么大笔钱一下子打了水漂,他非得抹脖子不可! “谁让你随大流和别人一起送的?”李贤用扇子在屈突仲翔肩膀上重重敲了一下,旋即附耳低语了一阵,末了才没好气地道,“老上官地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就要待之以诚,老老实实地告知目的就好。咳,你千万别太老实把所有底子都兜出去了!” 屈突仲翔连连点头,一转身便溜得无影无踪。而李敬业早就厮混到宾客中去了,没什么名气,却也是高手匠人所制,爹爹当年在海东地时候便是用的它。爹爹新得的那把弓是专门给你备下的,说是上次缺了见面礼……咳,你不是早说了要和他学箭术么?不趁着他现在有空的时候,以后他一出征可就没有机会了!” 如果说前头的话还让李贤心有触动,那么,听到后头的“见面礼”三个字时,他着实有一种暴笑的冲动——刚刚老上官死板着一张脸进来的情景他怎么会错过,不消说,那绝对不是李义府那封信的功劳,而是他见面礼的功劳。咳,看到这位风度翩翩的名相露出这种脸色,实在不容易啊! 宾客闲话的时刻很快过去,待到寿筵正式开始前,宫中又有人送来了李治和武后的贺礼。李治的寿礼简单实用,一方砚台十支御笔,顺带给上官庭芝加了一官,别看这区区一官,这种待遇可是少有人能够享受,也就是当初长孙无忌为自个儿子拿了官职不干事。而武后的贺礼却是一幅字,抄的却是庄子的逍遥游,那一手字端的是气势磅礴,让人望之生叹。 筹交错之间,贺寿诗自然不断,大多都是投上官仪所好的华丽诗赋。若是往常,老上官不免会加以赞赏,但今天先是李贤在送礼的时候说了那么一番话,后来又为见面礼的事情所扰,因此他竟是觉得那些诗赋如同嚼蜡,所谓的评语便流于敷衍。 作为弟子的太子李弘也觉得那些空有艳丽的诗词乏味得紧,执壶敬了一次酒便忽然笑道:“贺寿只上寿词不免乏味,除了我和六弟一起送的冰雕之外,我还带来了一匹名马。不如就以这马为题咏一首如何?上官太傅文名天下皆知,又是今天的寿星翁,便由太傅开始如何?” 他朝身边人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人将那匹马牵到了堂前。但见那马通体上下一片雪白,没有半根杂毛,看上去神骏已极。一向爱马的李贤竟是和旁边的李显一同站了起来,其他宾客也啧啧称赞不止。 李弘这个太子亲自发话,上官仪自然难以拒绝。兼且此时席间奉承无数,他这诗兴便渐渐高了起来,三杯酒下肚,他终于离座吟道:“桂香尘处减,练影月前空。定惑由关吏,徒嗟塞上翁。” 四句吟罢,众人顿时纷纷叫好,上官仪得意之下不免多饮了几杯。而李贤正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的时候,左边首座上的于志宁忽然笑吟吟地捻起了胡须:“上官太傅既然有了佳词,沛王殿下何妨也来一首?” ps:明天就是五一了,大家节日快乐哈!最后一天了,大家如果有月票就都留着给我吧。另外,五月开始可以争取分类月票奖了,虽然希望不大,但还是希望大家能支持我,顺便把月票给我留着。月初不放心投月票的可以留在月末投,我一定会发奋更新的,谢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满腹诗词无所惧,番人面前任豪侠 于老头,你别拉上我这个徒弟不行么? 李贤见于志宁坐在对面,笑得甭提有多欢快,心中自然恼火。正想托辞搪塞过去,谁知另一边另一位师傅李绩忽然也加上了一句话:“如今外头伪称李六郎所作的诗词不计其数,若是沛王殿下这个真人不出来作一首,只怕人人都要以为那些淫词艳曲是你做的了。” 两位王傅一起出马,外加百十位宾客齐刷刷地望过来,李贤便是想推辞也没办法。可是,他又不甘心让这帮人把自己当成了做诗机器,微一沉吟便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上官相公大寿,我若是托辞没有诗兴,只怕就要扫了大家的兴致。”他略微顿了一顿,见老上官也在那里唯恐天下不乱地点头,他顿时心中气苦,干脆便笑嘻嘻地道,“只不过我有言在先,这咏马的诗我没有,做一首带有马字的诗倒是不难……” 李显是最最好热闹的,闻言立刻嚷嚷着打断了李贤的话:“六哥,你怎么那么啰嗦,赶紧来啊!只要带一个马字,我们就算你成了!” 他这么一鼓噪,其他人登时也纷纷上来撺掇,就连太子李弘也在旁边帮衬。场中是上官家的一群歌舞伎,个个衣着极尽艳丽奢靡,此时都是在那里齐齐看着李贤,目光中尽是动人的神采。此时厅堂中站着的只有她们,在那明亮的灯光下,头上的钗环无不是熠熠生辉。 见推辞不得,李贤便索性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对着主位上的上官仪一饮而尽,这才笑着吟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冷场。 主位上的上官仪愣了,旁边主席上的于志宁刘祥道许敬宗李绩愣了,太子李弘周王李显愣了……高朋满座地厅堂中,一时间鸦雀无声。李贤甚至恶意地揣测。如果此时有一根针掉在地上,是不是会引起无数人的瞩目。想到这里,他便自得其乐地喝酒吃肉。心中充满了快意。 “好一个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厅堂中的冷场气氛,众人顺着那目光看去。顿时全都皱起了眉头,更有甚者转头去看上官仪。这好好地寿筵,请上番子干什么? 老上官看着来人,自己也觉得有些纳闷。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可没有请这一位——事实上,这一天的宾客太多,除了这正厅之外,两侧偏厅还有百多位客人。全都是他地子侄辈在代为招呼,然而,这钦陵他是绝对没有下过帖子。 “不请自来,还望上官相公恕罪!”钦陵笑吟吟地深深施礼,旋即起身又朝四周团团行了一礼。这得体的礼数顿时让恼怒其擅闯的人们稍稍意平了一些。紧接着,他又打手势命身后随从上前。并亲自揭开了那盘子上地锦帕。 李贤曾经对钦陵有那么一点好感,毕竟,上次屈突申若四女舞剑的时候。这个人还在旁边陪衬着击过鼓。然而,时至今日,他已经形成了本能反应,那就是只要钦陵出现必定没有好事。因此,别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锦帕下的盘子,他却在阴影中打量着钦陵的脸色。 “这是用我吐蕃特有的牦牛皮和羚羊皮制成的披风,前者厚实后者轻柔,虽说比不上那些金玉之物珍贵,但也是我吐蕃的一片心意。再过几日,我便要随使团回去了,所以今天方才如此莽撞闯了寿筵,还请上官相公恕罪!” 说完这话,钦陵忽然转头看着李贤,面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此来中原,让我见识到了大唐盛世,有缘得识殿下更是最大地幸事。刚刚殿下那一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着实令人心生感触。中原美女如云,我辈向往而不可得,听闻此诗犹如看到那无限好风光,却不知此诗何名?” 果然来了! 李贤心中一凛,正欲回答,却不料旁边的李显忽然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六哥,你这下可是丢脸丢到外藩去了。好好的做诗咏马也能被你扯到胡姬身上,刚刚老于的脸似乎都气青了。咳,还好母后强塞给我的两个师傅没来,否则要是他们也像老于那样逼上来,我可吃不消!” 李贤闻言自然气结,一抬头见除了钦陵紧盯着自己之外,众多宾客也在那里看他,目光中有惊叹,有羡慕,有鄙薄,……当然也绝对少不了恼怒。而眼中正在喷火地那位,不消说,正是于志宁无疑。此时此刻,他耸了耸肩便坦然答道:“此诗名为少年行。” “少年行……谨受教了!” 见钦陵言罢躬身一揖,似准备告辞离去,李贤却又亲自拿起了酒壶,亲自来到上官仪席上相敬一杯,这才转过身正对着钦陵。 “今日的题目原本是咏白马,刚刚我那只不过是和大家玩乐,游戏而已。要说咏马,刚刚上官相公四句诗中没有一个马字,偏偏引人浮想联翩,果 是大家之作。” 不用回头,李贤便知道背后地老上官怎样得意,无疑,他这赞语搔到了人家的痒处。只不过,他既然已经站起来了,那自然不只是为了捧一捧上官仪而已。 “要说赋咏之诗,平日于师傅也常常教导我,要寓情于景,只不过我练武多于习文,未免多了几分杀气。今日乃是上官相公寿筵,那些杀气腾腾的诗赋吟出来未免煞风景……” 李弘和李贤平日关系最近,适才看到李贤拿着酒壶出去就知道他并非敬酒那么简单,此刻闻听这话,哪里还不知道这家伙正在吊人胃口。果然,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约是多喝了两杯地上官仪便大笑道:“我大唐素来重豪侠,这寿筵上头还怕什么杀气!沛王殿下且吟就是,我可是好久没有听到坊间盛赞的六郎豪词了!” 上官仪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纷纷附和,而早先激将激反了的于志宁和李绩则双双闭口不言,但各自的脸上都露出了期盼之色。至于程伯虎李敬业等人就更不用提了,身为李贤地伴读。这种时候自然是一致对外。 而李贤像模像样地迈出去两步之后,忽然一回头指着李敬业和屈突仲翔道:“敬业,仲翔。今日既然是上官相公做寿,你们且舞剑助兴!上次父皇母后大宴群臣的时候,师姐她们四个女子端的是好剑舞。如今你们不妨也让大家看看师傅所授的剑术!” 闻弦歌,知雅意,李敬业和屈突仲翔原本就是四人当中最最机警地,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双双走到门边向人要来了自己的佩剑。面对这种格局,人人都是兴致盎然拍手叫好,而钦陵找不到开口告辞的机会,索性向旁边退了两步。让出了中间一大块空地。 两人刚刚摆开架势,那丝竹之声便适时响起,却是旁边地乐师班子。既然有人伴奏,李敬业和屈突仲翔立刻舞剑战成一团——看似寒光闪闪密不透风,却是表演多于切磋。但在这种灯火明亮的当口,大家当然是看热闹多于看门道。 “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 四句高声吟出,厅堂中的一众宾客顿时喝了一声彩。几位宰辅各自对视一眼。也在那里连连点头,刚刚被李贤耍了一记地事情早就抛在了脑后。 “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 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 此时,程伯虎终于忍不住霍地站了起来,一仰脖子饮干了杯中美酒,一下子扯开了衣襟,大声嚷嚷道:“好一个杀人如剪草,好痛快,好豪气!” 李贤刚刚在吟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声音骤然一高,一气呵成后不免顿了一顿。程伯虎这一打岔正中他的下怀,从壶中连着倒了三杯满饮之后,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场中那两团寒光,又瞧了瞧那边脸色如常的钦陵,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一阵子,笑声嘎然而止,他这才继续吟道:“发愤去函谷,从军向临洮。叱咤万战场,匈奴尽奔逃。归来使酒气,未肯拜萧曹。羞入原宪室,荒淫隐蓬篙。” 蓬篙二字刚刚尘埃落定,众人就只听一声暴喝:“好!” 那声音端的是如同惊雷,引得人们纷纷转头去看。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众人全都大吃一惊。恰原来,这叫好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司空,世袭英国公,如今的沛王王傅李绩! 此时此刻,人们方才如梦初醒,纷纷喝彩连连,而作为今日寿星翁的上官仪更是满面春风。李贤乱七八糟地诗句确实有不少流传在外,但毕竟不辨真假,真正证实为其所作的不过寥寥数首,而今日这一首无疑是上乘之作,和上次大宴时的诗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自然脸上有光。 因此,他竟是亲自离座而起,含笑为李贤斟满了一杯,见其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心中更是欢喜,什么见面礼的玄虚都被他丢在了脑后。 喧闹的气氛中,众人频频举杯,不多时,烂醉如泥地不在少数,几乎没人注意到一旁的钦陵等人究竟于何时离去。而屈突仲翔地生意,最后也在友好和平的气氛中做成了——代价则是他出上官家的时候是被人抬着走地,当然,上官庭芝也足足一夜没有消停。 ps:今天五一,似乎有活动,五一七天月票加倍,如果相信我的就把月票投过来吧!上个月更新二十万字,和那些大能相比不算什么,本月我也无法做出什么爆发承诺——我的宗旨是,做不到的就不承诺,免得失信。上个月还欠一章,一定会还清,今天要出门无法码字,所以第一章就先发出来了。五一期间我一定尽力码字,但是速度所限,很难更新太快,还请大家包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麻烦多多,长安贵女出家忙 老上官做寿,李贤自然不可能以戒酒搪塞,自然是酪酊送回了武德殿。不过他是喝酒喝惯的人,不比屈突仲翔的狼狈,一盏醒酒汤下肚,沐浴过后便一觉睡到天亮。如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他又趁机去拜访了一趟薛仁贵。 应付这些军中将领比李贤想象中更加容易,一是拼酒,二是相扑角力——这酒一上脑,众人也就忘了他是沛王,更忘了他的年纪,几场角力下来他自然是灰头土脸,但亦学到了不少招数。而薛仁贵不但将那把牛角弓送给了他,更是慨然允诺以后每三日去一次李宅教授箭术。 正当李贤为这些天的顺风顺水而春风得意的时候,两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却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其一是钦陵奉上了自称来自乌如的国书,其内容赫然是吐蕃赞普芒松芒赞求娶大唐公主;其二则是来自凉州的急报,苏定方重病! “老苏担任凉州安抚大使,为的便是竭力稳住吐谷浑,避免其为吐蕃所侵。可他这么一病,只怕西边便要多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绩的脸上尽是黯然之色,英雄迟暮,不外如是,纵使昔日战场上再威风凛凛驰骋四方的勇将,也不免有临终的这一天。虽说奏报上没说苏定方一病不起,但是,这主将忽然重病,却仍旧不免让人揪心。 老苏的事情固然让李贤心中伤感,但从苏定方临走前那貌似遗嘱似的托付,他便知道这位名声赫赫的老将早已看透,知道此行未必能够安然归来。日前朝廷已经派了名医星夜赶往凉州,说不定苏定方会没事的。 至于那另外一个消息……他老爹昔日和萧淑妃还生下了两个女儿。听说这回武后顺水推舟,就把那两位公主推了出来。他虽说和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没什么感情,但这种和亲远嫁地事情听在耳中自然不那么舒服——文成公主昔日远嫁的时候,好歹嫁的还是握有实权的松赞干布。如今那个芒松芒赞形同傀儡,这大唐公主要是嫁过去几乎就是在炭火上烤! “与其说是求娶公主,不如说是试探。”李绩在李贤肩上一拍。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昔日吐谷浑王娶地是我大唐弘化公主,所以在吐蕃松赞干布求亲的时候屡屡暗地阻挠。就是怕吐蕃势强对它不利。如今此消彼长,吐谷浑岌岌可危,吐蕃再一次求亲,这其中名堂可就大了。” 麻烦,他娘的全都是麻烦! 头脑发胀地李贤离了李宅,东张西望颇觉得无趣,索性调转马头前往荣国夫人宅邸看小丫头。然而,他刚踏进大门便发现里头鸡飞狗跳。一群仆役来来回回不知在忙碌什么,大呼小叫不绝于耳。他正觉得莫名其妙,忽然一个侍女看见了他,立刻匆匆冲了过来。 “沛王殿下,您赶紧去见见夫人吧!夫人一大早便吩咐下来。要小姐出家去当女冠!” 出家?女冠? 李贤闻言大惊失色,慌忙抛下那侍女急急忙忙朝荣国夫人的寝室冲去。进了那个院落。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对这个老外婆的了解不算少了,按理说。平日荣国夫人没少给他和小丫头提供方便,显然对两人地事情乐见其成。那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整出如今这一遭?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他一推开门便看到了老外婆身边满脸不情愿的贺兰烟。而小丫头一见着他进门,忽然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两眼一红就要掉泪。 “贤儿,外婆说……” 不等贺兰烟说完,李贤便朝她挤挤眼睛摆了摆手,径直上前向外婆荣国夫人杨氏问了安,略一思忖便开口问道:“外婆,你让烟儿入道为女冠,是不是为着吐蕃正使噶尔钦陵代吐蕃赞普求婚公主的事?” 杨氏赞赏地冲李贤点了点头,脸上那岁月的皱纹忽然也舒展了开来,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虽说是求娶公主,和烟儿没什么关系,但我总觉得那个噶尔钦陵此举有异。不管怎么说,上次他既然对贺兰有企图,难保有什么其他心思。横竖你还小,烟儿地年纪却早就过了婚嫁之龄,若是长留不嫁难免引人非议。这入道为女冠乃是长安贵女风俗,以后若是想要嫁人,还俗也就是了,又不是不许你们相见,却可以绝了外人念想!” 杨氏一边说一边瞪了贺兰烟一眼:“烟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多长几个心眼,你知道么?” 贺兰烟闻言大窘,好半晌才嗫嚅着答应了,瞥了李贤一眼便匆匆冲出了门。而李贤正想追上去,却被荣国夫人杨氏一口喝住。 “贤儿,你是堂堂大唐皇子,那个噶尔钦陵就算是吐蕃权臣之子,毕竟微不足道。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斩草除根,就算 便杀人,但是,只要好好想想办法,应该不至于每每主动。只要你能有主意,其他的事情我也能帮上一点忙。” 从老外婆口中听到斩草除根四个字,李贤顿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见杨氏炯炯的眼神中赫然流露出寒光,他不禁心头一悸,旋即低头应是。出了这小院,他便转去寻小丫头,谁知却在那门口被平娘拦住了。 “殿下,小姐说了,夫人已经找好了地方,明日就要送她前去兴道坊至德观。她还得尽快收拾东西,就暂时不见殿下了。”平娘生怕李贤恼火,连忙解释道,“若不是怕别人使坏,小姐也不会如此情急。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夫人已经准备在崇仁坊造一座单独的道观给小姐栖身,以后殿下来看小姐必定是方便地。” 女冠女冠,还真是躲避风波的好办法! 李贤知道小丫头如今正在担心什么,点点头嘱咐平娘好生照应,又往临门那座墙上地簪花美人图上瞧了一眼,心中立刻下了决心——不管尔钦陵此举是吐蕃赞普本人的意思,还是噶尔东赞的意思,抑或是自作主张,这都是一个难得地机会。正好他那位老妈怀孕,他若是再不从老爹那里下下功夫,大好机会也就完全浪费了! 原打算直接往蓬莱宫,然而,临到春明大街的时候,李贤还是改变了主意,径直从安上门进了太极宫。他正准备拐进东宫去寻李弘,忽然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不远处晃过,眼珠子一转便立刻开声叫道:“东岳先生!” 郭行真东看看西瞧瞧,一见是李贤,立刻示意身后的徒子徒孙留在原地,自个笑吟吟地上前施礼:“贫道今日正好前来东宫看看太子殿下的状况,却不料居然这么巧撞见了沛王殿下。殿下想必一定是去东宫的,正好和贫道顺路。” 这贫道两个字一入耳,李贤就想到了一身道装打扮的贺兰烟,不觉心中一突,赶紧把这种念头暂时搁在了一旁。见张坚韦韬拉着盛允文避得远远的,他觉着是个机会,便低声问道:“我问你,你既然是给太子五哥合药,应当知道他的病情,究竟是个状况?” “咳,殿下放心,太子殿下不过是体虚之症,平日操劳过多疏于调养,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李贤见郭行真笑得古怪,索性也就不问了。这种事情向来是越抹越黑,他可不想平白无故被人栽赃一个罪名。 一路往东宫走去,郭行真便滔滔不绝地说起出家之后的经历,端的是口若悬河精彩绝伦,李贤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很有些写小说的天赋——什么天公显灵,瑞兆明君贤后,简直是张嘴就来。然而,当郭行真冷不丁提到一个名字时,他骤然上了心。 “贫道那时候见到屈突家那位大小姐的时候,她不过是豆蔻年华。彼时她父母都在身边,听到若非天霆巨变,则无人可配的时候,差点没把贫道当成骗子,可如今如何,那位大小姐嫁出去了么?要我说,若是那位大小姐入道为女冠,必当为一时佳话!” 郭行真说着便笑呵呵地扯了两下胡须,脸上尽是得意:“贫道这神算还是有些眼缘的,皇后娘娘昔日还是昭仪,和陛下一起出宫去长孙家的时候,我曾经远远看过一次,那时就看出娘娘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要说陛下和娘娘还真是一往情深,那块泰山鸳鸯碑,古往今来又何曾有过这样的例子?” 你个死道士就胡吹吧!去长孙家的那次,他老爹老妈分明已经完全在一条船上,要是那时他老爹还不能让老妈封后,那什么皇帝也就别当了! 李贤对于郭行真的吹擂自是不在意,反而是前头这老郭为屈突申若相面的情景引起了他的注意。什么叫做非天霆巨变,则无人可配?要这么说,还不如干脆直指大姊头嫁不出去算了。怪不得屈突申若长成之后眼高于顶,敢情都是这死道士害的! 郭行真没瞧见李贤变幻不定的脸色,忽然一拍巴掌道:“哈,我倒是忘了。今早我的徒弟告诉我,似乎屈突家那位大小姐准备在兴道坊至德观出家入道,以后这长安女冠便要又多一人了!” ps:晚上争取再更新一章。最近先是上课,然后接着干活,十七十八号年会,二十五号同等学力硕士考试,简直是要忙到飞起,所以想爆发也有心无力,只能赶紧存点稿子备用。可怜我这个要考试的人,居然一天考纲都没来得及看,估计到时候死定了!大家投一下月票安慰安慰我吧,毕竟这七天都是双倍,拜谢拜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树下的密谋,知人知面不知心(欠帐补上了) 如果说小丫头的出家不过是秉承荣国夫人的安排,只是那么,听到屈突申若要去当女冠,李贤却着实呆若木鸡。他决不会认为那位大姊头是因为嫁不出去而心灰意冷,反而觉着这其中猫腻多多。 等等,兴道坊至德观……那不是小丫头即将出家的地方么? 从郭行真那里证明自己并没有幻听,李贤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人道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现在倒好,感情就是不爱红妆爱道装!怪只怪那兴道坊的名字起得太好,兴道兴道,不就是弘扬道教,如此一来,道教如何能不昌?女冠何能不盛? “殿下,殿下!” 郭行真身为御用第一道士,成日里周旋于权贵大臣中间,要说观风色听八卦,那本事自然比等闲长舌妇更高一筹,因此一看李贤这脸色便立刻心知肚明。见李贤总算回过了神,他干咳一声便笑咪咪地道:“自高祖年间开始,这出家入道的长安贵女便络绎不绝,只要寻着如意郎君,立刻便能够还俗。就算一直都是女冠……三清道尊也是不会阻拦男女真情的。” 郭行真笑得狡黠,李贤心中却颇感哭笑不得。屈突申若和小丫头就在一个道观里头,以后他若是去偷偷幽会的时候,岂不是得防着身边出现一个超级大号电灯泡?而且,以大姊头的个性,就算出家入道,以后一身道装在长安城中高头大马招摇过市的场景,大约也不会少见就是了。 进了东宫,郭行真自是像模像样地给李贤把脉合药,而百无聊赖的李贤实在不想在那里听这个神棍瞎掰,遂背着手在东宫逛起了圈子。张坚韦韬都知道他的脾气。遂把盛允文一起拉走,自顾自地去找东宫那帮子亲卫赌博游戏。 虽说是瞎逛,但李贤自然有分寸,后头那群侍女云集的地方他自然不会去招惹。这天他恰好是一身便服打扮。并不招眼。临到最后,他走到小花园中地一棵参天大树下,忽然一时兴起。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刺溜一下就上了树。 直到爬得老高,下头已经已经被茂密的枝叶遮得几乎看不见了。他这才悠悠然地躺倒,最后竟是靠着三叉树干打起了瞌睡。过了许久,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阵交谈声支离破碎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牝鸡司晨,非国之佳兆……” “……奈何陛下身体羸弱……” “……观太子形状……寿夭不永……” 对于牝鸡司晨这一类地话,李贤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须知武后虽然手段高明,但毕竟不可能禁绝人言,这一类的话他常常会听见。但也只限于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但是,一听到后头那句寿夭不永,他整个人顿时一激灵惊醒了过来。 他知道此时挪动身子必定引人注意,因此只是竭尽全力地张耳去听,渐渐地辨出了声音正在自己下头。而说话的两个人也恰恰是他熟悉地。其中一个沉稳自信的赫然是老上官,后一个有铁石之音的。则肯定是刘祥道无疑。这两个人私交最好,不但是宰相,而且兼着东宫官职。说是李弘地最佳后盾也不为过。 “上官兄,上次你寿筵时,李义府的贺信中究竟说了些什么?我那时追问你只是摇头不语,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 “唉……你也知道,我和李义府非但没有私交,反而还曾经颇有,他如今长流在外,怎么会有空给我贺寿?冠冕堂皇的话之外,无非是暗示我留着异日地步。” “这家伙好生狂妄!休说他的罪名长流就已经是额外开恩,只要上官兄你把这信交上去,再加罪他也是应当!若不是那一位,怎么会让这等小人横行朝堂那么多年!上官兄,如今还有太子监国,她不能名正言顺地插手国事,倘若太子……唉!” “上一次李义府的述情奏折,若不是她的默许,怎会上呈陛下御前?李义府一日不死,朝中大臣便一日不能心安。说起来,刘兄你上次亲自主审李义府,得罪他不轻,就是她,只怕也早就恨上你了!”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的对话李贤听得清清楚楚。起初那话题还只是围绕着李义府打转,似乎是讨论如何才能断绝李义府回朝的希望,但是,说着说着,那话题便渐渐偏离,尤其是上官仪地某句话让他心惊肉跳。 “若是实在无法,少不得仿效壮士断腕之举,毕竟,陛下仍然春秋鼎盛!” 此时此刻,李贤忽地感到一阵恶寒,原本还想活动一下腿脚的念头全都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那股子酸痛软麻都似乎不重要了。接下来那边的两人仍旧是话声不断,一句句皆是让人心惊胆战,即使是以他的胆量城府,也几乎忍耐不住。 也不 多久,树下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丝人声也无,然而他不动。不是防着那两人疑心重去而复返,实在是因为确实没有一丁点力气。他在心里已经把于志宁埋怨了一千遍一万遍,要不是老于力荐上官仪,李弘怎么会多出这么一个师傅! 好一个风仪当世无双,文名远近皆知的上官仪,果然是懂得轻重大体地! 他在树上活动了一下腿脚,旋即拨开树枝瞅了瞅,确定四周无人,他这才轻轻一纵身跳了下来。由于刚刚靠在树枝上打了个瞌睡,他这衣服皱得不成样子,甚至有好几处都被树枝划破了,因此他略一思忖,很快找到了花园中的一处院墙,忖度了一下那距离,他干脆利落地翻了过去。 这小花园在东宫地最西头,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则是武德殿,以他的身手自然不虞外人发现。不过,若是让人知道堂堂沛王在宫里居然要学人翻墙,只怕非得笑破肚皮不可。 阿萝自个在房间中忙碌,一转身见窗口处忽然跳进来一个人,登时大惊失色。所幸她平日早就被李贤种种奇形怪状练就了坚韧神经,很快就看清了那个灰头土脸进来地人。 “殿下?你这是怎么回事?” 见阿萝掩口欲笑,李贤赶紧吩咐道:“快,找一身和这衣服差不多的行头来,我是从东宫翻墙过来的!” 翻墙……阿萝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见李贤一脸凝重似乎真的很着急,她立刻匆匆出去,很快便捧了一身衣服过来,比照之后便点头笑道:“换上这个出去,别人肯定谁都发觉不了。” 要是换上之后翻墙,岂不是又一团糟? 多了一个心眼的李贤让阿萝在那一头等着,自己带着衣服再次翻过了墙,然后把一身破衣烂衫包裹了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得到暗号回应之后方才脚底抹油溜出了小花园。 等他重新回到东宫明德殿的时候,却只见郭行真仍然在对李弘讲什么保养的道理,他溜过去一听,见全都是道家养身的那一套,便不感兴趣地耸了耸肩。 李弘眼睛却尖,瞅见李贤想溜,连忙喝道:“六弟,刚才你上哪去了!” “只不过到处逛了一圈,看了看五哥你的那些美娇娘而已。”李贤嬉皮笑脸地回转了来,见郭行真还要啰嗦,他索性在其肩背上狠狠拍了一记,“老郭,你就别关照这些了。若是真有这心思,还不如好好的写一本养生经留给五哥。” 李贤虽只是随口说说,但郭行真立刻上了心,闻言登时连连点头,就连李弘也附和着奉承了几句。太子这边的事情忙完了,郭行真便立刻起身告辞,准备前往蓬莱宫,那边还有一个皇帝一个皇后正在等他呢。尤其是武后如今正怀着胎,自然更是金贵得很。 目送老郭离开,李贤便轰走了房间中的宫人内侍,又特意关好了房门,这才坐到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李弘跟前:“五哥,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这样的开头模式,李弘少说也经历过十回,此时立刻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李贤原本想拐弯抹角试探一下李弘对上官仪和刘祥道的印象,但转念一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这太子老哥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自然也当别人一个个都是正人君子,若是他随便把刚刚听到的话都说出去,没来由当恶人,说不定还会坏了大事。当下他嘿嘿一笑,便干脆把话题岔到了吐蕃此次的求婚上。 如他所料,李弘比他更加念手足之情,立刻沉下了脸不说话。而当他晓以利害,甚至在桌子上比划起了西北的局势图时,李弘很快为之动容,最后一口答应在李治面前说项。见自己游说颇有成效,李贤一思量便把那两个来自没庐氏和娘氏的吐蕃人反卖了。 “这件事我也对于师傅提过,他的意思是,吐蕃狼子野心,志在安西四镇,若是不能用点办法,只怕西边从此多事。五哥,这两个人既然送上门来……” 李弘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刚刚还柔和清澈的目光一下子冷冽了起来,但旋即恢复了起初的模样。他死死盯着李贤,冷不丁笑道:“这事情我一定进言,但这也有六弟你的功劳,你别想向往日那样通通推在我身上。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文武兼备,为何偏偏要让人以为你只是个富贵闲王,而不是贤王?” 面对这种咄咄逼人的问题,李贤不觉愣了一愣——他怎么能说,他不是太子,所以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管这些闲事?ps:继续召唤月票,谢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绝色女冠是一种风潮,至德观主的推荐 李唐建国立朝的时候便借了老子的名声,因此道教自然地位崇高。长安城中道观无数,有名的道士不但可以出入权贵府邸,若是蒙君王厚爱还能出入宫廷,比如说如今赫赫有名的东岳先生郭行真。 在这样的风气下,大唐贵女出家入道并不算什么新闻。女冠又不是比丘尼,用不着剃发,用不着青灯古佛,唯一变的就只是一身道装。即便是这样的道装,只要家里有钱自己乐意,同样可以变幻出无穷无尽的花样。而女子一旦成为女冠之后,可以不受家族管束自由自在地和人交往,自然远胜于相夫教子。 然而,对于大家族而言,送家里的女儿入道之前,必定会先觅好一间道观。如果家产亿万的甚至可以出钱建一个,至少也得送上十几二十个使女当作陪嫁——不,应该是陪侍的道姑。所以,这一天两位长安赫赫有名的美人花落至德观,自然而然引来了大批好事者,五陵年少就更不用提了,纷纷占据有利地形。直到大门砰地一声关了个严实,人们方才怏怏离去。 择日不如撞日,贺兰烟和屈突申若两个当事人全都没有料到,对方也会选择至德观这地方出家入道,因此碰头的时候免不了大眼瞪小眼。而一阵惊诧过后,屈突申若便笑意盈盈地斜眼瞅着贺兰烟,直到把小丫头看得脸色发红,她方才意味深长地轻轻点了点头。 “贺兰,这至德观当初建的时候便有我家出的钱款,你要是有什么不便尽管说。不管是你那位外婆还是那个家伙,大约都不会让你在这里住多久。” 被屈突申若这句话一说,贺兰烟先是心中一颤。旋即竟是忘了自己的处境,对屈突申若的决定好奇了起来:“那申若姐姐你呢?好好地怎么想到要出家当女冠?” “闲着无聊罢了!” 屈突申若丝毫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赶走了一只绕头纷飞的彩蝶,这才讥嘲地笑道:“这年头总有管闲事的人。我也懒得听那些家伙唠叨,干脆就入道算了,这样一来反而耳根子清静!我既然已经身归道门。看谁还敢上门为自家那些不争气的子侄提亲!” 一席话把贺兰烟说得瞠目结舌,她没想到,屈突申若竟然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出家。但转念一思量。她又觉得理所当然。屈突申若是为了回绝那些上门求婚地人,而她可不同样是为了避免麻烦?别的求婚者自然有外婆挡回去,但万一吐蕃人使坏,那事情就麻烦了。 见小丫头的脸色变幻不定,屈突申若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并不道破。 此时,佑神观观主妙惠已经是亲自奉了茶前来,那脸上虽然笑着。却不是普通地谀笑,端的是笑得灿烂。她虽是此地的主人,在京城地权贵之家也算是小有名气,但当初若不是屈突家的带,她也不会有今日。因此得知这位大小姐避居此地,她惊叹之外还有些了然。 她是因为父母双亡方才避居道门。而屈突申若艳冠长安,必定不希望将来按部就班地相夫教子,谋一个夫贵妻荣或是母以子贵。这一朝身为女冠便四处都可去得。反倒少了人在耳边啰嗦,想必是必定对这位大小姐脾胃的。 入乡随俗,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此刻都着了道袍,一如女冠装束,然而,那红唇嫣然,眉眼如画,依旧不脱绝色之像,四周即使都是道姑,却仍免不了为之侧目。然而,两人这茶尚不及喝上一杯,外间便有一中年道姑急匆匆冲了进来,面色甚是古怪。 “观主,沛王……沛王殿下来了!” 来得好快! 屈突申若和妙惠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而贺兰烟却是愣了一愣,这才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一阵风似的奔着去了,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自个这道袍刚刚上身。至于屈突申若则是和妙惠点头打了个招呼,慢条斯理地戴上了道冠,这才施施然朝外行去。 才过了中庭,她便远远瞧见贺兰烟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李贤身边,哪有半点避嫌之态。虽说心中颇有些动静,但她在面上却晒然一笑,旋即笑吟吟地走了前:“六郎,这么快就来找贺兰了?你们可是离别还不满一天,哪有那么多离愁别绪,敢情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贤深知小丫头的脾气,因此避开外头人围观的高峰期,这才静悄悄地来到这至德观。谁知小丫头仿佛没有一点出家入道的自觉,一上来便是往日那种痴缠地模样,他这个素来横行惯了的人自然不会把人往外推。只不过,他能够当着旁边那群虎视眈眈的道姑揽着贺兰烟的纤腰,但一看到屈突申若却难免有些不自然 能够和他那位无以伦比的母后一样给他巨大地精神压力,整个长安城也就只有屈突申若这么一个女人而已。 “申若姐!” 他本能地改掉了师姐这个称呼,要知道,如今屈突申若已然成了女冠,要是他再来一声师姐,仿佛就连自个也变成了出家的道士。见大姊头那双黑亮地眼睛似乎落在了他那只右手上,他干脆侧了侧身子,让小丫头正面对着屈突申若。 这一招果然灵验,小丫头在一瞬间的羞涩之后,立刻挣脱了李贤的手。然而,她地下一招却是一下子抓住了李贤的右胳膊,那动作端的是娴熟轻盈,但怎么看怎么像是宣示占有的意味。 不但如此,小丫头还笑嘻嘻地对屈突申若道:“申若姐姐,以后贤儿大约常常会来,我觉着这至德观大得很,后头好大一片空地,不若找人来打打马球或是玩玩相扑,也免得大家在这里闲得慌。” 话音刚落,李贤便听到四周一片咳嗽声,就连对面的屈突申若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建议实在是太前卫了,不管怎么说,这至德观都是清修之地,召集一大帮人来打马球玩相扑……要是天上真有三清道尊,估计会一道雷劈死他这个便宜后辈,顺带附送贺兰烟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冠一道轰雷! “咳!” 李贤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声,旋即岔开话题道:“这道观看上去香火鼎盛,平日可是香客众多?” 而趁着这个机会,观主妙惠也走了上来。她本人也是京城颇负盛名的女冠,虽然如今已经年过四十,却依旧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但见她面上轻敷铅粉,薄施唇朱,虽说不过一身素净道袍,却依旧显得风采动人,仪表不逊于任何豪门贵妇。 她含笑向李贤施礼,这才笑道:“此地都是些出家清修的女子,当然不可能像别的道观一样接受香客香火,至于布施也自有人送来,所以闲人并不多。以往来此地的都是一些士子,中间也颇有文采风流的,不乏少年便以神童闻名乡间的才子。” 道观之中现才子,莫不成是为了会佳人么?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以前几乎没把李贤的耳朵磨出茧子来,此时便耸了耸肩道:“只怕这些才子到这至德观来,不是为了游玩或是参拜,而是为了投递墨卷,或是让观主从中引荐贵人吧?” 妙惠闻言大是惊讶,她频频出没于达官贵人中间,就是亲王也见过好几位,只要说到文采出众的才子,那些权贵必定是大感兴趣地让她穿针引线,从此辟为王府官的不在少数——当然,她得到的好处也很是不少。虽说这并不是出仕的捷径,但对于九品中正制尚未完全淡化的大唐而言,这总比走科举的独木桥容易多了。 然而,这位沛王殿下还真是独立独行,一语道破其中关键不说,而且似乎对此一点都没有兴趣。她眼珠子一转,便立刻体会到了其中真。 “其实,要说文采风流,殿下流传在外的诗都是一等一的名篇,当然看不上这些虚有其表的士子。只是,这年头宁折勿弯的人虽少,却还不是没有的,前年曾经有一位有名的才子到了我这儿,虽说他囊中羞涩却又是倔脾气,我却还是破例留他住了三日,最后给他谋了一个不错的差事。” 她一面说一面朝身边侍立的另一个道姑使了个眼色,故作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奇怪了,以往我还常常念叨他的,怎么今儿个居然记不起名字了?” “那么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也只有观主还记得他!”那道姑见微知著,立刻愤愤不平地冷哼了一声,“不就是会作诗写文章么?这天下读书人有几个不会,偏偏他自以为了不起。观主千辛万苦才让道王殿下收他为府属,他除了一个谢字就什么都没有了!” 道王李元宗?貌似是他某位叔爷来着……李贤模模糊糊似乎有些印象,还不等他发问,贺兰烟便好奇地代他把问题扔了出来:“那人究竟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也一时记不起来了,也就记得他七岁时做的那首诗罢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骆宾王!一个名字猛地在李贤脑际炸响,但鬼使神差地随之浮上来的却是另一个念头。如今李敬业恰恰是他的伴读,要是能找到骆宾王,加上李敬业那两个弟弟,他岂不是凑齐了那套赫赫有名的谋反阵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父子斗法,歪理也能是正理 得知骆宾王在道王李元宗那里混得并不如意,李贤便暗起了小算盘。从妙惠和那道姑一唱一和的言谈中,他就算傻瓜也知道这位至德观主对骆宾王颇为刮目相看,否则也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向他推荐。 肯去给道王李元宗这么一个一点实权都没有的亲王当僚属,想必这骆宾王也不是什么恃才傲物的,想要弄到手不会问题很大。可是,他除了听说这家伙一首赫赫有名的咏鹅,外加讨伐武则天的那篇檄文,其他的一无所知,该不该花大力气去寻找? 他这副琢磨的表情落在屈突申若和贺兰烟眼中,便成了大感兴趣的标志。因此,李贤一走出至德观,贺兰烟便立刻把屈突申若拖到了一边,悄声问道:“申若姐姐,看贤儿的样子似乎对这个骆宾王很有意头,我们是不是该把那家伙想办法弄到长安来?” 屈突申若听到这话,顿时意味深长地在贺兰烟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们?六郎是你的情郎,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贺兰烟这次却没有在屈突申若的调笑下退缩,而是嫣然一笑道,“你为六郎做的事情可不少,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以你的虎威,就算随便选一个人嫁了,只要拿出往日的做派,那一家上上下下还不得俯首帖耳,何必避居道观?依我看,你成天六郎长六郎短叫得亲热,有朝一日肯定是我家贤儿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屈突申若脸色有异,赶紧一溜烟跑开了去。临到老远方才转头眨了眨眼睛:“不管怎么说,到时我都是大姐!” “小妮子居然敢取笑我!”屈突申若终于反应了过来,见小丫头跑远了,更是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但脸上旋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若真是他想要的人,使个手段拿来也没什么要紧。不过,先头姚元之的事情上她差点帮了倒忙。这回可万万不能再出差错。 对了,姚元之回乡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也该派个人去打听打听。回头也好……奇怪了,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相干,就算要做也得李贤开口来求,她自己那么猴急干什么,那又不关她地事!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会儿,她突然自失地摇了摇头。 当夜,屈突申若在至德观主妙惠的房中盘桓许久,待到天亮的时候。一骑快马从至德观飞驰而出,顺着朱雀大街疾驰,竟是赶在早间城门开启的时候径直出了长安。 李贤虽然确实对骆宾王很感兴趣,但只限于对贺兰周吩咐了一声,让其借助商贾地作用去打听一下这人如今的下落和情况。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托李弘地福,他这天一回宫就被李治派来的王福顺逮住。不得不苦命地走了老长的路去见他那位至尊老爹。 在宫里地大批内侍宫人当中,除了武德殿那些人之外,王福顺大概是唯一一个尚能理解李贤心性的人——自打接受了李贤借书的好意之后。他零零碎碎也看到过听到过好几回这位沛王殿下与众不同的表现。而正是根据这些看到的听到的,他隐约有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李贤似乎在竭力避免出风头,但又在不可抑制地四处出风头,真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今儿个一早,太子殿下去蓬莱殿问安之后,就一直留在里头和陛下说话,期间谁也没能进去。小人这等侍候在外头地人都能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笑声,陛下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中午的时候,陛下似乎多用了不少膳食,小人进去收拾的时候,隐约还听到陛下说什么……什么桑拿。” 王福顺自以为很是关键的暗语,李贤听在耳中却觉得哭笑不得——自打那次桑拿浴过后,他这位老爹似乎就迷上了那种挥汗如雨的感觉,足足吩咐了他好几回建桑拿浴室,他却一直用各种原因加以拖延。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确定风眩是否心脑血管疾病,倘若答案为是,那么,他让患有风眩病地李治去洗桑拿,结果就只有两个字——找死!要是李治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当儿子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母后那里怎么样?” 王福顺原本还想继续卖弄他地独门消息,猛地听到这个问题,顿时颇觉得古怪。今儿个召见的分明是皇帝而不是皇后,这位沛王巴巴地问起皇后的状况干什么?不解归不解,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皇后娘娘这几天胃口不好,似乎常常犯困,睡下了偏偏又不安生,即使滋补安胎地药服用了不少,但似乎还是精神不济。” 他老妈精神不济?李贤歪头想了想,很难想象那样一个精神奕奕的武后会疲倦,最后干脆决定蓬莱殿出来之后转道含凉殿去探望一下。孝道孝道,不能只顾着老爹这一边,而忽略了老妈。 夕阳下的蓬莱殿荡漾着一种来自太液池的清新气息,隐约还能够闻到一种菊花的香味,让人为之精神清爽。李贤一踏进蓬莱殿大门,便有各色内侍宫人笑吟吟地上来见礼,而不拘上下,李贤都是大把银钱打赏。 现如今谁都知道他是阔佬,他也就在花钱上头更加随便了,随便得让人以为他这个沛王只是天生豪爽慷慨。然而,也只有王福顺这样的人,他才会真正用真心相待,尽管那已经是颇带了几分目的的真心。 李贤走进最深处的内殿时,看见的正是父子其乐融融的一幕——温馨的烛火下,他那老爹和老哥正相对而坐,面前赫然是一盘围棋。尽管这时候理当已经是用膳的时候,但这两位却各执棋子在那里冥思苦想,压根没有一个人注意他进来。 他也不去打扰那下棋下得疯魔了的两人,自顾自地吩咐王福顺去传膳食,然后坐在了一边空出来的椅子上,自得其乐地拿出一本事先准备好的书翻了起来。很快,王福顺便蹑手蹑脚地带人在另一边的小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盆盆碗碗。 等到人都走了,李贤上去关上了门,自顾自地先把他假公济私要的点心全塞进肚子垫饥,等到肠胃空空的感觉暂时没了,他这才饶有兴致地上前看两人对弈。他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样样精通,那手棋更是见不得人。 但是,即便他再没眼力没见识,这时候也能看得出李弘差不多该投子认负了。果然,这个念头刚刚转过,李弘便起身认输,而赢了棋的李治顿时大笑了起来。知道这时候,父子俩方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各自都露出了愕然之色。 “贤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六弟,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 李贤先是向老爹和老哥问了好,这才笑着答道:“反正我没事,等着也是等着,倒是父皇和五哥一盘棋下到现在,连饭都没吃过,我便让王福顺先送上来了。原本还以为待会要拿去热,现在看来不用了。有什么话你们用膳之后再说,我在一边等着就好。” 见李贤拿着一本书坐到旁边安安静静地看,李治和李弘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在他们印象中,李贤除了鬼点子贼多之外便是生性好动,所以,李治才会硬是把身体不好的于志宁留下来塞给了这个儿子,而李弘才会对李敬业等四个伴读横挑鼻子竖挑眼睛。现如今看到这一幕,两人原本该高兴的,此时却面面相觑了起来。 不会是我在父皇面前把六弟卖了的事让他知道了吧?李弘心中如是想道。 不会是荣国夫人让贺兰烟出家入道去当女冠,所以才让李贤性情大变吧?李治心中如是想道。 两人食之无味地用完了饭,李治干咳一声,正欲说话,李贤却立刻丢下了书上得前去,忽然用一种肃重的语调道:“父皇,儿臣有一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少有的举动加上少有的语气,登时让李治愣住了,但他毕竟至尊多年,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爽快地点点头道:“你和朕还用得着那一套么?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既然有这么一席话,李贤立刻慷慨激昂地把那天对李弘讲过的大道理,添油加醋改头换面地重新拿了出来,甚至还从袖子里掏出了刚刚正在看的那个卷轴,上头赫然是一系列吐蕃地图。他唾沫星子乱飞讲得头头是道,一边的李弘被糊弄住了,另一边的李治却愈发觉得不对劲。 这小子以往从来没有如此卖力,今儿个难道是吃错药了?不对……难不成是为了这个缘故?有了这样的判断,李治立刻冷不丁打断了李贤的滔滔不绝:“贤儿,以往你对这些国家大事从来没有兴趣,今次大约是因为贺兰的缘故,你才如此卖力吧?” 李贤的解说顿时嘎然而止,他用一种愕然的目光盯着老爹看了许久,忽然郑重其事地道:“父皇,有一句话说得好,倘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何从保护一个国家?” 李弘闻言顿时气结,然而,李治虽说皱眉,但脸上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站在两人身侧的李贤居高临下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顿时得意地笑了一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母与子的联盟 冷风拂面,秋水送凉,含凉殿中端的是清冷萧瑟。 武后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面色时而阴沉时而霁和,可谓是瞬息万变。数日前,她秘密派遣出去的心腹终于见到了李义府,而那位昔日她爱护有加的宠臣,便是派人送来了这样一封让她难以置信的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站起身来前行了几步,宽大的曳地裙摆立刻发出了簌簌的声音。她轻轻摩挲着那依旧没有任何赘肉的小腹,想起里头孕育的那个生命,不禁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但转瞬间,这一丝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已经有了四个儿子,如今最盼望的便是能够生下一个女儿。只有那样,方才能够弥补她昔日失去的那个女儿。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她知道这样一个事实! “娘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畔。武后回头一看,见是阿芊在面前屈膝行礼,便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慵懒地回到榻前坐下——这种时候,不是她那位至尊丈夫命人送来什么滋补药品,就是哪家宫人前来探望,不外如是。 “沛王殿下来看您了!” 寻寻常常的一句话却让武后心头一震,旋即意态自如地点了点头,但在阿芊退出之前,她却额外吩咐了一句,言道李贤来了之后,把外殿侍候的一干宫人内侍暂且调开,她有要事嘱咐李贤。这样的事情以往也曾经有过,因此阿芊丝毫没有疑心就答应了。 刚刚从蓬莱殿九死一生地溜出来,李贤颇觉得心惊胆战——哪个混蛋说他老爹好糊弄的!他做足了姿态,说尽了冠冕堂皇的话。这才让老爹相信他的突然爆发,完全是为了那两位小姑奶奶出家入道地缘故。 说起来还是他那位太子哥哥比老爹好对付,三言两语就解决了。正因为如此,明明顺道的李弘却先回了东宫。唯有他来到了这含凉殿探望武后。 踏进内殿的一刹那,身后的大门便忽然关上了,紧接着。他便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地气息。武后千变万化的眼神早在他还在襁褓的时候就体会过多次,然而这一次,远远瞧见那淡然却又似乎饱含多种情绪地眼神。他没来由心中一悸,一个奇怪的念头忽地浮上了心头。 莫非他今日是自投罗网? 因为有孕在身不见外客,因此这天武后打扮得颇为慵懒。曳地的紫金竹凤纹七褶裙下,露出了一双穿着絮锦拖鞋地玉足,上身则是在袒胸玉色银泥襦衣外披了一件大红色的绫衫子,头上只轻轻挽了一个慵妆髻。然而,就是这么一幅打扮,偏生给人一种利剑出鞘的锋锐。 “母后!” 李贤才上去问了一声。便看到眼前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上头赫然拿着一封信。他不解地抬起头,见上头老妈炯炯有神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其中分明流露出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光。 “拿去看看吧。” 闻听这句话,李贤便接过那封信。取出信笺一看抬头,他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竟然是李义府写的!他来不及感慨老妈的神通广大,径直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待到末尾地时候。他已经是禁不住背心微汗。 尽管都是揣测,尽管没有半点证据,但是李义府愣是把上回落马的事情全部归结到了李弘和李贤兄弟身上——于是,头一回写给刘仁愿的密信被盗,王汉超韩全出首,杨行颖弹劾,刘祥道李绩审理……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这兄弟两人的设计,而目地就是为了铲除李义府这个武后的左膀右臂。信中言辞恳切痛诉衷肠苦情,若是不知道地人,还以为是怎样一个孤胆忠臣。 “哈哈哈哈!” 明明应该是紧张害怕,但是通篇看完冷汗出尽,李贤竟是忽然大笑了起来。大笑之后,他便神态自若地把信函交还给了武后,旋即耸了耸肩道:“当初李义府长流被贬的时候,我和五哥正好外出,在西市上欣赏了一幕《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端的是好笑得紧。本以为今生今世不会第二次看到这样好笑地东西,想不到今日却再体会了一次。” 武后一共生了四个儿子,长子李弘作为太子,八岁出居东宫,虽然礼数周到,但母子之间的关系不免疏远;三子李显贪玩好动,于诸事都不上心,纵使喜爱也自然有限;幼子李旦尚在襁褓,那份喜爱出自母子天伦,他日也说不准。 惟有李贤自小便会小意哄人,逢年过节的礼物往往费尽心思不说,而且常常会给她意外的惊喜,就是她身边的宫人也从来对其交口称赞。文采风流,豪爽爱武,友爱兄弟,任性恣狂……天知道她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儿子。 所以,此时此刻听那大笑和无所谓的言语,她竟不是觉得愤怒,而只是微微有一点恼火——都 了这个份上,这个惫懒的家伙居然还拿这一套遮掩? “你敢说这信上的都不是事实?” “李义府说我和五哥合谋的事情,大部分是事实。” 在武后设想中,李贤天生巧舌如簧,绝对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多半会把事情否定得干干净净,却不料想这家伙爽快地一口承认。然而,还不等她质问,李贤便立刻又补充了一番话。 “韩全抓到那个飞贼是真的,但若不是我怂恿了五哥,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告。至于父皇召见李义府提醒的事,事先则是上官仪上官相公对父皇告的状,那时父皇存了息事宁人的心思,召来李义府提醒,谁知竟会反而遭来一顿抢白,这欺君罔上四个字,李义府大概不冤吧?至于最后杨行颖告状。那是他自个为求名利,和我与五哥却真的没有关系。” 见武后的脸色愈来愈阴沉,李贤索性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道:“母后可知道。李义府自恃宠信,在外头倒行逆施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不重声名不要紧,但是。那败坏地是母后您的名声!他能够拔擢宰相是母后的看重,所以,他的聚敛无数。他地逼死官员,他的飞扬跋扈,他的滥用民力,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记在母后你地账上。” “父皇身体不佳,母后代为处理政务,多年未曾出过任何差错,可就因为李义府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但这还不是最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李义府有一桩情由罪不可恕。那就是离间母后和太子,这一点我绝不可容忍!他不在,母后可以用许相公执掌中书,但他在,迟早有一天会激起百官大变!” 见武后悚然动容。李贤终于知道,自己抓住了一个重要地关键。这个时候继续侃侃而谈便显得没必要了,多说多错,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虽然如此。他却没信心这番话能够完全打动自己这位彪悍的老妈——母子多年,对于武后的脾气,他可算是摸准了七分,但是剩余三分,他至今仍然未能吃透。 良久,武后终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叹息了一声:“好你个贤儿,这些年隐藏得倒好,别说我这个母后,就连你父皇恐怕也错看你了!” 亮出了大部分的底牌,李贤确实是逼不得已——古往今来,有废了亲生太子,自己仍旧安坐后位的皇后;却绝对没有母后被废,却安坐储君之位的太子。换言之,要是武后不保,不论是被废还是身死,他和李弘还有两个弟弟必定倒霉,结局不会比废太子李忠强。 眼下他能够利用的机会只有一个,武后的权力欲虽然强,但还没有强到那种逆天地程度,还是有办法可用的。换言之,他如今只要把该压下的事情压下就好。 所以,面对这句似真似假的玩笑,他便笑嘻嘻地凑了上去:“母后,我的脾气你应当知道,恣狂成性,任性妄为,不是那种做大事地人。但大事不能做,小事我却可以帮忙。您不是觉着少了李义府不便?只要肯下功夫,这样的人多少个没有?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有母后这样地贤后,那些年轻却不得出头的士子之中,肯效力的还少么?” “就是太子五哥,我也和他提过,别以为宰辅全都是正人君子,凡事还该自己考虑。母子情深,难道外人地撺掇还比母子天性强?” 这最后一句话顿时成了天平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让武后的盘算倾向了另一个方向——李义府虽然好用,却是一柄双刃剑,她固然是用其把政敌清算殆尽,但同样险些割到了自己。倘若能像李贤所说那样招揽一批年轻而更好用的臣子,那效果确实远胜于把李义府弄回来。毕竟,后者很可能会激怒她那位至尊丈夫。 问题是,她该不该相信这小子的鬼话? “母后,你怎么还不信我?”李贤笑嘻嘻地耸了耸肩,面上露出了极度无辜的表情,“李义府是外人,而且你多次警告他,他都不听,分明是自大到已经有了异心。唉,横竖贺兰已经出家入道,要是母后你真不信,我干脆也出家去做道士算了!” 殿中肃重的气氛被李贤这句话冲得一干二净,武后凝视了李贤半晌,终于莞尔一笑,心中也做出了决定。许敬宗已经年迈,她别无他人可信,倘若真的不信李贤,今后太子为他人挑唆,她要做什么就真的很困难了。 ps:继续拉月票……不好意思,人家都爆发的,我实在没法爆发。三月由于一场病,存稿挥霍殆尽;四月由于十天作家班,几乎是硬着头皮才完成了日更两章;五月刚开始,但是要应付考试,要爆发几乎也遥遥无期。只能用每天定时定量的更新来回报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支持,谢谢大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元老重臣难当,小辈婚姻好结(月票!) 这一日,李绩设了家宴款待于志宁,名义上是说为了更位王傅的关系,更好地教导沛王李贤,实质上则是互发牢骚。于志宁这个王傅还没当多久,但是李绩这个师傅却已经是当了多年,其中的酸甜苦辣都只有他自个知道,说到最后,竟是露出了唏嘘之态。 此时此刻,当初在立后时的立场问题都被两人丢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身份就只剩了一个——他们全都是如今坊间赫赫有名那位李六郎的师傅! “老于,那小子生来喜动不喜静,你这个王傅真可以说是麻烦不少。”李绩自斟自饮了一杯,忽然长叹了一声,“我当初一个不小心上了他的当,从此之后没少为他烦忧。唉,我都年纪一大把了,如果没有他这个徒弟,我早就该舒舒服服在家里颐养天年了,管那些闲事做什么!” 李绩是一不留神中了圈套,而于志宁则是自个送上门去当老师,感触自然不同。然而,一想起上回李贤故意做的那首少年行,于志宁便恨得牙齿痒痒。在李贤之前,他也曾经收过好几个弟子,其中还包括李弘这么一个太子,哪曾遇到过李贤这样性格的学生。 因此,在李绩叹息过后,于志宁也心有戚戚然地同时叹了一口气——他这一口气当中倒有一多半是替他那个前弟子叹的,和李贤比起来,李弘在天分才情上差了一截,在身体上又差了一截。固然如今是兄弟和睦,但是,这身体太差总归是隐忧,而且。宫中还有那样一位人物…… 遥想当初新后册立时,他和李绩作为元老重臣,各奉玺绶册文于武后,那个时候。他的心中是何等的战栗惶恐?在册后之前,是褚遂良被贬,在册后之后。是长孙无忌韩瑗柳爽等人的一一贬死。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够至今仍旧安然无恙。 “老于,老于?” 见于志宁出神。李绩便连叫了几声,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回神,他这才笑道:“观朝中如今的动态,大约还是以海东为重,很可能不久就要东征高丽。我这一把老骨头只怕就要丢在那里了,这倒无所谓,只是我当初答应了六郎,要带他上战场见识见识。所以……” “此事万万不可行!”于志宁闻言勃然色变,立马起身反对道,“自古以来,若是战场上居然要出动朝廷亲王,那这国家必定几近崩颓。成何体统?” “这事情怎么会没有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难道忘了太宗皇帝地旧事么?”李绩一句话把于志宁堵得严严实实,见其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意味深长地又加上了一句。“我并非怀疑六郎会有他心,但是,太子殿下的身体实在堪忧。倘若有什么万一……” “你不要说了!”于志宁跌跌撞撞地坐下,面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失魂落魄。昔日旧友几乎都死绝了,他虽然芶活至今,但那颗心早就是千疮百孔,禁不起半点磨折。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调节好了呼吸,他这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你这种推测实在没有必要。” “我也希望没有必要!” 李绩微微耸了耸肩,旋即露出了一丝苦笑——一直以来,他都是用最中立的态度做出最符合情势地选择,但是,自从被任命为沛王王傅之后,他的超然立场就再也不存在了。今后若是无事则罢,若是有事……他这个不折不扣的沛王党帽子就去不掉了。 更何况,不单单是他,他地长孙李敬业还是李贤的伴读。少年玩伴成年友,再加上程伯虎屈突仲翔薛丁山那三个,这一个小团体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人,很可能会掀起一场惊天动地地波澜。 小小的一间屋子中,两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头相对叹息,虽不能说是满屋愁云惨雾,却也是半房烦忧苦恼。 而房屋外头,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往后退去,直到离那屋子已经远了,他方才刺溜一下往旁边的小路溜之大吉。待到回了演武场,他随便从兵器架上捞了一根长枪,立刻下了场中操练。几十下刺击下来,虽说背上尽是大汗,但他那颗心仍是怦怦直跳,怎么也无法平息下来,而那充作刺击的靶子上尽是偏出中心的枪眼。 “小薛,你今儿个的眼法是怎么回事,怎么偏得那么厉害!” 猛地听到背后一个声音,薛丁山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是程伯虎,他方才镇定了些,但舌头依旧有些不利索:“你……你什么时……时候来的?” 程伯虎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薛丁山,最后干脆伸手在那额头上探了一下才奇怪地问道:“没发烧啊,我怎么听见你牙齿在打 “没……没什么!” 薛丁山还想搪塞过去,却只见李敬业和屈突仲翔从另一边说说笑笑地走过来,心里那个呼声顿时更强烈了。他虽说没有正式拜李绩为师,但由于李绩那一手枪法尚无传人,因此一向都拿他当弟子看待。他刚刚到那里是准备去请教枪法上地疑难,谁知竟会听到这么可怕的一席话。 见程伯虎上去和李敬业屈突仲翔说话,他把心一横,便上去对李敬业道:“敬业大哥,我有话想和你说!” 听到这话,程伯虎顿时不买账了,登时嚷嚷道:“有什么话不能对我们说,非得和敬业单独讲!小薛,大家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你可别厚此薄彼!” 程伯虎这一鼓噪,屈突仲翔顿时也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薛丁山。而李敬业觑着薛丁山面色不对,便站出来打圆场道:“小薛为人向来光明磊落,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也不会这个样子。”说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突,刚刚他和屈突仲翔走开地时候薛丁山还是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工夫,若是有事,必定就是在自个家里发生地。 对了,今天老爷子似乎请了于志宁小酌! 想到这一点,李敬业心中顿时了然,口气一下子转了过来:“不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四个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面对这种状况,薛丁山自然不好再一力坚持。四人在演武场中席地一坐,他便将刚刚听到地话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由于过分紧张,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结结巴巴的。李敬业和屈突仲翔都是面色大变,而程伯虎一向是个直肠子,薛丁山说得又零落,听完之后他仍是满脸茫然。 “这英国公和于老头喝酒,英国公要带六郎出征,于老头不肯,就这么一点事情,能让你吓成这样子?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又不是秘密,全长安城都知道啊!” 李敬业没好气地瞪了程伯虎一眼,又瞥了瞥身旁若有所思的屈突仲翔,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和六郎一向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若是他安好,六郎当然不会有其他念想,但是,如果有什么万一呢?” 他这样露骨的提起这样的违禁话题,别说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就连程伯虎这样胆大妄为之辈也倒抽一口凉气,后者更是结结巴巴地道:“这样一来,储君,储君……” “太子的身体虽然不好,但还不至于让我家老爷子和于志宁提这种问题。”李敬业一边说一边皱起了眉头,那声音旋即低了下来,“爷爷向来都是谨慎到无以复加的人,当初那么大的事情都没掺和,没道理这次一反常态……” 嘟囓了半晌,见其他三人紧盯着他不放,他只得干脆发话道:“总而言之,从今天开始,大家好生让人注意京城各家的状况,充分发挥我们四家的力量。对了,大家记着,这事情先别和六郎说,他向来和太子殿下最为要好,知道爷爷和于老头商量这事,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对于这一点,其他三人都心知肚明,纷纷点头应是。心里头堵了这么一件事,众人当然都无心练武,很快便各自散去。而李敬业转回厅堂却听说李绩找他,不觉心中一跳。他跨进书房的时候,里头虽然杯盘狼藉,却不见于志宁的人影,显然人已经回去了。 “今日找你来,是有关你的婚事。” 听到这句话,李敬业顿时大惊失色,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快二十了,确实也快到了成亲的年龄,只是一直都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就算追求苏毓也不过是玩笑居多。当然,更深层次的缘由是,他着实不想娶一个妻子回来相对如大宾。 “于大人膝下有一个孙女,贤良淑德品貌端庄,今日我请他来,便是有意定下这桩婚事。” 于志宁的孙女?李敬业猛地想到刚刚薛丁山说的那些话,一颗心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这桩婚事看似门当户对,但从实质上来说,李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而于家则是已经渐渐走了下坡路,更何况于志宁终究是昔日长孙无忌的余党,至今还在朝就是个奇迹,别人避之惟恐不及,他这老爷子忽然要和于家结亲,这其中大有文章! 他的脑海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却毕恭毕敬地深深一揖道:“但凭爷爷做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秋高气爽开诗会,撞上初唐二文杰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成功糊弄了老爹老妈,李贤自然舒服惬意的。 关在万年县衙的两个吐蕃人如今已经被提了出去,有专门通习吐蕃事务的官员应付他们。李治拿出了一个拖字诀,答应了吐蕃的和亲之议,但同时回复说要好好选择一下人选。除此之外,还提出仿照之前文成公主和亲的例子,让吐蕃派出盛大的使团,总而言之,洋洋洒洒的要求足足提了一大堆,竟是把钦陵拖在了长安城。 而另一边,武后对李治软语一求,李治便立刻大手一挥答应了她的要求——在此次的科考学子中挑选十名充弘文馆馆职,今后以这批人杂以朝中文学老臣,,入宫充当编撰,编撰烈女传。而这个肩负重任挑选士子的人,自然是被李贤毛遂自荐抢了过去。 对于这一点,武后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反对,而李治压根没往其他方面去想,只以为李贤是打算以文会友,登时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要挑选人才,按照时下权贵最通常的做法,当然是闭门家中坐,墨卷天上来。尤其是如今这科考前夕,各道的贡举学子往往会把墨卷投递到各家亲贵府邸。就是那些没有得到贡举名额的人,也往往不吝投递墨卷,以期混一个眼熟。 然而,李贤要做的事情又岂会和众人相同。从父皇母后那里讨到旨意,他转过身就立刻来到了至德观,笑吟吟地对贺兰烟和屈突申若提出,趁着这秋天的大好时节,在至德观来一场做诗大会。他不但看中了至德观的广大地盘,更看中了观主妙惠的人脉。而屈突申若的手腕则更不用说,将成为镇压场面地最大利器。 “诗会?” 对于这个提议,贺兰烟大感兴趣,而屈突申若闻言更是眼中异芒连闪。于是。小丫头和大姊头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至于观主妙惠则是乐得做个好人。她这里虽说要忙活好一阵。但肯定能赚到一笔数额不小的香火钱,何乐而不为? 至德观要开一场诗会,优胜者可得诗王称号。另可赠新书二十部及钱一百贯! 一个消息顷刻间从弘文馆传到国子监,随后以恐怖的速度席卷整个长安城所有租屋和客栈,几乎所有士子都得到了这个消息。倘若有人不知道至德观是什么地方,立刻就会有好心人上来解说。 比如说观主妙惠是怎样交游广阔的人物,里头新进地两位女冠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是什么样的出身,和某位李六郎有什么不得不说的关系,有很大地可能影响科举结果等等。临到最后,几乎人人都翘首盼望那张诗会的请柬。 官宦世家出身的想方设法去向妙惠要请柬。寻常寒门士子则是纷纷往至德观中投递墨卷,希望博得青睐拿到一张请柬。一天之内,至德观收到地墨卷数量足足可以堆满大半间房屋,让众多女冠叹为观止。 临到最后,妙惠不得不派人贴出了十个上句。明言若有能对出任五个下句的,则三日后凭写成的下句入观;除此之外。还有特殊赠予的请柬若干。放出考题的那一天,兴道坊至德观前几乎是万人空巷盛况空前。然而,谁都没有见过这样形式的考题。觉得新鲜的人有之,不屑一顾的人更有之。 “烟沿艳檐烟燕眼。” “书童磨墨,墨抹书童一抹墨。” “……” 十个上句看下来,不少人着实一头雾水,各自愁眉苦脸地回去绞尽脑汁。而李贤自个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发觉趋之若骛者虽多,但也有在那里满脸冷笑不屑地士子。越是这样的人,周围围在那里打探口风的则越多,似乎往往是一个小圈子的首领。 这样的风雅阵仗,他自然不可能让李敬业等人相陪,所以早就去弘文馆找来了陆为和杜元中。这两人虽说是裴炎地好友,但平日最是好事,今年正好也要应试进士科,一听说有这样的热闹自然全都跟了来,此刻全都在那里对着试题发呆。 墙上虽然也贴有试题,但总不能让一帮才高八斗地才子仰着脖子拼命往墙上瞧,也没有几个人会随身带着笔墨纸砚在人群中誊抄,因此早有精明的商家把试题印了出来——价钱不贵,十文钱一份。除此之外,还有卖《对仗指南》的,五十文一份,上头说明这种形式叫做对对子,还详述了对对子地一系列要求。虽说是简易版,但仍是让不少人一头雾水。 这个价钱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但是一有人拿出来叫卖,就全都被人轰然抢光,那架势端的是非同小可。 李贤自个也装模作样地掏钱买了一份,看今天的架势,几万钱到手绝对没有问题,至少筹办诗会的开销算是收回来了,所以他怎会吝惜这点小钱。此时此刻,他轻轻弹了弹手中的纸张,忽然嘟囓道:“所谓 果真大多不是好名便是好利。” 他这话刚刚说完,便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叹息,转头去看时,只见是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和众多在场的年轻人相比,此人三十出头,衣衫极其朴素,甚至可以说是落拓,眉眼间也有一种掩不住的倦色和疲态。饶是如此,那看似瘦弱的身躯却流露出几分坚韧。 “难道有才者必得通过这样的私荐,方才能够有进身的机会么?” 李贤敏锐的耳朵一下子捕捉到了这句话,见那文士转身欲走,他赶紧横行两步,客客气气地向那人拱了拱手:“适才正好听到尊驾那句感慨,难道认为此举有什么不妥么?” 那文士诧异地在他脸上打量了片刻,犹豫了片刻,大约见李贤态度诚恳,他又忍不住叹道:“朝廷废九品中正制,以科举取士,原本就是为了公平。如此以私荐影响科举,岂不是枉顾公平之说?每年科举前夕,贡院之外的勾当往往多于院内考试,实在难免令人寒心。” 李贤心中第一个蹦上来的念头就是这人好迂腐,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倘若他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士子,必定也会对这种状况心生愤然。因此,他略一思索便摇头道:“私荐虽说带有人情,但未必就是一定不公平。既然有器识才情,何必一定要等人发掘,若是肯自陈于上,又确实能够让人心服口服,如是并不失刚直。” 那中年文士闻言讶然,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贤好半晌,最后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要知道,李贤虽说比同龄人长得高大成熟,但看上去至多不过十六七岁,这样的少年说这样的大道理,自然让人觉着奇怪。 “这位小兄年纪轻轻,倒是说的一口道理!”说到这里,中年文士的面上写满了萧索和沮丧,不多时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我昔日能够懂得这些,也不至于一路蹉跎,更不至于连累家人受苦。我向来以为做人首当刚直,不可媚上,不可欺下,如今看来确实是失于教条了。” 他忽然整了整衣冠,很是郑重地还了一揖:“在下州骆宾王,敢问尊兄名姓?” 以他这样的年纪用了如此尊称,足可见心中敬重。然而,让他惊讶不解的是,对面那少年竟是一下子愣在那里,面上赫然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骆宾王?对于自己这误打误撞的好运,李贤着实感到一阵莫名惊愕。数天前他还刚刚听妙惠提起骆宾王其人,今天居然这么巧就遇上了?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他便脱口问道:“骆兄不是在道王那边为府属么?” 骆宾王没想到随便遇上的一个少年竟然似乎认识自己,而且连他被道王征辟为府属的事情也一清二楚,在一阵隐隐的自豪之后,更是感到一种难言的尴尬。好容易收拾好了心头思绪,他这才不无落寞地答道:“我朝有制度,王府官不能长时间就任,我如今已经是自由身了。” 自由身,那敢情好!倘若说李贤起初还在为该不该花功夫骆宾王找来而伤神,那么如今已经撞上了人,他哪里肯轻易放手。当初因为下手太慢而让裴炎被他老爹逮走的事情,他至今依旧耿耿于怀,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别人抢先了! 然而,他正在那里盘算着如何说动骆宾王,旁边忽然又响起了一个童声:“这几个对子与其说是简拔英才,还不如说是秋日游戏。人道是长安女冠善文,实在是夸大了!” 李贤扭头一看,见那说话的赫然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童,不觉惊奇万分。这一次不等他出言,那边恰好听到这话的陆为转头一看,立刻晒然笑道:“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叫简拔英才?” “我只知道,只会对这个……什么对子的绝对算不上英才!”那小童斜睨了陆为一眼,神态自若地笑了一声,“就算我区区一个十二岁孩童,也至少能对得出一多半,更何况是别人?” 一句话出口,别说陆为和杜元中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就连李贤也吃了一惊。要知道,这十个对子各有千秋,别说只看了这么一眼,就是回去琢磨半天,也未必能够对得工整,这小家伙居然口气这么大? “这第一个可对雾捂鸟屋雾物无,第三个可对……” 还不等他说完,李贤便立马上去一把抓住了小童肩膀,顿时让小家伙住嘴。见四面人未曾注意这边动静,他这才笑嘻嘻地问道:“你既然如此有才,可敢赐告尊姓大名。” “绛州王勃王子安!” 面对这样一个答案,李贤禁不住回头瞅了瞅骆宾王,心中犯起了嘀咕——难道今天是初唐四杰大聚会,待会是不是还会撞上杨炯和卢照邻? ps:已修改完毕。另,月票翻倍还剩四天,请大家走过路过留下一张月票吧^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刚直骆宾王,自信王子安,狡猾李六郎 骆宾王刚直,凭着刚刚李贤那番大道理,轻而易举地就奇之心坠入彀中;王勃虽说才高,毕竟年纪还小,李贤一番赞语下去,小家伙立刻得意洋洋。到了最后,李贤凭着自己巧舌如簧哄骗人的功夫,自陈乃是弘文馆学生,当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和两人热络了起来。而陆为杜元中虽纳闷得紧,却不得不帮着李贤圆谎。 好在骆宾王和王勃都不是长安人,前者离京已有两年,后者根本还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再加上李贤温文有礼像是个大家公子,自然而然地起了好感。一番攀谈下来,李贤便成功地把三人带到了贤德居。不消说,这也是他的产业之一。 酒菜上齐,李贤便笑咪咪地亲自执壶敬酒,骆宾王和王勃两个不知情的固然无所谓,陆为和杜元中却甚觉荣光。三杯酒下肚,知心话一谈,他对这两人的了解更多了三分,因此便含笑撺掇道:“虽说三日后的诗会是游戏,但骆兄文名远扬,而子安同样是年少才高,何妨去试一试?” 骆宾王刚准备说文章诗赋并非为了炫耀,旋即想起李贤刚刚说的那番道理,顿时犹豫了起来。好半晌,他才面露为难地解释道:“我来长安原本是为了探望一个旧友,可惜他人已经离京,我原本准备明日就走的。” 而另一头的王勃皱了皱眉头,忽然笑嘻嘻地答道:“我这里进京,是应右相刘相公之邀来的,过几日便要过府拜访。反正不急在一时,三日后就去瞧瞧热闹好了。” 骆宾王这话虽说婉转,但李贤见其一身朴素得近乎寒酸的衣着。哪里不知道这一位已然囊中羞涩。然而,这却比不上王勃的解释令人吃惊,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居然是刘祥道那个铁面宰相请来的? 这下子陆为和杜元中也吃惊了。两人原本觉得王勃小小年纪口气大,即便是对出了对子夜不过是侥幸,但听说是刘祥道邀来地客人。他们自然不免刮目相看。陆为忍不住好奇,便出口问道:“刘相公邀子安来所为何事?” 李贤和骆宾王同样也觉得好奇,但见王勃眨了眨眼睛。忽然老气横秋地道:“我前些时候上书刘相公,请求表荐,此番便是应此事而来。” 上书刘祥道请求表荐!好一个自信满满的小家伙!李贤抬眼看了看骆宾王,见这位面色数变,情知王勃此语戳中了其心头痛处,不觉暗自庆幸他先前那番话说得早——若不能自荐于权贵,谁会知道哪个犄角旮里有什么神童才子? 此时,杜元中已是忍不住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王勃便嚷嚷道:“我想起来了,上次刘相公来访的时候曾经提过,有一个九岁读颜氏《汉书》,十岁撰《指瑕》十卷,熟读六经才华横溢的童子。莫非就是子安你?我还记得那自荐书里有一句话,‘所以慷慨于君侯者。有气存乎心耳’!” 今日这一席,居然坐着两个神童!李贤心中暗自咂舌,立刻笑道:“子安十岁一鸣惊人。骆兄昔日年少时也是名闻乡里地神童,看来今天大家还真是有缘。不知道骆兄和子安在长安可有居处?” 骆宾王犹豫片刻,便说自个是住在一个亲戚家,而王勃则大摇其头,说是一来长安便道兴道坊来看热闹,未曾寻得下处。如此一来,李贤心中了然,当即盛情相邀道:“我家在兴道坊正好有一间空屋,如果骆兄和子安不嫌弃,不妨来住两天如何?” 王勃小孩心性,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而他一答应,骆宾王便觉得再要推辞就实在显得做作,索性也爽快地答应了。见此情景,陆为和杜元中两人干脆也提出这两天不回家了,非得挤在那里一起住。 面对两人这种凑热闹的行为,李贤也乐见其成,他晚上是必得回宫的,有人帮忙陪陪客人,他何乐而不为?若不是贺兰烟出家前提到这么一件事,他哪里知道外婆一下子大手笔买下了兴道坊至德观周边地大片房屋土地,又置办了众多奴仆,分明是给他营造了幽会的场所。 高朋满座的这一夜,李贤充分显示出了人人称道地豪气。他先是命人从西市最富盛名的酒肆买来了好酒,从贤德居找来了最好的厨师,外加从望云楼拉来了一批西域舞姬。别府中的仆役被他指使得团团转,但看在那大笔赏钱和李贤的身份面子上,个个都是卖力服侍,恨不得这些人天天在这里才好。 骆宾王父母双亡后家境中落,虽然多有朋友相助,却是少见这等情景;王勃则是年少雏儿,更不曾有过这样的奢靡经历;再加上陆为和杜元中执壶殷勤相劝,骆宾王固然是酪酊大醉,王 得也喝了两杯,席间躺倒一片。 李贤从小就是喝出来的海量,今晚那区区几杯对他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因此临到最后犹自清醒着。命仆役将众人一一送回房,他便召来了此地总管,严命不得泄露自己身份,这才满意地出了大门。 一连三天,他陪着骆宾王和王勃遍览长安名胜,充分尽到了地主之谊,等到诗会开张的那一天,众人之间已是熟不拘礼,骆宾王直呼李贤表字明允,年纪最小地王勃则是一口一个大哥,就连陆为杜元中也是忘了上下尊卑,俨然至交好友的模样。 五人同到了至德观,便只见整条巷子人头攒动,但能够从那扇大门进去的却是寥寥无几,多半是三五成群在那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及至他们这群人一现身,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五人当中,陆为和杜元中原本就是弘文馆学生,京城士子当中地名人,而王勃的年纪又实在太小,李贤地年纪也不大,加上一个年过三十的骆宾王,实在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眼见王勃神气活现地准备去对对子,李贤却变戏法似的拿出五张请柬往门外地侍者手里一塞,旋即一手一个把王勃和骆宾王拉了进去。陆为杜元中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慌忙跟了上去。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外头一阵责难,那吵闹的声音响彻云天。 王勃年少气盛,一进去便忍不住埋怨道:“李大哥,那些对子我都能对出来,你为何要用那请柬,让他们心服口服不好么?” 既然彼此熟了,李贤便渐渐故态复萌,露出了往日形状。他伸手在王勃脑袋上轻轻一拍,这才没好气地道:“要出风头也不是趁现在,到时让那些人吓一跳不好么?人人都以为我们靠着请柬才能混进来,必然不会重视我们。临到要紧关头再露才,这便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和李贤厮混了几天,骆宾王的性子也稍稍有些变化,闻言不禁莞尔。见王勃依旧有些气鼓鼓的,他便笑道:“子安,明允的做法是为你造势呢。” 王勃虽然自负才学,但和众人同住三天,觉着骆宾王的诗赋浑然天成,而李贤随口一首诗似乎都是上上之作,所以,这时见众人都捧着他能夺得诗王之称,便颇有些不好意思,更觉得自己刚刚那埋怨实在有些孩子气。 随着引路的道姑,李贤等人便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园子。各处的坐具上散坐着十几个人,虽是深秋,但不少人都摇着折扇,那上面或是山水或是题字,别显风雅潇洒。 见此情景,王勃忽然噗嗤笑了一声:“我还没到长安城就听说过那位沛王殿下的名声,如今终于见着这折扇风行的模样了。只可惜人道是东施效颦,若不是真正豪气风流之人,用这折扇反而显得做作!” 话音刚落,陆为和杜元中两人便啪地一声收起了自个手中的那折扇。王勃这才觉察到失言,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陆大哥和杜大哥,只是说那些自命风流的家伙!” 骆宾王摇头失笑,而李贤则是不觉苦笑了起来。小家伙有才是有才,可惜实在不通人情世故,这张嘴太快了! 坐定之后,便有道装打扮的侍女上来奉茶,而眼尖的李贤一眼便看到了主位那边的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不同于其他女冠的深蓝色道袍,两人一着绛紫一着深红,一则成熟美艳,一则妩媚娇俏,在萧瑟的秋风中别显生机。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两人同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一笑端的是百媚横生,引来了座上士子的阵阵惊叹。 略略等了一刻钟左右,三十余个座位终于都齐了,便有道姑进来报说外头的大门已经关上。这时候,一身绛紫道袍的屈突申若方才含笑起立,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手中折扇倏地展开,上头赫然是墨迹淋漓的一篇草书。 “今日至德观这场诗会能够引来这么多才子英杰,实在是荣幸万分。我煌煌大唐人杰地灵,向来重诗赋才艺,今日这诗会便是以文会友,大家尽兴!” 她说着便嫣然一笑,一手敲响了桌上的鸣钟,顿时四座皆静。 “今日作为评判出题的,乃是于志宁于大人!想必以于大人之名,不会有人觉着不公平吧?” 众人大讶之下举目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老翁施施然在人引导下于上座坐定,顿时呆若木鸡。 ps:貌似在历史分类第六和第七晃悠,已经出乎我意料了,非常感谢大家的月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赛诗会上赛诗多 彼时大唐诗风极盛,只要是读书人都能来那么几首,所赛诗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个个跃跃欲试。及至看到请来做评判的是于志宁,一群士子更是纷纷发出了惊叹,那股劲头就更足了。他们甚至不无恶意地揣测,倘若外头那些自矜声名的人知道此次有于志宁,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原本以为还要借助至德观在京城权贵之中的影响力,方才能够让声名直达天听,如今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元老重臣于志宁作评判,这足以说明这诗会的官方性质。 所谓诗会,自然不可能像科举那般来一个命题作文。环视了一圈众人,于志宁便笑道:“这赛诗大会,我年少的时候曾经和一干友人来过多次,想不到如今古稀之年还能再见证一回。如今虽是萧瑟秋日,但诸位正当好年华,却何妨反季而行之,咏一曲春光!” 言罢便有人搬上一架鼓,却是摆在屈突申若座前。只见这位大姊头轻挽罗袖拿起鼓槌,笑呵呵地起身站在鼓架前,自己给自己蒙上了眼睛。而在她身边,一个侍女捧着一个小盏子,上前向众人展示了一圈。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里头赫然是一个骰子,不觉都诧异了起来。 今天这是玩的哪一出? 见人们不解,观主妙惠便拿着一朵宫制绢花笑道:“届时鼓停之际,这花到了谁的手中,便请谁掷这骰子,掷出几个点数,便请做几首诗,做出便饮一斗。若是做不出来。便自罚三斗。” 她轻轻一挥手,身后的一个侍女便端上来一个木盘,上头一字排开三个木斗。可以想见,若是几次做不出。那便多半是要醉倒了。 众人哗然之余,李贤也惊了个半死。他固然是把如何出题如何考较的事情丢给了屈突申若,但也不曾让她们这么胡来。要知道。眼下他自个就坐在这里,若是击鼓传花时那花到了他手里,然后又一不小心掷出了一个六。岂不是大大倒霉?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咚咚咚的鼓声便响了起来。那绢花在众人手中不停地跳动着,很快便在几十人的手上传了一个遍,而这时候鼓声却并没有停歇地迹象,少不得又依样画葫芦又开始新一轮传递。终于,那鼓声嘎然而止,绢花却是被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拿在了手中。 能够第一个出场。那年轻士子自然是兴高采烈,然而,当他掷出了那个骰子,顿时就笑不出来了。那骰子上的五个点数清晰明白地告诉他,要是不能做出五首春日诗。那么,就得喝下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三大斗酒。 “琅琅上玉台。萋萋五华裁,……” “……杨柳亦何趣,脉脉谁知音。……” 他也算急才,一口气吟出三首诗,待到第四首地时候,却是颇有些结结巴巴,勉强吟完却已经是满头大汗,不得不接受了罚酒的事实。而于志宁却在上座微微颔首笑道:“顷刻之间能为五首,却也是难为了,这脉脉谁知音着实可取。” 得了这么一通赞扬,那年轻士子虽然已经露出了醉态,但仍是上前拜谢。等到下一轮击鼓开始的时候,众人无不盼望绢花能到自己手中,能够得到于志宁那么一两句评价,因此都故意让绢花在自己手中多停留一会。而这一次鼓声更长,等到再止地时候,却是落在了骆宾王手中。而他轻轻一掷,那骰子滴溜溜滚了一阵,最后露出了一个鲜红的点数。 “一,竟然是一,真好运啊!” 骆宾王丝毫没注意四周的喧哗,略一沉吟便沉声吟道:“千里年光静,四望春云生。椠日祥光举,疏云瑞叶轻。盖阴笼迥树,阵影抱危城。非将吴会远,飘荡帝乡情。” “好一个飘荡帝乡情,可惜这却算不上咏春,但确属佳作。”只听于志宁深深叹了一声,旋即取来一杯酒遥敬了一杯,骆宾王慌忙谢过,坐下之后便露出了一丝感动之色。显然,于志宁地态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一轮轮的击鼓传花过去,不知为何,掷出五六点的人最多,罚酒的竟是十之八九。仿佛是为了弥补众人腹中饥饿,又有侍者送来各色素食和点心,击鼓的也从屈突申若换成了贺兰烟。 当屈突申若笑吟吟地把一个骰子换成两个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面如土色,但于志宁随即吩咐已经做过诗的暂时坐到一边,剩下地便只有零零落落十几个人,场中的气氛顿时空前热烈了起来。 骆宾王杜元中陆为都已经过关,剩下的便只有李贤和王勃。王勃少年心性,见此情景反而跃跃欲试,而李贤却不禁在心里哀叹连连。若是两个骰子掷出十二点,他是不是该干脆把自己灌醉了更容易? 想什么来什么,他一个不留神,绢花顿时来到了他的手上。眼看贺兰烟那只击鼓的手有停歇地势头,他几乎用最快的速度把绢花塞到了王勃手中,而后者竟还有余暇抓起那绢花挥了挥。鼓声停歇之后,所有人地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显然最小的童子身上。 二,十二!” 不知是酒意上脑还是有心看热闹,一群士子免不了大声鼓噪了起来。而王勃轻轻一掷,最后得了一个十,竟是迄今以来的最大点数。一瞬间,四周惊叹连连,就连李贤也瞪大了眼睛,心中替这位可怜地小家伙默哀了起来。 王勃却不管别人的目光,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便立刻曼声吟道: “客心千里倦,春事一朝归。还伤北园里,重见落花飞。” “客念纷无极,春泪倍成行。今朝花树下,不觉恋年光。” “山泉两处晚,花柳一园春。还持千日醉,共作百年人。” …… “物外山川近,晴初景霭新。芳郊花柳遍。何处不宜春。” 等到他最后一首吟出的时候,场中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十多岁的童子,居然能够真的完成十首春日诗。即便是见惯神童才子的于志宁。也忍不住捋着胡须老怀大慰,顺便朝李贤狠狠瞪过去几眼,自是嗔怒这个不听话地弟子。 许久。随着屈突申若的率先抚掌,四周掌声雷动,起先看低王勃的众人也不禁心悦诚服。有了小家伙的珠玉在前。接下来地击鼓传花不免就让人感到乏味,也不知是坏运气都被王勃带光了还是怎的,一连几人最多也不过掷出了一个四字,让想看热闹的人大为失望。此时此刻,没人记得他们是来夺取诗王称号地,反倒是觉着这一场热闹大是精彩。 而仿佛是为了在剩下众人绷紧的神经上再加上一根稻草,屈突申若罗袖一挥,盏子中竟是又加了一颗骰子。而原先的三斗酒一下子变成了六斗。于是乎,整个花园中顿时响起了如雷一般地惊叹和喧嚣。 这时候,李贤不得不怀疑,大姊头和小丫头外加于志宁是不是联手算计自己。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绢花便到了他的手中。而鼓声亦随之嘎然而止。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原则。他随手拿起那盏子摇了几下,揭开盖子一看,只见三颗骰子犹自转个不停。待到最后,竟是两个五,一个六。 “居然是十六,真是倒霉!” 苦笑的李贤也懒得在人前卖弄,干脆直接去拿旁边盘子上的酒——毕竟,就算他再能耐也不可能背出十六首咏春的诗。然而,一斗酒刚刚下肚,他便听到有人在那里高声叫道:“拿着至德观请柬的人,便连一首诗也做不出来,只有这点水准么?” 这样地挑衅李贤压根没放在心上,正想继续喝酒时,却只听另一边传来王勃愤怒的声音:“谁敢取笑我大哥!” “嘿,人说虎父犬子,原来你们是小弟英雄大哥软蛋啊!” 这下子李贤就是涵养再好,也禁不住脸色一沉。见嚷嚷的是一个醉醺醺的士子,他不禁释然,正欲不理,却只见王勃一脸忿然地站在那里瞪着他。此时,他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酒斗,搜肠刮肚地思索片刻,便深深吸了一口气。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两句诗出口,那士子仍旧不放过,冷笑一声道:“不过尔尔。”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此时,周围众人方才悚然动容。然而李贤既然要塞悠悠众口,又要在王勃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也就索性不隐藏了。他双手一斗酒对口一饮,旋即便又开始吟诵道: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江南好,风景就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篙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老贺老杜老白老孟老苏五首格调意境各不相同地诗下来,四周哑然一片。而李贤随手把空了的木斗扔在地上,却不再吟诗,而是取了剩下几斗酒一饮而尽。末了,他方才哈哈大笑;了一阵,旋即问道:“可还有人说小弟英雄大哥软蛋否?” 一句话落地,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刚刚那个开口发难地士子忽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待到近前忽然深深一揖,舌头却仍有些大:“在……在下汾州……州罗处机。刚才……才我一时……时说错了话,若有得……得罪之处,还请世……世兄海涵!” 言罢他脚底一滑,竟是一头栽倒了下来,连累伸手去扶的李贤一起栽了个跟斗。然而,摔得头昏眼花的李贤却茫然得很,罗处机……这家伙干吗不叫丘处机? ps:两百七十八张月票了,除掉总榜和新人榜排行第七,嘿嘿!拿不拿得到分类月票奖无所谓,重要地是大家都这么支持,真的很感谢。希望本月月票能突破一千,那样书评区貌似就升级成俱乐部了^_^(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惜才的老于,花前月下惊魂 一场诗会下来,于志宁几乎对每个人的诗都做了评判,后,谁都不及王勃做的诗多。由于醉倒一片,观主妙惠少不得命人送了醒酒汤,饶是如此,一醉不起的人也不在少数。虽说原本的议题是胜者可得长安诗王的称号,但王勃却抵死不肯接受,最后只取了书和一百贯赏钱。 而其他人也各自欣欣然,能得文坛元老于志宁一句称赞,那传扬出去可是莫大的荣耀! 王勃毕竟年少,刚刚那一斗酒只喝了一半,却被侍者轻轻放过,因此此时清醒得很。他笑吟吟地走上前来,身后的一个书童抱着高高一摞书,而那个钱箱则说定了之后再送到他家里去。此时此刻,小家伙的脸上写满了说不出的兴奋。 “李大哥,我这头名可是来得侥幸!若要真正评判,你那五首诗可比我强多了!骆大哥那首诗也不赖!” 一场诗会下来,骆宾王不但觉得大为有趣,但更高兴的还是自己结识了几个友人。听王勃这么说,他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倒是李贤笑嘻嘻地在王勃肩膀上拍了一下。 “子安,你这下可有钱了,一百贯就是十万钱,够你在长安开销一阵子了!” 王勃却只是耸了耸肩:“我只需二十贯给我爹娘买些礼物回去,剩下的给我也没用。大家都是兄弟,一点钱何必记得那么清楚,回去之后不如大家一人二十贯分了吧!” 李贤有的是钱,更知道陆为和杜元中家境殷实,根本不缺这二十贯。然而,他深知若是推托不取。骆宾王必定不肯收,便干脆利落地点点头道:“好,既然是子安你的好意,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这么一开口。陆为和杜元中自然不会拒绝。于是,骆宾王忖度这是王勃好意,就爽快地答应了。正在这时。眼尖的王勃只见那边走来了一个人,连忙出声提醒道:“于大人来了!”他这一提醒,其他人顿时纷纷转身。个个忙着施礼不迭。 这一日的于志宁一身便服,银发银须精神矍铄,脸上洋溢着一种熠熠神采,即使是李贤这个弟子,也不禁感到心中一动——确实,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老于如此精神奕奕了。他原本担心老于会忍不住一口道破自己地身份,但这位师傅一上来便仿佛没看见他一般,径直盯着王勃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子。那目光端的有几分丈人看女婿的意味。 “后生可畏,好,好!” 于志宁连道了两个好字,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贤一眼,旋即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胡子。竟是二话不说转身离去,但凡所过之处。都会和那些士子攀谈一会,自然而然地引来了众多感激拜谢之声。除此之外,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也陪着观主妙惠周旋于士子中间。大姊头倒是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小丫头却时不时朝这边偷偷瞥上一眼。 尽管于志宁那两声好不知是冲着谁而来,但五人自是各有感触,王勃是最激动的那个;而骆宾王虽然竭力保持矜持,面上的那一丝潮红却出卖了他地心绪;陆为杜元中虽说不认为老于在称赞自个,但都觉得面上有光;惟有李贤被老于的目光给吓了一跳。 这老于虽说如今不怎么从事政治了,可算计着实不差,上回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自个不得不拜师,这一回不会是瞧上了人家王勃,准备招去作孙女婿吧? “呃!” 一阵呕吐声打破了李贤的沉思,扭头一看,身前不远处,那个罗处机正抠着嗓子在那边呕吐,身边没有一个人。虽说他对于这家伙刚刚地挑衅很是恼火,但人家既然是醉了酒,而且又当众道了歉,他也没必要深究。他正琢磨着该怎么下手,却只见罗处机呕吐了一阵子,忽然往旁边一倒,竟是直接不省人事。 “那家伙活该!” 王勃毕竟年轻,见状立刻解气地冷哼一声,显然还记挂着对方的揶揄。而骆宾王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发觉罗处机衣着和自己仿佛,他便敏锐地感到对方很可能也是郁郁不得志之辈,连忙上前将其扶起。他待要回头唤人的时候,李贤已经开口叫来了两个侍者帮忙搀扶,又派人去外头找马车。 “看他醉成这个样子,留在这里只怕没人管,感染了风寒就倒霉了,先送回我那里去算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骆宾王大起知己之感,而等到一干人回到别业,一群仆役再次忙翻了天——须知众人身上都是酒气,沐浴加上从里到外换过一身衣服清清爽爽地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而除了李贤,其他人都是头重脚轻,罗处机则是像头猪似的到现在还没醒。尽管刚刚天黑 一会话,除了李贤,一帮人竟是全都去睡了。 精神正好的李贤自然不会错过大好夜生活的机会。事实上,白天地时候他按捺着不能和大姊头小丫头打招呼,若是晚上还不过去说一声,下一回的事情只怕分外难过。除此之外,他还真有事情去和屈突申若商量。不得不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姊头确实可靠得紧。 他熟门熟路地敲开了至德观大门,迎上来的一个中年女冠莞尔一笑,却也不上去引路,而是径直朝里边一指,便悄无声息地掩上大门退走。没奈何之下,李贤只得自己顺着小路往里头找,浑然不觉自己一个大男人天黑了之后闯一个女冠观有什么干系。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撞见什么美人出浴等镜头,很快循着一阵叱喝声来到了白天的那个园子,却见里头寒光闪动,两个人影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那个手执九节鞭的赫然是屈突申若,至于双股剑使得水泼不进地,则显然是小丫头。 自从韩国夫人去世之后,贺兰烟就已经搁下了功夫,谁知如今竟然又捡起来了! 对战良久,贺兰烟终究不敌屈突申若的重重攻势,左手剑砰然落地。而屈突申若却并未收势,而是径直往李贤这边望来:“六郎,贺兰可是念了你很久,怎得现在才来?” 对于大姊头这种分心二用地本领,李贤早就有所领会,见状也不吃惊。上前打过招呼之后,见小丫头满头大汗,他便自然而然地掏出帕子在她额头擦了两下,旋即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一瞬间,贺兰烟脸色绯红,狠狠白了李贤一眼便匆匆朝小路一头走了。 “六郎,贺兰还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屈突申若随手把九节鞭往石桌上一搁,自己则干脆靠在了旁边的槐树上,嫣然笑道,“上次妙惠提到那个骆宾王,贺兰原本还撺掇我去找人,谁知我派去地人还没回来,这边你就无巧不巧地撞上他了,果然是撞大运!” 李贤还不知道贺兰烟曾经动过如此心思,更不曾想屈突申若下手如此之快,顿时心中感动,旋即思量着待会进去好好给小丫头一些补偿,至于大姊头……他一抬眼就看见对方那双灿若晨星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话说回来,如今天上有月,眼前有花,算不算花前月下?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忽然问道:“申若姐,你觉着上官仪这个人如何?” “上官仪?”屈突申若微微一皱眉,旋即晒然笑道,“要说风度仪表,天下少人能及;只不过,他那上官体的诗不对我的脾胃,若不是你六郎开创了豪迈流,只怕这劳什子上官体流传得更盛,到时候齐梁遗风就更盛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见李贤满脸不快,屈突申若不禁愉快地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问这个。观文风可见其人,这上官仪文风如此,为人自然也如此。” 一个此字出口,她忽然轻喝了一声,右手猛地掷出一件物事。黑暗之中赫然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这时候,李贤方才知道是有人在附近窥伺,心头遽然大震,再张望时却早已没有人影。 “不用看了,那家伙肯定已经逃了!”屈突申若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摆了摆手,旋即冷笑道,“自从我和贺兰到了这里,来窥伺的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只是这家伙身手不错,大概不是登徒子一流。六郎,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该带护卫的时候别逞强。要是再来一次,未必有上一次那么幸运。” 李贤心知肚明她说的是哪一遭,但他更明白,自己进至德观之前,早就把张坚韦韬盛允文等人留在巷子两边,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抓到那个逃遁的人。可是,屈突申若刚刚是否因发现有人,所以才顾左右而言他? “话说李义府最近常常有信送到各家宅邸,尤其是许敬宗那里每隔几天就有李义府一封信。”屈突申若漫不经心地拿过自己的九节鞭,见李贤丝毫没有紧张之色,她顿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果然,我该对那些跑到我这里打探消息的人说,李义府这家伙是回不来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贤顿时心中一凛,正欲追问,却只见屈突申若伸了一个懒腰大大打了声呵欠,竟是撇下他径直走了,临到小路尽头方才扔下了一句话:“外头的事情你赶紧去解决了,贺兰那里我帮你先拖延一下!”ps:继续吆喝,月票翻倍倒计时两天零五个小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盛逞威,六郎逼供,下巴掉了 黑夜中,至德观门前那条小巷中,三个黑影正百无聊赖靠在墙上,其中却有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四处扫视着。 “呵欠!” 张坚听到身旁的韦韬那声大大的呵欠,顿时没好气地在他颈子上使劲一拍,然后朝那边东张西望的盛允文努了努嘴,两个人遂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笑嘻嘻地凑到了盛允文身边。两人都是长安世家出身,自从跟了李贤,几次三番之后便死心塌地,自然而然便把监视盛允文这个新来的当成自己的任务。 “老盛,我们都同僚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带我们上你家坐坐?” 盛允文闻言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一丝苦笑:“张兄,韦兄,不是我小气,实在我那个地方寒酸简陋得很,没法待客。若是要上我家,还不如在外头找个地方喝酒!” 敢情这家伙是真的家道中落了!两兄弟对视一眼,韦韬便笑呵呵地道:“谁都知道除了太子,陛下最宠爱的便是沛王,你重振家门的事情必定是有希望的。不说别的,像我们这些学文不成的,要想升迁惟有军功。沛王是英国公的弟子,和军中那些大佬的关系也不错,海东战局一起,只要他一推荐,你的机会不就来了?” 对于韦韬的这种说法,盛允文自己也是深以为然。毕竟,他学武多年,不是为了只给一位朝廷亲王当卫士的。正当他想回答的时候,眼睛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从墙上一掠而下的黑影。来不及招呼一声旁边的两人,他厉喝一声便倏地冲了上去。 直到他飞奔出去十几步远,张坚韦韬方才反应了过来。两人却也机灵,唯恐是调虎离山之计。计议片刻之后,韦韬便立刻上去叩门,而张坚则顺着盛允文地方向追了出去。 从至德观逃出来的黑影仿佛对兴道坊十分熟悉,每每会在不可思议的地方拐弯狂奔。然而。他这一招虽说能在起初的时候拉开距离,但只要过一小会,便会被盛允文追上。一而再再而三,原本超过十丈地距离竟被渐渐缩短到了五丈。不但如此,只要盛允文振臂一呼惊动了坊间的巡行卫士。他就是插翅也必定难逃。 几次拐弯,看准了追上来的只有一个人,他心中一发狠,忽地三两下蹿上了一处墙头,竟是就这么翻了进去。虽说此举极险,但他料准此地多是官员宅邸,对方乃是沛王亲卫,必定不会跟着他翻墙。然而。让他瞠目结舌地是,他刚刚落地,就只见刚刚那个跟着自己的亲卫出现在了墙头。黑夜中,那双眸子分外慑人。 “他娘的!” 黑影不觉低声骂了一句,右手在左臂上轻轻捂了一下。干了这么多次这种勾当。就没有哪一次是那么倒霉地,先是在至德观无缘无故挨了那位姑奶奶一下。如今又被别人撵得鸡飞狗跳,这差事还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没待他细想,就只见那人如同大鸟一般从丈许高的围墙上飞身落下。端的是轻盈无比。这一次他再也不敢怠慢,慌忙瞅准了一个方向疾奔而逃。 若是换作张坚韦韬,必定不会随便闯入别人宅邸中,但盛允文是什么人?他也就是投军之后稍稍收敛了一些,昔日弱冠之时,他可是跟着那些狐朋狗友仗剑游天下的人,杀的盗匪何止十个八个。真正囊中羞涩的时候,杀人越货的事情他也干过几桩,更不用说什么“劫富济贫”了。 见前头那家伙跑得贼快,他气恼之下便伸手去取佩剑,忽然摸到了一把弹弓,顿时暗恼自己刚刚忙着追人,竟是忘了这一遭。他用最快地速度从囊中找出了三个石弹,上弦之后看准方向便弹出了一个,旋即又是连发两弹,这才再次发力狂奔了上去。 那黑衣人听到脑后呼呼风声一起,立刻反射性地朝旁边一滚,果然,前头不远处忽地传来了树枝断裂的声音。然而,还没等他庆幸过来,右腿便传来了一阵剧痛的感觉,紧接着又是左脚。他哪里知道盛允文以前便是靠弹弓吃饭的,强压住痛还想再跑,忽然感到颈后一凉,顿时再也不敢动了。 “尊驾倒是跑得快啊!” 这一段追击也耗费了盛允文不少体力,此时说话便有些气喘,但手中长剑却是未曾抖动一下。见那黑衣人身子剧烈起伏,似乎在动什么歪主意,他便冷哼了一声:“你最好老实点,只要你敢惊动人,我立刻一剑刺死了你,我倒不信这宅子中还有人能摸到我的边!” 仿佛是为了昭显他这句话并非诳语,黑衣人只感到背后寒意更盛,顷刻间,那剑尖忽地往前一 冷地锋刃仿佛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肉上。这时,他原本地念头立刻烟消云散,心中禁不住一阵恐惧。 这个亲卫什么来历,怎么会杀气那么重,这些世家出身的公子哥不是都多半没见过血么? 盛允文缓缓上得前去,左手忽然扣住了那人颈项,右手迅速回剑归鞘,旋即竟是一把抽出那人腰带,用极其娴熟的手法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又随手扯起一把杂草堵在了那人嘴中。此时此刻,他却并不去扯下那人地蒙脸布,而是径直把人挟在臂弯下,飞一般地朝来路退去。 而惨遭擒获的黑衣人眼看盛允文挟着一个人仍能够应付裕如地翻墙,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心中更是暗叹这趟栽得不冤枉。 “把人跟丢了?” 李贤盯着满脸沮丧的张坚,禁不住摇了摇头。刚刚韦韬上来拍门的时候,正巧他从里头出来,得知盛允文和张坚一起追了上去,他心中还是挺高兴的——不管怎么说,两个追一个,这应该还是有一定成功率的。谁知过了老半天,张坚居然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竟是连那个神秘人和盛允文的影子都没摸着。 韦韬生怕兄长遭责,连忙建议道:“殿下,是不是要去报万年县,让他们派人?” “这种事情找万年县有什么用,你还不如说找羽林军帮忙逮人!”李贤没好气地瞥了韦韬一眼,随便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追不着也不能怪你们,你们又不是衙门的官差捕头!”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盛允文大步从门外进来,臂弯下头赫然挟着一个人,顿时吃了一惊。还不等他发问,就只见盛允文把人往地上一扔,旋即单膝下拜道:“属下不负使命!” “好,好!” 李贤上去狠狠在盛允文的肩膀上拍了两巴掌,见地上那人正在咿咿呀呀地呻吟着,便示意韦韬拉下他的蒙脸布。这一层遮掩一去,他不觉微微皱了皱眉。人他确实是不认识的,但是,那双滴溜溜乱转的贼眼睛却似乎在别人的脸上也看到过。 对了,燕三那个大贼头可不是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由于观主妙惠关照的缘故,外头的动静仿佛都没有影响到至德观中女冠的“清修”。而当李贤命张坚关好大门,径直把人拎到了后院的一个柴房。 把人往地上一扔,他便命三人在外头望风,这才转身悠闲自在地望着那人。上下端详了一番,他忽然嗖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在那人身上的重要部位比划了两下。只是一瞬间,就只见那家伙的面上便呈现出十万分紧张的神态,两条腿更是本能地绷得紧紧的。 听盛允文说了抓人的经过,李贤心中已然断定,这家伙不可能是外邦人,也算不得心狠手辣。否则,刚刚翻墙往人家宅子里跑的时候,只要随手放上一把火,自然而然就会引起莫大的骚乱,到时候跑路是很容易的事。当然,这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大概也还没学会心狠手辣。 “说吧,你是哪里派来的人?” “唔唔……” 李贤微微一笑,但那笑容中却流露出了几分阴森的味道:“我当然知道你说不出来,只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你一下不说实话的下场。你知道天下最惨的是什么刑么?让我想想,应该是这样的……”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刻钟,定睛看时,地上那家伙居然已经吓得昏了过去。见此情景,颇觉无趣的他便拿起旁边的碗,蘸了一点凉水泼在那人的面上,旋即掏出了那人嘴里的杂草,却没有解开他的绑缚。 “我……我是程家的人!” “陈家?”李贤莫名其妙地一皱眉头,好半晌才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卢国公程家。” “没错!”那年轻人恐惧地看着李贤,赶紧如实解释道,“我是听从卢国公的吩咐才跟着殿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这些天跟踪殿下的人不少,卢国公派出了好些人帮忙清理,我跟着也只是为了防着有其他人窥伺,光是这些天卢国公那里逮着的可疑人就足足有十几个!” 临到最后,仿佛是担心李贤不信,他干脆又在那里赌咒发誓道:“要是我有半句诳语,管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贤却没功夫理会他的赌咒发誓,他已经几乎惊掉了下巴,脑海中浮现出了程处默那个中年人的嘴脸——居然是程伯虎的老爹派来的人,这咋回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和程老爷子的初次见面 颁政坊靠近太极宫顺义门,算得上是占据了长安城地理风水宝地。自然,整个里坊中住的大多就是皇亲国戚,其中就有好几位功劳赫赫的国公。这中间,卢国公程家能算得上是,你自从改练板斧之后,武艺大有长进,怎么样,耍两下子让爷爷我看看!” 程伯虎在外吆五喝六,但是对着自家这个吆五喝六的祖宗,他便似矮了半截,刚刚一直如同木桩似的站在旁边。此时闻听老爷子发问。他便粗声粗气地答道:“爷爷你就别取笑我了,要不是六郎那个家伙,我怎么会去练那笨重的玩意!” 一句埋怨过后,他便故态复萌神采飞扬了起来:“不过。要说如今我那一把板斧一出,长安城中是所向披靡……”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外头自己的两个贴身跟班抬着一把板斧上来。差点没咬到自己地舌头,到了嘴边的吹嘘立马咽了回去。 程咬金眼睛发亮地站了起来,一把提起那板斧。身子竟是晃都没晃一下。掂量了一下那斧头,他便往程伯虎周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大圈,最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身板有点我当年的架势,嘿,那位沛王殿下好眼光,你这么个直人使斧子正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刚落。外头便急匆匆地进来一个仆役,口中连声嚷嚷道:“老爷子,各位老爷,外头沛王殿下来了!” “六郎好厉害的耳报神,他肯定是知道爷爷来了!” 程伯虎一怔之后。第一个飞一般地冲了出去。见此情景,程咬金笑呵呵地使劲揪了一下胡须。这才看了程处默一眼:“老大,你眼光不错,让伯虎跟了个有趣地人!这小子自小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我还担心咱家是不是会出一个纨绔子弟,如今看来是不用操那份心了!对了,伯虎对那一位没礼数就算了,我们总不能大剌剌地坐在这里吧?” 程处默昔日被老爹教训惯了,当下连连称是。可跟着程咬金往外走,他心里头却结了一个大疙瘩。要说程老爷子夕阳落山的时候刚刚到了家里,李贤就算耳报神再快,也不至于这么快得到消息。可如果不是,这时候跑一趟程家干什么?莫不是…… 他心头遽然一凛,一抬头却看见程伯虎拉着李贤往这边来,连忙整理了一下脸上表情,又变成了那个吊儿郎当地卢国公。 李贤来往最多的是程家老宅,这颁政坊的卢国公宅邸却少有造访。即便如此,他一进来就发觉院子中地仆役表情有些古怪。及至程伯虎冲出来嚷嚷他耳报神快,又罗罗嗦嗦唠叨了一大通,他终于明白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程老爷子程咬金回来了! 要说隋唐英雄当中,有谁最最让人有好感的,那自然是程咬金不提。只可惜之前因为这位老爷子回山东养老去了,他一个沛王总不能为了探望一下偶像跑一趟山东,所以一直缘一面。因此,他立刻把兴师问罪的念头先往后搁了搁。 眼见里头一群人扎堆似的出来,他的注意力立刻被打头那个满面红光的老头吸引了过去。虽说他认识的人当中,李绩苏定方许敬宗于志宁上官仪等全都是老头,但是,和此老比起来,每个人都少了一种张扬地活力。那种乐天知命的精神,也就是此老表现得最明显。 “程老爷子!” 按照道理,李贤应该称呼一声老国公,但他偏偏觉得这称呼太生分,因此上去就是一句程老爷子。那帮程家人惊得一愣一愣,程咬金却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上去本能地在李贤肩膀上拍了一记,准备再拍第二记的时候方才醒悟到这是皇帝家的儿子,不是自己家地儿孙,赶紧讪讪地住了 而李贤虽然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心底却为了刚刚那一下龇牙咧嘴——好家伙,果然是廉颇不老,这手上的劲道真是可怕得紧。这样地人物,怎么会因为一场败仗而自己引退? “沛王殿下的名声,我老程在山东也听说过好几次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好风采!不说别的,伯虎能有今天都是你地功劳!他爹那副德性,迟早把我程家这个长孙给教坏了!” 言罢他也不管程处默脸色如何,竟是径直挥手轰起人来。几个小的固然是如鸟兽散,就连程处亮程处弼兄弟也是一个赛一个溜地快。老大程处默原本也想溜,可没出去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卢国公且慢,我待会还有一件事得请教你呢!” 这请教两个字李贤刻意加重了语气,见那边的程处默似乎僵了一僵,他心中顿时了然——看来,自己拿住的那家伙没有说谎,多半确实是这程家的人。 程咬金仿佛没有看出局面的微妙,而大大咧咧的程伯虎自然更不用说了。四个人一路回到厅堂,程咬金立刻命人去整治夜宵,旋即满脸好奇地追问李贤,当年是从哪里听说他用过八卦宣花大斧的。 面对这种盘问,李贤顿时语塞,眼珠子一转便把事情全都推到了说书艺人的身上,可就在这时候,程伯虎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口揭穿那一年李贤才八岁,说书艺人都是在坊间酒肆中出没,绝对不可能窜到皇宫里去。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贤恶狠狠地瞪了程伯虎一眼,正准备再搜肠刮肚想出什么解释,程咬金却乐呵呵地笑了,一巴掌把程伯虎拍了个踉跄:“沛王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轮得到你编排!好了好了,大人说话你这个小孩子出去!” 程伯虎瞠目结舌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见自个的老爹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目光看着他,他只得怏怏不乐地往外走——他实在弄不明白,他的年龄好歹比李贤大个几岁,怎么李贤能留着,偏偏他却成了小孩子。 碍事的家伙一走,程处默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干咳一声道:“沛王殿下今天来,实在让寒家蓬荜生辉……” “老大,你拐弯抹角干什么,想问人家来意就直接问不好么?”程咬金一口打断了程处默的话,也不看这一位如何尴尬,直截了当地对李贤笑道,“虽说今天才第一次见殿下,不过实在对我胃口,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有我在,他不敢推三阻四胡说八道!” 李贤对程咬金的爽朗大起好感,赶紧上去又是一阵套近乎,最后愣是让程老爷子改口直呼六郎,他方才满意地坐了下来。见程处默一脸瞠目结舌,他便慢条斯理地说开了。 “我今天来,是为了一件奇闻。今儿个晚上我那亲卫不小心逮了一个鬼鬼樂樂盯我梢的家伙,他竟说是卢国公的人。我原本想把这家伙带来,后来瞅着他实在不像是正经人,便打算差个人送到万年县衙去!这家伙冒充什么地方的人不好,偏偏说自个是卢国公的人,岂不是笑话?” 他原本以为程处默必定要搪塞一二,谁知这一位和程咬金对视一眼,竟是在那里面面相觑不说话。到了最后,反而是程咬金一拍扶手,旋即长叹了一声。 “自从太宗皇帝驾崩之后,这些人没人带,果然是没出息了。” 什么叫没人带就没出息了?李贤一下子竖起了耳朵。要知道,程咬金不但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而且在玄武门事变中更是发挥了决定性作用。之后虽然不像李靖李绩那样继续征战沙场战功无数,但程咬金一直都负责禁中宿卫,这信任却是非同小可。 “当年高祖皇帝起兵太原之后,太宗皇帝便一直在前线带兵征战,名臣猛将纷纷来投,也只有太宗皇帝那样的胸襟,才可能容纳那么多草莽乡野之士!” 一说到太宗李世民,程咬金那叫一个兴奋激动,滔滔不绝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方才提到天策府中有一群特殊的人。犹如古时孟尝君的鸡鸣狗盗门客一样,李世民也养了这么一些特殊技艺的人。而即使他没有解释,李贤心中也自然明白其中关节。 他那位便宜爷爷能够在玄武门事变中成功,利用一下这些鸡鸣狗盗之辈也是很自然的事。问题是,这可是绝对的秘辛,这位程老爷子怎么就敢这么大剌剌地对自己说? ps:月票翻倍最后一天,虽然本月希望几乎没有了,但还是继续召唤月票……顺便自个乐一下,楚氏春秋终于更新了,老宁说本月大概比较闲,所以能保证更新,希望这家伙没骗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人老成精,三言两语收人心 厅堂中的灯火倏地闪动了一下,那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了一阵噼啪声。然而,火光下的一老一中一少却没半个人眨一下眼睛,室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程咬金作了一下抹脖子的手势,随后笑呵呵地道:“嘿,这话我也就对老大说过一星半点,别看老二尚了公主,老三也还算有出息,我却一个没说。今儿个六郎你既然为这事找上门来,我闷了这么多年,带进棺材去也没意思,所以就索性就讲给你们听听!” 如果说李贤起初还以为程咬金只是性格豪爽口无遮拦,那么,听着听着,他就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了——能够被李世民倚为腹心,能够成为玄武门事变的十三名将领之一,能够之后宿卫禁宫那么多年,这位老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心无城府之人。他甚至隐隐约约地怀疑,程咬金所谓的葱山道行军败北,只怕也只是虚晃一枪而已。 程咬金满不在乎地饮下了一杯,便朝程处默招了招手。早就听呆了的现任卢国公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陪笑着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自个的老爹训了个狗血淋头。 “我交给你的时候,那批人可都是一把好手,怎么到了你手里就这么不中用了?被擒就已经是个笑话,还一五一十把你这个卢国公供了出来,敢情你都是白调教他们了么?今儿个要是上门的不是六郎,换作是别个皇亲国戚,你是不是得去求陛下给你打圆场,还是你干脆自请流放岭外来得干净?” 李贤被程咬金的破口大骂吓了一跳,刚想出口转几句的时候。座上程老爷子话锋一转,竟是把矛头对准了他。 “六郎,要不是我今儿个看你顺眼,这话我也不说!老大不过是个国公。那还是袭了我的爵,他有多大地胆子敢派人跟踪你?你来这里向他兴师问罪,岂不是自讨没趣?” 尽管这话说得颇重。但李贤却悚然而惊,不觉更是对这位老爷子刮目相看。果然,能够走过当年大风大浪的没一个省油灯。当得起老而弥坚四个字。事实上,当程处默出口探问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这事情很可能是他那老爹的手笔。 程处默自从刚刚挨了教训之后就一直默然站在那里,正合了他地名字。及至见到自个的老子连李贤都训了进去,他不禁手心冒汗,想要开口提醒,在那积威之下又不敢造次。老爷子离开京城的时间已经太长了。眼前这一位可是相当得帝后宠爱地皇子,随便说那些昔日秘辛就已经很成问题了,更不用说还把人家这样训了一番! 再说,李贤在那些朝中大佬眼中,同样是香饽饽!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李贤却在面色变幻了一阵子之后。笑嘻嘻地向程咬金拱了拱手。 “多谢程老爷子的提醒,今天晚上确实是我孟浪了!” 程咬金使劲擦了擦那一撮白色地小胡子,霜白的眉毛也随之一翘一翘:“嘿。你真不怪我刚刚不分青红皂白训你一顿?” 李贤却答得爽快:“伯虎平日就和我兄长一样,程老爷子若不是把我当成自家子侄,用得着如此提醒?” 程咬金闻言大乐,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笑够了,他故技重施地想要去拍李贤的肩膀,谁料一记下去却落了空。见李贤溜得老远,他这才反应了过来,脸上却依旧是乐颠颠的,口气中充满了自豪。 “话说陛下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只可惜陛下年长之后不爱习武,否则……”他叽里咕噜地嘟囓了几句,旋即又岔开了话题,“我要说的你应该都明白了,老大就是一个揽总的头,手下虽然有人,却得陛下首肯才会出动。咳,看来如今那些人都是不行了,要是当初那些人,哪里会被人逮到形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没来由被自个老爹训斥了这么久,程处默终于忍不住嘀咕道:“人都是会老的,你说地那些都是老皇历了!” 正在那里感慨当年的程老爷子没注意程处默的抱怨,而耳尖的李贤却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在意的不只是程处默手中地那点力量,更重要的是程伯虎当年对他吹嘘过地三教九流——虽说在韩国夫人失踪的那次事件中,他见识了一番程家的力量,但更多地仍然是把这当作是吹嘘,现在看来,老程家还真是一个聚宝盆! 眼珠子一转,他便立刻笑道:“事情既然说开了,那我待会就让人把那家伙送来。”见程处默明显松了一口大气的样子,他冷不丁又加上了一句,“不过,我身边已经有亲卫跟着, 要他们?” 程处默犹豫了片刻,刚想回答,程咬金便没好气地抢过了话头:“这还用说么,自然是陛下觉着你成天东奔西跑,担心你的安全,否则你这么丁点大的人,费心跟着你干吗?听老大说你还和什么吐蕃人新罗人缠夹不清,多半还有这缘故。咳,说了这么多废话,我把正事忘了,人家都说李六郎最能喝酒,赶紧来陪我喝几盅!” 刚才那都是废话,喝酒才是正事……看到程咬金拿起旁边的小酒坛,眉开眼笑乐在其中的样子,李贤着实无语,只得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好在有个程处默在背后提醒,程咬金灌了他几盅便不得不放他走路,他这才得以囫囵走出程家。 他前脚一走,厅堂中正得意洋洋哼着小调的程咬金便朝程处默招了招手,待其上前,他便嘿嘿笑道:“难得皇家出了这么个有趣的皇子,果真对我脾胃。我问你,那些人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不是为了盯梢?” 话问得这么露骨,程处默登时有些招架不住,好一会儿,他才擦了一把额上汗珠,软言陪笑道:“爹,你该知道,这些话不能乱说……” “不说就算了!” 程咬金却是爽快,不耐烦地一挥手,旋即拿起旁边斟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却不管那溅出的酒液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重重地将酒杯在桌子上一放,他这才沉声道:“我当初之所以告老,不过是为了保程家满门平安,事实证明我没错。我不像那些文官,没事就抱成一团想要做大,所以陛下才会认可你接替我。” “不过,伯虎这孩子是你的长子,哪怕是为了这一点,有些事情你也应当知道该如何去做!别以为皇家都是那些破事,我虽然离得远,却未必看不清,我看太子和沛王这两兄弟就很好,你可千万别弄出点错误的消息,误导了陛下!程家的未来可得看伯虎,伯虎却得看沛王!” 离开程宅的李贤当然不知道,程咬金再次上演了教子的一幕。和外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会合之后,他便立刻吩咐那两兄弟把人从偏门送进程宅。张韦二人一向唯命是从惯了,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依令从事,当下便只剩了盛允文一个陪侍在李贤身边。 “老盛,你是不是觉得跟着我挺憋屈的?”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盛允文措不及防,呆了一呆,他刚想摇头否认,谁料旁边的李贤却自顾自地说开了。 “上回相扑大会,你一举夺魁,父皇因此拔你为亲卫。随侍御驾左右原本应当是好事,谁知道父皇竟然把你拨给了我,换作我是你,没有失望也是不可能的。” 李贤见盛允文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便轻轻用扇子在他肩上一敲:“用不着否认。你原本在外头痛痛快快当一个游侠,不用看别人脸色,多自在逍遥,既然舍弃这些投军,原本就是为了重振家门,有些想头也是自然的。你不让张坚韦韬上你家,不止是因为寒酸。好歹你家有三间瓦房,但是,除了老母之外,你还有一个得了重病的妻子,是不是?” 李贤每说一句,盛允文便微微一震,临到最后说起他的妻子时,他的双肩竟是一阵剧烈颤动,哪有平日的沉稳气象。 “你早年爱武,遵从先父之命媒妁之言娶回妻子,也曾如胶似漆。但你毕竟年轻气盛,没多久便和友人结伴游侠天下,一连几年只是捎信而从未回过家。直到两年前,你风尘仆仆踏进家门,见母亲红光满面,妻子却是形销骨立重病在床,又遭了母亲一番痛斥,这才弃了前路投身军中,是不是?” 虽说李贤心中清楚盛允文那妻子为何重病不起,却不想拿这个再去刺激这个七尺汉子,因此故意隐了过去。见盛允文已然无法自制,他轻叹一声,便铿锵有力地承诺道:“你的俸禄虽然不少,但用来养家糊口却仍旧捉襟见肘,我已经吩咐人每月送五十贯供你妻子治病。” “殿下……” “这是借给你的!”李贤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面上忽然露出了期许的笑容,“你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沙场建功的机会。等你博得一个封妻荫子的时候,再来还我的钱好了!” 此言一出,盛允文面上再无犹疑,遽然拜倒在地道:“殿下放心,盛允文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ps:月票翻倍还有最后十二小时,虽说肯定没戏,但还是狠狠拉,嘿嘿^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挥金如土,文人相轻 眼见张坚韦韬从程宅出来,李贤原本还打算上至德观探头,还未上马便听得一阵马蹄疾弛声。紧接着,小巷中回程的世家公子哥络绎不绝,人人都在高声谈笑着今晚的寻欢经历。而遥远的地方,一声又一声的沉闷鼓声绵绵不绝地传来,顿时把他满腹念想冲得无影无踪。 “他娘的,居然已经快到宵禁时刻了!” 即使是李贤,也不想贸贸然惹上一个犯夜的罪名,赶紧打马飞奔,一溜烟地出了颁政坊。一行人快马加鞭,堪堪冲进顺义门,那闭门鼓便嘎然而止。一群军士徐徐闭门的时候,和李贤相熟的羽林军校尉刘仲温便高声笑道:“沛王殿下回来得还真是及时,若是再晚一些个,某恐怕不得不谒见陛下才能放殿下进来!” “老刘,我进进出出那么多回,哪一回没赶上时辰犯夜?” 李贤随手解下腰中钱囊扔了过去,嘿嘿笑道:“大家守到这么晚都辛苦了,少不得还要巡夜,这点小钱给大家明天买酒喝!” 言罢他飞身下马,自有内侍上来将马前去御苑马厩喂养,他便在几个内侍簇拥下疾步朝武德殿而去,心中哀叹连连。要不是担心赶不上时辰,他怎会走顺义门。如今倒好,只能数着天上星辰慢慢走路了。如果这皇城中也能策马疾驰,那该有多好。 在他身后,一帮军士欢呼一声,纷纷围在了刘仲温身边,个个眼睛雪亮地盯着那个钱囊。而刘仲温不负众望,打开来瞅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地嚷嚷道:“沛王殿下果然大方。这些钱够大家痛痛快快喝两顿酒了!” 欢呼雷动的声音自然而然传到了李贤耳中,他却只是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而留在那里准备回值房的张坚韦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惟有盛允文面色微动。 次日一大早,李贤先是会了李弘李显一同去蓬莱宫见了李治和武后。少不得被耳提面命一番。由于武后有孕在身,他便发现自己那位老爹明显有些精神不振,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懒洋洋的。这段不短地时间里。只怕夫妻之间又有一场偷食和反偷食的较量了。 出了含凉殿,他正准备命人去通知张坚三人一同出宫,却被李显一把拉了个正着。他正愕然的时候。李弘却上来笑呵呵地道:“六弟,父皇母后已经把七弟的宅邸安排在了你旁边,如今似乎已经破土动工了。他心痒得很,所以想出去看看。他一向爱惹祸,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你横竖一天到晚在外头,今天便捎带上他吧!” 带上这个最会惹事生非地主?李贤看了一眼李显,见这个弟弟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幅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的架势,到了口边的拒绝只得吞了下去。而李弘见他答应,当下便笑吟吟地自回东宫去了。 思来想去,李贤决定还是警告李显一下,免得捅出漏子不好收场:“我今儿个还有其他事。要带你去那边得晚些时候了。你要是跟着我,我可得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许露出自己身份;第二,不许对人摆架子;第三,不许……” “行了行了。六哥,总而言之你让我往东不敢往西总成了吧?” 当下李贤无法,只得带着他匆匆出了蓬莱宫,却见张坚韦韬盛允文已经在丹凤门带着马等候了,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另几个面目陌生地护卫。不消说,今儿个李显是早有预谋,否则这些人哪里会到得那么齐全。 李显不比李贤的特殊待遇,虽说不是头一次出宫,却仍是新鲜好奇得紧,一路上东张西望,见什么都是新奇有趣的,那问题更是没有断过。李贤起初还觉得麻烦,待到后来不觉微微有些歉意。要说关心,他怎么都是偏向于更可能出危险地太子李弘,对于生性捣蛋的李显确实是少了些关注。 “今后若是有空,我会去和父皇母后说说情,让你常常出来走走。” 有了这句承诺,李显顿时兴奋得差点没从马背上翻下来,当下拍胸脯保证今儿个绝对不惹事。一进贺兰别业,他跟在李贤身边愣是一声不吭,摆足了乖弟弟的架势。 一夜好睡,无论是骆宾王还是王勃都是精神奕奕。而陆为杜元中一看见李贤身旁的李显,再一听李贤的介绍,顿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至于罗处机则是一上来便对李贤深深一揖,面上满是歉然和感激之色。 “昨天我冒犯了李公子,虽说是酒醉,但仍是有错在先。李公子如此大度,非但不计较,还把酒醉的我带回了这里,我实在无地自容!” 李贤只是觉着这人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辈,这才顺道帮一把, 实无可无不可,此时也就顺势扶了一把。谁知旁边的叹了一声:“今早我才知道,这位罗兄竟是和我当年一届应考,境况也差不多,同样是落榜之人。酒醉难免出两句狂言,明允还请原谅他此回。” “不过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骆宾王既然这么说,李贤原本就火气消得差不多了,自然就势客气了一番。过节揭开,宾主欢谈了一阵,骆宾王忽然歉意地表示要回亲戚家收拾一下,然后回乡。谁知罗处机也提出要离长安远游,这顿时让在座众人大吃一惊。 “你不是还得应试科考么?” “科考?” 罗处机苦笑一声,颇有几分心灰意冷:“我自十八岁自贡举来京城应考,至今足足有三次了。其实前次就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本州冯使君算得上是器量宽宏,换作别人,谁能在一个士子两次失败之后再举荐三次?今次我只是试试来京城投递墨卷,谁知买纸倒是花了不少钱,却没有一丁点消息。豪门深似海,我已经三十九岁了,这辈子是不奢望科举这条路了。” 王勃年少,固然是不解此中辛苦;陆为杜元中都是弘文馆学生,更是世家大族,虽然不见得能考出进士科,但明经科却自忖没有问题;惟有骆宾王自己是走过这条路的,一次科举不成便再无机会,此时也不禁为之神伤。 连考三次! 须知大唐科举和后世不同,能够参加贡举地只有两条路子——一条是国子监和弘文馆崇文馆的学生,大多是亲贵子弟居多;第二条则是由州府学院举送来参加考试的,称之为乡贡。后者每州每府不过一二人,名额相当宝贵。所以,国子监弘文馆的学生固然可以一考再考,乡贡却是年年变换大王旗,能考三次,便说明此人绝对才学不凡。 略一思忖,李贤却并未立刻表露留人之意,而是表示陪两人回去取了行李,到时候回这里再设宴相送。对于这种好意,骆宾王和罗处机当然不会拒绝,而王勃闲着没事,干脆也提出一同前去。于是,浩浩荡荡一群人便从兴道坊出发,先转去罗处机投宿的西市丰达客栈。 西市地客栈很多可以说是多如牛毛。但是,入京赴考的士子一般都喜欢在坊间租赁一处环境清雅地房子,而不是住在喧闹的客栈,因为这里住的最多地就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而众人一到丰达客栈门口,便被四周的闹哄哄景象吵得脑袋发胀。 自打回长安之后,李贤几乎就是西市的常客,绕是如此,他所到之处仍然只是西市的十分之一,像这里就从来没有来过。事实上,西市有热闹繁华货卖贵重香料绸缎珠宝首饰的地方,也有像这样卖不值钱东西的地方。 丰达客栈不过是一座灰扑扑的平房,两旁有卖旧衣服鞋帽的,卖旧家什的,卖锅碗瓢盆的……总而言之,满街都是平头百姓,市井喧嚣扑面而来。 骆宾王已经算年纪大的,但和罗处机站在一块还是该拜下风,至少他没有一考三次的机会。此时此刻,他叹息了一声便陪着罗处机一块进丰达客栈收拾东西外加结帐。谁知,两人没进去多久,里头便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罗兄,我们可是在这里等了你好一会,你居然一来就要走?好歹也是三次贡举上来的人,如今还不到科考的时候,不会这么没出息吧?” “幸好冯使君这次没把贡举的机会再让给你,否则岂不是又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 众多冷嘲热讽中,李贤只听清楚了其中两句,先是眉头一皱,随即不禁晒然一笑。自古文人相轻,尤其是为了科举这根独木桥,不择手段的事情多了,又何况是这么两句嘲讽。之前那个刘任达,不是为了一个贡举的名额,不惜和襄州刺史大了肚子的千金定下婚姻么? 不多时,罗处机便和骆宾王同行而出,两人俱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然而,两人前脚刚刚跨出门槛,后面三五个人便跟着出来,观其装束皆是衣着寻常朴素,显而易见家境都不过普通,但也比大街上的百姓稍稍体面些。而当头的赫然是一个锦衣公子,手头还拿着一把折扇。 他忽地展开了折扇,笑容可掬地道:“罗兄放心,此次既然冯使君推荐了我,我必定能够折桂而归,不会像你这样陆续考了三次却不中,让幽州上下父老颜面无光!” ps:月票翻倍七天能够有将近四百月票,谢谢大家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看上的人还能跑掉? 被人当众如此奚落,罗处机不觉步子微微一顿,旋即头冷丢下了一句话:“那我就恭祝徐兄金榜题名了!” 话音刚落,那个二十五六的士子便爆发出一阵大笑,而他身边的其他几个也同时附和着哄笑不已。然而,那笑声却仿佛并未对罗处机造成任何影响,他神态自若地走到李贤跟前,朝众人点点头道:“此间事了,我们还是去骆兄那里看看吧!” 王勃毕竟是少年,早先还对罗处机有气,如今一看到他被人如此嘲笑,顿时忍不住了。他才要上前反唇相讥,却被李贤一把拉住,顿时满脸的不快。李贤情知小家伙才高阅历浅,便干脆拍了拍他的脑袋。 “争一时之气并非真英雄,昔日韩信受胯下之辱,拜大将军之后却饶过了那个辱他的人,人道其宽宏大量;霸陵尉辱了李广,李广腾达之日便杀了这个不晓事的家伙,结果百战不能封侯。罗兄倘若是珠玉,必定有大放异彩的一天,何必和一群跳梁小丑一般见识。” 这一席话他说得语重心长,王勃固然是若有所思,罗处机更是大起知己之感。他早先只是觉得李贤肚量大,可后来知道王勃骆宾王等人只是李贤的客人,心中便有了计较。如今这话一入耳,他心中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顿时更强烈了。 然而,当事人可以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落在最后的李显就没有那么好性子了。他在宫中就是人人捧在手心的主,虽说对面那几个士子嘲讽的不是他,也不是李贤,但他仍是大觉气闷。觉着李贤不该平白无故代人受气。李贤说什么韩信李广,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临走前还在那里狠狠瞪着那群不识好歹的士子,仿佛要把他们全部刻在心里。 离开了西市。李显见前头众人准备上马,都离着自个远远地,李贤更是只顾着和别人说话。赶紧挥手招过自己的护卫,先是哼了一声,旋即言简意赅地吩咐道:“居然敢嘲讽六哥看中的人。你们给我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家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 两个护卫交换了一下眼色,旋即领命而去。后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恰好看到两人匆匆离去,一看方向登时心知肚明。不过,他们也全都不是什么能忍气地角色,颇觉得李显此举痛快,因此全都装做没看见。 陪着骆宾王往亲戚家取来了简单的行李,又回到了兴道坊贺兰别业。李贤方才发现弟弟的护卫少了两个。他最知道李显地性子,一番盘问后登时气结。他就知道带这小子出来必定惹事生非,如今可好,居然让羽林军的精锐卫士去教训几个士子,传扬出去名声还真好听啊! “谁让他们居然敢瞧不起六哥你看上的人!再说了。若是让这几个只会夸夸其谈地读书人当了官,又不能打仗又不能平乱。还偏生心胸狭隘,铁定是祸患,有个屁用。就该让他们知道拳头最硬!” 李显生来好玩不喜读书,对自己那两个师傅都只是勉强敷衍,如今对骆宾王等人客气,也不过因为他们和李贤交好的缘故。此时振振有词一番话说下来,李贤竟是听得呆了。而旁边的骆宾王虽然皱起了眉头,王勃却拍手称快。 “要是让爹娘和五哥知道你敢这么说,回去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李贤狠狠一瞪眼睛,见李显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知道对这个弟弟说大道理也是无用,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反正那帮人确实是一幅欠揍相,要是换作以前,他说不定也得上去挥老拳,就不用说李显这个火爆性子了。打了也就打了,只要别弄出大事就好。 当下他便找来张坚盛允文,嘱咐其到长安令冯子房那里报备一声,出动一批官差去看看,顺便把李显那两个护卫找回来。 这边在办事,他心中却忽然想到,罗处机当初醉醺醺讥讽他的时候,若是李显在场,是不是也得挨上一顿?如是想着,见罗处机在一旁站着发愣,他便轻咳了一声。 “罗兄,我这弟弟不懂事,只怕要给你惹麻烦了。” 短短一会儿工夫居然揭出这么一档子事,罗处机面上的苦笑之色顿时更浓了:“刚刚那个姓徐的倒不算什么,只因为他一个姐姐嫁到了范阳卢氏旁支,所以冯使君才荐了他贡举。他这次进士科只要上头真的打点好了,希望应该不小。不过,横竖我孑然一身,不准备再回幽州,也就无所谓什么麻烦。” “范阳卢氏也没什么大不了地!”李贤虽然心中一惊,但很快平复了下来,当下便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这些名门大族不乏才高八 高尚之人,也不乏不学无术之辈。” 李显虽然冲动,但刚刚听说范阳卢氏,还是很吃了一惊,谁知担心挨骂的当口就听到李贤这么一通话,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赶紧附和道:“六哥说得对,那些高门大族也不乏不学无术之辈,这话母后当初也说过……” 话还没说完,他便立刻捂住了嘴,哭丧了脸眼巴巴看着李贤,心中别提多懊恼了。 “母后?莫非,莫非你们是……” 罗处机第一个醒悟了过来,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见李贤在那边摇头叹气,他顿时眼前大亮。而骆宾王和王勃也旋即露出了一脸的惊叹,竟是都站在那里忘了动弹。至于陆为杜元中两个知情者就更不作声了,心中暗叹李贤今儿个实在不该把这个周王带出来。 李贤原本就准备今日找个机会把身分表露了,因此李显说漏了嘴,他并不觉得怎么恼怒,偶尔说漏嘴总比他自个大剌剌表明身份好。他心里同时盘算着回去如何就此敲打一下这个弟弟——帮不上忙不要紧,只要别帮倒忙捅娄子就好!不过看这光景,以后也只能把这家伙当枪使。 见大家都呆站着,他索性重重拍了拍巴掌,直到众人回了魂,他这才笑眯眯地道:“大家到长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知道我就是李六郎,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什么客气话礼数全都扔到一边去!大家既然是以朋友论交,就不论身份高低,子安,你可别忘了,这几天一直都是怎么叫我的!至于我家七弟一向也是最不爱礼数地,大家也不必和他客气生分!” 李贤这么一说,气氛便稍稍活络了些,但众人还是先上来行了一圈礼,见他面色不好方才作罢。打发走了人,他便令仆役上酒,当下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谈笑风生。 王勃年少,没多久便故态复萌加入了说笑,陆为和杜元中更是早就知道李贤脾气,这几天又更加混得熟了,不一会儿竟是把上次李贤在望云楼醉剑赋诗的故事当作笑话讲了,最后才在那里痛心疾首地感慨了起来。 “嘿,那时候刘仁愿将军、我和杜兄还有裴子隆,就那么认识了明允!刘仁愿将军算是走运地,朝中弹劾这么多,他愣是挺过去了,如今照样回海东当他的都督。裴兄就不用说了,明经科中了之后又遇着明允这么一个贵人,结果居然因缘巧合得了陛下爱重,如今在朝中如鱼得水,听说还要重用的。只可惜我们两个没用地……” 陆为越说越唏嘘,冷不丁旁边杜元中没好气地喝断了他:“你自个没用,扯上我自己做什么!” 要说坊间传闻虽多,但大多都是杜撰不可尽信,而骆宾王好歹和李贤厮混了几天,如今更觉得传言不误。他昔日虽然是道王李元庆府属,但那位道王说是没架子,其实却仍是不脱王公习气,哪里像李贤真的平易近人。两相比较,登时高下立判。 酒酣之际,免不了又是东倒西歪一片,就连李显也喝了好些,结果和王勃倒在一块呼呼大睡,骆宾王心中有事,也是醉了。李贤正欲出门,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沛王,回头一看,却是罗处机忽然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 “沛王殿下,我罗处机自幼熟读春秋史记,少不得狂妄自大,如今方才知道自己浅薄。那天酒醉之下出口无状,谁知沛王殿下如此高义,实在令我无地自容!我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沛王殿下若是需要府属……不,哪怕没有名分,我也愿意追随殿下!” 听他刻意强调春秋史记,李贤心中登时了然。骆宾王学问不错,他准备推荐去当编修,将来只要镀镀金,这么一个刚直的人总有其用处,即便用在言官的位置上也好;至于王勃,年少才高却缺乏阅历,需要好好磨练,留在身边当个伴读想必老于也必然欢喜。 然而,这罗处机的年纪已经老大不小,阅历丰富,最重要的是能忍一时之气,知过能改……除了醉酒狂妄这么一条,几乎没什么不好——而醉酒误事乃人之常情,他李六郎自个也不能免俗,没必要苛责别人。 仿佛是洞穿了李贤最后一丝顾虑,罗处机忽然正色道:“若是沛王殿下肯容纳,我在此立誓,将来滴酒不沾!” ps:月票翻倍结束了,看到有好多朋友都是帮忙凑月票,实在感激涕零,比我自个进前六更高兴。其实只要大家把保底的那张给我,我就很感谢了。总而言之,谢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打不相识,打了就好办 李贤当然不会假惺惺地拒绝罗处机,尽管这家伙的名字说过,更无从得知有什么本事什么才能。但是,人才是要一点一点抓的,能够应试三次就并非寻常人所能办到。再说,善于诗词歌赋这种风雅差事的人当朋友不错,要当心腹就免了。 而他仅仅是微微点头答应,罗处机便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深深一揖后竟仍是激动交加。他刚想回屋子喝几盅庆祝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承诺,赶紧把酒虫压了下去。 “这不喝酒的誓言就免了,我大唐上下有谁不喝酒,无论公务应酬还是朋友小酌,总少不了一个酒字!” 李贤见罗处机面色古怪,干脆便笑着开解道。正当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韦韬在那里朝自己使劲作手势,不觉心中一突,随口又寒暄了两句便慢条斯理地出去。然而,韦韬一上来就听到一句让他大大吃惊的话。 “幸好张坚盛允文去得及时,否则周王殿下那两个护卫就惨了!” 李显自个是不靠谱的亲王,但他那些卫士却不可能不靠谱。事实上,无论李治还是武后,对几个儿子的安全问题都非常重视。正因为如此,李治才会把盛允文这么一个身手高超的直接拨给成天往宫外跑的李贤,而即使李显不太出宫,身边的一群卫士也都是羽林军精锐。 所以,当鲍文和鲍武领命前去教训刚刚那群士子的时候,无一不是信心百倍,甚至都没有打探一下虚实,径直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能够入羽林军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虽说不如亲勋三卫后台硬。但至少也是个世家出身,没当兵之前大多都是恶少。 一开始对方猝不及防,自然而然让他们俩占了上风,打得那群士子哭爹喊娘。然而,不多时,拳脚声和求饶声便惊动了别人。丰达客栈中竟是窜出来一条大汉,不由分说把鲍文鲍武一顿乱打,解了那些士子之围。 虽然是以二对一。鲍文鲍武一身功夫也相当不赖,但竟是敌不过那汉子一个人赤手空拳,临到最后,两兄弟居然不得不当街动了兵器,浑然没注意今次的目标已经全都溜之大吉。结果,那汉子赤手空拳施展不开,忽然呼喝了一声,丰达客栈中呼啦啦又出来一伙人。这下子以多打少,三两下就放倒了鲍文和鲍武。 西市人员混杂,虽说也常有械斗,但这样地场面却并不多见,因此围观百姓中早有人飞报了长安县。而此时,亮晃晃的钢刀已经是架在了鲍文鲍武脖子上。好在两人都算聪明。虽说知道情势不好,却全都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竟是就这么光棍地僵持着。 正当两人骑虎难下的时候。丰达客栈里头又出来一个中年瘦汉,一见这架势便问了一句怎么回事。结果,后加入战团地一伙人个个面面相觑,问到最后,刚刚第一个出来助阵厮打的大汉顿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嘿,我刚刚看见他们俩欺负一群读书人,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就出来帮俩下子。谁知道他们打不过我就开始动刀子,这才劳动众兄弟出来帮忙!” 中年瘦汉闻言眉头大皱,他当然知道这老三为人憨实,看不得以强凌弱,但光天化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胡闹,这些家伙实在太不会看眼色了。须知大伙才回长安不久,万一失了这个落脚地可就又得浪荡天涯了。 瞥了一眼那钢刀下的两个人,他更是心头一惊。在外厮混这么多年,他早就历练出了一双鹰眼,看这两人地模样身板气势,没准就是吃官家俸禄的羽林军! 然而,此时钢刀都已经架在了别人脖子上,他自是骑虎难下,才琢磨如何应对的当口,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声:“长安县地官差来了!” 闻听这句话,围观的人群顿时如鸟兽散,顷刻之间,刚刚还人头攒动的大街上顿时撤得干干净净,满大街但只见看热闹人留下的杂七杂八的物事,甚至还有一只破鞋。此时此刻,中年瘦汉立刻命众人放下钢刀。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街口处一大队骑马的差役犹如旋风一般卷了进来,整整齐齐地停在了丰达客栈门口。 自从前一次的刺客风波遭了训斥罚俸开始,长安令冯子房就对下头的官差捕头下了死命令,出动一定要快而齐整,气势一定要凶悍,而由于这一趟张坚盛允文是李贤派来地,不用领队的王捕头吩咐,由上至下的官差全都鼓足了劲,那架势端得是凶狠莫名,眼睛一个个和恶狼似的。 中年瘦汉也并非第一次和官 道,拱拱手正想上去打个圆场,却不料马上的王捕头众官差顿时齐齐拔刀出鞘。见此光景,他顿时醒悟到有些不对头,忽然,他看见一色地黄骠马中夹着两匹颇为神骏的坐骑,期中一人正在那边皱眉打量着他那些还没来得及收好兵器地弟兄,另一人则赫然正在那里惊疑不定地瞧他。 居然是老幺! 中年瘦汉终于认出了马上的盛允文,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盛允文前次在骊山相扑大会上夺得头筹,被皇帝拔为亲卫的事情他也曾经听说过,后来又听闻其去了沛王身边随侍,想不到今时今日竟会于此地相见。这时候,他心中已是明镜般了然。 不消说,老三招惹地这两人必定是官家人,这下可是大大糟糕了。 盛允文面色数变,见那王捕头盛气凌人,又见鲍文鲍武满身狼狈,他不觉心中焦躁。忖度片刻,终究还是往日情份占了上风,他朝旁边的张坚靠近了些,趁人不备,忽然低声道:“张大哥,这些人我都认识,应当是一场误会,可否让那王捕头网开一面?” 张坚万没料想盛允文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正想斥他天真,冷不丁想起李贤似乎很看重这个同僚,立刻换上了一种口气:“你真认识他们?” “张大哥,这些人对沛王殿下应该有用。” 盛允文的这句话顿时让张坚打定了主意,旋即上前对王捕头吩咐了几句,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钱囊递了过去。跟着李贤这么久,那位沛王的作风他已经几乎都学会了。横竖以李贤的大方慷慨,这些钱必定是不用他自己掏腰包。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掏腰包,一旦盛允文所言不虚,他仍然是物有所值。 那王捕头笑眯眯地收了钱囊,二话不说叱喝了一声,一群官差竟是怎么来怎么去。他一点都不担心回去会受到什么责罚,自家那位明府似乎对那位沛王很是忌惮敬服,只消说这是沛王亲卫的意思,保管不但无罚而且有赏。话说回来,这一趟出动还真是干得少拿得多! 李贤和韦韬匆匆赶到丰达客栈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其乐融融觥筹交错的一幕,哪有张坚刚刚回来报信时说的那剑拔弩张光景。而他一入内,一群人便呼啦啦拜倒在地,口称沛王千岁不迭,倒是让他措手不及。结果,还是盛允文的介绍解开了他的疑惑。 原来,这帮人就是曾经和盛允文游历陇右等地的游侠,那个中年瘦汉出自兰州,祖上几代都是给往来安西四镇的商人作保镖的——没客人的时候大概也顺带兼作没本钱的生意。 虽说不是第一次和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但李贤最初还是有些不习惯,倒不是因为这帮人太粗豪,而是因为这些家伙个个矜持得像读书人似的,和他想象中那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气大相径庭。 结果,倒还是起先吃了亏的鲍文鲍武兄弟出来插科打诨,方才消解了那僵硬的气氛。只见这两兄弟充分发挥出长袖善舞的特质,哪里像有半分芥蒂在心的模样。而在李贤一面喝酒一面询问他们那些豪侠岁月的影响下,众人也逐渐放开,那些市井之语逐渐多了起来。 不多时,酒酣耳热,李贤便充分体会出了什么叫大呼小叫百无禁忌,谈笑的,唱歌舞剑的,在下头互相角力相扑的,划拳猜枚的……仿佛就这么一瞬间,忽然就没人记得他是沛王了。虽说只是七八个人,但他却觉得好似有百十号人一般。 “殿下恕罪,这种地方原本就不该是您来的。” 李贤转头见是满脸尴尬的盛允文,不禁笑道:“你不用这么慌张,我若是计较,刚刚就拂袖而去了。对了,听说鲍文鲍武吃了大亏,你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两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如此妥帖?” 盛允文松了一口气,旋即举起了拳头挥了挥,见李贤瞠目结舌,他这才笑道:“羽林军中,除了家世,也是这个最大。我当初就是从羽林军中出来的,殿下不是说还要每年举办相扑大会么?我承诺教他们几招,我那位大哥又许诺赔他们几个伤药钱,他们哪里还会追究?” “再说了,谁不知道沛王殿下最是豪爽,当然得买面子。” 最后这句话虽然是奉承,但李贤心中着实乐呵呵的。不得不说,这盛允文渐渐长进了,否则在他面前老是凛凛然如对大宾,那有什么乐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程咬金摆宴贤德居,吃的是李贤 在李贤的操作下,李显派羽林军卫士打人的事情不了了安令还是万年令,如今都是唯这位沛王马首是瞻,那个徐奉双报案之后,两边装模作样查了一下子,胡乱抓了几个地痞打了顿板子,事情也就结了。而为了这事,李显很是郁闷地欠下了李贤好大一笔债务。 宫中的桑拿房终究还是建了起来——虽然李贤不想玩刀锋上跳舞那一套,费尽心思找来了一堆太医,以摆事实讲道理的态势,终于让老爹李治相信,有风疾的人不能常常洗桑拿;然而,也不知李治是怎么考虑的,竟是以桑拿有利于健康为由,在东宫用桦木造了一个巨大的桑拿室。于是,包括李贤李显兄弟在内,不少人没事就往东宫蹭。 而至德观的那一场诗会,则是让这个女冠观愈发成为了文人墨客趋之若的向往之地。一来是传闻中的绝色女冠,二来是这里居然曾有人请来于志宁这样一位文坛元老坐镇,至于其三,则是人人都对王勃一战成名的宝地很感兴趣。 当人们知道,小小年纪的王勃居然已经得到了刘祥道举荐,将应试明年制科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差点掉了下巴。制科非常科,若没有朝廷大佬举荐,一般士子连边都摸不着,如今居然轮到了这么一个小孩,怎能不让人惊奇? 而仿佛是往热锅里头再浇上一瓢油,坊间又传出了另一条特大新闻:不管王勃能否中制科,沛王李贤都会招其作为侍读。这又和李敬业等人不同,李敬业等人少年玩伴的意味更多于官职,但王府侍读是有品级的,将来王勃出仕便可以多了一条大利。 数日后。科举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最重要的进士科不过十几个人中第,赐宴游街虽然荣耀,却也不过是一阵子的事情。与之相比。倒是筹办元月武后地生日成为了朝中一件大事,身为皇后而诞下了四个儿子,如今又再次身怀六甲。自然是一桩莫大的喜事。 而作为生日礼物之一,李贤向武后推举了好几个编修,其中有刚刚取中的进士。也有已经在弘文馆供职多年的文学臣子,顺带把骆宾王和罗处机一起推荐了上去——前者大喜过望,后者则是大吃一惊,而最令他们感激地是,李贤竟是委托许敬宗和李绩,推荐了两人应试制科。 此时此刻,李贤便呆在温暖的含凉殿,笑眯眯地对武后分说当日诗会的情形。他那张嘴向来能把死地说成活的。此时刻意活络气氛,更是描绘得活灵活现。不单单是武后懒洋洋地靠在胡床上听得津津有味,四周的几个宫人内侍也无不竖着耳朵。 临到最后,听说李贤打算直接喝罚酒赖过作诗地时候,正在为武后捶背的阿芊几乎笑岔了气。就连武后也是噗嗤一声,面上笑颜如花。 “你个惫懒的小子。也难怪别人不忿骂你!” 武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秀发上的宝钿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闪光,但仍盖不过那双黑亮的眸子。她在李贤面上瞧了好一阵。这才赞赏地点了点头:“人说你任性豪侠,这前一点倒是一点不错,但这后一点我却一直觉得过了。如今看来,你能够有容人之量,也不算是名不副实了。不过让许敬宗和李绩荐了那两个人制科,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母后,要不是为了你那烈女传的所谓编修能够名正言顺,我何至于这么劳心劳力?”李贤却不怵武后的目光直视,犹自嬉皮笑脸地道,“再说,许相公可兼着我地沛王府长史,英国公又是我师傅,不找他们我还能找谁?” “就你狡猾!” 武后随手一招,阿芊便心领神会地朝四周的宫人内侍打了个手势,当先带着众人行礼退下。等到大殿一关,武后方才用手轻轻捂了捂胸口,面上的惬意轻松一扫而光。 “徐婕妤如今搬到了朱镜殿,她是昔日太宗徐贤妃的妹妹,端庄贤淑,你若是遇上了别忘了礼数。” 徐婕妤?李贤搜肠刮肚也没想到曾经见过哪个徐婕妤。要知道,人家皇帝固然是后宫佳丽三千人,可他那位老爹似乎没那个福分,每逢节日大宴,代表后宫出席的就只有武后这么一个至高无上地皇后,其他的嫔妃似乎更多都是住在掖庭宫中并不随便外出。 但老妈既然吩咐了,他自然不会怠慢,立刻点了点头。母子俩又攀谈了几句,武后忽然将话题转到了早年去世地小公主,也就是李贤那位大姐身上,言道要择日为其迁葬加封。对于这件事,尽管过去多年,但李贤依旧记忆犹新,陪着唏嘘了好一会,最后见武后倦怠方才借机脱身。 每每来含凉殿,总是阿芊送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趁人不注意,李贤便赶紧问起形,结果却得到了一个令他惊异莫名的答案——武后一连几天作恶梦惊醒,还常常心悸头晕,太医检查之后却查不出任何毛病,言道只是做梦魇着了。 “娘娘如今身怀六甲,倘若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所以东岳先生昨日进宫为娘娘做法,这才让娘娘睡了个好觉。” 言听是郭行真那个神棍,李贤顿时笑了。若是别人他当然无法,但郭行真他却是能搞定地。一如既往地重谢过阿芊,他便出了丹凤门。谁知大门口除了张坚韦韬盛允文之外,竟是多出了四个家伙。只见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一字排开,简直如同四尊门神。 李贤见状大为奇怪,脱口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程伯虎方才头一个上得前来,清了清嗓子道:“我爷爷过两天就要回山东老家去了,今儿个晚上约了英国公,包下了西市贤德居喝酒。我爷爷听说那是六郎你的产业,所以让我来问问有没有折扣!” 李贤起初还听得一愣一愣,见屈突仲翔在那里偷笑,方才知道这只是一个笑话,登时上去给了程伯虎一拳。一问之下,他便得知除了程咬金和李绩之外,还有两家的不少子侄,所以方才包下了整个贤德居,至于打折扣的事情全属子虚乌有。 因为程老爷子的原话是:“既然沛王那么有钱,那么我们就算喝一晚上,也不至于喝穷了他!” “这为老不尊的老家伙!” 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才和众人一起上马往西市贤德居行去,心中却颇觉遗憾。这程咬金回京城不过几天,上次之后他不过借口找程伯虎又见过一面,想不到这么快就要走了。不过京城是非之地,呆一天麻烦就多一天,还不如在山东逍遥自在,从这一点来说,能放则放,程咬金还真是洒脱人。 贤德居东临永安渠,若是坐在三楼临窗位置,可以俯瞰到整条永安渠的夜景,端的是西市一块宝地。单单这块地皮,就是贺兰周动用了李贤的名头方才买了下来,花钱数以亿计。然而,冲着这地段这风景,来往的达官贵人就不在少数,更不用说一掷千金的商人豪客了。 这一天,光顾此地的人却得到了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贤德居被人包下了。原本满腹恼火的人一打听包下此地的人,立刻全都打了退堂鼓。当朝司空李绩一个名字就足以让一大帮人望而却步,更不用说程咬金了。前者的名字足可震慑所有朝臣,而后者的名字对于老一辈来说则是分外头痛的记忆,程家还确实不是一个好惹的家族。 比如说,程老爷子的护短,程家人的团结,程家第三代堪称一霸的程伯虎……所有这些合在一起,尽管如今程家人在朝中没有什么顶尖官职,照样没人敢招惹。 而等到好事者看见数十骑马如同风卷残云般顺大街驰来,在贤德居门口停下的时候,更是不禁发出了大声的喧哗。 “竟是沛王李六郎!” 李贤翻身纵下马,立刻便有贤德居的伙计上来牵马,他才刚刚进门,上面立刻便传来了一阵声若洪钟的笑声:“哈哈哈哈,正主儿来了!今天我请客,他掏钱,大家尽管拣贵的点,可别便宜了这位如今长安赫赫有名的财神爷!” 只听声音,李贤便知道上头发话的那个人必定是老程无疑,李绩是个谨慎矜持的人,纵使名分上是他的师傅,平日也没有这么做派的,果然老程就是老程,天下别无分号!他一面蹬蹬蹬地上楼,一面高声叫道:“程老爷子今儿个既然兴致这么好,就算待会把我押在这里,我也少不得舍命陪君子!别说是贤德居有的,就是没有,我也让他们出去采办!” 这一句话刚刚出口,楼上顿时一阵大笑。上了三楼,李贤方才发现诺大的地方摆开了五六张桌子,竟是张张爆满,这还都是两家的直系,否则只怕人还会更多。随眼一瞥,他便瞧见主桌旁边还空着一张空台子,顿时心中奇怪,上去和李绩程咬金打过招呼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这桌是给待会那些大姑娘坐的,那些丫头在长安赫赫有名,请客哪能少得了她们,不请来充充场面怎么行?我老程家和你师傅的李家可还有大批人打着光棍没人要!” 程咬金话音刚落,楼梯口便传来了一个声音:“敢情程老爷子请我们这些姐妹,是没安好心来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英雄迟暮宝刀未老,美人如画只羡鸳鸯 随着那个爽朗中透着柔媚的声音,一群女子渐渐上得楼屈突申若虽说是一身道装,青丝髻上只插着一支白玉簪,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却仍是予人一种明亮的风情。在她旁边,则赫然是贺兰烟。 一入道门,再加上第一年孝期已满,她在人前露面便少了许多拘束。即便是和屈突申若一模一样的打扮,她毕竟小上好几岁,一颦一笑尽显青春亮丽。 两女在那里一站,同样高挑的身材,同样绝色的姿容,同样自信的微笑,席间人虽多,此时却鸦雀无声,也不知有多少双眸子在她们身上迷了魂。许久,两人后头响起了一声咳嗽,却是李焱娘和殷秀宁上来把两人一边一个拖开,旋即向后头招呼了一声。 这时,苏毓秦无熙等人方才上得前来,各自都是盛装打扮脂粉不施,却是比平常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更能吸引众人目光。 “想不到一晃几年,丫头们就全都长这么大了!”程咬金终于回过神来感慨了一声,旋即狠狠地在屈突申若身上瞅了两眼,“尤其是申若丫头,当年还未长成就迷死了一群年轻人,如今倒好,居然穿上了道装,却好似比往日更勾魂夺魄了,也不知谁消受得起!” 屈突申若往日虽大方,但哪个长辈会像程咬金这样调笑,当下顿时俏脸微红。而贺兰烟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程咬金,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却不防对方的目光和自己碰了个正着,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惊奇的咦声。 “这丫头是谁,我怎么似乎没见过?” 李贤也没料到贺兰烟今天竟然也会来。自打刚刚人上来便在朝她打眼色,孰料小丫头压根不理会他。不消说,定是他这些天忙着安排各种事情,冷落了她所致。听到程咬金这一问。他正欲抢先,谁知李绩比他更快。 “老程,那是六郎的心上人。” “咦?”程咬金这下大起兴趣。又上下瞅了瞅,忽然狠狠一拍巴掌,高声赞道。“好,好,不愧是六郎,有眼光!要是伯虎能够给我找上这么一个顺眼的孙媳妇,就算我明天进棺材也能合眼了!” 这话说完,李贤这个脸皮厚地固然是笑嘻嘻若无其事,贺兰烟却是大窘,嗔怒地瞪了李贤一眼。而程伯虎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就他老爷子这么一句话,自屈突申若以下,所有娘子军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他头皮发麻背心发热。 李贤唯恐老狐狸李绩再说出些什么不像话地,赶紧把自己这边几个认识的一一对程咬金介绍了。听说薛丁山是薛仁贵的儿子。老程便连道了两个好字;接下来,他又对屈突仲翔好一通取笑。无非是千万不要大姊英雄小弟软蛋之类地;秦无熙李焱娘殷秀宁等人都是他昔日熟悉的,惟有苏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免不了盛赞了一番。 程咬金虽然口无遮拦。出手却是大方,每个小辈都送了一件见面礼,就连李贤也得了一样。虽说是一模一样的黑木匣子,奈何封了口什么也看不见。虽说极度好奇,但在这筵席上,李贤自然不好随便打开。礼尚往来,他少不得也神秘兮兮地对程咬金说,有一样礼物回头送到程宅。 程咬金闻言大乐,少不得在李贤肩膀上拍了一下:“好,还是六郎你有心,不管是什么,我先谢过了!” 一巴掌拍下去,李贤自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好在此时众人全都入席,酒菜也送了上来,而贤德居地掌柜亲自上来团团行了一圈礼,这才说今天请了天音阁最最当红的班子来唱歌跳舞。话音刚落,两家小辈便发出了一阵欢呼,就连程处默等人都露出了欣然之色。 而等到天音阁歌舞姬上来,丝竹声一响,舞步一起,那些大的小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纷纷瞅着自个心仪的姑娘瞧——天音阁贵啊,去一趟的开销就是他们一个月的零花钱,就算是两家第二代也没去过几次。也只有李敬业程伯虎这样拿着李贤分红地败家子,方才能够没事就在里头找乐子。 “一群没出息的家伙!”程咬金虽然不好扫大家的兴致,却在那里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声,拿起酒斗一口气倒进嘴里喝干了,一抹嘴方才往屈突申若那一桌看了一眼,见一群女子犹如男子般谈笑喝酒欣赏歌舞,不觉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申若那丫头要入道门,这么些独立独行的大姑娘,我们两家还真没人能配得上,唉!” 程咬金的这种评论,李贤深表赞同——屈突申若这个用说了,李焱娘和傅燕蓉已经嫁人也暂且不提,可就算是殷秀宁秦无熙苏等四五位,整个长安城又有几个能惹得起?要真是娶回家去,天天河东狮吼,那大唐难保又得出几个房玄龄,那就不是棒打金枝而是棒打亲夫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附和,身边地老程便忽然又来了一句感慨。 “要是我老程年轻的时候,就算死了也要娶上一个回家,绝对不会像那帮小子这样没出息!真是暴殄天物!” 噗—— 几乎是同时,李贤和李绩朝旁边大大喷出了一口酒,呛得连连咳嗽。好容易止住了,李绩便面色古怪地指着程咬金道:“你要是真那么本事,当初怎么会对老房说,至死也不会娶一个彪悍地女人在家管着,还让老房善自珍重?” 程咬金老脸微红,旋即却死撑着道:“反正那些小子一个都没传到我的勇猛,当年血战攻下洛阳之后,班师回长安的时候,我可是足足带了七个侍妾回来,老李你只带了三个!” 见这两位年过七十地在那里你来我往争论昔日的“英勇”事迹,李贤那瞠目结舌的劲头就别提了。老狐狸李绩平常都是正经人,谁知遇上老程竟会有这么大变化。看热闹正看得有趣的当口,他只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师傅和程老爷子在争论什么呢?要不要我给你们做个见证?” 李绩和程咬金的争论嘎然而止,程咬金回头在屈突申若的脸上瞅了瞅,见其似笑非笑似乎什么都听见了,顿时转手把李贤卖了:“六郎,那些丫头便交给你去陪了,横竖你的大小情人都在那边,我和你师傅多年没见,还得继续喝酒!”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把李贤往屈突申若那里一推,自个则操起酒斗和李绩一碰,两个老的竟是继续优哉游哉地畅谈昔日辉煌。 一句大小情人让屈突申若的神色微微一变,而被推得站起来的李贤则更是弄不懂,这老程哪只眼睛看到他有什么大小情人了。只不过两个老的明显不欢迎他坐回去,他又实在不想再挤进那帮好开玩笑的脂粉中,索性干笑一声,一个人走到了窗前,忽然把窗子挪开了一条小缝。 窗外正是夜色中的永安渠,时不时可以看到上面载着粮食或是其他货物的小船,点点灯火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伴随着阵阵寒风。他一边看一边想,只可惜他着实不懂如何制作玻璃,否则若是让这贤德居换上玻璃窗户,那客流量只怕还得再翻一倍……算了算了,他如今已经够招摇了,若是再捣鼓出玻璃来,只怕是祸不是福。 “六郎不去看看贺兰么?她都快被焱娘她们几个灌醉了。” 李贤闻声回头,见那一桌上的小丫头脸色绯红,偏生还不管不顾地来者不拒,顿时一阵叹气。待想上前的时候,他忽然只觉得屈突申若那一身道装无比刺眼,冷不丁想到昔日在倩女幽魂中听过的一首插曲,禁不住叹息了一声。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申若姐他日定能觅得知己,还是不要穿这身道装的好。” 屈突申若闻言立时怔了,竟连李贤从身旁走过也没有发觉。窗子缝隙中的寒风迎面吹在她的脸上,刚刚因为饮酒而生出的热意渐渐凉了下去,但她却觉得心头火烧火燎。 “只羡鸳鸯不羡仙……”喃喃自语了一句,再回头瞥了瞥贺兰烟旁边的李贤,她忽然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有一丝苦涩,“知己若是那么好求,我又何必等到今日?” 她冷不丁瞅见了自己刚刚搁在几子上的木匣子,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索性上前把匣子打了开来。不开还好,这一打开盖子,她顿时有些吃惊——里头既不是什么名贵珠宝首饰,也不是什么精巧的小玩意,而赫然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她好奇地拿起来翻了翻,才看了两页便不觉红了脸,旋即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这个老家伙,果然和表面上露出来的一样,没个正经! 话虽如此,她却立刻贴身藏好了这本册子,面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表情。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边正和李绩聊得起劲的程咬金赫然朝她投来了一道目光,那眼神中尽是狡黠的笑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一晚上的酒筵也不知消耗了多少美酒佳肴,而程咬金李一场之后,也没有忘了把李贤拉进来狠狠灌了一通,再加上促狭的李焱娘,即便是李贤反复强调自己已经戒酒也没多大用场,末了自然被灌得酩酊大醉。 再一次看到李贤被醉醺醺地送回来,阿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有心让那些翘首以盼的宫人进去服侍,她忽然又想到刚刚得报的消息。忖度片刻,她便吩咐月芜月芙姊妹去预备,听到召唤再进来,自己则亲自支使着两个小宫人把李贤扶进了偏殿,把人扔进了木桶中,她这才招手示意两人出去。 “啊……阿嚏!” 李贤迷糊之间只觉得鼻子一阵痒痒,不觉大大打了个喷嚏,随即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到面前那张熟悉的丽颜,他立刻长长松了一口气,才想继续迷瞪一会,忽然瞥见阿萝手中的那根狗尾巴草,一时气结。 什么时候阿萝也学会小丫头这促狭的一套了? 他把身子向后头挪了挪,舒服惬意地把头搁在木桶的边上,这才懒洋洋地看着阿萝,等待着她自个说明缘由。果然,见他半天没出一声,阿箩只得没好气地摇摇头,上前来把一大筐干花没头没脑地倾倒进水里,这才板着脸道:“今儿个王福顺亲自来,说是陛下派人去找过蓉娘了。” 李贤几乎以为自己得了幻听——他这位老爹从来就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除了手段高明的武后,其他跟着他的女人鲜有好下场,怎么会惦记一个蓉娘?如果蓉娘真的是什么无双绝色倒也罢了,可他这位蓉姐只是寻常姿色。在一群年轻貌美地宫人之间甚至可以说是已经人老珠黄,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按摩手段,还有什么能让李治牵挂? “究竟怎么回事?” 阿萝四下里望了望,证实房间中确实没有别人。遂半跪了下来,在李贤耳边低声道:“不知道是谁在陛下耳边有意提起了已故韩国夫人,旋即又说到蓉娘技艺无双。陛下犯风疾的时候一直头晕,若是有这么一个精于按摩的人在身边,必定能够缓解一二。如是一说。陛下便深憾当初不该放蓉娘出宫,于是便派人去寻了。” “该死!” 李贤狠狠一摔水中地毛巾,竟是霍地站了起来。直到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了一阵寒冷的感觉,他这才渐渐坐了下去,面上满是阴霾。 蓉娘又并非大夫,那手按摩地技巧虽然精湛,但宫中藏龙卧虎之地,会这种技法的人不在少数。就在蓉娘离宫之后,他自个就又找了一个精于此道的中年宫人,以便在每日练武之后放松全身肌肉。他老爹贵为天子,还会找不到代替者? 这个暗中捣鬼地家伙,绝对不是为了区区一个蓉娘!当初要不是他李贤去求了武后。武后又确实有所顾忌,蓉娘按例绝对不会在放出宫人的大名单里。宫闱深似海。高祖时代的白头宫女在宫里的还少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沉声问道:“父皇派的人什么时候出发的?蓉娘回乡之后可有消息?” “陛下派的人大约是今早刚出发。至于蓉姐,正好她刚刚给奴婢捎带了一封信。殿下赏赐给她的那些钱,她置办了几亩地,听说在娘家过得还好,只是因着她在乡间毕竟算是少见地美貌,因此骚扰的人不少。” 李贤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正当他在那里细细思量整件事的名堂时,耳畔忽然又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位东岳先生郭行真今天又来给皇后娘娘做法事了。虽说是打着安胎的名义,但因为没有前例,所以宫里头议论不少。” 这事今早李贤也听阿芊说过,当时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他那位老妈手段太狠,和他老爹合谋铲除长孙无忌一党的时候,弄死地人何止一个两个,加上他那早夭的大姐,有些心病在所难免。可如今把两件事合在一起,他便觉得阴谋地味道越来越重了。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他便干脆暂时把事情搁在了一边,示意阿萝去叫人送些热水进来,旋即闭上了眼睛。谁知等到木桶中的水加好之后,他忽然听到阿萝在耳边低声道:“殿下,奴婢已经让人在外头候着了,是不是要她们进来服侍?” 李贤倏地睁开了眼睛,转过头在阿萝的面上瞧了好一会,见一向胆大心细地她少有地露出了一丝红晕,便耸肩笑道:“今晚不用她们了。” 见阿萝答应一声便想退出,他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竟是一下子把她拉近了。直到那张俏脸几乎贴着自己的 这才眨了眨眼睛:“今晚你留下。” 阿萝一阵瞠目结舌之后,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一甩手想走,谁知李贤那手竟是如同铁箍,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挣扎了一番,她竟是离李贤更近了些。没奈何之下,她只得勉强分说道:“外头那么多绝色殿下都不要,偏偏看中我一个半大不小的干什么!” 晚上多喝了几杯,虽然沐浴之后酒意稍解,但李贤仍是觉着周身发热。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他嘿嘿笑道:“阿萝,如果没有母后的吩咐,你会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地塞给我?五哥可是早就要了明徽,都不知道嘲笑过我几次了。你若是现在说一声不愿意,那我今后绝不动你半根指头!”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旋即松开了右手,一动不动地直视着阿萝。果然,阿萝没有挪动半步,而是站在那里瞪他,目光中既有恼火,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情意。 “好好的拿明徽打比方干什么,我提醒了那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好几次,她偏偏还是一张大嘴巴,迟早有一天非得出事不可。” 说到这里,阿萝又感到自己的皓腕被人捏了个正着,此时却没有挣扎,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奴婢并非真的不愿意,只是担心如此一来会坏了事。再说,陛下和娘娘先前所赐的宫人也已经有好些了,人人都天天等着盼着,殿下也总得给人家一个盼头吧!” 阿萝一下子把事情上升到了如此高度,李贤便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虽不能说是欲念全消,却是意兴阑珊。他是男人,当然不可能不好色,尤其是满屋子莺莺燕燕成天用那种目光看着自己,他更是不可能一点绮念也无,但那种赤裸裸的目光他实在有些吃不消。 他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从木桶中站了起来,自己用毛巾擦干了周身,随便披了一件衣服走出了浴室。见外头四个身着薄纱的少女正在那里面色怔忡地等着,他不禁轻咳了一声,顷刻间,八道火辣辣的目光一下子投注到了他的脸上。 “晚了,你们也都去睡吧!” 见四女无不露出了大失所望的表情,李贤便不再去看她们,自顾自地回了寝殿。临睡之前,他忽然想起今儿个程咬金的见面礼还没有打开来看过,赶紧找出了那个黑木匣子。打开来一看,却只见里头没有什么贵重东西,而是一封信。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小子既然知道这个道理,身边那么多奇葩怎么就只采撷了一朵,这算哪门子的惜花人?赶紧下下功夫,让申若那丫头跟了你!别看这丫头泼辣,若是真动了心绝对是一心一意!反正我老程看不下去了,看在和你关系不错,顺便就帮你一把好了!” 打头几句话看得李贤苦笑连连,待到一段结束,他不禁吓了一跳——这程咬金说得到做得到,千万别真的干了什么才好!好一会儿,他才屏息凝气地往下看,越看面色越古怪,最后竟是咬牙切齿。满满一张信纸,这老家伙竟然全都在那里向他分析娶了某某的好处,仿佛大有让他成为种马的架势! 气急败坏的他随手把信揉成一团扔在床上,正准备睡大觉的时候,忽然瞥见黑木匣中还有一张纸,只是因为折叠得小插在一边,所以很容易被忽略。虽说知道老程很可能又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他还是两指拈起那张小纸片,展开一看,脸上表情一瞬间定格了。 和先头那封信的龙飞凤舞不同,这一张小纸片上的字却各不相同,似乎是不同人所写。上头的内容很简单,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和某人在某地见面,停留了多少时间,如是一共十几条。那些人名中有好些李贤并不熟悉,然而,一个重复出现高达五六次的名字他却是知道的——那赫然是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太子太傅上官仪! 他定了定神,翻过纸片一瞧,这才发现后头还有四个字——有备无患。 此时此刻,他再无犹疑,默默地把字条上的都背齐全了,赶紧一个翻身下床把纸片凑在烛火上。火焰一下子就把纸片吞噬得干干净净,甚至差点烫着了他的手,眼见其化作灰烬,他这才安心。 他娘的,好容易把老妈安抚下去,李义府也回不来了,居然有人整治这么一出!他该找谁商量?这么大的事情,那绝对是挨着谁谁死!这一次,他欠老程的人情可是欠大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又拉了一票手下,危言耸听的作用 寒冬腊月,天空中阴沉沉的,星星点点的雪花零落飘下人无不捂紧了衣服。这时节,往日进进出出都喜欢骑马的人也大多选择了温暖的马车,而更多的人则是选择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围炉烤火喝酒聊天,自然比大冷天在外头奔波强。 西市的丰达客栈早就挂出了客满的木牌,但实际上,里头的房子几乎全都空着。大堂中横七竖八的桌子都被撂到了一边,空出老大一块地盘。一帮年龄各异的汉子个个席地而坐,中间赫然是一堆火,上头架子上的肉正烤得滋滋作响,一滴滴的油落入下头的火堆中,引得火苗不时蹿上去那么一两下。 这情景在外头餐风露宿的人看起来自然是无比正常,然而,这是长安城西市的客栈,演上这么一出便显得极其古怪。倘若算上围火而坐的一群人中那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则这一幕就更加诡异了。然而,那少年偏生坐得极其安然自在,拿着烤肉吃得满嘴流油不说,还不时发出啧啧的称赞声。 尽管已经是第二次相见,但霍怀恩总觉得面前的人琢磨不透。他来自兰州,却行走过中原大部分地方,长安也没少来,阅人无数自不在话下。他也曾看过自命豪侠不凡的公子哥,但在他们这些真正餐风露宿的游侠面前,那些人即使再表现得平易近人,总难免与环境格格不入,谁也不像李贤表现得那么自在。 “老幺,你虽然帮了我一次,但也带来了一个不小的麻烦。”但见手底下几个弟兄在李贤左右吹嘘着昔日战绩,他只觉得坐立不安,最后干脆拉着旁边的盛允文低声问道。“这位沛王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就不怕被人弹劾么?就算他不怕,我却怕和皇家人牵扯不清!” 盛允文朝谈笑自若的李贤瞥了一眼,心中忆起当初在演武场上和这位主儿相扑地情景。比起他自幼苦练以及之后游侠天下的经历。李贤的那点本事虽说不错,但仍旧不值一提,即便如此。对方愣是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和他拼了十几个回合,若是论输赢早就输了十几次。后来,他成了天子派给李贤地亲卫。最初出入武德殿的时候没少遭人白眼,足可想见那次李贤大败亏输回去之后的狼狈。 “若是那些大臣真地要弹劾沛王,只怕弹章早就堆满大半间屋子了!”见李显压根没往这边瞧,摆明了是不在乎他说些什么,他索性把自己从张坚韦韬那里听说的一些事情全都兜了出来。 当盛允文说到李贤当初还是童子的时候,就在酒肆中为了争风吃醋对人大挥老拳,霍怀恩终于露出了一种难以掩饰地惊愕神情。虽说坊间关于沛王李六郎的传闻不少,但传闻终究是半真半假。如今听老幺一说,这位沛王竟是如此率性而为,他终于信了八成。 “可是,他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他是皇子,有李司空许相公相助。似乎和别的大臣也关系不错,不至于要靠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人人都说沛王和太子交情最好。他莫不是要……” “别问我,这些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你想的那般。” 盛允文无可奈何地一摊手,心中分外奇怪。要知道。他可是天子派给李贤的人,虽说那天曾经说过类似于效忠的话,可若是换作别人不是还有一段考验期么?可李贤做事情根本就不避讳他,这胆子何止是一个大字能够形容的。 虽说不至于和一帮亡命之徒角力相扑,但是,仅仅凭喝酒,李贤便折服了不少人。大唐上下无不好酒,他又是自小锻炼出来地酒量,再加上张坚韦韬两个,以三敌五非但不落下风,反而把其他人灌得酪酊大醉。等到最后一块烤肉下肚,见旁边横七竖八躺倒一片,张坚韦韬却还在强撑着,他便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霍怀恩身边,旋即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老霍,上回的事情我已经压下去了,你可怎么谢我?” 果然来了!霍怀恩嘴里一阵发苦,可是,上次因为冲动的老三,他确实欠了李贤一个不小的人情。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他赶紧欠身问道:“殿下乃金枝玉叶,若是某真有能够出力的地方,一定万死不辞。” “哪有万死那么严重!”李贤没好气地挥了挥手,面上照旧带着没心没肺地笑容。他眯着眼睛瞧了霍怀恩好一阵,这才嘿嘿笑道,“我如今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刚刚那句不过玩笑而已。我只是想看看,能让老盛宁可冒着违命地风险也要护着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不过要说喝酒,那还是我强!哈哈哈哈!” 盛允文见李贤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心知其必定是差不多喝醉了,连忙起身前去搀扶。他待想出门离开,却又看见张 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向霍怀恩房,上去先把李贤安顿好了方才下来。 “霍大哥,你既然在长安置办了这么一家产业,想必也不希望翌日再像以前那样漂泊度日。沛王殿下是个豪爽人,若换成别人,把你们逼上绝路,再假惺惺出面容留又有什么难处?男儿当沙场建功百战封侯,如今朝廷还在用兵,你也是有志地,何不如今留个地步?” 同样是刀头上讨生活,谁不想将来博一个封妻荫子,霍怀恩只是担心风险和得到不成比例。然而,当听说李贤竟是自个掏腰包给盛允文重病中的妻子治病,同时又许诺将来举荐其入军中,一颗心终于不争气地跳动了起来。要想攀上权贵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又不是天下混战的时候,谁不想要军功,可又哪里能轻易轮上?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点了点头:“老幺,我明白你的好意了。待会弟兄们醒来之后我就对他们说,大家必定都会答应的。” 等到李贤大醉初醒的时候,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好消息,而他也不和霍怀恩客气,直截了当地道出了自己如今最最着紧的一件事——据贺兰周传来的消息,蓉娘已经不在家乡,传闻是到长安来了,委托商号寻找毕竟不怎么妥贴,但把这件事托付给这些曾经走南闯北的人就很容易了。当然,他确实有别的路径可走,可他就是想用这些人。 “小事一桩,殿下放心!” 闻听是这么简简单单一件事,霍怀恩顿时拍了胸脯——既不是杀人也不是放火,只是找着这位沛王的一个旧日侍女,然后安全把人带回长安送去贤德居,这比他想象中那种要冒杀头的危险实在是安全多了。 随李贤走出丰达客栈,盛允文也跟着出了一口大气。虽说他刚刚帮忙做了说客,但也担心李贤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还好,这位主儿果然是量力而行。至于好容易醒了一半酒的张坚韦韬则仍是稀里糊涂,但谁都没问李贤今儿个究竟到这里来干什么。 出门上马,李贤立刻转道亲仁坊。老于如今虽说有官,但都是闲职,可以说是一身轻,而由于身体不好,亲仁坊于宅一般来说都不接待客人,但李贤凭着弟子的身份,愣是把骆宾王罗处机和王勃塞进了老于家里。为此老于非但没有埋怨,反而很是兴高采烈。 “沛王殿下,您可来了!” 李贤自从多了于志宁这个师傅,便成了于宅的常客,见那门子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他随手便扔过去一小串铜钱,下马之后点点头便径直往里头走。熟门熟路转到书房,他便听到王勃熟悉的声音,却是在那里请教于志宁,诗文当求词句华丽,还是该返璞归真。 虽说满肚子诗文,但那都是背的不是自己的,因此李贤虽说敬重那些有文采的人,却没打算在这上头成就什么大家。谁知他在门口驻足了一小会,大门忽然就从里头被人打开了,而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罗处机。 “殿下?” 李贤见里头剩下三双眼睛齐刷刷地向自己看来,当下便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丝毫没有听壁角被人拆穿的尴尬。见老于看着自个脸色不善,他打了个哈哈便上前笑道:“于师傅,我今儿个遇到了一个疑难,想来请教一二。” 一听到李贤有疑难,王勃立刻来了兴致,而没等他发问,罗处机便朝骆宾王打了个眼色,上去拉着王勃的胳膊便往外走,压根没有给他反对的机会。直到大门关上,李贤方才对莫名其妙的于志宁眨了眨眼睛。 “于师傅,有一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实在想问一声。您若是觉得不合适,或是觉着我胡说八道,也可以不答。”他也不理会于志宁紧皱的眉头,忽然压低了声音,“你觉得五哥是不是一个好太子?抑或是说,要培养五哥这么一个太子是难是易?” 不等于志宁反应过来,他忽然又连珠炮似的问道:“倘若有人不惜动摇后位,你说五哥的太子之位能否保得住?” 一瞬间,于志宁的面色变得刷白,那双原本有些混浊的眸子忽然死死盯着李贤的眼睛,额头上青筋毕露,隐约甚至可见外渗的冷汗。李贤的最后一句话,仿佛成了压弯他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ps:今天更新晚了……下午真是吓得魂都没有了,忽然接到电话说外婆从公交车上掉了下来,人都没下来,司机居然启动了,结果狠狠摔了一跤,都八十岁的人了。刚从医院回来,老天保佑老人家没事,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好事成双,坏事成对 于志宁这大半辈子活下来,风风雨雨经历得着实不少。家,前半生自从跟了太宗皇帝,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但后半生就是磨折多多了。 辅佐太子李承乾,结果李承乾被废身死,他又去辅佐太子李治;李治登基之后,不多久立了太子李忠,他旋即又去辅佐太子李忠,谁知风云突变,他辅佐的这位主儿居然又被废了,他这个太子太傅又转移给了新太子李弘! 所以,李贤的话在别人听来是危言耸听,他却已经信了一半。这兄弟二人的情份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一直以来,他很是得意自己教导了一个出色的太子,又辅佐了一位贤王,可眼下这消息无疑是当头一棒。终于,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的意思是,有人要……” 那两个字在他口中憋了许久,但就是说不出来。昔日长孙无忌何等风光,偏偏因为那两个字,竟是一下子跌入了万仞深渊,他若是再碰,结局如何自不用说。他自个已经是一只脚要踏入棺材的人,可要是把整个家族都赔进去,那绝对是滔天大祸。 李贤轻轻在于志宁耳边叨咕了一大通,话说完,见老于仿佛呆痴了一般站在那里动弹不得,他赶紧扶着人在椅子上坐下,见桌上那茶依旧温热,赶紧服侍老于喝了几口。他也知道,年纪大了的人禁不起折腾,但这事他除了找于志宁这个已经被党争吓破胆的老臣,还真不好去骚扰其他人。 许敬宗那老狐狸是没得说的后党,说不定他前脚上门,老家伙后脚就去宫里告密了;李绩同样是老狐狸,朝政任事不管。上次审李义府的那会,他就隐约感到,李绩似乎对武后有些不满,再说如今摆明了还会撂开手。奢望出主意还是免了。 再说,只凭他上次在树上听说刘祥道和上官仪的密语,再加上如今这些乱七八糟地迹象。并不能断定人家的真正意图,把事情搞大了必定难以收场。 老于终于缓过了气,嘴里忽然嘟囓了几句什么。耳朵最灵的李贤也只是捕捉到了其中的几个词语。隐约辨出是骂人地话,不觉莞尔。还不等他脸上那缕笑容消失,一只手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他低头见于志宁那面色一下子绷得死紧,赶忙低下头。耳畔传来了一连串吩咐,他一边细听一面点头,到最后不觉连声赞叹——紧要关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出了老于的书房。李贤顿时觉得这些天笼罩在头上地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也愈发神清气爽,甚至兴致勃勃地找来王勃三人胡扯了一番诗歌的发展。一群人正兴致高昂的时候,忽然有仆人来报,说是李敬业和薛丁山来了。 远远看见李敬业和薛丁山并肩过来。李贤便和王勃三个打了声招呼,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果然。这两位都没料到他在于宅,脸上地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尤其是李敬业,眼睛瞪得老大不说。甚至还有落荒而逃的架势。而平时一向寡言少语的薛丁山瞥了一眼李敬业,忽然把李贤拉到了一边。而趁着这机会,李敬业一溜烟就窜进了于志宁的书房。 莫名其妙的李贤奇怪地问道:“敬业这是咋回事?” “于大人上次去李宅和司空大人喝酒的时候,似乎把敬业大哥的婚事定下来了。” 薛丁山这句压低声音的解释一入耳,李贤先是一愣,紧接着差点没笑出声来。李敬业往日是最最讨厌拘束地,所以老大不小也没定下婚事,这下可好,居然被老于看上了?话说回来,老于似乎对王勃也颇为青眼相加,到底有几个孙女? 等等,于志宁和李绩联姻……这看似门当户对,但似乎有些名堂啊? 他还没来得及开动琢磨的脑筋,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薛丁山竟是张口又道出了一句让他惊愕莫名的话:“对了,爹爹如今终于不用在家闲着了,日前刚刚有旨意让他检校玄武门驻军。他已经向陛下禀明,今后若是你要学箭术,他一个人单独去武德殿后的演武场教你!” 李贤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终于消化了前后两条重大消息,心中着实是五味杂陈。当然,这都是好消息不是坏消息,问题是来得太突然,那种石破天惊的感觉太强……阿弥陀佛,总算噩耗不断地日子过去了! 他收拾干净心里头的胡思乱想,见薛丁山满面春风,不禁起了闲心打趣道:“小薛,阿梨如今和你还好么?怎么最近都不见你带着她出来逛?” 说到阿梨,薛丁山 红,旋即无可奈何地道:“她如今成天和屈突大姐那起,我自己都几乎连影子都看不到。听我爹说,她如今武艺节节看涨,要是我不好好练枪练箭,将来说不定就……”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忽然低声问道:“六郎,上回我和我爹……我爹是不是故意让我赢地?” 这小子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李贤闻言气结,但这事薛仁贵都不说,他去拆穿不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下他便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只消三言两语就搪塞了薛丁山。这时,他便瞥见李敬业从里头出来,那面色着实是凛凛然如对大宾。 “敬业!” 李敬业一看到李贤那促狭的眼神,便知道肯定是薛丁山把他卖了。没奈何叹了一口气,他便上去狠狠瞪了李贤和薛丁山一眼,这才没好气地道:“看你们两个幸灾乐祸地样子,别说是我,就是六郎还有你小薛,这婚姻大事也不是你们自个能做主的!” 他嘿嘿一笑,又语气沉重地加上了一句:“小薛除非给你那个阿梨找个出身,否则你将来必定得委屈人家做妾;至于六郎……”他上上下下在李贤周身看了一圈,忽然摩挲了一下下颌的绒须,满脸的幸灾乐祸,“六郎别以为你的婚事就已经敲定了,这事情陛下和娘娘决定了还不算,要是中间有哪个大臣跳出来,你就等着倒霉吧!” “除了贺兰之外,许相公已经向陛下和娘娘提过,将来必定要把两个孙女中的一个许配给你;这些还不算,万年韦家、范阳卢家、阳郑家、清河崔家……还有杂七杂八很多家族,似乎都在打听你的事情。这还不包括和你交好的那些。我家老爷子还说,要是他有一个适龄的孙女,嘿嘿……” 李贤被李敬业的话吓了一大跳,但很快便醒悟到其中巨大的夸大意味,在这个五姓女比皇家公主更加吃香的年代,那帮子世家大族会来争抢他一个不是太子的亲王?笑话,他还不至于自恋到自个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 见李敬业对他的无动于衷很是失望,他便笑嘻嘻地耸了耸肩,转头一看,薛丁山同样是若无其事。显然,肯定是人家的老子薛仁贵给了什么承诺,否则以这一位可怜的木讷个性,只怕绝对是难以处置这种事的。 玩笑归玩笑,李敬业难免还是说了一会正事——比如说,被调到河南府的王汉超和韩全就要回长安了,似乎另有委派;李义府长流巂州之后,常常口出怨望之语,被地方官报了上来;比如,最近朝臣提出了驾幸洛阳的动议……总而言之,靠着李绩的名头,李敬业对朝中大事那叫廖若指掌,听得李贤一愣一愣。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三人正在那边闲话的时候,就只见一个仆人忽然疾步冲了进来,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竟是径直奔入了书房。不多时,只听书房中传来砰地一声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跌在地上的声音。此时此刻,李贤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两步奔上前去,一推开门,就只见于志宁站在那里,老脸一抖一抖,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紧张。 那仆人见李贤进来,李敬业和薛丁山也跟着闯入,不觉面色微变。这三人当中,李贤是于志宁的弟子,李敬业是准孙女婿,至于薛丁山似乎也是常来请教学业问题的。忖度了这些,他也不多卖关子,行了一礼便直截了当地道:“沛王殿下,李大公子,薛公子,刚刚得到消息,说是有人弹劾李义府勾结海东贼人,谋害刘仁愿将军!” 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贤闻言几乎倒吸一口凉气,他讨厌李义府不假,也确实是他硬施手段把人弄下去的,但问题是,这该翻什么帐,不该翻什么帐,他心中却异常有数。所以刘祥道和李绩审理李义府的时候,都是那些老调重弹的罪名,李绩甚至还主动帮他杀人灭口隐藏形迹。 就是刘仁愿自个,虽说知道这事情和李义府有关,却也聪明地不发一言,那么,究竟是谁有那么大本事把这事兜出来了? “是检校带方州刺史刘仁轨。” 于志宁的话终于解开了这最后一个谜团,一瞬间,房间中李贤看着李敬业,李敬业看着于志宁,而于志宁又看着李贤。唯有不明所以的薛丁山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不曾领会这其中的玄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恐吓太子,老道献宝,却是偷鸡摸狗好材料 刘仁轨是什么人?早在李义府最最得势逼死大理寺丞,氏纳为妾侍的时候,便是这一位主审的此案。虽说因为得罪李义府几乎连命也丢了,可刘仁轨偏偏在充军海东的时候福星高照——主帅王文度在渡海的时候死了,结果李治一琢磨,大笔一挥便给了刘老头一个机会。 而这个六十岁的老翁得到任命之后,兴奋地大嚷一声“天将富贵此翁耳”,兴高采烈地接下了任务,结果连战连捷,竟是真的给他成就一番功业。之后辅佐刘仁愿更是智计谋略高明,谁也看不出这老头是第一次上战场。 即便是李贤,也曾经以为刘仁愿和刘仁轨是亲兄弟,直到和刘仁愿相交甚深,又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方知两人是八竿子打不着,这名字的相似不过是巧合罢了。饶是如此,这个能文能武的老头依旧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还特意让刘仁愿回海东的时候带了一句话,谁知此次跳出来捅娄子的竟是这一位。 斩草要除根,打蛇打七寸,这刘老头还真的是把除恶务尽这一点演绎得淋漓尽致!他李贤固然是知道李义府已经蹦跶不起来了,但别人不知道,甚至还有人准备利用李义府的事情进一步做文章。他那位彪悍的老妈只是远离了朝堂一阵子,果然是人人都跳出来了。 嘱咐李敬业注意朝中动向,又告诉薛丁山转告薛仁贵,他得空了请这位新任“玄武门总管”喝酒,李贤立马打发了两人,和老于又嘀咕了一阵方才动身回宫——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希望自个能够在外头有一座府邸。这样就不用时时刻刻两头跑了。 风驰电掣进了安上门,他一跳下马便径直朝东宫而去。他一进东宫,便有相熟的内侍上来迎候,脸上似乎都有些不对劲。他一向多疑。见此情景立刻问道:“全都端着这幅脸色做什么,出了什么事么?” 好半晌,一个年纪最长的内侍方才哭丧着脸道:“早先上官太傅给太子殿下上课的时候。太子殿下忽然晕倒了。太医来过之后说是劳累过度,如今……” 一个“如今”还没说完,李贤便撇下了这帮家伙。旋风一般朝后头冲去。见李弘的寝室门口站着两个亲卫,他却不管不顾地推开他们径直闯了进去。而那两个亲卫想拦却没拦住,面面相觑了一会,索性帮忙拉上了门,同时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一进里间,李贤便瞧见那温柔旖旎地一幕——却是明徽半跪在床沿喂着李弘喝药,而他那位太子五哥虽说面色苍白,但表情显然极其受用。 “咳!” 李贤站在那里浑身不得劲。只得干咳了一声。与此同时,床上一男一女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全都瞧见了他。结果,李弘才喝下去的药险些呛了出来,而明徽则是手一抖。一碗药汁差一点打翻在床上。好容易收拾齐全了,明徽赶紧上来行礼。担忧地瞧了李弘一眼,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明徽一走,李贤立马上前几步一屁股在床沿一坐。没正经地嘿嘿笑道:“亏我听说五哥你病了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谁知竟看到如此缱绻的一幕,看来我原本还该晚些来的!” “罢了罢了,我知道说不过你。”李弘压根没有和李贤斗嘴地打算,之前那么多年,他也从来没在嘴皮子上讨到半点便宜,更何况是现在。他半支着身体想要坐直,但挪动了两下都不见成效,正要开口,却只见李贤主动帮了他一把,又拿起一个枕头搁在他的颈项下头。 “五哥,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孱弱,以后可如何了得!” “身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有什么办法?”李弘苦笑一声,这才问道,“我这累倒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地事,你耳报神不会这么快,来找我究竟什么事?” “刘仁轨参奏李义府的事情,五哥你知不知道?” 李弘一听是这事,顿时松了一口气,面上更是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原来你是说这个,一早上官太傅就告诉我了。李义府除名长流巂州,可毕竟人人都担心他回来,有了刘仁轨地弹劾,只怕他永无东山再起之日,朝中文武也不用担心此人归来报复了。” 这番话原本就在李贤意料之中,盯着眼前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太子,他忽然耸肩笑道:“五哥,上官太傅告诉你这事的时候,应该显得志得意满吧?” “奸邪若是诛除,自然是应当高兴的。”李弘本能地回答了一句,见李贤面色不对,不觉疑惑地问道,“怎么,这有什么不对?” 此时,李贤深深吸 气,旋即连珠炮似的道:“父皇能把李义府除名长流说明心思已定不会更改,留也只是留着他一条命而已,也就是无足轻重。那么,那些朝臣一个劲地揪着李义府不放,究竟是为了朝廷社稷,还是只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危?李义府死活是小事,但是,当初若是没有父皇母后纵容,李义府会这么风光?父皇没人敢质疑,但母后呢?” 李贤每反问一句,李弘的脸上便发白一分,临到最后已是半分血色也无。虽然是白天,但室内依旧点着几盏油灯,昏黄的灯火映照在他苍白地脸上,显得格外斑驳诡异。好半晌,他才勉强驳斥道:“牝鸡司晨,原本就不是国之佳兆,母后代父皇决断政事,外朝有些议论在所难免……” “这已经不是议论的问题,而是国本的问题!”李贤忽然站了起来,又急又快地在房间中踱了几步,末了在床沿坐下的时候,面上已经完全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五哥,老实对你说,父皇之所以会厌弃了李义府,是因为……” 他一五一十把当日李义府在御前嚣张跋扈地行径说了,见李弘听得咬牙切齿,他这才继续道:“为着此事,父皇着实气怒,一直到处置了李义府方才和母后和好如初。此时有人再度揭发出李义府的大罪,你说父皇会如何?你不要听那些士大夫地话把牝鸡司晨挂在口边,父皇身体不佳,你又资历不足,把政事全都交给宰相,不怕大权旁落?母后代劳一二只是权宜之计,哪里像外头人所说那样严重!” 李弘原本就是耳朵根最软的人,更何况李贤是他的弟弟,这一番掏心地话说出来,他渐渐心动,原本忽略到的一些问题也一下子窜上了心头。他八岁奉诏监国,虽不至于说什么威望,但阅历还是足够的,一想到事情闹大之后可能会招致的结果,他的脸色顿时愈发白了。 “你说怎么办?” 见李弘犹如踢皮球一般把问题踢了回来,李贤干脆朝前面又挪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情不能闹大!” 话音刚落,李弘便在那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这便让李贤放下了心中最大一桩心事。要知道,他最怕这位太子五哥犯了执拗的脾气——当然,要是他一嗓子吼出,这事保不准就是上官仪这位风度翩翩仪表出众的宰相干的,那么,李弘十有八九把他赶出门去。 “五哥你既然正好病了,那么就千万别就此事表态,我自会想办法解决了。” 李贤起身欲走,还没到门口便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六弟”,转头见李弘满脸复杂的神色,他便无所谓地笑道:“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把上官仪的一大靠山解决了,李贤便优哉游哉地出了东宫,结果刚刚进武德门,他便远远瞅见自个的武德殿门口似乎有人影晃动。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谁,就只见一条人影迅疾无伦地窜了过来,临到近前便嚷嚷道:“沛王殿下,你可回来了。贫道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是郭行真? 李贤诧异地看了这道士一眼,见这寒冬腊月,郭行真额上仍旧是油光光的,一张脸却被冷风吹得通红,不禁心里直犯嘀咕。既然是找他的,那么在武德殿里头安心坐着等不好么?只不过他今天正好有事要问郭行真,当下打了个哈哈,便笑嘻嘻地把人请了进去。 坐定之后,等闲杂人一走,郭行真便从怀里头掏出一瓶玩意,神秘兮兮地往桌子上一搁。见他这架势,李贤不禁愈发迷惑了,本能地指着那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 李贤犹如火烧屁股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看向郭行真的目光更是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难道这道士果然只是个神棍,靠着这些东西招摇撞骗? “这是贫道为太子合药的时候无意中调配出的,结果就那么一丁点,我几乎昏睡了两个时辰!要说这合药炼丹的功夫,还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贫道!”郭行真却没注意李贤目光有异,满脸得意洋洋,但不多时便沮丧了下来,“我用这配方调制了两瓶,原本准备放在那里备用,谁知道竟是被人偷去了一瓶,真是晦气,索性就把这一瓶剩下的给殿下带来了!” 李贤闻言气结,上次屈突申若送给他的那玩意,已经证实是用来爬墙的。如今郭行真又送他,敢情他以后偷鸡摸狗的装备都齐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偷鸡摸狗见神仙 郭行真巴巴地在武德殿等了李贤大半个时辰,当然不仅宝。几句玩笑一过,他便立刻回归正题。他说的不单单是武后心绪不宁的情况,还有他最近两天又撞上那位高人的情形——那位高人竟然说,原本一年之后的劫数,如今竟是已经开始了! 如果说李贤一开始并不怎么相信郭行真的话,那么现在,他就着实感到心惊肉跳。目前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全都凑在了一块,确实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而由于郭行真出入含凉殿做法事,万一牵扯其中,很可能结局不会太妙。可是,世界上真有如是高人能够慧眼看破玄机? 要是真有这样的人,岂不是居上位者都能趋吉避凶,那这天下岂不是贵者愈贵,贱者愈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问道:“老郭,我还一直没问过你,那位高人究竟是谁?” 郭行真面露为难,但见李贤瞅着他不放,他只得往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咬咬牙低声道:“殿下,非是贫道不说,实在是干碍重大。唉,在寻常人眼中,那是个死人,都死了好多年了,可是,贫道偏偏和他有缘,三番两次遇上,这固然是好事,但知道自个的祸福……” 李贤的胃口已经完全被郭行真吊了起来,见这一位还在那里罗罗嗦嗦地踌躇,他不禁分外不耐烦。可以前他固然是没事求着郭行真帮忙,现在却着实用得着这个道士,因此不得不耐着性子等人家自吐玄虚。 “是袁天罡袁真人。” 噗—— 李贤忍不住一大口茶水喷在地上,脸上神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就算他记性再差,有两个名字却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一个是袁天罡,一个是李淳风。在乱七八糟的传闻中,这两个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再加上能掐会算。根本就是陆地游仙那一类人物。他大多数精力都放在内宫外朝,竟是忘了这两个知名人物 思量片刻,他竟是忽然喃喃自语道:“袁天罡有了。那李淳风呢?” 他这个古怪的问题立刻得到了郭行真的回答:“太史令大人如今已经潜心著书立说,等闲很少露面,所以殿下大约没见过。要说吾辈中人。无不羡慕钦佩太史令大人。” 果然是有了袁天罡必有李淳风! 李贤嘀咕了一声,旋即开始打破沙锅问到底一般追问细节。然而,虽说是切关自己生死地大事,郭行真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只得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殿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袁真人行踪不定,每次只肯说那么一两句话。” 说到这里。郭行真不禁在那里唉声叹气,隔了老半晌,他忽然一拍巴掌道:“昨儿个见到袁真人的时候,他曾经提到过,要在长安盘桓一阵子。似乎提过要住在……”左思右想仍是记不起那个道观的名字,郭行真几乎急得背上汗都出来了。团团转了一大圈。他的嘴里终于迸出了一个名字,“是清都观!” 此话一出,李贤立马心中一跳。追问后得知清都观在永乐坊,他立马决定去寻访一下这位传闻中呼风唤雨能掐会算地神仙——虽说自个的经历已经够诡异了,但他还是不太相信神神鬼鬼那一套,但既然郭行真说得神乎其神,不去见一见岂不是可惜了? 李贤向来属于行动派,眼看天色还早,竟是随便用了几块点心就立马带着张坚韦韬盛允文一起出宫。虽说寒风呼啸,但他仍是一意弃了马车直接骑马,一路奔到永乐坊,他不但没觉得冷,后背反而一阵热腾腾的。 清都观乃是长安有名地道观,香火鼎盛自不在话下。他和三个亲卫都是衣着光鲜的贵人打扮,因此一进门便有一个小道士迎上来,客客气气地打了稽首,便说要入静室奉茶。 李贤看到主殿之内香烟缭绕香客云集,又看到这道观实在不小,便索性从怀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言说这是此次布施,顿时让那小道士喜出望外,态度又客气了几份。眼见金钱攻势起了效用,他便索性让那小道士带着自己四处转转。 借着游览之名,他一路上问了不少乱七八糟地问题,临到兜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方才用不经意的口气问道:“这清都观这么大,平日可容留游方道士?” “敝观乃是长安大观,观内道士全都有度牒不说,观主还是朝廷敕封,哪里会有游方道士到这里来投靠?”小道士说到这一点的时候,脸上异常自豪,但不一会儿便露出了沉思的模样,“不过,昨儿个观主似乎有个客人来,看那人一身灰扑扑的道袍,倒像是个游方道士……不对不对,观主的道友都是三山五岳的有道真人,哪里会是寻常游方道士。” 李贤见这小道士露了口风,哪里 放过,赶紧笑嘻嘻地开始继续套话。他原本就是巧舌手,那小道士虽说和他年纪相仿,但哪里禁得起他三骗两骗,一路走下来竟是把清都观上上下下的情形全都倒了出来,恨不得把自己都卖了,甚至主动把李贤带到了那位客人所住的院子跟前。 眼看那院子铁将军把门,李贤便知道硬闯不得——当然,他可以拿着沛王的身份直接闯入,可郭行真都说了,袁天罡在别人眼中早就死了,他就算进去,他还能硬逼人家承认是袁天罡么? 他抬头看了看那围墙,只见那不过是一丈来高的石墙,里头还伸出了几根树枝,上头点缀着一朵朵鲜红地梅花,在这肃杀的冬日显得格外喜人。而他面对这美景想到地则是,若是翻墙进去,必定是不太难的,而且以他的身手,被人发觉地可能性想必不大。 想了就要去做,因此,李贤很快便借口要再游览一下清都观,把张坚韦韬打发了和那个小道士一起去见观主。等人都走了,他便带着盛允文来到了那堵墙下,丈量了一下实际高度,便解下了腰中的那一卷柔韧的玩意,那意图不问自明。 “殿下?” 盛允文见李贤那种明摆着准备翻墙的架势,不禁脱口叫了一声,满脑门子都是燥汗。这可是京城知名的道观,虽说能到后头的都是贵人,但也难免有人进出,这么一翻过去,若是里头的人叫嚷,传扬出去……这该是个什么名声。 李贤却对盛允文的担心一点都不在意,头也不回地道:“放心,我有分寸。” 就这还有分寸?盛允文再也忍不住了,三两步上前,朝李贤手中的东西瞅了一眼,立刻明了这玩意的用场,只得低声劝解道:“殿下若是真想进去,不必用这玩意。以我的身手,带一个人翻过这堵墙还是很容易的。” 于是,在盛允文的背负下,李贤这一趟偷鸡摸狗的行为顿时变得如履平地。一下地,他四下里一瞧,只见这院子赫然是一个梅园,放眼看去全都是星星点点的红梅,煞是惹人喜爱,然而,只欣赏了那么几眼,他便忽然醒悟了过来,自个可不是为了看梅花来的,要紧的是赶紧找到此地住的人,看看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袁天罡! 他这个愿望很轻松地实现了。 道观中的一个院子不会太大,而梅树林再大也有个尽头。值得一提的是,李贤并没有遇到任何奇门遁甲之类的迷魂阵,而是顺顺利利地穿过了这片梅树林。然而,几乎是他走过最后一棵梅树的刹那,他便看到一个老者背对自己站在不远的地方。 同一时刻,李贤身边的盛允文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左手和右手紧捏成拳。他可以保证,刚刚绝对没看到这么一个人站在那里! “袁真人?” 李贤试探着叫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便乍着胆子上前了走去。还没等他迈出两步,那老者便忽然转过身来,一样的银发银须,在李绩身上是淡然莫测,在程咬金身上是威风凛凛,在许敬宗身上是老谋深算,但在这老者身上,却绝不能说是仙风道骨,反而更像是一位邻家老爷子。 “可是沛王殿下么?” 见对方不闪不避客客气气,李贤便索性坦然地点了点头:“我今儿个正好从东岳先生那里听说了袁真人的事,所以就冒昧来了。真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只是想请教一下,真人所说东岳先生最近有劫数,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者没有否认李贤的称呼,含笑点了点头,便把李贤引到了一边的石桌前,然后从旁边的炭炉上拿起一壶水,竟是亲自泡起了茶,连侍立在李贤身后的盛允文也没有忘记。举手作了一个饮的姿势,见李贤举杯一闻,旋即毫不犹豫地品了一口,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相由心生,这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我袁天罡一生也不知道看过多少人的面相,但真正说出来的却寥寥无几。”袁天罡笑着朝李贤眨了眨眼睛,旋即问道,“沛王殿下可想知道自己的面相么?” “不想。”李贤几乎想都没想就道出了两个字,见袁天罡好奇地看着自己,他便悠悠然举杯又呷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若是袁真人说我的面相好,我免不了会有其他不应该的想头;如果说我的面相不好,我免不了日日不能安睡。我原本就只是一个庸人,不想被什么命数之说拘着不能动弹。”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面上两道目光忽然犀利了些许,转而又柔和了下来。不多时,就只听袁天罡悠悠叹道:“天下人若是都能如殿下这般豁达,则天下无事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母子一心,自有翻云覆雨手 梅林之中,朵朵红艳的梅花争相绽放,仿佛把灰蒙蒙的了。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怡神望之清心。然而,石桌边对坐的两个人却在那里谈着大煞风景的命相术数之学,对这良辰美景完全熟视无睹。 这袁天罡果然有几分道行! 虽说李贤并未同意让袁天罡帮忙看相,但其他该问的他却着实不客气。当然,传闻中袁天罡给他老妈看相的事他没去问——谁知道袁天罡和武后究竟是什么关系,万一这位将来入宫,对武后说起他李贤探问昔日看相隐情,那可就糟了。 “袁真人的意思是,目前不过是小劫,即便成功消解,不出一年工夫还会有一场大劫。而这东岳先生郭行真虽然牵扯其中,却并非主要的应劫之人,是也不是?” “我用六壬推算,再加上观郭行真面相的结果确实就是如此。至于应劫之人究竟是谁,我却无法窥探天道。” 袁天罡见李贤虽然若有所思,却并未露出怎样惊讶的表情,不禁赞赏地点了点头。人道是沛王李六郎任性豪侠仗义,但他既然能找到这里,足可见心细如发。难能可贵的是不问自己吉凶,也不质疑他卜算真假,这样沉得住气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 李贤哪里知道对面这位活神仙在转些什么念头,面上虽然沉静,但那都是他在武后千百次吓煞人的目光中历炼出来的。否则,眼下他必定大惊失色,指不定还得嚷嚷一番。此时此刻,他已经隐约把一条线连了起来,但最最头痛的还是袁天罡的那一条预言。 就算是这回地小劫消除了。不多时还有一场大的,不消说,那必定是废后了——难不成这冥冥之中的天意真的不能扭转?要是那样,将来他李贤岂不是必死无疑?呸。他不是把小丫头硬生生地从老爹那里抢过来了,至今不是安然无恙好好地! “既然说相由心生,这人相有变。天象也应当有变,袁真人你说是不是?” “这术数人相是我的行当,若是说天象。殿下怕得去问太史令李淳风了。”袁天罡在李贤炯炯的目光下,却仍旧笑咪咪地捋了几下胡子,“那老家伙天天闭门著书立说,要想见一面,可不是区区翻墙就能见着地。而且他好歹是正牌子太史令,可比我这装神弄鬼的人强的多。” 李贤脸皮最厚,哪里会为袁天罡这两句嘲讽所动。风险太大回报太小地事情他向来敬谢不敏,今儿个来见袁天罡。只是为了一时好奇,再加上这清都观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别说今儿个带了个盛允文,就算没有盛允文,他一个人也能想办法进来。 说来说去。李贤和袁天罡两人仿佛有所默契,话题总是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李贤明言不问自己。袁天罡便对其过去将来之事只字不提。临到最后李贤起身告辞的时候,袁天罡竟是忽然提出了一个要求 “早听说殿下赋咏乃是一绝,这梅花开得正艳。能否题咏一首梅花?将来我行走天下,也能拿出殿下的真迹招摇撞骗不是么?就是没钱了换几个钱也好!” 倘若说李贤起初还嘀咕这一位赫赫有名的活神仙没有仙风道骨,那么此时此刻听得此语,他着实呆了一呆方才反应过来。今天他是秘密到访,袁天罡是秘密接待,居然还来这一套?他还未开口,却只听袁天罡又在那里不无惋惜地提起今儿个招待所用的茶叶和雪水都是稀罕物,那模样和标准的吝啬鬼没什么两样。 没奈何之下,他思忖片刻便答应了这个要求。见袁天罡变戏法地铺开绢纸,又亲自在一旁磨墨,他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袁天罡磨墨,他是不是该学一下李白,找李淳风脱靴,然后来一个斗酒诗百篇? “云里溪头已占春,小园又试晚妆新。袁翁老去风情在,恼得梅花醉似人。” 他促狭地把陆游地《红梅》篡改了一个字,一气呵成之后便瞥了一眼袁天罡。结果,就只见这位活神仙非但不恼,反而站在那里连声赞叹,倒是让他无语了。 翻墙进来,然后又翻墙出去,一番高来高去之后,李贤又站在了那院子外头。依旧是红艳艳的梅花,依旧是凛冽的寒风,他却觉得心情一松。不枉他给老袁留了一首诗,这果然不是装神弄鬼的家伙,确实真才实料。 刚刚在里头的时候,盛允文一句话没说,此刻觑着没人,他却有些忍不住了,上前两步便低声道:“殿下,此人着实古怪,需得防着他妖言惑人。如果殿下愿意,我可以……” 这盛允文好重地杀气! 李贤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一想明白顿时骇了 旋即不由分说地摆了摆手吩咐道:“当初太宗皇帝便人,这样的有道之士,岂会是什么妖言惑众之辈?你刚刚听到他挑唆了我么?术业有专攻,这等卜算术数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盛允文游历天下地时候,唯一信奉的便是手中利剑,因此李贤这么说,他虽然面上点头,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两人在道观中又转了大半圈,这才看到被张坚韦韬拖住的那个小道士。又打赏了他一些钱,李贤就带着三人出了道观上马。这一次他却没有径直回宫,而是转去贤德居,硬是拉着三个亲卫陪着喝酒,直到夜晚时分方才回宫。 刘仁轨地上书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则,当初和李义府有的人几乎全都加入了落井下石的行列,揭发出来的罪名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甚至有人把李义府居丧出城窥视天象说成了谋逆,一场风波几乎席卷大半个朝堂。到了这个时候,李贤不得不感慨,这城头变换大王旗的缘故虽然有,但李义府的人品也确实太成问题了。 许敬宗告病在家,李绩装聋作哑,上官仪刘祥道义正词严地说此事需要好好查,不可轻下论断……除了上书的人便是沉默的人,竟是没一个为李义府说好话的。 而在这样黑云压城的情况下,一天李贤去含凉殿探望武后的时候,却见着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新罗善城公主金明嘉。上一次老贼头失风,金明嘉和噶尔钦陵一起连夜求见帝后,结果闹得骊山上下好几天不得安宁,自从那件事之后,李贤便对这一位号称新罗第一美人的公主敬而远之,想不到今日又会碰上。 虽说有孕在身,但武后依旧是一如既往地盛装打扮,大红小祅里头赫然是立领绣彩凤襦衣,大红七褶裙长垂于地,丰腴的手上只带着一个翡翠镯子,却没有戴任何指环。一颦一笑但见国母尊荣,一点都看不出因李义府之事带来的影响。相形之下,下座的金明嘉虽然多了几分青春,姿色气度上却何止逊色三分。 李贤问过安之后,见旁边的盘子中叠放着几个果子,便向宫人要来了一把小刀,竟是娴熟自如地亲自切削。待到武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竟是已经铺满了整整一盘奉了上去。见此情景,武后无奈地摇摇头,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便含笑取用了几块,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怪不得妾身自从到了长安之后,便听说街头巷尾传诵殿下之名,殿下如此纯孝,这却是比什么才华横溢仗义豪侠更难得。” 眼看自己的老妈笑得灿烂,李贤不得不承认,这金明嘉着实会说话,简简单单一句赞语就直入武后心扉。这天下当爸妈的大多都希望儿女有出息,唯有帝王家未必,才不如孝,这就是宫墙中的真理。 “他平日惹祸的时候,善城公主不曾看到罢了。” 武后晒然一笑,斜睨了李贤一眼,这才仿佛毫不经意地问道:“之前善城公主遇刺的事情,说起来还是下头官员不尽心,到眼下都还没有查到真正的凶手。话说回来,如今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刘仁愿遇刺之事,倒是可能和你那是同一拨人所为。” “皇后娘娘英明,想来定是高句丽贼子所为。” 原来今儿个老妈亲自接见金明嘉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李贤心中了然,冷眼旁观金明嘉的表情,发觉其镇定自若,他的目光又顺势落在了她的手上。虽然那双手一大半藏在袖子中,但他却看见了握紧的拳头。看来,他很有必要去找屈突申若通通气——这帮新罗人在大唐的地盘上耍心眼,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武后又旁敲侧击盘问了几句当日内情,便放了金明嘉回去,又屏退了其他宫人和内侍。没了外人,她那种慵懒轻松的神情立刻无影无踪,于是,正好站在她旁边的李贤便只得独个承担了那犀利如刀的目光。 “当初她遇刺的时候你也在,可有什么端倪么?” 思量片刻,李贤便在武后身边坐了下来,脸上照旧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母后,我倒是觉得,这所谓的高句丽人行刺刘仁愿的案子,极有可能是这群新罗人的手笔。”话音刚落,他便看到武后眼神一变,内中的赞许和征询之意完完全全显露了出来。 昏暗的寝殿中,母子二人在曳动的灯火下低声嘀咕,到了最后,一大一小忽然齐齐笑了起来,那笑声中除了愉快,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别的东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面授机宜,闺阁群中探机密 王汉超和韩全兴冲冲地领命回了长安,原本想着能够顺发财,谁知连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就发觉如今的情势全然不同了。他们俩都是得罪死了李义府的人,虽说这正主儿已经除名流放,可他们就怕有朝一日别人咸鱼翻身。所以,当李义府这个名字再一次风靡全城的时候,两个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来来来,为我们两个的好运气干一杯!” 临近正月,望云楼上的客人明显比往日又多了一成,若不是下手早,王汉超也定不到二楼的好位子。虽说花钱花得肉痛,但一想到日后官运亨通,他就不禁眉开眼笑的,频频举杯向韩全劝酒,不一会儿,桌下就已经多了三四个空的酒壶。 “嘿,想不到昔日不可一世的李义府也有这一天!”韩全举杯和王汉超一碰,脸上尽是轻松写意的笑容,“你是不知道,我在郑州的日子要多难过有多难过,那杨使君几乎处处挑我的错处。可李义府一倒,嘿,他就立刻倒转方向巴结上了我,吏部考功一下子变成了卓异!” “郑州那杨刺史还是弘农杨氏出身,居然为了自个的官职去巴结李义府!” 王汉超轻蔑地冷哼一声,见外头有人送酒来,这才住了口。这包厢向外只挂了一层帘子,他特意撩开了一角,虽说喧闹声不绝于耳,但反而不容易被人以为是私相密谋,对他们两个刚刚回长安的人来说自是再好不过。遥看下头笙歌曼舞,再想想自己在河南府同样如履薄冰的日子,他便长长舒了一口气。 韩全忽然遗憾地嘟囓了一声:“可惜看不见哈蜜儿的舞!” “咳,哈蜜儿出道的时候倒是在洛阳。不过真正成名却都是沾了沛王殿下地光。听说这丫头此次好运,很可能在皇后娘娘的寿筵那天登台献舞,要是运气好,到时候一个名分就跑不掉了。你还指望她再……” 王汉超一句话没说完,便看见一个人影掀帘而入,刚沉下脸想要呵斥。他终于看清楚了人,夹起的一筷子菜顿时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酒斗中。溅起的酒液立刻濡湿了他地前襟。 “沛王殿下?” 韩全比王汉超早反应一拍,张口叫了一声,正欲起身行礼,却被李贤虚按了下去。此时,王汉超方才慌忙放下筷子整了整衣冠,岂料还没等他出声,李贤便忽然一屁股坐了下来。 “老王,老韩。恭喜你俩这回要高升了!” 王汉超韩全刚刚回京到吏部报备,不料想忽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自是喜出望外,而李贤下一句出口的话却让他们同时大吃一惊。 这一天的李贤打扮得异常随便,身上地皮袍半旧不新。一双千层底的布靴子,要论打扮。连个七品官员都比他尊贵神气些。此时,他漫不经心地直接拿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这才告诫道: “父皇大概明日就会召见你们。倘若得体,指不定一个门下省一个中书省,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但有一件我得提醒你们,若是父皇问到李义府的事情,你们切记,千万别人云亦云跟着胡说八道。嗯,不妨痛心疾首说其人辜负圣望,其他地能不说就别说。” “这是何道理?” 王汉超若有所思,韩全却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而李贤则往外头瞥了一眼,无可无不可地解释道:“李义府再不好,那也是父皇亲自任用的,而且一用就是那么多年。起初有人指斥他的罪状,父皇自然会觉得惊怒,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话,嘿嘿!” 他言罢举起酒壶一饮而尽,忽然倒转酒壶扣在桌子上,这才点点头道:“今日便以这壶酒为你们二人接风,这帐我已经替你们结了,你们尽兴!” 眼看着李贤潇洒自如地出门没了踪影,王汉超韩全不禁面面相觑——这位主儿特意跑来说了这么一通话,他们哪里还能尽兴? 在胡天野的掩护下,李贤轻轻松松从望云楼后门脱出。一上马,他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如今李义府一倒,自然有人记起了这两位昔日倒李第一拨人,就是他老爹也想听听这两位说什么。所以他才那么十万火急赶来见上一面,这种事情,靠人传话是绝对不可靠的。 长安城中的亲王很多,喜欢串门子地不少,但是,能够公然到处闲逛,没事就串宰相门子的,也只有李贤独一份而已。今天到许敬宗那里醉酒狂歌,明天到李绩那里练练武艺,这么两位元老级人物家里的大门都对他敞开着,程家、屈突家、薛家三家宅邸更是几乎 贤的后花园,其他的宅邸就甭提了。 无论是上官仪刘祥道,都被李贤地骚扰吓怕了,久而久之,自家的子侄就被推到了第一线担当接待,负责陪酒作诗。而只要是兴之所至,就连门下省一个不入流地令史,只要投了脾胃,李贤也会闯到人家家里去喝酒聊天。 至于现在,李贤便是去找上官仪的宝贝儿子上官庭芝喝酒,顺带看看能否逗一下上官婉儿。要问上官仪如今在哪里……咳咳,这移驾的事情还没开始,老上官就被打发上洛阳城筹划去了。因着是太子李弘地举荐,老上官走的时候那叫一个兴高采烈,浑然不知道自个被这兄弟二人联手算计了一把。 虽说老上官不在,永兴坊上官家却仍旧很热闹,李贤才打马拐进了巷子就看到一长溜的马车,还有几个人正在那里拴马。他疾风一般停在门口,跳下马把缰绳一扔便直闯了了进去,门上也不拦阻。倒是几个身着青绿官袍的小官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说是沛王方才各自释然。知情者更是心里暗自犯嘀咕,上官庭芝被灌醉之后,说不得明儿个又要请假了。 而上官庭芝得知李贤进了大门,立刻忍不住哀叹连连。当他视死如归地整理了一下衣冠准备出去舍命陪君子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天自己的夫人接待的一群贵客,顿时眼睛一亮,几乎毫不犹豫地命仆人把李贤带到那边去,自个则立刻从后门溜了。 李贤跟着那仆人穿堂入室,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待到最后听得一阵女子欢声笑语,又看到了那群熟悉的人影时,他顿时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只不过,一瞧见居中那位少妇抱着的那个女婴,他忖度片刻还是提脚进了门,结果立刻招来齐刷刷的目光。 “六郎怎么来了,你耳报神这么灵么?”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焱娘取代了屈突申若,每每打趣李贤她总是第一个出马。见旁边的郑十三娘似乎有些错愕,她便笑吟吟地拿起了一串铃铛摇了摇:“十三娘,这就是你家郎君避之唯恐不及的李六郎了,婉儿如今这一串铃铛,可就是六郎送的!” 郑十三娘出身阳郑氏,闺训森严,也只是因为婆婆的缘故,方才认识了屈突申若等人,因此见到男客不免吃了一惊。得知是沛王,她便想起身行礼,谁知一左一右的屈突申若和殷秀宁硬是把她按住了,剩下的众女则全都笑嘻嘻地看着李贤。 “咳,谁知道这宅子里头的仆人居然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李贤笑着耸了耸肩,心中暗自嘀咕上官庭芝此举若是让上官仪知道的反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换作老上官自己,大概也会来这么一手祸水东引之计。 李焱娘没好气地白了李贤一眼,旋即抱起了上官婉儿上前几步,忽然逗着怀中的孩子:“婉儿,快看,这就是坊间大名鼎鼎的李六郎,快叫一声六叔叔!” 李贤还来不及反对,就只见那个一岁出头的女孩黑眼睛在自己身上转了一阵,转而含糊不清地蹦出了三个字:“六……叔叔!” 一声出口,四面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就连郑十三娘也不例外,唯有一个李贤站在那里咬牙切齿。此时,屈突申若终于站起身来,从李焱娘手中接过上官婉儿,笑嘻嘻地逗了一阵,冷不防那孩子忽然张口叫了一声“姑姑”,旋即又是一声“姑姑”,这顿时让在座的众女全都吃了一惊。 “哈哈哈哈!” 李贤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而郑十三娘尴尬地起身抱过孩子,这才解释道:“都是家里养的那只八哥惹的祸,人说养一只八哥,孩子学话快,谁知道婉儿学说话的本事倒是强了,偏生常说这些有的没的,昨儿个还让她爹爹气了个倒仰,竟是逮着他爹爹叫姑姑,你说可气不可气?” 一番话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而大笑过后,屈突申若便有意无意地问道:“十三娘,你公公最近可有信捎带回来么?” 郑十三娘原本就是没什么心机的人,只以为屈突申若随口一问,当下便笑着答道:“昨儿个还有信带回来呢,听说另有信给刘相公和司空大人。说起来倒是奇事,公公人都走了,却老是有人登门拜访,今儿个早上还有个叫杨行颖的人来找郎君说事呢!” ps:今天有事出去,所以早上更新,晚上那章也许准时,也许晚一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逃席却遇上了老爹的新宠 什么是弹劾? 所谓的弹劾,无非就是打御前官司,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当然,不是每个充当法官的皇帝都有完全的抉择权,朝中舆论风评都不能不顾,所以最后各打三百大板,稀里糊涂了解事情的可能性最大。然而,一旦一方失去了在朝的话语权,那么,这御前官司的结果就是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 然而,就是这样一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结果的官司,却久久没有等到天子的决断。究其原因,朝臣大多茫然难明,而刚刚得到李治召见的王汉超韩全却心中有数。当他们按照李贤的说法在御前战战兢兢说出那么一番话的时候,都做好了天子勃然大怒的准备,谁知最后等来的却是李治的深深叹息。 不但如此,两人还没在自个的寓所里呆满一天。政事堂签章,吏部盖印的任命文书就立刻发了下来——王汉超迁给事中,韩全迁侍御史。一个正五品上,一个从六品下,这升迁的速度足以让众多三年挪动一阶的人惊掉下巴。只有他们自个知道,这除了奖赏先前的功劳之外,就是这回的进言合了天子心意。 正月初一照例是皇家大宴,虽说不至于大肆铺张,但总得办得体体面面。在这除旧迎新的大好节日,当然是来自海东和铁勒的好消息最是喜人。李贤打从一进大殿,一连见了好几拨人,人人挂在口边的便是这两件事。 “刘仁轨纳沙吒相如和黑齿常之,于是平了百济,接着又让百济百姓安居乐业,刘仁愿将军上表请功。果然是文武合璧其力百倍!” “契苾何力只带了数百人入铁勒,斩杀贼酋和附逆之徒数百,如今铁勒也已经平了!” 这反反复复两条消息听得李贤耳朵根老茧都出来了,战事顺遂固然是好事。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唠叨,那就显得居心可疑了。他瞥了一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的李绩。又瞧瞧自个后头一席正在那里专心致志看书的于志宁,旋即瞅瞅正在那里嗯嗯啊啊应付群臣的许敬宗,愈发感到这三个老头如今快要成精了。 这一天地晚宴照例是帝后联袂出席。李贤并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徐婕,而由于身怀六甲的缘故,武后坐了不多久便先行退席。李弘原本要出去相送,李贤却立刻自告奋勇,以太子不能随便离席作为借口,亲自出门送老妈回含凉殿。 麟德殿距离含凉殿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由于武后身怀六甲,原本该动用肩舆。谁知她竟是命肩舆先跟在后头,只是张了伞盖缓缓而行。李贤跟在旁边说了一阵笑话,见武后那张脸始终是似笑非笑,干脆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上官仪去洛阳了,刘祥道还在。许敬宗老了不中用,李绩又太过谨慎。这情势竟是不上不下地吊着。想必有更多人比我更不舒服吧?” 听了武后这自言自语,李贤本能地装聋作哑,但不多时便发觉旁边地老妈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没奈何之下。他便含含糊糊地道:“母后放心,继续拖着总比一下子爆发好。” 话还没说完,他便感到自己的耳朵被狠狠揪了一下,正欲呼痛,那只手却忽然放开了。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父皇耳朵根子软,我这些天不好出面,你就多上一点心。只要你这回事情办得妥当,你上次带着他出去乱逛地事,我就不追究了。” 上次的事情居然还是没逃过他老妈的耳目? 李贤惊愕莫名地停下了脚步,此时,武后却也顺势停了下来,招手示意肩舆上前,上去之后方才轻笑一声道:“你别以为我真地一天到晚看着你父皇,他毕竟是男人,偶尔出宫散散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别让人认出来就好,他可不是你李六郎!总而言之,分寸把握就看你的了!” 这最后一句话无疑是一语双关,让李贤琢磨了老半天。把武后送回含凉殿,他忽然心中微动,干脆绕着太液池从另一个方向往麟德殿行去。大约是因为麟德殿夜宴的缘故,太液池周边的宫室显得冷冷清清,连灯火都没有几盏,不多时,他便路过了朱镜殿,只见这里稍微热闹一点,但也只限于点了几盏红灯笼多了几个活人。 李贤略一驻足便继续往前走,这里可不是清都观,他可以随随便便翻墙往里头闯。然而,他不想进去,别人却偏偏不放过他,他还没走出朱镜殿的范围,就只见斜里似乎有一队提着灯笼的人行过来,打头的赫然是两个内侍模。 “谁在那边鬼鬼樂樂的?” 听到鬼鬼樂樂四个字,李贤颇觉得一阵诧异,但转而便苦笑了起来——刚刚送行的时候太过殷勤,没带亲卫或是宫人随行,而把武后送到含凉殿后,他更是忘记了要两个伴当。如今倒好,他这堂堂沛王竟是一个人在蓬莱宫里头晃悠,这鬼鬼樂樂四个字倒不辱没了他。 “是我。” 那打灯笼的两个内侍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不约而同地提高了灯笼,旋即便有人惊呼了一声沛王,一行人自然而然起了骚动。不多时,后头几个宫人簇拥着一个人上得前来,只见那赫然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只见她额上戴地是八宝攒金梅花坠,发髻上斜拢一把象牙小梳,锦祅长裙,比武后清减一些,脸上也少了几分血色。单单论容貌,满宫里头比她漂亮的不计其数,偏生她却有一种极尽柔和地意味,颇有几分书卷气。 不等那女子开口,李贤就赶紧先躬身一礼道:“见过徐婕妤。”这整个蓬莱宫中,除了他老爹老妈,似乎就只有这么一位徐婕妤,剩余的都在太极宫掖庭里头住着,他才不相信会这么巧遇见其他人。 “六郎无须多礼,只是你怎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悦耳的声音,李贤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当下便解释说自己刚刚送了母后回含凉殿,不想这么早去麟德殿继续参加大宴,准备绕着太液池转一圈再回去。话音刚落,他便听到了一阵按捺不住地笑声,那徐婕妤身边的一个侍女更是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句。 “麟德殿赐宴那是何等大事,居然半途逃席,还真是个任性的王爷!” “碧落!”徐婕妤不满地朝身旁的侍女喝了一声,这才笑吟吟地朝李贤点了点头,“这夜晚风凉,六郎还是不要绕远路了。瞧你这身上连一件披风都没有,远远瞅见就和一个溜号的亲卫似的,难免遇到人责问。若是认识你的人也就罢了,可若是不认识,惹出是非来岂不是麻烦?” 她一面说一面朝后头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人捧了一件厚实的孔雀纹织锦披风过来。那颜色端的是鲜丽无比,一看就知道是贵人所用。 李贤不是第一回被人称作任性王爷,因此对那侍女的嘀咕不过一笑置之,然而,看到徐婕妤命人送上披风,他却是着实一愕,旋即赶紧谢过。系好了披风,远远望着那一行人入了朱镜殿,他这才挪动了一下脚步。 倘若说武后是妩媚入骨变幻莫测,那么,这徐婕妤便是温柔恰似一江春水……虽说一件披风还不至于能收买了他,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极其动人的女子。 望了望波光粼粼的太液池,李贤最后还是打消了继续绕远路的习惯。然而,经过含凉殿的时候,他却冷不丁看见里头一个内侍鬼鬼樂樂地跑出来,东张西望了一会便朝不远处的蓬莱殿而去。见着这光景,他着实有些疑惑。 须知老爹大宴群臣,老妈要找人也不会去蓬莱殿,有头有脸如王福顺之流早就跟着去麟德殿了。这蓬莱殿中不过小狗小猫两三只,这么晚找谁呢? 既然是好奇心起,李贤思量片刻就把披风脱了卷在手里,自己则悄悄缀在了那内侍后头。对方显然是熟门熟路,一路上并不怎么朝后头张望,而借助月光,他依稀看到了那面目,似乎是很有些熟悉的。等到那内侍钻进了蓬莱殿,他终于想起了那家伙的名字。 那不是王伏胜么? 跟,还是不跟?在把好奇心发挥到底和暴露自己的选择中间,李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别说这其中的勾当难说得很,倘若就算被他逮着了什么不法行为,他这沛王盯梢也着实太小题大做了。当下他狠狠朝那扇朱红大门瞅了一眼,这才一溜烟朝麟德殿而去。 穿过偏殿时,他就被几个喝醉的低品朝官逮了个正着,这都是往日在一起喝过酒的,他没奈何只得喝了两杯充数。等从角门进入正殿的时候,他才想静悄悄溜回座位,冷不防李治正好回过头,一眼就瞅见了他。 “贤儿,你这一逃席可是差不多去了大半个时辰,错过了一桩奇闻!” 李贤正纳闷的时候,便只听李显在那里嚷嚷道:“刚刚传来了上官相公的一封信,说是洛阳皇宫里头忽然出现了一支极大的紫芝,说是天降祥瑞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谁敢抢我的人? 天降祥瑞? 甘露、紫芝、醴泉、嘉禾,或是天现祥云,或是挖到了什么宝玉石碑……反正全都是祥瑞,天下祥瑞何其多也!虽说没觉得这事怎么神奇,但毕竟那是皇宫里头出现的,老上官应该不至于玩弄虚作假的那一套,李贤立刻跟着连声道喜。 “紫芝滴露,声声颂瑞,这大过年的如此喜庆,确实是个好兆头!” “好一个紫芝滴露声声颂瑞!”整个晚上一直低调不语的许敬宗忽地出声附和道,“陛下自践祚以来,先是在海东荡平了百济余部,覆灭高句丽也不过指日之间;后又西定铁勒诸部,各邦无不臣服。此文治武功他日必定盖过先帝,必可让世人称颂陛下大帝之名!” 灯火煌煌之下,李贤但见李治龙颜大悦,不禁在心里暗叹许敬宗这马屁拍得精妙——他老爹虽说是天子,但问题是摊到了一个太过强势的老子,心理压力自然不小。这许敬宗一下子把李治奉承上了天,这功力和他刚刚那句着实不可同日而语。 “哈哈哈哈,许卿这话说过头了,盖过先帝朕这一辈子兴许无望,但总不能让人以为朕只会守着这么一片河山吧!”李治说着竟是亲自举杯向百官笑道,“新年伊始,朕便在此敬各位卿家一杯,一愿此年东西战事顺遂,二愿天下五谷丰登,三愿……” 他忽然顿了一顿,脸上的笑意无可抑制地扩散了开来:“三愿皇后再为朕添一男半女,让李氏血脉绵延万世!” 倘若说前头两个愿想都是基于江山社稷,那么最后一句就着实让在座诸人面色大变,而李贤刚刚咽下去的一口酒则差点喷了出来。好容易按捺住了。他便跟在李弘身后亦步亦趋地拜舞附和,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注意着席间的其他人。 演了这么一出,接下来教坊司精心排练的歌舞便少了些瞩目,李弘李贤李显三兄弟上去向李治敬酒之后。少不得各席转了一圈。而当李贤转到于志宁这一席时,一向不芶言笑地老于竟是破天荒老脸一笑,语带双关地低声赞道:“能为沛王傅。确是我之幸事。” 即便是李贤的厚脸皮,此时也不禁有些脸红。把人家一个已经吓破胆的老人拉下水,要说他还真够奸诈狡猾的。不过于志宁也发了狠心。竟是把那些门生弟子全都按住了,否则这次地风波,只怕闹腾的人还要多。 李绩那里好说话,但在许敬宗这一席,李贤则是被硬生生拖住听许老头唠叨了好一通,全都是在那里吹嘘自己的俩孙女如何如何。偏生老许这声音还大,旁边人听得一清二楚,全都在那里偷笑连连。等李显好容易脱身出来地时候,却听见一句嘟囓。 “这许敬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性了,以往只想着收聘礼,如今还准备倒贴嫁妆?” 等李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却已经是满身大汗淋漓。虽说外头是正月隆冬。里头却是热火朝天,一场大宴足足持续到亥时方告结束。席间美酒佳肴虽多。真正吃饱了肚子回去的却不多,醉醺醺地大多是几个武将。这其中,刚好赶上回京的契苾何力作为功臣。几乎是烂醉如泥被人抬回去的。 正月初一大宴的余波很快就散了,但紫芝祥瑞和皇帝的三大愿想却渐渐流传了开来,冲淡了不少民间有关李义府案件的议论——一个过了气的宰相,还有什么好说的? 虽说望云楼没了哈蜜儿,但生意照旧兴旺红火,人家能够有一个绝色舞姬压台就已经是了不得了,胡天野居然拥有足足两班十人,其中竟有三人来自高句丽。这一日,李贤熟门熟路地带人从后门进了望云楼,胡天野闻讯立刻把人领进了二楼一个精致地包厢,又亲自在旁边相陪。 当李贤听得满脸堆笑的胡天野自豪地介绍自己的班底时,不禁眼皮一跳,旋即赶紧喝了一口酒。阿弥陀佛,他真是小说看太多了,听到高句丽就想到了刺客,这年头哪里有那么多刺客? “这都是利胜行田东那里买来的,每人要价二十万钱,不过确实是好货啊!”胡天野忽然朝李贤挤了挤眼睛,旋即低语道,“田东正好在底楼喝酒,他上次吹嘘说能得到这笔独家生意,还是殿下帮的忙,殿下是不是见他一次?” 胖子田东?李贤终于想起了这么个人,紧接着又想到了另外一件大事——他上次领了人家两个昆仑奴回去当作首付款,貌似尾款还没收呢。这些天事多人忙,竟是把这件事忘了。要不是胡天野这一提醒,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这家伙还欠了我一笔帐,老胡你赶紧去把他找来!” 不多时,胡天野便把田东带进了包厢。数月不见,李贤竟是发觉这胖子又肥了一圈,大约是日进斗金方才心宽体胖。见田东支着肥硕地身躯下拜后坐在一边,他却不似往日对待别人那么客气,似笑非笑地转着酒杯问道:“老田,你有能耐啊,知道是我帮了你那个忙,你居然还敢赖账?” 田东见李贤面色不好,先瞥了李贤 韦韬一眼,他赶紧辩解道:“我从韦大少那里知道上忙,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哪敢拖欠原先许诺地那些人。只是上一批送来的人都是次一等的货色,我不敢送过来,不过两天前刚刚送来了几个,个个魁梧不说,难得脾气都温顺得很,我早就帮殿下留着了,只是还琢磨着该怎么送过去。” 他说着便露出了为难地神色:“自从殿下上回的相扑大会之后,人人都到我这里买昆仑奴,这一批人刚到就有好些人询价,连程家也不例外。我担心人一送过去……” 一听到这话,李贤顿时心知肚明。程咬金原本说年前走,不知怎的忽然改变了主意。一下子拖到了年后。以这位老爷子的脾气,要是田东还是把人送到程家老宅,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到时候要都要不回来。现如今扔在程宅的那个昆仑奴阿健。已经赫然成了程伯虎的陪练沙袋,每每见他地时候也老实了不少,果然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眼珠子一转。李贤便决定把人暂时扔到兴道坊贺兰别业去。反正如今那里已经成了他和小丫头的幽会场所,差不多算是他半个窝点。再加上人都是老外婆安排的,更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田东虽然这么吹嘘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当下便要求先把人带过来看看。 对于这个要求,胖子田东当然不会拒绝,赶紧吩咐手下去办,自己则是和胡天野一左一右坐在那里。接到韦韬眼色的他没有上去胡乱搭讪,干脆笑眯眯地看起了下头地艳舞。要说这包厢居高临下的位置确实一流,正好能够看到最旖旎的风光。他竟是一下子看住了。 众人小酌慢饮,李贤免不了说些闲话,胡天野又是最最凑趣地人,不一会儿,田东也加了进来。气氛渐渐活络,就连张坚韦韬也不复拘束。长安官家民间的趣事都被众人拿出来说笑,只有盛允文依旧沉着一张脸四下张望,李贤也索性随他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田东起身攀在栏杆上探头一瞧,便发现是自己的伙计,后头赫然是四个卷发黑身地昆仑奴,立刻回头咧嘴一笑道:“您看如何,这些人可是百里挑一的,若是拿出去卖,至少也得数万钱一个!” 这话刚说完,李贤还没来得及点头,下头的喧哗顿时变成了喧嚣,也不知谁大声嚷嚷道:“这不是利胜行老田的镇店之宝么,怎么今儿个带到这里来了,莫非是要卖给胡公?”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便抬头往楼上栏杆边的田东打招呼,竟是全都想出钱买的,不一会儿,价钱已经是加到了五万钱。田东没想到今次一招摇竟是落得如此窘境,连忙朝下头打躬作揖,说是人早就卖出去了。此时,却只见二楼对面包厢中一个大汉霍地站了起来,朝田东招呼道:“老田,让胡公出让两个给我可成,我出七万钱一个!” 这年头官当得越大架子越大,那些紫服官员就算想看歌舞,也大多是叫了班子自己家去,很少有出入酒肆的。也只有贤德居这种半官方性质的酒肆,方才会招来李绩程咬金这种身份地光顾。在这望云楼中,有钱的人不少,但要说官……七品官就已经算大的了。因此,说话的这人一出声,其他人顿时止住了声音不再争抢。 胡天野见问到了自个头上,没奈何只得走了出去,笑着拱拱手道:“杨大人弄错了,我哪里有这么多闲钱买什么昆仑奴,更不会一下子买四个。有这点闲钱,我宁可去雇护院来得实在。老田的人一向质优价美,这回自然也是有贵人要地!” 那大汉顿时沉下了脸,不满地冷哼一声道:“若是带给朝中贵人,需要送到望云楼来?恐怕早就送到人家宅邸里头去了!还有,老田如今占据了海东那条大线,早有人不满,难不成你想把人都得罪光了么?胡公,我和你是什么交情,你就别哄我了,就算哈蜜儿攀上了高枝,还不至于让你如此糊涂吧,我听说上官家的宅子最近不太平,这人可是替上官相公买地!” 李贤起初听那大汉说话便觉着有些耳熟,到最后见人家把哈蜜儿牵扯出来了,他立时心中恼火,坐在位子上直截了当地发声道:“人是我要的,谁敢抢我的人?休说上官相公如今不在长安,就是在,想必他也不好意思和我一个晚辈抢人。杨大人刚刚荣升右金吾卫长史,着实可喜可贺,得空了我到你家里去喝一杯如何!” 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ps:地震无情人有情,虽说我在上海基本感受不到什么震动,但是看到那些图片和报道,依旧让人为之揪心。我们能做地很微弱,但至少还能够将祝福送给那些正在遭受苦难的同胞!不多说了,下午我去捐款,真心希望更多的人能够获救,真心希望这一年剩下的日子能够平平安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昆仑奴也是人,培养好了顶大用 楼下的人是原右金吾仓曹参军,现任右金吾卫长史杨行就是在这望云楼,李贤暗示了他两句,由是他方才因为弹劾李义府而一夜成名,从正八品下的仓曹参军一路擢升到如今从六品上的长史,更是由此进入了朝臣高级序列。 李贤听出了杨行颖的声音,杨行颖也自然听出了李贤的声音,当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一早便坐在了下头,一直没看到正门有什么贵人出入,所以方才会指斥胡天野诳语哄人,却想不到竟真是李贤在上头。刚刚他那番话虽然说不上口出狂言,却肯定留下了一个坏印象。 当下,他狼狈地在下头敷衍谦恭了几句便立刻匆匆离去。倒是底楼不少其他见过李贤的人纷纷站起身来,他们或是和李贤喝过酒,或是曾经说过话,或是曾经有一面之缘……总而言之下头竟像是菜市场似的。到了最后,李贤只得亲自出来敬了众人三杯,这才把喧哗的气氛压了下去。 回到座头,他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见田东出去招呼伙计和昆仑奴,他便意味深长地看了胡天野一眼。要知道,当初那个杨行颖可是胡天野介绍的,那时候那个姓杨的为着弹劾李义府的事,说话的时候何等恭敬,哪里有如今的狂妄光景? 胡天野自己也是满脑门子油汗,四下看了一眼,他便凑到李贤身边,满脸尽是苦笑:“殿下,当初杨行颖是右金吾卫仓曹参军,我这望云楼没少受他照顾,再加上那个缘故,方才为他居中穿针引线。我也是刚刚知道。他认了上官相公作门生,此次刘仁轨大人弹劾李义府之后,跟在后头的就有他,所以……” 好你个老上官。上次倒是装病不见这个杨行颖,如今又需要挡箭牌的时候倒是不含糊! 李贤心中气怒,重重地把杯子一搁便坐在那里生闷气。但这恼怒来得快也去得快。想到正月初一大宴的时候他老爹的三大愿想,他地眉头立刻舒展了开来——原本以为这杨行颖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这家伙既然一心跟着老上官走,那聪明也自有限。 “不提他了!”他随便摆了摆手,旋即举重若轻地吩咐道,“老胡,记着我一句话,少和这家伙来往,以免日后牵扯了你倒霉!” 胡天野虽说不满杨行颖刚刚几近威胁的态度,却以为李贤最多会小小整治一下。因此乍听得后头这句警告顿时吃了一惊。由于他的缘故,李贤和李义府之间的非轻,否则也不会一心一意扳倒了那座大山。杨行颖不管怎么说都是倒李地标杆,怎么会有事? 李贤并不理会胡天野疑问的眼神,他很明白。以胡天野的长袖善舞,必定不会把他这话传给杨行颖听——就算传了。那家伙是否会当一回事还在可知与不可知之间。见田东带着四个昆仑奴进来,他立刻换了一幅笑眯眯地脸色,而原本的假笑也在看清了四人之后便成了大喜过望。 第一眼看去。这些人的身材全都异常结实魁梧,而李贤更是注意听了一下他们刚才进来地脚步,那简直是比猫儿还轻。也就是说,这些人兼具了力量和敏捷,这无疑是相当难得的。 四人一进来便依照田东的吩咐下拜行礼,口称主人,并不像当初李贤收下的那个昆仑奴阿健那样桀骜。李贤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们面貌黝黑如墨,头发虽短,却依旧卷曲着,上身的衣服褪去之后,并不见什么伤痕,显然不是用武力捕捉,而是通过其他模式弄来的。 他挥手召过田东,低声问道:“我问你,这昆仑奴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是从昆仑岛向那边的商人买来地。” 这不是贸易机密,因此田东乐得当成秘闻对李贤好好分说:“据说昆仑岛再往南,直至极南之地,是由某位王统治,那王乃是天神化身,所以子民无不俯首帖耳,昆仑岛商人用一丁点代价就能换回不少人。昆仑岛的商人再用这些奴从来换中原特产,若不是因为海路艰险,再加上物以稀为贵,谁不想多带几个昆仑奴回来?” 李贤闻言心有所动,敢情都是奴化已深。看来,上次那个昆仑奴倒是极品,温顺当中忽然混进了一个桀骜的,自然卖不出去,难怪田东气急败坏。 人既然看着满意,而且已经到手了,李贤便懒得在望云楼多呆,遂吩咐胡天野把自己几人的马牵到前头。 他刚想向田东要几个伙计帮忙看着人回去,知情识趣的田东便立马笑道:“殿下放心,这些昆仑奴最适合奔走于鞍前马后,只要您一路纵 ,他们一定能够跟上,绝对不会逃跑。不单单如此,还是水中,他们全都如履平地,否则也不会那么紧俏了!” 对于人地忠诚,李贤向来认为是一分给与一分回报,从不奢望在毫无渊源的情况下能得到别人毫无保留地忠心。然而,这四个昆仑奴打破了他的这一思维模式。从崇仁坊望云楼到兴道坊贺兰别业,他起初还把马速控制在一个很低的范畴,但见那四人轻松自在,不觉渐渐提速,一路上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而四个昆仑奴一进门,整个别业上下地仆役几乎轰然出动,全都聚在前头的院子中围观,有的面带好奇,有的面带恐惧,甚至还有使女趁人不备上去捏了一把人家的胳膊……如是种种怪状,就连李贤也不禁哑然失笑。 好容易等人看够了,他便令总管把一群无关人统统轰了下去,这才吩咐道:“这五人今后就暂时住在这里,住一个单独的院子,每日不要少了供给。嗯,再请几个得力的武师来教导一下他们,骑马拉弓射箭练武,该练的都让他们好好练练,不要吝啬钱。总而言之,我不想让他们瘦了,也不想看到他们一身肥肉,明白么?” 那总管惊叹于李贤一下子买下四个昆仑奴的大手笔,张大的嘴还没合上就听见李贤这几句吩咐,不禁又是大吃一惊。这买昆仑奴在如今的长安是一种时尚,但大多都是用来取乐的,李贤这是准备把人培养成护卫还是怎么着? 忖度无论李贤怎么着都和己无关,那总管立刻连声答应。正在此时,后头忽然响起了一声大大的惊叹。 “这些黑大个就是昆仑奴?” 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正是贺兰烟,大约是一路骑马的缘故,她的道冠已经有些歪了,她却依旧浑然不觉,三两步上前围着那四个昆仑奴打转,最后才冲着李贤道:“贤儿,送一个给我好不好!” 见小丫头如是做派,李贤便笑吟吟地道:“我的就是你的,这还有什么分别么?我原本就打算暂时让人住在这里,不过,你想把人带回至德观却不太可能了。那里毕竟是女冠观,就算申若姐同意,别人只怕也不会答应。” 一句我的就是你的让周围的总管等人无不是满脸笑意,小丫头却不禁脸色一红,嗔了李贤一眼方才继续打量着这些昆仑奴,那双眸子竟是越来越亮,显然兴趣浓厚。而李贤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扭头忽然发现眼前这四个昆仑奴身上衣衫极其单薄,因为刚刚奔跑的缘故,头上颇有些热气腾腾,身上却在打哆嗦。 “去取四件絮袍过来!” 那总管听了李贤这话,呆了一呆方才答道:“殿下,以他们的身材体格,恐怕要到衣铺订做才行,如今宅子里头大概没有合适的衣服……” “啰嗦,不拘什么先拿来给人穿上不就好了,否则冻坏了怎么办!”贺兰烟回身一瞪眼,见那总管立刻一溜烟跑去安排,不觉一脸不满,“外婆还说这家伙机灵,连这点小事都想不到,没有合适的衣服难不成就不穿么?” 李贤此时才询问四人姓名,结果,四个昆仑奴竟是答曰黑一,黑二,黑三,黑四,几乎让他差点一头栽倒。虽然知道时下的奴从大多如此,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叫法。又盘问了一通,见四人都是一口流利的汉语,他不免又问起他们如何被卖的,结果答案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这竟不是他想象中被掠卖的土人,而是从小就在所谓的昆仑岛上被奴婢商人调教好的,所以才会如此温顺,而且又会说汉语。就这样四个人,价值绝对不低。 琢磨片刻,他便笑道:“你们既然今后是我的人,姓氏便通通用一个李字,至于名字……”他指着四个人,一个个地分派了过去,“李沧、李海、李桑、李田。” 见四人仍有些茫然,他便加重了语气道:“这就是你们的名字,以后给我牢牢记住。以后若是出门,别人问你们的名字,千万别说什么黑一黑二的,明白吗?” 他这边分派完毕,那边总管便带着人抱着大堆衣物而来。很快,这些绝对不合身的衣服便穿在了四人的身上,有的太长,有的则是完全扣不拢,看上去分外古怪。贺兰烟在旁边看着觉得有趣,不禁笑得前仰后合。而四个昆仑奴套上了这么一些衣服,虽然举止很别扭,却都在那边憨厚地笑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要想升官比兔子窜得还快,那就得跟对人! 冯子房这些天的日子再次变得很难过。 之所以说再次,是因为自从有沛王李贤罩着之后,他这个长安令差不多是如鱼得水掣肘全无,就是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那些麻烦的事情都有李贤帮忙疏通路子,自然比以往他陪着小心应付那些朝廷大佬强。 然而,他如今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那就是立场问题。先头刘仁愿遇刺的事情是他和万年令吴琮一起去追查的,但是,那一次和刘仁愿接触的却是他。更要命的是,他除了给刘仁愿辨认了那些刺客的图形之外,还让刘仁愿知道,有人和海东刺客勾结,出卖了刘宅的地形图。 这原本是极其隐秘的勾当,是奉了李贤的命令,可不知道刘仁愿究竟和上官仪吐露了多少,现如今他竟然是被套进去了。上官仪不在京城,但刘祥道却在,他小小一个县令,若是真的直接卷入这政争的漩涡,到时候铁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这一天百般无奈的冯子房只得再次微服拜访了李宅。按照他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见到李绩,而他也压根没打算去拜见出了名不管政事的李绩,他只是看看能不能“凑巧”遇上李贤。也不知是李宅门上的人早得了吩咐还是怎的,他竟是顺顺利利进了这座不欢迎朝官的宅子。 遥遥看见演武场赫然变成了马球场,两帮人左冲右突甚是勇猛,他只得在人群中辨认自个要找的那个人,但左看右看,竟都是一色的少年,黄沙飞扬下竟是认不出几个。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众人全都是身穿单衫,但听叱喝震天,全都追逐着那颗鞠球,比赛激烈万分。 好容易捱到比赛结束。冯子房便看到两拨人取下了紫色和黄色的头巾,这才看清了人,心头顿时大震——除了沛王李贤及其四个伴读之外。还有李敬业地两个弟弟外加周晓等人,都是长安城一等一的贵冑子弟,平常最是惹事生非的一伙人。 感觉浑身出了一场大汗。畅快淋漓的李贤这时才看到冯子房,和李敬业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笑呵呵地走了过去,热络地叫道:“老冯,今儿个怎么有空扒了你那身官皮来找我?看你年纪轻轻,这身子骨却这么瘦弱,以后得空了不妨来和我打两场马球!” 冯子房闻言只得唯唯,见那帮马球少年一哄而散,李贤身边只余了李敬业。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这几天地难处一一讲了一遍,末了便用期冀的目光瞅着李贤。 瞧见冯子房那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李贤不觉莞尔,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汗。他这才漫不经心地道:“父皇母后嫌长安太过气闷,再加上关中年成不好。所以派了上官相公去洛阳筹备,大约又要巡幸洛阳,这一去大约没个几年不会回来。” 冯子房闻言顿时面如土色。要是帝后去了洛阳,他这个长安令就和寻常官员没什么两样,不但沾不到帝阙地光,反而更是倒霉。帝后东行,总得留下宰相在这里坐镇,看如今的光景多数是刘祥道,要真是那样,他非得被逼死不可! “殿下……” 李贤摆手止住了冯子房的求情,忽然眨眨眼睛笑道:“你地调令大约快下来了。” 调令?这咋回事? 饶是冯子房算得上消息灵通的人,此时此刻也不禁有些莫名其妙。自从御驾回长安之后,他这日子要多难过有多难过,成天就被杂七杂八的事情支使得团团转,申饬外加罚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的还会有调职的机会? “调的是洛阳令。” 乍听得这句话,冯子房的嘴巴张大得仿佛可以塞下好几个鸡蛋。长安令调洛阳令,以前有这样的前例么?长安是帝都,长安万年两令地品级乃是天底下县令当中最高的,洛阳虽号东都,毕竟仍是赶不上,他这一调岂不是降级了?一时间,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冯子房的反应正在李贤意料之中,事实上,换作其他人碰到冯子房这样的情形,大约也都不会感到好过。所以,他适时出口反问道:“原先的洛阳令王汉超如今已经升到了什么位置,你大约听说过吧?再说,朝廷已经在议,准备把洛阳令地品秩向上再挪一挪。” 原洛阳令王汉超……似乎如今已经是给事中了!那升官简直比兔子窜得还快! 狠狠腹谤了一句,他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丝笑容。虽然以他地身份还不怎么清楚王汉超和李贤有什么关系,但是对方既然说了出来,那就必定代表其中有猫腻,一定有猫腻!他甚至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去找刚刚升官的王汉 近乎,看看能否有什么收获。 “总而言之,老冯你记着一句话,我不会亏待了自己人,你只要信我就成了。” 信,他能不信么?冯子房一出李宅,便握了握拳向天空挥了挥。他对李义府没什么好感,但是,他对其他那些宰相同样没什么好感。当初他被李义府撵得鸡飞狗跳翻检长安城的时候,谁给他说过话出过主意?上官仪装病装得比谁都快,刘祥道还没上位……至于其他人他就更没法指望了。要不是李贤给他在御前报备,他恐怕这身子骨就埋在岭南了! 干,他娘地跟着谁干不是干!要想升官比兔子窜得还快,那就得跟对人! 眼瞅着冯子房没了影,李敬业便笑咪咪地对李贤道:“六郎,你这招使得可顺溜,人家是卸磨杀驴,你是卸磨卸驴,走到洛阳把冯子房带到洛阳,不消几年,这家伙就可以用了。话说回来,王汉超和韩全这次可是意外之喜啊,谁有他们升得快?” 是啊,就连他李贤自个也没想到王汉超韩全升得这么快。果然什么规矩成例都是空的,只要皇帝老子一高兴,你就是七品小官,也能硬生生地拔上去,就别说是所谓的干吏了! 李贤无意在大冬天难得的大太阳下头谈论朝中那些扫兴的话题,遂轻轻巧巧地把话题岔开了去:“你这些天频频出入老于那里,怎么,有没有如愿看到你那位未来的小娇妻?话说回来,老于究竟有几个孙女,怎么我每次见他打量王勃的样子,就好似要把孙女许配给他!” “哈哈哈哈!”李敬业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最后方才神秘兮兮地晃了晃手指头,“听说老于嫡出统共两个孙女,那个小的才不过七八岁,要出阁还早呢,你不必替那个王勃瞎操心。不过,要说上回我好容易想法子偷偷看了一眼,老于的大孙女还真是长得不赖,最重要的是性子好,嘿嘿!” 听李敬业这么说,李贤忽然笑嘻嘻地反问道:“性子好是一眼能看得出来的么?那位苏大小姐看上去娴静文雅,可是,她还不是照样把你两个宝贝弟弟教训得满地找牙?” “小苏那是例外!”虽说已经是定下了亲事的人,但李敬业依旧没法一时改口。见李贤在那里笑得促狭,他不禁狠狠一瞪眼道,“我是没机会了,但伯虎未必肯放手,你别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不会让他把小苏让给你的!” 这是什么话?瞠目结舌的李贤看着李敬业气呼呼地拂袖而去,不禁愣在那里,良久才疑惑地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他有说过要染指那个内冷外热的苏毓么?坏了,不会是苏定方临走时的那句玩笑话让别人都知道了吧! 含凉殿中,武后正在那里看着手中长长的名单,桌上还有一大堆卷轴。虽说李弘李贤距离大婚还有好几年的时间,但是,人选却得现在就慢慢选好观察。李贤也就罢了,但李弘乃是太子,这个太子妃的人选却必定得细细思量,毕竟,那就是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 她忽然皱了皱眉,旋即把手中的名单随手扔在桌案上。旁边的阿芊见武后脸色不好,心中不禁一阵奇怪。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在看这些各道绘上来的图形么,怎么忽然变了一个脸色?奇怪归奇怪,她却不敢上前劝阻,便站在那边冲各处侍立的宫人做了个手势。 良久,武后终于沉声唤道:“阿芊!” “奴婢在。”阿芊慌忙上前,见上头那双眸子神光有异,慌忙低下了头,“娘娘有何吩咐?” “蓬莱殿传来的消息可靠么?” “这……”骤听得这个问题,阿芊不禁犯了踌躇,最后只得含含糊糊地答道,“递出话的人必定是可靠的,只是这消息是真是假确实说不准。不过……”她才一停顿,忽地发现武后的目光紧紧锁定了自己,赶紧接了上去,“奴婢听说于志宁大人此前曾经召集了不少门生,所以那些人在此次的事情上全都噤口不言。” “算他识相,不枉我留着他在朝中那么多年!” 武后晒然一笑,又想起昔日的一念之差。长孙无忌那些人已经被连根拔起,于志宁虽然名为其党,但留在朝中正显宽大。况且,一个被吓怕的人,绝对翻不起多少风浪来。 她忽然想起李贤嬉皮笑脸的样子,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了一些。这个鬼头鬼脑的儿子这次倒是帮了不少忙,她算是没有白疼了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送礼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正月二十三是武后的四十岁生日。尽管朝中风波不断,的生日不可能不过,而且排场绝对不能寒酸了。要知道,如今逗留京城的除了新罗和吐蕃使节之外,之前为了贺正旦,还有来自吐火罗、康国、安国、波斯、疏勒、于阗、焉耆等等一大堆名字拗口到李贤几乎叫不出来的国家的使节也都在。 虽说很多朝臣在心里打着这样那样的主意,但礼物不可不送,还不能轻了。哪怕你再清廉,要是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一幅自己写的轻飘飘字画当作贺礼,那么对不起,明年这时候你大约就得在岭南遥祝皇后圣寿了。 头一次李治生日的时候献了一把“椅子”,外加训练出了一批宫女;接下来几次机巧无数;上官仪生日的时候和李弘合送了一尊冰雕……现如今又是过生日,竟是人人翘首等待李贤的礼物,甚至几个正在筹划事项的大佬们也不得不承认,等待李贤的礼物是一件比费心思筹划密谋更有意思的事。 李贤原本打算装神弄鬼炮制一个祥瑞出来,但仔细想想却仍是作罢。这种事情成本看似低廉,但却不得不打点上上下下,而且稍有不慎就会惹出一堆麻烦。因此,早在半年前他便开始预备,煞费苦心差点没江郎才尽,这才好容易想到了自己该送的东西。 照样的麟德殿大宴,不同的是今日最最引人注目的是武后。按照以前的规矩,皇后生日自然得是命妇道贺,然而,李治连朝政都可以丢给自己的妻子,平日筵席更是从来都是武后相伴。四十大寿这样的大喜自然不会委屈妻子呆在内宫受贺。 于是,御太极殿受礼之后,帝后和浩浩荡荡地群臣便移师麟德殿继续开筵。筵席一开,觥筹交错间但见珠光宝气贺声不断。同时夹杂着唇枪舌剑,端的是一幅热闹与危机并存的大好景象。端坐主位的武后笑意盈盈,深青色地钿钗襢衣佐以同色帔帛。别显高贵典雅。 而在李贤的授意下,教坊司精心演练的舞蹈愣是被推到了后头,而是由哈蜜儿领着一群西域舞姬献上了一幕舞剧。演地却是一曲弯刀舞。数十个舞姬个个身着窄袖胡服,手持弯刀时而急旋时而骤停,寒光闪闪的弯刀不时展现出一道道优美弧度。在这极具异域风情的艳舞之中,大多数宾客都在那边频频交换眼色,面上皆是微笑。 大唐地剑器舞自然不比这些西域舞差,但齐集这么多人来表演弯刀舞确实难得,不过是图一个新鲜而已。因此,武后一面看一面笑着向三个儿子投去了赞赏的一眼。而此时此刻。李显却不满意地拉了一下李贤的袖子,低声问道:“六哥,你送的那份礼不会这么区区一场舞就算完了吧?” “这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你六哥是为了让哈蜜儿在父皇母后面前露一下脸!”李弘抢在李贤前头答了一句,面上尽是了然的笑容。“六弟,我没说错吧!” 李贤满脸无趣地耸了耸肩。却并没有出口反驳。看老爹老妈的态度,基本上哈蜜儿这一关算是过了,如此一来。以后他哪怕是真的要把人弄进门,大约也不会引来什么闲话。 他不露痕迹地望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噶尔钦陵,见其看得聚精会神,面上丝毫不见其它表情,遂收回了目光。而此时,只听场中乐声极变,众舞姬忽然抛下了手中地弯刀,各自取出了腰中早就备好的折扇,如同叠罗汉一般叠在了一起,然后唰地齐齐展开了那手中折扇,竟是统共七个字。 “祝皇后青春永驻!” 咳—— 这下就是武后再能忍,也不禁一下子呛得连连咳嗽,然后嗔怒地瞪了儿子一眼。旁边而李治更是为之哈哈大笑,好容易止住笑声,他便对着李贤大摇其头:“人家都是说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讨巧,偏生你如此精怪,也不看看这是麟德殿大宴,仔细大家笑话!” 李贤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对着众人团团行礼,这才不慌不忙地道:“这寿数长不若青春在,在儿臣和五哥七弟心目中,母后自然是青春永驻更好!这一曲歌舞已毕,儿臣还有礼物献上!”他一面说一面上前拿出了一个匣子,内侍接过转手献上,而李治武后一起好奇地打开之后,却被里头的物事弄得大吃一惊。 非金非玉,非宝非贵,竟是平平常常的四把梳子。 李贤却不理会众人或诧异或古怪的目光,很是坦然地解释道:“这第一把是黄杨木梳,世重黄杨,以其无火,其木紧腻,清热利湿解毒;第二把是牛角梳,清炎凉血,镇痛止痒,去垢而不沾,解痒而不痛;第三把是绿檀木梳,相传百毒不侵, 朽,其香沁神安脑;最后一把是桃木梳,袪邪避凶,一应奸邪尽皆退避!” 他一面说一面深深弯腰拜下:“头乃诸阳之首,医者早就有梳头百余下,熟寝至天明地说法。儿臣知母后最近身子不爽,特意亲自造图,制成了这四把梳子,本当镶金嵌玉求其名贵,但母后本是最求节俭之人,所以儿臣斗胆,便以此原物献上。” 区区四把梳子竟然多出了这么一堆名目!即使众臣中间就有博览群书知识渊博的,但面对李贤地巧舌如簧依旧不禁看呆了眼,更不用说那帮武将了。而李弘和李显在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同时朝自己的兄弟投去了羡慕的一睹。 原来,送礼不但是礼物轻重,这名头也如此重要!怪不得先前他们从李贤那里得到那样地暗示,敢情是这个缘故。 对于李贤这样头头是道的解释,李治不觉哑然失笑,而武后令阿芊收好礼物之后,却是喜笑颜开。她最近常常失眠,就是服用药物也不见多大效用,并不奢望这区区四把梳子能够起到怎样的大作用。最最重要的是儿子的一片心意,能够知道她这个当娘的如今睡不好而送上这些,无疑极为称心。 李弘送的是一只玉枕和一柄白犀,李显送的则是一盆名贵兰花,全都是紧扣清新怡神四个字。见到这一幕,不少人便开始暗地捶胸顿足,早知如此,何必费心去置办那些昂贵却无用的礼物?这送上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干脆以后送礼就都去沛王李贤那里打听一下,最多送上一点人情,横竖这位皇子送什么都讨帝后喜欢!不少人琢磨了历年的经过之后,打定了这么一个主意。 正在晚宴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忽然有内侍飞奔进来报说,巂州长流人李义府有礼物敬献皇后。此话一出,满堂皆静,就连李贤也感到心头咯噔一下,立马抬头去看武后的脸色。而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尽管四壁灯火辉煌,但武后那张脸已经几乎阴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显而易见,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就连武后本人也没有料到。 那么,这是李义府自己想回朝想疯了,还是干脆有人撺掇他干的? “呈上来吧!” 李治的脸上无喜无怒,就连声音仿佛也不带丝毫感情。而那报讯的小内侍闻听此话,慌忙退下,不多时便捧上了一个用锦帕盖住的盘子。 武后见状皱了皱眉,旋即喝道:“把帕子揭开!” 众目睽睽之下,那锦帕一去,就露出了盘子上的一样东西。见着此物,大多数人或鄙夷或冷笑,个个心中都有算盘。盘子里不是别的,正是一支稻穗,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所谓的嘉禾祥瑞。 李贤一见东西便知要糟,这玩意若是往日李义府还在当宰相的时候献上,自然只会讨好不会倒霉,但问题是,眼下李义府除了导火索什么都不是!是嘉禾还是谷,都是别人说了算。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看李治的态度——是因为群臣弹劾的缘故彻底厌弃了李义府,还是因为当初自己任用的缘故,还不准备置这位昔日重臣于死地。 “义府有心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李治便把这件献礼的事情了结了。然而,原本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寿筵不知不觉多了几分阴霾,之后的寿礼虽然也有心思精巧的,却再难博帝后真心一粲。旁边的皇子三兄弟中,除了李显还在那里没心没肺地起哄闹腾,李贤和李弘几乎一直在用眼神交流,恨不得晚宴立刻结束。 好容易捱到曲终人散的时刻,李贤便讨了送行的差事,把几位重臣送出了麟德殿。刘祥道这个煞星一离开视线,他便一把拉住想要滑脚的许敬宗的袖子,沉声问道:“许相公,李义府送礼的事情你事先可知道?” “我又不是神仙!”许敬宗很是不满地一瞪眼睛,脸上的肥肉很是抖动了两下,最后才没好气地道,“我如果知道这件事,必定会阻止义府如此愚行。看今天的情形,他似乎还不知道朝中为了他的事情已经闹成了怎样的光景。奇怪了,难道他就这么消息闭塞?” 李贤却不禁叹息了一声:消息闭塞……只怕是有人故意让李义府消息闭塞的。沧海桑田,李义府大约没想到,这种情形会落到他自个身上吧? ps:希望四川灾区的兄弟姐妹们都能够平安,这两天看电视看得揪心,听报道听得眼泪都出来了……这边献血的人多到血库容量饱和,只能捐款支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赏梅赏雪赏美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义府的“嘉禾祥瑞”送上的次日,便有御史数人连同慨激昂地上书声称:长流人李义府假造祥瑞欺君罔上罪在不赦,乞按律严加处置。如是一通奏折上去,顿时又掀起了另一通铺天盖地的弹劾风潮,有道是无人雪中送炭,有人雪上加霜。 就在这个当口,内宫忽地传来讯息——李治风疾发作,朝政大事,但由皇后佐太子处置!谁都知道武后如今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这所谓的皇后佐太子,便和单单的太子监国没什么两样,而太子李弘恰恰是和李义府不对盘的。于是乎,所有人都认为,李治这是借太子当由头措置,李义府此番绝无幸理。 然而,平常耳根最软的太子李弘这一回却让东宫属官大跌眼镜——如果他们有眼镜的话——因为,李弘以国家尚有大事,无需在一个长流人身上缠夹不清的名头,申斥了好些不依不饶的官员。本该承担辅佐之职的武后却在含凉殿中独自安胎,似乎压根没有出来指手画脚的打算。 对于那些气势汹汹的朝臣而言,这就犹如使尽全身力气,却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胸闷得简直要吐血。直到这时,刘祥道才暗自后悔,不该让上官仪这个对太子影响最大的太子太傅去了洛阳。毕竟,他这个宰相虽说是太子宾客,影响力却极其有限。 始料不及的是那些大臣,却不包括李贤。武后生日一过,他别提有多悠闲了。今天这位国公请他喝酒,明天那位大将军邀他看歌舞,后天又是什么文人雅士邀他吟诗作对……总而言之。仿佛那纷纷乱乱的杂事对他压根没有影响似的,就连出入东宫的时间也少了,不虞有人注意到他这个沛王在中间搞了什么名堂。 袁天罡见了李贤一次之后,便离开了清都观不知所踪。李贤也没指望能够留住这位出了名神通广大的人物。但却惦记上了清都观地梅花。因此,在百官上窜下跳的当口,他却悠悠然来到了至德观。 “赏梅?昨儿个晚上刚刚下了雪。可不正是赏梅好时节!” 贺兰烟闻言自然乐意,而这一日正好都在至德观中的李焱娘等人则一个劲地撺掇着屈突申若,说是大家一起去凑个热闹。磨不过众女。李贤干脆命人去清都观知会了一声,省得那位观主看到这么一堆人惊掉下巴。 彼时天寒地冻,天空中犹落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李贤却不管天冷,仍旧一如既往地选择了骑马。他原本想劝众女坐马车去,孰料一群大大小小地女人都是骑马而来,自不肯坐气闷的马车。眼看劝不动,他也就索性耸耸肩随她们去了。 众女的坐骑原本都是千里挑一地神骏。而屈突申若和贺兰烟更是牵出了当日李贤所赠的高头大马,黑马上的屈突申若身穿火红披风,白马上地贺兰烟系着一袭鹅黄披风,在这灰蒙蒙的天气中别显亮丽,惹来了李焱娘和殷秀宁等人的阵阵笑声。 清都观中早已准备停当。观主罗守仁特意派人开了那个梅园把众人迎了进去,原本要亲自相陪。李贤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他立刻逃也似地找了个借口避开,就连一应侍应的道童也统统没了影子。见这光景。李焱娘虽说本就不打算让这些人站在旁边扫兴,也不禁大为奇怪,当下便笑看了李贤一眼。 “六郎,人说你巧舌如簧,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李贤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笑嘻嘻地看着小丫头在那边摆弄炭炉茶壶,心中却想到。倘若李焱娘知道他刻意加重了这帮娘子军的昔日“凶名”,这才吓跑了观主等人,只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得意了。 梅林中之中正好有一个草亭,虽说四面透风,却是一个挡雪的地。李贤自幼习武并不怕冷,而众女也没有一个是娇娇怯怯的主,个个都脱了披风,单穿着锦祅长裙谈笑风生,竟是有几分春日风情。小丫头呆在炭炉边上正在那里忙着煎茶,更是脸色通红,额头上甚至还有点滴汗迹。 “六郎真是好惬意,看人家贺兰在那边忙的!”殷秀宁在李贤肩头轻轻一拍,旋即促狭地笑道,“如今别人那么紧张地时候,你这个皇子却天天在我们这脂粉堆中混着,就不怕别人取笑么?” 小姑奶奶,分明是你们要搅和我的二人世界好不好?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见四周都是红艳艳的梅花,这里却是孤零零的一个草亭,和他自己的境遇异常相像,当下立时灵机一动。 “梅花林中梅花亭,万红丛中一点绿。那些大佬们若是知道我如今地惬意悠闲,只怕是羡慕还来不及,如果还有取笑的人,那肯定是羡慕我地艳福不浅!” 前头两句歪诗不觉让众女都愣住了,细细一想却还 几分贴切——这李贤一个大男人呆在她们这一大群女实是和绿的草亭夹在红的梅林中一个道理,可不是万红丛中一点绿?以往只有她们这帮娘子军打趣别人,从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地感取笑她们,因此,屈突申若忽然第一个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六郎替我报了一箭之仇,上回她们拿着你送给我的诗作由头,取笑了我好一阵,这次活该她们这万红当陪衬!” 她这话一起,少不得招来众人一顿笑骂,而李贤便趁机笑眯眯地去给小丫头帮手。但凡富贵人家,没有人不学一两手茶道的,李贤虽说不拘小节,但学习这种礼节的时候却不敢马虎。这年头世家大族论风度论休养,要是他连这一手也不会,就算是皇子也免不了给人笑话。 只可惜一帮女人虽说都是出身大家,却对于饮茶这种风雅差事并不热衷,炭炉只烧了一回水就用来烫酒,而这一回掌握火候的就换了屈突申若,小丫头则趁势缩在李贤身边说悄悄话。 光是饮酒自然无趣,几杯下肚,屈突申若瞥了那边一对璧人一眼,忽然建议道:“这赏梅赏雪没个由头未免无趣,不如大家喝酒行酒令如何?” “那还不如划拳呢!” 殷秀宁当即反对,而其他人立时笑骂她市井,这行酒令便定了下来。李焱娘又提出这里有李贤一个大才子,作诗未免无趣,若是轮到,便说一句四七格的吉祥话,如是就连殷秀宁也喜笑颜开地答应了。李贤自忖几句歪诗足矣,刚刚点头,屈突申若冷不丁又加上了一句。 “今儿个统共这么几个人,轮到谁行酒令的时候,便自饮一杯。倘若做不出,便自饮三杯,然后指定别人代作,代作者同样自饮三杯,如何?” 还不等李贤反对,众人便纷纷答应,他顿时心中叫苦。可以想见,一旦谁做不出来,必定都是让他代替,这么下去他不知道得喝多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见屈突申若取了骰子出来,他干脆便第一个抢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就由我先开始吧。” 他随手掷出了一个三点,合上盖子看了一眼众人,这才笑眯眯地吟道:“围炉拥裘,赏梅赏雪赏美人。”言罢他立刻自饮一杯,眨了眨眼睛便坐了下来。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好半晌,屈突申若才哑然失笑道:“快看下一个是谁,没来由让六郎捉弄了我们一番,若是不找回场子怎么行?” 众女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嚷嚷一定要报仇,接下来一看那骰子,再一点人头,竟是轮到秦无熙。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气鼓鼓地站了起来,瞪了李贤老半晌,忽然扑哧一笑道:“偷鸡摸狗,捉贼捉赃……捉奸情!” 话音刚落,众女顿时哄堂大笑,秦无熙本人自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李焱娘一个劲地用手在桌子上怦怦直拍,屈突申若一口酒喷在了炭炉上,引来火星滋滋作响,殷秀宁则最是夸张,连人带胡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被当作靶子的小丫头脸色红得像柿子似的,死命把李贤一推,干脆气鼓鼓地坐到了屈突申若旁边。 李贤摸了摸鼻子,没好气地瞪了那边得意洋洋的秦无熙一眼——至于么,他不过是小小打趣一句,这一位居然连捉奸情都捣鼓了出来,出洋相也没这么让他出的吧! 好在秦无熙出了一口大气,李焱娘等人便无心再拿他取笑——就算不看他的面子,至少也得看小丫头的面子,不能让人太难堪了。因此接下来几轮不过是应景的吉祥话,李贤又代作了两句喝了好一堆。终于,当小丫头一下子掷出一个一的时候,终于轮到了一直笑眼旁观的屈突申若。 这一天的屈突申若头戴金冠,身上穿着一身蓝色阴阳鱼道袍,这原本是极其庄重的打扮,偏生她穿着就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慵懒媚态。轻轻转了转手中酒杯,她忽然高声吟道:“星沉月起,看天看地看乾坤!” 言罢她举杯一饮而尽,此时,座上方才响起了漫天喝彩声。李贤见这位大姊头面色露出一种醉态的微红,暗自称奇的同时更有些纳闷——按理说屈突申若并未喝什么酒,怎么会有些醉醺醺的?好在朝廷如今并不因言治罪,此等狂语若是放在后世,只怕是早就化作齑粉了。 ps:看电视里头的那些照片和镜头,眼泪哗啦哗啦的……身处安全之地的我们,除了支援灾区钱款,为他们送去祝福之外,帮不上其他的忙。中国人这一次在抗灾中齐心协力的表现,让大家看到了我们炎黄子孙的脊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捉贼捉赃捉奸情 虽说寒风一阵接一阵地呼啸而过,枝头红梅却依旧绽放执地霸占在枝头不肯落地。地上厚厚的积雪中但可见一只只脚印,雪地红梅,冷风瑟瑟中流露出无限生机。 草亭中的众人好几圈酒令行下来,大多添了几分醉意,大多到院子中的几间客房中睡觉醒酒去了。小丫头原本打算强撑着,到最后李贤见她面颊酡红,便亲自送了她去房中安歇,转回来一看,草亭中原本还在的李焱娘也不见了,只剩了屈突申若一个人。 “贺兰睡了么?” 屈突申若亲自给李贤斟满了一杯,见他点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我差点忘了问你,上回程老爷子给你的见面礼,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李贤顿时很有些脸色不自然,赶紧仰头喝了一杯掩饰面上尴尬。一放下杯子,见屈突申若笑得诡异,他只得干咳一声反问道:“申若姐你既然这么问,想必是收到了好东西,何妨给我看看?” 屈突申若却比李贤大方,笑吟吟地从腰中取出一个银质香球,径直递了过去。看李贤在那里翻来覆去看不出奥妙,她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你是个在这上头不上心的,要说京城的王公大臣,哪家在熏香上头没个独门秘方,哪种香哪种作用,却是个不相同。程老爷子送了我几道秘方,你可能辨别得出来?” 李贤虽说记性好涉猎极多,但也只限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一向固执地认为男子熏香就是臭美,所以每次都不许阿萝在浆洗干净的衣服上熏什么香料,更不用说对这东西有什么研究了。正因为如此,他的鼻子方才对香料极其敏感。上次屈突仲翔失踪那回,也就是他发现了墙角隐约遗留的香气。 此时此刻,他听说老程居然送给大姊头一道制香秘方,不禁差点没惊掉下巴。程咬金是武人。大姊头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地,怎么会捣腾这劳什子玩意?长安城中赛香会虽多,但他李六郎却是出了名的从来不去。他能品鉴什么香料好坏? 把玩了一番那个银质香球,他轻轻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却只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似乎带点苿莉花香,又似乎有一种梅花香气,很是幽雅怡人,倒是和他所知的那些熏香不同。他刚想出口称赞,忽然觉得脑际一阵眩晕,竟是很有一种昏昏欲睡地感觉。还没等他想清楚这是为什么,就这么直挺挺地一头栽倒了。 “六郎,六郎?” 屈突申若见李贤人一倒。立时愣住了,上去推了两下,见其依旧动也不动,她便知道这不是对方装假蒙骗。她从李贤手中取过那香球,反反复复看了两三遍。又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发觉自己没有半点其他反应。不禁有些茫然。 这分明是程咬金所赠香方中最为淡雅的一道方子,怎么会好端端地把人放倒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左顾右盼,这才想起道童都被李贤遣走了。而自己这些人地随从则安置在院外,若是此时出去叫来未免怪异。见李贤面色微红,似乎更像是酒醉,她这才稍稍心定。 都是程咬金那个老家伙做的好事,说什么女儿家除了舞刀弄枪,至少也得会制香。如今她倒是把最难的那道方子做成了,结果那家伙根本不懂,非但如此还一头倒了! 见寒风日紧,她自是不好把李贤一个人丢在这草亭之中,遂干脆上去把人架了起来,这才发觉李贤虽没有她高,看上去也不甚健壮,分量却着实重得很。好容易把人挪到了最后一间空屋,她便把人往床上一扔,自个则抓起旁边地茶壶痛痛快快喝了一气冷茶,旋即抬手擦掉了额上的汗。 “这个惫懒的家伙,真是重得像头猪似的!” 心里转过了这个念头,屈突申若不禁又取出那银质香球琢磨了好一通,可反反复复嗅了几遍,非但任事没有,反而还觉得酒意为之一解。这时候,就是她再多疑,也不好怪到程咬金身上,遂重新把东西系在了自个的腰间,起身向外头走去。 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一排另四间屋子竟是全都落了门闩,无论她如何推都纹丝不动。当然,若是她一脚踹去,就是再结实的门也禁不起两下踹的,但那着实动静太大。没奈何之下,她又不想在外头吹冷风,只得无可奈何地回到了那间屋子。 外头寒风呼啸,榻上地李贤睡得正好,那呼噜声甚至和门外的风声彼此呼应,颇有些节奏的味道。只不过,刚刚屈突申若把他扔下的时候动作不太巧,他一个人把整张床霸占得严严实实,就连一个角落也没留下。无巧不巧的是,这房间 么一张床。 李贤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舒坦,比以往按摩过睡下了更舒服。在榻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他一骨碌爬起来就感觉状况不对。 这里似乎不是武德殿啊? 懵懵懂懂了一阵子,他猛地看到那边椅子上一个人正在打盹,顿时一个激灵醒悟了过来。是了,他今天和屈突申若贺兰烟等人出外赏雪赏梅,这应当是在清都观,可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忽然睡在这里?绞尽脑汁思量许久,他这才隐约想到自个之前闻了闻屈突申若那个香球,除此之外,也就是多喝了几杯这种平常事而已。 难道那个香球有古怪?这个念头才起来,就被他立刻驱赶了出去。笑话,要是有事,屈突申若一开始就挂在身上,岂不是早就晕了。想到这里,他立刻下了床,果然,在椅子上打盹地不是别人,正是大姊头,而这一体悟顿时让他满头大汗。 男女同居一室,只听说过有男的当柳下惠让女地睡床,没见过有女的蜷缩在椅子上凑合的,这要是传扬出去,就算他喝醉了,他李贤还要做人不要? 他上前轻轻推了两下,见屈突申若依旧睡得死死地,那呼吸极为平稳。大约是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秀颜显得分外娇艳,几丝乱发散落在额间耳畔,别添几分妩媚。看了片刻,他赶紧回避了目光,略一思忖便小心翼翼地把人打横抱起,见怀中佳人一动不动,他这才放下了心思。这要是大姊头发飙起来,那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拉开榻上的被子把人安放好,他忽然想起了自个两次醉卧人家家里的情景,一次是在屈突仲翔房间里,一次干脆就是在佳人闺室,似乎还占了一些便宜。想着想着,他不觉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不管怎么说,从已知的情况看,做出这种事情还活着的人,他是第一个。尚未直起腰,他的目光忽然有些移不开了。 肤如凝雪青丝如瀑,香肩半裸酥胸微露,倘若换作是一个尚未人道的雏,自然是可以不为所动,但是这并不包括已经和小丫头以及月芜月芙姊妹有过数次肌肤之亲的他。况且,他从来就没有自诩为正人君子。 遥想当日醒来看到佳人躺在身侧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没把人直接推倒,那是因为有这个色心没这个色胆,还是因为交往太浅不知其人心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仿佛是这句诗经中被无数人引用过的诗句赋予了他十分勇气,又仿佛是小腹那边窜升的欲望盖过了理智,他鬼使神差地拖鞋上了榻,往日那一幕幕情景犹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过。屈突申若对他原本就不是无情的,否则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他。而他自个其实也并非畏之如虎,只是两个人都对那种相处的方式很有默契而已。 轻轻地伸手拨开那缕乱发,他终于认准那抹嫣红重重吻了下去,起初还是浅尝辄止,但随着那道关防大开,他自然是顺势长驱直入,刹那间,他分明看到底下的那双秀眸赫然睁得老大,其中正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却绝对没有抗拒之意。 “申若!”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仿佛洪钟一般,一刹那让李贤清醒了过来,只听声音,他便能辨出是李焱娘。虽说显然是在门外,但是这个时候放任不管,难保人家会不会直接闯进来。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便只听外头大门砰地一声响,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和屈突申若两个人同时跃了起来,那样子压根是谁都没有醉态。只不过,他们动作再快也比不上外头人的目光快,仅仅是一瞬间,李焱娘和殷秀宁就把里头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两个人从同一张床上跳下来的情景。 衣衫凌乱,面色酡红,目光闪烁……这就是李焱娘和殷秀宁看到的情形。原只是准备和里头的屈突申若和李贤开个玩笑,但现在看来,这个玩笑似乎开得有点大,搅和了人家兴致不说,只怕还会引起更多麻烦。因此,李焱娘没等那边的一男一女开口便立刻拉上殷秀宁往外走,嘴里还说道:“外头的事情交给我和秀宁,你们放心好了!” 放心,都被闯了一回,这还怎么放心?眼见大门再一次被关了个严严实实,李贤不禁转头去看旁边的大姊头,见她亦在那里狠狠地瞪着自己,他忽然觉得大为快意,忽然嘿嘿笑了一声:“申若姐,刚才的滋味如何?” 刹那间,屈突申若的面色由红至青转白,最后又恢复了那种娇艳的红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母子交换心腹 又要巡幸洛阳了! 李治不喜欢长安是出了名的,因为长安太极宫存有太多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印记;而武后同样不喜欢长安,尽管她就是在这里登上至高的后位。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因素,因此,御驾返回长安还不过一年,就又要再次回洛阳。 这对于长安百姓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随着天子的离开,大批达官显贵也要离开,这就意味着东西两市的生意要比平常至少差两成,而百姓更在怀疑是否关中又缺粮了。而这一次,甚至对武后来说,离开长安前往洛阳也不是那么愉快的。 虽说御驾起行至少也是两三个月后的事,但因为武后有孕在身,即便是生下了孩子,加上坐月子和杂七杂八的事,至少也得落后李治几个月才能去往洛阳。这几个月时间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保证。唯一让武后欣慰的是,太子此番暂时留守长安监国,她还能发挥一下影响力。 而李贤最近很忙。他忙着和贺兰周核对新产业的投资回报,比如说房地产和金融业。他在洛阳买下了好几个里坊地段最好的房子,如今御驾这么一去,转手至少是几倍的利;至于金融业,因为铜钱运输不便,贺兰周这老头便顺势推出了小规模飞票业务;如是种种,几乎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另一件更让他忙碌的事则是左右逢源。这一去洛阳,大姊头小丫头都得跟去,而对于之前清都观的那场暧昧官司,虽然李焱娘和殷秀宁极力遮掩,有心人却依旧能够看出端倪。更不用说初试鱼水之欢,对男女之事最最敏感的小丫头了。 正因为如此,他除了给帝后问安之外,几乎整个白天不见人影。就连晚上也常常是披星戴月地回宫。纵使是武后,也是三番两次逮人逮不着,更不用说李弘李显兄弟了。他们压根连李贤的影子也很少摸着。 这一日,照样是星星月亮挂满深蓝天幕的时候,李贤方才拖着疲倦地身躯回到了武德殿。几乎是一进大门,他便扒掉了外头那身沉甸甸的皮祅,正想直接冲去浴室好好泡一泡,却被阿萝一手拦住了。而这位伶牙俐齿的女官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李贤满腔怒气都压了下去。 “殿下,皇后娘娘已经在里头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他老妈可是如今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居然亲移尊步从含凉殿大老远地跑到武德殿来了?一个时辰……阿弥陀佛,就是等了半个时辰都是大罪过。别说是一个时辰! 他满身燥汗一下子全都收了进去,几乎想都没想便立刻冲进了寝殿。见武后正倚着他那张特质地红木长沙发正在打盹,他赶紧上前几步,端着笑脸唤道:“母后?” 武后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立时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天天没早没晚地在外头胡混!我还以为于志宁能看住你,现在看来。就是换天王老子来,你还是这个惫懒的性子!成天在我那里晃一晃就没影了,还得让我亲自到这里来等着逮人是不是?” 耳听那一声急似一声地训斥。李贤仿佛知错似的低着头,心里默念着数字。果然,才数到三十,武后的训斥便嘎然而止。这时,他方才赔笑道:“母后,儿臣早就把于师傅布置下来地功课交了,就是师傅那里也照样天天去练武艺,并不敢耽误。” 武后怀疑地挑了挑眉,见旁边的阿萝捧上了窗课本子,她随便一翻方才信了,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人家当皇子的是需要伴读顶缸,她倒是养了个好儿子,自个合格出去溜达了,反而是四个伴读在宫里读书读得昏天黑地。莞尔一笑之后,她便渐渐认可了李贤之前的那个提议。不管怎么说,在文章上头,找神童王勃当伴读,总归比李敬业那几个强。 李贤见武后露出了笑容,更明白今天这一关照旧顺顺当当地过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顺带也往老妈身上瞅了两眼。因为小腹渐隆,如今武后的袍服都是特制的,质地更是取用最好的绢纱锦帛,但仍然是极尽富丽。只不过衣服马虎不得,这发髻便不像往日那样簪金戴玉沉甸甸地,而只是随便梳了一个慵妆髻,上头斜插着一支珍珠簪子。 “阿芊,阿萝,你们先带人下去!” 听得武后的吩咐,侍立在两旁的阿芊和阿萝对视一眼,各自带着自己这边的宫人默默退下。而随着殿门一关,李贤便知道自个的老妈必定有大事吩咐,慌忙凛凛然作洗耳恭听状。谁知这样子还没装齐全,武后便示意他上来坐在旁边。 “你五哥留下来监国 弟没法指望他派大用场,所以,此去洛阳,你就得多了……应该是说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倍加注意。” 武后言简意赅地交待了一句,并没有抱怨自己不能随行。这是早就定下来地,而她在骊山泡温泉的时候怀上了胎儿,这才是夫妻俩全都没有料到地事。毕竟,李治和武后全都老大不小了。 “我知道了。”李贤答应得异常干脆,刘祥道固然是坐镇长安,但洛阳还有个上官仪呢。比起刘祥道,上官仪在朝臣中间更有人气更有威望,而且更得他老爹李治的信任。而且没有李弘随行,他就没法知道老上官的意图,看来,情报战果然还是头等重要地。 “虽说等到春暖花开才会起行,但我还是先知会你一声,这一次我把阿芊交给你,你把阿萝留下!” 李贤这时不免万分惊愕,脱口叫了一声:“母后!” “没有一个人帮着,你怎么掌控洛阳皇宫中的情形?阿萝固然是可靠的,但这种事情她不在行,也没有门路,阿芊跟了我这么多年,人人都知道她是我的人,有她跟着你,皇宫上下的那些人应该知道这份量,你明白么?” 灯光之下,武后的脸一下子绷紧了,那目光端的是犀利如刀,仿佛挡在面前的所有物事都会撕得粉碎。而李贤在大惊过后,终于体会了老妈这一决定的意义,心中的激动就别提了——这么说来,他老妈转手送了他一个情报处长? 李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七个字:“母后放心,我明白!”他能不明白么?他当然不是存着趁火打劫自个老妈的念头,但是,假公济私一下子总归还是可以的。有了一个强大的情报班子,至少在皇宫之中,他这耳目绝对比谁都要灵光。 “三兄弟里头,大概也就只有你能够明白这些!”武后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转而在李贤的额头上弹了一记,“如果我没猜错,倘若不是你,你五哥也不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把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晾在一边吧?说话比我这个娘亲还有效,真不知道究竟他是哥哥,还是你是哥哥!” 面对这种夸奖,李贤自然是心中欣然接受,面上谦逊连连。紧跟着武后又开始交待一应细节,果真是事无巨细无所不包,显然,之后为了表示好好安胎的愿望,武后准备窝在含凉殿不出来了。同时,这也是消解百官疑虑的最好办法。 母子俩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李贤方才唤来了阿芊和一干宫人,亲自把武后送上了步辇,又在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浑身臭汗,立刻拔脚去浴室洗澡。然而,仿佛是老天注定这一夜不可安宁似的,他还没泡舒服,阿萝便忽然进来报说,蓬莱殿王福顺和东宫葛楠来了,她把两人分别安置在了两边偏殿内,没让人碰头。 所谓的东宫葛楠不过是个李弘面前还算得脸的小内侍,李贤并不在意,而王福顺却不同。当下他三下五除二擦干了身子换上了衣服,立马出了浴室,只花了区区一炷香功夫便打发了葛楠——这家伙不过是替李弘送了一本书给他,没什么大事,自然不值得他花大功夫。 而当他跨进另一个偏殿的时候,却赫然看见王福顺在那里急得如同热锅似的蚂蚁。他深知这一位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等闲麻烦绝对不会这般模样,见此情景便慢悠悠地上前问道:“王福顺,什么事这么晚跑来找我?” “啊,是陛下让小人赐殿下十部御制新书!”王福顺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一指旁边堆得老高的卷轴,他瞅见四下里无人,一个箭步便窜了上去,口风立刻为之一转,“陛下今晚歇在徐婕妤的朱镜殿,听陛下许诺,似乎此番洛阳随行有徐婕妤一份!” 这是个毫不令人惊讶的消息。早在上回遇到徐婕妤的时候,李贤就不得不认可,论魅力,宫中除了自个那位彪悍的老妈之外,还没有人能够及得上这位徐婕妤。如今他老妈有孕不能随行,难道还要他那位老爹一个人独守空房当单身汉? “徐婕妤今儿个还向陛下提起,说是自己的侄女如何才高八斗年轻貌美,比之她的姐姐,太宗皇帝的徐贤妃丝毫不逊色,似乎陛下深为心动。” 倘若说前一个消息在李贤意料之中,那么,这个消息就着实有些惊人了。临到最后,李贤不得不苦笑着下了结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果然连皇帝老子也不例外!(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居然是狄仁杰! 春季万物复苏,秋季五谷丰登,对于炎热的夏季和酷寒说,这两个季节自然是最最惬意的。如今已是三月末,天气早已没了凉意,枝头上的嫩芽儿争先恐后地一个个冒头,各色不知名的野花不要命地往外疯长,甚至在严丝合缝的青石路面上,也有一丝丝绿油油的气息渐渐破土而出。 万物复苏的同时,猫狗马驴,形形色色的动物也都开始发春了,不安地嘶吼着,刨着蹄子,四下里乱窜着,寻找自己临时的伴侣。至于万物之灵的人们,犯了春困没精神的固然是一拨,趁着大好春光到处游玩拈花惹草的又是一拨,仿佛是不趁着这春光大好的时候四处玩够了,将来就没有机会再享乐似的。 是了,这时节的长安城,弥漫的最大风潮便只有两个字——享乐! 帝王在享乐,所以可以抛下繁重的国务,自得其乐地拥美而居,来一个病遁;皇后在享乐,挺着大肚子坐在含凉殿看太液池春风阵阵波光粼粼,不管外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元老宰相在享乐,许敬宗和李绩日日在家里悠闲地翘足而坐,喝上几盅老酒享受着春日的明媚阳光;学子在享乐,科举已经过去了,不管成绩如何,怎能不去踏春出游? 李贤也很想去享乐,要知道,他这个最会偷懒的人已经足足小半个月没休息了——因为于志宁一下子加大了授课量,与此同时,李绩忽然也加入了疯狂的行列,竟是命家将把他操练得死去活来。 老于好歹还是亲身上阵给他讲课,这也就罢了。而李绩这位便宜师傅却是在演武场边上支起巨大的遮阳伞,在下头一边品尝醇美的葡萄酒,一边在那里指点家将和他过招。半个月下来,他这个冬天好容易养出的几分厚膘愣是被全部减了下去。原本有些倦怠地眼神也变得杀气腾腾。 他并非不喜欢习武,这么多年来,因为李绩这个师傅的督促。练武仿佛已经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早上起来要不能练上一个半时辰,那他就会浑身不舒服。但是,这绝不意味着,天天被人用真刀真枪的方式杀得屁滚尿流是一种很好地体验。 李绩的家将都是昔日战场上的佼佼者,最老地那个甚至还在瓦岗混过一阵子,剩下的那些个也是个个彪悍。按照李贤的本事,他可以在一个家将地狂攻下支持两百招不败,只比程伯虎和薛丁山的成绩差一点点,可是。如果一下子上三个呢? 一声尖厉的兵刃交击声之后,李贤的长剑终于脱手飞出,斜斜地插在演武场的泥地上,而距离李贤的脖子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则是一截亮晃晃的枪尖。而在他一左一右,则是一个使长刀地汉子和一个使双鞭的年轻人。 使枪的是号称家将第一高手的李节。那一杆亮银长枪出神入化,此时此刻,见李贤已然满头大汗。喘息声更是粗重,便瞥了瞥那边遮阳伞下的李绩,低声问道:“殿下若是不想再来,我们可以去代为向英国公提一提,这样苗助长也不是办法。” 李贤确实是汗流浃背腿脚无力,但是,一看到那边李老狐狸优哉游哉地模样,他便感到满腹火气。勉为其难上去拔起自己的宝剑,他便低喝一声道:“再来!” 这一次地交战只持续了几招功夫,腿软手麻的他只是顷刻间便再次兵刃离手,而他亦摇摇晃晃几乎瘫软在地。正当李节上来扶了他一把的时候,一边优哉游哉地李绩终于开口发话道:“你们几个搀扶沛王殿下过来!” 李贤几乎是在两个人挟持下脚不沾地地来到了李绩跟前,见老狐狸在那儿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不禁满肚子火气地回瞪了过去。谁知李绩揪了两下小胡子,打发走了那三个家将和自己身边的仆役,见李贤虽然摇摇晃晃,却依旧硬撑着站在那里,不觉莞尔一笑。 “六郎,你知道自己有什么最大的弱点么?” 李贤没料到李绩忽然会问这么一个问题,登时愣住了。他反应贼快,不消一会儿就领会到李绩这么操练他别有用意,两眼立马大放精光。激动归激动,但他亦觉得浑身无力,干脆一屁股盘膝坐下,直截了当地反问道:“请师傅指点!” “你这个小子!” 虽说知道李贤永远是这种不吃亏的性格,但李绩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脸上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恼怒。良久,他才略微前倾了一下身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李贤的眼睛:“你最大的弱点,就是逞强 你看上去圆滑得很,但骨子里却太骄傲,不肯退缩。节他们对战七次兵器脱手七次,但你到第四次的时候就已经脱力了,为何不肯先停下来?” 李贤没料到李绩仿佛是一点精神没有似的在那里打瞌睡,居然还能够眼睛这么尖,不禁愣了一愣。仔细一回想,李绩还真是没有说错他,他圆滑是得看人的,当初面对那眼睛朝天的李义府,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这家伙和平共处。至于刚才……他一再败北,心里恼火得紧,当然不会自个认输。 “记住,该低头的时候低头!” 吩咐了这一句之后,李绩旋即话锋一转道:“刘仁愿遇刺的事情,朝廷不想再追究了,横竖是高句丽背黑锅。我朝兵士都是府兵,常驻海东势必士气低下,真的要打高句丽,新罗人的助力是很必要的。发兵海东就是这两年的事,如果我身体还能支撑,少不得亲自走一遭。如果你想让我履行当初的诺言,你自个得好好想想,用什么名义才能去。”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武德殿,李贤的心中却着实感激李绩——虽说这个师傅是他使小伎俩方才拉过来的,但这些年李绩对他着实没话说——兵法原本说不传,最后还是传了;武艺更没得说,几乎是倾囊相授;就连那为人处世的道理,老狐狸也暗自点拨了不少。 就要打仗了么?任凭两个侍女在身上揉搓着,李贤的心神却被这个问题填得满满的。适逢盛世,打仗当然没有皇子亲自上的道理。毕竟,有了功劳难免功高震主,有了闪失却得让下头人倒霉。李绩当初就算答应了他的要求,要做到也不容易。当然,亲临前方当一个后勤保障部长,然后伺机看看能不能拉上去练练,这倒还有些可能。 别看他和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在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但这是长安城,谁敢招惹一群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战场上的弓矢刀剑可不长眼睛,就是功夫再好的人,谁能说得准上战场不碰到意外? 他干脆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水面下,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实在憋得难受,方才探出头贪婪地吸了几口空气。而在这个时候,他恰好看见阿箩面色沉重地站在一边,刚刚侍浴的两个侍女全都不在。显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刚刚盛允文来报,说是蓉娘找到了。”阿萝见李贤一瞬间眼睛大亮,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她身上有伤,似乎是从家乡到长安的路上遇着了劫道的匪人,幸好有一位官员路经救了她,但也险些为匪人所伤。亏得殿下您找对了人,否则一行人全都得没命。” 这就是大唐盛世?长安城附近还有盗匪横行? 李贤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见阿萝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的面色渐渐冷沉了下来。又问了几句蓉娘的情况之后,他终于想起那位好心施以援手的官员,连忙问道:“救了蓉娘的那人是谁?” “盛允文只是说,这官员似乎是工部尚书阎立本推荐的,这一趟进京只是为了看看阎大人,似乎阎大人举荐他前去出任的新官职正是在皇后娘娘的老家并州。咳,殿下若是想知道,奴婢再去问问盛允文也就是了。” 工部尚书阎立本……那个画得一手好画的?朝廷上人头一大把,李贤能够记得清名字的大多在当官之外另有一手绝活,比如这个阎立本。歪头思索片刻,他便否决了直接上门道谢的意思——眼下这种时候,他着实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蓉娘去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老爹还在发动人手找寻蓉娘呢! “嗯,让盛允文带话出去,让老霍他们好好谢谢那一位,多多送些钱。当然,千万别忘了问人家名字,就算不能亲自去谢一声,我在背后使把力总还是没问题的。” 李贤轻轻挥了挥手,阿萝便立刻退了出去,而他则攀着木桶的边缘,好生忖度着是不是先请旨意去剿匪试试手。咳,让堂堂皇子去剿匪只是一桩笑话,这种念头想想可以但完全做不得。话说回来,那个救下蓉娘的官员还到得真及时。 然而,没多久,前去询问盛允文的阿萝便再次回转了来,带回了一个让李贤目瞪口呆的消息。救人的那个居然是即将上任的并州都督府法曹狄仁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妾有意,郎可有情 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熬过了一整个冬季,人的心情自了起来。而刚刚度过了人生第一个关坎,狄仁杰同样感到满身轻松。三十出头的年纪还不过区区一个汴州判佐,当然算不得春风得意,但不管怎么说,能够遇上阎立本这样一个明察秋毫的高官替自己脱罪,更可回到老家并州任职,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一桩幸事了。 “狄大人!” 听到背后这个声音,狄仁杰回头一瞧,却是面色依旧苍白的蓉娘。虽说相识至今不超过十日,但那趟惊心动魄的旅途着实惊人,谁知道这承平盛世居然还有这许多盗匪!一路奔逃下,他的两个家仆因此丧命,若非后来那批人及时赶到,只怕他这条命就真的不保了。 即便如此,他却也不懊恼自己路上管了那趟闲事,含笑点点头道:“言姑娘伤势还未痊愈,还是多多休养为宜。” 蓉娘嗫嚅了一阵想要说话,不想却看见霍怀恩兴冲冲地进了院子,顿时把想说的话都吞了下去。而霍怀恩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嚷嚷道:“言姑娘,我家老幺带信来了,说是六公子听说你没事高兴得紧,嘱咐你好好将养身子,他得空了就过来看你!” 他也没注意蓉娘的反应,又三步并两步上前对狄仁杰一拱手道:“此番若不是狄大人看顾,就算我们赶到了也是枉然。六公子听说狄大人为此丧了两个家仆,颇感内疚,不日将亲临致谢!”他昔日交结四方八面玲珑,这场面话自然说得无比顺溜。 “我此番也是你们相救才能逃出生天,怎敢当这个谢字?倒是这位六公子如此重情义。我倒是真想见一面。” 这话却是出自狄仁杰肺腑。当初救下蓉娘的时候,他就听她说,是昔日旧主放了她自由身回乡,但家中境况不好。因此她才上长安投奔旧主。而霍怀恩等人适时出现救下他们的时候,又声称是奉了那六公子之命。他出身官宦世家,还不曾听说过哪家主人如此爱重一个昔日旧婢。这好奇心自然不是一星半点。 三人闲话一阵便各自散去,狄仁杰自从举明经任官之后还是第一次回长安,便把另两个惊魂未定的家仆留在了房里。自己一个人换了便服出了门。这大好时节路上自然是人多,看着大队年轻男女风驰电掣一般从身旁疾驰而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他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此番回并州任职,他有足够地信心不会重蹈覆辙,必定还并州一个朗朗乾坤!只要讼案清平,想必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沦为匪盗! 从他眼下的临时居所到熙熙攘攘的长安西市。不过是一刻钟的脚程。随处逛了逛,他便看到了不少人手中拿着折扇,不禁很是奇怪。及至随便挑了一家酒肆进去歇脚,眼观六面耳听八方之后,他听到人们提到最多地一个名字便是李六郎。 在那些唾沫星子乱飞的人说起来。这位李六郎做得一手好诗,想的一肚子好主意。任性豪侠,挥金如土,爱醇酒爱美人。端地是最最风流潇洒的人。几桌人说到最后,无不露出了欣然神往的表情,几个文士模样地年轻人喝多了,更是在那里一个劲地感慨。 狄仁杰在汴州也听说过沛王李贤的一些逸事,倒是觉得其人很有趣,此时听着听着更是莞尔一笑。他做过几年官,自然比旁人更为敏锐,一番话听下来,他很快察觉到,这位沛王仿佛是一点都不管政事的,心中不觉一动。 在西市逛了大半天,又用各色小食填满了肚子,他这才优哉游哉地打道回府。才一进门,他便看到院子里拴着几匹高头大马,看那形状皆是神骏已极,绝非寻常人家能够拥有。情知来了客人,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到得堂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笑声。 “老霍,幸好我这次找上了你,否则若是出了事可了不得。尤其是那位狄大人,他好心救了蓉姐,若是因此而有什么闪失,我可要后悔一辈子了!” 李贤嘴上这么说,心中也同样唏嘘不已。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狄仁杰,谁知道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和自己产生交集。谢天谢地两个人都平安,否则若是听到狄仁杰的死讯,他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表情。 正这么说着,他忽然看见一个人进了门。来人三十出头,乍一看去普普通通,既不是貌若潘安,也没有什么精光闪闪的眸子,一身普普通通地青色长袍,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异常朴素。但就是这么一个朴素的 那里,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这位可是狄大人?” 李贤不待对方开口就一下子蹦了起来,那眼睛端的是大放异彩,恨不得上去拉着对方的手好好道一番仰慕。大唐向来名相如云,眼前这一位更是有无比地智慧,他早就想设法去寻找一下,如今人家自个送上门来,他又怎会错过? 对于李贤热络的表现,狄仁杰很是吃了一惊。眼前地少年郎虽说并不是满身名贵,但举止气度绝非寻常平民,很可能是出自高门。这种家族出来的人往往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矜持,即使表现感激也往往疏离得有如隔着十万八千里,少有如此热情的。他慌忙还礼地同时,却在那里绞尽脑汁思量着对方的身份,正好错过了李贤那热切的目光。 见李贤兴高采烈,盛允文便拉着霍怀恩出去,而张坚韦韬看看这里不需要他们,干脆也就顺势退出,就连在一旁的蓉娘也蹑手蹑脚走了。诺大的厅堂中只有李贤和狄仁杰两个,李贤在那边无限好奇地打听着狄仁杰的经历,时不时插上几句,而狄仁杰说着说着,也忘了只是初次相识的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直到饥肠辘辘,李贤方才暂时停下了话头,一瞧外头却已经是天色昏暗,这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便只听狄仁杰笑道:“想不到六公子年纪轻轻却对世情如此熟悉,倒是有别于一般世家公子。刚刚我倒是忘了请教尊讳,实在不恭得很。” 尊讳……攀谈了这么久,李贤隐约觉得狄仁杰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要是他坦白自己就是沛王,没准人家立刻翻脸不认人,以后也甭想深交下去。因此眼珠子一转,他便笑答道:“我姓周,单名睿,在家里行六。今日能见到狄大人着实是有缘。” 姓周……似乎临川长公主的驸马是周道务,莫非就是那个周家? 想清楚了这茬,狄仁杰便放下了心。此时,外头盛允文便进来报说酒菜已经备好,李贤少不得亲自请了狄仁杰前去,觥筹交错频频劝酒之后,他不出意外地把狄仁杰放翻,吩咐张坚韦韬把人送回房,他便找来霍怀恩和蓉娘,盘问起了当日景况。 由于蓉娘伤势未愈,因此是霍怀恩主讲,蓉娘补充,不到一刻钟工夫,李贤便听出了其中大概。遇上匪盗自然是蓉娘的运气不好,但是,衔尾追杀似乎就有些不对劲了,无论是她还是狄仁杰,都不是那种一看就腰缠万贯的主,那个没脑子的匪盗会那么傻? “老霍,你就一个活口都没逮到么?” 霍怀恩懊恼地摇了摇头:“我那些弟兄都是下手狠的,再说那时候情势危急,我也来不及让他们留手。到打扫战场的时候,我才发现七八个人全都死了。众人身上都是纹着乱七八糟的纹身,应该是山贼没错。” 李贤斜睨了一眼蓉娘,便抓住她的手重重捏了一下:“蓉姐放心,既然到了长安城便安全了。我到时让人找几个得力的护卫给你,决不会让你有半点闪失。” “殿下!”蓉娘脱口叫了一声,旋即不安地低下了头,“前头的事情已经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谁知这一次又是……奴婢大概是不祥之人,如今也帮不上殿下什么忙,不若……” “说什么傻话呢!”李贤站起身抓住了她的肩膀,面上笑意盈盈,话语中却带上了一股坚决的味道,“虽说你如今已经不是武德殿的宫人,但总还是我的蓉姐。别说是护得你周全,就是护你一辈子,那也是应该的!” 蓉娘闻言大震,自从她回到家里,方才知道所谓的家人呵护不过是笑话,远不及当初在李贤身边,天大地大,她早就没有家了。深深裣衽一礼之后,她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贤尚在那边沉默不语,霍怀恩却忽然凑了上来,在李贤耳边低声嘟囔道:“殿下,恕我多嘴。自打我救下言姑娘之后,就觉得她对那位狄大人似乎别有情愫。殿下若是真的对她有意……不可不防。” 还有这种事?蓉娘和狄仁杰……咳咳,狄仁杰三十好几,绝对不可能没结婚,蓉娘若是真的看上了他,岂不是得过去做小? 李贤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年头,做人姬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没听说过狄仁杰好色的传闻。妾有意,郎可有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磨刀霍霍向洛阳 长安到洛阳不过数百里,要是快马加鞭,六个时辰铁定过除了报告紧要军情的军士之外,等闲人不会像死了老子娘似的如此赶路,而换作堂堂天子出行,仪仗大臣再加上随从,走个五六天算是快的,七八天算是正常,若是一不留神路上遇上了州府官员报上祥瑞,停留个十天八天根本不算什么。反正这年头什么都缺,但有的是时间可供挥霍。 所谓天子之车,李贤也看到过不知道多少回,但每次看到大张旗鼓仪仗摆开的时候,他便每每忍不住惊叹连连。 左青龙,右白虎,金凤翅,画文鸟兽,黄屋左,这是其一。金凤一,铃二,鸾十二,这是其二。外加尘、青盖,乱七八糟的镜子或是各种各样的装饰旌旗华盖……光是那样一副行头,出动数百人都是轻的。因此,望着杀气腾腾的左右羽林军,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么一群人出行,是否会像蝗虫过境一般,把沿路吃得干干净净。 虽说不喜欢坐马车,但这一次他却异常老实地选择了闷在马车里头。因为,狄仁杰这一回竟是和工部尚书阎立本混在了一块,搭在这大队人马中一起前往洛阳,顺带再去并州上任。他无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和老狄撕掳干净身份,所以只得干脆窝在了马车里头。最后,沛王李贤的车队中对外散布了一个消息。 沛王病了! 听到这消息,李治歪头考虑片刻,命太医给李贤送去了一堆补药;李绩却决计不相信这消息,派了个家将去警告,言道到了洛阳不许偷懒;许敬宗嘿嘿一笑便继续喝酒调戏美人。愈发老当益壮;于志宁冷哼一声,差人送去了自己刚刚着好的一本书……至于李敬业等四个伴读,更是完全不信李贤会生病,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为什么人人都不信我真的病了!” 李贤浑身无力地躺在宽大的马车中。没好气地呻吟了一声。很快,额头上便多了一块冰冰凉凉的毛巾,那股灼热感很快下去了一些。至于么。他原本只是想找个由头不见人方才说病了,结果仿佛是乌鸦嘴似地,他竟是好死不死地真发起了烧。 “谁让殿下在外头总是惫懒的性子?” 见阿芊在那里抿嘴偷笑。李贤顿时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以往阿箩对他没大没小,好歹还有一个限度,这位可好,干脆就是他老妈派来的人,按理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得。要不是他当初老早就藏着一手,光是这一招,就得让他方寸大乱麻烦大增。 李贤在那里望着顶上发呆,阿芊便在旁边拿起了一个绣架。目光却始终不离李贤左右。她本就是含凉殿的女官,不必做这样贴身侍女地活计,可李贤非得把她拉进了这辆马车中,还闹腾出了这么一身病让她操心。之前还有皇后娘娘能够压一下,现在可好。这位小爷干脆就是没人治了! 一想到武后,她忽然掀开了帘子。探出脑袋张望了一下前头的车驾。好在徐婕妤也算是安分,除了晚上并没有在皇帝身边抛头露面,可是。上次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绝色少女却不得不防。等到武后产后坐完月子,再从长安赶到洛阳,少说也还有几个月,难保会不会有事。 宫中就算再有眼线内应,难道还能阻止皇帝往自己地寝殿里头收人么? “阿芊,不该想的事情就不要想,这事情连母后都没办法掌控,你胡思乱想做什么?” 李贤一眼就看出了阿芊的烦恼,干脆出口打断了她地沉思:“没有外朝的配合,内宫的女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折腾不起来。徐婕妤虽说出身世家,但似乎其家族在朝中并没有什么高官吧?父皇当初受够了世家的钳制,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他这番话一语道破玄机,阿芊自是瞠目结舌,最后甚至用手去摸了一下李贤的额头,收回手之后方才笑道:“以往奴婢怎么总是看见您在娘娘面前插科打诨,从来没听您说过这样正经的话。外头地人都说殿下天资聪颖,可没有一个说殿下懂得政事的,他们……” 话还没说完,阿芊便神情大变,看向李贤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惊惧。莫非,这才是武后特意吩咐她此次跟着李贤同行的原因? 阿芊地神情变化李贤自然都看在眼中,当下便嘿嘿笑道:“你明白了?” “奴婢明白!” 主仆俩的沉寂只保持了一会儿,李贤便出言打破了沉寂:“阿芊,你记着,我是母后地儿子,若是有人算计她,我又岂会袖手旁观?有些风头我固然不喜欢,但若是真的有人惹到了我头上,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你也老大不小了 将来必定是我的人,你若是有心愿,我也会想方设法成。” 倘若李贤以前从来没有给过阿芊好处,这一番话说出来只会坏事,但平常阿芊也不知道收了李贤多少小意人情,在武后面前更不知说了他多少好话,此时此刻乍听得这许诺,要说心中没有触动自然不可能。她一个没有世家背景地女官,在宫里就只有武后这样一棵大树可以倚靠,那么再靠上另一棵和大树一脉相承的小树,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殿下,奴婢……奴婢此番一定竭尽全力!” 有了阿芊的这番保证,李贤自是顾虑全无。只不过其他的事没了,他这发烧却仍旧持续了足足两天,直到几乎抵达洛阳,他方才恢复过来,仍然是那个精神奕奕永不疲倦的李贤。 “我说吧,六郎比一条牛还壮,怎么可能轻易病了!” 失踪了两天的李敬业等人忽然窜了出来,而程咬金一看李贤的脸色便粗声粗气地嚷嚷了起来,李敬业和屈突仲翔也在那里不怀好意地笑着。只有薛丁山最最老实,上去在李贤耳边悄悄嘟囓道:“六郎,此次移驾洛阳,我爹爹也跟着来了,仍旧还是‘玄武门总管’。” 自打上次李贤开玩笑戏称薛仁贵是玄武门总管之后,这称呼便成了半官方的性质,老薛出去的时候固然这么自称,就是同僚和民间也大多如此叫唤。薛丁山此时如此说,无疑就意味着,洛阳皇宫陶光园后的玄武门,居然归了薛仁贵统辖。 他李贤把长安令冯子房变成了洛阳令,他老爹居然把长安的玄武门总管变成了洛阳的玄武门总管?果然,这卸磨卸驴的做法,他老爹比他来的更加娴熟,当然,这对他没有坏处。 “嘿,赶明儿我请你爹喝酒!” 亲热地拍了拍薛丁山的肩膀,李贤没再理会程伯虎的戏谑。要说这进城不过几分钟的勾当,无奈天子驾临不是小事,迎接的阵仗大,入城的阵仗大,远远眺望着那位意气风发居于百官之首的上官仪,他不觉笑了起来。 “六哥,你看什么呢?” 李贤冷不防身边突然探出一个脑袋,见是李显,便用手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这才没好气地道:“当然是在看百官之中名声最重的翩翩宰相!” 要是老上官还真的要捣腾那件事,与其等他老妈磨刀,不如他磨一下自个的刀,至少他那把刀子不会比武后的更锋利更薄快。 “咦,你是说上官太傅?”李显讶异地眉头一跳,自个遮了凉棚张望了一眼,忽然耸了耸肩,“上官相公就算名声大,也未必及得上你。要是换成五哥,兴许还对他敬若神明,至于六哥你么……”他忽然凑近了一些,涎着脸恳求道,“六哥,这次五哥不在,你有什么好事带一下我行么?我发誓,绝对不给你捣乱!” 李贤闻言却嗤之以鼻,绝对不捣乱?上次的事情要不是有冯子房压下去,指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子。堂堂大唐周王派人去打几个士子,这名声很好听么?换成是他,下黑手至少也得多派几个一等一的好手,既然是打闷棍,哪有光天化日背转身就动手的? 仿佛是看出了李贤的不信任,李显赶紧又连番巴结道:“六哥,你就发发好心吧,成天在皇宫里头实在是闷死了。你既然喜欢那什么骆宾王王勃之类的士子,我一定给你找上十个八个……不,是百八十个,这还不成么?” 百八十个!李贤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李显难道以为才子是可以批发零售的?再说了,他需要那么多才子干什么,又不是演才子佳人戏,才子又不能当饭吃!要说骆宾王王勃罗处机三个,骆宾王太过刚直,不适合做官;王勃虽说年少才高,但还不通人情世故;惟有罗处机这样落榜三回的反而更有用,至少,他拥有唾面自干的勇气。 才子好寻,国士难求! 他倏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却不打算对李显说清楚,在这皇家,反而是聪明人不长命,愚人反而活得好些。眼珠子一转,他便含含糊糊地道:“行了行了,以后若是有空,我一定带你出去逛就是,只要你少给我惹麻烦就够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喜出望外的李显立刻给他送上了一番大礼:“六哥,昨儿个我遇到十七叔,他可是向我炫耀,他那里有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似乎是叫卢照邻的。要不要我去想想办法,帮你弄过来?”敢情他李贤如今是在收集初唐四杰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翩翩上官上朝去,李家六郎做大媒 洛水贯通洛阳东西,正好在皇宫前造成了一条天然的屏唐皇帝李治到了洛阳,皇宫门前自然是常常云集了众多官员,演出了一场场天津桥上看春秋的好戏。当然,如今是初夏而非春秋,这候在洛水河畔的天津桥上,非但不觉炎热,河面阵阵凉风吹来,反而更加凉爽。 这年头除了真正年纪大了难以上下马车的老臣,大多数官员都选择骑马入朝。这天蒙蒙亮的时候,直通南北的定鼎门大街便蹄声不绝于耳,那一匹匹价比千金的神骏上,往往坐着一个个紫服或绯服的官员,端的是骑千里马执天下权,羡煞一群百姓。 如今做官虽然不像两晋那般一定要求是美男子,但仪表风度仍然是选拔官员的一大标准,所以放眼看去,马背上的官员必定都是齐齐整整,卓尔不凡。而在这些人当中,一身紫服的上官仪便显得最最出众。 许敬宗李绩都已经年过七十,刘祥道接近七十,这三人都已经头发霜白,因此,五十出头的上官仪在大唐的宰相班子中当然算是年轻的。毕竟,前两位是元老,后一位是在审理李义府的案子上提拔起来的,只有上官仪算是皇帝李治的真正心腹。 随时出入宫禁,专掌诰命,这两条任何一条放在人臣身上都是难得的殊遇,上官仪竟然一个人占据了两项,能不志得意满么? 破晓的晨光下,上官仪在天津桥上潇洒地下了马,负手望着天边的朝阳,心情无限美好。金黄的阳光照在他的头上身上,愈发将他衬托得金光闪闪。就连洛水中地鱼儿仿佛也被吸引了过来,扎堆似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水中出没。远远的几个小官看见一身紫袍风度翩翩地上官仪,都在那边羡慕地交头接耳,更有人故意在那边啧啧称赞。 “为官当如上官相公!” 李贤一大早才出端门就看见这么一幕。耳边传来的各式议论让他感觉极其古怪。如果说上官仪是个二十出头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兴许他会觉得这调调很正常,但现在……人家上官仪都五十好几了。拍马屁也拍得有水平一点好不好! 然而,他心中鄙薄,别人却不识相。往日和他喝过两次酒地直昭文馆刘祎之便凑过来,在他旁边一个劲地感叹道:“上官相公虽说年纪大了,但这清逸如鹤,飘然如仙,风度仪表世人无一能及。文辞婉媚也就罢了,还达成了吾辈中人的最大心愿。白衣卿相……白衣卿相!” 李贤没好气地回过头,见刘祎之已经是两眼放光不能自拔,便没好气地用扇子敲了敲这家伙的肩膀。怪不得到了后世仍然有那么多人崇拜偶像。这上官仪要不是宰相,就算风度再好仪表再佳,会有那么多人没事情犹如跟屁虫似地跟在后头? “有时间羡慕人家老上官,你还不如自己好好上进,宰相的位子又不是世袭的!” 一句话说出去。刘祎之立刻眼睛大亮,而李贤嘿嘿一笑便自顾自地走路。然而。从皇宫通过洛水就只有一条路,他骑马刚刚上了天津桥,无巧不巧上官仪便转过了身子。两个人正好打了个照面。虽说李贤是亲王,但上官仪好歹兼着太子太傅,当下李贤立刻跳下了马。 “上官太傅!” “沛王殿下!” 互相打了声招呼之后,李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上官仪便率先开口道:“想不到这一次太子殿下没有同行到洛阳来,我这个太子太傅倒是要失职了。不知太子殿下还好么?” 对于这种应有之义的对话,李贤自然是赶紧替太子李弘回答外加感谢了一通。而上官仪捋着下颌那几缕长须感慨了一阵子,忽然开口道出了一句让李贤目瞪口呆的话:“李义府原本是国之重臣,却自己辜负陛下圣恩,贪赃枉法,实在令人痛惜。陛下先前只判长流,已经是额外开恩,谁知他居然如此不知感恩图报。前日我还为此进言,但陛下身体欠佳有些倦怠,我也不好多说。沛王乃陛下爱子,也该劝说一下,不是么?” 这老上官说话也忒直接了吧?虽然对上官仪暗地谋划的事情很是反感,但李贤也知道这一位是没多少心机城府的。可就算有这样的体悟,面对这样赤裸裸地提醒,他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你老上官那么得宠的人都在圣驾前头碰了钉子,凭什么要我亲自上? 心里这么嘀咕,但在上官仪面前,他却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了下来,旋即方才施礼离开。他这一头一走,上官仪便看着他的背影琢磨开了——如果太子的身子骨有李贤那么壮实,那该有多好? 来的话,他上官仪必定能够教导出一位千古明君! 咳,不管将来如何,他一定会尽全力维护他地学生,一定! 李贤当然不会知道上官仪在想些什么,他今儿个好容易摆脱了李显,准备去拜访一下狄仁杰,顺带去李宅一趟,听说姚元之给他带了一封信,他至少得去瞅瞅,这小姚家里究竟怎么样了。 狄仁杰到了洛阳,原准备住客栈中,因为他很快就要启程赴任,自然没有必要花费太多钱去租赁房子。然而,根据李贤的指示,霍怀恩愣是在洛水旁边地道德坊赁下了一座幽雅宜人的宅子,硬拉着狄仁杰多住两日。 推拒一番无果之后,狄仁杰只得答应住了下来,而这座宅子中除了霍怀恩这群游侠之外,便是蓉娘。虽说她并不常常在狄仁杰面前露面,但那群游侠历经风尘,哪个看不出其中名堂,所以一旦有蓉娘和狄仁杰的场所,他们必定全都躲得远远地。几天下来,别说狄仁杰原本就敏锐,就是个笨蛋,他也觉得不对劲了。 这一天,李贤一进院子便看见那边一男一女站在树下,倘若不是两人中间那不长不短的距离,予人的感觉必定更加浪漫,而不像现在这么尴尬。他原本想等待两人说话,谁知愣了老半天硬是没听到一个字,只得轻咳了一声迈开了步子。 蓉娘见状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慌了神:“公……公子!” 而狄仁杰一惊之后却很坦然——因为他确实什么都没做——客客气气地称呼了一声六公子。相交至今,他愈发觉得李贤不比一般世家少年,经史上的勾当还算娴熟倒也罢了,这毕竟是想要出仕的人必须精通的;懂得政治也不稀奇,这年头朝臣中间的倾轧不比其他朝代少;然而,对于破案、贸易、地理等等种种也有一定的涉猎,这就很不容易了。 所以,撇开年龄的近一倍差距不谈,他和李贤已经是颇为谈得来的朋友。 李贤一来,蓉娘便立刻遁去,而李贤照旧和狄仁杰天南地北胡侃了一会之后,便顺势问起了狄仁杰家里的情况。他虽然有几个亲姐姐,但因为不是武后所生感情淡薄,所以年长几岁的蓉娘更像是姐姐,眼见其动情自然想帮一把。 狄仁杰却不像一般人那般拐弯抹角一脸迂腐相,闻听这个问题便摇头苦笑了一声:“拙荆三年前去世,我一直未曾续弦,如今我家中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言姑娘的心意我不是不知,我虽然救了她,但路上若不是她以身相护,我大概也没命了。但是,她毕竟是周小弟你的爱婢……” “我早就销了契约,她已经是自由人了。不管她要嫁谁,我必定备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她自是以良家子的身份出嫁。此番我派人相寻,也是因为她在家过得不好的缘故。”李贤见狄仁杰面露愕然,便晒然一笑道,“若是狄兄也喜欢她,那么不妨痛痛快快说清楚;若是狄兄对她并无情意,我也好去和蓉姐分说,让她死了这条心。” 这样干脆利落的方式终于让狄仁杰有些招架不住,一时犯了踌躇。他对亡妻感情深重,所以三年硬是顶着压力不曾续弦,更不曾纳半个侍妾。而上次这一路奔逃途中,他着实觉得蓉娘的性子柔韧,又很能干,心中相当中意,蓉娘的意思又怎会看不出来? 李贤见狄仁杰面色变幻不定,心中又想到了另一般关节。狄仁杰是官宦世家,若是把一个婢女娶回去当正室,族里必定翻天。而蓉娘的年纪已经老大不小,虽说还是完璧,可对于女子来说,除非是高门大姓,否则这年纪几乎是不可能嫁官员为正室的。这年头的风潮就是,做官就做宰相,娶老婆就娶五姓女,否则就没面子! 留着狄仁杰在那边思量,他便提脚出了厅堂,才出门便看见蓉娘怔怔地站在柱子后头。思量片刻,情知这一位什么都听见了,他干脆上去直截了当地道:“蓉姐,狄大人对你确实有情,你是否愿意嫁给他?” 还不等蓉娘回答,狄仁杰便大步出来,冲着李贤拱拱手道:“周小弟,我想向你讨个情纳言姑娘,有她管家,我日后做官也能安心了!” 一句话出口,蓉娘立刻红了脸,提着裙子飞一般地跑了。而她还没跑远,李贤便在后头笑嘻嘻地叹道:“看来今儿个我是做了个大媒,撮合了一对大好姻缘。若是狄兄将来当了宰相,还怕不能给如夫人讨要一个诰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枝独秀本难事,群芳争艳才是春 “这就是姚元之的信?” 李贤从李敬业手中接过封口完好的信,毫不犹豫地拆了开来。只看了个开头,他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朝下头扫去,末了深深叹气之余,心中却为之一振。 虽然姚元之及其兄长匆忙赶了回去,但姚元之的父亲还是去世了。按照制度,姚元之当守孝三年,而据他在信中说,当发奋读书,三年后接受恩荫入官,必当报李贤盛情。信中逐字逐句毫无矫情之处,显然是下了真正的决心。 李贤看信的时候,李敬业也凑在旁边观看,此时不禁也跟着叹了一声,旋即笑道:“恭喜六郎了,三年之后,姚十郎肯定是你的人。他当初豪爽风流颇类于你,如今一旦立志,必定会洗心革面,这种聪明人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 这话虽然说得不错,但李贤怎么听怎么觉得其中有一种讽刺的意味——李敬业别是在指桑骂槐,提醒他也该去洗心革面一回吧? 不多时,程伯虎等人便全都到齐了,大家少不得齐齐下了演武场习练。现如今各人的武艺已经渐渐有了差别,因此各自对战已经是意义不大,李家的家将便粉墨登场,而李贤更多的是拉上盛允文。虽说游侠的剑术并不完全适合战阵所用,但既然有李绩这么个方家在旁边指点,不管是盛允文还是李贤都是获益匪浅。 几场厮打下来,自然是人人满头大汗,立时有仆役送来了茶水毛巾。才擦了一把汗,李贤便听到旁边的程伯虎在那里嘟囓道:“这才初夏就这么热,到了真正的大热天可怎么过?” 与此同时。屈突仲翔也忽然嚷嚷了一声:“六郎,今年也该洛阳流行六郎冰了!” 李贤嘿嘿一笑,心中说不出的得意。因着去年冰食热销,他早就嘱咐贺兰周在冬天的时候多多藏冰。一来可供他自己夏天取用,二来也可以卖钱。而贺兰周那老头向来是行动派,临行之前就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在洛阳城地二十个地窖中,全都塞满了冰块。 “放心,今年夏天你们要吃多少冰食都没问题!” 此言一出。不但李敬业四人无不大喜,就连李绩也不禁莞尔。他用那双昔日拿剑的手摩挲了一会身下那玉石躺椅,心中既得意又自豪。收了李贤这么一个徒弟,但有新鲜玩意他往往是第一个享受的,比天子都还早些——他当然不会知道,李贤完全是拿他当成试验品了。 一伙人正在那边说得高兴,外头忽然飞一般地窜进来一个仆役,一站稳便朝李敬业等人杀猪抹脖子似的做手势。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话:“屈突大小姐和贺兰小姐来了!” 哗—— 几乎是一瞬间,李敬业四个人如鸟兽散,跑得无影无踪。贺兰烟他们都是从小就认识地,最多使使小性子,那是无所谓;但这位大姊头……要真的打起来。他们四个怎么也不可能对付不了一个女人,问题是。屈突申若在长安城的贵妇圈子里实在是名头太大了。 屈突仲翔是屈突申若地弟弟,那是肯定被吃得死死的;李敬业名义上还得叫屈突申若一声师姑,李绩又绝对不会帮他;程伯虎和薛丁山的老妈都和屈突申若交好。天大地大母命最大,他们哪里敢招惹这一位? 自从上一次和大姊头发生过那什么之后,李贤便感到如今屈突申若出现地时候似乎总经过盛装打扮,当然,小丫头也似乎更加眼波流转妩媚动人,仿佛在较劲似的。此时此刻,站在李绩身边的他看着那边悠悠然行来的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心中暗自赞叹。 小丫头的绝色是不必说的,自从两人有了合体之缘后,原本的那一点青涩也全都褪了去,如今那勾魂夺魄的艳光足以让每个男人为之倾倒;大姊头就更不用说了,那种漫不经心中流露出地高傲,那种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疏离,对于每个男人来说,那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一身紫红色道袍的贺兰烟上来便笑嘻嘻地先向李绩问了好,然后才斜睨了李贤一眼;至于屈突申若却是一视同仁,叫了一声师傅,又唤了一声六郎,这才笑道:“要说上次我到洛阳,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如今但见坊间高门大宅无数,都觉得几乎不认识了。” 两人在长安住地是至德观,如今既然到了洛阳,就住在定鼎门大街旁的观德坊云虚观中。不过,无论是屈突家还是贺兰家,在洛阳都有大宅邸,就是真正穿了道袍住进家去,也不会有人敢说半个字。 李绩歪头扫了扫李贤,又看了看面前地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心中忽然一动。屈突申若名义上是他徒弟,但因着她武艺早就有成,他不过是略微点拨一下;贺兰烟当初的双股剑都是他教的,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看如今这架势,李贤迟早会一个个吃抹干净 知要让多少世家公子哥捶胸顿足。 想到这里,他忽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旋即懒洋洋地道:“申若,贺兰,你们若是有闲不妨陪六郎好好练练,这天热了人容易犯困,我先回房去小憩一会!” 李绩这一走,贺兰烟顿时逮到了机会,冲着李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占据了李绩刚刚地位置。倒是屈突申若轻眉一挑,坐在那躺椅的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端详了李贤一会,忽然迸出了一句话:“我昨儿个去徐家串门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徐婕妤的侄女徐嫣然。几年不见,她不但出落得亭亭玉立艳光照人,更难得的是饱读诗书,不逊于昔日徐贤妃。” 徐嫣然?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贤正心里嘀咕的时候,忽然只觉大腿根一痛,见小丫头死死盯着自己,手上还在使劲。没奈何之下,他只得拍了拍她的手。沉思了一阵方才问道:“那么据申若姐你的意思,徐家会不会把人送进宫去?” 贺兰烟被李贤的问题惊得目瞪口呆,那只手立刻就松了。而屈突申若却仿佛意料中那样,略一思忖便摇了摇头:“徐家是书香门第。原本不至于这么做。但是,只要徐婕妤常常让侄女进宫陪伴,若是陛下下旨采纳。这对于他们来说面子上就过得去了。六郎你是皇子,难道没有见过徐嫣然么?” 对于这个问题,李贤也倍感郁闷。别说徐嫣然。就是徐婕妤,他之前也没见过几次。他是皇子,没来由在皇帝老子地后宫中兜来转去算怎么回事?他眼下需要考虑的是,这仅仅是徐婕妤要借侄女固宠,还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或是干脆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帝王之家,果然是最最乱的! 三人默默相对了一会,屈突申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一会。此时,贺兰烟终于忍不住了。虽说以前不怎么懂朝廷大事,但跟着屈突申若厮混了这么久,她也不至于不长见识,自己家地荣华富贵是从何而来。她比谁都清楚,更何况她和李贤的关系? “要不要我去对外婆说一声。让她到洛阳来?” 荣国夫人杨氏此番原本是要同行到洛阳来的,只是因为行前突感风寒方才耽误了,便索性决定到时和武后同来。虽说知道老外婆不是省油地灯。但忖度老妈给自己派来了阿芊这么一个情报处长,自己能够运用的资源并不在少数,李贤便摇了摇头。 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一步,与其自乱阵脚,还不如好好看看别人的动作。再说了,上官仪刘祥道不过是顾忌武后干政,武后如今一心安胎不干政了,这些人还能用什么借口?至于那个目地不明的徐嫣然……没有亲身体会过后宫争宠手段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翻起风浪来? “烟儿,这些事情你不用太担心,凡事有我。” 出乎他意料的是,往日只要这句话就必定安心的贺兰烟却咬住了嘴唇,旋即一字一句地道:“申若姐姐每每能够帮你那么多忙,我也不能每次都看着你一个人辛苦。”她忽然抓住了李贤的手,语气中流露出无比的坚决,“贤儿,我迟早都是你的妻子,哪怕只是为了这个名分,你也一定得让我帮忙!” 这小妮子!李贤只觉得手被小丫头攥得紧紧地,一抬头却远远看见屈突申若已经回返了来,看那表情,仿佛是知道贺兰烟正在纠缠着什么。此时此刻,他便干脆俯下身在小丫头耳边交待了几句,最后又开了个玩笑。 “放心,那徐嫣然就算再漂亮,如何及得上你和申若姐?” 最后几个字异常大声,即使屈突申若耳朵再糟也听得清清楚楚,面上立刻闪过一丝异样。见贺兰烟喜滋滋的,她不禁摇了摇头。 不管是她屈突申若还是贺兰烟,抑或是李焱娘殷秀宁等人,严格意义上来说非但不属于五姓,而且还算不得名头最高的那一等世族。徐家虽然看似在本朝不显,却和博陵崔家世代联姻,是真正的书香仕宦门第,远非她们这样的武将世家可比,徐嫣然更是有一种非同寻常地风情。 对于美女来说,要真的做到一枝独秀,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地? ps:今天是第一天全国哀悼日,让我们为死难的四川同胞默哀!首页放出了公告,编辑部结合各作者的感言,结集推出了一本《纪念512地那些感动》,书号是1016238在其中,有作为医生而奋斗在抗灾第一线的朋友,阅之令人久久心不能平。除此之外,昨天在网上遇到不乐无语时,也听说他刚刚作为志愿者从灾区回来……总而言之,苍天无情人有情,在抗震救灾中,我们让全世界看到了中华民族的脊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君臣齐贺乔迁喜,徐家有女名嫣然 京都一百十三坊,由于洛水横穿东西,再加上沟渠众多然不能像长安城那样左右对称整整齐齐。里坊有大有小,居民有多有少,最最紧俏的就是定鼎门大街左右的十二个里坊。能够住在这里的大多非富即贵,但是,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宰相大臣,谁的宅子都及不上某人。 哪怕李绩在东都有两座宅子,其中一座位于通济渠边,属于紧挨南市的黄金地段;尽管许敬宗的宅子在修业坊中占了四分之一的地盘;尽管武后把整个积德坊——也就是大隋第一臣杨素的老宅子通通送给了荣国夫人杨氏……所有这些都及不上李贤那座宏伟的宅第。 没错,那就是位于定鼎门大街右侧,占据了整个修文坊,占地超过四百亩,把坊门做成了家门的沛王第!虽然只完工了不到一半,但在李治的默认之下,李贤如今可以随时在这里住上一晚,顺便监工——这监工两个字当然是阿芊说的。 在这位武后亲赐情报处长的帮助下,李贤首先就把这次带来的四个昆仑奴安置了进去,另外又去采买了一批奴婢,雇了一个管家,总算是把沛王第的门面先撑了起来。然而,这房子还剩大半没有盖好,偏生就有人自个送上门来说要贺乔迁之喜,让他禁不住一阵胸闷。 换作是李敬业这几个好事的,他早就把人赶了出去,但是,面对这些人,他却只有殷勤招待的份——计有宰相三人、国公五人、将军三人……附带皇帝老子一个!亏得他一直认为天子就当垂拱九宸凛凛然而治天下,谁知他老爹仿佛是溜号成瘾,这次居然把浩浩荡荡一群人都带到他的新家里头了! 李治今儿个心情极好。虽然前些时候假称犯了风疾,但他其实身体很有些好转,所以才会一时兴起拉上一个微缩政府班子跑到儿子这里来找乐趣。此时此刻,他乐呵呵地用扇子敲了敲李贤的肩膀。笑容可掬地问出了一句话。 “贤儿,你的新宅子还满意么?” 李贤眼珠子一转便苦着脸答道:“这宅子好大,儿臣只恐怕以后会在自个家里迷路!” “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厅堂中便响起了一阵笑声,其中自然是李治这个皇帝笑得最是响亮。好容易止住了笑,他便指着李贤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只要你少喝几杯。哪里就至于在家里迷了路?要说在定鼎门大街上开宅门地人,这整个东都你是头一份!”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李贤当然知道这不止是地契的问题,这恩遇还是一个态度问题。有了这座无以伦比的大宅子,便说明他在皇子中深受宠爱,那么也不至于有宵小在暗中图谋什么。 当下千恩万谢过后,他又涎着脸道:“莫说这宅子如今还没完全修好,儿臣须得在宫中常住。就是这宅子修好了,儿臣也会时时回宫小住,探望父皇母后和五哥尽孝不是?” 李治闻言自然是眉飞色舞,许敬宗当即抢在前头盛赞李贤懂得孝道,他这个元老重臣一开口。别人当然不会放过,几位国公更是在卢国公程处默的带领下连声附和。把李贤夸得填上少有地上难寻,就连老喜欢在人前板着脸地上官仪也露出了笑容,陪着一起赞了两句。 招待不可无酒。美酒佳酿一上,觥筹交错之间,君臣之间渐渐就少了些拘束,毕竟,今天能够跟着皇帝一起出来的,全都是些亲近大臣,再加上外头既有羽林军精锐护驾,又有金吾卫巡街,而且修文坊离着皇城没多远,就是回宫也不过一溜烟的事,所以不用担心安全。 李贤亲自给李治斟了一杯,便有人在旁边起哄说要看歌舞,这不禁让他有些狼狈。要说歌舞伎那是各家王公大臣地必备,问题是他这宅子还有一半在修建,这如今不过是刚刚把半边收拾出来能够住人,第一批人手刚刚到位,哪里来的什么歌舞伎可以待客? “嘿,外头谁不知道沛王李六郎是最最风流的,爱醇酒爱美人,没几个绝色陪侍怎么行?”程处默仿佛是喝多了两杯,舌头已经有些大了,大手一挥便在那里嚷嚷道,“赶明儿我让伯虎给你送上四个,包你满意!” “卢国公既然这么大方,我家里倒是也有两个拿得出手地,却是曾经的高丽贵女,收作私房想必最妙。若非沛王殿下,我可是不肯忍痛割爱的!” 说这话的正是许敬宗,他一面笑吟吟地向李治敬酒,一面在那里眯着眼睛看李贤,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里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说,我家的女人肯定比程家的好。 这一文一武起了个 他人顿时也加入了鼓噪地行列,除了边上的三个人。人师表的不好随便乱插话;上官仪自诩正经,此时便在那里自顾自地饮酒;薛仁贵虽说和李贤交情不错,但要说送女人他还不够资格,再说他也不认为眼下的李贤真的乐意他那么做。 李贤几乎被程处默和许敬宗地“好意”弄得背过气去,这两位都不看看什么场合么?可一转头去瞅老爹,他便发现李治已经有些醉眼迷离,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在那边满脸兴高采烈,甚至自己也忽然拍了两下巴掌。 “众卿对贤儿如此厚爱,朕这个做父亲的若是小气,岂不是让他们比下去了?”李治把手头地酒杯重重一搁,旋即低喝一声道,“王福顺!” 一直在旁边小心服侍的王福顺乍听得这句,整个人顿时一激灵,赶紧上前躬身赔笑道:“陛下有何吩咐?” “贤儿还得在洛阳宫里头住着,侍奉他的那些宫人一时半刻不能调拨到这里来。你到洛阳宫里头挑一挑,十四岁到十六岁地良家子中间,选上几十送到这里来!除此之外,三十岁到三十五岁的稳妥宫人也选上一批,总而言之,不能让朕的儿子没了人使用!” 除了感慨自己的老爹实在大方,李贤已经找不出其他的说辞了。好在是王福顺去挑人,配合阿芊,他不至于担心自己的家里头多了一批内奸。想着想着,他忽然发现,四周的目光充满了灼热和羡慕,显而易见,大家也被李治的大手笔镇住了。 这年头皇帝确实常常下赐美女给臣子,但一般不过一二人,哪有一下子赐个几十上百的?能进皇宫的宫人都是在民间千挑万选出来的,质素自然上佳,所以,就连一向不注重女色的刘祥道也差点右手一抖翻了杯子,更不用说几乎想把李贤吞下去的程处默等人了。 “儿臣拜谢父皇!” 李贤终于合上了自己的嘴,赶紧趋前拜谢,而就在这个时候,厅堂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报——周王殿下来了!” 话还没说完,外头一个人影便一头扎了进来,还没站定就嚷嚷道:“父皇好生不仗义,前来贺六哥乔迁之喜也不拉上我!大家都有礼,我也有贺礼送给六哥!” 看到李显,李治李贤固然是笑呵呵的,其他人却有的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有的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更有人则在暗地里偷笑了起来。如果说李贤只是偶尔胡闹,那么,李显就是常常胡闹。 这位周王殿下年纪轻轻,就是坊间最最出名的斗鸡王爷,几只鸡端的是爱若珍宝,看的比什么都金贵。纨绔子弟喜欢的他一样不拉,纨绔子弟不喜欢的他一样不碰,整一个荒唐王爷,能送出来的礼就可想而知了。 听说李显是来送礼的,李治顿时好奇了,当即问道:“你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六哥?” 李显嘿嘿一笑,神情中流露出一种难言的自豪:“六哥你不是喜欢吟诗么?今儿个我送的就是一本诗集!嘿,你大概想不到吧,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又去找了王子安帮忙,这才好容易把你那些诗都整理齐全了!另外,你不是老叨咕什么美人如画么?我缠了工部尚书阎大人三天,终于磨来了一幅美人图!” 这前头的话听着还好,听到最后一句,李贤终于忍不住一口酒全都喷在了地上,紧接着,整个厅堂中便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席间乱成了一团,就连李治也笑得岔过了气。要知道,阎立本善于画画是本朝出名的,问题是,等闲人绝对不会缠着一位工部尚书要什么画,也只有李显这样的半大孩子又是亲王才可能做这种事。 当即,诗集的事情就被搁在了一边,大家聚拢来一起欣赏倒霉的阎立本被李显讹诈的画来。只见那画像上赫然是十几个美人,每个美人的旁边都有一首小诗,有西施貂蝉王昭君谢道等等,虽说极尽艳丽,但毕竟不是如今能看到的真人,众人兴致顿时落了一半,而就在这时,李显忽然石破天惊地又道出了一句话。 “话说回来,我也知道阎大人这幅画是敷衍我的,所以我走的时候悄悄从他的书桌上拿了另外一幅,那才是顶尖的美女!” 他一面说一面展开了另一幅画卷,而李贤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为其中那位美人吸引了过去。天姿国色也就罢了,画像毕竟不是照片,难以看出真正的形貌,最最重要的是,画像底下赫然是三个小字——徐嫣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街窥美人,回首又见伊人 定鼎门大街是东都洛阳第一大街,从定鼎门直通天津桥门,宽达一百步。李贤的沛王第便是面朝定鼎门大街开的宅门,所以这是他出门的必经之路。 大街两侧各有四行隋大业年间栽种的樱桃、石榴、榆树、柳树,历经数十年沧桑,当初的小树早已是绿荫如盖,最大的竟是两三人合抱那么粗。虽然这绿化条件已经是什么。 李贤一使眼色,张坚立刻便上去随手抓了一个汉子过来,那汉子原本还在挣扎。见李贤一身贵人打扮,长得又俊俏,舞动的手脚这才停了下来,垂首毕恭毕敬地称了一声小郎君。 “这是怎么回事?” “咳,小郎君不知道么?这是赫赫有名地郝家三郎君。都是郝侍郎的孙子!”那汉子说着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醒悟到自己有些失礼。赶紧面带尴尬地解释道,“自从御驾来到洛阳之后,他们便整天盛装出游。锦衣巡街穿巷,可是如今东都一景呢!” 东都一景……李贤忽然想到自己刚刚惊鸿一瞥中看到的一点形象,忍不住也大笑了起来。这锦衣华服纵然不假,可这郝氏兄弟地模样着实有些对不起观众,丑得有些过了还出来招摇过市,怪不得会被人笑话。 命张坚用几个铜钱打发了那汉子,李贤方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对面的坊门。没过多久,就只见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行了出来,他正感到难以确定地当口,那马车边上的小窗忽然动了动,露出了一张脸。那秀眸在路上略微一扫,便再次隐去无踪。 虽然不过数息的功夫,但眼睛贼好的李贤却仍旧看得一个大概。不同于屈突申若贺兰烟等都带有胡族血统,那张脸仿佛有些江南的气息,轮廓无限柔和,仿佛从内至外都透露出一种非同寻常的光彩。是她么? “公子,就是那辆马车!” 听得盛允文这声提醒,李贤便点了点头,立刻招呼了张坚韦韬,旋即上马远远吊着。那马车行得不快,他也就刻意放慢了马速,谁知还未拐进建春门大街的时候,异变陡生。 驾—— 马蹄阵阵伴着叱喝响起,刚刚一阵风似的卷过定鼎门大街地郝家一行竟再次从后头追了过来,径直从他身边疾驰了过去,马蹄激起的阵阵烟尘扬了他满头满脸。火冒三丈的他拿起袖子擦了擦脸,正想上去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却只见那一行人忽然把前头的马车围住了。 “马车里头可是徐小姐么?今儿个天气正好,怎得不出 ,又去道观那种没意思地地方?”为首的一个年轻人便在马车前高声嚷嚷了起来,“我们刚刚经过至虚观地时候,听说里头闹了人命案子正不可开交,此时过去岂不是晦气?” “郝大少,你又不是我们家亲戚,我家小姐去哪里和你什么关系!” 李贤此时已经是静悄悄赶上前去,在前头一棵槐树下停了下来,离那马车不过一箭之地,恰好能看得清楚。但只见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撩开车帘张口便讽刺,不禁微笑了起来。有仆彪悍如此,这主人家大约也不可能弱质纤纤吧? 这话一抢白,那郝大少顿时脸色一阵难看,但仍旧耿着脖子道:“我可是为了徐小姐着想,这出行没来由撞着血光,当然是分外不吉!” “郝大公子的提醒,嫣然感激不尽,只不过我和观主约好了,不去便是不恭。既然出了命案,自然有官府处置,我此去又有何妨?倒是大公子这大清早兜风如此横冲直撞,若是遇到了巡街御史,只怕也不是什么美事,就是对令祖地声名也是有碍的。” 一番话恰到好处地噎着了那位郝大少,李贤便看见他紫胀了面皮恼火地上了马,不一会儿便带着自己的一群随从去远了。这时,他便只见一个女子从车帘中探出身望了望,随即又听到一声叹息。 宽摆曳地的紫红滚银边褶裙,同色的高腰圆领丝罗衫子,雪白的玉颈依稀可见。头上却只梳着简单的发髻,斜斜地插着一支玉簪,脸上脂粉不施,素面朝天中却流露出一种慑人魂魄的容光。李贤正端详的时候,冷不防对方也朝自己这边瞟了一眼,目光正好打了个来回。 顷刻间的功夫,对方却已经重新缩了回去,车帘一下风光全无。见马车继续前行,他不觉哑然失笑,重新上了马。还未前行,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唤声。 “六郎!” 他回头一瞧,不觉眉头一挑讶异万分,来者竟是苏毓和卢三娘,再无别人相随。既然知道那徐嫣然是前往至虚观,他便暂时把这事情搁在一边,策马上去和两人打了个招呼,这才笑道:“小苏这是往哪里去?” 听他叫得亲昵,卢三娘本能地一皱眉头,而苏毓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昨天正好接到爷爷的信,说是他的身子好多了,所以我就让三娘陪着去至虚观还愿。” “那敢情好,原来我们正好顺路,我今天也是去至虚观!” 李贤正愁这么直接闯去至虚观太露骨,谁知苏毓忽然送上了这么个借口,他自是喜出望外,甚至没注意卢三娘越皱越深的眉头。倒是他身后的张坚韦韬默契地打了个眼色,同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而盛允文则面色不变,依旧凝视着那边渐行渐远的马车。 苏毓早就和李贤熟得不能再熟,听李贤这么说自然没有异议,当下便和李贤并肩策马而行。一路上李贤张口闭口都在问苏定方的情况,这又让苏毓大起好感,自是不会有任何隐瞒,临到最后又笑道:“爷爷的信上也问起六郎你,他说凉州那地方荒凉得很,不过好在有美酒,赶明儿他让人送两瓮给你!” 老苏做人真讲义气! 李贤闻言自是大乐,心中把苏定方好生夸赞了一通,这手中缰绳一使劲,身下坐骑和苏毓那匹马的距离顿时又缩短了两寸。 后头的卢三娘见此情景立刻上前几步,待要出声提醒的时候,忽然又住了口,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落在更远处的张坚则低声对边上的韦韬嘀咕道:“这苏大将军的孙女也不是好招惹的,还是殿下最最厉害!” 还没到至虚观门口,李贤便看到大堆百姓在那里张望,人群中议论纷纷。这时,他方才想起刚刚那个郝大少说里头出了命案,再一端详,原本的迎客道人无影无踪,旁边那辆徐家的马车倒是在,但看情况似乎只有马夫,大约徐嫣然已经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苏毓见状一愣,而李贤朝三个亲卫打了个眼色,三人就全都装出了一幅茫然的模样,他也就顺势道:“不如让人去问问!” 最后一个问字刚刚出口,就只见一群官差气势汹汹地从另一个方向赶来,个个都是气急败坏的神色,中间赫然有几个差役是他见过的,大约是冯子房从长安县带来的心腹。看来,卸磨卸驴不止是他和老爹的专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美人未必无脑,小案子也能引出大麻烦 刚到地头,还来不及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在洛阳赫赫有中发生了命案,这着实不是什么好兆头,因此洛阳县新任捕头庞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赶到了这里。他是冯子房的心腹,至今又是孑然一身,所以冯子房调任洛阳便捎带上了他,他思忖大树底下好乘凉,生怕新任上司手底下不好混,自是半点犹豫都没有。 可谁曾想到,他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位主儿! “六……六公子!” 好容易把到了嘴边的殿下两个字吞回去,陪着笑脸换上六公子这三个字,庞原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一种力量。自家大人原本连长安令的位子都岌岌可危,如今虽说是平调,却还是颇见宠信,这是谁的功劳他这个心腹自然清清楚楚。甭管是什么案子,有这位沛王在,还怕解决不了? “庞捕头,这次的案子就要靠你了!” 李贤随手用扇子在庞原肩膀上一拍,见其一下子露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不禁笑了起来,遂招呼身旁的苏毓一起进了道观。 这至虚观既然是洛阳的名观,自然是香客如云,此时此刻,除了那些前来上香的贵人不受影响之外,大批前来拜神的百姓都被驱赶到了院子的一边,足足有三五十人,惊惶、恐惧、不屑、讶异……什么表情都有。而眼尖的李贤在绫罗绸缎堆里头一下子就辨别出了那徐嫣然,但是,他旋即看到了三个意料之外的人。 狄仁杰、蓉娘还有霍怀恩,这三个人怎么也会在这里? 蓉娘看到李贤的时候也禁不住一愣,上次虽说已经把事情定下来了。但李贤硬是死抠着良辰吉日,因此她如今仍然算是待嫁之身。即使大唐并无规矩说未婚夫妻不能见面,可此时被李贤撞了个正着,她却忽然感到脸皮一阵发烫。就连起初听到出了人命案的惊讶也一下子忽略了。 卢三娘见四处议论纷纷,李贤又似乎和官差认识,愈发觉得这地方不可多留。遂建议道:“六公子,既然出了事,我就带大小姐先回去好了。毕竟此处人员混杂不是善地。” 李贤刚刚本就是借苏毓同行当作一个借口,对此原是无可无不可的,此时闻言只觉着卢三娘在顾忌什么,却没打算反对。谁知苏毓却忽然抢在了前面:“三娘,你当初可是真正杀过人地,这点小事算什么?若非上次观主惠一真人为爷爷祈福,只怕爷爷也不会这么快恢复过来,这改天再来怎么行?” 平素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苏毓这么顶回来。卢三娘自然无法,只得斜睨了李贤一眼。面对这莫名其妙的目光,李贤倒是觉得有些奇了——这是人家小苏自个的主意,瞪他做什么? 见一帮差役呼啦啦地全都消失在了后院,李贤遂上去和狄仁杰蓉娘霍怀恩打了个招呼。顺便偷瞟了旁边地徐嫣然一眼。只见伊人旁边赫然是一个老道,大约就是观主。这老道面上虽然苍老。头发却一片乌黑,一眼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和某位号称活了百岁却像邻家老爷子的袁天罡大不相同 李贤既然开口探问情形。狄仁杰便回头望了一眼后院门口如临大敌地差役,旋即郑重其事地道:“听说是有人在井边的时候听到里头有人呼救,找人过来的时候却打捞出了一具尸体,如今第一个发现尸体地那道士已经被看押了起来,井中人据称是观中看管库房的道士。至于其他的,我就暂时不清楚了。可惜,我这个还未上任的并州都督府法曹管不上洛阳的事。” 狄仁杰嘴里这么说着,脸上那种跃跃欲试的表情更是隐藏不住。而李贤心中更清楚,狄仁杰之所以那么出名,与其说他是大唐名相,还不如说是他断的那无数案子——当然,那大概是对方在并州都督府法曹的位置上呆过之后地事了。 他正琢磨着该不该把狄仁杰带进去,看看能不能整出个狄公案第一回,旁边的徐嫣然却忽然好奇地朝这边看来,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到了狄仁杰身上,旋即竟是撇下那观主模样的老道走了上来。 “刚刚观主说这里前几天就有些风吹草动,夜晚更是不时有动静,难道这位大人不以为是盗匪所为?” “盗匪?若是盗匪,那么杀人之后当尽快逃脱,根本不用毁尸灭迹。”狄仁杰闻言自是晒然一笑,见其他人都在盯着他瞧,这才觉得自己有些逾越,“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洛阳县既然已经出动了精锐官差,冯大人也是能吏,这案子大约很快就能破了。” 冯子房是能吏,观风色识时务倒是不错的,办事也有一套,可问题是,其他事情能干,这断案上就难说了!李贤正嘀咕的当口,只见门口又是一阵骚动,不一会儿,满头大汗地冯子房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了面前。 “六……” 不等这家伙开口,李贤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很是恭敬地称了一声冯世叔,然后一把将冯子房拉到了一边警告了一番。无论是狄仁杰还是徐嫣然,他都绝对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地真实身份,唯一的变数就是苏……咳,刚刚他为什么不撺掇两句,让小苏跟着卢三娘回去呢? 正如李贤所料,冯子房确实不怎么擅长破案,不过当县令不会破案的多了,否则手下地捕头是干什么吃的?甚至于这么一小件案子,他根本就不必亲自来。 问题是,他这一次带来的心腹虽然有好几个,可偏偏唯一一个还擅长断案的是长安人,不想离开京城;而前任洛阳令留下的人他又不敢尽信。刚刚闻听李贤在至虚观他便匆匆赶了过来,一路上还在思忖怎么找两个断案高手帮忙,谁知竟可可地撞上了一个即将赴任的法曹。 李贤把情形一说,当下冯子房便立刻有了主意,上去客客气气地称了一声狄大人。 狄仁杰从汴州判佐擢升到并州都督府法曹参军,品级一下子升到了正七品下,但是洛阳令可是正五品上,就是下州刺史也不过比洛阳令高一阶,而他则是足足差了五阶。此时见冯子房如此客气,他亦不敢失了礼数。等到冯子房拐弯抹角把意思一说,他立刻回头去看李贤。 对方居然肯让他这个外人插手? 对于狄仁杰的疑问,李贤只是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今儿个原本是追踪徐嫣然来的,但既然无巧不巧撞上了这种事,又正好有狄仁杰在,那么,不妨就好好现场观摩一下“神探”的本事吧! 于是,在冯子房的陪同下,狄仁杰顺理成章地进了戒备森严的后院,然后附带跟屁虫若干——李贤苏毓徐嫣然。至于张坚韦韬盛允文霍怀恩,则是被李贤留在外头陪伴蓉娘了,徐嫣然那个侍女和卢三娘也不情不愿地留在了外头。 眼看狄仁杰和冯子房上去查看询问情况,李贤干脆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边的树下,望着那郁郁葱葱的树冠发愣,至于所谓的杀人案则完全没放在他的心上。 不管是什么太平世道,这种凶案总是难以避免的。既然是司库的道士,不是和人里应外合监守自盗从而黑吃黑,要么就是知道了别人不该知道的事被灭口,抑或是情杀仇杀或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缘故。 “总之,不过是杀人,和朝廷大事没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他难免就嘟囓了一声,谁知旁边的苏毓没注意,再旁边的徐嫣然却耳朵尖,忽然插口道:“周公子,据我所知,这司库的张道士和朝廷不少官员关系密切,这至虚观能够如此兴旺发达,也多亏了他的经营有方。惠一真人虽是观主,却向来是不管事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得李贤头皮发麻,敢情这又是一个政治客?要真是徐嫣然说的那样,这什么张道士指不定就为那些朝廷官员充当着中间人,搞不好还有什么政治献金或是洗黑钱的丑闻。他娘的,一个道士就不能消停一点么?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到了眼下还在洛阳没有跟来的郭行真,巴结皇帝皇后和结交朝廷官员,如今的道士还真是混得滋润。 “怪不得洛阳城中有那么多道观,原来都是这么兴旺发达的。”苏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兴旺发达四个字更是加了重音。但她很快想到了惠一真人上次为自家爷爷祈福的情景,遂把剩下半句话咽了回去,好半晌才轻叹了一声,“果然是无孔不入。” 一男两女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很快就都沉默了,远望着那边的狄仁杰冯子房外加一帮差役忙忙碌碌。但很快,冯子房便一个人走了过来,临到近前微微一顿,这才笑呵呵地道:“想不到小……小六你今天居然和苏大小姐一块来了这地方,对了,这位是……” 一句小六费了冯子房九牛二虎之力,出口之后,他后头的话顿时顺溜了。只是,苏毓他虽然认识,徐嫣然却还是第一次见,不免稍稍有些好奇,同时羡慕着李贤的好运。 面对这位新任洛阳令,徐嫣然盈盈行礼道:“家兄右散骑常侍徐坚,妾身徐氏嫣然,拜见冯大人!” ps:今天是三天哀悼日的最后一天,希望已去的人走好,活着的人能够挺过来,更祝福那些奋战在第一线的军民!昨天晚上无意中查看paypal,=.还是杯水车薪,但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唉,今年的灾难真的太多,但是希望老天的考验过后,我们能够更团结地创造更美好的生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麻烦大了,老妈不在儿子发愁 冯子房这个洛阳令自然属于消息灵通之辈。那天李治带驾临沛王第的消息只是在很小的一个圈子里流通了一圈,但是,他愣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一个风声。对于这位能够让工部尚书阎立本绘画肖像,又让天子和众多大臣为之赞叹的美女,他是打心眼里感到戒惧。 能不戒惧么?当今那位皇后的手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想当初长孙无忌那帮人何等厉害的角色,还不是说连根拔起就连根拔起?就连皇帝……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的天子时而有情时而无情,今儿个说你是骨是爱妃,谁说得准明儿个是什么下场? 因此,徐嫣然三个字一入耳,他着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旋即面上的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但灿烂之中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敬而远之,没说几句便把李贤一把拖了过去,刚才的笑脸立刻变成了苦瓜脸。 “殿下,这地方乱得很,我刚刚也没注意你把两个女人带了进来,还是让她们走吧!” 李贤却知道刚刚冯子房分明看见了苏毓和徐嫣然跟着他进来,现如今突然改口,很显然,这家伙是听说过当初那档子事了。他若无其事地朝徐嫣然那边瞥过一眼,见冯子房的脑门上已经是一层油汗,便笑着安慰道:“放心,我是和小苏一起来的,和她不过是偶遇。至于那些传言,你且不必放在心上,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李贤的解说让冯子房稍稍放下了一点心,但仍然有些不安。右散骑常侍徐坚虽说没什么实权,但毕竟官阶颇高,他要想将徐嫣然劝回去恐怕也不容易。也只能选择相信李贤了。他一面想一面朝那边的狄仁杰瞥去一眼,眼神中颇有感激。 不管怎么样,他这个洛阳令刚刚上任不满半月,狄仁杰言明此次若是破了案子决不居功。这自然让他万分感激。话说回来,沛王李贤看人的眼光真是不错,此人将来前途只怕不可限量!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他把自己也归入了李贤看人眼光准的实例。 李贤不是冯子房肚子里地虫,自然不知道这个目光变幻不定的家伙在想什么。只不过,如今冯子房的身份是他的“世叔”。他自然不好像以前那样没事勾肩搭背地套近乎,因此便撇下冯子房往狄仁杰那边走去。他这一走,冯子房固然是跟了上来,徐嫣然和苏毓也同时好奇地跟在了他后头。 “尸体浸泡已经超过三个时辰,脑后有击打伤,腰腹部有利刃伤,两处伤痕都可致命。而发现尸体地那道士发出惊叫是一个半时辰之前,照时间看来。他说谎的可能性很大。” 那仵作也是冯子房带来洛阳的心腹之一,自家大人吩咐什么都听狄仁杰地,他验尸之后便把一五一十对狄仁杰禀明了一切,虽然按理这些都是应该回到县衙验尸房之后再做的。说完这些,他便看见李贤苏毓徐嫣然站在狄仁杰后头。顿时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虽说是发生在名观至虚观地案子,但其实对真正的大人物来说无足轻重。这帮大少爷大小姐如此关注干什么? 李贤站在那里固然是屏息凝气,但另两位女子就未必了,若不是李贤的目光提醒。只怕苏毓在好奇心驱动下,就要把心里的一堆疑问全都问出来。至于徐嫣然则同样是秀眸发亮,显然,她的疑惑也不是一星半点。 狄仁杰的眼角余光早就看到了身后这三个,只是此时顾及不了这么多——当然更不怕这三位会给人通风报信。略一思忖,他便走到那仵作身边,低声询问了几句,得到回复之后便自顾自地去盘问那第一个发现情况的小道士。他这一让开,地上那具被水泡得浮肿起来的尸体顿时显露了出来,此时,徐嫣然和苏毓同时脸色大变。 李贤早就看到了尸体,虽然觉得恶心难受,但他毕竟是大男人,硬挺一下就过去了。因此,一看见徐嫣然和苏毓地表情,他就心道不好。须知女人的惊呼声分贝最高,这要是她们一叫起来,外头人非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可。 尤其是心不甘情不愿呆在外头的卢三娘,肯定是第一个冲进来! 然而,让他颇感欣慰的是,苏毓和徐嫣然几乎同时第一个时间捂住了嘴。虽说胸口剧烈起伏,但那呜咽声愣是憋在嘴里头没出来。好半晌,两人才先后拿开了手,纷纷转过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约而同向前三步,堪堪来到了他身后。 “确实是司库张道人的打扮,只是这脸已经很难辨清了,指不定不是本人。我见过张道人两回,听说他天赋异禀,后脑有一块凸骨。 这地是徐嫣然。 “他的右手蜷曲得有些奇怪,似乎原本是捏着什么东西,但后来掉落或是被人拿掉了。”说这话地是苏毓。 两人的话一入耳,李贤先是一愣,旋即暗自赞叹了一声。能够顷刻间从恐惧中清醒,这两位的神经还真够坚韧地,苏毓还可以说是将门虎女,但出身书香门第的徐嫣然能够如此镇定,确实不可小觑了她。他刚刚也就隐约觉得,那人身上的衣服穿得有些古怪。 “这话待会对狄大人说,我对破案可不擅长。” 李贤回头对两人点了点头,目光在徐嫣然的面上多停留了一会,见其正在那里冥思苦想,不觉莞尔一笑。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女子不像后世那么温顺,他原本只以为徐嫣然只是才女,却原来还是挺有性格的。 不多时,狄仁杰便从对面的屋子中出来,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结,下台阶的时候甚至险些一个踉跄,好在身边的差役及时扶住了他。他也没来得及管这些,匆匆来到冯子房的跟前,拱拱手道:“冯大人,有些事情我想先对你说,可否找个方便的地方?” 冯子房此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笃定,因为从几个本地差役的口中,他已经得知这死去的司库并非普通的道士,因此颇有些头痛,对狄仁杰的信心也一下子降低了一半。此时闻听他如此说,他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朝李贤投去了一瞥,思忖片刻方才点点头道:“也罢,不过我还得带上我那个世侄,别看他年纪小,这鬼主意之多却是连我都佩服的。” 狄仁杰和李贤相识在先,虽然有些讶异,却并未提出反对。而李贤听到这一说,哪里不知道冯子房是存着大家一起下水的主意,嘿嘿一笑便答应了。他原本担心身后这两位出身文武的小姑奶奶会掺和进来,谁知苏和徐嫣然对视一眼,竟是同时默默不语。 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跟在冯子房和狄仁杰后头往那边的空屋子,李贤心中却暗自嘀咕——苏貌似文秀,但她一向和屈突申若她们混在一起,刨根问底的习气绝对是相同的!至于徐嫣然……那也不像是一盏省油灯。坏了,他刚刚忘了提醒苏毓别泄露了他的身份,这丫头不会说穿吧? 但是,他很快就没有时间考虑那些了,因为,还没坐定,狄仁杰便开口说道:“刚刚那个第一发现者说,他来到水井边的时候,里头的人货真价实是活的,而且绝对不是司库张道人。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也就说明,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凶手!” 这种说法其他两人颇感不以为然,冯子房便第一个嗤笑道:“为己脱罪,不足为信。” “但是,他说曾经试图用手去拉落井的那人,而且还扯下了一片袖子!”狄仁杰一面说一面展开了手中的一块布料,那布料颇有些磨损,上头还有一丝水渍,隐约能看出确实是蓝色道袍的一角。 见冯子房接了过去,他又补充道:“据我刚刚察看,尸体的衣服袖子上并未缺这么一块。” 这时候,不单单是冯子房,就连李贤也疑惑了起来。既然当初那道士发现的并不是尸体,那井下的人是谁,等到救援的其他道人来的时候,这井下的大活人又跑到哪里去了?他还在那里想着,冯子房便忽然起身怒道:“立刻让人去查,看道观中可有人少了这么一块袖子!连同他们没穿的衣服一起查!” “此事我已经吩咐了差役,不消多时必有结果,冯大人,周小弟,我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狄仁杰忽然顿了一顿,略一迟疑方才解释说:“那被囚的罗道人和张道人原本有仇,此番怕自己被指是凶手,刚刚对我说,这张道人和朝中文武关系甚密,而其中有一个方外好友就是东岳先生郭行真。除此之外,他还透露说,张道人和郭行真原本是俗家的表兄弟,结交朝臣得来的大部分馈赠,都给了那位东岳先生!”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要不是李贤早就对郭行真的所谓大劫耿耿于怀,要不是李贤对活神仙袁天罡的判断半信半疑,他绝对不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那张道人要做政治客也就算了,干嘛非得扯上郭行真,难不成这事情还要扯到他那位还在长安的老妈身上?人家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他如今是老妈不在儿子发愁! 一时间,李贤只觉得头痛欲裂。 ps:月底了,召唤一下月票吧,谢谢!(未完待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女人犹如美酒,也需有知音人懂 厅堂中死一般的寂静。 冯子房从长安令当到洛阳令,东岳先生郭行真这个名字代表什么,他当然是一清二楚;狄仁杰虽说官小,但人却是第一等敏锐的角色,深知能够自由出入宫禁的郭行真深得帝后信任;至于李贤就更不用说了,要往深处说,老郭还是他的盟友呢! “怎么办?” 冯子房不由自主沉着脸问道,心中旋即想起在长安的时候,为了刺客一案,他几乎把整个长安城翻了过来,可愣是收获不大。要不是在李贤的帮助下逮到了那几个人,只怕他这个长安令早就当不下去了。可当初的事情还只是隐约牵涉到李义府,现在的麻烦比那时何止大一倍! “只是那罗道人一句证词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李贤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故作镇定地道,“实在不行,这案子就定一个盗匪杀人……” 此时,狄仁杰却冷不丁打断了李贤的话:“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杀人,如此断自然没有问题。可若是杀人者原本就另有图谋,只怕仅仅隐瞒是不够的。此案虽然迷离,但并非一点线索也无,正如冯大人所说那样,那罗道人也有可能是胡说八道,但最重要的是,得把那位东岳先生找来,问明其中缘故,万一发作起来,大家对外对内都好交待。” 这话固然是没说错,但是,冯子房却露出了极其为难的神色。郭行真这个东岳先生不是自己封的,而是皇帝李治给的封号,主持东岳观多年更是名声在外。这样一个交游广阔又和宫廷往来的人,他这个洛阳令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时候,他也懒得问是苏露出了口风,还是徐嫣然自个聪明猜出了这些,若无其事地笑道:“徐小姐果然是冰雪聪明。” 此时,蓉娘等人也都围了上来,而徐嫣然地那个侍女更是拉着自家主子的手,叽叽喳喳地盘问了起来。觑着这个空子,李贤便把蓉娘拉开了些,稍稍关照了几句让其不用担心,随即对她和霍怀恩嘱咐道:“蓉娘昔日在宫里头待过那么多年,这洛阳城认识她的人也不少,以后别随意外出。等到了良辰吉日完婚之后,跟着狄大人赴任,过了几年也就没事了。” 对于这种安排,蓉娘一 ,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有些懊恼自己的招摇,而霍怀恩了下来,两人旋即离去。这时,李贤便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谁知这还没走,前头就拦了一个人影,却是徐嫣然那个娇俏可人地侍女。 “这位公子,你答应我家小姐的事还没做呢!” 虽说今儿个地目的就是为了徐嫣然而来,但是,此时身份暴露,李贤还真是不愿意和这一位纠缠下去,谁知对方竟是不放过他。见对方的面上目光中尽皆流露出一种动人地神采,他不禁有些心软了——反正自家老爹还没说一定要纳妃,那么他现在也不算招惹。 “好吧,那就到外头寻一个酒肆坐坐好了。” 闻听此语,徐嫣然顿时露出了雀跃的小女儿神色,但这表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旋即又恢复了那沉静的笑脸:“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是清幽的酒馆,不如就由我作东,请六公子小酌一番如何?” 出了至虚观,李贤带着张坚韦韬盛允文上马,随前头的马车穿行了一条十字街巷,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路,不多时便到了一家酒肆面前。别的人家为了卖酒,或是吆喝或是老远就挂起了旗帜招牌,这里却压根没有这些。 门面已经略显破旧,一块斑驳掉了漆的招牌上写了杜康两个字,里头是一些桌椅板凳,大白天也显得昏暗无比。里头半个客人也无,显而易见生意冷清得很。 他刚刚下马,便只见前头的徐嫣然下了马车,径直朝里头唤道:“阮伯!” 不多时,一个酒糟鼻子的老汉便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张望了一下便冲着徐嫣然道:“丫头,你就是照顾生意也不用带这么多人来。我这小庙容不得大菩萨,那些贵人我可伺候不起!” 李贤闻言气结,生意都到了这份上,这店主模样的老头居然还把客人往外赶,还真是臭脾气!他没好气地上前几步,正想出言讽刺几句,鼻子忽然一动——那不是什么扑鼻的酒香,但却勾引得他酒虫大动,以往就是什么号称御制的葡萄佳酿也不会如此。使劲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捕捉到了那股味道的方向,不禁脱口赞了一句:“好酒!” 区区两个字让那酒糟鼻老汉顿时改变了态度,打量了李贤片刻便点了点头:“好,丫头的眼光确实不错,比那些自诩好酒的家伙强多了!看在丫头和你这句好酒的份上,少不得让你尝尝好酒。这是秉承古法,用取自汝州酒泉的泉水酿的好酒,只可惜当世无人识之!” 李贤没想到一句好酒就让人改变了态度,遂也觉得这老头没那么可恶了。他原本就是尊老爱幼的人,少不得客气谦逊了几句,结果那酒糟鼻老汉愈发满意,把一行人迎进去之后,又抹干净的桌子,亲自搬来了一瓮酒。 那泥封一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酒香顿时扑鼻而来,直到这时,李贤方才发现四周的十几个大酒瓮都被封得严严实实,除此之外别无它物,饶是如此还能有酒香传出,端的是非同小可。 捧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他立刻把徐嫣然邀他来此的目的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大放光彩——可以说,除了那勉强还算佳酿的御制葡萄酒,还有几个大臣特意拿来招待他的特级美酒,如今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酒和这个一比,都成了淡而无味的白水。 他一口气把一碗酒喝得干干净净,赞叹连连之后便好奇地问道:“如此美酒只怕是人人趋之若骛,老丈为何只是窝在这里卖酒?” “还不是阮伯老顽固!”徐嫣然一直都在好奇地瞧着李贤和阮伯,此时方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要不是有一次我正好逛到了这里,哪里知道还有这样的好酒?我每次都要在这里买好几罐酒带回去,他还偏偏不让我对人说这酒是在哪里买的。” 好固执的老头! 李贤原本还想和这位精通酿酒的老头说说如何蒸馏白酒,外加撺掇一下人家和贺兰周合作,此刻那念头当即打消了去。而此时,那阮伯冷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我当年随军打过仗,那些钱够我花一辈子了。琴棋书画需要知音,酒何尝不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咪咪地在李贤和徐嫣然脸上打量了一眼,使劲扯了扯下颌的胡须:“丫头,你虽然没对我说过是哪家的,但我知道必定是大家闺秀,唔,你眼光不错,这少年郎比那些只知道横冲直撞装模作样的世家子弟强多了,女人犹如美酒,也需有知音人懂!” 话音刚落,李贤固然是险些打翻了酒碗,徐嫣然也一下子涨红了脸。 ps:求月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男儿当侠骨柔情 酒糟鼻阮伯石破天惊道出这句话后,便懒洋洋打了个呵了,酒我也给你们了,你们自个慢慢喝,我去后头睡一觉。走的时候也不用叫我,自个把酒钱搁在那个木匣子里就是了,反正丫头你一向大方惯了!” 他这一走,气氛登时更加尴尬了起来。张坚韦韬都是一等一的机灵人,之前的事情虽说隐约听过,但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因此两人对视一眼便把盛允文拉到了外头。倒是徐嫣然的那个侍女好奇地在李贤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坊间赫赫有名的沛王殿下是怎样风流潇洒的人,却原来和普通少年郎没什么两样!小姐,我可不会喝酒,我到外头去吹吹风!” 她撂下这话,也不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一溜烟跑到外头找上了李贤那三个亲卫,笑嘻嘻地套起了话。哪个女儿不怀春,虽说外头的传闻和家中老主人隐约都有那样的表示,但她还是希望饱读诗书的小姐能够自己做主——哪怕是一会会也好。 李贤压根不知道真实的历史上,李治的后宫有没有徐嫣然这么一号人物,但是,在老爹似乎已经大为动心的情况下,他要是真的插进来,岂不会演变成横刀夺爱?薛丁山可以对薛仁贵来上这么一手,因为老薛赫然是有所心理准备,可要是换成他……开什么玩笑,除了他那位无比彪悍的老妈还差不多,这天底下还有其他人敢和李治玩阴的? “徐小姐……” “想不到第一次见沛王殿下居然是在今天。”徐嫣然忽然打断了李贤的话,面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中分外阳光,但隐隐却流露出一种奇特的出尘感。她举杯慢慢呷了一口。旋即悠然道:“我自幼喜欢读书,尤其喜欢读史,因为只有那些才能让我横跨千年,看到历史地浩瀚。看到人的无知。大家都说,我像姑姑,但我知道。我和她还是不同的。” “姑姑爱书,但她同样爱慕当世英雄,所以。她才会成为太宗皇帝的晚年最爱地女人。可是,所谓英雄,真的会真心在乎,乃至于保护一个小女子么?古书之上,危难之时杀妻妾供人食者比比皆是,难不成女人就永远只是玩物?” 男子为天女子为地,这时代的法则就是乾坤分明,虽说大唐地女子比其他年代大约要开放要自由。但是,还是有一些纲常是绝对不能质疑的,就是质疑也只能放在心里。真正做到乾坤倒置的人,如今还在长安含凉殿安心养胎呢! 想不到徐嫣然居然问出这个问题,李贤在大大震惊了一会之后。终于苦笑道:“徐小姐这话该去问天下英雄,我不是英雄。自然是不好回答。不过,在我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固然是应该建功立业。但是,他同样应该保护自己心爱地女人。有句话说得好,男儿当侠骨柔情!” 此话一出,徐嫣然顿时大讶,盯着李贤看了老半晌,她终于莞尔笑道:“我大唐上下这么多男人,会说出如此话的,大约也只有殿下一个。可惜我不是贺兰小姐,你这话是白说了!” 她忽然起身费力地抱起那酒罐,颤抖地在李贤面前的酒碗中斟满,原本就因为天气炎热而变得红艳艳的面颊上更添几分红晕。阻止了想要帮忙的李贤,她又如法炮制在自己的酒碗中满满倒上,旋即双手举起了酒碗。 “我虽然不太会喝酒,但就是冲着殿下这番话,我今日满饮三碗,以为纪念!” 见徐嫣然举着那个诺大的大海碗一饮而尽,旋即又倒又喝,如是三回,李贤顿时瞠目结舌。从她喝酒时那种神态来看,说是酒量不好绝不是说谎,毕竟,徐家不是那种将门,她不可能像屈突申若那帮女人一样把喝酒当成喝水,但如此豪饮,居然是完全为了自己那番话? 虽然没有喝酒,但李贤还是觉得脑瓜子昏昏沉沉的,干脆举起酒碗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全给喝完了。他刚放下酒碗,就只见徐嫣然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那眼神很有些茫然,旋即用极快地语速喃喃自语了些句子。他压根没办法听清她在叨咕些什么,好半晌,见其咕咚一下趴倒在了桌子上,心中不禁叹了一声。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那么多,这是何苦来由? 他一愣之后,赶紧出门把徐嫣然的那个小侍女叫了进来,结果那丫头一看到自家小姐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顿时慌了神,想去扶人吧,偏生没那么大力气;想要出门去招呼那马 车上却只有马车夫,没有其他女人可以帮忙。因此东会,她立刻看上了李贤。 “殿下,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把小姐搬上马车,找个地方醒醒酒行不行?”不等李贤说什么,她便露出了无比懊恼的表情,“无论是老爷还是大少爷都不喜欢小姐喝酒,所以她虽然每每带好酒回去,却从来不曾多喝,谁知道今天竟破例醉了。就算车夫老刘不说,小姐这样酪酊大醉着回去,非但她要挨骂,我也非得挨一顿板子不可……” 李贤惟恐这丫头唠唠叨叨还要再编排出什么理由来,赶紧一口答应了下来,但在醒酒的问题上,他却着实有些头痛——自己家是绝对不行的,那里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理清头绪,天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难听地传闻;狄仁杰那边也不行,蓉娘在那里,到时候若是让徐家人查到实在麻烦;贺兰周那老头……算了算了,那老头实在多嘴多舌。 考虑了老半天,他把徐嫣然弄上马车之后,便径直开向了观德坊云虚观。 虽然和至虚观只差一个字,但云虚观却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墙外绿草如茵野花烂漫,墙内垂柳窕窕彩蝶翩翩,小池塘边的树荫里,两个道装女子正在那里钓鱼,看似专心致志,其中一个却已经打起了盹。 “无聊透了!” 贺兰烟终究没有耐性,使劲把手中钓竿一扔,没好气地嚷嚷道:“贤儿这个死人,怎么都不知道来看我!” 屈突申若头也不抬地在那边继续盯着水面上地浮子,由着贺兰烟在那里叫嚷,好半晌才丢出了一句话:“听说卢国公和许相公送给了他好些绝色歌姬,就连陛下也下令在洛阳宫挑选良家子充实沛王第,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 “申若姐姐!” 小丫头一声气鼓鼓的大嚷,屈突申若终于抬起了头,却并没有去看贺兰烟,而是一下子提起了钓竿,那鱼钩上赫然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六郎就像这钩子上地鲤鱼,都已经被你钓起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屈突申若这才转过了头,面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你不是说过么,不管今后他娶多少妻妾,都得叫你一声大姐或是王妃!” 贺兰烟闻言顿时满脸通红,忽然不甘心地嘟囓了一声:“那我宁可让你叫我一声大姐!” 这声音虽然比蚊子还轻,但屈突申若却捕捉到了几个字,心头不由一震,但面上依旧是若无其事。不等她再取笑几句,不远处忽然有一个侍女匆忙奔来,只是顷刻间,她便领会到了外头的情形,当下便笑道:“贺兰,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定是你的心上人来了!” 贺兰烟抬头看了一眼,心中欣喜的同时,却冷不丁嘀咕了一句:“你还不是一心念着他!” “贺兰你的意思是,不介意我抢了他?” “……” 一大一小这一拌嘴自然是了不得,那侍女上得前来却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临到最后干脆先斩后奏地把李贤带了进来。直到看见李贤,两女方才暂时放下了互相取笑的意思,见后头还有几个道姑搀扶着一个半醉不醒的女子,她们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眼尖的屈突申若扫了两眼,赫然发现那是徐嫣然,心中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今儿个上至虚观碰到一桩命案,又凑巧结识了徐小姐。承蒙她带去了一家不错的酒馆,谁知她不会喝酒却硬是要逞强,结果喝醉了,我只能把人带到这里来。”李贤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经过浓缩在了几句话里头,见小丫头满脸疑问,他愈发觉得越描越黑,索性借口宫中还有事,就此溜之大吉。 “这家伙说话总是不尽不实!” 虽说上次听说过徐嫣然的事,但贺兰烟还是感到胸中一股无名火,气鼓鼓地把人安置好了,她又特意在熟睡的徐嫣然身上来来回回端详了一番,那目光着实如同审视情敌似的。跟在她后头的屈突申若先是觉得一阵好笑,但旋即露出了深思的目光。 如此说来,李贤难道是已经出手了?不会,那家伙只怕真的是偶尔撞上,就算真的准备把事情搅浑了,也不会用这种太过张狂的法子。当然,要说这家伙和徐嫣然第一次见面就如何如何,她是绝对不信的。只是,他接下来会怎么做,还真是令人好奇得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父子相近,却有人暗通消息 洛阳宫贞观殿。 大殿中焚烧着清心安神的檀香,四周的灯火只点了一半,内中深处的软榻上,李治正闭目养神地躺在那里,在他旁边,一个年轻貌美的宫人正轻轻地用手指按摩着他的头顶,动作轻柔无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远处,王福顺正在那边指挥着一群小内侍把寝殿中几样没用的东西搬出去。这天渐渐热了,按照他一贯的认知来看,倘若房间中东西太多,放眼看去平添烦躁,用不着的还是先放到库房中实在。虽说洛阳宫一直有人维护,但对于皇帝的这些喜好,自然是没人比得上他。 “王福顺。” 一声轻唤之后,正在按摩的那宫人慌忙收手后退,接着王福顺的眼色便赶紧退了出去。此时此刻,其他宫人内侍亦纷纷蹑手蹑脚地退出,而王福顺则是趁势上得前去,躬身低声问道:“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李治先是叹了一口气,旋即半是感慨半是埋怨地说:“这宫里的人越来越不中用了,就拿刚刚的阿连来说,手艺倒也罢了,只是看眼色的功夫大大不如蓉娘,轻重拿捏的分寸差得远了。好好的一个人才,偏偏就那么放出了宫去。” 虽只是小小一句埋怨,王福顺却听得心中大鼓,原本只是微热的后背立刻滚出了几颗汗珠,赶紧陪笑道:“这阿连只是服侍时间太短,不知道轻重,以前也只有韩国……夫人喜欢这一招,谁也没料到如今陛下也需要这个。其实小人倒是听沛王殿下提过,他自称手艺不下于当初的蓉娘。既然阿连不中用,何妨让沛王殿下来试试?” “这种事情还得朕的儿子亲自出手,这岂不是笑话,难道宫中这些人都白养了么?”对于王福顺的这个建议。李治不禁哑然失笑,“贤儿的孝顺朕何尝不知道,只是这不是一天两天地事。指不定是十年八年,难道朕还得把他一个亲王当作奴婢使唤?” “孝道乃是人之大伦,能够为陛下解乏。沛王殿下必定是乐意的!” 想想自己从李贤那里先先后后捞到的无数好处,再回忆起先前李贤暗示多多创造机会让他和李治在一起,王福顺哪里不知道今天这撺掇对两边都是有利无害,索性巧舌如簧地劝说道:“再者,太子殿下如今在长安监国主持政务,就是沛王和周王在陛下身边,多多承欢膝下,就是传扬出去。那也是一桩美谈。等到阿连熟练上手了,一切不就了结了么?” “罢了,居然一张口就是这么多大道理,看来你还真是长进了!”李治思忖片刻,最终欣然应允道。“去看看贤儿有什么事,让他今天晚上到贞观殿来。就不用出去住了,也好让我们父子俩说说话!” 傍晚的沛王第书房中,李贤正在那里紧急写信给郭行真。刚刚墨迹干透放进信封,他还没来得及封口,阿芊便带着王福顺匆匆进来,而后者开口就道出了来意。 “呃?” 见王福顺只是说李治召自己进宫,李贤便有些留心,再看对方目光闪烁,显然有不尽不实之处,他就更加疑惑了。一抬头看见阿芊站在旁边,他顿觉心中豁然开朗——敢情王福顺是顾忌他老妈地心腹在这里,这才不敢说出实话。 “阿芊,你赶紧去收拾一下,今晚陪我进宫!” 对于这种安排,阿芊自然是心知肚明。适合她发挥的地方不是在这沛王第而是在洛阳宫。虽说她这个女官看似品级不高,但她是皇后身前第一人,到那里能够发挥出异常的作用。定了定神,她屈膝答应了一声,旋即匆匆出去预备。 直到这个时候,王福顺方才松了一口气,觑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李贤耳朵边上轻声把今天地事情讲了一遍,末了才不无忧虑地道:“殿下,照这样看来,陛下似乎对那蓉娘念念不忘,你是不是……” 蓉娘都被他许给狄仁杰了,拿什么去给李治?再说了,蓉娘的相貌不过中上,如今李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心想着她,但要是真的弄回了宫中封了嫔妃,只怕不出数日就不知丢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这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人都放出宫去了,再放马后炮有什么用?” 他故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盘问了几句,这才玩笑似地问起了王福顺近来看过那些书,待听说这家伙已经开始读史记,他便忽然灵机一动道:“于师傅的史记和汉书都讲得相当不错,每隔一天讲两个 你若是有兴趣,不妨自己找个由头隔三差五地来听听 这话简直是说到王福顺心坎里头去了,毕竟,他这个宦官就算再有权势也是个宦官,甚至还不到在外头置办房屋的资格,也就是李贤把他当成人看。正当他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李贤忽然又走到书架旁,从一堆卷轴中间找出了一个递了过去。 “这……这……” 尽管王福顺进宫以来算是几经浮沉阅尽世事,但此时此刻亦禁不住结结巴巴了起来。这一个卷轴虽轻,但放在他手中却犹如千万斤重。因为这不是别的,这是有关于他那位失散已久的兄长的消息。他那兄长固然是已经死了,但是,他的侄儿赫然还在。 “苍天保佑!” 王福顺终于双膝一软,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连连祷祝,但只是片刻,他登时变了一个方向,朝李贤连连叩头:“多谢殿下,若非如此,我就是下黄泉也愧对列祖列宗。我们这一支……我们这一支终于还有后,不至于断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于古人的这种坚持,李贤自然是知之甚深。他默立片刻就上去把王福顺拉了起来,这才笑道:“既然找着了,人到洛阳之后我安排你见一面,到时候给他寻个差事做,你也就不用操心了。” 经此一事,王福顺心中一块心病放下,顿感李贤更加知心。稍稍耽搁了一会,李贤便当下出了书房,王福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等到了院子中央,就只见阿芊已经装束停当等在那里。藕色长裙藕色衫子,酥胸半露云鬓轻挽,看上去平添几分姿色。 李贤竟是多看了她两眼,这才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出门上马,而后头那辆朴素地马车则是给阿芊和两个宫人坐了。穿过端门,应天门,便进了洛阳宫,李贤直接把阿芊派去庄敬殿安置,这才和王福顺一起往贞观殿而去。 给自个的老子按摩按摩敲敲背闲唠家常很惬意么?呸,换成你老爹是掌握千万人生杀大权的皇帝试试! 李贤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插科打诨外加在手底下功夫,这招数和蓉娘学的,指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然是做梦,但那敲敲背揉揉腿这种勾当却难不倒他。这活计寻常宫人内侍做起来自然是诚惶诚恐唯恐出差错,可他万一有了个轻重,立刻就能把话头带过去,李治几乎感觉不出来。整整一个时辰,他的手停过,但嘴却一直没停过,旁边地王福顺已经是听得呆了。 不愧是沛王殿下! 这就是寝殿四周那些宫人内侍的最大感受,虽说李治不是个残暴不仁地帝王,问题是,这一位实在是太反复无常了。今儿个说是温水洗脸好,明儿个立刻就说是热水好;同样的水温,今天用来洗脚兴许不错,明天就可能把水直接踢翻了。所以这御前的差事一旦轮到了某人,足够让他心跳加速一倍以上。 可是今天,无论是上来为皇帝洗脚,或是送点心,或是送茶添热水地,无一例外都没有招来半点挑剔,这怎能不让众人如蒙大赦喜出望外?因此,李贤送了皇帝老子安歇出了寝殿,立刻就被几个满脸感激的内侍宫女头头围住了。 原本不知道咋回事的李贤听这帮人隐隐约约一倒苦水,立刻恍然大悟——这伴君如伴虎,果真是一点不假。不过,别人以为他很好过,其实他自个的背心现在也都是汗。就算不是诚惶诚恐,但他好歹使了力气耍了嘴皮子,哪有这么轻松? “若是皇后娘娘在那就好了。” 也不知道谁叨咕了一句,四周立刻响起了一阵附和,点头的更是络绎不绝。直到这时候,李贤方才发现自个老妈在这群宫中下层民众中的影响力,拐弯抹角一打听,却原来他刚刚干的勾当,武后也曾经干过,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由于李治临时召唤,王福顺不得不另找了一个中年内侍送李贤出门。出了贞观殿大门,李贤套话的本事还根本没来得及发挥,对方就忽然用比蚊子叫还低的音量呢喃道:“徐婕妤就住在贞观殿后的寿仙殿,她此番带了四名宫人四名内侍前来,其他的都是原来的人。” 李贤正品味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个原本就低微的声音忽然又陡降三分:“今早上官仪单独面圣一个半时辰,所有人都被摒退,期间似乎只有王福顺去送了一次茶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上了船就得听掌舵的 时隔一年多重新住进了庄敬殿,李贤很是四下转了一圈看这里的人有没有换,二来则是借机消化那个内侍告诉他的事。谁都知道老上官是李治最最信任的宰相,单独面圣自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居然一谈就是一个半时辰,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这种情形就很有些可疑了。 莫非老上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虽说夜已经深了,但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披了一件衣服出了寝殿,来到了后殿的荷花池边。由于已经是初夏,满池的荷花已经渐渐开了一些,晚风拂面,带来了几许若隐若现的清香,却是淡得很。默立片刻,他忽然头也不回地问道:“你都安排好了?” 阿芊自忖已经竭力放轻了脚步,想不到还是第一时间被李贤察觉,愣了片刻方才笑道:“殿下果真是好耳力。奴婢刚刚去了飞香殿,又在稳妥人的引导下见着了该见的人。总而言之,从今天开始,洛阳宫中上上下下的风吹草动,都决计瞒不过去。” “哦?” 李贤转过身来,盯着阿芊的眼睛看了半晌,眉头忽地一挑:“倘若父皇单独召见某人,你也能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话已经是问得露骨了,因此阿芊自是面色微变,最后咬咬牙道:“只要殿下吩咐,以后但凡陛下单独见谁,奴婢都能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倘若阿芊为难地说几句诸如力所难及的话,李贤兴许也就置之一笑过去了;但是,偏偏阿芊言语中的意思表明,哪怕是李治的密谈,她也能打探到具体情况。 这代表着什么?这无疑代表着。他那位老妈在整个洛阳宫中的情报网,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其可怕地地步。所幸他这个当儿子的大约还不是老妈攻关的重心,否则他当初那许多密谋,岂不是早就完全露馅了? 好嘛。现如今他就是大树底下的小树,先好好借一借这无与伦比地大力吧! 狄仁杰精于逻辑,冯子房擅长外务。两天配合下来,冯子房恨不得把这么个天大的人才留着自己使用。无奈李贤明确对他表示这不可能,他也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但对狄仁杰也愈加客气。他不是傻瓜,当然能看出这么一个人如果有李贤罩着,将来必定是前途光明。 而接到李贤的信,郭行真愣是找了个借口匆匆起程,只花了两天便赶到了洛阳,加上信使在路上花去地功夫,竟是正好四天。按照李贤的吩咐,他没有直接找上沛王第。而是知会了洛水河畔的安康楼地胡天野落脚地,这才心中忐忑地在玄都宫住下了。 而就在次日清早,李贤便直接来到了玄都宫,也不和郭行真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在信上应该和你说了。至虚观那个张道人莫名其妙地死了,有人说你和他是俗家表兄弟。平日受了他不少馈赠,这究竟是真是假?我警告你,你别和我打马虎眼。要是实说,收钱固然是没什么大不了,但你要是遮遮掩掩,这事我就彻底不管了!” 郭行真一收到信便心急火燎地赶来,当然知道其中轻重,此时一听李贤这口气,他愈发有些慌神。终究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来来回回走了好些步,终于停了下来,咬咬牙道:“那姓张的确实是我一个远房表亲,擅长于钻营,所以在中下层官员中间颇有些人缘,至虚观也是多亏了他方才如此红火。我是收了他不少钱物,在皇后娘娘面前也美言过几次。” 还真的是扯到武后身上了! 先前揭出那个张道人是政治客,李贤便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及至又牵扯上了东岳先生郭行真,他更愈发感到这事的严重性,及至郭行真亲口承认这些,他几乎是想要劈头盖脸地臭骂这神棍一顿。但好生想想,这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武后未必不知道猫腻。 如今紧要的问题是,那张道人之死究竟是什么原因? “你到洛阳的消息母后知不知道?” 郭行真刚刚实话实说之后,就担心李贤骤然翻脸,如今见其反应还算平稳,他立刻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如今尚在安胎,我三天前刚刚入宫做过一次法事祈福平安,忖度这几天大约不会有事,所以我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只是对娘娘说洛阳有个好友相召,几日就回去。” 听说武后不知,李贤先是皱了皱眉,但眉头很快舒展了开来。不管怎样,事情还是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短时间内不虞惊动深广,没必要扰得人人。当下他立刻命张坚去洛阳县衙传话,不到半个时辰狄仁杰便匆匆赶了过来,一看到郭行真,两人分别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尤其是冯子房,就差没露出崇拜地目光了。 狄仁杰提出单独问郭行真几句,李贤自然不会反对。而眼见那两人进了旁边的小室,冯子房便走到李贤身边,不无佩服地说:“郭行真这个东岳先生赫赫有名,别说普通大臣,就是皇亲国戚也未必支使得动,如今竟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殿下真是好大的面子!” “这桩案子很有可能有些折腾,老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李贤没理会冯子房的恭维,很是郑重地提了一句。见这一位瞬间面色刷白,显而易见勾起了心中地恐慌,他便安慰似的拍了拍他地肩膀,“此番有狄大人在,算是为你分担了不少,你不要怪他喧宾夺主就好。” 随着案子的深入,冯子房自是隐约感觉到这案件古怪得很,因此李贤这话虽然骇人,但他还是坚强地挺了下来,甚至还用孟子的话在那里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娘地,反正他已经是上船了,凡事不听掌舵的怎么成! “狄大人确实是一员能吏,有他帮忙,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埋怨?” 听冯子房这么说,李贤暗赞他识相,便又不着痕迹地暗示了几句。王汉超韩全是无巧不巧撞上了一件大事,这才因此升官升得贼快。这样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他如今还需要冯子房这么一个人打理一些琐碎事务,短时间内自然不能让这家伙一下子升入中枢。 没看他老妈都在设法拉拢中下层官吏么,更何况是他? 不过顿饭功夫,狄仁杰便和郭行真一起出了那小室。前者固然是面色凝重,后者更是面如土色,也不知究竟讨论了一些什么。见到冯子房和李贤,郭行真心不在焉地客套了几句,旋即借口旅途劳顿匆匆出了房间。此时,四道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狄仁杰面上。 “这案子应该只是普通的凶杀,没有经过太多谋划。” 短短一句话让李贤和冯子房同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和政治搭边的谋杀,或是诸如此类的勾当,无疑都是能够接受的。 “根据刚刚东岳先生吐露的情况看,他最后一次收到张道士的信是十天前,其中并无异状。而我审问了至虚观上上下下的道士,都说张道士从十天前开始,行踪有些诡异,似乎在躲避着什么,而与此同时,观内到晚间就常常有风吹草动,由此可见,寻仇的可能性很大,而一个服侍张道人的道童声称,十几天前曾听到张道人和人争吵,那个人自然是嫌疑最大。” 李贤虽然不善于破案,但毕竟曾经看过很多离奇古怪的破案故事,听到这里便忍不住问道:“那么井下的呼救声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却是冯子房代答:“差役昨天在至虚观附近的一个荒屋发现了一件沾有青苔的衣服,另外道观的一处墙头有攀爬痕迹,甚至还留了一些血迹,所以说,在打捞尸体之前,或是有人救援,或是自己设法,总而言之,发出呼救声的那个人抢先逃了。” “差役正在调查张道士交往的那些人,只不过大多是些朝廷官员,实在有些棘手。”即便是狄仁杰,此时也露出了一丝难色,“那些人一听张道士死了,全都矢口否认和他有什么往来,不得不说,这第一批前去调查的差役,还是差了些火候。” 这话一出,他立刻觉得有些失言——人是洛阳县衙的人,如今洛阳令冯子房就在旁边,这不是指桑骂槐说人家的部下是饭桶么? 他正想解释两句,却只见冯子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我这新官上任,下头的差役还不能如臂使指,自然是不中用的居多。”与此同时,冯子房便在那边苦巴巴地看着李贤,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冯子房的言下之意是什么,李贤哪里会不清楚。他本想安慰几句,忽然只见狄仁杰的炯炯目光锁定了自己,顿时心中叫糟。这几天上窜下跳,他竟是忘了狄仁杰是个绝顶聪明人,一开始还能相信他的鬼话,但久而久之,不发现破绽才是怪事! 果然,在这当口,狄仁杰忽然笑道:“周小弟,你年纪轻轻,办事却如此得体,真是令我佩服得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笼络狄仁杰需要的代价 狄仁杰不是傻瓜。 能够举明经及第,能够在小吏的诬陷下顺利赢得了阎立本的信任,从而得到举荐,他自然不止是徒有虚名。除了经验阅历还有些缺陷,他已经颇有名吏的风采。 虽说起初以为李贤只是出自名门的世家子弟,但几番交往下来,他心头的疑窦早就渐渐大了,而此次的案子更是让他产生了更多的怀疑。洛阳令冯子房位居正五品,怎么可能如此信任一个晚辈,甚至就连刚刚的郭行真,也在言语中表露出对这位周公子的盲目信任? 疑心一起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这道理李贤自个也知道。他当然可以另辟蹊径换一套说法,而且短时间内必定不会露馅,可是,狄仁杰是普通人么?将来若是再次拆穿,要弥补就更难了。罢了罢了,长痛不如短痛,先撕掳开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便朝冯子房打了个眼色,这位最会察言观色的洛阳令赶紧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当然也没忘了顺手掩上房门。此时,李贤方才笑嘻嘻地向狄仁杰拱了拱手:“狄兄,先前瞒骗实在是情非得已,我便是沛王李贤。” 沛王李贤!饶是狄仁杰已经充分估计到对方可能是皇室宗亲,这时候也难免吓了一跳。无论是在长安还是洛阳,他只要出去逛,就总能听到有人在说沛王如何如何,想不到便是这个和自己称兄道弟毫无架子的周睿!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狄仁杰立刻恢复了淡然的面孔。虽说和皇子搅和在一起不符合他一向为人处事的标准,但是这一次地事情是他自己逞能方才招惹上身的,自然不可能轻易甩脱。而见李贤照旧一如既往地笑着,他不禁轻叹了一声。 “下官不过微末小官。居然承蒙沛王殿下如此看待,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这和你是多大的官没关系,想必狄兄也听说过我的脾气,合得来地。就算你不过是个司库小吏,指不定我也会去你家喝酒。若是合不来的,你就是请我。我也未必搭理!” 李贤一边说一边悠闲自得地在一边的座位上坐下,指着对面一副座头冲着狄仁杰一笑:“试问换了其他官员,看见一个民间姑娘为盗匪追杀。自己又没有大批护卫相随,能够去救人么?我之所以结交狄兄,其实最大地因素便是因为你救了人,这年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爱民如子,更何况是把自己都搭进去?” 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毕竟,要是李贤真没听说过狄仁杰这个人,那么虽然会因为蓉娘的缘故多多照顾。但要像如今这样结交却不可能。但是,狄仁杰却觉得这话很实在——他不过从七品的小官,不值得别人花多大地力气拉拢。 然而,相信了这番话,却不代表着狄仁杰就真的心无芥蒂。从此次李贤的表现来看。外头那些评价就很值得商榷了,至少。这位沛王绝对不是不懂政事。而在太子早立的情况下,出现这样一个亲王,一个不好就会重蹈当年太子承乾和魏王泰争储位的情景。 他正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一旁一直在关注他神情变化的李贤却忽然发话了。 “其实这一次倒是我连累了狄兄。”一句话出口,李贤便看到狄仁杰脸色剧变,不禁暗叹这语出惊人还是有用场的。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半真半假地说,“父皇身体一向不好,所以国政有地时候交给母后,有的时候就由太子五哥监国,原本顺顺当当。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朝中派系之争从来没有断过。比如先前的李义府,再比如现在的……” 他故意顿了顿,含含糊糊把话头带了过去:“其实,花钱请托地人未必就一定无能,只是难抵此种陋习的诱惑,实在是可悲可叹。这案子事小,却只怕有心人利用,唉!” 短短一番话暗示了好几个意思,李贤便眼见狄仁杰一张脸死板着,但眼神却在那边不停地闪烁。显然,狄仁杰就算再敏锐,在这种消息闭塞地年代,怎么也不可能获取比他李贤更多的信息,所以压根不会想到某些结果。当然,如果眼前他对面的是五十岁地狄仁杰,那么,他根本不用费口舌了,那绝对是又一条老狐狸。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若是朝廷官员都能公而忘私,则天下无事矣!” 当李贤说出这一句千古名言的时候,狄仁杰终于眼睛一闪,好一会儿方才恢复了最初的表情。他还年轻,自然想着一展胸中抱负,令天下安宁万民安乐,只是唯恐沾上了是非,反而断送了一生前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呵呵地说:“人说沛王殿字字珠玑,如今恭聆教益,果然非同凡响,这十四个字当可为我辈座右铭。” “和我相熟的人都称我六郎,私下里不妨把殿下两个字丢开。”李贤向来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此时立刻便得寸进尺地笑道,“我为人向来随便,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狄仁杰原想推辞,但哪里经得起李贤死缠烂打,终于还是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一番深层次攀谈,李贤便索性把话继续说开了些,掏心窝似的说出了自己对父母,对兄弟的无限关心,旋即表露出维护如今安定和谐氛围的希望,甚至暗示在今后将推荐狄仁杰为东宫官员。 义正词严的大道理再加上后面这些话,饶是狄仁杰再机智,毕竟没有中枢经验,终于被李贤说动了七分——东宫其实就是个小型的朝廷班子,只要太子即位,如无意外,那批人就会进入新一任朝廷的中枢,而这个班子正是所有年轻官员都想挤进去的。 狄仁杰很高兴,分手之后,李贤自个也很高兴。承诺以后把人推荐给李弘他确实有小算盘——当然,这绝对不是他想安插一个间谍进去,狄仁杰这种人也当不了间谍,而是为了加深东宫班子的板凳深度——上官仪这样的老臣盘算太多,他还担心把太子李弘带坏了呢! 如果没有上官仪和老爹的密谋废后激起武后的强烈危机意识,他那位彪悍的母亲应该可能会满足于只当一个皇后,而并非揽权的女主吧?那好,接下来他的所有任务,就是把老上官那一头先摁下去。 骑在马上慢行,见李贤双手忽然做了一个很是坚决的下压动作,后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登时莫名其妙。紧接着,他们又听到前头传来了凌乱的只言片语。 “……把柄……就好办了……” 实在忍不住的张坚便低声嘀咕了一句:“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盛允文见韦韬附和地点了点头,忽然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平素常常板着脸不芶言笑,李贤叫张坚韦韬常常都是小张小韦那样乱叫,偏偏就喜欢叫他老盛,甚至有一次还冷不丁叫了一声中年人。好在随着跟李贤的时间日久,他总算渐渐不再如对大宾,和张坚韦韬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 “他如果要谁的把柄,我一定设法弄来!” 心里冷不丁钻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就连盛允文自个也吃了一惊,转而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了这么多天的亲卫,他的思路终于已经跟张坚韦韬差不多了。这两位平素帮李贤跑腿干的差事,偷鸡摸狗的勾当往往十有八九。 就在李贤一行人拐上定鼎门大街的时候,忽然只听后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又是尘土飞扬。这一次他并没有偷鸡摸狗的任务在身,用不着考虑什么低调,一看赫然是上次见过的郝家子弟,哪里还能按捺住心头怒火,指着前头招摇过市呼啸连连的那帮人便怒吼道:“给我把那帮小子揪回来!” 话音刚落,一骑人便飞也似地冲了上去,不是盛允文还有谁?几乎同一时间,张坚韦韬也拍马疾驰向前——开玩笑,他们当初也是横冲直撞的世家子弟,如今跟着的主儿更是天底下第一纨绔,居然有人敢两次在太岁头上动土? 很快,前头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厮打声,不一会儿,盛允文便提着一个人策马回来,那个身穿锦衣却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正是郝大少。显然没料到今次出来会碰上钉子,他一面挣扎一面瞪着李贤骂道:“大胆,我爷爷是吏部郝侍郎!” “我老爹还是当今天子呢!” 象贤没见过李贤,却以为是哪家贵冑子弟口吐狂言,登时更觉气恼:“洛阳二虎程伯虎和李敬业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你快放了我,否则小心他们把你家的房子拆了!” 李贤此时终于忍不住那股冲动,很是一通哈哈大笑,末了他才强忍住整人的想法,很是轻蔑地道:“在他们拆了我家房子之前,我会先把你拆了!再说,就算给他们俩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到我那里放肆!” “你……快放开我!”郝象贤一想到下午的那件事,顿时急得暴跳如雷,“陛下下旨明日在流杯殿饮宴,不论男女都可参加,我是去通知人的,你别挡了我的路!”流杯殿饮宴?李贤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没听说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流杯殿上的才子佳人会 三月三的赏原本是古人作巫事祈福的盛事,但传至后春游一般的游园盛会,所谓流杯,更是在那一场广为流传的兰亭诗会后为众多文人雅士所推崇。 流水泛觞畅饮,吟咏赋诗抒怀,而时至今日,尽管早就过了早春三月的好日子,但流杯聚会依旧是广为流行。尤其是大唐风气开放,往往男女一起盛装出游,掩不住的奢靡艳丽再加上流杯的高雅,每场都是让时人赞口不绝的盛会。 洛阳宫中的流杯殿是当年隋炀帝杨广所建,相传当年工匠洛阳宫西苑内造山为海,引龙鳞渠绕十六院入海,犹如水景院一般,整个西苑内水系众多,游时可泛轻舟画舸,升飞桥阁道,正是数不尽的风流。虽然大唐几代君王都不是好奢靡的,但总不能把好好的宫殿拆了,所以常常在这里召集宠信的臣子吟诗作对饮酒作乐,只是召集一应年轻人却还是首次。 李贤从郝象贤那里得知了整件事的经过,又问清楚邀了些什么人,顿时哑然失笑。不消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山水之中,而是在另一桩事情上头。 忖度这一次老爹肯定也是要拉上自己起了话。 “再过几年,敬业可就真的要成了你的左膀右臂呢!” 对于李敬业的变化,屈突申若自是看在眼里,此时便笑着开了一句玩笑,旋即闪开身子往徐嫣然身边而去,竟是也坐了下来。这个时候,李贤方才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徐嫣然的用意,不觉朝那边多看了两眼,这才在小丫头耳边嘀咕了几句。 终于,皇帝的銮驾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自是激起了一阵慌乱。除了李贤和屈突申若,没有人注意到,刚刚有两个中年内侍在四周晃了一圈。 ps:明天一大早出门去参加那劳什子的硕士同等学力考试,所以更新要等晚上回来,抱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佳人狂语,六郎会心 李治这一年还不到四十岁,虽说严格意义上是中年,但到的都是年轻人,他也不禁心情极好,面上自然笑得灿烂。见众人俯伏行礼山呼万岁,他便乐呵呵地一挥手,爽朗地笑道:“好了好了,朕也难得见见你们,此地又没有那些老人,不用时时刻刻拘泥礼数,失了曲水流觞的隽永自由!” 话音刚落,李贤便顺势起身,当先笑答道:“父皇美意,谁敢不遵从?只是这里不少人鲜有机会面见天颜,大约都有些惊惧罢了!等到几杯酒下肚,大家忘了高低上下,父皇别怪罪就好!” 李治大步走到主位,忽然一敲主位上的小罄,旋即笑道:“哈哈哈哈,曲水流觞原本就是为了无拘无束,就如贤儿所说,这礼数今天全都丢了!” “谢陛下!” 参差不齐地拜谢之后,众人纷纷坐直了身体,这才各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座上的天子。占据了优良地理位置的李贤当然不用像其他人这么小心翼翼,那眼睛一直在自己的老爹面上瞧,顺便也好好琢磨了一下李治的打扮。 这一天的李治戴乌纱冠,穿青罗单衣,蹬乌皮履,几缕黑色长须略加修饰,更显出了几分精气神,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坐定之后,他便先朝李敬业瞧了瞧,忽然点了点头:“朕听于志宁说,敬业你最近课业大有长进,今天若是没有佳作,回头朕可是得罚你!” 作为如今大唐第一臣李绩的长孙,未来英国公爵位的继承人,又是沛王李贤的伴读。李敬业获得如此关注本在人们意料之中,就连李敬业自个也早就打好了腹稿。此时,他不慌不忙地欠了欠身,面上却露出了苦笑:“陛下可是难为煞了我。有沛王殿下在,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是陪衬,哪里敢说什么佳作?” 李敬业平素常常有面君地机会。因此这愁眉苦脸一出,众人的紧张感立刻为之一泻。李治则是哑然失笑:“贤儿今日只作评判不做诗,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你若是不能得三甲。可别埋怨朕到时候不讲情面,让你的好事落空!” 堂堂天子说出这样的话,下头顿时一片哗然,而李敬业更是成了苦瓜脸。李贤正觉得古怪,忽然感觉有人从后头捅了捅他地背,这更是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下一刻,一张纸条忽地塞进了他的手中。他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却在下头悄悄展开了字条。上头却赫然是李敬业的笔迹——“帮忙帮忙,今天要是我表现好,陛下就会亲口许下我和老于孙女地婚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李贤暗笑李敬业装神弄鬼,遂把纸条随手往腰间一塞。 这时候,李治已经和好几个人亲切交谈了一回。其中大多数人都并非第一等高官的子弟,那表现得叫一个感动。就差没泪流满面感谢关怀了。而这份“关怀”也渐渐由男至女,很快一群大家闺秀也各自领会到了这君恩雨露。然而,李治把平衡二字玩转自如。每个人都只是笑问一句,不多不少。 题外话完毕,这曲水流觞便正式开始。众目睽睽之下,李治亲自把一只双翅酒杯放入面前的沟渠中,只见那装满了大半地酒杯在水中稍沉一沉,旋即便稳稳地浮了起来,顺着水流缓缓前行。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水面上,表情或激动或沉着,或紧张或冷静,人人都盼着轮到自己,却也同样怕风头没出成却丢了丑。 看着那杯子随着水波和微风悠悠而动,李贤索性惬意自得地往后一靠。为求古风,这种地方自然不能摆上椅子,但是,他却愣是在主位和自己这里弄出了靠背,没看他老爹靠着舒坦面露笑容么?盘算着今天不用自己动脑子,他愈发感到轻松愉快。 横竖今天并非命题作文,就算是家里准备好拿出来显摆,也不算违规,就看大家各自的准备了。 终于,那晃晃悠悠的双翅杯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停了下来,李贤稍稍一瞅,结合手中的座次名单,便辨出那是御史中丞崔士元的儿子崔务嘉——正是大族博陵崔氏的子弟。 “去鸟入春晖,来云空喜>i 这四句诗一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李贤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家伙额头上黄豆大地汗珠,差点没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又不是饮宴时的应制诗,没来由把沐恩荣光这一类的东西拿出来,战战兢兢没一点大气……不得不说,要学上官体,大多数人都是学虎不成反类犬。 这一首诗吟完自然是有人在纸上奋笔疾书记录,虽说几乎没人觉得这诗有什么出彩,但崔务嘉自个却在李治 目光中涨得脸色通红,慌忙饮了一杯便即刻坐下。有不算太好的开头,后面地人便渐渐松乏了起来。毕竟,前头若是太好,后头是无论如何都超越不过去的。 于是,李贤但听得满脑子地芝草香兰,空谷明溪,总而言之除了崔务嘉,没人傻到在这时候玩弄颂圣那一套。只不过,唐时风气原本就和魏晋南北朝的那种清谈玄虚不同,要这帮在富贵窝中长大的年轻人讲究什么幽旷意境,着实是难为煞人。 “呵……” 李贤一个呵欠刚刚出来就赶紧憋了回去,见自个地老子虽然面上兴高采烈,眼神中也透着无趣,便不露痕迹地轻轻耸了耸肩。堂堂皇帝亲临,就算假装,也没几个人能够装出洒脱之态来,早知如此,他老爹也不用为了见见那位以文采见长的徐嫣然,而用这种障眼法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得场中响起了一阵笑声,抬眼看去,却只见那个双翅杯稳稳地停在贺兰烟和徐嫣然当中,赫然是不偏不倚。原本此时是该重新来,他却眼珠子一转,登时笑着站了起来,凑到李治耳边低语了一句。果然,他这皇帝老爹立刻连连点头。 “既然此杯如此识趣,贺兰,你就和徐才女各赋一诗,待让六郎品评孰高孰低!” 贺兰烟当初跟着李贤舞刀弄枪,对于什么吟咏赋诗原本就毫无兴趣,心中更知道这次自己和屈突申若都是来凑数的。饶是如此,她还是早就和李贤串通好了,硬是搜刮了几首诗备用,此时便抢在徐嫣然之前站了起来。 “乔木万馀株,清流贯其中。前临大川口,豁达来长风。 涟漪涵白沙,素如游空。偃卧盘石上,翻涛沃微躬。 漱流复濯足,前对钓鱼翁。贪饵凡几许,徒思莲叶东。” 如此一首闲适悠然的诗出口,不但李治愣了一愣,就连在座众人也全都呆住了。倒是李治反应最快,偏头盯着李贤看了一会,忽然大笑道:“贤儿,朕可是看着贺兰长大的,这诗她决计做不出来,可是你事先捉刀代作?你这个评判居然作弊,罚,该罚!” 李贤自个也没料到贺兰烟居然会拿出那首最最不符合她心曲的,当下只得自认倒霉。不过博得老爹一笑总归是好事,他便笑嘻嘻地命人拿来一个硕大的酒斗,很是爽快地道:“儿臣偏向贺兰的心思哪里瞒得过父皇?这罚酒是应当的,儿臣便罚酒一斗,以示公正?” 眼看李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光了一斗酒,下头众人顿时爆出了漫天彩声,浑然忘了贺兰烟和李贤串通作弊。等到这一波过去,所有人的目光方才落到了徐嫣然身上——贺兰烟本就不以文采出长,而徐嫣然身为才女,其表现自然是众人最期待的。 由于贺兰烟的罚酒李贤代喝了,因此那只双翅杯理所当然地到了徐嫣然手中。仿佛没有发觉自己成了别人的注目焦点,她径直从沟渠中拾起那酒杯,在手中轻轻把玩了一阵,终于抬起了头,绝色容光和那数不尽的华贵首饰彼此辉映,更显艳光逼人。 “巍巍高门内,赫赫皆王侯。锦衣金冠好,安知能长久。 须不知,今日豪家子,明朝蓬垢游。会当风云起,何不效英酋?” 虽然只是低吟,那声音却仿佛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头,就连李贤也被激得一愣一愣。良久,他方才品出那诗滋味,当即心中骇然,他李贤固然是搬过李白的一些狂诗,但问题是,那些不少都是用侠客或是军中猛将指代,哪里有这么赤裸裸的意思。 徐嫣然是故意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醒悟到对方的用意,不禁转头去看自个的老爹。果然,他看见李治虽说仍是端着笑脸,但那只搁在膝盖上的手却在微微摆动,眼神中似有阴霾。 正在那里琢磨自己该不该开口圆场的时候,他忽然接到了屈突申若意味深长的目光,几乎想都没想,他便笑道:“不愧是才女之名,只论意境,只怕男儿未必能做如此雄诗!” “嫣然向来有痴狂的毛病,适才乱语,还望各位海涵!”虽然自陈痴狂,徐嫣然的面上却依旧带着那几许傲然的微笑,“嫣然虽是女儿,却向来羡慕男儿能鹰击长空,遥想当年英豪,着实让人为之心折!” ps:回来了,话说这考试,咳咳,全都是连猜带蒙,回头整理一下考题,准备来年再来,唉……下一章晚一点,如果来不及就明天,反正我会补上的,谢谢大家的支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沛王第该有个女主人了 初夏的沛王第中自然是郁郁葱葱,榆树柳树槐树一棵棵的,甚至有不知道是原本就在此,还是用什么办法移植过来的几棵参天大树。内中厅堂后的院子中还搭了一个葡萄架,虽说这葡萄未必能吃,却好在多了几分荫凉。 此时,架子下一色摆开了三张玉石片躺椅,依次坐着一男两女,在旁边的小几上摆着几样水果,却是刚刚用井水或是冰块湃过的,上次犹自沾着水珠不说,隐隐还有些白气。 “徐嫣然这胆子真大!” 贺兰烟半坐在躺椅上,轻轻吐了吐舌头。她虽然对吟诗作赋兴趣不大,但至少识文断字看懂文义的本事还是有的,上次徐嫣然那首诗自然是给了她莫大的震撼。再加上她第一年守孝已满,如今可以自由出入洛阳宫,而她是武后外甥女,各种各样的消息就是不问也知道。 “听说姨父回到贞观殿之后,当天晚上就没有召幸徐婕妤,而是一个人独宿,好些宫人内侍都遭了责骂!” 有阿芊这么一个情报处长,再加上王福顺这个通风报信的,李贤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消息——他甚至知道更隐秘的消息,那就是他老爹认为徐嫣然过于狂傲,心气太高。女子恃才傲物,别说入宫为妃不妥,更绝非名臣良配(他老妈虽说强势,在他老爹面前还是一向很温柔的)——这就是王福顺转告的消息。他正想着,旁边忽然又传来了一句话。 “与其说胆子大,不如说是行险一搏!” 同为女子,屈突申若却看得透彻,若是设身处地想一想。换成她本人,大约也会这么做。当然,这么做很可能对家族造成不利影响,但比起翌日进宫之后的糟糕处境。这已经是很理想的结局了。和寻常名门大族出身的官员不同,她一向对武后看高一眼,皇帝当初铲除长孙家地手短虽然狠辣。但武后在后头的功劳同样莫大。 一件最最棘手的事情,居然被徐嫣然自己设法解决了一大半。心头虽然松了一口大气,但李贤隐隐约约竟有一种惘然的感觉。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徐嫣然的时候,那个看似冰雪聪明却又犹如困兽一般的女子醉语连连地情景。 兴许,那天流杯殿诗会上的徐嫣然,并不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葡萄架下的悠闲聊天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李贤地客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王福顺。 自从那一天李治带着一群官员跑到沛王第逛了一圈回去之后,程处默就率先把许诺好的人送了过来。而许敬宗更绝,干脆就是两个高丽美女,外带十名侍女。倒是宫中挑选良家子的动作不可能太快,而今天王福顺正是来完成这个君王的诺言。 虽说贺兰烟对李贤身边美女越来越多绝对不会乐见其成,但是。可以想见日后美女的数量只会多不会少,因此她虽然心中懊恼。也只得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至于屈突申若的想法,则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两人原本就好热闹,所以此时听说王福顺送人来。干脆也就跟着李贤一起去瞧个究竟,按照贺兰烟的话来说,那叫做替李贤“严格把关”。 王福顺正在门口呼喝,吩咐随身的两个内侍把马车上地宫人一个个带进来,一转头看见李贤后头的两个女人,他登时瞪大了眼睛,随即赶紧一溜烟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向李贤行过礼后,又向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道了安,原本想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眼光和那些宫人素质的打算都扔九霄云外了。 “这些人就是你从后宫良家子当中挑出来的?” 贺兰烟挑剔地打量着那些宫人,旋即发现一个个确实都是天生丽质,女人地嫉妒心理顿时冒头。她正想上去一个个盘问敲打,屈突申若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又用力掐了一记。 这些小动作李贤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最后见屈突申若半拉半拽地把小丫头拉走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人固然不是他自个要来地,但既然是皇帝老子送来的人,他总不成任由贺兰烟挑三拣四把人赶走吧?发觉王福顺同样是如释重负的模样,他不觉笑了起来。 “还请殿下到时候在贺兰小姐面前美言几句,否则万一她在娘娘面前说出什么不好地话来,小人就倒霉了!” 对于王福顺的这种说法,李贤自然而然听出了其中的暗示,心中暗赞这家伙聪明。皇帝面前得宠信,皇后面前讨好卖乖,这人真是成精了——这哪里是指如今的这些宫人,分明是指代徐嫣然的那件事,要不是王福顺第一个放出风,事 就有如今这么顺遂。 哪怕是红颜薄命,也总比红颜无命强! 废话过后,交接工作便正式开始。看见那一个赛一个娇艳的宫人,李贤自然是觉得万分养眼,但看到最后,他不禁便感慨起阿萝不在的不便了。阿芊这样的情报处长,不待在宫中不能发挥作用,他如今身边虽然有月芜和月芙这一对双生侍女,但在处理这种事情上头,却是及不上阿箩一根小指头,甚至还及不上当初经过军训的那些侍女。 “还是人才不够啊!”他暗自叹息了一声,更后悔这一次没从武德殿多挑两个能干的随行。一边找人安置这些刚刚脱离了洛阳宫的女人,他一边鬼使神差地想道,如果有大姊头那样厉害的女人,兴许他就不用担心宅子中的女人“造反”了。 事情办完,王福顺自然不可能在这里长留,和李贤又嘀咕了一阵便带着两个内侍,赶着十几辆空马车回宫。洛阳宫少了几十微不足道的宫人,而李贤这里则是多出了好几十需要管吃管喝管住的女人。要是换作早年,他必定是兴高采烈,但在见惯了太多绝色丽姝之后,他着实感到,太多的佳丽不是乐事,而是麻烦。 没说的,拉出去军训!一个个娇娇怯怯,他就是种马也不需要那么多侍妾! 当他回到葡萄架下头,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一个打算的时候,贺兰烟顿时高兴地欢呼了起来,浑然没顾得上什么女德女诫。至于屈突申若则是笑着拍了拍巴掌,同时意味深长地翻起了旧帐。 “六郎,早在一年前你就答应帮我和焱娘她们训练一批侍女,如今可是连影子都没有!既然这一次你准备训练人,不如就捎带上她们好了!我那里还有好几十又蠢又笨的,加上焱娘她们,至少也有百多号人。” 李贤闻言差点没趴下,没有阿萝也没有蓉娘,他自个都发愁怎么训练这么一批人,屈突申若居然还要再塞人过来,他还要活不要? 见大姊头正在那里巧笑嫣然地看着他,他灵机一动,索性上前涎着脸道:“申若姐,我这不是没功夫么?再说了,我当初那只是糊弄人的,要说真有什么用场却也未必。倒是你们都是巾帼豪杰,本事绝对比我高明,不如你行行好,和烟儿一起帮个忙如何?” “好你个六郎,居然想把这球踢回来?” 虽然面带嗔怒地冷哼一声,但屈突申若眉眼间的笑意却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思——无疑,她是心情极好的。而贺兰烟上一回半道上退出,如今每每一想到便觉得懊恼,见李贤有意把这大权交出来,不等屈突申若答应,她便立刻抢先点了点头。 “好,别的事情我帮不上忙,这事情我管定了!” 见小丫头摩拳擦掌,似乎有意逞一逞大妇的威风,屈突申若不禁哑然失笑。她当初老早就提醒李贤要早些在自己的宅子中做些布置,却未料想长安的宅子还没完工,皇帝却带着大批人转来洛阳,而李贤几乎是一穷二白地搬进了这空空如也的沛王第。 李贤是不穷,可这人手上的积累,却不是一天半天能够搭起来的。当然,倘若他一搬进来就是一切齐备,别人兴许就要担心了。 “行了,看在你叫可怜的份上,我和贺兰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屈突申若懒洋洋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旋即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躺椅上。 既然是到李贤这里,她便没穿那身狗皮似的道袍,而是着了一身高腰束胸的长裙。此时,随着她的躺下,长裙上方顿时露出了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分外惹人遐思。仿佛是睡梦中的呓语,她忽然喃喃又加了一句话。 “这么多人当中,只要有一个心怀不轨的……这次贺兰和我还真是自找麻烦。” 见贺兰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李贤赶紧拖着她往旁边一闪。直到离着葡萄架远远的,他忽地转过身来,一下子吻住了小丫头的红唇。贺兰烟先是猝不及防,但旋即伸出双手揽住了李贤的肩膀,热烈地回应着。这大太阳底下热辣辣的一幕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李贤方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头。 “烟儿,这些天我可能没空管家里的事情,反正如今也没人敢挑剔,这沛王第中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这么大的地方,也该有个女主人坐镇了,大不了我在后头给你起一座道观!”ps:今天会更新三章,补昨天的,这是这一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女主人的威风 贺兰烟如今是个女冠,御赐道号惠真,这要是别人或民应该是称作惠真娘子,和李贤印象中那位太真娘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贺兰烟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和他那位老爹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最最值得他欣慰的一点。 至于屈突申若的道号则是她自己起的,用的是飞白二字。不得不说,这两个字既流露出几许灵动飘逸,又带着一种清新自由。然而,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则没人敢在这一位面前叫什么飞白娘子,熟悉她的人当面背后但以大小姐称之,飞白这个好端端的道号却成了禁忌。 李贤的动作自然是雷厉风行,愣是把整个沛王第后头一个造好的院子改成了道观,然后把道观的门开在了建春门大街上。于是,小丫头和大姊头进出都不用走定鼎门大街上的沛王府正门,自然而然少了些议论。 事实上,两个赫赫有名的女冠“进驻”沛王第后头的太真观着实是一件大事,只是屈突申若盛名在外,李贤又有冯子房这忠实手下,除了不要命的,愣是没几人敢议论。对于太真观三个字,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都很满意,只有李贤自个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恶趣味。 家里头的女主人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现如今李贤着实顾不上那么多,原因很简单,小小一桩人命案子居然牵出萝卜带出泥,就是神通广大的狄仁杰,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李贤印象中大名鼎鼎的狄公老大人,现在年不过三十,除了两个没用的小跟班之外,完全是个光杆司令。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而李贤这么个身份,不可能公然参与洛阳县衙地事,所以三人会面完全是偷偷摸摸,简直和地下工作者似的。洛阳县衙的人都被冯子房支使得如同陀螺一般团团转。但即便如此,放在诺大的洛阳城中依旧犹如大海捞针,几天下来。冯子房自己地眼睛凹下去一圈不说,一群差役也个个东他不敢往西,说西他不敢往东。老老实实和我走一趟,否则别怪我满世界说你姓长孙!” 长孙两个字仿佛戳中了阿平软肋,一下子垂头丧气了起来。燕三拎着他穿过几条巷子,在建春门大街后的一条十字小街停了下来,见四周无人,他这才告诫道:“陛下对长孙家大约还有那么一丁点香火情,但是,别人可是未必。这个姓氏你自个不稀罕,但还有不少人就指着出卖这种消息发财,凡事不要太招摇,尤其是那种事情,你明不明白?” 对于这样声色俱厉的严正告诫,阿平便低垂着头受了。接下来,师徒俩便溜回歇脚的客栈换上了一身体面衣裳,这才去敲开沛王宅第的大门。 “我二人是长安荣国夫人派来给沛王殿下送信的!” 拿着荣国夫人杨氏亲自给的信物,两人自然是顺顺当当进了这大宅门。兜兜转转老半天还没走完前院,燕三的面色就渐渐变了。他的记性虽好,这一路上也看得头昏眼花,心中着实咂舌这占地一个坊的大手面。然而,等他们师徒俩进入中庭,到了一个明显是会见宾客的小厅堂的时候,却见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老……” 贺兰烟只叫出一个字便赶紧把剩下的字眼都咽了回去,而屈突申若自然镇定得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豪门仆役打扮的一老一少,最后莞尔一笑。等到带路的人被打发下去,她便点点头道:“老燕,荣国夫人那边有什么要紧消息让你带来?” 燕三在一愣之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他也就没想到这两位会如同女主人一般出现在这里而已,要说诧异却也未必。在他想来,凭着李贤的手段,吃抹干净了一个,那么下一个也就为时不远了,再说,这位大姊头对李贤原本就是不清不楚的。 “哪有什么要紧消息,如今圣驾都到这边了,那边有皇后娘娘坐镇,外加老太太太子爷,有谁要是在那里上窜下跳,不是没事找事么?” 这话两女都相信,朝廷的重心自然是随着皇帝转的,虽说那边皇后太子也很重要,甚至太子还是监国太子,但李治即便不管事,终究还是皇帝。想到李贤最近忙得团团转,贺兰烟和屈突申若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笑嘻嘻地对燕三道:“老燕,你这回来得正好,我到时候和外婆写一封信,你就留在这里帮忙,反正外婆的人就是我的人!” 短短一句话差点没把燕三给呛死,至于那边正喝茶的阿平也忽然连连咳嗽,直到这时,上头的两女方才发现燕三还带着徒弟,顿时都好奇地打量起了阿平。可怜阿平往日虽说走街串巷见惯了世面,却从来没见过女人如此炙热的目光,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背心发热,终于体会到了师傅为何被人盘剥。 原来,这世界上的女人竟是如此可怕的! 满身疲惫的李贤一回来便听说老外婆给自己送信,他正纳闷是谁,一到那小厅堂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而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赫然是万分熟悉。精神大振的他三两步冲进去,果然,那个虽然穿着一身好衣服,却仍旧掩不住满身猥琐的,赫然便是老贼头了! “老贼头,你终于来了!” 对于李贤这一声毫不避讳的老贼头,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自然是笑得不可开交,而燕三自个却是一幅有与荣焉的表情,仿佛贼头二字是莫大的夸奖一般。而一边的阿平虽说不是第一次见李贤,却依然是兴致盎然,不停地用燕子门招牌的贼眼睛往他身上瞟。 李贤却没顾得上这老的小的怎么看他,也不啰嗦寒暄,便直截了当地道:“我手头正好有个麻烦的案子,须得你出动找找线索。没说的,老规矩,我出钱你出力。” “贤儿,他如今可是卖身给我外婆了,随你怎么压榨,不用付钱的,这事我说了算!” 燕三原本的兴高采烈在贺兰烟这句话出口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脸色端的比苦瓜还难看。要知道,他可是足足签了三年的卖身契,这三年的时光,难道都得免费到底么?ps:第二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死灰不死,老妈来信,却是重任压肩 作为仅次于长安的天下第二大城,洛阳城中百姓虽多,少闲置的地块——说闲置那已经是比较好听的词了,要是不客气地说,那就是荒地。二十余万的人口住在一个大小可媲美后世大都会的城市中,若是没有荒地,那就真的是见鬼了。 有荒地就有荒屋废屋,有的是无主,有的则是主人懒得管理,因此除了有组织的帮会之外,其他厮混帮闲的人大多以这些地方为家,好歹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这些差役难到之处,就是三教九流管辖之地了。 根据冯子房和狄仁杰联手开出的嫌疑人名单,李贤便委派燕三前去探查。饶是如此,他自个却也难以悠闲,这一天,他和程伯虎两人就出现在洛阳冯老沙的大宅子中,先头的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他正是找上冯老沙,从而挖到了燕三这个宝贝。 如果说燕三是飞贼的头子,那冯老沙就是混混的祖宗,徒子徒孙在洛阳街面上都算得上人物,就算那些并非他管的堂口,管事的也都得买他几分面子。不过,由于这些天洛阳县衙的联合严打行动,他不得不下令一帮手下收敛,因此,对于李贤带着程咬金找上门来,他自是欢迎不尽。 冯老沙又不是傻瓜,第一回不认识李贤,但后来不会派人去查么?尤其是当燕三赫然成了人家的专用跑腿之后,他更是确定了李贤的身份——除了赫赫有名的沛王李六郎,绝对没有别人。 所以,在李贤开诚布公地说出要托付的事情,他毫不犹豫地拍了胸脯。当然,他不会愚蠢到道破李贤的身份。而顺便也大倒苦水:“六公子,程大少,如果您二人早些来,指不定立马就有兄弟记起那天地情形。这人一下子就逮住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天,只怕要有些困难。不但如此,洛阳县衙那些差役连着几天发疯似的抓人。这实在是……” “如果不是洛阳令冯大人求上门来,你以为我会管这种事么?” 李贤见程伯虎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一副你说话我不管的态度。他只得把话头接了过来,顺便颠倒黑白,把自己置身事外:“洛阳县那些差役你不用管,这些人自有冯大人节制。只要能够揪出凶手,以后你这些徒子徒孙在洛阳的日子自然是更好过。你可别忘了,你和冯大人还算是同宗呢!” 一番话说得冯老沙眉开眼笑,李贤看似什么愿没许,其实该说地却全都说了。他冯老沙虽说有钱也有势。但有钱比得过人家富商巨贾,有势能比得上人家朝廷官员?背靠大树好乘凉,先头有程老爷子咬金护着,现在也是该找棵不会倒的大树好好靠靠的时候了! 一趟交道打下来,李贤和程伯虎便被人用背椅抬出了宅子。李贤现在算知道这地方为何如此难找了。敢情是冯老沙故意找了这么快宝地,四周小巷都是贫民窟。地上都是污泥,贵人进不来,差役没事也懒得进来。最是安全不过。就像今儿个,他愣是撇下了张坚韦韬盛允文三个亲卫,只带了程伯虎一个。 出了这地盘,护送地人便告辞回去了,而程伯虎顺势大大打了个呵欠:“咳,坐得我屁股都疼了!六郎你真是有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冯老沙也算是久经风雨的人,居然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怪不得我家老爷子临走地时候还关照我说,跟着你混有前途!” 李贤这才想到程咬金已经回山东老家养老了,细细思量,这位老爷子虽说有些老顽童似的心性,但人还真是不错,怪不得能够长命百岁。咳,老程家有这么一位坐镇,稳稳当当也是应该的!不说别的,能看出程伯虎跟他混不会吃亏,那眼光就是第一流! 他正在自鸣得意,忽然后背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回过神来的他不禁狠狠瞪了程伯虎一眼。还不等他开口,程伯虎就一把将他往坊墙的阴影中一拉,旋即指着刚刚过去的一个年轻人道:“那个人你认得么?” 李贤随眼一瞧,见是一个二十余岁身材削瘦的年轻人,面相却是陌生,那身上穿着地夏衣也颇为简单,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的子弟。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他不觉更加疑惑了:“我不认得,那是谁?” 程伯虎盯着李贤片刻,忽然嘿嘿轻笑道:“若是论亲戚关系,他应该是你的表兄,只不过如今家里已经败落了。但是,要说他的姓氏,你必定是知道的,他姓长孙。实话和你说吧,他就是害得李义府被革职流放地罪魁祸首,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 此话一出,李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长孙无忌虽然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但这个名字地意义自然是非同小可,那毕 老爹的嫡亲娘舅,他自个也该叫一声舅公的。凭他老地性子,哪一天真的想起来,再给长孙家一颗甜枣也未必可知。 胡思乱想了一阵,见程伯虎还在那边张望,他便拍了拍这家伙的后背:“你怎么会认识他?” “这小子运气好,长孙家的人几乎都死光了,他偏生却得了恩赦回京,刚开始的时候穷的什么似的,我还曾经帮过他十贯钱。”话音刚落,程伯虎便看见李贤面色古怪,登时笑嘻嘻地抱着双臂道,“放心,人人都知道我是个没心眼的浑人,别说是他,哪家年轻人因为父母的关系被发落出去,我常常赞助几个,这事情没人往外头瞎说!” 对于这样一个回答,李贤自是不满意。盯着那双熟悉的脸看了良久,他才不得不承认,但凡自称是没心眼浑人的,其实一点都不浑,这程伯虎还真是继承了老程家的优良传统,揣着明白装糊涂,偏生大家还都相信了! “你让我看这家伙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家伙有足够的理由痛恨一些人么?” 程伯虎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李贤不寒而栗,一瞬间,他的脑子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上官仪也好,刘祥道也好,和长孙无忌褚遂良那批早死的老臣都没有关系,和长孙家这种注定败落的世家也没有关系,那两个宰相都是忠于他老爹的重臣——说得不客气一点,上官仪和刘祥道就是跟在皇帝的步伐之后亦步亦趋,等闲不会有丝毫越轨。 而长孙延先是从世家贵族的顶峰摔落下来,然后又因为李义府的流放而失去了那个司津少监的官职。那可是足足七百贯,也就是七十万钱,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没有官职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生路,如今的世道指望还有人帮助长孙家,那无疑是不现实的。 “你的意思是……” “嘿,六郎你的脑子可比我好使,这事情还要我说穿?” 李贤心念一转,立刻搭着程伯虎的肩膀往外走,走了老远还不忘向长孙延的方向投去了一瞥。他是武后的儿子,这血缘关系永远无法改变,所以,在眼下的情形下头,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动摇后位,否则别说日后的逍遥日子,就是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和程伯虎分道扬鏣,他便直奔宫中。虽然外头有了那么一座大宅子,另外还金屋藏娇在道观中养了两个绝色美人,但这些天他还是几乎夜夜宿在宫中,只是白天在读书和练武之余四处乱跑。才踏进庄敬殿,阿芊便上来亲自替他扒下了外头那件夏袍,随手扔给了旁边的宫人,这才低声道:“皇后娘娘有信过来了。” 李贤也顾不上满身尘土大汗,径直跟着阿芊进了书房。接过那封信,他先是确认了弥封完好,这才迅速拆开,里头竟是满满三大张信纸,上头满是娟秀小楷,那书法比他的可是好多了。他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便一目十行地往下看,但一遍看完犹觉不安,足足看了三遍方才消化了上头的内容。 说是安胎不管国事,但要是真的那么安分,那也就不是他那位彪悍的老妈了。看看着信上写的,长安的事情一件不拉,洛阳的事情也事无巨细知道得清清楚楚,仿佛是有千里眼顺风耳一般。尤其是不久前的那场流杯殿诗会,仿佛每一个细节武后都知道了。 信上要点有三:其一,郭行真就好好在洛阳待着,长安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其二,密切关注徐嫣然事件的后续发展,看看其他家族对此的反应;其三,密切注意朝臣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人趁着她不在,向皇帝进什么谗言。除此之外,便是太子平安,她自己一切安好,刘祥道颇为安稳,诸如此类没营养的话。 李贤看信的时候并没有避着阿芊,看完之后甚至将信笺递给了她。大约是平时常常担当这种勾当,阿芊丝毫不以为异地接过,匆匆阅完之后便笑道:“皇后娘娘对殿下可是寄予厚望,这么大的事情,奴婢还从未看到有托付过别人,就是对太子殿下也未曾如此信任。” 正因为是太子,所以干不了这种暗处的勾当! 李贤耸了耸肩,便开始向阿芊布置接下来的任务,同时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阿萝弄过来,他倒是不担心阿萝会泄露什么隐秘,但少了这么一个心腹,办事情实在是不方便。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一阵燥热——不知什么时候,阿芊紧挨着他的肩膀,他的目光只要轻轻一瞟,不但能看到那如雪肌肤,就连深深的乳沟也一点不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天雷勾地火,倩女勾六郎 初夏的天气原本就很炎热,尽管洛阳水系沟渠众多,西一片水景园林,但是,庄敬殿附近却是没有水的。这一天晚上更没有风,书房的窗子虽然开了一条缝,房间里却仍旧是闷热难当,更别提李贤原本就是从外头进来,这身上燥热难当了。 仿佛是在有心撩拨他的欲望,阿芊的右手在李贤的后背上轻轻向下挪动着。隔了一层薄薄的单衣,那划动的触感一下下撩拨着他的心弦。鬼使神差的,李贤竟是想起当初他还是一岁多大的时候,就是阿芊第一次抱着他去见老爹李治,那时候,她还是一个腼腆的十四岁少女。 十几年过去,青涩的少女早就变成了成熟丰满的女子,昔日清澈的目光也多了一种闪烁的欲望。仿佛是觉察到李贤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的动作又大胆了一些,竟是顺着他的尾椎继续向下。几乎是一瞬间,李贤便感到小腹一阵邪火噌地蹿了上来, “殿下……” 低低的呻吟声传入耳中,再加上那媚眼如丝的表情和闪烁的灯光,顿时衬得阿芊无比娇媚。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但因为平日最重保养,又是武后的心腹,因此她自是比同年龄的宫人要显得年轻,眼角一丝鱼尾纹也没有,额头也显得分外光洁。 仿佛是为原本就已经暧昧淫靡的气氛再添上一把火,她原本纹丝不乱的鬓发忽然整个散乱了下来,束发的簪子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青丝半掩,玉颜半露,分外惹人怜爱。 李贤虽说没有当种马的打算。但他更不是一个矢志节欲的人。美色在前,再加上阿芊原本就不是寻常宫人,那种逾越身份地刺激感,顿时让他忘记了自己被勾引的事实。突然转过身去,灵巧地出手剥去了那件薄薄的衫子。 似昏暗似明亮的灯光下,那束胸长裙下地双峰似乎要裂帛而出。玉颈直至胸前的白皙更是纤微毕现。当他的手指轻轻滑过那锁骨时,那白玉无暇地肌肤甚至隐约流露出一丝粉红色。几乎不假思索地,他拉下了她背后束裙的带子。整条曳地长裙顿时全都散落在地,只余下内中那具美好的胴体。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双粉臂环上了他地脖颈,而阿芊整个人也犹如八爪章鱼一般纠缠了上来,那没有半点赘肉的小腹竟是,这肯定是阿芊干的好事。只是这么一会儿,他忽然觉得,一次欢好过后,原本他印象中那个机敏干练的女官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令人捉摸不透的百变魔女,整个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妩媚的光辉。 “奴婢送殿下过去洗浴吧!” 到了外头,阿芊顿时恢复了那种亲切中带着几许漠然的表情,亲自将李贤送到了浴室,看着屏风后的他进了木桶,这才转了出来,冷冷地望着长廊两边侍立的内侍宫人。在她犀利的目光下,这些人仿佛都变成了泥塑木偶,一个个低垂着头二话不说,眼观鼻鼻观心。 “刚刚你们看到了什么?” 长廊中一片难言的寂寞。阿芊站了半晌,这才冷笑道:“我知道这宫里向来蜚短流长,也知道有些人喜欢胡说八道,但现在不比从前,我既然是代替阿萝暂时接管庄敬殿,你们就一个个放明白些。能够入宫的人,家里大多不是孤零零一个,是不是?” 她这些天在庄敬殿雷厉风行地整顿,积威之下再说出这些警告,自然收到了非同一般的效用。只见十几个内侍宫人全都噤若寒蝉,那头恨不得直接钻到地底下去。 “就是做梦的时候,也给我睁着一只眼睛!你们是沛王殿下的人,沛王殿下是皇后娘娘最宠爱的儿子,你们身上这烙印就是一辈子也去不掉!古人说得好,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只要你们好生侍奉,殿下将来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明白么?” 这一次再无人敢沉默以对,慌忙俯伏于地,齐声答应。 对于这样的结果,阿芊自是满意。此时,她这次从含凉殿带来的一个随行宫人匆匆来到她身后,将一个沉甸甸的钱囊递了上来。她接过之后便随手扔在地上,那叮叮当当的声音顿时汇成了美妙的音乐,但是最美妙的还是她的语声。 “这是沛王殿下赏给你们的,每人十金!” 望着那一张张狂喜的脸,她忽然没来由一阵烦躁,头也不回地转去了自己的房间——今儿个的事情别人可以不吐露,但是,武后那里她却绝不能隐瞒。至少,她如今这做法还是符合武后心意的,尽管她的内心已经逐渐偏向了另一个方向。(未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黑白通吃才是逢源之道 拥有超过二十万居民的洛阳城自然是这年头当之无愧的 正因为如此,即使是在此地居住了多年的居民,也未必人人能说出每个里坊中都有哪些大人物,都有什么名胜古迹。然而,寻常百姓不行,却并不意味着别人不行。尤其是那些每天以穿街走巷为己任,惦记着人家家里物事或是腰中钱袋的人来说,熟悉地形和人头自然是至关紧要的。 谁也不想得手了之后被人堵在一条死胡同里出不去是不是? 洛阳县衙的严打行动来得快去得快,仿佛是一夜之间,街头上原本随处可见的官差全都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三三两两的街头混混。对于这种情形,洛阳居民早就习以为常,个个只顾着捂紧了钱袋,旁的也就不去管了。 虽然只是小人物,但混混的效率却足以让差役为之汗颜——一天之内,冯老沙就找出了当日至虚观案发时正好在附近的所有混混;又是一天之内,便有人“帮忙”让他们回忆起了当天看到的所有景象;再用了一天,十几张画像就出现在了李贤的案桌上,进而又出现在了冯子房和狄仁杰的眼前。 既然当了洛阳令,冯子房自然希望所有部属都能够如臂使指,但眼下看来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能够通过李贤掌握这三教九流的莫大力量,他自然是大呼庆幸,此时立马奉承道:“那些差役忙活了那么久都没能找出什么线索,殿下一出马就手到擒来,下官着实佩服!” 对于这种程度的好话,李贤不过微微一笑,而狄仁杰仍在埋头看那些画像。临到最后一张方才抬起了头:“这些画师倒是好本事,虽不能说惟妙惟肖,妙在把这些人最鲜明的特征标了出来,倒是省却了不少功夫。” 见狄仁杰和冯子房撇下了画像。开始商议如何下手,李贤便索性上去一张张地再次查看起了那些画像。他先前只是走马观花地扫了一遍,根本没怎么注意。如今再次翻阅的时候,那画师画出的一些细节不禁让他为之一怔。 其中三人地腰中饰物虽然不怎么分明,但怎么看形状怎么像鱼袋。难不成这案子真的是和官宦有关?正惊疑不定的当口,他的目光忽然被手中这一张画像吸引住了,虽然仍没有多大印象,但脑海中仍有一个名字隐约跳了起来,但他愣是想不起那是谁。 “殿下?” 旁边地一个声音一下子惊醒了他,回头见是冯子房,他便自失地一笑道:“怎么,你们俩商量出章程了?” “这事情差役虽然能做。但不免打草惊蛇,只怕还是得劳动……”狄仁杰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停顿了片刻方才笑道,“冯大人已经决定。让县衙庞捕头出面。” 所谓的出面是什么意思,不用点透李贤也能够明白。自是不会反对。既然是指使洛阳县衙的差役,当然得冯子房去做,因此他便率先告辞了。 而冯子房这一走。李贤却叫住了准备开路地狄仁杰,思忖片刻便提醒道:“狄兄,你看冯大人到洛阳上任,好歹还带着几个心腹,待此次案子办完你去并州上任,孤身一人的话只怕日后不太方便。而上回路上遇到盗匪的前车之鉴犹在,还是需要几个护卫。”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你和蓉娘地好日子将近,我也没什么其他贺礼好送,已经派人去雇了几个稳妥护卫,另外再加两个精干仆妇和一些随侍。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你一个好汉怎么也得三个帮不是?” 既然已经趟了这浑水,狄仁杰自然拒绝不得李贤的好意。他虽然出身官宦世家,但祖父和父亲都没有攒下多少积蓄,所以家境不过只能称得上小康。他的官俸还要用来赡养母亲和抚养儿子,这次路上又死了两个,身边竟是只有一个旧仆洪亮,外加一个老仆随身。 狄仁杰这么一答应,李贤便硬是把他拉去了南市。这种事情原本该委托贺兰周的,但他却派人找了专业的人口贩子田东。虽说护卫这种人算不得家奴,但他料想那个胖子肯定有办法。果然,事情交待出去不过数天,田东就回复说找到了合适的人。 洛阳南市临通津渠,比北市繁华得多,和长安的西市有得一比。李贤虽不能说是老马识途,但是有熟门熟路的张坚韦韬带路,自是很快寻到了地头。闻讯而来地胖子田东亲自迎出了门来,毕恭毕敬地把一行人请入了后院。当然,对于初次相见的狄仁杰,胖子自然给与了相当的注意。 “嘿,六公子一说要雇护卫,我便立刻派人去搜罗,好容易找齐了八个,个 身体健壮武艺高强……” “废话少说,你是不是还要说他们能够以一敌百?”李贤直截了当一句话堵过去,见田东噎得面色一红,他便指着狄仁杰道,“狄大人即将赴任并州都督府法曹,我就是帮他来雇人的。宗旨只有一个,忠心可靠,武艺自然不消说,至于其他的人手也是这个道理。” 对于李贤竟是亲自找上这种地方,狄仁杰原本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这位沛王种种奇怪地做派,也就随之释然了。所以,当田东向他投来征询的目光,他便淡然点了点头。 人很快就带来了,前头五个膀大腰圆——据田东地解释是,这几个曾经在好些权贵那里当过护卫,只是后来人家家道败落裁撤人手,他们方才出来另找活路。这是很常见的现象,因此无论是李贤还是狄仁杰,都没有任何的异议。 但剩下三个就很让人大跌眼镜了——因为那竟然是三个少年,撑死了也绝对不到二十岁,最后一个甚至自报年纪才十六!即使是一向处变不惊地李贤,此时也不禁斜睨着田东,语气不善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田东也没料到原本八个壮汉中竟是混进了三个少年,愣了片刻便气急败坏地找来了管事。不问还好,一问之后,房中众人全都吃了一惊。原来,这三个少年竟是放翻了另三个壮汉,愣是说自己才是最好的护卫。到后来事情闹大了,三人联手之下,剩余那五个壮汉竟不是敌手,所以管事忖度老板是要得力人,便把他们三个加了进来。 狄仁杰起初还以为是李贤故意把高手混在其中,见李贤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他方才信了这真是巧合。诧异之余,他不禁起身询问三人姓甚名谁。 头里那个年纪最大的少年抢在前头说:“我叫阮小二,他们俩是我弟弟阮小五和阮小七!” 狄仁杰听着还好,李贤却差点没一跟斗栽倒在地——好嘛,如今竟是出现了大唐阮氏三兄弟!好容易把那一肚子想头按下去,他便听见狄仁杰开始询问三人的家世背景。而当这三个少年说出除了会武艺还识字的时候,狄仁杰赫然是眼睛大亮,二话不说就立马拍板认可。 敢情狄仁杰是准备养三个少年小豪杰不成? 办完了事情和狄仁杰分手,李贤不禁又想到了那三个少年——不得不说,他这一次还真的有些羡慕狄仁杰了。这样的少年最有可塑性,凭着老狄的本事,不出几年便是三个心腹。都是那该死的胖子田东不好,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三个人,他非得自己抢过来不可! 带着满肚子的恼火,他一头扎进了贺兰周在洛阳南市的总部。现如今,这就是洛阳贤德居分店了。大马金刀在账房里头一坐,他也无心听自己节节攀升的财产数字,随口说起了今天的故事。正当他想关照贺兰周给自己依样画葫芦寻找几个的时候,却看见这老头的小胡子一翘一翘,显然就要忍不住笑了。 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殿下是想要那阮氏三兄弟一样的少年对不对?” 虽然觉着贺兰周那笑眯眯的样子非常可疑,但李贤忖度这老头不至于和自己玩什么花样,因此很是爽快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刻,他却听到了一个足以让他瞠目结舌的答案。 “咳,如果是这样,殿下早点说,我就把阮氏三兄弟留下来了!” 贺兰周仿佛没看见李贤的表情变化,脸上依然挂着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当初我就帮夫人训练了一批童子,后来夫人去世,这批人原本就是殿下您的。前些天我得知殿下对那个狄仁杰颇有笼络的意思,又正在替他找护卫,所以,我就把阮氏三兄弟弄到田东那里去了!这样的人我还有好几十,殿下随要随有。” “你……你个死老头,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头一次得知自己还有几十个忠心手下,李贤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而贺兰周在那暴怒的火气之下,却只是缩了缩脑袋便嘿嘿笑道:“殿下莫怪,这都是夫人当年的遗命。当然,阮氏三兄弟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如今殿下在文臣当中的班底太少,这个狄仁杰既然殿下要笼络,那么我再添一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以后不许自作主张,也不许再以姨娘当年的遗命瞒着我任何事情!” 咬牙切齿说出这些,见贺兰周连声答应,李贤顿时觉得满肚子火化作乌有。如果贺兰周这里真的有人,他以后就要轻松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银泉寺中群芳会 按图索骥是一件容易的事? 君不见后世的警察叔叔拿着高清晰数码照片找人还不见的能找到,更不用说如今这年头,差役只能凭借最多几分相似的画像了。好在画像虽然送到了洛阳县衙,但具体执行事宜却由县衙庞捕头会合冯老沙的人进行,一大把沙子撒进了汪洋大海中,却也能听到一点水声。 区区三日功夫,十三张画像上的人逮到了十个,剩余三个却让庞原有些头痛——其中一个根本就没人知道是谁,剩下两个人的官不是最大,但也比自个的话的是尚书左丞陆机地长子陆云,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打开手中折扇,一幅倜傥风流的模样。他这率先一表现,其他人顿时都开始争相献媚,端的是众星拱月,就差没把徐嫣然捧到天上去。若是换作寻常闺阁女儿,只怕不免洋洋自得,而徐嫣然却只是晒然一笑,对这些溢美之词并不在意。 “大家若是想陪同,嫣然自是不好阻拦。只是我此行乃是为了拓印碑文,到时只怕无法搭理各位,还请大家海涵。” 这些公子哥巴不得有和佳人同行的机会,闻听此言哪会反对,纷纷表示到时候一定不会打扰。于是,一大堆人把徐嫣然簇拥在中间,浩浩荡荡地朝城外开去。出了城行人渐少,便有人掣出了一把精心准备的大伞,喝令两个护卫上去帮忙遮挡烈日。 徐嫣然知道拒绝也是白搭,也就随他们去了。而那侍女楚遥沾了自家小姐的光,见旁边一帮世家公子个个满头大汗,偏偏还要附庸风雅在那里说什么汉赋楚辞,听着她只想打呵欠。 就凭他们一个个靠家世荫庇不学无术的家伙,还够格和自家小姐谈诗论赋,简直是笑话,换成……换成那家伙还差不多!楚遥没来由想到了上次见过的李贤,俏目中顿时流露出一丝异样地光辉。年少俊朗而又能文能武,最重要的是还能说出那样的话,还真是小姐的良配! 话说那一日流杯殿诗会之后,她便从徐嫣然那里得知了那期间的情景,很是为自家 大胆捏了一把汗。不过这样一来,那皇帝老爷就不会嫣然弄进宫了! 银泉寺不以香火着称,不以灵验闻名,恰恰相反的是,原本应该是佛门圣地地地方却偏偏以留有众多文人骚客的墨宝而着称。相传北朝孝文帝甚至在这里留过诗篇,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北朝石碑几十座,最是文人骚客流连之地。 如今天气炎热,又并非科考大年,因此诺大地地方就只有徐嫣然这么一行人,见佳人在健仆的帮助下一丝不芶取墨拓印,接着又细细研读,一副浑然忘我的架势,渐渐便有人挺不住了。这日头虽不比盛夏,到底仍是火辣辣的,这晒得久了,头皮就犹如火烧似的,谁受得了? 起先还有人硬挺,但半个时辰下来,就是最有耐心的也实在受不住了,个个借腹痛或是其他缘故狼狈躲去荫凉的地方。徐嫣然但只是轻轻嗯一声,也不管那许多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就连张伞的两个护卫也耐不得这炎热的天气,一幅快要中暑的模样。 “两位大哥,热了就去歇息吧!”楚遥却是好心,见一帮公子哥只留了这两个倒霉人下来完小姐必定附和,谁知道徐嫣然还是弯腰在那里专心致志地辨认着碑文,丝毫没有一点直起腰的意思,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这时,她方才想起自家小姐一旦认真起来的习惯,不禁无奈地吐了吐舌头,见两个健仆在那里忙着晾干墨迹淋漓的纸,她干脆找了块干净的青石,摊开手帕就坐了下去。 “哎哟!” 屁股才挨到那石头,她便一声大嚷跳了起来——她哪里想到,经过这么就的暴晒,这石头早就已经发烫了。此时,两个仆人已经诧异地往楚遥这边看来,至于徐嫣然却依旧在那里沉迷于碑文的世界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什么才女,根本就是书呆子嘛!” 楚遥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便没好气地收回了帕子,心下绝了找个地方休息的主意,除非她愿意去和那些世家公子哥混在一起。百无聊赖地四下转了一会,她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山口,忽然发现石阶上走来了几个客人,却是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多数甚至佩着兵器,其中还有两人是女冠装束。 那赫然是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要说名声,决计还在自家小姐之上。而那些其他美艳动人的女子,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娘子军了——每一个的来头都足以让洛阳地面震动几下。 这么说,他可能也来了? 屈突申若老远就看见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在朝自己这行人张望,待到认出了人不觉莞尔。走近之后,见其还是用目光大胆地在自己这群人当中搜索来搜索去,她便索性开口提醒道:“别看了,今儿个六郎没来!” 贺兰烟这时候也发现了楚遥满脸大失所望,顿时觉得颇为有趣。那一日李贤把徐嫣然丢在她们那道观中醒酒,趁着屈突申若给徐嫣然解酒的功夫,她饶有兴致地和楚遥攀谈了一会,结果对这个爽直开朗的少女大生好感,心中更是懊恼自己的那些下人大多只会回答是与不是,一点担当也没有。 她原本就随性而为,此时立刻笑吟吟地瞧着楚遥,“小楚,今日遇上还真是有缘啊!不如我现在去和你家小姐谈谈,要了你来服侍贤儿如何!” “贺兰小姐,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楚遥差点没被贺兰烟一句话吓掉半条命,赶紧在那里连连摇头,“我只是随便看看,不是在找沛王殿下!”一句话出口,她顿时醒悟到自己中了圈套,心中甭提多懊恼了。 此时,旁边的众女也发出了一阵嗤笑,目光全都在楚遥身上转来转去。忽然,碑林那一头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咣当一声清脆的声音。此时此刻,众女顿时面露茫然,而下一瞬间,屈突申若便脚下生风奔了过去,口中犹自招呼道:“快来,定是那边出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恰是英雄救美 尽管徐嫣然天赋异禀,哪怕是夏天也是清凉无汗,但在这么久,自然也颇觉吃不消。直起腰来拍了拍肩膀,她这才发现楚遥不见踪影,情知这妮子又不知窜到哪里去玩耍了,不觉莞尔一笑。 楚遥并非徐家的家生奴婢,只是昔日她父亲的一位旧属寄养在家里。岂不料约定的三年期限已过,那人竟是获罪死在了岭南,一应家眷都充作了官婢。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她便说动父亲留下了楚遥,而且连姓氏都未曾改去,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自是不比寻常主仆。 “这丫头也大了,只可惜就算未入贱籍,他日要想寻个好人家嫁又谈何容易?” 想到这个问题,徐嫣然便不禁一阵叹气,原本因为天气炎热而有些发红的面颊不免有些阴沉。见那边两个健仆正在忙着拓印和晾干,她随手拿起满是墨汁的海碗,用笔蘸满浓墨,忽然在一块空白无字碑上龙飞凤舞地疾书了起来,正是当初她在流杯殿诗会上当场所赋的那首《锦衣行》。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笔完成,她便略微后退了两步,凝望着那墨迹淋漓的石碑,嘴角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恰在此时,她只觉肩上忽然一重,便没好气地斥道:“小遥,别闹了!” 话刚出口,她便感到一丝不对劲,那手刚劲有力,绝不像楚遥的光景。想到那边两个仆人并未有任何呼声示警,她心下暗凛,假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嗔怒了一句,忽然身子一矮,一个利落的旋转脱身之后。劈手便将手中满是墨汁的碗砸了过去。 咣当—— 随着那响声,她只瞧见那人偏头躲开,但躲开了海碗却没有躲开那墨汁,那黑漆漆的墨汁不但淋了他满身。更是在他地脸上留下了几滴痕迹。直到这时,她方才有余暇去看自己那两个仆人,只见他们全都颓然倒地。不知是生是死。 幸好楚遥不在这儿! 徐嫣然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只见那人面色剧变,怒吼一声朝自己扑来。慌乱之下。她暗恨自己为何没有带佩剑随身,只得闪身躲避,同时大声呼救。谁知那人却仿佛丝毫不惧,竟是忽然停住了脚步,抱着双手看她奔逃,旋即冷笑了一声。 “徐大小姐,那些废物我早就派人过去看着,刀剑所指。他们若是能来救你才是怪事!” 他言罢倏地前行一步,面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你又何必如此害怕,你我二家早年结亲,按照当初的婚书,你正是我地未婚妻。如今过门犹为未晚不是么?” 未婚妻!这个出乎意料的名词让徐嫣然一下子呆住了,甚至忘记了奔逃。她确实听母亲提过。她小的时候曾经定了一桩婚事,但之后就作废了,甚至连曾经地夫家是哪户人家都讳莫如深。如今。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未婚夫冒出来,自然就不是一丁点可疑了。 “你是谁?” “怎么,连你的未婚夫都不知道么?”那年轻人脸上地表情愈发怨毒,负手逼近了几步,他便嘿嘿笑道,“徐家固然是大家,但是,当初那桩婚事可是徐家高攀,至于我的姓氏……” “真是好笑,已经没落的姓氏也敢拿出来炫耀!” 一个讥诮的声音陡地插了进来,此时此刻,刚刚还带着猫戏老鼠表情的年轻人登时面色一变,一个旋身转了过来,一看见后头那个满脸嘲弄的人,他便不禁噔噔噔连退三步,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竟是脱口而出道:“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李贤笑吟吟地招手向后头惊诧的徐嫣然打了个招呼,这才无所谓地耸耸肩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地。你既然有胆子唆使仆役杀人,怎么就没想到会这么快暴露?再说了,你居然来挟持徐家的千金,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表兄?” 表兄两个字犹如炸雷一般,不但让徐嫣然惊愕莫名,更是让那年轻人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但是,他亦很快警醒了过来,四下里略一扫,见似乎并未埋伏有人,他的胆气渐渐壮了起来,口气中更多了几分狠戾:“不要叫我表兄,那个毒妇生出来的儿子,没有资格……” 他这话还没说完,便只觉眼前一花,却是李贤迅疾无伦地欺上前来。还不等他拔剑相迎,喉头便忽然传来了一阵凉意,却只见那明晃晃的剑尖离他地喉头不到三寸。 “你刚才说谁没有资格?” 李贤很满意自己刚刚拔剑出剑的速度,深幸没有白白向盛允文讨教剑术,此刻那 时更加灿烂了。他稳稳地握着剑柄,整个剑身没有丝阳光下,锋利的剑刃和剑尖反射着耀眼的精光,愈发增添了几分威势。 “我是母后地儿子,没兴趣和长孙家攀什么亲戚,叫你一声表兄是给你颜面。不过,你认为父皇知道了你这几天的举动,是会龙颜大怒无情到底,还是记着长孙家昔日那点好处网开一面?长孙延表兄?” 长孙延! 惊魂未定的徐嫣然再一次悚然而惊。她当然知道长孙延何许人也,长孙无忌的孙子,前一次李义府倒台时最最直接的一笔交易,正是因为长孙延花了七十万钱买了一个司津少监的缘故。原来,她幼时那婚约,竟是和长孙家所定,怪不得家里人会讳莫如深。 今日豪家子,明朝蓬垢游。这长孙延其人,岂不是她那首《锦衣行》的最好写照?想长孙家昔日何等高门,如今子弟却沦落到如此潦倒的地步,所谓沧海桑田便是如此了。 李贤的讥讽听在长孙延耳中自然是刺耳十分,正想反唇相讥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如今性命操之人手,因此强自忍耐了下来。 然而,他忽的想到自己之前那一切动作极其隐秘,并无外人看见,顿时又生出了几许信心,遂傲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虽然贵为沛王,但要凭着这三言两语构陷于我,我却也不会认罪!” 此时,屈突申若已经和李焱娘等人先后赶到,却见李贤持剑和人对峙,都不免是心中一惊。尤其是贺兰烟更是本能地准备拔剑,手往腰中一摸,这才想起今天出来得时候,把双股剑落在道观里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 楚遥费了老大的气力方才跟上了这群行动如风的女人,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这光景,不禁呆若木鸡。见徐嫣然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她赶紧三两步冲上前去,拉着自家小姐的手左看右看,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没受伤就好! 长孙延不用转身便知道后头又有人来,心头不禁大定。虽说此次不知为何惹出了一个李贤,但正因为是李贤,他反而倒是容易蒙混过去,因此他干脆朗声道:“嫣然乃是我的未婚妻,婚书是否废除并非徐家说了算,我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见她一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此话一出,后来的诸女顿时莫名其妙,倒是屈突申若一向消息灵通,只是略一思忖便轻轻道出了一个名字。众女无不是心思聪敏之人,立刻领会到其中的隐情,就是最喜欢开玩笑的李焱娘和殷秀宁也都闭口不言。 长孙延没料到自己的话没有引来任何反应,正疑惑的时候,却只见两边多了几个持剑女子,一看清楚人,顿时心中一阵抽搐。来的若是李贤的亲卫,他有八成的把握让他们投鼠忌器,毕竟,亲卫在名义上都是皇帝的人,谁知竟是这些和李贤关系密切的女人。倘若李贤一时意动将他格毙当场,再伪作是有盗匪所为,那么…… 长孙延的担心并非多余,事实上,李贤正在盘算是否该这么做。不得不说,能够拐弯抹角揪出长孙延,乃是老贼头的做贼功夫高明,愣是在官差搜了好几遍的至虚观中找到了一个账本,其中清清楚楚都是那个张道人收受财物的记录。 而和长孙延相关的款项,足足高达二十万钱!对于家底败光早就没了昔日威风的长孙家,这二十万钱并非小数目。想必郭行真就是再贪财,也不至于没事情去触武后的霉头为长孙延求官,所以这事情自然是黄了。 要说杀人的证据,他手头的物证人证还真是不怎么充分——当然,有冯子房在,要伪造一份证据自然是不难的。可是偏偏掺和这件事的还有神探狄仁杰,这就成了最大的麻烦。 见长孙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再想到这家伙口口声声称是徐嫣然的未婚夫,李贤忽然觉得心中冒火。虽说和徐嫣然统共就见过两次,但这位兰心蒽质的徐家千金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可谓不深,换作他是徐家的掌事人,也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长孙延这么个家伙,否则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从来没觉得老爹老妈整死长孙无忌有什么不对,政治这玩意原本就是如此,擒贼擒王斩草除根,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念之仁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想到这里,他一抖手中利剑,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厉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三言两语,长孙俯首 生死关头,一切成空。 当那剑尖的冰凉触感直达喉头,隐约传来一丝剧痛的时候,长孙延的心中顿时万念俱空——什么光复家门报仇雪恨,什么忍辱负重芶且偷生,这一切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李贤忽然把剑收了回去,潇潇洒洒地挽了个剑花回剑归鞘,满脸的若无其事。见长孙延满头大汗身子摇摇欲坠,再看看四周出了一口大气的众女,他心中自然很是满意。就算杀了人,他也有自信她们不会出去胡说八道,但是,为了这种事情开杀戒,那就实在不太划算了——不过死了个政治客,何必他李贤动手帮人复仇? “长孙延,你刚刚说我构陷你,那么,在你家里头搜到的这样玩意算怎么回事?” 他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轻轻一晃,见对方那死灰的脸又是一变,眼神中隐现绝望,他立马知道这一招收效,便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收了回去,又朝后头的屈突申若打了个眼色。 看热闹看了这么久,屈突申若已经渐渐品出了其中滋味,见此情景遂招呼了一声。她既然聪明,其他的女人也不是笨蛋,拥着徐嫣然便走,就连地不省人事的两个仆役也被拖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刚才还满是人的碑林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了李贤和长孙延两人。 “你究竟想怎么样?” 听到长孙延沙哑的吼声,再看看人家额头一根根爆起的青筋,李贤倒觉得这家伙有些可怜——当然,他绝对不会发什么无谓的同情。假如当初败北的是他老爹和他老妈地政治联盟,只怕如今他死在哪里都不知道。长孙无忌不够狠。而他老爹老妈在关键时刻够狠,这就是胜利的唯一秘诀。 “啊咳!”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忽然顾左右而言他道:“如果我没有弄错,长孙家如今还剩了几个人。可惜啊可惜。想不到表兄你居然会和王家的余孽勾结,想不到你这么一个名门贵冑居然会一时想不开,杀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张道人……咳咳。如果你不杀人,兴许这一趟劫难也就没有了!” 虽说李贤地风凉话不断,长孙延也愈发感到心头暴怒。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家里还有亲人,尤其是他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个地方!李贤能拿出那东西,又说出王家,显而易见,他和王家那几个人往来的几封密信。很可能就落在这个沛王的手中! 坊间只说这个李六郎文采风流豪爽义气,却没说他居然如此狡猾,甚至可以插手得这么深! “沛王殿下,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还要问我想怎么样?”李贤倏地睁大了眼睛。俨然一副看傻瓜地表情,“王氏改为蟒氏。这是父皇下的旨意,但好歹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只可惜,如今那些王家的余孽不知道感恩。反而在那里捣鼓起了昔日那些勾当,这一个不好……” 李贤虽然把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长孙延却是心头骇然。民间只知道废后出自太原王氏,可很少有人知道这一支王家最发达最挣钱地一桩买卖是什么——没错,王家之所以能在李唐建国之后一再兴旺发达,甚至不断和皇室联姻,就是因为他们当初在起事的时候提供了巨量兵器,他们是天下第一大军火贩子! 日头已经渐渐更高了,地上的两个人影渐渐缩小,背对阳光的李贤很是惬意,而正对阳光的长孙延不但满头大汗,而且人也不可抑制地发起了抖。虽然不时有阵阵微风吹过,但却解不了这边厢的燥热,更解不了长孙延心中的恐惧,甚至是四周那绿茵茵的高大乔木,也仿佛成了蠢蠢欲动地憧憧黑影。 他是长孙家的嫡长孙,他的父亲是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流放岭南之后就被当地县令奉密旨杖杀,这是他千方百计方才得到的消息。好在他地生母长乐公主死得早,否则看到长孙家遭劫,大约也会恼恨而亡。他千辛万苦方才脱离了满是瘴气毒雾的岭南,绝对不想死,也不想再体会一次长流地滋味! “殿下难道要赶尽杀绝么?” 从长孙延的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软弱的话,李贤若是还不明白对方已经放软了态度,那就是真正地傻瓜了。长孙家虽然败落了,但是他老爹还是很有“仁义”的,所以,将来指不定哪天想起这位死去的娘舅——死人是没有威胁的,对死人大度还能得到好名声——到时候少不得给点甜枣之类的东西安抚一下,而作为嫡长孙的长孙延就是受益人。 这样的人杀了没用,养起来却有用,尤其是拿到把柄再养起来就更有用! “我刚才可是称你表兄来着,似乎是你自己不承认 见长孙延那张脸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甚至还隐藏着几分恨意,李贤便更觉得笃定了。要是对方打蛇随棍上说什么恩怨都过去了这种话,他反而会觉得虚伪——他老爹老妈联手,可是杀了长孙家一堆人——而以这年头人的逻辑来看,他老妈估计会背了一多半怨恨,毕竟,很多人都会认为这是因为立后而产生的升级事件。 “我刚刚言语过激,还请殿下恕罪。” 好嘛,终于低头了,虽然态度很生硬,但毕竟是识时务之辈,那就好办了。李贤心念一转,便伸手虚扶了弯腰行礼的长孙延一把,见其直起腰之后,两眼都是警惕的目光,他顿时无趣地耸了耸肩。清了清嗓子,他便慢条斯理地道出了一番话,而就是这番话,使得长孙延甘心情愿地走了,浑然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未婚妻”留在这里。 应付完了长孙延,李贤便耸耸肩朝碑林中喝道:“行了,老盛,该出来了!” 不远处一块高高大大的石碑后头,盛允文敏捷地窜了出来,额上满头大汗固然不用说,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打从李贤现身的时候起,他就一直躲在那边,负责一有状况就出来接应,这一藏就是小半个时辰,甚至连一口大气也不能出。 李贤快步走上前去,见盛允文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心中颇为欣慰。不得不说,这种事情现如今他身边还只有一个盛允文能干,张坚韦韬其他的事可以,蹲守接应绝对不行。 “今天辛苦你了!” 拍了拍盛允文的肩膀,随手递过去一块帕子,李贤便转身朝刚刚众女退避的方向跟去。而盛允文微微一怔,用那帕子使劲擦了一把汗,亦快步跟上,右手却仍是搭在剑柄上。虽然仍是往日那副警惕的模样,但他心中却在为刚刚的对话而震惊不已。 这样的事情,李贤居然还是不避他? 李贤没工夫去考虑盛允文的想法,等他走出碑林,便听见那边一溜烟禅房里头传出了阵阵女子笑声,端的是惊世骇俗——这要是让人听见,肯定怀疑是六根不净的野和尚。话说回来,今儿个怎么无巧不巧,大家都在这银泉寺会齐了? 李贤没有直接进那间满是女子欢声笑语的屋子,而是径直推开了角落那边一间禅房的门。一进去就看到张坚韦韬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而诺大的房间中,地上躺着一地呼呼大睡的公子哥,竟是这么大的动静还没醒。长孙延开始说什么刀剑所指都是假的,要是如今的长孙家还能动用那么多人办这么一件小小的私事,那才是有鬼了。 不消说,地上这些人都是中了,而且是上好的货色。 “殿下……” 张坚韦韬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弄醒这些家伙,此时见李贤和盛允文一块进来,立刻椅子上蹦了起来。没错,现如今就连寺庙里头也流行开了椅子,这没靠背的坐具,怎么也没有有靠背舒服。两人的脸上俱是有些茫然,刚刚听到一群女人的声音,他们本能地在房间里当了缩头乌龟,目前连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等我们走的时候再弄醒他们!” 对于李贤的这个指令,两人更是莫名其妙。然而,眼看着这位主儿拉开门朝那帮姑奶奶的所在地行去,两人不禁缩了缩脑袋。横竖不关他们的事,就随这位主儿的心愿好了。 “贤儿!” 一踏进那间莺声燕语的房间,李贤便看到一个人影扑了上来,看也不用看,他立刻顺手揽在怀中,顺便在那面颊上落下一吻。此时,屋内众女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小丫头虽有些嗔怒,却仍是瞪了那些起哄的人一眼,旋即站在了李贤身后。 惊吓过后的徐嫣然并不像平常女子那样惊惶,反而显得很平静。等到李贤三言两语连消带打地把事情一说,又暗示长孙延今后不会再来骚扰之后,她立刻止住了旁边想要发问的楚遥,感激地起身朝众人裣衽为礼道:“今日若非各位,嫣然定不能保全,着实感激不尽!” 徐嫣然高傲之名,在座的这几人都听家里的一些兄弟子侄提起过,要知道,上回流杯殿诗会去的人着实不少。才女难免自负,这本是人之常情,然而,刚刚一番相处,她们全都发现传言不实,此时自是还礼不迭。 温文贤淑有礼,这才是大家闺秀!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哪怕贺兰烟也不例外。当然,倘若李贤知道这一帮暴力女心中的评价,一定会惊掉下巴。ps:月底了,召唤一下月票,嘿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太平,天下太平 在李贤的安排下,洛阳县的差役很顺利地逮到了杀人凶也就此嘎然而止,没有再往下牵连。这事情李贤没有瞒着冯子房,关系轻重对他说得清清楚楚,当然,他这说话的技巧大有文章。 “要说长孙延奉恩赦回京,又到了进官的时候,原本应该轻轻松松就能得官的。李义府当初那着实是有意勒索,至于这个张道人则更是不自量力了,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出家人,居然也敢勒索昔日名门子弟!长孙家旧仆为此心怀怨恨而杀人,自然是情有可原,于法难恕。但看在长孙延交出了人的份上,事情最好到此为止算了,也不要牵连到他。” “殿下放心,下官省得。” 冯子房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作为洛阳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恨不得这件案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了结了。这是李贤早就料到的,冯子房已经快四十了,这官场上呆了十几年,就算有锋刃也差不多没了。如果这番话对狄仁杰所说,指不定会有什么糟糕的效果。 “老冯,以你之见,这事情该如何对老狄说?” 见李贤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过来,冯子房顿时苦了个脸,可李贤自个也没办法。早知道这件案子不是区区杀人的小案,他何苦把狄仁杰拉过来破案,如今还要为如何蒙混过关而大动脑筋,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泄露了。好在狄仁杰马马虎虎算被他拉下了水,否则这亏就着实大了。 说到底,那个政治客张道人确实该死!郭行真……要不是看在袁天罡那番话,还有这家伙还算识相的份上,他真想对这家伙不客气! 于是。倒霉的洛阳令冯子房就接过了应付狄仁杰的重任,自个回县衙动脑筋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招法,三日后整件案子正式尘埃落定报大理寺的时候,狄仁杰竟是没有表现出半点异议。很快。狄仁杰地行期渐近,良辰吉日也到了,李贤自是到场主持了那还算隆重的嫁娶之仪。又亲自把人送了上路。 直到远望这一行人消失在视野中,李贤这才放下了一肚子心思——蓉娘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毕竟他老爹如今那一时心血来潮还未过去。至于狄仁杰……他当然可以使个小花招把人留在京城。但是,名臣没有磨练未必能当上名臣,没有当过并州都督府法曹,首先狄仁杰这个神探地功夫就不全面,否则这一回也不会被冯子房三两下糊弄过去了。 总而言之,日子还长着呢! 盛夏日很快就过去了,初秋刚至的时候,从长安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武后平安生产。诞下了一个女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贤亲眼看见自己地老爹兴奋地从御座上蹦了起来——一点没错,那确实是蹦,全然没有皇帝的派头。而紧接着,正好在旁边的他就被再次抓了壮丁。 “你……贤儿。快帮朕好好想想,该给你妹妹什么封号!”李治一手指着李贤。那声音又急又快,“我和你母后已经有四个儿子,唯一地女儿安定却早年夭折。如今天可怜见,居然又赐给了我们一个女儿!” 当年武后早夭的那个女儿一直是宫中的忌讳,鲜少有人提起,即使是这位小公主年前刚刚用盛大的仪式追封其为安定公主,谥曰思,卤簿鼓吹及供葬所须并如亲王之制,于德业寺迁于崇敬寺。李贤当然明白武后心中的歉疚,但是,他很难料到,自己的老爹对此居然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既然问到了他的头上,他自然是不会败了皇帝老子地兴致,因此赶紧笑吟吟地道:“如今父皇治下国泰民安,这个封号自然得体现出这一点,不如就是太平两个字如何?” “太平……太平公主,不错!” 因为女儿的诞生,李治的心情原本就不错。爱屋及乌,他虽然如今有八个儿子两个女儿,但除了武后所生四子,其他皇子皇女基本上都没有见到他的机会,所以对这个新降生的女儿自然感到莫大地欢喜。赞赏地冲李贤点了点头,他很是欣慰地捋了捋下颌的胡须,颇有一种为人父地自豪。 就是因为这区区太平两个字,李贤又捞到了大笔好处,计有骏马十匹,白璧一双,外加新书十部和十个宫女——对于这些寻常赏赐,他已经是收到手发软,算得上习以为常。骏马往马厩一塞,白璧往库房一送,新书往书架一摆,至于宫女则是直接送给小丫头和大姊头去调教,他是什么事没有。 敕封的诏令从洛阳送到长安,李贤很快得到了自个 回文。这一次是阿萝代笔写来地信,字里行间透露出喜悦,显然,武后对于太平公主这个封号也颇为称心,与此同时还对他在洛阳这段时间的表现给与了充分肯定,另外还鼓舞他再接再厉,争取看死了李治,做好一个称职的耳报神——通体大意就是如此了。 看完了信,李贤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却见阿芊正在拿眼睛瞪他,他便回了一个无所谓的笑脸。这一次,他却没有把信递给阿芊看,而是凑着灯火直接把信烧了——这上头颇有些母子的私话,戏谑之意不少,阿箩代笔就算了,若是给别人瞧自然是大没意思。 阿芊见李贤竟是直接烧了那信,面上不禁微微色变,但旋即便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微微张口想问些什么,话要出口的时候却还是吞了回去。 “信上没说什么,都是些闲话,总而言之,母后下个月就要过来了!” 对于老妈的心急,李贤自个也颇有些咂舌。才做完月子就准备上路,他这老妈还真是急性子,这半年不在身边看着,大约已经是武后忍耐的极限了。不过,武后虽然来了,太子李弘却还得在长安待着——长安毕竟是帝都,监国太子若不在那里待着,总归还是不像话的。 书房里头的油灯轻轻爆开了一下,打破了房间中的寂静。李贤瞧了那油灯一眼,右手本能地摩挲了一下下巴,认真地考虑起了试制蜡烛的可能性——这年头的蜡烛都是蜜蜡,大多是南方进贡来的好东西,皇家都不是日常用,就不用说官宦和普通百姓了。要是能够做出那种便宜的白蜡烛……咳咳,他怎么忽然又去想赚钱的事了,他难道还嫌钱少么? “殿下?” 阿芊看到李贤在那里发怔,便出声叫了一句,见李贤目光没有焦距似的转了过来,她不觉噗嗤一笑,知道这一位肯定又走神了。这位主儿什么都好,就是很容易走神,看那云游天外的架势,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个主意罢了。” “一个主意?”阿芊满脸的不信,最后甚至笑语道,“殿下知道不知道,外头以贤德两个字打头的店铺有多少家?您这一个主意,指不定明儿个外头又要多一样新鲜玩意了!” 对于这种说法,李贤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每每看见那轻薄易碎的琉璃杯,他就很想设法把玻璃捣腾出来,只可惜他不是化学狂人,就这蜡烛还没什么辙呢!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在老妈驾到之前,先把长孙延的事情彻底摆平了。 就目前而言,除了握着王家那些密信和信物,他的手里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物证人证——这年头发发牢骚也是大罪,想当初裴行俭要不是为了发牢骚,会被发配到西域那种地方去观光?关键时刻,长孙延还能够用来牵制某些人,真可谓是一举数得。 “对了……”阿芊忽然欲言又止,见李贤投来诧异的目光,她这才咬咬牙道,“上官相公如今在洛阳,太子太傅之职未免有些顾不上,娘娘前一次来信的时候……”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李贤哪里会不知道其中的意思。无非就是她老妈看着上官仪天天跟在皇帝身边,有些不放心。武后对上官仪这个人的才学还是很赏识的,问题是,这样一个危机感浓重的女人,对于皇帝丈夫的亲信而不是自己的亲信,总有些顾忌——尽管上官仪至今为止在明里还是安安分分,紧跟皇帝步伐,与时俱进,丝毫没有和武后起过正面冲突。 “母后是不是想让上官仪回长安辅佐太子五哥?” 见阿芊在那里连连点头,李贤立刻认真考虑起了这样做的可能性——说老实话,老上官这个人虽然有些固执,在某些方面不太聪明,但人品嘛……如果不算他算计武后的勾当,勉强还是靠得住的。如此说来,他应该去找老上官谈谈心,顺便再去瞧瞧上官婉儿了! “殿下今晚可是留宿宫中?” 正在沉思的李贤忽然听到这句话,不禁转头去看阿芊,那一丝掩不住的媚态立刻落入了他的眼中——算起来,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和阿芊便都是公事上的往来,再也没有相应的身体交流了。看看书房中熟悉的环境,他忽然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你去吩咐她们准备热水,今晚我就住在这里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皇帝的用心?却原来父子想到一块去了 又是一个早朝日。 秋日的洛水自然没了夏日泛滥时的汹涌景象,显得异常平静。安安静静等在天津桥外放行的文武百官扎堆似的站在一起,各自在那里说闲话。虽说太子在长安监国,但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忽然病好了,于是,随驾洛阳的文武百官便恢复了小朝和大朝。人虽然少了一些,但那紫绯高官仍然是一道风景线。 “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此时天边曙光微见,西山却犹可见明月,宿鸟出林,寒蝉嘶鸣,再加上秋日的凉风,自是好一片秋色。百官遥望那位负手吟诗满面得色的上官宰相大人,心中油然而生敬畏,交头接耳者有之,惊羡赞叹者有之,在旁边高声赞颂此诗格调深远者更有之。在一片颂扬趋奉声中,老上官本人则是一幅淡然处之的模样,但眉眼中的自矜自贵之意,则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大前天晚上在宫中宿了一夜,李贤昨儿个晚上免不了在沛王第中陪陪小丫头。原本是准备好好睡个懒觉的,谁知一大早就被旁边的伊人唤醒,说是今日的朝会他也要去点个卯。从来不知道还有此事的他自是茫然而对,却不料新任沛王第女主人贺兰烟耳提面命,用一句话把他轰了出来。 “你可是堂堂的雍州牧,再说姨父特意点了你的名字,怎么能不去上朝!” 此时,见老上官宰相派头十足,李贤不禁打了个呵欠,虽然很想再伸个懒腰,但他发觉自己亦是人们目光的中心之一。不得不勉强按捺住这种冲动。只是他想装聋作哑,却有人不愿意放过他,他只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紧接着。旁边便多了一个人影。 “上官相公还真是急才,看着洛堤也能够吟出如此好诗!” 要拍上官仪的马屁就赶紧上前,和他沛王李贤啰嗦干什么?李贤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见是直昭文馆刘祎之,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看中的人之一。不好像旁人那样三言两语打发了走。再说,上次他都提醒过这家伙了,如今这显然是话中有话。 “赶明儿你是宰相,上朝地时候吟这么一首,也会有无数人称赞好诗!非诗好坏,品高低罢了!” 该说的说完了,他便撇下刘祎之,慢吞吞地走上前去。此时天津桥尚未开路放行。最前头的都是三品以上的紫袍高官,然后方才是绯服绿服官员。见到他上前,众人纷纷让路,顺便用好奇地目光跟着他,甚至有好事的官员彼此低声打起了赌。 “肯定是去找许相公。听说沛王殿下和他的两个孙女有染!” “胡说八道,分明是沛王殿下有意等上官相公地孙女长大。” 这些声音虽然极低。但是李贤的耳朵何等灵敏,此时自然是一句不拉听了个明明白白,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无奈这种事情是越抹越黑。他也懒得回转身喝令那些爱好八卦的官员住嘴,只得径直上前,沿路和一众相熟地官员点头打招呼,在许敬宗面前停留片刻,最后便笑呵呵地站在了上官仪跟前。 “刚刚那首诗音韵清亮,志怀非凡,再加上从上官太傅口中吟出,果真是与众不同!” 上官仪并没料到李贤刚刚就在后头,此时难免谦逊了两句。原本他还觉得这位沛王一大早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听说李贤今天是被赶鸭子似的赶来上朝的,不觉莞尔一笑,这警惕心顿时下降了一大半。而李贤又是善于插科打诨的,东拉西扯说了一大通闲话逸事,最后兜兜转转说到了菊花的品种上头。 时下士人多好秋日赏菊,四季养兰,上官仪又是最好此道的,被李贤几句话搔到痒处,他竟是脱口而出道:“如今秋高气爽,正是赏菊好时节,我那花园里头的菊花开得正好,明日沛王殿下愿不愿意去坐坐?” “上官太傅相邀,我自是荣幸之至!” 李贤就是等这句话,当下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此时,天津桥的关卡终于打开,百官鱼贯而入,而许敬宗上官仪在李贤摆手让路先行之后,便各自整理了一下衣冠昂首而入,面上神情颇有些古怪。前者是在琢磨上官仪家里究竟有什么值得李贤流连地东西,后者则是隐隐感到自己上了这位沛王的大当,甭提有多懊恼了。 于是,这一日的朝会上,得如此婉转动听。故而李贤满意不说,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也是龙颜大悦。而皇帝老子这么一高兴,事情顿时就有些古怪了。 “司津少监乃是正五品上,长孙延小小年纪便实授如此高官,有所不妥!” 一句不妥让殿中众人都吃了一惊,这皇帝刚刚还这么高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尤其是李贤就更纳闷了,不说别的,刚刚是他暗示王汉超出来添柴加火的,李治这么一说,岂不是意味着刚刚王汉超马屁拍在马脚上?还没等他郁闷完毕,李治忽然盯着那边的中书令许敬宗,很是亲切地叫了一声许卿。 许敬宗噌地一下惊醒了过来,见天子百官都在那里盯着他瞧,他立刻觉得额上冒汗——刚才上下在商议什么,他竟是完全没听见没注意!只不过,这么多年官当下来,要论狡猾,他绝对赛似老狐狸,因此便笑眯眯地应道:“陛下定有佳策,老臣洗耳恭听。” 刚刚还看到老狐狸在走神的李贤见许敬宗反应如此之快,心中自是佩服其机警。然而,他那挂在面上的笑容很快就被李治接下来的话给冻结住了,不但是他,包括上上下下所有官员,都被李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震得瞠目结舌。 “正五品上的司津少监既然不妥,那么,授中书省通事舍人可好?通事舍人为从六品上,年轻人也不会太娇惯了他。” 这话说得……即使李贤常常睁着眼睛说瞎话,此时此刻也着实被老爹这狮子大开口空口说白话的本事弄得哭笑不得。司津少监虽说有正五品上,可那不过就是个管理川泽、津梁、河渠之类的官,说到底就是一个打杂的。可通事舍人是什么官? 贞观的时候最重门下,而如今李治掌权,则是以中书最重。中书省那些编制平常人想挤都挤不进去,这居然被长孙延捞到了一个通事舍人?换句话说,就算长孙延从司津少监调任通事舍人,那也绝对是升官而不是降级! 李贤已经看到许敬宗那张笑脸僵硬了,不止是老狐狸一个,上官仪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王汉超正在拼命地掐自己的手,再远一点的韩全在使劲揉眼睛,还有的官员干脆则忘了朝会的肃静,在那边交头接耳了起来。天子所做皆有用意,他们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 长孙家要翻盘了么? 李贤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开始自顾自地数地上有多少块青砖。自打长孙无忌之后,这大唐的相权看上去金贵,其实已经渐渐顶不上皇帝的金口玉言了。为了一个六品的通事舍人,许敬宗这个中书省第一长官会和李治唱反调?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于是,李贤再次眯上了眼睛,心中却想起了徐嫣然。不知道这位许才女听到这个消息,将会作何感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上官宅一日游,巧会大小才女 沛王李贤来了! 整个上官家上上下下的仆役几乎都挤到了前院,迎接这位尊贵的亲王——这年头,没事情喜欢到大臣家串门子喝酒聊天的,也就只有一个李贤了。再加上李贤出手阔绰赏赐丰厚,因此达官贵人家的主人兴许害怕被这一位找上门,至于下人们则是盼望李贤前来,也好多一个增收的机会。若是一个运气好被李贤看上要回去,那今后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上官仪看见前院的那么多人,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这情形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了,但每次还是忍不住心头恼火。此时此刻,被他威严的目光一扫,那些兴高采烈的仆役不禁低下了头,但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停地往李贤身上扫。 李贤笑吟吟地和老上官谈笑风生,快走过前院的一刹那,他便往张坚手中塞了个钱囊。这种熟悉的差事张坚早就看得多了,和韦韬对视一眼之后,自是赶紧去作派红包的勾当。而那边眼尖的人窥见这一幕,个个甭提多欢喜了,更是盼望李贤天天来。 这宅邸是上官仪当了宰相之后方才搬进来的,曾经是贞观重臣房玄龄的旧第。因为高阳公主一案,昔日那位名臣的子孙死的死贬的贬,这座宅子也自然空了出来。而上官仪性喜兰菊,花园中一眼看去清新素雅,名士派头尽显无遗。 在花园中央的石桌石凳上摆开了一应器具,上官仪便屏退了一应仆役。而李贤闻弦歌知雅意,便把随行的三个亲卫也打发了出去,然后抢过了温酒的勾当,美其名曰尊师重道。上官仪拗不过他。只得在旁边使劲揪了揪胡子,目光在菊花中跳来跳去,眼神颇有些闪烁。 “看到这满园菊花,便不由想起昔日陶公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要说雅致,果然还得首推上官太傅。正可谓做诗当效上官体,做官当如上官相公!” 上官仪闻言微微一愣。却见李贤亲自斟了一杯酒双手递上来,他赶紧欠身接过,旋即开动脑筋琢磨了起来。冷不丁想到日间李治乾纲独断的那一幕,一颗心不禁跳了两下。 “那不过是同僚的玩笑而已。”他着实不想在这种没营养地话题上缠夹不清,举杯示意一饮而尽之后便试探道,“沛王殿下不知对今日陛下的措置有什么看法?” 这老上官果然是亦步亦趋惯了,今天的事情没听到风声,心里边有些不踏实呢!李贤眼珠子一转,便笑嘻嘻地道:“上官太傅这一说可就奇了,父皇的心意我怎么猜得到?再说。事都已经成了定局,莫非上官太傅认为此事不妥?那在朝堂上地时候为何不说?” 上官仪差点没被李贤这几句连消带打的话噎得背过气去,这主儿二话不说大帽子扣过来,竟是一口咬定他对此事有意见,有这么武断的么?还没等他这闷气出完。李贤便在那里殷勤劝酒,仿佛刚刚那话根本没说过。他一时失察,连着喝了七八杯,待感觉头有些晕乎乎地。一丝警惕顿时取代了刚刚的懊恼。 “沛王殿下今儿个是有话要说?” 李贤原本准备先把上官仪灌个半醉再开口套话,岂料这一位却在这时候忽然清醒了过来,顿时暗叹如今这酒度数太低。无所谓地放下了酒壶,他便耸耸肩道:“也不是有话要说,而是太子五哥给我来了一封信,其中宛转提到一个意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所以便准备灌醉了上官太傅再问。” 上官仪没料到李贤如此直截了当,更没想到这居然扯到了太子李弘身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恨自己刚刚贪了几杯,便强打精神问道:“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鱼儿咬钩,李贤却不忙着提起钓竿,而是在那里唉声叹气了一阵,直到老上官发急,他这才轻咳一声道:“长安毕竟是国都,父皇此来洛阳乃是巡幸,所以太子五哥必定是得在长安监国。虽说东宫也有几位师傅,但毕竟没有人比得上太傅的学问……简而言之,就是太子五哥很想让太傅回去,却又不好开口,毕竟,父皇这边也离不开太傅。” 上官仪顿时陷入了沉思——李义府倒台之后,他便成了皇帝最最信任地宰相,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毕竟,许敬宗年老,怎么也不可能和他相争。而太子太傅的职位虽说尊荣,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更胜宰相,但是,一旦回了长安,便不能在君王面前发挥影响力,万一有人进谗言或是……他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右手也情不自禁地在石桌上轻轻叩击了起来。 看到这情景,李贤 上官仪颇为举棋不定,也就不再追问对方的答案。接成了大醉,眼看上官仪大醉酪酊地被仆役抬走,他只得叹息了一声,而这叹息便引来了刚刚走过来的张坚韦韬的侧目相视——在他们看来,分明是李贤把上官仪灌醉的,这叹息无疑是马后炮。 李贤却不管别人怎么想,今儿个试探上官仪的目的是达到了,尽管结果不怎么完美。既然这么想着,他地脚步不禁慢了下来,而上官家的那些仆役见李贤仍在花园中兜兜转转,有两个懂得菊花兰花品种,稍有些见识的便上来介绍,端的是口若悬河头头是道。 李贤却对这些风雅阵仗没多大兴趣,他也就能分辨什么好看什么难看,至于品种之类的勾当全都是一抹黑。因此,耐着性子听了片刻,他便四下张望了一下,忽然故作好奇地问道:“对了,怎么没看到小婉儿?” 这一年当中,李贤往来上官家地次数不下于二十次,几乎每次都变着法子给上官婉儿捎带些小玩意,每次都是借着各式各样的名义。尤其是上官婉儿上次生日地时候,他更是送过一份丰厚的大礼。此时,听到李贤问这话,那两个仆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小姐一大早就被少夫人带出去了,大约……” 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个仆役忽然冲进了园子,一看到李贤便更加快了几步。待上得前来,他立刻满脸堆笑地道:“少夫人带着婉儿小姐回来了!” 这报信自是来得及时,李贤少不得又赏了几个,悠悠然踱到前院,果然见大批仆妇簇拥着郑十三娘进门,旁边那个乳娘抱着的可不是上官婉儿?然而,下一刻,他地目光便被旁边的另一个人吸引住了。 四褶青苏长裙,青白鸟纹衫子,玉色的襦衣衬着肌肤胜雪,乌黑的云鬓上缀着一支颤颤巍巍的四蝶银步摇,正是徐嫣然,脸上犹挂着一丝讶色。而旁边的楚遥同样完全没料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李贤,惊讶过后便在那里使劲拉自家小姐的袖子。 常常见这位沛王,郑十三娘早就没了原先的拘束,此时裣衽行礼过后便笑道:“沛王殿下又是来寻公公小酌么?” 李贤笑着答礼,又和徐嫣然打了个招呼,这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上官太傅的酒量太浅,如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咳,小上官大人又不在,我刚刚只得在花园里头晃悠了一阵,谁知正好你们回来了。” 见乳母手中的上官婉儿正瞪着黑亮的大眼睛看他,他便上得前去,嬉皮笑脸地道:“婉儿,还记得我么?嘿,这次可别再叫错人了,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他手心一翻,忽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方小巧玲珑的砚台,却是极其精致,显然是外贡的佳品。 郑十三娘见惯了李贤这做派,而徐嫣然却是头一次瞧见,自不免更加诧异。而楚遥更是眨巴着眼睛瞧着那边的一大一小,眼神闪烁得厉害,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沛王哥哥!” 一个清晰的叫声让李贤心怀大畅——总算是有进步,第一次盯着他叫姑姑,第二次则是叔叔,至于此后沛王叔叔或是小叔叔之类的称呼不绝于耳,弄得他几次三番招来了屈突申若和贺兰烟的嘲笑。心情大好的他便将砚台交给了旁边的一个侍女,旋即拨弄了一下上官婉儿挂着的那个锁片,不消说,这就是他当年的见面礼了。 他一转头,见徐嫣然正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便有意开玩笑道:“婉儿出身书香门第,这砚台却是她将来用得着的。如今徐大才女的名声满城皆知,待到将来,却得看我们的上官小才女了!” 对于这种说法,郑十三娘自是莞尔一笑,并不当真。识文断字固然是名门闺秀必得会的,但要说才女却并不容易。如徐嫣然这般三岁识字五岁能文七岁能诗的,举天下又有几人?说笑着进了接待熟客的小厅堂,她便打发走了那些侍女仆妇,自己亲自抱了婉儿坐在主位上,徐嫣然主仆和李贤等人分坐两边。 品了一口香茗,李贤便说起了今日自己被逼上朝的情形,故意提到了长孙延授官通事舍人的事。郑十三娘不知情由,脸色自是丝毫未变;楚遥则是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尽是忧色;倒是徐嫣然只是微微一讶,旋即竟是冲着李贤意味深长地一笑,仿佛知道是谁人弄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老狐狸的提醒――美人计的妙用 蜡烛可以用这个做?” 南市贤德居中,贺兰周极其不可思议地望着桌子上的那块猪油,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几乎以为李贤在开玩笑。而李贤哪里顾得上他的反应,在那里使劲琢磨着当初看过的几本趣味物理册子,但绞尽脑汁也就只记得那么一星半点。 一抬头见贺兰周依旧是个木头人,他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瓷器看上去精美华丽,不是用陶土烧的么?那么蜡烛自然不见得非得用蜜蜡制作。你找几个人好好研究研究,横竖这年头猪肉便宜得很,若是能从这上头下手,蜡烛自然更廉价,到时候还有谁用油灯?你记着,这不是给达官贵人用的,是给百姓用的,能做出来就行。” 给百姓用的?那一支能挣几个钱,和扇子的暴利能比么? 贺兰周心里嘀咕,这脸上却不敢露出来,赶紧连声答应。而李贤却不管他想那些有的没的,又指示用烛芯用三线。说到这里,他冷不丁又想到了棉花,立刻拿过纸笔在上头写写画画,画完之后便递给贺兰周,问他是否见过这种植物。 “这似乎我在陇右,也就是高昌旧地看到过。”贺兰老头果然是曾经走南闯北见识多多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但面上却有些为难,“这是草棉,虽说可以纺纱织布,但脱籽不易,所以人们大多不太重视,殿下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看来,文科出身果然是不如理科,搞些发明创造真难!李贤深深叹了一口气,暂时绝了提高生产力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就算这棉花搞出来了。他到哪里去找人改进纺车? 当下他便摆了摆手,示意贺兰周先去找人捣腾出油脂蜡烛来再作计较。至于那厚厚的账本,他则是没有半点过目的架势,听了个大概数字就直接走人了。以前是担心钱少不够用。现在钱多了,他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洛阳城中河渠众多,秋日凉风送爽。这临河的宅院自然是分外宜人。李贤一进通利坊地李绩别院,就有仆役熟门熟路地把他带到了临通济渠的后花园,不消说。老狐狸李绩正在那里半梦半醒地躺在玉石躺椅上,那样子哪里像什么朝廷重臣,根本就是个邻家老爷子。 “师傅!” 李贤看到旁边还预留了一个位子,便上去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其中一个,然后开口唤了一声。好半晌,他才看见李绩勉强睁开了眼睛。那似乎有些浑浊的目光在他身上兜了老大一圈,眼睛最后又闭上了。 “你是来问长孙延的事情?” “这事情哪里用得着麻烦师傅,我只是有一件事想来打探打探。”李贤一句话说完。便只见李绩忽然双目大开,内中蓦地闪过一抹精光。见此情景,他趁势笑呵呵地问道,“听说东边那个高句丽王,似乎身体不太好?” 李绩是什么人。闻弦歌知雅意,登时没好气地看了李贤两眼:“泉盖苏文如果一死。这高句丽登时就要大乱,海东也就要打仗了,这事就是三岁小孩也知道。不过。我朝出兵必定要有大义名分,就像昔日新罗王请求我国出兵一样。打仗我倒是不担心,怕只怕……” 李贤跟着李绩当了那么多年地徒弟,当然明白这位师傅的担忧――这年头大唐军士的战斗力自然没得说,但是军纪却大大不如当年,与此同时则是府兵制地渐渐败坏。前几天他还在老爹那里听到过,海东带方州刺史刘仁轨洋洋洒洒上了万言书,句句都是说海东兵事,其中就有说府兵制败坏的。当然,那位老刘的重心却是力陈大唐不可撤军,其他地都是末节。 “对了,那个新罗公主金明嘉听说是海东第一美人,怎么没见你和她有什么进展?”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贤正在惬意地喝着仆役给李绩准备的葡萄酒,话一入耳差点没被呛死。好容易止住了咳嗽,他便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瞧着李绩。 这老狐狸是担心人家的美人计没地方使用是不是?要说逢年过节,大唐的外藩使团要多少有多少,还有像新罗这样派贵在大唐出仕为官的,但是,哪有一个正牌子公主没事在大唐赖着不走的,这都一年多了! “昔日我大唐兵定百济地时候,新罗王就对那片土地虎视眈眈,要是我朝一旦打下高句丽,那边天高地远,除非驻军,否则只能坐视他们占了整个海东,我朝竟是费尽心机,却为他人做嫁衣裳。我派人打听过,这新罗善城 新罗王金法敏最宠爱的女儿,储君是她的同母弟弟,影响力。只要你能够把人拿下……嘿,不能当王妃,还不能变通一下给其他封号么?” 李绩一边说一边在那里端详李贤的反应,见其一副不感兴趣外加满心怀疑的模样,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联姻地招数虽然历朝历代都用,但要说效果……所谓效果当然得看国力,大唐立国至今,嫁出去的公主还少么?可真要打起仗来,那还得看谁地拳头最硬! 老狐狸想到的事,李贤自然也知道,此时再一听这笑声,他哪里不知道这位师傅是故意打趣自己。他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缠,干脆岔开了去,提到了李敬业的婚事――上回地流杯殿诗会,因为他故意帮了李敬业一把,于是乎,皇帝老子一高兴,竟是亲口为李敬业许婚,于是,这桩婚事也就变成了板上钉钉。 “敬业年底及冠,等元服礼成,这婚事也就可以操办了。我打算让老于为敬业加冠,到时候再请陛下和娘娘前来观礼。” 李绩虽然名义上是大唐第一臣,但向来低调,这一次长孙李敬业的元服礼一下子如此高调,倒是让李贤吃了一惊。他本想开口相问,但转念一想干脆算了。老狐狸有老狐狸的算计,再加上老于也不是笨蛋,这场面再大,总归不会大过他日太子李弘的元服礼。 正事说完,李绩却没放过准备溜之大吉的李贤,发声叫来三个家将就把李贤赶去了演武场操练,足足一个时辰方才放人。汗流浃背狼狈不堪的李贤少不得在这大宅中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上马,谁知没走出几步路便碰见了某位熟人。 而这位熟人看到李贤的时候,那表情感激中犹带着一丝尴尬警惕,偏身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仿佛是见到了瘟神似的。而坐在马上的李贤望着人家离去的背影,忽然嘿嘿一笑――不消说,打人一闷棍再给个甜枣,最是收伏人的法子,看长孙延如今多老实! 他哼着小曲继续策马徐徐前行,拐上了长夏门大街。这开阔的大街上自然是行人更多,同时熟人也更多。一路上,他累计遇到了三拨认识的人,彼此一点头就算过去了,没人像长孙延那么有空,居然在大街上行礼。然而,当遇到第四拨熟人的时候,他忍不住愣了一愣。 这还真是……巧啊!似乎他最近和这一位有缘,走到哪里都能够遇上! 一身男装打扮的徐嫣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大路中心遇上李贤。厌弃了女装出行被人堵上的麻烦,她这几天只要出门,都是换上男装和楚遥从仆役出入的那扇门进出。虽说徐家的家教森严,但上上下下的仆役都敬重她,就连父兄也因为先前她在流杯殿上的出彩表现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首精心炮制的诗与其说是把她向前推了一步,还不如说是反作用。 “想不到竟在这里遇上了六公子,还真是巧啊!”自家小姐发愣的当口,楚遥抢在前头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那样子像极了忠心耿耿的仆从。仿佛犹嫌暗示不够,她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我家公子和苏大小姐约好下午去城外打猎,六公子可愿意同去?” 打猎,徐嫣然和苏毓? 李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小苏将门虎女,箭术高明自是不奇怪,可这徐嫣然……难道才女也善于射猎么?想起那看似弱质纤纤的女子弯弓射箭的情景,他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别是这徐嫣然也和苏毓一样,外表娴静柔弱,内中却彪悍无双吧? 仿佛是看出了李贤的担心,徐嫣然不禁噗嗤一笑,那丽颜要多动人就有多动人。笑过之后,她便在马上拱拱手道:“苏姐姐盛情相邀,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勉强相从了。不过,既然有六公子在,想必今天我不至于空手而回。” 话都说到这份上,李贤只得答应了这个要求,而等他和徐嫣然来到了苏家大宅,这才发现这里很是热闹――除了苏毓之外,还有程伯虎和薛丁山阿梨,倘若算上他和徐嫣然,竟是男女各三对――不对不对,薛丁山和阿梨自然算是一对,但其他的应该说是两男两女。 然而,无论是程伯虎还是薛丁山,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几许意味深长――你小子居然总能遇上女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英雄美人狩猎忙,却有大虫来惊场 秋高气爽,人们趁机外出游玩,动物们自然也扎堆撒欢跑,虽然不像春天似的发春,但那场面也颇为可观。拿着弓箭外出的贵胄子弟,傍晚回城的时候都能拿着几只野兔野鸡之类的猎物,若是空手而回,不出几天必定成为别人的笑柄。 没错,在这崇尚文采风流之外,犹重武力的大唐,打猎归来猎物的多少,同样是不少人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山间林中的凉风一阵阵吹来,吹乱了人的头发,吹皱了人的衣衫,同样也吹乱了人的心绪。薛丁山平日腼腆,这一天不知道是因为阿梨在旁边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竟是分外有担当——他自说自话地把程伯虎和苏分到了一块,然后把李贤和徐嫣然分到了一组。 对于这种安排,苏毓一向木知木觉,自然没有二话,而程伯虎却是高兴得很。至于徐嫣然仍是那幅无可无不可的模样,李贤却对薛丁山怒目而视。 该死的薛丁山,要是今儿个出了什么意外,回去他非得好好整治这小子不可! 虽说三对男女手拿弓箭在前,但后头几个随从却个个不敢放松了警惕。这是洛阳城郊,按理是不会出现什么凶猛野兽的,可万一要是冲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或是蹦出一条大蛇来,那结果就不是一丁点糟糕了。盛允文和张坚韦韬固然是紧紧握着长剑,就连只学过几招三脚猫功夫的楚遥都是抽出了随身长剑,警惕地四下里望着。 张坚策马靠近韦韬,轻轻嘀咕道:“你觉得殿下是不是看上那徐嫣然了?” “这谁知道!”韦韬没好气地耸了耸肩,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坊间老是传闻李贤如何风流。也只有他这个亲卫知道,这主儿真正吃抹干净的女人着实有限,甚至还比不上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哥。好色……沛王李贤的品味怪着呢,真要不喜欢。再漂亮的女人都未必会下手! 徐嫣然虽说在李贤跟前说手无缚鸡之力,但此时拿着弓箭却仍是似模似样,当然。和李贤地制式强弓相比,她这弓只能用来射射普通的小动物。而这一路上,程伯虎似乎有意在苏毓面前表现。频频拉弓,而薛丁山更是充分发挥传承自薛仁贵的箭术,端的是箭无虚发。 男儿拼命表现,那边地两个女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灯。阿梨的一手箭术是在草原上射狼习得的,苏毓也是从小跟着卢三娘习武,此番一旦较上劲,竟是巾帼不让须眉,没多大工夫马身上就挂了一串猎物。一点都不比程伯虎和薛丁山少。 “呵欠!” 提着强弓地李贤却压根没有压箭上弦的打算——看徐嫣然这模样,小打小闹就很没必要了,除非他能够猎到什么大猎物,否则他这一组多半是要输的。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异样。一转头见徐嫣然正看着自己,再瞧瞧前头地两对人全都没了踪影。他便知道薛丁山只怕是在阿梨的撺掇下,和程伯虎组合较上劲了。 “没关系,随他们去。反正我们只要不空手而归就好!” 徐嫣然往日见惯了男子争强好胜,只为搏自己一粲的情景,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贤这般惫懒的人,此时,屈突申若提过的那些事顿时潮水似的涌上心头,她竟是不觉莞尔一笑。 “你笑什么?” 李贤误以为徐嫣然在笑自己不思进取,心里顿时生出几许异样。难不成,这也是一位希望以美貌颠倒众生,让男人为之奔忙的浅薄女人? “我只是笑像你这样清心寡欲的人太少了,否则这世上就清静得多!”徐嫣然此时露出了一个灿烂地笑容,大大不同于往日的云淡风轻,那股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更是无影无踪。她忽然拉起马缰,用力抽打了一下马股,疾驰出去的同时,她也没忘了丢下一句话,“既然你不愿意去争,且看看我的运气如何,上天保佑我这弓箭多几分准头好了!” 李贤呆了一呆,却只见前方白衣白衫地人影已经去得远了。再一回头,就只见后面清一色的随从正在那里拿眼睛瞪他,其中楚遥地目光甚至还有几分气鼓鼓的,这登时让他哑然失笑。下一刻,他用力一夹马腹,轻轻叱喝了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飚了出去。 好在这条山路不知被多少出游狩猎的人踏过,不但结实,而且还算宽阔。响亮地马蹄声自是激起了林间宿鸟,其他小动物也纷纷缩了回去,只有从来不知道吸取教训的山鸡还在那里扑腾翅膀,倒是让李贤犯起了嘀咕。 难不成这里的山鸡是人放养的不成,程伯虎薛丁山都 么久了,居然还有猎物剩下来?照老程的脾气,应该才对! 嗖—— 前方忽然传来了弓弦轻响,紧接着便是一个欣喜的欢呼,赫然是徐嫣然的声音。李贤赶紧纵马上前,却见这位才女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从草丛中拎起了一只山鸡。见那山鸡仍旧活蹦乱跳,李贤不禁有些好奇,近前一看,他差点没笑出声来。敢情徐嫣然那一箭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根本就没射着要害。 见那山鸡在手里扑腾着翅膀,徐嫣然不禁也愣了一愣,很快就发觉自己那一箭射得浅了,脸上不觉一红。此时,李贤已经跳下了马,笑吟吟地说:“想不到徐才女这第一箭就大发利市!横竖只是图一个乐子,得了猎物就好,轻重准头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他便只听耳边响起了一个风声,几乎想都没想便取箭上弓,目光很快瞅准了自己的目标,迅疾无伦地拉弦出箭。几乎弦响的同时,远处那只山鸡应声落地。不等他上马去拾取猎物,后头一骑人飞也似地奔了过去,弯腰俯身从草丛中捡起那山鸡,转而又飞速奔了回来,炫耀似的将其高高举起。 “小姐,你看!” 李贤倒没想到这楚遥竟有如此精湛的骑术,刚刚那俯身弯腰的一招绝对完美。而徐嫣然的目光却聚焦在那支贯穿整只山鸡脖颈的箭上,心中颇感骇然——李贤竟有这么好的箭术? 见后头赶上来的张坚韦韬盛允文都在那里用敬佩的目光看他,李贤便若无其事地上了马。天知道他刚刚根本只是随便瞄准了一下,又没瞅准那山鸡的脖子,怎么会这么巧? 继续上马前行,这一次还没走几步,李贤便听到前头传来了一个惊呼。虽然急切之间辨不出是谁,但他知道,无论程伯虎薛丁山还是阿梨苏,都不是大惊小怪的人,此时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应付的场面。因此,他本能地吩咐张坚韦韬先保护好徐嫣然主仆,自己则是和盛允文两人当先疾驰而去。 嗷—— 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之后,他身下的追风硬生生地放慢了步子,而盛允文的马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此时,李贤登时醒悟到事情的严重,如果不是猛兽,这追风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不用他多说,盛允文便抽出了佩剑,动作沉稳,丝毫没有慌张之色。 “殿下退后,且让我来!” 丢下这八个字,盛允文便狠狠用马刺一刺马股,只听那马悲鸣了一声,立刻飞一般地驮着他上得前去,而只是犹豫了片刻,李贤便咬咬牙追了上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固然不假,但前头遇险的人都是他的知己好友,岂可不顾? 两人赶到的时候,林间空地上已经是一片惊险万分的景象。一只硕大的猛虎正和手拿匕首的程伯虎扑杀在一起。在他身后,阿梨正在那里扶着一瘸一拐的苏毓,薛丁山则是面色凝重地拉开了弓,只是程伯虎和那大虫缠斗不休,他也不敢随意出箭。 由于是外出狩猎,程伯虎没带趁手的板斧,此时身上被猛虎抓伤,固然是血流不止,身上也已经是汗流浃背,连援兵来到也没注意。倒是薛丁山压力较小,还有时间观察一下四周情景,一瞧见先后赶到的盛允文和李贤,他立刻出了一口大气。 要不是这大虫忽然窜出来惊了苏毓的马,结果小苏掉下马背扭伤了脚踝动弹不得,他们四个怎么也不会如此狼狈!至少他和程伯虎两个人合在一块,斗一斗那虎还是办得到的! 见盛允文想都没想便跳下马上去帮忙,李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勇士博虎的故事他当然听过,但真的看见还是头一次。竭力抑制自己头皮发麻的感觉,他也跳下了马,悄无声息地朝另一边靠近薛丁山,此时,由于盛允文的加入,场中情景大为改观,至少,原本就是剑客的盛允文自然比拿着匕首的程伯虎强了不止一倍。 忽然,林边的两匹坐骑一下子撒开蹄子奔得无影无踪,旋即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几乎是同一时间,又一只大虫出现在了刚刚两匹马的位置,张开血盆大口再次怒吼了一声。 两只老虎! 当李贤听见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时,心中顿时暗自叫苦——刚刚他怎么就没多一个心眼,让张坚韦韬别把徐嫣然主仆带过来呢? ps:本月最后一天最后一章,如果还有月票的朋友,就支持一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两只老虎死得快…… 由于只是山间射猎,因此众人来的时候都没有带什么随只限于弓箭佩剑。李贤之所以带着张坚韦韬盛允文,也不过是习惯使然。然而看到这先后出现的两只老虎,所有人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暗悔太过托大,没有多带几个护卫。 无论是程家苏家还是薛家,都有几个身经百战的家将,若是有他们在此,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见场中的二人搏虎已经是稳占上风,那虎身上已然伤痕累累,又见那刚来的大虫弓起了脊背,似是准备上前攻击,而后头骑马的人影隐约可见,李贤知道此刻不动手便更加危险。当下他一面取弓搭箭,一面对薛丁山喝道:“小薛,动手!” 薛丁山手中原本就拿着~|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后来的猛虎咆哮一声,猛地扑入场中,刹那间,两支离弦之箭先后射入了它的身上。 嗷—— 人说虎乃山林之王,李贤曾经看到的却都是笼中困兽,此时第一次听到威势十足的猛虎怒吼,不觉心头大震,再加上那大虫吃痛猛扑上前,他和薛丁山的那第二发便略微一偏,两支箭斜斜地射在了旁边的地上。 眼看那虎便要加入场中战团,他惟恐程伯虎和盛允文吃不住,大骇之下,那从未完全拉开过的制式强弓终于被他拉得如同满月,以往薛仁贵教导他练习射箭的一应要诀仿佛在一瞬间全都跳了出来。只听弓弦铮地轻响一声,下一刻,那箭便犹如流星一般没入了猛虎的眼窝。 竟然中了! 刚刚那一箭用力过猛,李贤只觉膀子一阵乏力。待要再开弓的时候竟是没了力气。见那猛虎犹如发疯一般绕开程伯虎盛允文,朝自己这边冲来,他干脆丢开了弓拔出了剑,准备勉强抵挡几个回合再说。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就在离他十步远处。那大虫忽地颓然倒地,竟是不动了。 他再睁眼看时,却只见那老虎地另一只眼窝中也是中了一箭。那箭竟是贯脑而出,显见其力之大。此时此刻,他方才转头去瞧薛丁山,只见这位神箭少年正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握着~微微发抖。 虽然这边刚刚发生了惊险一幕,但场中的程伯虎和盛允文早就斗地浑然忘我,趁着那虎疾扑的势头,程伯虎地蛮劲终于上来了。怒吼一声猛地沉腰前冲,右手的匕首迅疾无伦地朝那大虫的腹部划去。盛允文见状眼中厉芒一闪,忽然纵身朝那虎身上跃去,手中利剑倏地向下疾刺。 呲—— 看到程伯虎满身是血地从老虎身下爬出,而盛允文地长剑不偏不倚地直没大虫的头了。入城的时候,无论是进城出城的百姓都被这巨大的猎物惊呆了,有人打猎打死了两只猛虎的消息几乎是顷刻间就在整个洛阳城中传播了开来。 这样的猎物自然不能直接往自己家里送,李贤几乎一进城便命人去宫中报知,随后沿着那宽阔的天街一路慢行。他本意是想把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那三个打虎英雄推在前头,谁知三人硬是拉上了他。于是,看到四马并行,所谓打虎的版本就渐渐为人们猜测了起来。 “听说是沛王殿下三拳打死了一只猛虎!” “没看那只大虫上头还扎着箭么,分明是神箭小薛神射逞威!” “胡说八道,号称洛阳二虎的程家老大都伤成那样了,必定是他只身搏虎!” “那个盛允文看到了么?上回他可是夺了相扑大会的头名,定然是他出力最大!” 李治原本正在贞观殿为了早上糊弄了群臣而自鸣得意,一听说自己的儿子等人打猎打到了两只大虫回来敬献,登时瞪大了眼睛,旋即为之大喜,连声吩咐把死虎送到端门前头,他要亲自去看。 至高无上的大唐皇帝陛下这么一发话,上上下下立刻忙碌了起来。这既然是老虎,那么虎皮要剥下来作披风或是毯子,虎骨可以泡酒,虎肉自是要做几道好菜,虎血也可以入药。总而言之,虎还没到手,一帮人就把这些全都安排好了。 安排归安排,当看到那两只硕大猛虎的时候,李治和闻讯赶来的群臣还是为之惊叹,上官仪许敬宗当场作伏虎诗一首,颂圣的成分远大于夸勇士,饶是如此,四个勇士还是有三个心情激荡满心兴奋,唯有硬是被安了个勇士称号的李贤有些心不在焉。 两只老虎,一只是程伯虎盛允文打死的,另一只是薛丁山射死的,分明不关他什么事!再说,这老虎还不知是打哪里蹦出来的,玄虚名堂大着呢!ps:本月第一天开张啦,月票月票,召唤月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打虎英雄的接风宴,父与子的默契 人多力量大,虽说两只老虎足有五六百斤重,但几十号没花多大工夫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两张虎皮,一张的脑袋和腹部破开,另一张则是背上两个窟窿,虽说算不得十分完整,但已经是分外难得了。拿着解腕尖刀的汉子剥下了那皮,啧啧称赞了一阵,最后朝着身边站着的王福顺嘿嘿一笑。 “这老虎在洛阳城边上出没是多久没有过的事,可可让沛王殿下他们遇上了。幸好这几位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否则非得出大事不可!” “可不是么?” 这请来剥皮的汉子乃是十六卫中的一个军曹,正好和王福顺相识。此时听他这么说,王福顺也是一阵心惊肉跳。人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若是因为这两只畜牲害得沛王殿下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大大糟糕了。皇家出这么一个好人不容易,真是老天保佑! 笃信佛教的王福顺在心里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忽然朝地上啐了一口:“今晚陛下自然是要摆宴庆祝的,不过你看好了,明儿个要是不追究,那才是见了鬼!这洛阳乃是东都,如今算是天子脚下,倘若闹了虎患地方官却不知道,至少一个失察之罪就躲不过去!” 连王福顺都想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不会想不到。因此,仁寿殿上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时候,不少人都在那里仔细琢磨着,这件突如其来的勾当会让谁倒霉。 天子右手边第一桌的四位打虎英雄中,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已经是领受了好几大碗的御赐佳酿,颇有些醉醺醺的,唯有一向拿喝酒当喝水的李贤脑子清醒得很,藏在酒碗后头地眼睛在人群中瞅来瞅去。 这秋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成天看见那些公子哥野鸡野兔的往家里拿,就是没看见谁丢胳膊少腿狼狈滚回来的,足可见这山林间原本没有老虎。否则别说两只,就是一只也会造成莫大的祸患。可是,他今天去狩猎不过是路遇徐嫣然的突发奇想,说是巧合也是正常。可这天下有那么巧合的事,这拦路虎偏偏就在他打猎的那天出现?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绝对是颠扑不破地真理! 耳听座上的皇帝老子叫到他的名字,他赶紧笑眯眯端着酒杯上前,果不其然,他那老爹张口就是一番勉励,无非是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够搏虎而归,不愧李家英勇男儿的话。最后再附带戒骄戒躁之类的老话,旋即问起他打虎的经过。他自是躬身应了。一转身便换上了一幅慷慨激昂地模样,唾沫星子乱飞地讲了起来。 由于是白天刚刚发生的事,他地口才又一向极好,言谈间又故意一惊一乍留下不少悬念,但引来座间阵阵惊呼。当他说到自己那一箭正中大虫眼窝,重伤的猛虎扑上前来的时候,包括御座上的李治在内,竟是人人身子前倾聚精会神。待听得薛丁山那有如神来之笔的一箭时,这才齐齐出了一口大气。 “好神射,不愧是将门虎子,神箭薛后继有人!” 一句话出口,武将队伍中沗陪末座的薛仁贵顿时刷地一下红了脸——那不是尴尬而是自豪。天子因子及父赞到了他的头上,他这个当老子的自然是无上荣光。 他一下子离座而起。上前拜谢道:“犬子若非殿下和司空大人教导提点,绝难有今日之成就。不过,犬子习射术已经有近十年。倒是殿下只向臣讨教过数次,今日却能够在关键时刻一举射中虎目,足可见天分!” 这个时候,老薛你出来添什么乱! 李贤原本就打算趁这机会把打虎英雄地干系给撇清了,谁知道薛仁贵忽然跑出来这么搅和一通。还不等他表示一下谦逊,就只听后头传来了一句举重若轻的话:“总而言之,今日若无你神箭薛传授的剑术,朕的爱子只怕无法脱困,薛卿不必谦逊!” 这边打虎二的故事完了,李贤方才继续转到打虎一,当然,由于这路上他就商量好了,徐嫣然地出现略过不提,因此张坚韦韬两个也多了几许掠阵的戏份,而作为主体地程伯虎和盛允文的英勇,则是被夸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程伯虎一向脸皮厚,自是听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盛允文却对这位沛王地夸张有了深刻认识。 什么叫做他的剑被老虎一爪子拍飞了,他赤手空拳在虎背上揪打,最后抽冷子捡起剑刺进了老虎的脑袋,这简直是说书! 可越是如此,文武百官听得越起劲,就是皇帝也禁不住在关键时刻惊呼了一声。而李贤几乎把水浒传的武松打虎翻版了过来 最后方才意犹未尽地咂巴了一下嘴。可叹这下文没有是列位看官且听下回分解。 故事说完了,天子再次赐酒三轮,紧接着便是有如眼花缭乱的恩赏——程伯虎作为卢国公长子,身上有世袭的勋位,再加上还没到赐官的年龄,因此是以赏赐财物为主,堂堂卢国公程家自是不缺钱,但这样的荣耀仍然引来其他国公的阵阵羡慕。而薛丁山则是在世袭武骑尉之外叙勋两阶,一下子蹿到了飞骑尉,而盛允文更是从无资的亲卫一下子叙勋飞骑尉。 李贤已经是亲王,这封无可封,平时赏也赏得多了,因此李治索性慷慨大方了一回,当场许了李贤一个要求。而李贤左思右想,愣是想不到自己如今有什么该办的事,干脆涎着脸要求保留。结果,皇帝老子一高兴,自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场临时夜宴请的都是随驾洛阳的一干宠臣,武官至少是十六卫将军以上,文官则是一色绯服以上的高官,可以说是权贵的盛宴。毕竟,虎肉有限虎血有限,要轮到每个人绝对不可能。吃着御厨精心烹制的虎肉羹,喝着所谓大补的虎血酒,李贤却犹觉右手在那里微微颤抖。因为刚刚最后那一箭射得太猛,他到现在肩膀还是酸的。 要说诗赋文章好,又善于察言观色拍马屁,除了许敬宗不做第二人想。虽说如今这一位已经不管国事,基本上处于半隐退状态,但此时该凑的热闹仍是不肯放过,更何况他和李贤的关系一向良好,待到天子的三轮赐酒毕,他便笑嘻嘻地提着酒壶走到了李贤这一桌。 他算是“德高望重”的元老,因此程伯虎薛丁山和盛允文当然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痛快地饮了。而最后到了李贤的时候,他却仿佛没看见李贤的眼色,笑呵呵地道:“沛王殿下能文能武,平日能出口成诗,今日又能猎得猛虎,诚然我朝大幸。满饮此杯之后,可否赋诗一首,让大家好好品鉴品鉴。” 李贤闻言手中酒杯一抖,满满一杯子酒差点没全部翻倒在桌上,那喷火的目光就想把许敬宗吞下去。见对方没事人一般笑得阳光灿烂,再看见自己的皇帝老爹也附和着连连点头,他只得开始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要是实在掰不出来,他就自个瞎编,到时候托酒醉就完了。 总算他的绝佳记性这时候发挥了作用,不消一会儿,他便朝四面瞅了一眼,旋即笑嘻嘻地对李治欠了欠身,又对许敬宗笑道:“许相公这么一逼,我倒是想起一个典故来。传说昔日飞将军李广夜晚带着随从出行,忽然看见草丛中有一只猛虎,一惊之下引弓便射,到了天亮的时候才发现箭深深没入一块大石,再射此石却再也不能够入内半分,端的是一桩奇闻。” 这故事取自司马迁的《史记李广列传》,文官自然都看过,而武将至少也都听过,此时听李贤提起不觉都是一奇。此时,李贤忽地搁下酒杯笑道:“虽说此虎并非彼虎,我却想到了四句诗。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 “好!” 这次率先叫好的却是李治本人,却见他双颊通红,显然已经酪酊大醉,连声道了几个好字便一头往旁边倒去,正好侍候在边上的王福顺赶紧一把托住。天子都醉成这个样子,原本鼓足了劲想要拍马屁的人顿时落了空,只得眼睁睁看着作为孝子的李贤上去和王福顺扶着皇帝退场,一场夜宴也就这么结了。 然而,出了仁寿殿上了皇宫大道,李治却忽然甩开了王福顺,就着李贤的搀扶稳步向前,那迈开大步的样子哪里像什么喝醉的人。见到这情景,李贤先是愕然,旋即领会老爹有话要说,赶紧朝后头的王福顺扔去一个脸色,这才把那胳膊拽得更紧了。 “光天化日之下,两只老虎居然在狩猎的山林出现,简直荒唐!” 这话虽然低声,但中间的威严却一点不少,李贤也不觉缩了缩脑袋。紧接着,他那明显装醉的老爹便一一盘问了他详细情形,到最后方才语带双关地道:“朕如果没记错的话,昔日洛阳西内苑中,似乎还养着那么几只老虎,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明儿个让王福顺带你去看看。” 事涉自己,李贤当然心领神会,赶紧答应,心道这世道还真是不够消停。继续召唤月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两只老虎卖了十万钱,果真是监守自盗 洛阳的西内苑是在隋炀帝的时候留下的。昔日东都洛阳后,隋炀帝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最后方才避往江都。而当初攻打洛阳城的战斗虽然打得轰轰烈烈,但洛阳宫却并未遭到破坏——真正的破坏是高祖李渊命李世民毁弃了洛阳宫正殿,但自打李治登基之后,大把大把的钱砸进去修复东都,如今的洛阳宫再次恢复了昔日的繁盛景象。 如今已经入秋,该是百花凋零树木落叶的时节,西内苑中却看不见一片杂叶,青石地上干净得仿佛纤尘不染,走在上头,仿佛从下头透出凉丝丝的感觉,更多了几分秋意的爽快。仅仅是这扫地的水磨工夫,也不知要动用多少人。就李贤所知,整个洛阳宫中,役使的内侍宫女不下于五六千人。 李贤今天是奉皇命在西内苑中转悠,身旁又有王福顺这么个御前第一红人跟着,那些管花草的,管舟船的,管营缮的……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人都想上前搭话,全都给王福顺一眼瞪了回去。昨儿个他跟在皇帝沛王后头,亲眼看见大醉的皇帝倏然清醒,立刻知道戏肉来了。 天知道这次是谁倒霉,不管怎样,反正天塌了有大人们顶着,怎么也轮不到他操心! “王福顺!” 一听这一声,王福顺赶紧堆着笑脸上前一步,见旁边恰恰是西内苑中赫赫有名的龙鳞渠,便笑问道:“殿下可是要坐船?这龙鳞渠也是到那里的,水上景致最好不过……” “我只说一句,你就编排出这么一堆来!”李贤见岸边那艘招摇的龙舟,登时苦笑了一声。除非他是疯了,否则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想到去坐皇帝老子的船。这不是送把柄给别人么?站在岸边远眺片刻,那凉风阵阵袭来,他竟是感到有几分阴冷,就在这时,肩上便多了一件披风。不消说,也只有王福顺如此眼疾手快了。 这一行人沿路走走停停,时而看看树木花草的情况。时而走进殿阁转悠转悠,竟是和视察一个样——调查虽然应当直扑目的地,但王福顺昨儿个一听李贤地吩咐,就立马把几个心腹内侍带人过去镇场子。据刚刚回报的消息,西内苑西北角上那个小园子的账册都被封了。 虽说怀疑这老虎的出处,但李贤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西内苑中的老虎会无缘无故跑到洛阳城外的山林,毕竟。这年头没有什么封闭运输工具,偷偷运送老虎那么大的东西,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地。然而,当他看到那号称飞禽走兽的内苑珍藏之后,嘴角仍是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这就是号称什么都有的大唐“动物园”?那懒洋洋的家伙是老虎么,怎么像小猫似的;那无精打采的是天竺象么,怎么和半老不死差不多;至于什么白鹤之类地东西就更不像话了,哪里有仙禽的风采! 此时此刻。别说他地脸沉了下来,就连王福顺德脸都黑了。李治不是喜好享乐的君主,这西内苑除了上回流杯殿诗会,还真是没怎么游玩过,饶是如此。前头的舟船殿阁看上去倒还是好好的,怎么这里就偏偏如此破败景象! 管事的内侍从来没想到会忽然招来这么两位惹不起的人物。单单一个王福顺他就已经吃不消了,更何况再加上一个沛王。因此,在四道仿佛要喷火的目光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很是无奈地说起了此地窘况的原因。而一听根源,李贤不禁和王福顺面面相觑。 兜来转去,此地之所以如此破败,居然是因为他那位彪悍地老妈? 原来,洛阳作为东都是李治登基之后的事了,之前洛阳宫虽说还不至于颓败,但至少也是一副日落西山的景象。珍奇的动物往往都在长安太极宫的御苑之中,不会送到这里来,而动物病地病死的死,也就只剩下这么些了。再加上武后正位中宫之后要向天下表示她这个皇后简朴爱民,更是裁撤了西内苑地用度,而李治对动物兴趣不大,这里就成了如此模样。 当然,账本掌握在王福顺手中,人证也被揪了好几个,那管事也不敢一味把责任往后退,痛哭流涕地自述确实有罪——他把两只老虎作价十万钱给卖了,而且是好几年前的事,虚报了个病死就算完了!至于换回来的钱则是大家分了,按照他地话说,如果不把那两只能吃肉的家伙弄出去,那拨下来的用度绝对不够用。 “真是天下奇闻,皇家动物园居然落得如此境地!” 走出园子,李贤驻足低声叨咕了一句,一时忘了此来的目的,认真地考虑起了要一块地皮办 的可能性,如果可能,这门票收入应该不会少,大不好。 “殿下!” 乍听得王福顺这个声音,他才醒悟到自己那颗玩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赶紧打消了那个念头。见王福顺咬牙切齿地走了过来,他便随口问道:“他可提到,那两只老虎卖给了谁?” “那个混帐,只说是贪图别人给的高价,竟是连个名头都不知道!”王福顺此时着实火冒三丈,倒不是因为这事情和他自己有什么关联,而是因为那管事丢了皇家的脸面,同时胆大包天。偷皇宫里的物事出去倒卖的事情他听说过,但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卖这些动物换钱的! “十万钱买两只猛虎,这事情还真是新鲜!” 虽说昨儿个那一遭确实危险,但李贤此刻倒没那么恼火,反而是隐约觉得好笑。随口吩咐王福顺去下禁言令,严查那买主究竟是谁,他便站在龙鳞渠岸边发起了呆。谋算他似乎是不可能,谁也不至于未卜先知,知道他会去凑那份热闹。那么,程伯虎薛丁山苏毓徐嫣然,或者还有阿梨,总归有一个人是别人算计的目标才对。 他绝对不信,花了十万钱的人,会吃饱了没事做把老虎放在山林当中!话说回来,他那老爹的敏锐度也是够高的,几乎是一转念就想到了西内苑饲养的动物,谁敢说他老子没用来着? 追查这事非一日之功,王福顺留下了几个心腹,便陪着李贤往回走,一路上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嘀咕着,似乎是恨不得把那个买主碎尸万段,顺便把那管事骂了个半死。临到最后,他仍是心有余悸地道:“谢天谢地,要是沛王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这非得出大事不可!” 李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别说缺胳膊少腿,就是他身上动了一根毛,只怕皇帝老子也不会这么暗地里追查,而是大张旗鼓正儿八经地立案了。要知道,这可是谋害皇子罪不可赦,搞不好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果然,当他和王福顺回转贞观殿,向李治报告整一个事件的结果时,他那一向温文仁厚的老爹头一次发了大脾气,说是雷霆大怒也不为过。只是,因为天赋所限,李治的声音离咆哮还有很大差距,但已经足以让熟悉皇帝脾气的王福顺心惊胆战。 作为受害者的李贤反而担当起了劝说者的角色,他把事情归结于西内苑“动物园”那些内侍的不经心,竭力淡化阴谋论。这种时候绝对不是火上浇油的好时机,再加上他连是谁筹划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勾当都不知道,自然更没有必要做出一副穷追到底的模样。 正如他所料,到了最后,他的皇帝老爹便恢复了一贯的“仁君”本色,大手一挥便向王福顺吩咐道:“原本盗卖宫中之物乃是死罪,看在他们还能认罪的份上,饶一条活路,发落去做杂役好了。此事勿要宣扬,更不能让宫中起什么流言,贤儿和程伯虎他们几个猎的是山林猛虎,你可明白?” 这么明白的意思若是王福顺不明白,那也就是天底下第一大笨蛋了,因此慌忙应了一声出去安排。而李贤则是得了不痛不痒的几句安慰,正准备告辞退出的时候,李治忽然解下了腰中悬着的玉佩,慨然长叹一声递了过去。 “你能懂得轻重,朕就放心了!” 捏着那仿佛有几分温热的玉佩,李贤站在贞观殿外头足足怔了老半天,最后很是无语地摇了摇头。他敢肯定,这明面上他老爹似乎是不追究了,但这暗地里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中,怕是卢国公程处默,程伯虎的那位老爹要开始动作了。 就算不是皇帝的旨意,自个的儿子差点丧命在虎爪之下,程处默自然不会忍气吞声。他可是程咬金的长子,这天底下能够惹他的人还数不出几个!虽说儿子得了个勇士的名号,但那时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拿什么去和年纪一大把的程老爷子咬金交待! “查,给我好好的查!” 站在那群高高低低的汉子面前,一向在外头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程处默第一次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目光甚至有些狰狞:“谁能查出名堂,本爵一定报给陛下给他请赏,就是把整个洛阳城翻过来,也得把这件事查清楚!不算陛下的赏赐,只要查出来,本爵还有二十万钱的赏格!”两只老虎引发的风波,目前还只是刚刚开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母后驾到 从长安到洛阳,可以先走水路到华阴,然后走陆路由潼新安,直至洛阳,全长几百里地。往日巡幸途中,免不了要在各地走走看看,但这一回武后却几乎没有在路上停留一步,除了马车行得慢一点,船开得稳一点,剩余的架势就和急行军似的。 虽说武后随身带了含凉殿的十几个宫人,但随侍马车上的却只有阿箩一个。此时,见武后的脸色苍白,手中却仍旧紧紧抱着那个襁褓,她思忖片刻便上前劝道:“娘娘,这才刚刚坐完月子,明天是否在新安好好歇息一下,养足了精神进洛阳城?我们的行程已经够快了。” 面对如此劝说,武后却什么都没说。阿萝见那嘴角的线条依旧刚硬没有一丝变化,顿时死了心,同时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这母子俩都是要做什么事情就八匹马都追不回的性子,不过,倘若李贤在这里,大约还能巧舌如簧地劝说成功,她就别指望了! 武后低头凝视着襁褓中熟睡的女儿,脸上露出了一丝柔情。后宫的女人都想要一个儿子,谁都不希望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产下一个女儿,而只有她,内心中无比渴望能有一个女儿,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这么多年,她终于达成了这个心愿,老天终究还是眷顾她的。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很快便有人前来拉开了车帘,却是乳娘诚惶诚恐地站在下头。阿箩见武后兀自在那里端详着孩子,蠕动了一下嘴唇正想开口时,武后却将孩子抱了过来,紧跟着又吩咐道:“剩下这一路就让她和乳娘待在一块,不用送过来了!” 等到马车重新起行,阿萝这才松了一口气。先头武后生下李旦的时候,虽说也曾经宠爱非常,却不像这位小公主这般,她还担心有什么不对劲。她正在心里疑神疑鬼,却不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阿芊上次捎回来的信你看过了?” 乍听得这句话。阿箩只觉得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用尽气力方才平息了下去。然而,这又惊又怕的感觉却让她说话结巴了起来,几个字出口不成条理,她干脆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顺溜了一些。 “奴婢不知道阿芊在信上说了那些,当初就拆开看了,奴婢……” “我又没有怨你,你这么慌张干什么!”武后见阿萝的鼻尖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禁哑然失笑,“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看看阿芊,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竟是把贤儿勾搭上了,哪里像你,好些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说,贤儿好几次要你,你居然都拒绝了?” 这都是平日和李贤在一块时的闺房闲话,阿萝万万没料到这时候会被武后一口揭出来,原本就怦怦直跳的心更是剧烈震颤了两下。她实在没办法确定,武后这一番话是单纯的取笑还是意有所指。虽说她很早就被拨给了李贤,但对于武后地手段自然是了解得透彻。 “弘儿身边有明徽,原本是不用我操心的。只是,那丫头太过于轻狂,不像你这么稳重,所以我始终不放心,也有把阿芊留着他日给弘儿的念头,谁知道还是贤儿更讨人喜欢。” 武后却仿佛没看见阿萝的面色。竟是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挂在苍白的脸上,却有几分阳光和温馨的气息,冲淡了车厢中略有些僵硬的气氛,仿佛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正在称赞自己能干的儿子,别无他意。 “稳重虽然是好,但该出手地时候还是得出手。贤儿是我的儿子,我对他了解得很,若不是真正动了情,未必就会走最后一步,当初那两姊妹若不是我送的薰香。只怕他还未必肯要。四个儿子里头,看似他最豁达最悠闲。其实最固执最任性,你可别耽误了自己!” 说完这些,武后便挪动了一下身子,惬意地靠在了柔软地垫子上,面上那一缕柔和却渐渐收了起来,声音亦流露出几许冷冽:“要说办事的功夫,贤儿确实是不赖,阿芊虽说跟着我时间长了,但那些井井有条的消息必定是贤儿帮手。我倒没料到,不过就是离开陛下数月的功夫,就已经有人忍不住了。” 阿萝知道武后提起这话是指徐嫣然的事,心中不禁一突,想要开口又觉得怎么说怎么错,干脆就保持了缄默。而没等她开动脑筋从武后地角度想问题,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她一头撞在车厢上。 “人人都说贤儿怎么风流怎么爱美人,照我看他还不及他哥哥和弟弟!弘儿这个太子至少宠过十来个宫人,就是显儿身边挑选的那些也都成就好事了,可贤儿就是挑嘴,除了贺兰之外竟是没碰过几个。那个徐嫣然不是才女么,若是拿 儿,却也是挺般配的。” 有当母亲的这样编排儿子的么? 倘若说武后最初那通感慨阿萝还有些心结,不敢看作是对自己地鼓励,那么现在她就完完全全明白了——怪不得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竟连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说话也带上了几分李贤的招牌式无赖风格。 武后自然只是说说而已,她在李治面前从来都是极尽温柔,在宫人内侍面前总是恩威并济,也只有在面对几个亲近的心腹还有李贤时,她方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女人。至高无上的皇后,举世无双的尊荣,可是,在天下皆重氏族的情况下,她这个姓氏就注定了她没有多少后援,而只能靠皇帝地宠爱维系一切,这走钢丝的感觉别人又如何体会得到? 要看死李治这样一个喜欢东张西望的皇帝,其实谈何容易? 她本想深深叹一口气,但面前的是阿萝,而不是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儿子,因此她只得强行忍住了。接下来的路上,她一直在一封封地看信,除了李贤和阿芊的那些之外,便都是一些朝中的低品官员所写,真正的重臣唯有一个中书令许敬宗。而许敬宗信中所写的内容,却偏偏是她绝对不想看到地。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虽说对于许敬宗地为人深有了解,但是在看到这么一封信的时候,武后依旧有一种大骂的冲动。李义府已经被贬,目前她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许敬宗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而这个节骨眼上,老家伙居然说什么身体不好,要闭门着国史!信的末尾上还不阴不阳地加了那么一番话,仿佛担心别人不知道他有两个孙女似的。 阿嚏—— 正在家里赏菊赏酒赏美人的许敬宗冷不丁打了个大喷嚏,掏出帕子使劲擦了一下之后,他那张老态龙钟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疑惑。不得不说,人越老直觉越灵,比如说这打喷嚏吧,绝对是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可那是谁呢? 终于,在两天之后,许敬宗知道自己背心发凉的原因。作为李治钦点的人选,他和李贤李显兄弟二人站在定鼎门,恭迎大唐皇后的驾到。而当武后从马车上下来的一刻,即使是他已经率先拜倒,却也能感受到落在背上那炯炯的目光。 虽然是亲王,但出于对元老重臣的尊崇,李贤落后许敬宗半步,而他身后的则是弟弟周王李显。处在他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许敬宗的脊背抖动了两下,这不禁让他感到一丝奇怪,眼角余光偷偷一瞟,却不是他老妈正在盯着许敬宗看? 车是金根车,马是不带一丝杂色的西域名马,说是白马香车也不为过。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武后的雍容典雅风仪无双。罗纱曳地长裙之外,是深青色和裙子同长的长衣,壁间搭的是同样深青色的帔帛,远远望去却不显得呆板,反而有一种风姿绰约的感觉。 前来迎候的臣子算不得太多——按照李治的要求,他自个不来,原本应该是所有随驾洛阳的官员一起来迎接的,但是,在武后坚持要求俭朴的情况下,能够来的就只剩下了许敬宗并李贤李显两位亲王,外加小狗小猫两三只。而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则是在武后耳提面命的时候少了许多顾忌。 李显惨遭训斥之后,正盼望着老妈对自己的哥哥也依样画葫芦来上这么一回,却只见武后不痛不痒地和李贤说了两句话就转去了许敬宗跟前,顿时大为不忿。想当初他还让李贤照应他,结果倒好,这位哥哥到了洛阳之后反而比以前更忙了,成天不见人。再这么下去,已经被他骗到手的卢照邻就扣下来算了!另外…… 李贤当然不知道那边的李显在打什么歪主意,此时此刻,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老妈和许敬宗的眼神交流上。光天化日之下,两人能说的当然就是那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不外乎皇后辛苦许相辛苦之类没营养的勾当,但是,那眼神却着实丰富得紧,几个来回之中颇有点交战的架势,看得他大呼精彩。 仿佛是为了躲避武后犀利的目光,许敬宗忽然侧身一让,把李贤让了上前,旋即笑吟吟地道:“好教皇后娘娘得知,沛王殿下前不久又大出了一回风头,竟是猎得猛虎两只,如今整个洛阳城都在传唱殿下勇名!” 许敬宗,你给我记着! 虽说这事迟早都要和老妈交待,但被许敬宗这时候拎出来,李贤仍然感到心中一阵不忿,自是凶狠地瞪了老狐狸一眼,旋即换上了一幅灿烂的笑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奉母命勾搭? 打虎英雄…… 饶是武后见惯了李贤招惹出来的事情,此时此刻端详着儿子也不禁哑然失笑,但笑过之后便登时脸色一沉。虽说自个的儿子如今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但若是那时候有一点闪失,结果便是非同小可,那畜牲可不通人性,更不认识什么尊贵不尊贵! 刚才许敬宗在人前炫耀了那么一出,她却不好当面相问,如今进了宫见了皇帝丈夫,她少不得把李贤揪过来好好盘问。见对面那双眼睛眼神闪烁,她更是坚定了心中的念头。不消说,这事情决计不简单。 此时此刻,李贤着实有一种如“站”针毡的感觉。老妈火辣辣的目光也就算了,偏偏阿萝也在那里用一种热切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寻找他身上是否少了什么东西似的。没奈何之下,他干咳一声便将那天的情形娓娓道来。这一次却少了几分艺术加工,多了几分真实。就连这许多天内外调查的勾当,他也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享受万人膜拜的尊贵,这平日思考问题的路子自然是和别人不同。单拿武后来说,那颗玲珑心就是想什么问题都要转三个弯,阴谋论更是时时刻刻挂在心头,此时自是不例外。非但如此,她比李治李贤想得更加透彻,竟是完全把事情归结到了敌对势力上,一双凤目中渐渐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辉。 李贤看了看左右,见除了阿萝之外没有别人,思忖片刻便涎着脸笑道:“其实有一件事我瞒着父皇没说,那天和我们一起去打猎的人,还有一个徐嫣然……” 一句话没说完,他便感到武后目光有异,正想补充分说几句的时候,却只见老妈的面色忽然从肃然凝重转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甚至多出了几分戏谑。 “好啊,想不到你连美男计都用上了!徐家原本就不至于翻出什么风浪来。徐嫣然似乎也不是想入宫当娘娘的,这事情就交给你了。贺兰如今对你服服帖帖,就连屈突申若那个人见人怕的丫头也住在了你宅第的道观里头,多上这么一个也不打紧!就当是为你母后我分忧也好,一个区区徐嫣然想必难不倒你!” 李贤原本是打算趁早说出来争取主动,以免武后那灵通的耳目发现了什么,他倒难以分辩,谁能想到转瞬间就多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这么一个落落大方的才女,要说他没有感觉自然不可能。但问题是,他老爹地初步意见似乎是对其不喜,但后续反应还没来呢。否则徐嫣然那天也不会半途溜走免得出风头。 和他那位最喜欢偷嘴的老爹抢女人,他还要命不要? “母后,这……” 武后哪里会给李贤施展巧舌如簧的主意,当下便笑吟吟地招手示意李贤近前,等他靠近的时候却冷不丁拎住了他的耳朵:“把你全副本事都拿出来。要说吟诗作赋,这天底下还能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你,还怕不能马到功成?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是你父皇也不好说什么!” 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铁定会有疙瘩!李贤狠狠腹谤了两句,见老妈一副不由分说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偷眼瞥看旁边的阿箩时,却见这一位正强忍着笑,他不禁多看了两眼,只觉数月不见,她似乎又丰盈了不少,那一身寻常的红白袍服穿在身上,竟是别有情致。 然而,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武后忽然放开了手,狡黠地笑道:“这些天阿萝跟在我身边,到底得心应手,不比那些粗笨地家伙。不如这样,阿萝就暂时跟着我,到时候我再给你另寻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官。” 这一说顿时让李贤心下大骇,开什么玩笑,千辛万苦培养出阿萝这么一个忠心耿耿却又能干的,怎么能让他老妈夺了去?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赶紧推辞道:“母后。阿箩跟了我这么多年,情分非常。母后若是要借人随时说一声就行,可这另委他人就不必了,我早就习惯了阿箩在身边,换一个人未必睡得踏实!” “呵呵,阿萝,如何,贤儿果然是舍不得你地!” 武后此时心情大好,笑过之后便戏谑地瞥了阿萝一眼,见其面上掩不住的欢喜,心中不觉有些唏嘘。人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偏偏她这个儿子奇怪得很,美女连番送去却少有沾手。贺兰烟倒算了,毕竟妩媚绝色,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可阿萝这样并非了大半个时辰的悄悄话,临走前还不忘召集庄敬殿上下的宫人内侍严厉训了一番话,那样子比李贤这个主人还主人。 阿芊这一走,李贤便咬死了久别重逢这四个字,愣是只让阿萝伺候着洗浴。而阿箩没奈何地答应之后,冷不丁看到那么几个捧着衣物和各色用具,却一声不敢吭的侍女,心头忽然有一些异样。她往日管束众人的时候向来宽和,那些宫人都敢和她玩笑,阿芊的手段却大不相同,似乎比她厉害得多。 心下一转,阿萝便示意众人把东西送了进去,等她们退出之后方才亲自入内。拿了一条浴巾来到屏风后头,她便看见李贤没个正经地趴在浴桶边缘盯着她地脸上直瞧,面对这情景,她顿时没好气地把浴巾直接扔在了他脸上,又轻轻啐了一口。 “看什么看,以前没看过么?” 虽说以前阿萝便常常没大没小的,但此时此刻,李贤手忙脚乱地把那浴巾抓下来,心中却犯起了嘀咕——难不成,只要是跟着他那位老妈久了地人,都会变得更加彪悍么?看来以后真得注意,那什么交换心腹的勾当再也不能做了! 屏风后头水气蒸腾,阿萝一点一点地为李贤擦洗过后背前胸之后,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阿芊这些天可曾做过这种事?”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由于心中有鬼,李贤本能地警惕了起来。无奈此时阿萝正在他身后,他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色,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地答道,“她怎么说都是母后的人,这种事情自然是……” “这种鬼话说给谁听呢!” 阿萝终于忍不住了,想当初她看到阿芊那封信的时候,心头就气得不轻。这李贤往日倒是正经,勾搭他的侍女也不知有多少,就没见有几个上手的。偏偏阿芊才过去服侍了几天,居然就勾搭成奸了!知道这事情武后并无异议,她昔日也蒙受了阿芊诸多照顾,因此并不敢二话,但心中这疙瘩却着实不少。 “你都把人家吃抹干净了,她服侍你洗浴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噌!李贤一惊之下,几乎本能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一下子带起无限水花。阿箩猝不及防下,身上自是被溅湿了好几处,那一层轻纱原本就若隐若现地显露出诸般妙处,如今就更是春光毕露了。气急败坏的她立刻狠狠瞪了李贤一眼,旋即又心软了下来,但仍是气鼓鼓地冷哼一声道:“阿芊早就写信告诉娘娘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她真那么大胆子!” 李贤这才觉得自己过于激动,讪讪地坐下之后,心头便有些郁闷。难道说,这阿芊那天晚上的举动乃是奉懿旨勾搭?不可能,这也太离谱了……可若非如此,怎么好好一件事仿佛满城皆知的样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牛鬼蛇神齐登场 贞观最重资荫,所以与其说科举最重,还不如说门第不不是出身大族或是昔日的功臣子弟,纵有天大的才华也不得施展。所以,真正的不拘一格用人才,倒是如今这位皇帝李治登基以后大力提倡的事。 其实,若不是昔日长孙无忌一党被连根拔起,这朝堂上也不会空出那么多位置,如李义府这样根基不深的人也不至于有挤进中枢的机会。如今李义府固然不在了,但前例犹在,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不想当宰相的官员不是好官,十年寒窗苦读的寒门学子,谁不想一朝跃上龙门出人头地? 骆宾王王勃寄住在于志宁家,原本是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于家乃是名门,他们却是不折不扣的寒门子弟。然而,老于的惜才作风让他们如沐春风,从长安跟到洛阳,两人就只差没有拜师了。 于志宁学生的学生如今也有在外头当刺史的,除了李弘李贤这种身份特殊的人,还真没几个人敢拜老于当师傅。要知道,就是当今天子,昔日也是老于的徒弟。 而罗处机不比骆宾王王勃,一来是年龄大了,虽说李贤推荐了他,但他还是兴趣不大;二来则是看惯了世情,知道就算自己侥幸中了科举,几十年下来未必能够熬到一身绯服,所以宁可退而求其次。大唐的王府官虽说并不怎么尊贵,名士都只是把它当作上升之阶,但他就奔着那几个职位去了。 此时此刻,李贤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老于家那么好的地方,全天下的读书人就没几个不想在里头待的,没看骆宾王和王勃如今都乐不思蜀么?这位罗处机倒好,居然想要搬出来? 左思右想,他轻咳一声,才想道一句你好好考虑考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对方就忽然站起身来长揖到地,把他到了口边的话堵了回去。 “殿下,我一考三次次次落榜,早就绝了走科举这条路的心思,再加上年岁太大,纵使出仕又如何?几个县的县尉坐下来,只怕我的头发也花白了。再者,就算读书有能耐,未必能够治理好一方土地!殿下此宅既然已成。想必也能开府征辟王府官了,不知可否给我留一个空位?” 咳,小王勃倒还没到手。这罗处机却端的是下手快!李贤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微茸地下巴,心里合计着自己那一大串王府官的空缺——沛王府长史的名额早就给许敬宗这个光领俸禄不管事的中书令拿去了,剩余的名额大约还有几十个。当然,他是不奢望真的用人才把这些空缺给填满的。这要是真填满了,大概立刻就会有人跳出来怀疑他图谋不轨。 掰着手指头合计了一下。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但又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名头,当下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寻个好日子,征辟你为沛王府典签好了。官不大,你可别嫌没前途!” 这虽说是笑话,但罗处机仍是大喜过望地弯腰谢过。旋即竟是开口讨要住处。李贤如今占着整个修文坊,其他的没有,唯有地皮多地是,当下大手一挥,辟出宅子西北角的一个院子给罗处机居住。一切安排完毕,罗处机却不忙着走,而是斟酌着语句问起了老虎的事。 他这事情不说还好,一说之后。李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许敬宗吃饱了没事干率先在武后面前提起什么打虎,他也不至于被埋汰笑话了一通。要说这事情也真是奇怪,程处默这个卢国公动用所有力量,就差点没把洛阳城和周边各地挖地三尺了,可就是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就算他信这老虎是野生地不是家养的,可他老爹老妈信么?朝廷百官信么?大约相信这种传奇故事的,也只有街头巷尾那些百姓了。 “怎么,你对这件事也有兴趣?” 沛王第一隅是专门为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辟出来的道观,名曰太真观。虽说是在王宅之中的,但这地方却不比寻常道观小。里头有沟渠有池塘,有殿阁有花园。竟是五脏俱全。时值秋季,四处环境便显得有些萧瑟,唯有墙角一盆盆李贤专门送来地菊花开得正好,但池塘里的鱼却全都沉了下去,让拿着个钓竿坐在池塘边的贺兰烟气急败坏。 小丫头在钓鱼,屈突申若却手捧一卷书,坐在不远处的草亭中懒洋洋地看着,那目光 书上,而是毫无焦距地盯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心中兀己的勾当。这地方住着确实惬意,没人打扰没人鼓噪,更没人敢絮絮叨叨地提什么嫁人生子,上上下下地人全都当她像神佛似的供着——可再这么下去,别说她这人要生锈了,只怕脑子也非得生锈了不可! “贺兰!” “烟儿!” 她一声叫出口的时候,恰恰一个声音同时响起。她抬头一瞧,却是李贤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一把夺过贺兰烟的钓竿,在那里低声嘀咕着什么。虽说知道这一位多半是吊她的胃口,但实在百无聊赖的她也顾不得这么多,扔下书施施然地走上前去。 “什么事这么鬼鬼樂樂的?” 自从和大姊头有过那什么什么,再加上屈突申若和小丫头始终形影不离,李贤就一直用这种方法,间接激人家自个出面。此时听这一问,他自是找到了机会,便把脑袋凑近前去嘀咕了那么一通,当然,他这脑袋还是挨着小丫头比较近,但大姊头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想不到六郎你随便收一个人,居然比卢国公辛辛苦苦好几天还强些!” 屈突申若不比贺兰烟,成日里早起惯了,常常在外头溜达一大圈方才回太真观做功课——这自然不是什么打坐吟诵画符之类地勾当,而是在演武场中和小丫头对练。至于那在外头溜达一大圈的功夫,自然是维持她在夫人圈子里的人脉关系,顺便替东家传话给西家,如此这般而已。所以,程处默最近的暴跳如雷,她早就从程夫人那里听说得一清二楚。 “贺兰,你不是想知道自己如今的武艺怎么样了,今儿个就是最好的机会。带上你的双股剑,我去叫人,大家出城打猎!” 她刻意咬准了打猎这两个字,旋即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动人。而李贤见小丫头在原地犹自发愣,便冷不丁掐了掐她的脸蛋。 “看什么,你不是说,如今这剑术很有长进么?” 贺兰烟虽说心思单纯,却并不傻,见这两人地做派可疑,她眼珠子一转便反问道:“我问你,今天究竟是去打猎还是去打人?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整理装备!” “打猎,顺便打人!” 李贤笑嘻嘻地丢下了一句话,挤了挤眼睛便出了太真观。以屈突申若的个性,只怕这次叫来地人不在少数,既然如此,他也得去邀几个助拳的才行。走进自己那兵器仓库的时候,他满面笑容忽然无影无踪——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算计他的,这一次居然敢有人利用他的盲点干这种勾当,甚至还牵涉到那小子,他若是轻轻放过,他就不是李贤!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半个时辰之内,给我把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都找过来,就是李敬猷李敬真还有周晓那些个,也给我有多少叫多少!” 跟在后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都被李贤的吩咐给吓了一大跳,这是干什么,难道要打群架么?然而,看着李贤笑眯眯的表情,他们却又打消了这些疑虑,答应一声就分头走了。此时此刻,他们全都忘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主儿算计人的时候,也从来都是笑着的。 屈突申若召集娘子军,李贤召集纨绔军团,于是,无数人急急忙忙地往沛王第赶。要是换成了别个相邀,难免会有人心怀鬼胎,但李贤是出了名不管不顾的性子,因此路上行人不过张望一阵便算了,即便定鼎门大街上头清一色都是往修文坊赶的年轻男女。 两边人都到齐了,你眼望我眼望了一会,一群娘子军率先哈哈大笑——自然,那男的一拨人里头,大多都是她们的兄弟,刚刚出门的时候还分道扬鏣来着,想不到这时候竟是全都凑合在一块了。 这其中,身上还裹着纱布的程伯虎最是显眼,而李敬业屈突仲翔则最是神情激昂。上一次的打虎豪举他们没赶上,今儿个怎么也得扳回来不可! 点齐了人马分发好了装备,一群年轻男女便气势汹汹地自天街出了洛阳城。走出定鼎门的时候,守门的军士齐齐打了个寒噤——看这杀气腾腾的架势,似乎绝对不是好事来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秋高气爽,正是寻衅好时节 人说秋高气爽,果真一点不假。同样是温度适宜的天天自是多了那么几分爽快,凉风拂面空气清新,尤其是出城走在泥土地上,便会有一种深深吸气的冲动。即使没有那种百花齐放的芬芳,却也是可以比拟踏青的愉快体验。 洛阳乃是景色秀美,河渠众多的宝地,历来关中有灾情,皇帝便会带着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来洛阳就食,便是因为这里运河方便的缘故。此地冬种小麦夏种水稻,如今出得城来,竟还是能看到绿油油的稻田,在这略显萧瑟的季节格外引人注目。 零零散散的农人看到道上那鲜衣怒马的年轻男女,全都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大道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人,自是不怕有人挡了这帮世家子弟的道,只不过,万一这些人踏坏了稻田……怀揣这种想法,便有人很是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觉忧心忡忡。 这一队人虽然气势汹汹浩浩荡荡,但却没人逾越雷池,去旁边的稻田踩着玩——一来有李贤和屈突申若镇着,二来是都惦记着家里的家法——洛阳城郊的稻田除了少数属于百姓之外,大多是皇亲国戚的田,这一脚踏进去,回去非得被教训得哭爹喊娘不可! 虽说人来了这么多,但是对于此行的目的地,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却没人心里有数。李敬业一路上想方设法向李贤套话,结果非但一句话没问出来,反而还惹了一鼻子灰,倒是程伯虎安分不少,常常伸长脖子往后头张望。不消说,这一回他老子程处默多了个心眼,派了不少人远远缀着。 这里的世家子弟几乎囊括了大唐高官和功臣序列,要是有什么闪失,这责任可就大了! 在这许多人中,跟在李贤旁边的罗处机最最显眼。在这群十多二十遍身锦绣的年轻人中。他自是显得寒酸,但一路上在众多炯炯目光中,他却很是若无其事,照旧和李贤谈笑风生,一应风情逸闻在他口中说出来,常常能惹来男男女女会心的笑声,久而久之,众人便心中认可,这确实是一个妙人。怪不得李贤会举荐他为沛王府典签。 前方的路渐渐变小,周围的农田也变成了山林,见李贤没有任何表示。一群年轻男女便抓起弓箭纷纷往林中射猎。只听得林间弓弦声阵阵,哀鸣声不绝,那箭法好落手快的人自是有所斩获,至于那些下手慢的,则是只能空自嗟叹了。 趁着这工夫。李贤便朝罗处机打了个眼色,两人退到了一边嘀咕了一阵。随后,李贤又招来张坚韦韬,天南地北地问了一通,便挥手打发两个云里雾里的亲卫打开,初出城时地闲散表情无影无踪。甚至有一种骂娘的冲动。 老爹大发雷霆,老妈的阴谋论猜想,程处默掘地三尺,很可能到最终却是乱七八糟的结局,真是可气!此时此刻,看看自己拉来的大队人马,他忽然觉得很有些荒谬,天底下他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可这回很可能就让他遇上了! “殿下,你真的准备……”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让这小子继续胡闹,到时候出了大事再收场吧!” 李贤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又再次向罗处机确定了地点之后,他方才换上了一幅笑脸向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走去。见小丫头正指着那边飞过的一只山鸡直跺脚,他正想动手,却只听弓弦铮地一声响,那山鸡便带着箭支颓然落地。 “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冲进这里,这小东西却还不知道躲避。真是不知道死活!” 李贤随口的感慨却引来屈突申若地一个白眼,她随手将弓箭搁在马背上。这才懒洋洋地问道:“这片山林原本就是供世家子弟打猎练习箭法的,算得上是贵族狩猎场,和皇家猎场的名堂一样。冬天夏天没人有空出来射猎,再加上这种山鸡原本就是最最蠢笨地家伙,并不怕人,自然是容易猎得,不过是给贵人们一个新鲜罢了。话说回来,居然在这一片出现大虫,还真是天下奇闻!” 她忽然亲昵地靠近了李贤一些,嘴上却问着大煞风景的问题:“我去问过那个给大虫剥皮的军曹,他说那虎毛皮鲜亮生得很是壮实,你真能确定是西内苑卖出去的那两只?” “在虎皮上已经发现了昔日西内苑的痕迹,虽说已经褪色不少,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地。父皇不想声张,这事情就暂时只能暗里追查。” 李贤不动声色地甩出一句话,见旁边的小丫头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惊怒交加,便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又对她点了点头,这才回头瞧了瞧大姊头。果然,屈突申若的面色也随之微微一变。 “父皇母后都不重视 苑中养着的那些飞禽走兽被卖的远不止这两只老虎,愿大张旗鼓地追究,但心里这火气约摸也不小。所以说,不管前头那地方是不是有问题,总得弄清楚!原本是不必这么劳师动众,无论羽林军还是那些人都能办到,但为了以防万一……咳,如今那万一已经出现了,那小子居然就在里头!” 李贤头痛,屈突申若自然也头痛,就连贺兰烟也在气鼓鼓之外懊恼万分,也不知把某人骂了千遍万遍。这边三人神神鬼鬼,那边却有不少人满载而归,尤其是李焱娘催马回来,马颈上吊着好几只山鸡,甚至还有一只野兔,可谓是春风得意。 “你们三个倒好,人家在忙着打猎,你们却在这说悄悄话!”爽朗地笑过之后,见旁边地山林中又钻出了好些人,她便又上前了些,奇怪地问道,“今儿个大张旗鼓,难道真是为了打猎?六郎,你和申若别卖关子,我们又不是到外头卖弄的人!” 人多嘴杂,不由得李贤不小心,此时惟有报以苦笑。见回来的不过一小半,他立刻叫了张坚韦韬前去找人。结果,这分散射猎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满载而归的人之外,便是那些和李贤一样颗粒无收的倒霉家伙了。 跟着大队人马回来的盛允文自然是没引起多少注意。他的马颈上也挂着一只野兔,此时行到李贤身边,警觉地四下望了望,这才低声道:“回禀殿下,那边确实有一个庄子,高墙大院,大门紧闭,我翻墙进去,确实看到了……和几个人在喝酒!” 这高来高去的勾当,除了老贼头便属这一位。虽说证实了张坚韦韬早先地陈述,但李贤还是眉头大皱。眼看人都到齐了,他对屈突申若叨咕了几句,便只见大姊头拍马上前,对大家的丰厚收获祝贺了一番,忽然又词锋一转,言道前头有一座宅院,大家不妨去稍作休整,填饱肚子下午再战,说不定也能打上两头老虎回去。 打虎英雄的事前次已经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虽说知道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多半是沾了李贤的光,但这五陵年少谁不想这么在定鼎门大街上神气一回?就是殷秀宁秦无熙这样的高门贵女,也听得大为心动,竟是忘了考虑,这林间哪有那么多老虎可供人射猎。 至于这宅院是谁家的,众人全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论是谁家的,总脱不出在场某人的亲戚。退一万步说,即便凭着李贤和屈突申若的面子,总归也不会有人拒绝。 然而,当众人看到那座硕大的宅院时,仍不免吃了一惊。洛阳城外地豪门别院并不在少数,皇家在西边也有别宫,但是,这宅子即便在这许多或豪华或精巧或宽敞或小巧的别院中,这一座仍然显出一种高人一等地派头。众人你眼望我眼面面相觑一番,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宅子是谁的。 “我倒是知道前两年有人买下了地皮在这里破土动工,可后来回长安去了,就不知道下文了。” “我打猎时经过了两次,没看到过有人出来!” “奇怪了,那么多人就没人知道这房子是谁的?” 听着那些各式各样的议论声,李贤正准备挑一个人上去,结果性子最急的程伯虎便上去砰砰砰地敲门。十几下拳头下去,那两扇大门仿佛是不堪重负地开了一条小缝,随即便钻出了一个尖脑袋,不耐烦地骂道:“胡敲什么,找谁……” 一个谁字刚刚出口,尖脑袋接下来的声音便嘎然而止,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那浩浩荡荡二三十号人。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他这才把身子挤了出来,旋即赔笑道:“请问,各位是……” 屈突申若轻轻一拉缰绳,座下那匹黑马倏然前行数步,到了那尖脑袋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端详那人片刻,这才懒洋洋地笑道:“今儿个大家出城射猎,想找个休息的地方,正好者宅子在这里,自然是顺便。这是谁的产业?” 那尖脑袋早就看出一大帮人似乎没一个是好惹的,换作平常自然会让人进去,可今天……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卑微了些:“这位小姐,主人如今不在,小人不敢随便做主,这……” 啪—— 只听一声异常响亮的声音,屈突申若的马鞭竟是在他鼻子前倏地拂过,带起的劲风和那凌厉的声势差点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接着的一句话则是让他几乎傻了。 “沛王殿下在此,就是你的主人也不会拒之于门外吧?”ps:继续召唤一下月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到头来仍是糊涂 庭院深深深几许,倘若时下人知道这一句诗,必定会赞字是时下高门大院的最大特色。不说别的,就拿李贤自己的宅第来说,他恨不得在门口如同后世公园那样竖一块牌子,标上家里的地图。四百亩的地方,整整一个坊,亭台楼阁无数,如今还没造好他就常常迷路,将来若是彻底完工,他岂不是彻底完蛋大吉? 而这座位于洛阳城郊的宅院虽说不至于像李贤那座沛王第那么夸张,但少说也有二三十亩,端的是非同小可。于是,门上来了客人的事被层层叠叠报到里头,结果让那边正在喝酒的几个人全都呆了。 某人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某人喝进嘴里的酒哗地喷了出来,更有人半醉不醒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更有人在那里直翻白眼……总而言之,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如寒风一般,席卷而过把一群人冻得结结实实。 “就说主人不在,把人拦在外头不行?” 席上某个人的提议让报信的尖脑袋顿时哭丧了脸,开玩笑,倘若能拦着,他吃饱了撑着专门跑这么一趟?如果是一个两个他自然可以出口相拒,如果是三个四个他也能够勉力一试,可是,如今这远胜十个八个,而是浩浩荡荡几十号人! “小人实在无能为力!” 这句话出口,席间众人顿时慌乱了起来,更有人起身准备找借口溜之大吉,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动作,门口忽然又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犹听他口中嚷嚷道:“不好了,那些个人都进来了,离这边没几步远,谁都拦不住,快……” “快什么快!” 话没说完,就只见他整个人忽然飞了起来。腾云驾雾似的在空中手舞足蹈了一番,旋即轻飘飘地屁股朝下落在地上,却是一丝烟火气也无。原来这一脚是起势重收势轻,单单那一脚,便至少得数年苦练,不是寻常功夫。然而,此时此刻谁也顾不上鉴赏功夫好坏,草庭中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人,全都盯着外头涌进来的那一批。心中叫苦自是不提。 “六……六哥!” 某人终于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整张脸犹如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要多沮丧就有多沮丧。见李贤大踏步朝这边走来。他本能地朝后头连退三步,直到后背抵上了一根柱子,再没有退路,他方才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暗骂自己没用。 这肯定是正好撞上。他老哥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早知道是六哥你,我就……” “废话少说!”李贤不耐烦地一声厉喝,旋即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拎住李显的衣领,便在其耳边低声叱问道。“我问你,那老虎是不是从你这里跑出去的!” 李显对自己这位兄长的脾气最是清楚,这一番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话砸上来,他自是七荤八素找不到任何方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垮了,强自撑起的那一点气势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唯一有影响地就是李贤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好半晌,他终于从极端的恐慌和惊愕中回过了神。赶紧指着旁边另一个年轻人撇清道:“这不是我的宅子,是十四叔的!” 十四叔?李贤刚刚进来的时候,目光就只锁准了一个李显,此时一听这一句,方才把目光转了回来,这一瞧立刻认出了那个满面尴尬笑容的人——正是某位只比他大八岁,辈分却长了一辈的叔父,太宗皇帝的幼子曹王李明。他顺便又瞥了其他人一眼,发现眼熟地大多数,但要说名字他实在难以记得起来。不消说,肯定是皇室子弟居多。 “六郎。哈,今儿个天气真好,你们来打猎么?嘿,我这里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多客人,今天何其有幸迎来佳客,倒是蓬荜生辉了。” 曹王明终究聪明灵动,见外头还有一大群人,很快便笑容可掬地和李贤打招呼,旋即又笑呵呵地见过了众人。他年纪小辈分大,平日也算得上交游广阔,在场倒有一多半人是认识他的。虽说在门口等了那么长时间让一帮养尊处优的男女都有些不满,但既然发现主人是曹王,众人地火气顿时消了一多半,竟是没人发现盛允文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不见了。 李贤事先从罗处机那里听说这宅子是曹王明送给李显的,此时见一个推责任一个则是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都想揽下包袱,心中自然郁闷。见李显在那里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本能地心里一软,随即想起那边三个大概已经开始清查工作了,他 心肠把李显拎到了一边。 “说,究竟怎么回事?” 自打那天打虎英雄凯旋回到洛阳城的时候,李显就知道大事不妙,更是找了个借口没去接风宴现场,就是担心遇上李贤。到后来发现无事,他的胆子也就大了,以他结交的这些狐朋狗友,当然不知道暗地里外头已经因为此事起了怎样地波澜。但即便如此,此刻看到吹胡子瞪眼的李贤——哦,李贤还没有胡子——他还是感到害怕了。 “六哥,这老虎真不是我的……这么说吧,就是这宅子,也是别人送给十四叔,十四叔再送给我的!”情急之下,李显也顾不上刚刚才说过这房子不是他的话,一个劲地撇清外加解释道,“那老虎是连带宅子和仆人一起附送的,十四叔当初觉着好玩,也就收下了,至于我,我不是就图个新鲜么?” 李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干脆打断道:“这么说,老虎哪里来地你不知道?” “什么地方来的?不是和六哥你打虎一样,山里头直接抓来的么?” 对于这样的回答,李贤很想直接一个白眼瞪过去,可是,见曹王明在那边高谈阔论,这边的弟弟又是一脸无辜,他只得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倒好,他是气鼓鼓地上门寻衅,结果一个是不管不顾地收礼然后转送,另外一个则是贪图新鲜什么都不管……敢情他那天的生命危险就白冒了! 他越想越气,最后低吼道:“送礼给十四叔的人是谁?” 李显没料到李贤竟会如此打破沙锅问到底,一下子成了哑巴,问题是,他就是想说……他也真的不知道!无可奈何地他也顾不得曹王明正在那边当一个合格主人,径直上去把人拉了过来,随即也不多罗嗦,直接把李贤的问题转述了一遍,结果,自然把这位弄得脸色苍白。 “六郎,其实……” 曹王明还想多解释几句,见李贤那张脸拉长得比什么都难看,顿时把道歉赔礼的话暂且吞了下去,把得了这宅子的经过一一讲述了一遍。这是权贵常常干的勾当,不过是收了礼帮某人疏通一下关节,他虽然只是不管事的亲王,但这一出面还是有效力的。 往东西突厥贩卖兵器……这种事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贤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要知道,大唐皇帝三代,除了最先的困难时期之外,对突厥都是一打二打三打,整一个严打,最后成功地把一个曾经危害边疆的大国打得四分五裂连国家都没了。可现如今居然有人卖兵器过去,这曹王明还收了礼物帮忙说情,这都什么世道! 恼火归恼火,但这是皇帝老子担心地事,他暂时还不用考虑那么长远,因此径直盘问那事主究竟是谁。结果,曹王明两手一摊,只回答了他三个字——不知道。 须知曹王明当初只是帮人要回了被扣的货物,收了这座宅子连带仆人和一应家什,其他地就一概不知了。就是那两只老虎,也是当初饲养的人继续养着,他最多就是带几个亲近人过去看看。最后,当然这宅子就转手到了李显名下,所有的过程就是如此了。 李贤脸色不善地望着这位小叔叔,旋即把目光放在了那群原来的宾客上头,在曹王明的帮助下一个个认了一圈——纪王李慎的两个儿子,几个长公主大长公主的儿孙,总而言之,全都和他有某种亲戚关系。只不过,当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一群人全都别过了脑袋。 就这么近的地方,程处默居然没查到? 狠狠质疑了一下程伯虎老爹的办事效率之后,李贤方才瞥了李显一眼。不消说,必定是因为李显的缘故,程处默方才放弃了此地的彻查,俗话说灯下黑便是如此了。正当他寻思着今天的事情如何了结,曹王明终于又说话了。 就算先头什么都不知道,但如今曹王明已经渐渐明白了事情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自然也想着尽快争取主动,是以便提出带李贤去先头养老虎的地方看看,顺便强调了那驯兽奴早就在事后被关了起来。至于人为什么还活着,他没有说,李贤自是不会傻到去问这个问题。 总而言之,人能够活着,对于眼下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一条线暂时也就断了。虽说他李贤原本没什么兴趣顺藤摸瓜,但看这个架势,只怕确实得好好摸一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真相大白?却只是开端而已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便如洛阳宫中有一个西内苑,这宅子中也有老大一个园子。秋天的草地已经显得有些枯黄,但上头照样撒欢似的放养着好些动物。有鹿,有孔雀,有仙鹤……最最引人注目的是,这里居然有一头大象! 贺兰烟平时对小狗小猫的兴趣向来不大,连带着对于这种外人啧啧称奇的珍稀物种也没多大兴致。此时此刻,她手中的剑正稳稳地指着对面那个梗着脖子的汉子,厉声质问道:“说,这老虎是不是你们故意放出去的!” 冷不丁听见这话,屈突申若忍不住噗哧一声,脸上的笑容要多动人有多动人。至于盛允文则是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这位小姑奶奶难道不知道,这问话也有技巧的么?直截了当地问老虎是不是人家故意放的,天底下有谁那么愚蠢会认承下来? 然而,那汉子的反应却大大出人意料。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幻了一阵之后,他最终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两女一男,最后冷笑道:“是我放出去的,那又怎样?可惜那两只畜牲太没用,否则若是能够把那几个人吃了,岂不是一大快事!” 闻听这话,即使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屈突申若,面上也不禁笼罩了一层阴霾,就不用说当时在场力搏猛虎的盛允文了。小丫头自是更加冲动,利剑倏地挺进数寸,一双眼睛几乎喷火似的瞪着那汉子,仿佛要将他吃下去。 屈突申若终究心思缜密,此时上前轻拍了小丫头的肩膀,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很快,贺兰烟不情不愿地退到了一边,而她则是站定了刚刚那个位置。她却也不出兵器,只是用一种冷淡的目光端详着那汉子,良久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刚刚只是问那两只老虎是不是你家的,你却一股脑全都认了,可是害怕牵连到别人?”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只有这一条命,要杀要剐我都认了!”那大汉的脸色倏然一变,犹如变戏法一般,手上忽然多了一把匕首架在脖颈上,口气亦是空前强硬了起来,“反正我贱命一条,不消各位动手!” “君乃死士,自然是悍不畏死。只不过,这世道上对付死士也不是没法子的。就算你死了。兴大狱自是在所难免。陛下和娘娘何等宠爱沛王,用这工夫重新梳理一下朝廷,当初贬的就可以变成杀的。杀一个的就可以变成族诛。只因为你一个地愚蠢,这血可是得流满洛阳城了!” 那死死握着匕首的汉子听到这淡然中蕴含着无比杀气的话,顿时有些他拿捏不稳,面上的绝望之色愈来愈浓。他原本就是个心地粗实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此地一呆数年毫无怨言。再加上心中原本就仍有牵挂,屈突申若这话无疑是触动了软肋,原本极坚的死志竟一下子减退了三分,匕首也是微微一松。 趁着这当口,盛允文接到了屈突申若的一个眼神,右手轻轻一弹。早就扣在手中的一颗铜弹迅疾无伦地飞射出去,正中那汉子的手腕。那汉子猝不及防下吃痛不住,匕首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此时,猝然前行地盛允文已经是到了他面前,一只铁爪已是死死扣住了他的咽喉。那汉子虽死命挣扎,却是要害被制更抗不住盛允文大力,终究只能睁大着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地屈突申若。 “申若姐!”贺兰烟已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恍然醒悟过来便上前两步不无忧心地问道,“虽说逮到了他,这家伙若是寻死怎么办?” “寻死?哪有那么容易!” 屈突申若晒然一笑,随手掏出一个布包,散开来却是十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在烈日下光芒熠熠异常灼目。见那汉子瞳孔猛地一收缩,她便半是解释半是威胁道:“他要寻死,不过是撞墙咬舌割腕上吊,只要用这银针让他今后无法合口,他就没法咬舌;然后断了他的手筋足筋。他便没法撞墙割腕上吊;别说是寻死,今后他就是想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了!” 若无其事的语调配合耸人听闻地做法。就是小丫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更不用说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的那汉子了,那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似的,只有盛允文依旧毫不动容,手中还稍稍放松了些。 “如何,尊驾不如好好考虑清楚!” 见对方仍然犹豫不决,屈突申若又轻轻加上了最后一块砝码:“这事情如今还未散布开来,倘若你如实说,那至少还有 ,至少,李六郎的名声你该听说过,不是那种大肆株若是不说,那两位至尊震怒之下,是什么结局便很难说了。若是真的死一个血流成河,再放出消息说是你攀咬地他们,到时候把你再放出去,怕是不知多少人要生噬你的血肉,你说是不是?” 此时此刻,小丫头终于往后连连退了三步,面上笼罩了深深的惧色。虽说知道屈突申若是在帮李贤,是在威胁恐吓,但是,那份阴狠也太惊人了。就连背对屈突申若的盛允文也不禁皱了皱眉,后背颇感到一股凉意。 李贤拉着曹王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全身瘫软面如死灰的家伙。在他旁边,盛允文漠然而立,小丫头失魂落魄,大姊头则是拿着一份墨迹淋漓的口供,潇洒自如地站在那里含笑看他。见此光景,他就是笨蛋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辱使命!” 言简意赅地四个字后,屈突申若径直把那张纸塞到了李贤手中,嫣然一笑后,旋即意兴阑珊地扭头就走。莫名其妙的曹王明侧开身子让了路,认出地上那瑟缩的汉子正是那个驯兽奴,面上立即露出了一丝讶色,紧跟着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贤儿!” 小丫头终于从惊骇中回过了神,一看到李贤就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好在她还顾及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只是死死抓住李贤的胳膊,好一阵子才在他耳边把刚刚的事情一一复述了一遍。由于那惧怕的劲头还没过去,她的话语仍有些断断续续,声音更是带着几分颤抖。 而李贤虽说很吃了一惊,但与其说是惊到了,不如说是佩服——人说用刑乃攻心之道,对付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办法,这样的死士,用生死惧之自是无用,一般地言语恐吓就更不用说了。而大姊头看准他属于昔日余孽,刻意夸大事实夸大后果,竟是把一个铁汉弄成如此模样。 不过,换成是他,兴许也会用这样有效率的法子! 三言两语安慰了小丫头,李贤便示意她先出去。贺兰烟早就不想在这地方多呆,闻言自是走得飞快。此时,李贤方才松了一口气,见盛允文也是面色古怪,知道此番这一位大约也吃了一惊。不过,他如今没空理会这些,后头那位年纪小辈分高地才是需要应付的。 “十四叔!” 呆愣着的曹王明乍听得这声叫唤,立刻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见是李贤满脸堆笑地走到面前,他的神色顿时无比复杂。他是太宗晚年得的儿子,按照一般的道理来说,天子家的幺儿也该受宠爱的,但他的母亲杨氏身份尴尬,乃是当年李元吉的巢刺王妃,因此他和当今天子李治这位兄长算不得亲近。 “六郎,你可否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王明不比他那个傻弟弟李显,因此李贤也没准备藏着掖着,拣着重要的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这下子,曹王明顿时面色死灰,这家养的老虎跑到外头也就算了,毕竟没伤到人;但是,如果这老虎是西内苑的,这罪名根本不用别人怎么费心构陷,他就麻烦大了!昔日长孙无忌罗织罪名整死吴王恪的前车之鉴犹在,那可是触目惊心的! 李贤这时候才有空往手中的东西上瞅了一眼,和他料想的差不多,这宅子的前主人是谁驯兽奴也不清楚,但却隐约听别人道过什么王字。想到长孙延那里搜出来的一堆玩意,外加今天这档子事,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正觉得心烦意乱,他便瞥见门口有个人头在那里张来望去。见曹王明犹如泥雕木偶一般愣在那里,他只得反客为主地上去问话,结果,那面露迷茫的仆人开口就说:“卢国公来了!” 好嘛,今儿个全都凑一块了!李贤忖度片刻,便代为做主,让人把卢国公程处默直接带到这里来。 那仆人原本是去请示李显的,谁知李显二话不说就把他轰来了这里,此刻他自是有了觉悟,一溜小跑地出去引人。不到一顿饭工夫,迈开大步的程处默便出现在了这院子里头,还没站定就粗声粗气地吼道:“沛王殿下,我都被你搞糊涂了,这他娘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他要是知道怎么一回事,还用得着这么烦恼么?李贤使劲挠了挠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夜幕下的杀机 恰是三十,天上没有月亮,乌云掩去了点点繁星,本就顿时平添几分黯淡。十字巷中早就没了行人,坊门紧闭,里坊之中,巡行武士正在一队队地巡视。而外头的定鼎门大街长夏门大街上,早有金吾卫如同打扫一般一遍遍扫过,就是犄角旮旯里头也躲不住一个人。这年头,犯夜乃是大罪,即便皇亲国戚,抓住却是不得了的。 此时早已过了子时,那些次日要上朝的官员自是早就歇下了,或是搂着美貌侍妾胡天胡地,或是和夫人的某个侍婢暗通款曲,总而言之,这凉爽时节却是传宗接代的好时候,不比夏天的闷热冬天的酷寒。至于那些不用上朝的闲散贵人们,则还在享受着夜晚的大好时光。 然而,沛王第中的一群人却没有这么好的福气。曹王明是第一个睡不着的,而今晚好容易由李贤找了借口,可以在外居住的李显则是第二个睡不着的,至于李贤……这该搞清楚的事情没有搞清楚,他能睡么? 而年纪足可当三人爹爹的程处默则是闷头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瞪着闪烁的烛光,仿佛和那蜡烛有深仇大恨似的。一旁的角落中,罗处机一言不发地坐着。 据那驯兽奴声称,放出老虎并非他本人的意思,而是接到别人的传信,至于那传信的人他却不认识。照此推断,李贤原先的看法自是站不住脚,不是他自作多情,程伯虎薛丁山徐嫣然阿梨作为目标还差点分量,不消说,这极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因此他自是面色阴沉。 曹王明忖度这一次自己最倒霉,因此见其他人都不吭声,只得咬咬牙开口问道:“卢国公,那家伙可又招了什么新的供词?” “那家伙倒是爽利,没动刑就都招了。只可惜除了问出那一个姓氏,其他的就都是原来那些,派不上用场!” 犁地似的把洛阳内外犁了一遍,到头来却还是李贤找到了线索,程处默自然心里不忿,此时口气便有些气冲冲的。只不过他终究是奔四十的人了,在场三位都是亲王,另一个虽然是小角色,但他总不能冲不相关的人发火。因此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今儿个大队人马把曹王殿下你那别院搅和得鸡飞狗跳,想必是谁都知道了。这事情基本上是到此为止,要再深究下去估计是白费工夫。反正我已经没辙了。你们三位王爷想章程好了!” 程处默这包袱一丢,顿时感到浑身轻松。自个儿子的仇固然是要报,但这事情显而易见牵涉不小,单单坐在这里的就是三位亲王,将来根本说不清楚。曹王固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终究是皇弟,在皇族子弟中也是人缘不错地,何苦他得罪人? 这变相的表态顿时让曹王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能摆平这一头也是好事。他往李贤李显兄弟瞅了一眼,见后者偷偷朝自己苦笑了一下。旋即暗指了指李贤,他便知道今次能否善了全都得看李贤的态度。 “六郎,不管那驯兽奴乃是受谁指使,总而言之,险些置你于死地,都是我失察之过,说一万句抱歉也是枉然。你说一个章程,就是今儿个连夜进宫请罪。我也认了!” 他说着长身而立,竟是不管不顾地大礼拜了下去。见此情景,其他人固然是慌忙起身,李贤也一个箭步上去双手相扶,心中暗道这年头是个人物就都是狡猾的——开玩笑,这曹王少说也是他叔父,这一礼他受得起么?他老爹要是真的有心追查,早就令有司立案,而不会让程处默暗查。 “十四叔只不过遭人哄骗,我又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迁怒于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整件事定了性,曹王明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程处默也点了点头,至于李显则更是高兴——他老哥既然这么说,他自然是更加不会有事了。他就知道,他这位哥哥是最最护着他的,从小到大也不知帮了他多少忙。 李显的喜色,躲在阴影里头地罗处机心里自然有数。作为揭破最大关键,提出灯下黑这一条,顺便又点破了那座宅子存在的人,他这位尚未到任的沛王府典签无疑居功至伟。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一点插嘴地打算,静静地坐在那里观察李贤的反应。包括他大度豁达的言语,漫不经心的表情,以及不经意中流露出的一丝狠辣。 那狠辣当然不是李贤地专利,即使是不曾经受过多少风雨的曹王明,还是不谙世事的李显,全都摆出了异常明朗的态度——一定要斩草除根!就连刚刚表示没辙的程处默,也在关键时刻拍了胸脯,只要其他三人有法子,他出动人绝 话。 曹王明是不想无缘无故再被人当作枪使;李显是想将功补过;程处默是想借此机会把儿子的仇报了;至于李贤……不得不说,他还在盘算这事情地利益得失。 虽说玩政治他还是个雏,但条条框框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老爹上回赏赐他玉佩,意思就是说,他那种宽广的胸怀很好,也就是说,安定团结的大环境最重要,有什么事暗地里解决;而就他老妈的态度来说,如今朝堂上的格局不妙,最好能够借某些事情闹一闹,把某些该拿下的人拿下,把该提拔上地人物提拔上来,也好让她不至于缺人使唤。 于是,他这个夹心饼干的角色着实不好担当。 他一张张脸扫视过去,最后在阴影中的罗处机身上停顿了一下。从刚刚开始,这家伙就一句话没说,大大有违于他特意把人留下来的本意。此人能够心细如发地去探查了现场查到了蛛丝马迹,这次怎么也不会什么都想不到,那么,这罗处机是藏拙? 眼看一时商量不出什么道理,李贤便安排了曹王明和李显在宅子里头住下,反正这年头留宿亲戚不犯法,他家里的空房子要多少有多少。等那两位一走,他便回过身来死死盯着程处默的眼睛,旋即没头没脑地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虽说这问题问得古怪,但程处默固然是面色不变,罗处机也同样毫不动容。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处默忽然挠了挠头,旋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怪不得老爷子说你贼得很,这小小年纪果然是成精了。这么多天当然不是白费的,虽说没想到那座别院上头,但其他的事情我还是查出了几桩,比如说张三和李四勾搭上了,王五和赵六暗送秋波,这种事情不在少数。” 这自然是隐语了,李贤冷不丁眉毛一挑,却没有追问下去。那是皇家密探,和他的关系不大。而程处默既然这么说,那么至少表示,某些事情确实已经打探到了,比如说可以端掉某某地大本营,诸如此类。 他又和程处默猜谜语似的来来回回一番,后者便摆出了一幅困倦地模样,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出去睡觉。于是,这书房中便剩下了他和罗处机两个人。 罗处机虽说立了大功,但他新进沛王府不多久,对于很多事情还不了解,此时便本能地保持了沉默。李贤却琢磨着该和人家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一时也犯了难。他做的很多事都是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解释,否则便是大大的麻烦。 于是,烛光下的两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阵,李贤便挥挥手示意罗处机去休息。而后者走到门口拉开门的一刹那,忽然站住了,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殿下可听说过一箭双雕?” 关门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声,那烛台上的火苗顿时上上下下窜动了一下,一滴烛泪顺着蜡烛悄然流下。李贤疲惫地往椅子上一倒,忽然发出了一阵自嘲的笑声——以前只道富贵闲人最好当,如今看来,这富贵闲人也会有麻烦找上门的。 一箭双雕,那罗处机真是个敏锐的人!不对,只怕此双雕并非彼双雕,他的心意并没有被人窥破!闭上眼睛,李贤渐渐沉沉睡去,不多时竟是发出了阵阵鼾声。 夜色之中,宁人坊临通津渠的一座宅子显得格外静谧,然而,西北角的某间房屋却是一片狼藉。三个人几乎把整间屋子都翻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面面相觑了一会,方才打定了撤退的主意。正当他们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外头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弩弓机括的声响。 数支势大力沉的箭支直逼三人周身,猝不及防之下,每人身上至少中了一支,口中顿时都发出了困兽似的哀嚎。然而,还不等他们试图反抗,旁边便现出了好几个黑影,三人的脖颈上顿时多出了明晃晃的利刃。 “你们的主人实在是不成器,也不看看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把他弄回来。如今再想要撇清,却是已经晚了!” 一盏灯笼忽然在院子里亮起,一个人影大踏步上得前来,冷淡地瞥了那三个人一眼,最后方才沉声喝道:“杀了,明天把他们的头颅送给他们的主子!” 话音刚落,那三人便人头落地血溅五步,而那人影旁边立刻窜上来一个人。 “这么做是不是太绝了?” “太绝?要是不这样做,那小子必定会和我们撇清,那时候便是连后悔都来不及了!”ps:月票……召唤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老爹放权,老妈执政,孰知是福是祸 朝这事有了一回就有第二回,尤其是李贤得到允准,府官之后,这大朝却是怎么都逃不掉的。没睡好的他只得半打着瞌睡站在那里发呆,心中暗恨那帮大臣的啰嗦。都已经是太子监国了,就不能消停一下大家休息休息么? 奈何不了那冗长的发言,他只得四下里偷偷瞥看。李绩高深莫测,许敬宗半梦半醒,上官仪神采飞扬,此后的群臣或是做侧耳倾听状,或是做眉飞色舞满脸赞同,或是皱着眉头低头沉思,或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待到他瞥见那边中书省末尾的某个人时,心中蓦然一动。 正当他忖度着是什么事情让那小子面色灰败犹如死了老子娘似的,他便听到顶头传来了一声惊呼。转头看时,只见他那老爹面露痛苦之色,一只手正死死地按着额头,仿佛是又犯病了。 这关口却是人人知机,朝堂第一人李绩率先站了出来,以毋庸置疑的口气吩咐众臣先往偏殿暂候,只留下了几个该留下的人。至于李贤则是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把王福顺先捋到一边,连声令人去宣太医,自个则是立刻大施手段,手指时轻时重地在老爹头顶和额头太阳按捏了起来。 这勾当是他往日常常做的,李绩许敬宗上官仪都曾经听说过,但亲眼看到这还是第一次。虽说他们都明白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但不管怎么说,只看如今皇帝陛下稍有放松的脸色,便可见这还是有些效用的。只是在这节骨眼上,就是最会拍马屁的许敬宗,也不至于在那里吹捧什么孝道。 那年纪一大把的太医几乎是在两个小内侍的拖动下飞奔而至,气也阑及喘一口,他就在三个宰臣炯炯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去把脉。虽说知道这都是老病了,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好一阵子。最后方才嗫嚅着说出了诊断。 “陛下是风眩病发作,只需用平常的方子,然后好好静养就好。” 李贤早就料到是这个答案,心中没奈何叹了一口气,却发觉老爹的身子微微一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昆仑奴的妙用,讹诈大王李六郎 皇后主持政务! 这一条消息在朝臣中间顿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但这议论声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眼间就成了心照不宣的勾当,没人再提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先头天子第一次风眩病发作的时候,也是武后主政,那时候样样事情井井有条,并不逊色于李治自己。 然而,这以后武后虽说断断续续插手过朝政,却不过都是临时的,或是多作赞襄,大权仍是操之于李治之手。这李义府一倒台,武后更是渐渐淡出了朝政,如今这一朝回归,对于低品官员自然没关系,但官越大影响则越大,尤其是到上官仪这样的宰相,可供揣摩的东西就越发多了。然而,这几天最最惶惶不可终日的不是别人,却是长孙延。 李贤一连三天发觉这位长孙家的嫡长孙面如死灰,原本的一丝怀疑顿时变成了三分。老虎的勾当线索已经断了,他虽说气怒,但也没指望光靠发火能够查出什么,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曹王明莫名其妙地被卷下了水,于是,如今这位太宗皇帝的幼子,成了他坚实同盟中的一员,另一位则是他的活宝弟弟李显,至于老程家就更不同提了。 李明和李显一个是风月场中的头号人物,后者这四个人是谁?嘿,不正是当初胖子田东送的四个昆仑奴,他李贤亲口命名为李沧。李海,李桑,李田的么? 见四个人虽说毕恭毕敬,眉眼中却脱去了那种卑微地气息,看上去多了几分刚毅,他不觉心中微动。当初人送过来他就直接仍在贺兰别院了,后来因为从长安转来洛阳,事情越来越多。他竟是完全忘了这回事。他一没时间,二没人手来训练他们,这么说来…… “这可是外婆帮的忙?” “不是外婆还有谁这么记着你?”贺兰烟嗔怒地瞪了李贤一眼,旋即想到如今还在长安的外婆,顿时垂下了眼睑,信上几句语重心长地话在心里打了好几个转。良久,她方才再次抬起了头,认认真真地道,“这四人你尽管用,除了你的命令。其他谁的命令他们都不会听,包括我在内。你尽管放心好了!” 对于老外婆,李贤自是信得过,不说别的,想当初老贼头便是荣国夫人杨氏帮忙藏的,不至于在这四个昆仑奴身上搞什么玄虚。但小丫头这句话着实意味深长,他眼皮一跳便把她揽在怀中肆意温存,也不顾那边四个昆仑奴垂手站着。许久,他才松开了小丫头,又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对四人点了点头。 “你们跟我来!” 把四人带进了他地书房,见他们并不像寻常下层仆役那样,看到满房子书便露出不能自持的神色,他自是满意十分:“从今往后,白天凡是来求见我的人,都由你们负责。把人家说的一五一十都记下来,不能遗漏半句,明白么?” “遵命!” 四个人的回答异常整齐,李贤盯着他们的眼睛瞧了片刻,便出门吩咐了一声。一顿饭工 处机便闻声而来,见到这房中立着四个昆仑奴,他不呆,等听到李贤地主意,他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从今往后,你们便直接对罗典签负责!” 这年头有用昆仑奴作护院的,有用昆仑奴当玩物的,有用昆仑奴充场面的……可是,谁见过用昆仑奴当书童的?罗处机强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直到四个昆仑奴出了书房,他方才一个箭步上前,准备提出自己的反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话就不用说了,我只知道,出其不意方才能够制胜,昆仑岛在哪里?他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归故土,忠于我这个主人对他们更没有坏处。你别看他们是昆仑奴,却勉强也认识几个字,找个西席教一下就完了。反正人人都当我胡闹,这次我就胡闹给大家看好了,这昆仑奴也是能当书童的!” 胡闹……这位主儿原来是存着这心思!罗处机见李贤哈哈大笑地扬长而去,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古怪地感觉。 李贤生来就是不管不顾的性子,一个时辰之后,他带着屈突仲翔和薛丁山,三人俱是一身便袍地站在某座横跨伊水的桥上,了望着不远处的一座宅子。为了混淆别人的耳目,他特意让张坚韦韬带着大批随从簇拥着一个替身去了南市贤德居视察,自己却金蝉脱壳地带人来到了这里。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尚有掌握制高点的盛允文当作接应。 薛丁山虽说上回完好无损地囫囵回去了,神箭少年的名声甚至传扬在外,但是,每每想到那回差点害得阿梨陷身险地,即便木讷如他也是恨得牙痒痒的。至于屈突仲翔则最是好事不过,眼看钱包日鼓,他在四个伴读中却是名声最小,自是不忿得紧,很想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让天下人瞧瞧。 “六郎,就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能闯一闯,在这里光看有什么用?”屈突仲翔顺着李贤地目光往远处瞅,最后摩拳擦掌地嚷嚷道,“大不了像上次那样再去召集一批人!” 上次……要不是他上次算盘打错,哪里还用得着跑这一趟!李贤咂巴了一下嘴,暗叹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不够成熟,仔细反省了一下之后,他便没好气地拍了拍屈突仲翔的脑袋。 “什么时候你有你大姊那么稳重,那我就放心了!”言罢他没好气地招了招手,仿佛寻常百姓少年那般往那一头走去。 薛丁山听得莞尔,而屈突仲翔却翻了个白眼。他大姊稳重?他怎么没看出来,要知道,不管是长安还是洛阳,里里外外地人全都知道,他家里那位大姊根本就是母大虫!就算是李贤薛丁山上回打死的那两头猛虎,也及不上她十分之一!再说,李贤分明比他还小那么几个月,这老大的派头却比谁都像样!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在中书省忙碌了一天的长孙延终于拖着满身的疲惫归家。中书令许敬宗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是把他们上上下下操练了一整天,可怜他这个小小通事舍人竟是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不过,累死总好过杀头,一想到那天在面前滚过的三个人头,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回头瞅了身后两个单薄的童儿一眼,随口吩咐道:“你们先回去,我在附近转转!”见那两个少年连回票也没有走得飞快,他不觉露出了一丝苦笑。曾几何时,被誉为大唐第一的长孙家居然变成了如此模样,连个忠心耿耿的仆役也难以找到了? 沿着十字小巷走了小半圈,四周已经是人影皆无。正当他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瞳孔猛地一收缩,赫然发现视线中出现了三个意料之外的人,而其中的某人,正是让他又恨又怕的。 “表兄,好久不见,今天天气真是不错!” 李贤越过屈突仲翔和薛丁山,脸上的笑容甭提有多灿烂了,手中的扇子应景似的一摇一摇,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我听说表兄这两天家里不顺心,所以代表家中尊长来看看,想必表兄不反对吧?” 区区不顺心三个字却让长孙延面色惨变,恶狠狠地瞪了李贤一会,他忽然颓然叹了一口气,声音也变得异常软弱:“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讹诈也是一门艺术,得有把柄手段才行!李贤笑眯眯地摩挲着并不存在的胡子,眼神更像是在打量一头肥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勾搭,又见勾搭 对于长孙无忌这个人,李贤没有丝毫的印象。虽说武后,长孙仍然在朝数年之久,但早就是无权无势,差不多是赋闲在家,他老爹那时候对这个娘舅已经是芥蒂极深,他老妈又是和长孙不对路的,他更是没有见见这位赫赫有名倒霉权臣的机会。所以,他也从未到过长孙家的宅第。 此时,坐在伊水对面某间景致极好的酒肆二楼,望着远处那似乎依旧光鲜的门楣,再瞥一眼面前时而愤怒时而叹息的长孙延,李贤面上灿烂的笑容逐渐变成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俗话说得好,虚名害死人,若不是此时李贤身边只有一个盛允文,他却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这样的高手一个顶十个,偏偏却是因为一场普通的相扑大会而冒出头的,说来他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老盛!” 一直默默跟在李贤身后的盛允文听到这声唤,连忙上前几步,却不想李贤忽然停下步子转过身子,他险些撞了个正着。正想赔罪的时候,面前的人忽然向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听说你那口子的病大有好转,真是可喜可贺啊!你如今已经进了云骑尉,也算是入了军官序列,原先那座宅子也太不像样了,离洛阳宫和我那里也太远。我在安业坊正好有一个院子,也就是三进三间,你就换一换。要是觉着无功不受禄,等到你将来建功立业换了大宅子的时候,再还给我也行!” 见盛允文面色一变,却没有立刻拒绝,李贤便知道这话差不多到位了,笑了笑便继续往前走。果然,后头一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显而易见盛允文也接受了。从长夏门拐入建春门大街的时候,他忽然又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句。 “老霍他们最近应该闲着,你让他们帮个忙,多多看着长孙家那边,但凡有可疑人出没,一定要跟紧了,最好探知那些人出入的地方!这洛阳城的水已经够深了,由不得那许多人搅和!” 身后不出意外地响起了毫不犹豫的答应声,李贤不禁莞尔一笑,旋即歪着头想到,找一天,他也该让程伯虎去会会那位三教九流的首脑冯老沙了。再加上冯子房这个洛阳令,他在洛阳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影响力还是很可观的。 从边门偷偷溜进了自己家,换下了那一身衣裳,他方才召见了陪着自己那个替身去了一趟贤德居的张坚韦韬。结果,这两位笑嘻嘻地禀报说,贺兰周的油脂蜡烛已经开始卖了,虽然便宜,生意却也不错,除此之外,还送上了贺兰周的一封信。 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李贤不禁哭笑不得——这贺兰老头端的是垄断的生意做得过瘾了,竟是说如今椅子、梳妆台、躺椅的式样被很多人偷学了去,需要尽快设计新的家具,向他讨主意来了。 ps:预祝各位端午节快乐,多吃俩粽子,话说今天早上我家把艾草挂上了。嘿嘿,伸爪子要俩月票过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无心结缘,胳膊肘的朝向问题 洛阳既为东都,如今帝后和文武群臣大多在此,自然是人气。虽说皇帝没下什么搬迁关中富户的诏令,但是,除了那些在关中根深蒂固的大姓,其余小户人家从帝后三番两次巡幸洛阳,然后赖着不走的架势中,隐约嗅到了其中的大好机会,纷纷举家东迁。 由于昔日河南好汉和关中好汉的斗争问题,洛阳在高祖年间着实荒废了一阵,至今仍然荒地不少,况且这样占地广阔的古城,区区二十万居民已经显得很宽松了,要造房子自然不愁没地皮。 然而,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甭说这定鼎门大街两边的好地皮,就连退而求其次,长夏门大街两旁,靠近南市的地皮也一下子翻了好几倍,至于皇宫跟前那四个坊就更不用提了。正因为如此,囤积了数块好地皮的李贤自是大发利市,仅仅这一笔就翻手赚了数倍。 此时日上中天,长夏门进进出出人流不绝,门口的十几个军士忙着抄检收税,团团转了好一会,终于得了个空档,自是找地方歇息。孰料还没坐下,某个眼尖的就瞅见队正带着几个亲兵气急败坏地顺着城墙急匆匆策马而来,连忙发声示警。于是,一阵佩剑的哗啦哗啦声之后,众人全都站得笔直。 “站好了,都给我站好了!”那队正人还没到声音先到,扯开嗓门大声嚷嚷了起来,“待会有贵人要来,全都给我把精神打起来,否则全都吃鞭子!” 他一面说一面示威似的挥了一下马鞭,那呼呼风声顿时吹得前头两个倒霉的脸蛋生疼。两人心里头连连咒骂,面上却是一脸肃色。这鞭子可是不长眼睛,谁愿意没事情挨上这么一顿? “他娘的,这洛阳什么都贵,租个房子更是死贵,这样下去,那点俸禄迟早都得让人喝西北风!”那队正跳下马来,嘴里犹自嘟囓着抱怨,“那些大官倒是能够住着好房子吆五喝六,等到时候打仗了,老子再上战场建了功劳。也当一个大将军玩玩!” 他这声音虽说是嘟囓,十几号军士却听得清清楚楚,想笑却又不敢,都在那里拼命忍着。就是那队正身后的几个亲兵,面上沉着一张脸,心里头却都在那里嘀咕开了。他们这头儿大字不认识一箩筐,要不是跟着薛仁贵西征铁勒地时候有点功劳。就是队正还当不上呢! 正在上上下下打足了精神准备迎候贵人的时候,长夏门大街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疾弛声。那队正固然在那里张望,其他的军士也纷纷趁机转头望去,前后大约是五六骑人的光景,那马上的人虽然看不清楚,但这年头与其说是看衣服认人,还不如说是看马认人。只瞧那几匹马的神骏劲头,就知来人非富即贵,至少也是权贵子弟。 临近城门的一刹那。那马上骑手纷纷勒马,冲势立减,又向前奔驰数步便齐刷刷地停下。也不见有人号令,后头的三骑人整齐划一地跳下马来。其中一人扔下缰绳便快步走上前来。 “韦大少!” 那来人一近前,队正终于认出了人,出口唤了一声,他突然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赶紧一溜小跑笑呵呵奔上前去,只悄声问了两句便又转过身子跑向另外四人跟前,才要行礼却被人叫住了。 “不必多礼了,这城门口太扎眼了!” 李贤笑着朝那队正点了点头,便利索地跳下马,旋即到那匹白马跟前伸出了手。此时。白马上的人方才没好气地掀开了风帽,却是贺兰烟。她轻轻搭了一把李贤地手,轻盈地落下马来。她却犹嫌气闷,径直解开了那一袭灰色的披风丢在了马上。一时间,那一袭素白色的道袍顿时显露了出来,在这渐渐萧瑟的季节自是十万分引人注目。 小丫头这无心之举顿时在军士中间引来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众人看似目不斜视,但那眼角余光都在悄悄瞥看这位大唐赫赫有名的美人,越瞧越觉得传言非虚,于是纷纷羡慕起了李贤的超级艳福。更有人在那里不无嫉妒地想到,大唐最有名地二美如今全都住在沛王第中。 大庭广众之下,李贤自然不好和贺兰烟太过亲密,由着她带张坚韦韬往城门去张望,自己则是漫不经心地和那队正闲聊,顺便又问了问一群军士的景况。结果,他这无心之举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兴奋,诉苦的诉苦卖好的卖好,竟是把原就热闹的城门变得和菜市场似的。 要知道,打仗的时候还有将领喜欢和下头人同衣同食,这太平年间,上下的等级差别可谓是天差地别,官大一级压死人一点不假。这李贤乃是深受帝后宠爱地皇子,居然能和他们说话,谁不高兴?而那队正更是心里痛快,冷不丁就冒出了一句。 “听说殿下还和薛将军学过射箭?嘿,不是我老贾吹 日我也和薛将军学过两手,这箭术在当年西征军中也的!”见李贤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他顿时更神气了,炫耀了一番之后,嘴上渐渐没了把门的,“要不是西征军地将领大多倒霉,我少说也该两转的功勋,可惜……” 说到这里,他终于领会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嘎然而止的同时,面上更露出了一丝惊惧。而李贤对昔日薛仁贵那情形是最清楚不过的,当下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愈发欢了。 “看你如今还不到三十,要建功立业将来哪里不是机会,说不定到时候有朝一日又到了薛将军身边!别说两转,就是大将军也未必没有可能……” — 他这话还没说完,耳畔便传来一声嚷嚷:“贤儿,外婆快到了,你还不赶紧过来!” 李贤答应了一声,随手拿扇子朝那队正的肩膀敲了两下,临走前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是鬼使神差地把扇子直接塞到了对方手中,旋即快步朝贺兰烟的方向走去。 他这是无心之举,那队正却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带一群军士也纷纷围了过来,啧啧称羡了一阵子,纷纷恭喜起他们这幸运的上司,从精致的扇子品评到华贵的扇坠,脸上甭提有多羡慕了。到了最后,甚至有人乍着胆子提了一句。 “贾头,给你一万钱,这扇子卖不卖?” “呸,别说一万,就是十万百万我也不卖!”那姓贾地队正将扇子往怀里一揣,狠狠瞪了周围的手下一眼,“全都滚回去看门,荣国夫人来了,要是让她以为这长夏门军卒偷懒,你们就等着挨鞭子吧!去,快去!” 后头的哄闹声李贤隐约听到一星半点,却并没有放在心上。遥遥看到外婆那大队车马临近,他不觉感到一种发自内心地亲切。他从来没机会瞧见自己的便宜祖父祖母,同辈的直系亲属中,也就只剩下一位老外婆了。 那车马一行很快到了,打头的马车金丝银络,车头用双马,俱是神骏已极,却是当初天子亲自所赐。待车停稳,几个护卫便在马车前摆下了可供下车的精致脚凳,其中一人上前掀开了车帘。然而,从里头下来的第一个人却让李贤愣住了。 白色的内衫,紫色的袍服,足下蹬的是千冲鞣皮靴,腰间悬的是碧玉青罗佩,整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年。这人才刚下车,便是一股香气袭来,平日不近香料的李贤立刻蹬蹬蹬后退三步,面色难看的同时,心中更是恼火不已。 只记得老外婆要来,他竟是忘了,还有贺兰敏之这么一个拖油瓶!而且,这家伙居然光明正大地从荣国夫人杨氏的马车上下来,简直是嚣张到头,莫非真的是有那个什么……奸情? 他还来不及整理一下心中的惊骇和厌恶情绪,贺兰烟便疾步上前,也不开口说什么,就一把将在那里摇扇子作潇洒状的贺兰敏之拽了下来,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不知道效前人英武,只知道涂脂抹粉算什么出息!看你这瘦胳膊瘦腿,一阵风就要吹倒了,哪里来的男子汉气概?” 大约是平日和李贤厮混得多了,小丫头难得教训人,那派头竟是越来越足,干脆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几乎就要指到贺兰敏之鼻子上去了:“还有,这尊卑长幼有别,你怎么能和外婆坐一辆车?还大剌剌地从车上下来?你你你……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李贤从来没看过小丫头发大姊威风,这第一次瞧见,那瞠目结舌的模样就别提了。看贺兰敏之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还有那不断哆嗦的嘴唇,就是他往日和贺兰敏之完全不对盘的人,此时此刻也不禁心里可怜他。幸好幸好,他的运气不错,没有这么一个彪悍的大姊管着。至于兄长李弘……还说不清谁像哥哥谁像弟弟呢。 终于,毫无准备被劈头盖脸一阵臭骂的贺兰敏之反应了过来,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打断小丫头的训斥,却始终没找到机会,不禁更加郁闷了。正当小丫头把从古至今的纨绔子弟全都拿出来当作例子的时候,马车中总算传来了一个悠悠的声音。 “好了,烟儿你就别对着敏之横挑眼睛竖挑鼻子了,别拿着他和贤儿比,他还没那个能耐!你这胳膊肘朝情郎拐,好歹也得看顾着一点自己的弟弟!” 话音刚落,贺兰敏之便脸色大变,随手抢过一个护卫手中的缰绳,跳上马背便狠狠一拍马股,旋即疾驰而去。始料未及的贺兰烟重重一跺脚,这才上马车将荣国夫人杨氏搀扶了下来,此时,那城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显然,因为贺兰敏之不管不顾地闯关,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老妈杀机再现,这回是谁倒霉? 荣国夫人杨氏驾临洛阳,除了李贤和贺兰烟这两个晚辈武后自也是早早地吩咐在宫里设宴招待,宴请了好些贵妇。这皇后宴原本就是宫廷保留节目之一,只是随着底下的官员沉沉浮浮,这贵妇也已经是轮流换了好几拨。现如今,那群五彩衣衫搭配金银帔帛的诰命夫人当中,便没了昔日最最引人注目的李义府夫人。 贵为皇后的女儿陪侍在侧,有王妃公主在下头趋奉,外孙外孙女频频劝酒,场面热闹喜庆之外,更足可杨氏为之自矜。虽然已经年过八十,她却仍是精神奕奕,爽朗的笑声之中再加上妙语连珠,尤其是临川长公主最为凑趣,因此一场晚宴下来几乎人人高兴。 唯一不高兴的贺兰敏之苦捱到晚宴结束,便借口人不舒服溜之大吉。虽说武后嘴上不说什么,眼神却赫然流露出一丝不满。而杨氏则是宠溺地望了外孙的背影一眼,旋即岔开了话题。这一日夜晚,武后便将老母留宿宫中,李贤干脆也把贺兰烟留在了庄敬殿。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双宿双栖,就被老妈一句话给拎到了大仪殿。 名正言顺地获得了处理朝政的大权,这些天来武后可以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天熬到深夜,连带着一群内侍宫人也只能陪着。此时虽然还不过亥时,李贤走入大仪殿的时候,便瞧见好些宫人睡眼朦胧,一个小内侍甚至在走路的时候差点栽了跟斗。 这一晚由于荣国夫人的到来,武后自是早早就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又将李治安顿好了,方才安安心心地找人谈话。瞧见这大仪殿的书斋和昔日含凉殿一般光景,四壁都是竹简和卷轴。李贤不禁在心里苦笑——他这老妈写得一手好字,看得一屋子好书,绝对是胸有沟壑地奇人,怪不得会不情愿仅仅甘当一个陪衬的皇后。 “媚娘,虽说这掌握大权是好事,只是你也不可忘了身为皇后最大的责任。”杨氏看到案头那一堆堆的卷轴,便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冷落了陛下,你就是在外头再能呼风唤雨也是枉然。我在长安都听说了,最近徐婕妤频频有宠。这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只是一时记挂了她的才情,方才想到了她这么个人,不妨事。”武后莞尔一笑,那张依旧妩媚姣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自信,“陛下不是太宗皇帝,徐婕妤也不是徐惠,即便如今徐婕妤再有宠。她终究只是一个婕妤。否则九嫔之位早就有空缺,陛下为何不擢升她的位分?” 李贤还是头一次在旁边听见这种后宫争宠的勾当,还没来得及厌弃得撇撇嘴,便只听老妈岔开了话题,把事情转到了朝中的人事问题上。他不觉得这事情在目前和自己有什么相干,正在那里饶有兴致地观赏老妈藏书的时候,忽然这耳朵就被人揪住了。 “叫你来是为了参详大事,你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地成什么样子!” 参详大事?李贤一下子傻了眼,虽说刚刚没怎么细听。但老妈分析的全都是宰相的人选问题,这种层面上他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都没有,他能说什么? 杨氏见这一对母子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忽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见武后稍稍松了劲,她这才笑道:“媚娘,贤儿的鬼主意是多,只不过,你和他商量这种事情,是不是早了点?” “早?许敬宗在信上说什么自己老了,有些事情该找年轻人商量商量。如今的格局娘你不是不知道,这朝堂上一双双眼睛都是虎视眈眈,明里似乎恭顺得很,但他们那是敬陛下地权威。敬皇后这身份,哪里是敬我?许敬宗若是再一退,我在朝堂还有谁人可用?他这年轻人不是指贤儿这小子。还可能指谁?” 敢情是许老狐狸害人!虽说平日就知道许敬宗老奸巨滑,但李贤还是没料到,老家伙临引退之前还给他耍了这么一手花招,自是咬牙切齿。好在武后的手终于一松,让他不至于再遭受这可怕的蹂躏,他赶紧一溜烟躲到了杨氏身边站定,这才感到心定了些。 只不过,他一直以为武后自从替李治主政之后便是呼风唤雨一帆风顺,从没想到这事情原来这么艰难,这大大颠覆了他一贯以来的认识。此时此刻,见武后在对面坐定,一桩桩一件件历数那些疑难,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怪不得人说皇帝难当,这执政的皇后却也不是好当的! “那些人之所以对你阳奉阴违,虽说有前情的缘故,但最大的原因,却不过氏族二字!”一直没有接话茬的杨氏忽然插了一句,却是一语道破关键,“但凡朝中高官,几乎无一例外是高门出身,这些人自命不凡,兼且已经是着紫佩金鱼 会甘心听媚娘你地?李义府许敬宗这些人昔日都是靠来的,自是不一样。” “如今这些宰相之中,李绩什么事都不管,许敬宗一门心思想着退休着国史,上官仪仍算恭谨,刘祥道则是对我疏离甚远,剩下几个大多都是唯上官仪刘祥道马首是瞻。难道,真的要我再杀鸡儆猴一次不成?可惜,陛下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这杀气腾腾地话一出,李贤自然知道老妈心里头积压的那点冲动。只不过,现如今他那老爹李治的意思是一切以安定团结为主,为此甚至可以把那两只大虫的勾当放在暗地里追查,由此可见一斑。即使是彪悍如武后,在朝堂格局不可轻动的基础上,能做的自是有限。 所以,这就是她忽然发火的最大原因了!然而,李贤此刻的心里却仍有些凉浸浸的,要知道,老妈肯和自己直截了当分说这些,自是认同他这个儿子可以帮上忙,但是,现如今他能够帮什么? “上官仪不肯去长安当他的太子太傅么?” 乍听得这一句,李贤便想起上次奉命去试探地状况,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只见武后眼中厉芒一闪,紧接着却微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中却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想当初我一念之仁留下了于志宁,却是一件好事。老于虽说当初属于长孙一派,但被吓过之后却是雄心全消,至少在教导太子上,他比上官仪称职得多。只可惜,于志宁老了!” 武后说着便瞥了李贤一眼,旋即意味深长地吩咐道:“贤儿,别白白拜了这个师傅,于志宁的门生弟子满天下,你是皇子,有大义名分在手,就设法把这些人都争取过来!哪怕让他们少打擂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贤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武后这雄心大志还真是旁人所不能及,竟是迎难而上毫无惧色。话虽如此,但他如今是和老妈一条船上地蚂蚱,只能点头答应。这下可好,原本的私下勾搭就成了奉命勾搭,底气便不止足了一星半点。 然而,被老妈专程叫过来,却一点忙都没帮上,他自然觉得过不去。眼珠子一转,他便想到了之前荐给武后编《烈女传》的人,当即笑道:“我记得母后当初编的烈女传早就成书了,既然如此,不妨让那些人再编几部书?这内训等等虽然重要,但其他的也可以编一些出来,比如说,为臣之道应该是怎样的,诸如此类。” — 武后当初编那些书不过是为了稳固皇后的地位,虽有用人之意,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李贤再这么一提醒,她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高官序列暂时难以插手进去,机会也不大,但是,她还有可靠的赞襄班子! 有了这么一个可以暂时缓和心情的主意,接下来的谈话便轻松自如了许多,可临到走的时候,李贤却从武后口中听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 “长孙无忌昔日的罪行乃是你父皇亲口定的,如今听别人的主意把长孙延召回授官也就算了,却是把人安排到了中书省。我寻思着你上次遇袭的事情蹊跷多多,指不定和这些昔日余孽有关。你自己注意一些,有些人虽然蹦跶不起大风浪,暗地里终究是一根刺。当然,刺用得好,不但不用伤到自己,还有别的用场!” 这饱含暗示的话和李贤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然而,老妈那种杀气腾腾的意味却更浓一些,让他直到出了大仪殿却犹觉一颗心沉甸甸的,直到发觉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方才恍然一惊。 “那四个昆仑奴想必烟儿已经交给你了。虽然不如中原人灵动,但书童不是谋士,宁可憨厚忠心,也不需要心思太重的人。好好琢磨一下他们必有大用,平日还能充作护卫使唤。”杨氏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繁星璀璨的星空,许久方才转头凝视着李贤。 “弘儿大约再过些时日也就要过来了。他虽说仁孝,但耳根子太软,那些外人的话虽说终究不如你的,但却不可小觑!须知,别人未必会离间你和弘儿,但离间弘儿和媚娘,却是未必做不到的事!” 受到这双重刺激,尽管这一晚佳人在侧,李贤却是再也睡不着了。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他已经上了老妈的船,总得保证船不沉才行。 ps:话说这两个月似乎是t|之后,肺炎居然开始更新伽南了……诈尸,果然是诈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天差地别的登门推销,六郎vs神秘人 “唉!” 第十次听见那重重的叹息,即使是上官庭芝,也觉得那一颗心七上八下。身为宰相公子,再加上家学渊源,又是东宫属官,他几乎是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只不过,良好的家教让他比那些单纯的纨绔子弟要矜持许多,平日也记得谨慎两个字。正因为上官仪时时刻刻灌输的居安思危意识,因此看见自己的父亲如此做派,他自是心中不安。 “爹,陛下的风眩病由来已久,此番不过是让皇后代为主政,您不用这么操心吧?” “陛下都已经明明白白行文天下,我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上官仪淡然拂袖,回身至桌前坐下,姿势正如传统士大夫的标准一样,优美典雅。当然,对面的上官庭芝绝对不会知道,刚才他眼中的模范父亲并非因为心烦意乱而来来回回踱步,而是因为跪坐时间太长而脚麻了! “我只是在庆幸,不必再做出选择而已!” 见儿子在那边茫然以对,上官仪不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次是确确实实地叹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上官庭芝爱好文学风雅,平日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推崇万分,甚至处处学习他的做派,只不过,他的优点是被学去了,但他这缺点却也学了十足十。 “太子不日将前来洛阳,如此一来,我便不需要在两边做出选择。”明明白白地解释过之后,发觉上官庭芝还是在那里皱眉苦思,他终于放弃了原本的念头。不耐烦地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我纵使说了你也不明白。你说过今天有诗会,自己去吧!” 父亲这么一说。上官庭芝自然是高高兴兴地起身离去。而上官仪在原地坐了许久,呆看那烛火摇曳的光辉,面上地愁容越来越重。太子固然是跟来了,但刘祥道却还作为长安地留守宰相。这边的中书侍郎门下侍郎虽说还有两三人,也确实唯他马首是瞻,但问题是。一日未加同三品,那几人便不是宰相,便形不成一个真正有力度的声音。 忽然,他隐约觉得鼻子闻到地味道不对,四处望了望,终于找到了这气味的源头。不是别的,却是那火光摇曳的蜡烛。火冒三丈的他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厉声喝道:“来人!” 一个童子立刻从门口躬身进来:“相爷有何吩咐?” “这蜡烛是怎么回事?陛下年前才赐下了十对。今天又不是节日,怎么没有我允许就拿出来用了?还有,这蜡烛怎么会有味儿,是不是平日没有保存好?” 连珠炮似的问题让那童子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方才哭丧着脸答了不知道。在上官仪喷火地目光下,他赶紧奔了出去找人。不消一会儿便把某位管事请了进来。 那管事在路上早听说了怎么回事,此刻见上官仪难得一见地吹胡子瞪眼大光其火,他却不慌不忙地禀报道:“相爷,这不是陛下赏赐的南海贡物,却是如今市面上卖得最好的这个……这个六郎烛。” 他见上官仪的表情一下子僵在那里,赶紧把来龙去脉一一解释清楚,末了才赔笑道,“一支蜡烛才十五文钱,比起油灯更合算,听说是相爷使用,那掌柜在百支之外还附赠了十支,小人通报过夫人,便先在厅堂和书房等处使用了。” 六郎烛……虽说知道这东西未必就是李贤捣鼓出来的,但上官仪还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而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再询问,便有另一个仆人满脸慌张地冲进来报说。 “相爷,沛王……沛王殿下来了!” 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上官仪心中纳闷,这人刚刚出了厅堂,却只见李贤出现在了院子门口,熟门熟路地顺着小道往这边走来,面上笑容可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随从,扛着老大的木箱子。见此情景,尽管平日上官仪接待过这位好串门子的亲王无数回,此刻仍然是小吃了一惊。 往常李贤虽说出手大方,但大多就是赏赐一下仆人,最多给婉儿带些小礼物,都不是那种最最贵重地,当然偶尔也给他稍带几罐子酒,仅此而已。今天一不是他生日,二不是什么节日,神神秘秘地扛进这么两个箱子,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还有,皇帝如今正病着,别因此以为他和李贤有什么默契吧? 俗话说官越大心思越多,上官仪瞅着李贤犹如主人一般地指示那几个随从把东西撂在厅堂中,那眉头登时越皱越深,最后终于忍不住了。 “沛王殿下… 李贤却不管上官仪的愁眉苦脸,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那蜡烛上,忽然回头笑道:“想不到如今就连上官太傅也用上这蜡烛了!看来,这新鲜的玩意果然是越多越好,我这东西没有送错人,来人,把这箱子弄开,把里头的东西搬出来!” 上官仪一个阻止不及,见那几个随从已经开始撬开箱子搬东西出来,顿时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然而,等他看到他们神奇地拼装起了一样东西的时候,那眼神登时有些异样。 — 不同于其他官员,他是出入贞观殿最多地人,甚至连贞观殿中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也一清二楚。此时此刻,他望着那奇形怪状的东西,隐约想到,似乎前几天刚刚看到贞观殿中也多了这么一样器具。 “上官太傅成日为国事操劳,这伏案书写之余,也该好好休息才是!”李贤亲自从箱子里取出一块毛皮褥子,笑吟吟地铺在了那刚刚组装好的家具上,“这是摇椅,最可解伏案疲劳,上官太傅不妨试试?” 他言罢二话不说地把上官仪拉了过来,硬是把人伏到上头坐下,随即轻轻一摇。见这一位出了名风度翩翩的宰相忽然之间面色大变,好些时候方才渐渐缓和,最后从疑惑转变成惬意,他不禁莞尔一笑。 “除了送给父皇母后之外,这是第一批的试制品,上官太傅且用着就是。那边是送给婉儿的一些小家具,重在主意,不过是些木头做的东西,不值钱!” 上官仪当然知道寻常的木头不值钱,但是,李贤每次弄出新鲜玩意来,定然会从宫里头的皇帝皇后开始,逐渐文武百官趋之若骛,至于价钱……推广之后的价钱绝对不便宜。这年头也讲究一个自上而下的效应,再加上天子又不是个墨守成规的,最喜欢层出不穷的新鲜货色,否则若是换了其他皇帝,李贤怎么也会被斥为玩物丧志。 所以,他本着身为宰相以身作则的意识,终于从摇晃的摇椅中挣扎着站起,留恋地望了一眼之后,便慨然道:“殿下这好东西送给陛下和娘娘可以,但我却是无功不受禄!这钱,我到时候便让账房送到贤德工坊去!” 要是别人,那至少也得虚情假意地推辞一番,可李贤却偏不,当下就笑嘻嘻地应了,伸出巴掌要价三十贯。上官仪家底殷实俸禄丰厚,自然不会还价,而那个应命而来的管事一听说三十贯,差点没一跤跌下去——自家主人不懂,他却是懂的,只这么一招,贤德工坊便打出了新产品的牌子,而且宰相都付了三十贯,其他人更没有资格可以讨价还价了! 而李贤等到那满脸无可奈何前去付帐的管事一走,便笑嘻嘻地走到摇椅旁边,用力地推了两下。只听那摇椅嘎吱嘎吱摇得欢,却仍是稳稳当当的。 “这东西看似笨重其实精巧,归根结底,不过是平衡两个字。无论这头脚如何,到头来却不会偏向任何一方,上官太傅你说对不对?” 这话就是暗藏机锋了。上官仪原本就奇怪李贤专程上门一趟的目的,此时此刻更加警惕。然而,还不等警惕的他琢磨出这究竟怎么回事,李贤便笑眯眯地告辞。出了上官家宅子上了马去,没驰出多远他便得意地笑了起来。 赚钱倒是其次,现如今他压根不缺钱,但是,能够借着赚钱的借口和老上官过招一番,也着实是一件比较有趣的事! 风驰电掣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路上正有一行人和他反方向而行,隔着中央的御道,为首的人正向他投来了一道犀利的目光。只是那目光倏然而逝,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那一行人却是在上官宅的侧门口停下,为首的人敲门之后,与出来应门的某个仆役嘀咕了几句,又塞了一大包铜钱在那人手中,这才顺顺利利进了门去。刚刚一拨做买卖的是从正门入正门出,还敲了大笔竹杠让豪门一等管事亲自去送钱。与此相比,这另一拨作买卖的就弱势许多,就连一路上的仆人也是爱理不理的,到头来也不过是某个二等管事接待。 然而,等到层层转交,所谓的试用品到了上官仪手上的时候,这位宰相却面容大变,一下子便从摇椅上蹦了起来,端看着那匣子出神,面上闪过惊惧之色后,便是深深的震怒。“来啊,把人带进来,我要亲自见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路见纨绔戏美婢 妹妹。 这是一个对李贤李显而言都异常陌生的词语。李显自然不用说了,李贤前生就是最小的一个,到了这大唐之后更是不曾有过妹妹——除了那个襁褓中的上官婉儿之外,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比他大那么几岁,这不禁让他分外郁闷。 此时,站在那硕大的榻前,使劲捏了捏太平公主李令月粉嫩的面颊,见她眨巴着眼睛朝自己瞧,李贤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眼下这不过是一个胖嘟嘟的寻常女婴,只要能够把这妹妹调教好了,以后规规矩矩地嫁人,这就不怕她会折腾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 他忽然玩心大起,低下头在李令月耳边低声嘟囓道:“以后有我这个哥哥罩着你,你就安安心心当一个太平公主吧!” 这话一个刚出生不到三月的孩子当然不会懂,李贤也没奢望她会明白,只是在昂首阔步出了大仪殿的时候,心中多了几分决心。结果,自信满满的他没瞧见对面来的一拨人,直到近前方才回过神,待想回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见六郎才从大仪殿出来,小公主可好?” “徐婕妤!”李贤赶紧一偏身行礼,旋即笑答道,“小妹已经睡了,徐婕妤若是去探望,只怕只能看见一个呼呼大睡的小丫头而已。” 徐婕妤闻言不禁噗嗤一笑,面上顿时露出了动人的笑颜。宫中妃嫔皆有定制,个人常服亦各不相同,婕妤位居三品。自可着紫用绯。然而,此时的她却不过束了一条及胸淡青长裙,裙上用同色丝线绣成一幅松柏图。上身则是着了同色的五晕青罗衫,双臂间缠绕着一条丝罗银泥帔帛,裙摆下又露出一双彩帛高墙履。整个人显得落落大方,丝毫不露华贵俗套。 “也就是六郎你这么说自己地妹妹!”徐婕妤嗔怒地摇了摇头,忽然一低头露出几许感伤,却是最终岔转话题道。“皇后可在殿中?” “母后去了贞观殿,徐婕妤不知道么?” 他故意说出这话,见徐婕妤面色微微一变,便知道自从老妈回归,老爹病倒之后,这一位怕是很少有再接触老爹地机会。虽说徐婕妤比武后更年轻几岁,也绝对算是气质动人的美女,然而。在武后时而妩媚时而庄重,时而柔情时而肃穆的百变手段下,败下阵来自是正常。 “陛下既然龙体欠安,皇后在贞观殿也是应当地。”徐婕妤勉强笑了笑。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既然皇后不在大仪殿。我待会再走一趟好了。”临转身之前,她却忽然犹豫了片刻,见两边的从人都还离得甚远,思忖良久便朝李贤走近了两步。 “嫣然和昔日家姊很像,只不过性子却倔强得多,上一次流杯亭诗会的事,我曾经听人说起过,足可见她的心思。我当初……唉,只是想着她不屑寻常男儿,那么嫁天子必定称心如意,谁知她竟是……我这姑姑的话如今她大约是不会听了,六郎,闲时让屈突申若或是贺兰去劝劝她。女子恃才傲物终非好事,总不成一辈子不嫁吧?” 李贤闻言不觉一愣,下一刻,便只听徐婕妤再次长叹了一声,转身飘然而去。遥见那跟着她的宫人当中全无绮年玉貌地少女,多半是年过三十的宫人,他的心中顿时更加异样了。 只不过这一丝感伤来得快去得快,他着实没功夫去考虑徐婕妤的什么心思,匆匆赶往贞观殿,探视了一下他那悠闲自得的老爹和忙忙碌碌的老妈,他方才施施然出了端门。话说回来,这几天的大朝上,御座上赫然是空的,珠帘之后则坐着武后,百官朝拜地时候,也不知几人真心,几人假意。 出端门的时候,他和某位深绿官袍,腰佩银带的官员擦身而过,见那人躬身施礼,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还没走过去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唤。 “沛王殿下!” 李贤回头一看,这才看清了那人面目。那青年官员容貌虽然俊朗,两鬓却已经是微霜,和那年纪看上去极其不般配,更多了几分同年人没有的沉稳气息。他正觉得奇怪地时候,那人忽然自报家门道:“下官太子舍人许彦伯,奉太子命前来洛阳谒见陛下和娘娘奏事,可巧在这里见到了沛王殿下,行前太子殿下正好有书信托我转交。” 李弘的信?李贤心中一奇,接过了之后,便只见那许彦伯躬身施礼,旋即转身进宫去了。他正想去拆那封套,陡地想起这名字很有些耳熟,翻来覆去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了这是何许人也。 那竟然是许敬宗许老狐狸地孙子! 瞅着人家的背影多看了一会,李贤便把那信函往怀里一揣,上了马就走。只看这许彦伯绝口不提 家世,便知道仍是对许敬宗这位祖父耿耿于怀。许把自己的儿子流放到了岭外,旋即又因一点小事不顺心,如法炮制把孙子也赶到了那种不毛之地,确实是举天下一大奇闻。 虽说从端门出来不消一刻钟就能到自个家门口,但李贤从来不愿意成天在家里窝着,因此到了建春门大街便一拐弯前往南市。他三天两头去徐嫣然当初介绍的杜康酒肆买酒,连带那位酒糟鼻阮伯的生意也是一日千里。只是老头子性格异常古怪,不肯多雇人手,只听李贤建议在南市买下了一处铺子专门卖酒。由于有李贤罩着,三教九流却也不敢捣乱。 然而,南市现如今最热闹的地方却不是这新开的千里醉酒肆,而是贤德工坊。由于李贤给上官仪送东西的事如今朝野皆知,贤德工坊一连几日的生意异常火爆。虽说仿制品不消几天早就出来了,但是,那买的都是百姓,寻常达官贵人哪里在乎那几个小钱,都看中那名号去的。不管怎么说,印上贤德两个字的东西,外加那奇特的狮子纹章的东西,却是金贵无比。 要知道,这大唐可没有狮子! 还不到贤德工坊,李贤便看到四周都是身穿绫罗绸缎的富人,这有些是京城富商,有些是官员家的管事,总而言之腆着大肚子肥头大耳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连带着整条大街也熙熙攘攘了起来。这南市的道路虽然宽敝,却也禁不住一小块地方涌进这么多人,就是行进也难。 而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前方还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却似乎不知是哪个骑马的贵人撞倒了谁,正在那里争执不休。这本是街头常事,但远远眺望了一把的李贤赫然看见那骑马的人是贺兰敏之,便朝不远处跟着的张坚韦韬盛允文打了个眼色,自己赶了上去。 “光天化日之下,你纵马伤人却还有理?” “他不长眼睛挡了我的路,再说,他都不说什么,此事哪里轮得到姑娘你来出头?” 临到近前,李贤方才发现争执双方都是他认识的,一方是眼睛长在头顶的贺兰敏之,那也就算了,至于另一方,竟然是楚遥!只见她身后犹停着一辆马车,那车夫正在检视地上生死不知的某人,一看便是最最平常的戏路。 — 不外乎是贺兰敏之飞扬跋扈在这拥挤的地方纵马疾驰,结果撞飞了某位倒霉的平民。李贤最是知道贺兰敏之的为人,此时虽然心中鄙夷到死,却只能吩咐身后的盛允文上去瞧瞧情况,顺带看看伤员怎么样了。 “我周国公嗣子出行,此人不知退避,反而自己撞上来,这就是告到天边也是我有理!这位姑娘,多管闲事麻烦上身,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大光其火?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侍奉笔墨外加侍奉枕席之人,我看你相貌端丽谈吐不俗,何妨和我一起回去?”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人群顿时大哗,然而,贺兰敏之虽然抵达洛阳不过三四日,但随着长安官员眷属的纷纷东来,那好色的恶名自然而然就在洛阳城传开了。因此,众人虽然不忿的居多,但一想到这位是周国公嗣子,皇后娘娘的嫡亲外甥,自是敢怒不敢言。 “这个混账东西!” 即便开始不打算出面,此时李贤也觉得心里冒火,狠狠地骂了一句。周边正好围着几个贵胄子弟,一听他这声骂,那些人便全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其中一个更是苦笑道:“这位小弟,私底下骂骂就算了,这贺兰敏之没人惹得起!休说荣国夫人最是护短,就是这小子手下养的那批人,也是个个蛮不讲理。上回户部郎中王家的公子无意中招惹了他,结果被一群豪奴好一顿打,却得王大人上门道歉!” “这世道就是如此!” 某个年长青年愤愤不平地唾了一口,这帮锦衣华服的贵冑子弟顿时不甘心地散去。毕竟,前车之鉴犹在,谁也不想为不相干的人出头而招惹麻烦,即便那边的少女再清丽可人,可英雄救美把自己搭进去,总归是不值得的。 李贤正算计着如何上去教训一下贺兰敏之,忽然,也不知从那里冒出了一个声音:“什么周国公,当年武家也不过是一个做木材生意的,出了一个皇后就跋扈成这样光景!撇开好好的贺兰姓氏不要,继承周国公爵位就得姓武,真是天底下最最不要脸的人!” 这刻薄的嘲讽一出,李贤便只见贺兰敏之面上阴霾重重,心中自然称快。然而,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这煽风点火的人似乎不止是冲着贺兰敏之去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先收拾狗腿子,回头再教训你 虽然在小的时候随母亲离开贺兰家,勉强算受了一点磨母亲投靠娘家之后,贺兰敏之便一直都过着称心如意的生活。要富贵有富贵要荣华有荣华,不论他闯了什么祸,自有母亲和老外婆帮忙收场,这愈发养成了他骄纵的个性。 然而,虽然享受着武氏一门给他的富贵,但是在他心中最深处,一直都认为贺兰这个姓氏方才是真正尊贵的,对于将来继承周国公爵位的时候要舍弃贺兰而改姓武,他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抵触心理,所以,此时被人如此嘲讽,他自是勃然大怒。 “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嘲讽我!” 他死命一拉缰绳,身下骏马长嘶一声,忽然用两只后脚立起,滴溜溜转了一圈。趁着这工夫,他便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那暴怒的眼神让不少人为之低头,只有寥寥数人仍乍着胆子和他对视。此时此刻,正在火头上的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激荡的火气,竟是不管不顾地挥起鞭子,朝人群中某个不闪不避直视他的人抽去。 啪—— 那人躲闪不及,竟是不偏不倚被抽了个正着,脸上顿时露出了一道紫红的血印子,旋即发出了一声痛呼,抱着头便蹲了下去。然而,还不等贺兰敏之挥下第二鞭,另一个角落便响起了一个比刚刚更响亮的声音。 “你娘还不知道是和谁私通方才生下你这么个小畜牲,如今狐假虎威算什么本事!” 刚才贺兰敏之怒而动手的时候,李贤便在不远处端着双手冷眼瞧看。此刻听见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他那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见盛允文已经钻入了人群中,这才心下稍安。这痛骂贺兰敏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韩国夫人不管如何放荡,毕竟是小丫头地娘亲,他却不能坐视不管。 听见有人辱及死去地母亲,原本就怒不可遏的贺兰敏之顿时感到浑身血流一下子冲上了脑际,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那眼神中便流露出十万分狰狞。找来找去没找到声音的源头,一扭头见楚遥站在一边似乎是在看好戏,火冒三丈地他想到刚刚都是她惹出来的是非,策马回身,高举马鞭便狠狠抽了下去。 那呼啸的声音挟带着劲风迎面而来,楚遥这时方才感到害怕,总算她还机灵,好容易闪身躲过迎头那一鞭。然而,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的肩头终究是被那马鞭的末端扫着了一下,只听嘶啦一声。那衣衫顿时被卷去了一块,裸露的香肩上立刻现出了一条红印子。 她还没从这突如其来地一幕中反应过来。却只见贺兰敏之冷笑着再次挥下了鞭子,顿时大骇。此时此刻,旁边的马车中终于传出了一声住手,可贺兰敏之有心杀鸡儆猴,那马鞭去势竟更加凌厉了几分,却是冲着楚遥面门而去,似乎有意让她破相。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地一声,不知什么物事撞在了那鞭柄上,贺兰敏之顿时感到鞭上传来一股大力,一时拿捏不住,那马鞭立刻脱手,却是擦着楚遥的头脸坠入了后方。这时,楚遥终于忍不住身子哆嗦了起来,连退两步差点摔倒,好在一个人影从马车上跳下,适时扶住了她。 当众出丑的贺兰敏之只觉得四肢百骸涌动着一股火气,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喝道:“是谁敢多管闲事?” “贺兰公子,当街打人好大的威风,若是让皇后娘娘或是荣国夫人看到你这副光景,大约也不会觉得快意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尚未继承周国公爵位,便还是白身,如此张狂,单单洛阳令便可以治你悖狂之罪!” 眼看盛允文暗中解围,李贤已经捋起袖子准备站出来教训贺兰敏之一顿,这刚刚踏出一步,却听见旁边传来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他定睛一看,竟是他认识的某人,眼皮不禁一跳,那迈出去地脚顿时又收了回来,人又往旁边闪了闪。 裴炎原本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人,但眼看贺兰敏之当街行凶,待到后来竟是迁怒于一个女子,他自是忍不住了。陆为和杜元中同样是好事的,今天好容易找到机会把裴炎邀出来喝酒,却遇到这档子事,自然义愤填膺。本着和李贤有交情,又是世家子弟,他们自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裴炎身后。 贺兰敏之原本因为那忽然出现扶住楚遥的女子而感到惊艳,此时见又有人出头,而且又提到了他最讨厌地那个人,怒火顿时平添三分,当下便讥嘲道:“你是谁?有何资格来教训我?”言罢他竟是抢去了旁边家仆的鞭子,冷笑一声便又要动手。 眼看贺兰敏之不管不顾又要动手,李贤终于确定,这家伙没药救了,便朝掩入人群中地张坚韦 个眼色。这两人都是世家出身,一天到晚跟着李贤.同样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哪里怕一个连爵位都还没有的贺兰敏之。 只见两人忽然从人群中窜出,一左一右地朝马上的贺兰敏之扑了上去,夺去马鞭,一把将人拽下来不算,还牢牢挟制住了他的双臂,张坚甚至掏出一块帕子一把塞进了贺兰敏之的口中,却是以防他再胡说八道。 — “这世上的事真是好笑得紧,这还未承袭周国公爵位,贺兰公子就敢对着吏部管爵位的司封主事指手画脚,我该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说你有眼不识泰山呢?” 贺兰敏之身边的数个健壮家仆原本想上前救主,见李贤排开人群悠悠然走了过来,一个认识李贤的汉子顿时死命拉住了其他伴当,也来不及解释什么便一个劲地后退,面上尽是惊惧之色,完全一副狗腿子遇上了正主儿的做派。 见贺兰敏之在那里对他怒目而视,李贤仿佛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到裴炎面前,竟是郑重其事地施礼一揖。满脸讶然的裴炎反应极快,赶紧还了一礼,而陆为杜元中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李贤,那脸上的诧异劲就别提了。 “竖子无状,冲撞了子隆兄,实在是失礼!”一句话过后,李贤便来到徐嫣然楚遥主仆俩跟前,照旧歉意地一揖,“这家伙就是这番德行,我一定禀告荣国夫人对他严加管教,免得出来丢人现眼!还没继承周国公爵位就这副模样,将来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他故意在丢人现眼和还没继承周国公爵位几个字加重了语气,旋即又朝四面围观的人笑了笑:“各位父老乡亲,我和这小子的家里不大不小沾着点亲,今天他当街惹了这么一出,刚刚那位的医药费我代赔了,至于诸位……” 他指了指旁边的酒肆,笑容可掬地道:“大家不妨在这酒肆中痛饮一回,酒钱我都包了!” 虽说刚刚因为看热闹差点挨打,但乍听得这样便宜的事,不少人仍旧是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要知道,这年头的酒不便宜,尤其这地是南市黄金地段,酒更是贼贵贼贵,一时间,人群全都窜进了那酒肆中,一下子坐得满满的。 李贤一扭头,见盛允文一左一右揽着两个面色僵硬的人,顿时愉快地笑了起来。不消说,这一位不负重托,把刚刚煽风点火的人找着了。这时,他才有余暇去看贺兰敏之,见这小子气得额头青筋毕露,忽然两眼一翻竟是昏厥了过去。 瞧见这光景,他刚刚还显得阳光灿烂的笑容顿时变得阴森森的,从徐嫣然的车夫那里拿过一根马鞭,便慢条斯理地踱到了那几个狗腿子跟前。 “你们倒是很有能耐啊!” 他这声音一出,那认识他的某家仆立刻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似的,一个劲地表示自己只是听命行事。有两个察言观色快的也赶紧跪了下来,唯有新近投靠贺兰敏之的两个护卫不知道李贤是谁,犹自想着回去有荣国夫人撑腰,竟是挺着腰在那里站着,口中犹自叫道: “快放了我家公子,否则回头打断你的腿!” 虽然李贤最想做的是狠狠抽打贺兰敏之一顿,但是此时此刻他自然是没法做到这一点的。于是,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顿时激起了他最大的怒火,几乎是一瞬间,当初闲来无事的时候想屈突申若请教的无敌鞭术一下子派上了用场,挟带着呼呼劲风,无数鞭影没头没脑地朝那两个站着的护卫头脸卷去。 这下子,刚刚准备在酒肆中痛喝一气免费酒的人通通拥到了门口,瞠目结舌地看着那看似寻常贵冑子弟的少年在那里发威,一条鞭子指哪打哪,甚至当其中一个试图逃跑的时候,那鞭子还像长了眼睛似的,毒蛇一般卷上了那人脚踝把人绊倒了去。紧跟着,就只见那少年三两步赶上去一顿猛抽。 “痛快,真是痛快!” 不知是谁高声叫嚷了一声,刚刚心惊胆战看着贺兰敏之施暴的人们顿时三三两两拍起了巴掌。从一个到两个,从两个到四个,最后,齐刷刷的巴掌声响亮无比,竟是连相邻的街巷也能听得见。而悠悠从昏厥中清醒的贺兰敏之一见李贤在那里大发神威地教训自己的仆从,气急败坏下,嘴里发出了一声嘶吼,却被那手帕堵了回去。 于是,可怜的贺兰公子两腿一蹬,再次一翻白眼气晕了。 李贤在揍人的余暇中瞥了贺兰敏之一眼,见其晕了,不由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先收拾狗腿子,回头再教训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死人也会有玄机 劈头盖脸打得那两个倒霉护院哭爹喊娘,到最后扔下鞭李贤只觉得心头大畅。现如今他虽然还是天天练武,奈何李绩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竟是禁止任何人和他单练,家将一次上两三个也就算了,就连李敬业程伯虎这些伴读,也是结伴成群的上,操练得他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今天,他总算找回了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要说打人还真是爽快! 他不怀好意地望了一眼那边的贺兰敏之,心中盘算着回去怎么好好教训他。他就不信,老外婆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透这一点,要是由得这小子胡来,待到老外婆两腿一伸的时候,这小子的死期也就到了!就是作为未来的姐夫,他也非得好好收拾一下这家伙不可! 李贤一顿鞭子打完,那早早趴在地上的三个人方才小心翼翼地前去察看同伴的光景,见那惨状全都在心里头哆嗦。那个唯一认识李贤的护卫这才道出了李贤的身份,结果另两人不由得在心中大呼侥幸。凭这位主儿的身份,别说当街暴打他们一顿,就是把人打死了,只怕也没有人会为他们出头。 还好还好,他们比那两个倒在地上哼哼的笨蛋聪明! “滚!” 这一声让五个家仆如蒙大赦,带着伤员急急忙忙地抱头鼠窜。 “你们也先带人回去!” 李贤朝张坚韦韬点了点头,又朝盛允文打了个眼色。后者虽然有些担心李贤的安全,但在刚刚看完了那么一顿出神入化的鞭子戏。也就小小放下了一颗心。一手拖着一个人便飞身上马,犹如扔麻袋一般将两人丢在马鞍前,打定主意把人扔回去之后便回转来。 眼看三匹马风驰电掣一般出了长街。陆为和杜元中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幸灾乐祸。这贺兰敏之横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没让李贤撞着,这回决计没有好下场。裴炎从刚刚那一场好戏中回过了神,便亲自上去看了看贺兰敏之最初撞伤地那个人,眉头不觉深深拧起。 “六公子。只怕这人情况不妙!” 李贤正把一个钱囊扔给那酒肆中地掌柜,才拍了拍双手便听见这话。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子,只瞧了瞧那苍白若纸的脸色,又在胸口探了探,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死小子居然真的闹出人命祸事了! 狠狠地把贺兰敏之诅咒了一千遍一万遍,李贤登时起身对陆为和杜元中喝道:“这人只怕不止是肋骨断了,挪动不得,赶紧去请治外伤内伤地大夫来看看!”见两人一愣神便一溜烟去了。他立刻转向了那边的楚遥。不知何时,徐嫣然已经是取下了自己的帔帛替她裹住了裸露的双肩,正在那里严厉地训斥着什么。 “楚姑娘,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否原原本本告诉我?” “此事我虽在车中,却是看得清楚。不若由我告诉六公子好了!” 徐嫣然不容置疑地吩咐楚遥上车,这才缓步上前,把李贤起初没看到的情况一一说明。原来,她刚刚拜访某位密友回来,拐到这条大街的时候恰好遇见贺兰敏之带着几个家仆呼啸而过,差点惊了驾车地马。楚遥不服之下欲要理论,便拉开了车帘,谁知正好瞧见贺兰敏之的马撞上了一个刚刚从酒馆出来的汉子。结果,车夫加紧追上,楚遥便拦下了贺兰敏之,便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李贤请围观众人喝酒,又赔了那个倒霉挨了鞭子的人十贯钱,然后大发神威地教训了一顿那可恶的豪门家奴,酒肆中的人早有不少涌了出来。听见已经去叫了大夫,便有人三三两两议论了开来。 “这种事哪天没有个一两起的,似这位公子这般讲道理地倒还是第一次!” “那个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讲道理有个屁用!” 酒肆掌柜刚刚打开钱囊,数出了十几枚银钱和三四枚金钱,知道今天自个赚得大了。此时听见四周议论不绝,他不禁想起了起先那一遭,心中陡地一紧,赶紧排开众人走到李贤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这位公子,这地上的人是从我那酒肆出去的,我倒是知道他家中的一些事,可否……” 见这掌柜言辞闪烁目光有异,李贤不禁狐疑万分,见裴炎在一边低着头,似乎在思量些什么,他便略点了点头和那掌柜避开几步。熟料,那掌柜一开口,便道出了一番让他大吃一惊地话。 “公子,那地上的人是一个穷汉,家里地老婆都和人跑了,只余下一个五六岁的儿子,平日别说到我这里来喝酒,就是买一碟花 钱都未必有。可这一连三天,他都在我这店里一坐的酒都是三十文一角,居然能付出账来。而且,他坐的都是临门的位子。” 这掌柜平平淡淡的叙述中却流露出无限疑点,虽说李贤刚刚察看过那汉子,为那严重的伤势而恼怒万分,此时此刻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旋即暗自咒骂了一声。 他娘的居然又是阴谋,这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 转念一想,他便交待那掌柜暂时别往外处说,又隐约暗示了自己的身份。于是,那个原本还有些忐忑的掌柜忽然露出了十万分精喜的神色,把一个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恨不得用五体投地的姿势来表明自己一定听从所有安排。 开玩笑,抛开这一位皇子的身份不提,单单财神爷三个字,他也得把人巴结好了!指不定他这么个黄金地段生意还算不赖的酒馆,就得因祸得福成为洛阳第一酒肆也说不定! “子隆!”李贤走到裴炎跟前叫了一声,旋即有意无意地问道,“此事该当报洛阳县,让你的伴当走一遭吧!” 裴炎瞥了瞥身后的书童,遂点了点头。然而,这人才一走,他便把李贤拉到了一边,掷地有声地扔下了四个字:“此事可疑!” 见李贤的表情一下子发了僵,他惟恐对方了解错了自个的意思,便又解释道:“我知道六公子是恨铁不成钢,贺兰敏之这行径也着实嚣张,但这事似乎只有一半责任在他身上,另一半……不瞒六公子说,我刚刚正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恰好看见那人出门被撞。似乎,那是他自个迎面不闪不避地撞上去的!” 果然! 掌柜的说明已经让李贤心中怀疑,这时裴炎再这么一指正,李贤的心中的疑窦顿时更大了。不说别的,刚刚人群中那煽风点火的人仿佛是早就预备好的,一句一句引得贺兰敏之暴怒出手打人,倘若不是正好有他在,只怕今天这场风波会闹得更大。 要不是贺兰敏之那飞扬跋扈的个性,这一招苦肉计外加煽动能算得了什么! 陆为和杜元中效率相当不错,很快就带来了一个大夫。然而,那看似修为精深的大夫只是俯下身一把脉,在伤者浑身四处摸了摸,便做出了最后结论。 “回家准备后事吧!” 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从专业人士口中听到这么一句,仍然让李贤感到心中咯噔一下。这年头是阶级社会,贵族长街踏死平民算不了什么,应该说,只要砸点钱,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没有一点余波地摆平了。可是,人家费尽心思捣腾这么一出,会那么容易解决么? 差役姗姗来迟,事实上,一早便有好事的去报了官,奈何洛阳县下头的差役对于这种事也向来兴趣缺缺,试问谁敢上那占据了整个积德坊的荣国夫人宅去捉拿犯人?也只是在裴炎的书童到了地头之后,庞原方才带着差役,无精打采地赶了过来。 裴家固然是名门,但手还伸不到这洛阳来,而裴炎现如今自己才是九品的司封主事,离着高官序列还有十万八千里。冯子房也不过听说裴炎和李贤有些交情,外加这位似乎是皇帝赏识的人,方才买了个面子。 而到了地头看见人,庞原才发自内心地感到,顶头上司这买个面子的举动是何等英明神武!都怪那个该死的裴家书童,居然连李贤在这里的消息都不知道通报一声,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别说是他,就是冯子房也吃不了兜着走。 “六……六公子!” “老庞,还真是巧啊!” 李贤笑眯眯地用扇子拍打了一下庞原的肩膀,见那些差役已经忙碌了起来,他便低声拣着要紧的把该吩咐的吩咐了一遍,旋即警告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最多把事情禀报老冯,其他人暂时不准泄露,明白么?” 这种案子光是庞圆自个就遇上过不下上百回,若是那肇事者还有点良心,那么给上两个钱裹埋费也就得了;若是没那心思,扬长而去的更多。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压根没往心底里去。可李贤这么一交待,他顿时在心中哀嚎了起来。 怎么他和他上司就这么倒霉,连这种诡异的事情都会碰上?这寻死的人多了,撞到人家马上去寻死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 ps:求推荐票……月票反正是没指望了,但是推荐……走过路过的多投两张支持一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我是你姐夫,当然有资格教训你! 修文坊沛王第虽说还未全部完工,但内中数不尽的亭台中种着奇花异草,房间中摆着各式珍玩,仓库中大约还堆着金银珠宝。若是寻常人进了这座豪华的宅第,必定会眼花缭乱辨不清方向,至少也是啧啧称羡作刘姥姥进大观园状,但是对于贺兰敏之而言,踏进这座宅子,首先让他感到的便是满心的郁闷和恼怒。 因为他不是被人请进来做客的,而是被如同囚犯一般押解进来的。撇开这一点不愉快的经历不谈,他的同胞姊姊居然还以女冠之身,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这里,这一点更是足以让他气得发狂。所以,即便外婆荣国夫人警告过他无数次要和李贤打好关系,他还是忍不住每次一见到人就冷嘲热讽。 此时此刻,他更是咆哮了一声:“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张坚韦韬轻视地瞥了一眼这个唇红齿白的标准美男子,再想想自家那位健硕挺拔的主儿,心底的鄙夷就别提了。两人架着贺兰敏之往一间空屋子一丢,张坚便拍拍双手道:“劳驾贺兰公子在这里等着殿下回来,我们还有事,不奉陪了!” 见两扇大门在面前砰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贺兰敏之不禁怒从心起,四下里望了望就想找东西痛砸。然而,当他看清楚四周的陈设时,却一下子心中冰凉冰凉的。这不是什么摆设豪华的客房,整个房间中,除了一把椅子之外。竟是一样东西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 气急败坏的他三两步冲上去,准备抄起椅子往门上砸,谁料使出了老大地力气。那椅子却如同生了根似地一动不动。正当他憋得满脸通红在那里死命拔萝卜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对了,忘了知会贺兰公子一声,那椅子是殿下用铁木特制,嵌入了这地板中,要是贺兰公子闲得无聊。不妨锻炼一下力气!好了,我和阿韬得去看看殿下有什么吩咐,就请贺兰公子在这里好好休息败败火!” 暴跳如雷的贺兰敏之在屋子中大声呼喝叫嚷威胁,可不管他怎么跳脚,竟是没有一个人上这里来查看。他当然不会知道,这屋子原本就是沛王第处置犯错下人地地方,乃是李贤闲极无聊下的结果。当然,若是真正用来关人。就是窗户和门缝也会被木板钉上,除了设计良好的通风孔,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端的是真正的小黑屋。之所以不用柴房。也是因为创意问题。 而另外两间小黑屋中,正关着盛允文带回的两个人。 晚些时候。阴沉着脸地李贤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宅第。在此之前,他特意跑了一趟积德坊,谁知扑了一个空,老外婆竟是不在,听说到被他老妈请进皇宫了。有心先报备一声再动手,他却着实忍不住了,因此自是带着人直接回转了来。 “人呢?” “殿下,正在小黑屋关着呢!” 饶是李贤一肚子火气,此时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开口一问,他才知道张坚韦韬没把事情做绝,要是把窗户缝门缝都钉死了,那个养尊处优的贺兰敏之还不知会怎么折腾。当下他大手一挥让人带路,结果到了地头非但没听到什么叫嚷声,反而四面一片安静。 这贺兰敏之叫的时间长了嗓子哑了很正常,另两个家伙不至于那么老实吧? 他不禁瞥了一眼盛允文,而这一位异常干脆利落地躬身回报道:“殿下,为了防止那两个人寻死或是做其他蠢事,我把他们吊起来了,嘴也堵上了!” 张坚韦韬对视一眼,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可能性,最后同时摇了摇头。开玩笑,别说荣国夫人找上门来,就是那位贺兰烟小姑奶奶,他们也是消受不起的。 打开大门,李贤便瞧见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贺兰敏之。 那身招牌式的素白长袍已经是皱得不成样子,上面满是尘土,至于那张哄骗了无数少女地俊脸,此时此刻也是一塌糊涂,绝对算得上是灰头土脸。听见动静,那双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丝缝,待看清楚人之后,立刻以超越平时数倍的敏捷一下子跳了起来。 看到李贤笑眯眯的脸,贺兰敏之本能地挥拳打了过去,浑然忘记了两人武力值之间地巨大差别。 结果,李贤轻轻松松一只手抓住了那个拳头,旋即如法炮制挡住了另一个拳头,双手稍稍用力,他就看到对方那张脸一瞬间抽搐了起来。好在这一位没有发出什么杀猪似的惨叫,这也让他稍稍给予了贺兰敏之一点尊重。 “怎么样,在这小黑屋中还呆得愉快么?”见贺兰敏之照旧用一双喷火似地眼睛瞪着他,李贤登时想到今天那档子事,自己的火气也 了上来,忽然加重了双手的力道。他很满意地看着咧嘴的脸,忽然冷笑道,“看不出来,你有本事啊,纵马长街踏死了人不算,然后又大耍威风打着人玩,你知道今天你打的那位姑娘是谁么?” “惹了我的人都该死!” 贺兰敏之从牙缝里憋出来一句,旋即因为李贤骤施大力而倒吸一口凉气,想要抬脚踢人,他却忽然感到自己正被向地面压去,死命抗住那股巨力的同时,他已经是痛得说不出话来。 “惹了你的人都该死?你算什么东西!”不用看,李贤便知道闲杂人等已经退开了去,言语自是再没有顾忌,“你是能上马拉弓还是能下马杀敌?你是懂得治理一方百姓,还是懂得疏通河道造福苍生?你是会吟诗作赋,还是会文章能考科举?你一个什么都不会干什么都不能干的人,居然敢说惹了你的人都该死?” — “你……你……” “要不是看在同一个外婆的份上,看在姨娘临终前的托付,看在烟儿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李贤低吼一声,忽然重重一脚踢在了贺兰敏之的膝关节,一下子把人按倒在地。 “你有什么资格眼睛长在头长兄如父,那么长姊自然如母。我是你未来的姐夫,怎么管不得你?你是不是还要我去向父皇母后和外婆讨一个口令才服气?” 话音刚落,外头便冲进来一个家仆,道是荣国夫人杨氏有信送到。满心不爽的李贤接过那信,还没来得及拆便听见贺兰敏之在那里哈哈大笑。 “你管教我?有外婆在,你休想!” 皱着眉头的李贤一目十行看完那信,不但眉头舒展开了,而且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屈指轻轻弹了弹那信笺,他便清了清嗓子道:“外婆这信上说了,除非我能把你调教出个人样来,否则你就不用回去了!” 贺兰敏之满脸不信,见自己的姐姐夺过那信仔仔细细地看,旋即冲自己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他不禁瘫软了下来——落在李贤手中,他岂不是生不如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夫妻之间有灵犀,母子之间有默契 惹谁也别惹游侠——这是李贤在来到了另两间小黑屋之两个倒吊男之后的感受。不得不说,盛允文的下手比张坚韦韬狠多了,光是那绑人的功夫便是一绝。见他上前左一道工序右一道工序的解开绑缚,李贤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曾听说过这解开松绑不得法是会送人性命的,他一直不信,如今看看这光景,他就是不信也得信。在外头混过的就是和科班子弟不一样,他瞥了一眼同样瞠目结舌的张坚韦韬,忍不住在盛允文的危险程度上再次加了一颗星。 遇事果决心狠手辣,这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哗—— 一碗凉水直接泼在面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中年男子立刻一个激灵恢复了清醒。莫明其妙地被人抰持进了这座豪门大院,那汉子心里别提有多慌了,结果,人家一句没多问就塞了他的嘴高高倒吊了起来,期间的痛楚差点让他连死的心都有。 “我……我什么都说!” 一听见这话,李贤顿时明白这就是一软蛋。果然,对方那一张口就是滔滔不绝,一副恨不得掏心窝似的表现,原原本本地把如何收受人家钱财,如何在暗地里煽风点火的事情都说了,末了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饶了起来。 “小人只是听命行事,那些话全都是别人教的,小人有几个胆子敢和周国公嗣子做对?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小人这一回,小人做牛做马也记得您……” 李贤哪里耐烦听这家伙磕牙。当下便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转去另一边进行审讯。结果这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一口咬定是看贺兰敏之不顺眼,没有任何人挑唆。此时。忙碌了一上午的李贤已经是觉得饥肠辘辘,丢下一句让盛允文看着办,自个就转去用饭了。 他这一餐有小丫头在旁边陪着,又是斟酒又是布菜,甭提多殷勤了。即使猜到贺兰烟如此殷勤并非全然为了他,他也觉得这一世活得不冤。有皇帝老爹皇后老妈。天下第一美人作未婚妻,前天下第一美人当师姐,再加上一大堆罩着他地老家伙,还有一大群朋友打手跟班,这天底下最舒服惬意地生活莫过于此,人生夫复何求? “放心,我不会故意折腾敏之,最多让他吃些小苦头罢了!若不是外婆和姨娘当初娇惯他。何至于今天才开始教他真正的道理?你也该知道,凭他这德行,将来是要倒大霉的!” “我怎么不知道,上次我不是还把他训得狗血淋头么?”贺兰烟站在李贤身后。一下一下地为他揉捏着肩背,那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他从小就是这么一副脾性,偏生因为他是男孩子,娘也宠着他,外婆也宠着他,是该好好给一个教训!可是,贤儿,你今天那副样子好吓人!” 她一下子放了手,忽地侧身坐在了李贤地腿上,秀目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我只是听他们说了个大概,究竟怎么回事,就是骑马踏了人,这事情也多的是,你怎么发那么大火?” 这年头百姓的命果然是不值钱! 李贤心底叹息了一声,却不准备在这件事上对小丫头洗什么脑子。要没有尊卑,他能够舒舒服服过今天的好日子?他言简意赅地把今天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强调了某人地死亡,以及很可能是故意撞上去这一情况。结果,小丫头的反应让他很满意。 “这么说,有人利用了敏之嚣张跋扈的个性,制造了今天的事件?”见情郎鼓励地点了点头,贺兰烟不觉更加信心百倍,伸出胳膊箍住了李贤的脖颈,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道,“可是,洛阳令冯子房是你的人。就算不是,他也不是那种强项令,绝对不至于把事情闹大。如此说来,是有人准备借此做文章,针对……” “针对姨娘!” 小丫头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在桌子上砰砰敲了两下。李贤见状哑然失笑,捉住了她的手放在怀中,又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烟儿如今可是聪明了,看来我们之间还真是有灵犀!” “那当然,申若姐姐说,女人不能成天只知道梳妆打扮!”一句话出口,贺兰烟便发觉李贤目光有异,不觉懊悔地敲了敲脑袋,“一时情急竟把这个说出来了,申若姐姐说,男人不喜欢太笨地女人,但也不喜欢太聪明的……” 话还没说完,李贤便封住了她的嘴。贪婪地沉浸在那红唇的甘美中,他自是上下另外揩油了一番,最后方才放开了意乱情迷地小丫头。爱怜地抚平那些被他 衣衫,他这才斟了两杯酒,笑嘻嘻地递给小丫头一杯啜饮了一口,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既然这事情正好被我撞破,我便不会让别人有什么机会。那户人家里我已经送去了一百贯钱。不过既然有一个孤儿,我就先把人安置好了,免得到时有人再耍什么伎俩。放心,不会有事地!” 李贤对贺兰烟做出保证的时候,荣国夫人杨氏正和武后相对而坐。尽管一个已经垂垂老矣,一个却正当盛年,但两双眼眸中却闪烁着熠熠神采。当年,在另外一个地方,她们也曾经如此坐着,定下了更进一步的计划以及一个个步骤。 那一次,她们赢了,所以她们才能坐在这里。 “娘,敏之太让我失望了!” — 本着血缘的关系,武后对贺兰敏之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管知道他是长安有名的恶少,尽管知道他和数家的千金不清不楚,尽管知道他常常演出当街调戏民女的戏码。然而,这一次竟是几乎打了李治很是赏识的裴炎,另外还差点和徐家人发生冲突,要说她心中的愤怒,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她如今这个执政皇后几乎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只是牢牢抓着中书令许敬宗,这才得以让一应政令能够顺利发布,毕竟,许敬宗这个元老重臣的面子,门下省还是不敢随意封驳的。这个节骨眼上,她根本无意触动和朝廷许多要员都有亲戚关系的徐家。 杨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说她的外孙虽然不止这么一个,但其他的都是皇子,贺兰烟又有李贤照顾,她便把大多数心思都放在了贺兰敏之身上。如今看来,她大半辈子聪明,却栽在了这点宠溺之心上。 “我已经把调教敏之的勾当交给了贤儿,希望能够弥补一下,唉!” 又是李贤……他那儿子难道是救火的,连这种事情也管?虽说觉得有些好笑,但武后转念一想,就算找师傅也多半难以奏效,还不如看看李贤有什么办法,便微微点了点头。母女俩又扯了些闲话,阿芊便忽然冲了进来,朝杨氏偏身一礼,旋即附在武后耳边低语了一句。 “死了就死了,这种事情还需来报我?” 阿芊见武后眉眼间充斥着一种不耐烦,知道她是因为连日来政务太多,再加上又并非事事顺心方才会如此,不禁心悸了一下。但该说的事情她依旧不敢含糊,想着眼线刚刚传来的奏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便略微放大了一些。 “沛王殿下亲自让人去订做了棺材等物,又把尸体运回了某座贺兰家的别业,就连人家家里那个孤儿也接了回来。奴婢想,殿下虽说为人仗义豪侠,但并非那种滥好人,如此谨慎只怕还有其他名堂。洛阳县的差役也有不少在那周边打探,所以……” “所以你怀疑其中另有文章?” 武后出口的同时,荣国夫人杨氏也不禁面色一变。于是,就只见武后倏然一下站起身来,大红裙摆上的金丝银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来来回回踱了几步,武后终于深吸一口气,才想开口吩咐宣李贤进宫,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谨慎虽好,但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是让人笑话?再说,她那儿子不是等闲之辈,既然他已经谨慎了,她何妨笃定地看一回好戏?既然牛鬼蛇神那么喜欢唱对台戏,就趁这一次的机会好好看看是谁从中作梗好了。 杨氏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瞧见女儿面上微妙的表情,索性也就不说了,眯着眼睛微微笑了起来。多年母子下来,武后的习性她又怎会看不出来?她这个品秩甚至高于王妃公主的荣国夫人,也该是时候动一动了。 与此同时,吃完了饭,又和小丫头温存了一番的李贤红光满面地回到了不再黑暗的小黑屋。结果,除了看到一个口吐白沫翻白眼的犯人之外,他还看到了满脸不负所托表情的盛允文。拿到画押的口供,他还没来得及看,便因为讶异于这种高效率手段而开口问了一句。 “我对他说,如果他不如实招供,我就用这把刀一寸寸阉了他!” 这真是个超级暴力分子!盛允文直截了当的回答让李贤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去。看到那把解腕尖刀上犹自沾着的一丝血迹,他终于体味到,这么一个人是手下而不是敌人,是多么可贵的一件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是老妈的代理人之大智若愚的老于 汪,汪汪! 一大清早,沛王第大宅中的狗叫声便惹来了不少仆从探头探脑地围观。哪家豪门高第不养狗,这原本是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两条恶狗追在某位唇红齿白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后头跑,这却是无比新鲜的事。 于是,一群仆人对着那位恨不得多生四条腿的公子哥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地乐开了。更有人把昨儿个小黑屋又扔进了人的事情捅了出来,结果更是引得一阵哗然。 “你们都在这里看什么!” 一声蕴含着怒气的喝骂让一群围观的仆役纷纷转身,瞧见是贺兰烟,一旁还有屈突申若,全都傻了眼。慌慌张张行礼过后,又遭了一通责骂,众人便全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屈突申若却一直面上含笑,见小丫头三言两语轰走了一大堆人,她便转头望着那边满头大汗的贺兰敏之,面上的笑容顿时更浓了,心中犹自带着一丝遗憾。早知如此,想当初她就应该拿这法子去训练弟弟屈突仲翔的,那说不定还能调教出一个出色的猛将来。 “申若姐姐,贤儿这会不会苗助长?” 扭头见小丫头一脸担心状,屈突申若便好笑地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掐:“倘若你外婆和你早点狠下心来,何必如今让六郎这么兴师动众?昨儿个的事情你也和我说了,如果换成是别人,就是张狂也会有个度,未必需要你那情郎劳心劳力。照我看,如此操练他一年。将来当个刺史还是有可能的。否则就准备在岭南蹲一辈子吧!” 贺兰烟被屈突申若的说法吓了一大跳,可那仅有地一丝不服气也在想到母亲临终嘱咐时消失了。母亲那时候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不但是她。就是贺兰敏之,她也一概交托给了李贤。想来就算是看母亲地面子,李贤也不会害了他才对。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看了。我今儿个约了阿萝,准备把当初贤儿训练好的那批宫人想个法子弄到洛阳来,那批人可是足足训练了三个月。就是姨娘姨父也赞不绝口呢!” 对于这提议,屈突申若自然是大感兴趣。李贤身边有个娇俏可人的阿箩,她是早就听说看到过了,只是未曾单独会会。于是,一大一小两个美人便笑吟吟地打道回府,端地是潇潇洒洒连个头也没回,让那边望眼欲穿的贺兰敏之欲哭无泪。 人家都说女人天生胳膊肘往外拐,他这姐姐还没有出嫁。居然就已经完全丢下他这亲兄弟了! 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见后头狗吠声愈来愈近,回头一看便是那两张血盆大口和闪亮的獠牙。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他硬是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拼命地向前跑去。而后头牵着恶狗的两个家仆,则是根据贺兰敏之的速度调节自己地速度。恰是不紧不慢跟在他后头十余步远。 无论是小丫头还是大姊头,或者在心里诅咒连连的贺兰敏之,都没有看到远处高台上的李贤。此时此刻,他正拿着某样奇形怪状的物事,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着训练场中的境况。包括屈突申若贺兰烟的出现和离开,包括贺兰敏之的狼狈模样,一切尽收眼底。 放下那土制望远镜,他不觉在上头多看了两眼,虽然爱不释手,但这东西着实难得。两年了,仅仅是磨制水晶片就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这年头谁知道用什么方法测量焦点焦距,得一点一点手工制作,就连最后调节那单筒望远镜的设置,便让几个能工巧匠费尽了心思。 如今虽然不打仗,将来可有地是硬仗要打,这好东西可是不能泄露出去。 小心翼翼地把望远镜收进了楠木匣中,他便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招来后头的盛允文便吩咐道:“告诉他们,让贺兰敏之上午跑二十圈,下午进行体能训练,晚上让他好好读书。要是一天的任务完不成,明天就不准他吃饭!” 见盛允文连一句都不多问便出去传令,李贤便摩挲了一下下巴,很是希望赶紧长出象征威严地胡须。男子汉大丈夫,像个小白脸成什么话!贺兰敏之,要不是看在你是小丫头的弟弟,我管你去死!要是你过不了这几关,等老外婆一去,你就去岭南蹲一辈子好了! 没有母后地召唤和耳提面命,没有老外婆的询问和交待,李贤感到一股轻松自由。那两位天底下第一第二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昨儿个发生的事情她们自有渠道,当然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做出这种态度的唯一可能就是,他算是被认可为老妈的代理人了! 于是,他换上了一身深青色的常服,照旧带着三个亲卫 摆出了自家大门,把洛阳城最最有名的几条大街当成一圈之后,这才悠悠然地在一座高墙大院下停了下来。和洛阳城那些动辄几十上百亩的宅子一样,这里也是属于某位高官。 “于师傅!” 李贤笑容可掬地在白发苍苍的于志宁面前躬身行礼,旋即笑嘻嘻地朝王勃和骆宾王点了点头,又朝某位头一次看到的人多看了几眼。不消说,这一位就是李显给他这个哥哥奉献的大礼,从邓王那里拐骗来的卢照邻了。看于志宁那张老脸开心的模样,这三位大约比他这个学生听话多了。 于志宁很满意,说不出的满意。文臣的顶点他曾经到过,人家当过一次太子太傅就了不得了,他当过两代一共四个太子的太子太傅,虽说其中有两位废太子。政治上的抱负他如今是没了,但是,作为老师教出几个好徒弟的心愿却仍在。只可惜李贤心性不定,读史书的时候倒是津津有味,但只要一看儒家经典,必定是昏昏欲睡作无精打采状。 王勃年少,卢照邻年轻,骆宾王年壮,三人在一起很是谈得来。倘若和于志宁在一起,更是探讨学问诗赋天文地理,无所不包无所不谈。这一天李贤一到,于志宁自然是趁机授课外加批发政治思想理论,受益者便不止一个李贤,其他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 一堂课讲完,于志宁仍觉得意犹未尽,拖着李贤去后花园,美其名曰赏花,但谁都知道,现如今就连菊花都渐渐谢了,后花园中只是一幅萧瑟景象。所以,骆宾王卢照邻拖着莫名其妙的王勃找了个借口溜开,留下这师徒俩慢吞吞地往后花园踱步。尊师重道的李贤甚至还笑嘻嘻地搀扶着于志宁,好一派师生和睦的派头。 没了外人,于志宁的口气也就随便了些,拗不过李贤的要求唤了声六郎:“长孙延的事情,可是有你出力的缘故?” — 李贤闻言一愣,要知道,当初老爹金口玉言,让长孙延进中书省班子当通事舍人的时候,于志宁也在场,怎么会把这事情栽到他头上?他正想赶紧撇清,孰不料于老头紧跟着堵住了他的嘴。 “六郎,太子可是比你老实,当初你和他利用王汉超韩全设计李义府那回,他可是原原本本告诉我了,那时候他高兴得什么似的。王汉超从洛阳令去了河南府,一回来又升了中书舍人,你敢说没有你的缘故?” 早知道李弘这么大嘴巴,当初那些事情就不应该带这个太子哥哥!李贤狠狠就李弘的口风不紧腹谤了几句,谁知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让他的嘴巴合不住了。 “当初东宫几位师傅连带我在家里发了好几天疹子,这事情六郎你大概知道吧?” 李贤登时回忆起自己当初为了保证李弘的休息,撺掇这位太子五哥给东宫那几位下药的事,立刻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要是让他知道这事情也是李弘泻的密的,等人到了洛阳,他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不可! 好在于志宁的眼睛在他脸上来来回回瞅着,最后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在那里自顾自地说起了他门生弟子在各地和朝廷中的配置情况。这原本就是李贤最想知道的,也是武后最想知道的,于是,一个说一个用心记,花园中就只有于志宁侃侃而谈的声音。 秋日的阳光比炎夏少了几分热量,但在大太阳底下站的时间长了,仍然会让人感到周身发热,更何况李贤的脑筋处在高度运转状态。这年头,很多事情都是法不传六耳,所以,这些名字写下来的风险就大了。至于老于每次大宴都向他介绍那些交好或是出自门下的大臣,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瞧见于志宁面上一丝丝皱纹仿佛都抚平了,那眉眼间总是若隐若现的愁苦也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激昂的自信,李贤不禁有些可怜他。学问太好也不是好事,因为皇帝每次一立太子就会把老于拎出来当太傅,甚至是一而再再而三。一次次打击下来,就是铁打的人也会雄心全消了。 “曾有人说,天下兵权最重,其实这话只对了一半。乱世当中,自然是兵权实力最重,但盛世之中,恰恰是中枢喉舌最重!我知道你和太子俨然一体,将来若是有事,需得记住这一条。大唐立国未久,禁不起三番两次的动荡了!” 于志宁似警告似提点的话让李贤一瞬间心中一凛,待想开口问个仔细的时候,却被那炯炯的目光逼了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我是老妈的代理人之六郎拜“寿” 许敬宗在洛阳的宅第占据了整个修业坊的四分之一,算元老重臣的巨大福利,连地皮带宅子佣仆全部打包附赠。这修业坊离洛阳宫就只隔着两条街,进宫方便不说,地理条件也是一等一的优越。而对于李贤来说,自家宅第隔壁就是许敬宗,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没错,修文坊和修业坊就只隔着一条街,从沛王第后门口出来,那就是许宅的大门,于是乎,李贤三天两头就会接到许敬宗的邀请帖子,从诗会、赏花、喝酒、看歌舞、听戏……五花八门的借口络绎不绝。到了最后,平日最喜欢串门的李贤几乎出门就绕着走。 然而,这一天他不得不拐进了那条最不想经过的大街。刚刚在许宅大门口停下,便有眼尖的仆人一溜烟窜了上来,笑容可掬地迎道:“相爷今天正好给孙小姐过生日,殿下来得可真是巧。” 不是吧?李贤的脸一下子就僵了下来,甚至一度生出了调转马头疾驰而去的冲动。要说许敬宗这老狐狸还算是不错的,可问题就是太啰嗦,更可气的是成天在他面前念叨两个孙女,和唐僧念经没什么两样……阿弥陀佛,他可没有诬陷玄奘法师的意思,罪过罪过! 强打精神下马,把马匹丢给那几个仆役照料,他便懒洋洋地进了这许家大宅。以往修文坊沛王第还没修好的时候,这地方他倒是常来,但现在成了邻居,他反倒怕了这里。今儿个要不是为了有事和许敬宗商量。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上门的。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今儿个怎么就成了人家的生日? “哈,六郎真地来了!” 瞧见许敬宗笑眯眯地迎上来。李贤只得任由人家牵住了自己地袖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头走。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这阵仗他也是见过很多回了,大不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就是。 穿堂入室进了厅堂,许敬宗三两句轰走了那些上来请示的管事仆役,随即用一种打量肥羊似的目光端详着李贤。最后方才赞道:“李司空和老于果然是调教得好弟子,六郎如今往这里一站,端地是气派非凡!唔,等到加冠元服的那一天,也不知有多少女子要为之倾心。” 李贤虽说早就学会了选择性无视许敬宗的某些话,但此时此刻还是禁不住翻白眼。自打许敬宗抢走了沛王府长史的名头,便比以前更热情了十分,原本略带着疏离的殿下两个字也立马变成了六郎。以前他只听说过笑里藏刀李义府。他倒是觉得,李义府比眼前这位许老相公好对付多了! “哈,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许敬宗自顾自地刹了车。旋即朝李贤打了个眼色,“今儿个是嫣儿的生日。原只是家宴,没打算惊动外人,所以都是几个熟客。正好我还有个人想向你引荐一下,如今却是正好。” 面对这名副其实滑不溜手地老狐狸,李贤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再找借口拂袖而去,只能无奈地留了下来。趁着别人都在筹备的当口,他把昨日的事情随口一提,结果,许敬宗略一皱眉,面上便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 “爱耍阴谋的人之所以喜欢用阴谋,是因为在明面上力量太小,所以出不了天牌,只能用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主意。如今是皇后娘娘执政,选择这个时候发难确实有点眼光,但其实不用担心。我许敬宗就是退休,也不是一尊活菩萨!” 许敬宗的明显卖关子没有让李贤感到困扰,奢望这老狐狸像于志宁那么直截了当自然是不可能地。于是,他便在仆役相请下,和老许并肩来到了后花园。后花园设宴这种事对于许家很平常,仅仅是李贤,就曾经在这地方喝过几次酒,每次都是把许敬宗灌得酪酊大醉。 说是家宴,人确实很少——除了许嫣许瑶许彦伯,外加某个官员模样的中年人之外,并没有其他外人。而看到许彦伯就让李贤想到他那位太子哥哥的信——一大通废话之后之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询问李治的病情,顺便拐弯抹角问了一下老爹让老妈执政地用意。 “咳!” 一声咳嗽打破了李贤的思绪,见许敬宗笑吟吟地站在那个官员模样地中年人面前,他醒悟到这大概是介绍了,赶紧走上前去。细细一看,那人却是在朝上见过的,只是名字在脑海中打转,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这是弘文馆学士李敬玄,六郎你如今也时常上朝,应该见过。他这人最是不芶言笑,学问文辞却是顶尖的,就是陛下也曾经赞不绝口!” 这年头赞人必赞学问文 其是宰相,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文辞优美学问精通。道许敬宗这赞誉绝对是不尽不实,他还是多看了李敬玄两眼,很是客气地打了招呼。 果然,李敬玄虽然顶着一张冷峻严肃的脸,这时候却露出了一丝和那神情绝不匹配的笑容,很是道了一番恭维。其他的李贤听着倒还好,只是其中刻意提到了武后如今执政辛苦,这便让他心中生出一丝明悟。 — 说是许嫣生日,席间菜肴丰盛美酒飘香,又有绝色歌舞伎献上歌舞,再配上美妙绝伦的笙乐,那场面自然是非同小可。然而,作为今日寿星的许嫣却没有受到多少关注,除了许瑶和许彦伯在她左右不时交谈几句之外,真正重要的三个人都在那里嘀嘀咕咕说话,似乎对歌舞酒菜都不感兴趣。 “死老头果然是胡说八道,看他那样子像是来给姐姐你过生日的?”许瑶看到那边神秘兮兮的三个人就心中火大,仰头灌了一杯酒便在许嫣身边嘟囓道,“姐,要不要我去问问他,都准备了什么礼物送给你?” “别!”许嫣一瞬间从自怨自艾中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了想要起身的许瑶,用平素从未有过的严厉语调喝斥道,“既然是爷爷的借口,你又何必去拆穿,真的嫌家里头事情不多么?” “哼!”许瑶恶狠狠地瞪了那边的许敬宗和李贤一眼,遂自顾自地低头喝起了闷酒。一旁的许彦伯虽说没有心思看歌舞,也完全不在意菜肴美酒的滋味,却不时往许敬宗李贤李敬玄三人身上投去目光,最后嘴角一牵露出了一丝苦笑。 除了自己真正看重的东西,什么亲人朋友,老头子都从不在意。从今天的情形看,外头人说老头子分外喜爱沛王,绝不是空穴来风。 想到那流传在外的谣言,他忽然靠近了许嫣一些,低声问道:“阿嫣,我问你,爷爷真的对沛王殿下有那个心思么?” 许嫣没料想自己的哥哥也会忽然问出如此问题,不禁呆了一呆,面色先是泛上了一丝红晕,紧接着却又苍白了下来。使劲掐了一下手指,她几乎是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嗫嚅道:“爷爷曾经提起过,可我看沛王殿下根本没有那个心思。谁都知道,沛王妃早就有人选了。” 许彦伯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但看看老头子那殷勤的架势,他心底的狐疑却越来越重了。老头子做事最讲利益二字,绝对不会只凭本人喜恶作决定,那么,是不是…… 许敬宗哪里知道三个晚辈在那里说什么,他刚刚和李敬玄搭档,他愣是给李贤灌下去十几杯酒。那都是他派人多方寻觅,好容易才找到的美酒,人称下口即醉的十步倒。李贤虽说没倒,但看着那红通通的眼睛,大约也差不多了。刚刚该说的都说了,包括举李敬玄以代等等,如今该做的便是另一桩要紧事。 “六郎,这酒你也喝得不少了,我早听说你这剑术一绝,不如今儿个也舞一场如何?” 许敬宗一面说一面高声吩咐人取剑器来,旋即朝李敬玄丢了个眼色。而后者闻弦歌知雅意,只是生性不善于做这种捧人的勾当,憋了许久方才迸出了一句:“人道是沛王殿下英雄豪杰,我却未曾见过殿下舞剑,平生一大憾事矣!” “舞剑?不是赋诗?好!” 对于只要动手不要动脑的差事,李贤自然是轻松愉快地答应了下来。当然,若不是被许敬宗用那种超级佳酿死灌了一通,他也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摇摇晃晃起身接过那剑器,他随手晃了两下,忽然觉得重量不够,当即把东西往一边一扔。结果,这一扔准头太差,差点砸到了那边的兄妹三人,好在许彦伯眼疾手快抓住了,这才免去了一场劫难。 然而,这插曲谁都没心思注意,因为,李贤竟是唰地一下抽出了自个的佩剑。那可是李治从皇家武库中翻出来的极品货色,光是那明晃晃的锋刃便不是寻常剑器可比。结果,侍奉酒宴的仆人全都避开到了一边。看到许敬宗面色不变地坐在那里,李敬玄也硬着头皮没挪动。 而许嫣许瑶许彦伯兄妹三人也没挪动,因为三人全都发现李贤醉得不轻——对于任何一个听说李贤好酒量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新鲜的体验。李贤即兴赋诗的场面不少人看到过,但这醉酒舞剑,似乎只有望云楼的唯一一次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酒醉不一定误“食” 自从开始节制饮酒量之后,李贤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头觉了。 毕竟,这年头酒的度数实在有限,三碗不过岗的美酒他还从未见过。哪怕那种号称御制的极品美酒,到了他的嘴里也就和凉白开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再低的度数,只要酿酒得法,后劲却足,老妈耳提面命,小丫头三番两次提点,大姊头若有若无的警告,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小命要紧。 这喝酒喝多了,可是会喝死人的! 然而,他实在没有料到,许敬宗居然会满天下搜罗最会醉人的酒,而且偏偏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拿出来。此时此刻,他拎着手中那把沉甸甸的宝剑,脚下晃着轻飘飘的步子,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朦朦胧胧,轻瞥了一眼那仿佛变成三个似的剑尖,他右手轻抖,那剑刃顿时似缓实疾地推了出去。 到了尽头时,他忽然一振手腕,只见寒芒一闪,剑尖方向倏然一转,他竟是踉踉跄跄连退三步,摆开了一个逆剑式。一瞬间,和盛允文切磋学习剑术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晃过,他有意无意地催动剑势,竟是一招一式地耍了出来。 见李贤虽然脚下虚浮,但一招一式却是有板有眼,锋芒凌厉无匹,竟不是什么醉剑,而是杀人的剑术,许敬宗当即面色一凛。他是从隋唐乱世中出来的人,虽说自个武艺稀松平常,但却见过无数猛将,这眼力还是不错的。这昔日赫赫有名的盛家剑,他却是曾经有幸得见,如今再次重观。自打父亲被杀之后就谨慎惯了的他竟是拍案而起。 “取大鼓来!” 这大鼓原本就早已备下,此刻听见许敬宗的疾呼,几个下人立刻合力搬了过来,却是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中间李贤那一亩三分地,谁都不想没事被人在身上搠出来几个大窟窿。而许敬宗也不理会瞠目结舌地李敬玄,拿起鼓槌便在那鼓上狠狠就是一下,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最后竟是咚咚连响。谁也没想到,已经老得进宫都要特赐骑马的许敬宗还有这气力。 李贤起先没注意那鼓声,到最后连绵不断的鼓声冲破剑势到了耳边。盛允文的“杀人剑”三字评语顿时被他想了起来。只是他如今哪里想得出什么奥义诀窍,仿佛对面有个人正在挑战似的,他只凭着本能的反应招架反击,原本重若千钧的剑渐渐轻快了起来。 别人以为许敬宗跟着李贤一起发疯,盛允文却是在场最是精通盛家剑的人,本能地发觉许敬宗的反应有异。只是他的身份和许敬宗天差地别,自是不好上去相问。只得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终于,年老体衰地许敬宗再擂不动那鼓,其中一个鼓槌砰然落地,他竟是随手一拳砸在了鼓面上,旋即在赶上来的两个仆人搀扶下颓然坐倒在地。 “盛家剑,果然是盛家剑!” 许敬宗没劲了,年纪轻轻的李贤却有劲得很,仍是在那里与某个假想敌拆招过招,早已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地。到了最后。他也不知发什么疯,随手把那剑朝空中一掷,旋即自顾自地打起了拳。好在盛允文见机得快,腾空而起接住了那把宝剑。这才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然而,看到李贤在那里醉醺醺地打着乱七八糟的拳,李敬玄不禁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许敬宗。就他对许敬宗的了解而言,这老狐狸平素做事都不会无地放矢,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仿佛浑身精气神都用光了似的,李贤再打出一招力劈华山之后,终于一下子瘫倒在地,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甚至还发出了阵阵鼾声。见此情景。一众侍仆无不掩口偷笑,许瑶则是笑得最大声。 许嫣满脸担心地看着李贤,虽然刚刚那剑术拳法都奇怪得紧。但她却觉得那个酒醉的人和李贤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却也是说不上来。适才她心中气苦,也多喝了几杯,此时见大多数人都愣着,或是只顾着笑不知道上前,她不禁心头火起,重重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都在这里看什么热闹,还不赶紧把沛王殿下扶去客房休息!这青石地上岂是能睡人的?” 这一声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嫣身上,就连许敬宗自个也是第一次看见孙女露出这样外向的一面,更不用说深悉姊姊秉性的许瑶,还有周围那一大群仆役了。 结果,看到别人没有动静,许嫣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勇气,推开桌子快步上前,蹲下身拽起李贤的胳膊一用力,竟是把人稳稳当当架了起来。而这时 又狠狠瞪了许敬宗一眼,一步步地把人往外拖。眼感到不妥地许彦伯慌忙起身去帮忙,却平生头一次遭到了许嫣的白眼。 “刚才干什么去了,用不着你现在装好心!” 而除了许彦伯之外,眼睁睁看着大孙女拖着李贤往院子那边走,许敬宗傻了,李敬玄呆了,许瑶木了。那一大堆侍女仆役之类的下人,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回过神就看到这一幕,更是个个瞠目结舌难以自持。这怪事年年有,今儿个这一遭也太奇怪了吧? 一向温柔娴静,事事不出头,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也只是默默忍让地许大小姐,居然会露出刚刚那样张牙舞爪的模样? “咳,咳咳!” — 许敬宗终于忍不住连连咳嗽了一阵,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也失态了。喝了一口酒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表情,他便恍若无事地对许彦伯喝道:“彦伯,没事,让阿嫣带六郎去休息就成了。反正都是在家里!你不是说今儿个还有事么,那就先走吧,这里暂时用不着你!阿瑶,去仁和绣房看看上次订的那批衣裳怎么样了,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撤了!” 一连串的吩咐过后,许敬宗不由分说地令仆人把呆若木鸡的许彦伯和许瑶轰了走,然后便拍了拍同样瞠目结舌的李敬玄。 “敬玄,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一路没有撞见任何仆役,许嫣只得凭着一己之力拖着李贤走,好容易看到了那个留宿客人的院子,她长长嘘了一口气。谁知进了院子,那扇大门竟是紧闭,怎么推都推不开。气急败坏之下,她竟是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冲动,重重一脚跺在了那门上。 结果,两扇大门嘎吱嘎吱响了一阵,最后摇摇晃晃地打开了。大喜过望的许嫣把人架了进去,一看到床榻便撂下了人,自己则是几乎瘫软在地。正准备起身去打水和毛巾地时候,她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了! 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她一下子想到了此举的直接后果,脸色登时变得刷白。正当她准备离开去叫别人的时候,忽然听到床上地李贤发出了一阵嘟囓。 “烟儿,你……你放心,我……我不会忘了……” 虽说知道李贤和贺兰烟的婚事已经是定局,但此时此刻听到睡梦中的李贤犹不忘念叨,许嫣顿时感到心底一阵难过。第一次遇见他,不过是奉了祖父的命令勉强接待,谁知他竟似乎对她毫不在意,没有半点犹豫便拂袖而去;第二次遇见他,是和许瑶逛街的时候,他二话不说便借给了她钱买东西;第三次,他从受惊的马车中救下了她一条命……之后在祖父许敬宗设计下的偶遇更是不计其数。 原本只是祖父的一厢情愿,她却渐渐将芳心无可救药地系了上去,只可惜,他的心中早就被别人填得满满当当。 在床榻前再次凝视着那张脸,她终于咬咬牙转过了身子。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是自己的,她虽说柔弱随人摆布,有些道理却还是明白的。现在想来,刚刚爷爷之所以没有阻拦她,绝对是存了那种心意。 “阿萝,是你么?” 李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着一个女人的背影,顿时不假思索地开口叫了一声。许久,他也没见人转过身来,便又闭上了眼睛,口中犹自念叨道:“阿萝,你放心,今生今世……今生今世……” 许嫣原本不知道阿萝是谁,但听李贤这口气,定然是又一个他所牵挂的人,不觉露出了凄迷的笑容,脚下却始终挪不开步子。结果,李贤模模糊糊叫出了很多人的名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不知是这次的酒劲过大,还是他原本就爱说梦话的关系。 就在她狠狠心想要走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仿佛提到自己的话。 “……许家那个大的还真是个漂亮的人儿,只可惜,我有烟儿了,否则……既然不能就别祸害了人家……许老头你一厢情愿……天底下门当户对的人多了,何必得找我……那个小的太泼辣,谁娶了她谁倒霉……” 就在许嫣听得发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时候,李贤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结果,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床榻边的女子,还有她那凌乱的衣衫。 糟糕,不会是酒醉误食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郎心有人,妾怎好强留;纵使无心,老狐狸亦有算计 李贤之所以能够在酒醉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先清醒过来度上是因为那套盛家剑的关系。然而,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一点,倘若他刚刚真的对人家做过什么什么……那事情就完全没办法收场了。 这年头男女情投意合双宿双栖未必要负责任,但是,他是沛王,许嫣是许敬宗的孙女,这就大大不同了。他几乎把酒宴上的所有事情都拿出来回忆了一番,但到了最后却万般无奈地发现,除了舞剑还有那么一点印象,之后的事他就完完全全不记得了。 “许大小姐……” 许嫣倏然转过身子,见李贤虽然面色不大好看,但确实已经醒得炯炯的,面色不禁微微一红。而她这一红脸不打紧,李贤却是心中着慌,毕竟,酒醉误事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拐弯抹角盘问一下,许嫣却抢在他前头说了话。 “刚刚殿下在席间舞剑的时候醉了,是我把你安顿在了这儿,但只是一会儿你就自己醒了。既然无事,我去禀告爷爷,殿下便在这里休息一会好了。”.是二话不说就往外头走。 这下子,李贤顿时怔住了。三番两次在许家偶遇许嫣,他当然知道这大多是老狐狸的设计,虽说每次犹如躲避瘟神一般躲得快,但他不是瞎子,人家眼睛里的那点情意他当然看得出来。 倘若刚刚许嫣含羞带涩地让他负责,或是哭哭啼啼地夺门而去,或干脆是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他,他都不会觉得奇怪。而偏偏是这种古怪的态度,让他完完全全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李贤心急之下,不管不顾地跳下了床,套上一只鞋时,他终于发觉到了一点破绽。他身上穿的就是原本那套衣服,虽说有些脏污,但似乎没有脱下地痕迹,如此说来,他确实是没动人家一根毫发……当然,也可以说是人家没玩什么美人计。 “许……嫣姑娘!” 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的许嫣乍听得这一声。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踉跄摔倒在地。一手扶住了门框,她强忍心中悸动回过了头,却见李贤已经穿好了鞋走上前来,最初的茫然神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种招牌式的懒散笑容。 “刚刚真的是多谢了!” 区区多谢两个字中包含多少意思,许嫣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她的怀中便有当初小心翼翼搜罗来的极品催情香。腰中的香囊里还有祖父派人给她的几颗功效不明地香丸,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倘若让祖父知道她错过了,只怕以后她和妹妹便会和她们那个可怜的姑姑一样。 “殿下不必谢,情之一物无法强求,便是我今日……”她终究无法把话说得那么直白,那半截便隐了过去,“我只有一件事想求殿下,阿瑶向来性子乖僻。若是将来祖父许了一桩她不认的姻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殿下在京城贵胄中间认识的人多,若有性子好的世家子弟,还请帮她留心些。祖父大约还会听你地。” 事到临头还在想着那个许瑶,这姊妹两人,怎么性格便如此天差地别呢?李贤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见许嫣苍白了脸便往外走,心思一动便追了上去:“横竖我也是要走了,便和许大小姐一起去和许相公告辞吧。” 李贤既然这么说,许嫣自是不会拒绝。一路上,她强忍着目不斜视,可一出现在前院,她便觉得四周仆役侍女的目光有异。原本的那种隐隐约约的轻视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艳羡和惊叹。她心知肚明这些眼神并非完全冲她而来,心中不觉更加苦涩了。而到了堂上。她还没来得及对许敬宗说什么,就只见那肥硕的身躯敏捷无比地冲了上来。 “哈,六郎你的酒醒得倒快,不愧是人称千杯不倒李六郎!”话虽如此,但许敬宗的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丝遗憾,心中更抱怨这酒劲太差,醉酒的时间着实太短。他瞧了瞧自个地孙女一眼,见其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衣衫稍有凌乱,但那发髻却只是稍稍有些松散,不禁狐疑了起来,但此时此刻却不好留着她多问,“嫣儿,今日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此时,李贤也从旁适时帮腔道:“嫣姑娘是今天的寿星翁,陪着我这个醉鬼闹了那么久,便听许相公的话,先去休息吧!” 许嫣没料到这时候祖父还要留着李贤说话,到了口边的认承只得吞了下去, 礼之后出了门。而她这一走,李贤心下松了一口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干脆板下了一张脸,然后冷哼了两声。 “好你个许相公,这美人计居然用到我身上来了!” 许敬宗虽说善于察言观色,无奈这两人之间地举止太过诡异,他竟是分不清究竟有没有成就好事,此刻听李贤貌似发怒地撂下一句话,他反倒嘿嘿笑了起来:“英雄爱美人,郎有情妾有意,我怎么用美人计了?” 对于许敬宗的厚脸皮,李贤惟有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和他理论。许瑶那个暴炭性子他是敬谢不敏,也没打算撮合了什么姻缘,到头来让别人埋怨自个,但许嫣的个性却让他很有些好感,便在那些认识的人当中盘算着为她介绍一桩姻缘。谁知他这边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那边许敬宗却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把他醉倒时许嫣的反常举动当作笑话一般说了。 — “嘿,殿下你是没看到嫣儿那时候的样子,就是我这个祖父也没看出来,平素柔弱惯了的她竟会发这么大的火。啧啧,那脾气……绝对不像他爹!”虽说提到的是自己英年早逝地儿子,但许敬宗却没有任何愧色,反而啧啧称赞了起来,“我只道是嫣儿性格太过懦弱,如今看来,倒是白担心了,这贤内助当可做得!” 情知再呆下去也只是听许敬宗自吹自擂,李贤赶紧瞅了个空档告辞。临走前,他忽然想起这是许嫣的生日,自己原本就不是存心拜寿,要是没一件礼物更是说不过去。 左思右想,他终于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个贺兰周刚刚送的香球,虽说是用纯银所制,但妙在精巧,其中所盛香料更是密方所制别无分号。无论如何翻转,内中盛香之碗决不会倾覆,端地是巧夺天工妙不可言。 而许敬宗接到这么一桩礼物,小眼睛顿时更加眯缝了起来,笑呵呵地把李贤送到了门口,便把香球交给了一个仆人,令其拿去送给许嫣,自己则是一路捋着胡子笑嘻嘻地回书斋。李敬玄还在那里等着他面授机宜,儿女大事解决了,这朝廷大事也绝不可耽搁。 出了许宅的大门,李贤第一时间长长伸了个懒腰。这不是贵人应该做的动作,但是,谁又会去计较这个?张坚韦韬仍在那里窃窃私语,说着李贤和那位许家大小姐不清不楚的勾当,而盛允文则是在自个讶异着,李贤短时间之内竟是得了盛家剑的五分精髓。另外,许敬宗一个文臣,怎么会似乎认得盛家剑的模样? 李贤没在意三个亲卫在想些什么,忽然一夹马腹便有如离弦之箭地冲了出去,这时,后头三人方才慌忙跟上。从建春门大街拐入定鼎门大街,到了自个家门口,他还没来得及下马,上前牵马的仆人后头便多出了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恰是好些天没见的老贼头。 “六公子安好?” 燕三照旧是没个正经,行礼也完全不像人家那样规规矩矩,只是拱拱手就完事了。还不等李贤开口相问,他便笑嘻嘻地道:“荣国夫人派我来传话,说是贺兰公子就交给您了,只要不缺胳膊少腿,怎么折腾都行。这些天荣国夫人会去拜访各家女眷,不会呆在家里头,若是没事情,您就不用去找她了!” 与其说李贤是高兴能找到折腾贺兰敏之的机会,不如说他是瞠目结舌于老外婆的撂挑子。难不成,老外婆和贺兰敏之不是那个什么什么的关系?还有,似乎享清福享惯了的老外婆,怎么就忽然出动了起来,还说是每天都不会在家? 联想到如今赫然是老妈执政,李贤顿时用扇子敲了敲脑袋——恰原来,如今他的帮手正是老外婆了!他笑吟吟地冲燕三点了点头,见老贼头似乎准备脚底抹油开溜,他立刻开口叫住了人。利落地跳下马,他把人招上来,在那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随即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囊很是顺溜地滑入了燕三的手中。 “放心,我可不会那么小气!” 掂着那分量,燕三顿时笑容满面地接下了任务。虽说荣国夫人不是小气人,该给的毫不手软,但他总是不愿意面对那位目光犀利的老太太。虽说李贤同样不是好对付的,但总比老太太好相处些。拐进某条小巷的时候,他冷不丁想起上次躲在老太太被窝里过关的那回,立马硬生生打了个寒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太子惹出来的麻烦 “你知道么,那位周国公嗣子贺兰敏之又踩死了一个人!” “长安城被他糟蹋的大姑娘小媳妇足足有好几十,咳!” “谁让人家有个好姨娘,换作是别的,早该打发去岭南蹲着了!” “还有哪家侍郎的千金倒了霉,听说还珠胎暗结,嘿嘿!” 要说这年头没有电视,没有无线电,没有报纸,于是,口耳相传的流言便成了人们的最大娱乐。那一天发生在南市大街上的事,被无数人这么一传,立刻就变了味道。然而,上述这些乱七八糟的抱怨和幸灾乐祸之后,便是那一顿鞭打豪奴最是精彩,甚至有好事的编成了说书在酒肆茶楼传唱。 尤其是贺兰敏之咬牙切齿一头昏倒那一场大家最喜欢听,每逢说到了这一桩,上上下下喝彩声不绝,更有人频频追问,那半道里杀出的贵公子是谁。而这个时候,那说书人便会神秘兮兮地比划手指头。 那天李贤虽然没表露身份,但民众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这天底下有名头的世家子弟虽然多,但能够当街如此削落贺兰敏之面子的却不多见。更有人认出了张坚韦韬,于是,一个名字就呼之欲出了。 然而,八卦新闻却没有到此为止,恰恰相反的是,在李贤的授意下,一向嘴巴最紧的沛王第下人,破天荒地向外头神神秘秘地散布了一个消息——他们家的主人这几天正在折腾那位惹事生非的贺兰公子。这么一说,有心人自然是穷追猛打试图追问出根底,但凡出门采买的王宅仆役,几乎个个都会遭到人家的盘根问底。 于是,贺兰敏之被关小黑屋地事传出去了;天天两个健仆用凶犬追着贺兰敏之跑圈的事情传出去了;不完成训练指标不给饭吃的消息同样传出去了……如此多的消息。如此多的奇闻,几乎让整个洛阳上下的百姓全都沉浸在这种津津乐道中,那死去的人早就被人丢到了脑后。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这年头权贵当街踩死人的事情一个月至少有几起,根本没什么好稀奇的。与此相比,一位贵公子被当牛做马似的操练,这才能激起人们最大限度地好奇心理。 几人欢喜几人忧,在大多数人急切盼望着此事后续进展的同时,却有人为此气急败坏。洛阳城某间不起眼的宅子中,主人便是大发雷霆把下人和部属骂得狗血淋头。可这种事骂也没用。消停了之后,照旧是该拜会的拜会,该送礼的送礼。谁也没想到,苦心谋划的事会因为李贤勿巧不巧地横插一档子而变成这个模样。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几乎没人注意到,太子李弘到洛阳了。 从小到大,李弘就是一个标准地模范太子。每天定时起床。读书骑马射箭,接待东宫属官外加其它官员,不到子时基本上不会就寝。所以,他的所有举止从来都是符合完美的太子行为规范。可这一次,他生平头一回发了任性脾气,愣是把銮驾随从全都扔在了后头,只带着十几个率府亲卫到了洛阳。 东宫就是个微型朝廷班子,左春坊右春坊犹如中书门下省,率府三卫便犹如朝廷五府三卫。所以从战斗力来说,率府亲卫的战斗力和亲卫没什么两样。尤其是此番肩负保护微行太子的重任,一帮人更是警惕心十足,唯恐一个不好太子蹭了点皮。他们的脑袋莫名其妙就丢了。 此时此刻,李弘便坐在酒肆中,饶有兴致地听着那说书人口若悬河地讲着那一出《神秘公子当街怒打豪奴》的戏码。到了最后人人叫好的时候,他也大喝了一声精彩,随着如雷掌声自顾自地拍起了巴掌。几个率府亲卫从未见过这位温文尔雅的太子如此做派,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把头扭到了别处,全当没听见没看见。 一个童子上来讨赏钱,李弘也不叫人,从袖子里摸出一文新铸地金钱。随手便丢在了盘子里,这一豪阔的举动顿时引起了人们浮想联翩。甚至有人偷偷摸摸上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否六公子云云。结果,哭笑不得的李弘异常干脆地表示,自己在家中行五,对那位仗义豪侠的六公子分外仰慕,这才让那些以为遇到了正主地好事者渐渐散去。 “好一个六弟,惹事也惹得这么痛快!” 李弘强忍住自己拍桌子的冲动,好容易才把目光放在了窗外。他当然知道身为太子应该如何如何,但师傅严格的教导怎比得过李贤的挑唆,所以,这次他力排众议带着率府亲卫先行,确实是看到了很多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此番移驾洛阳,不但因为父皇母后的喜好,还因为关中遭灾,粮食很可能不够吃。除此之外,他在长安还听到了很多乱 的传闻,说是父皇再次将权柄交给了母后,照那些东来说,他这个太子如今已经能够监国,为何父皇却不是火速将他召来,而是让母后执政? 他想不明白,但是,对于那些苦口婆心劝说他或是暗示他的人,他都选择了搁置和冷淡的态度,即便如此,心中地疙瘩还是越来越大。倘若不是李贤那一回对他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怕他早就上书提出自己的意见了。 满肚子疑惑的他出了酒肆,没有带着人直接去洛阳宫,而是鬼使神差地去了洛河畔地安康楼。由于胡天野的生意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火,原先那批熟手伙计已经被抽调去开了几家新开的酒肆,这边都是新手居多。眼见一群气宇轩昂的汉子簇拥着遍身绫罗绸缎的李弘进门,几个新伙计都知道这是豪客,赶紧迎了上来。然而,一听李弘的要求,一帮人都傻眼了。 这位主儿居然要点哈蜜儿跳舞?谁不知道哈蜜儿是沛王的人,现如今到这里捧场的谁不是退而求其次,这位主儿怎么口气这么大,不会是外藩亲王世子之类不知规矩的人吧? 于是,三个伙计留下两个殷勤地把李弘往楼上引,剩下的一个则一溜烟地跑去通知掌柜。东主胡天野现如今生意做大了,不可能天天在安康楼窝着,自是有其心腹掌柜坐镇。闻讯而来的掌柜满脸堆笑地进了那豪华包厢,一看到人便有些呆了。 面熟,似乎以前见过,而且,怎么和某人那么像呢?记性一向不错的掌柜搜肠刮肚地皱眉苦思,最后蹬蹬蹬连退三步,双腿一软便跪倒了下去,那声音更是有些发颤。 “小人……小人……” — 李弘这时才醒悟到人家是刚认出他,见这掌柜仿佛话都说不利索了,不觉莞尔一笑:“我大约有两年没来了,你认不出来又有什么奇怪的?对了,哈蜜儿呢?” 倘若是别人请哈蜜儿,就是官职再高那掌柜也有法子推托,可李弘却不一样。他火速在心里计较了一下,赶紧陪笑道:“五公子,这哈蜜儿姑娘如今不住在这,既然您要看她跳舞,小的立刻就去安排,只是得劳烦五公子在这里多等一阵子了。” 旁边的伙计见这掌柜如此做派,一颗心都在那里怦怦乱跳,再听到一声五公子,一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全都瞠目结舌呆立当场。接下来,整个安康楼上下都动作了起来,那掌柜一面派人去通知胡天野,一面派人去请哈蜜儿,另外则是亲自飞马前去沛王第。 “什么,五哥回来了?” 李贤喝进去的一口茶立马喷了出来,那不可置信的样子就别提了。他昨儿个才听说太子车队尚未到新安,慢悠悠刚过了陕州,现如今眼前这家伙居然告诉他,李弘居然进城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李弘不像他向来乖戾任性惯了,怎么会玩出这么一招金蝉脱壳? 来不及细思,他便叫上张坚韦韬盛允文火速赶往安康楼。到了地头进了包厢,他便看到李弘笑呵呵地坐在那里,而胡天野赫然陪侍在侧,至于哈蜜儿手中则似乎多了一串臂钏,面上也是笑吟吟的,大约是李弘的见面礼。 此时此刻,李弘还笑眯眯地招呼道:“六弟,你的脚还真是快!” 李贤没好气地往李贤对面一坐,示意张坚韦韬在外头看好门,又朝胡天野和哈蜜儿打了个手势,前者立刻躬身退出,而哈蜜儿则是朝李贤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这才退了出去。直到一干率府亲卫也退走,闲杂人等都没了,李贤方才仰头喝干一杯酒,旋即恶狠狠地瞅着自己的哥哥。 “你既然回来了,怎么还在洛阳城里四处晃悠?父皇怎么说都是病了,母后如今也忙得不可开交,要是让有心人认出你这个太子,那可如何是好?五哥,你玩微服好歹也得有个分寸才行,这洛阳城各方的眼线可是太多了。要是有人参你一本,这可是非同小可。” 李弘一早根本没想到这些,只是忽然想到了之前李贤无意中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时乍听得这些,心中顿时有些发慌。他此番只是一味地想暂时脱离那种规行矩步的日子,却忘了他这个太子有千千万万的人盯着。 “那我现在就去洛阳宫……” “你带着十几个率府亲卫这么晃悠了一圈,该认出你的人早就认出来了!”李贤一把将李弘按了回去,站起身来四处一走,顿时有了主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危机转嫁就是这么简单 但凡还有那么一点英明的皇帝,一旦把政事交卸出去,当撒手掌柜任事不管的。李治现如今年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更怀着超越乃父成为有史以来最贤明天子的远大抱负,自然不可能因为区区风眩病就真的淡出朝政。 于是,上官仪每天出入宫廷的时间渐渐长了,除了给皇帝谈诗论文做些风雅勾当之外,便是事无巨细汇报朝廷政事,外加百官动向,如是等等。当然,为了表示君臣之间的相得,老上官几乎天天都能从宫中带些赏赐的东西回去,传到外边都是一段段佳话。 然而,这一天应该上官仪入宫的时辰,老上官却迟迟不见踪影。于是,李治当即阴沉了脸,看谁都不顺眼,连带着贞观殿上下的内侍宫人全都赔了十万分小心,就连王福顺说话也是细声细气。好容易安顿好了天子午睡,他擦了一把额头油汗来到外边吹风,结果便听到了一条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 “太子回来了,这是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胆战心惊的内侍,本能地把人归到了嚼舌头这一范围。要知道,昨儿个传来的消息还是太子车驾一行刚刚过了陕州,怎么才一天工夫就到洛阳了? “小人,小人也是听别人说的……”那内侍哭丧着脸,分外痛恨某个神神秘秘告诉他此事的人。见王福顺脸色愈发不好,他正想出口补救,王福顺忽然看见了不远处匆匆而来的一个人影,赶紧丢下这内侍迎了上去。 “阿萝姑娘,您怎么来了?” 李贤虽说如今常常住在还未完工的沛王第。但阿萝却留在了庄敬殿。一来外头毕竟不如宫里消息灵通,二来,有阿萝这么一个人居中为他和武后牵线搭桥,自然比外人合适。此时,阿萝脸色不太好看,把王福顺拉到了一边,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太子……太子殿下真的到……到洛阳了?” 王福顺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内侍一眼,心中暗自打起了小鼓。待听说李弘还在外头逛了一大圈,他更是感到不可思议——这回来了也就回来了。怎么不直接回洛阳宫,反倒是在外头闲逛,这要是别人参一个不遵孝道,岂不是麻烦大大? “沛王殿下已经赶过去了,太子大约再有一会儿就能来了,只要守好如今这一会儿,便是万事大吉。” 要是别人让他干这种事。王福顺定然一口回绝,此时却满口答应了下来。他对沛王李贤有一种异乎寻常地信任,甚至可以说,他相信天底下就没有那位主儿办不到的事。于是,送走阿萝,他回转身便狠狠训斥了那多嘴多舌的内侍一顿,又重新安排了一下天子周边侍奉的人,然后自己亲自在一边蹲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治睡得相当好。那白日里常常折腾得他头痛万分的风眩仿佛忽然失去了威力,一点都没有出来搅局的意思。迷迷糊糊地守在一旁,王福顺几乎确定,自己能够完美地完成这任务。到时候也能心安理得地从李贤那里多借几本书。 然而,别人没来,一个他没有料想到的人却来了。当他看到盛装华服的武后笑吟吟走进门的时候,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只不过,想想这时间差不多就是往日武后来探望天子的时候,而身为母亲地武后就算知道,也不至于把事情捅出来,他自然赶紧上去迎接。 仿佛是夫妻之间的心灵感应,刚刚还在发出轻微鼾声的李治猛地惊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武后正在和王福顺说话。他便伸了个懒腰,顺便打了个呵欠。结果,被惊动的人纷纷上前。武后甚至推开了想要帮忙的别人,亲自为李治穿好了衣裳,这一体贴行为自然引得李治柔情荡漾,夫妻之间那柔情蜜意让旁边的人通通低下头去。 皇帝皇后说话说得高兴,旁边的宫人内侍自是凑趣,先是恭维帝后恩爱,紧接着,也不知是谁把话题岔到了太子地身上,王福顺正觉得这话题有些不妙,皇后身边最为得宠的内侍王伏胜忽然插了一句话:“太子待陛下自然是孝顺,小人还听说,太子殿下心忧陛下病情,已经抵达洛阳了。” 武后抢在李治之前满脸诧异地问道:“你听谁说的,我怎的不知?” 王福顺暗道不好,而王伏胜则仿佛自知失言,好半晌才慌慌张张跪倒在地:“小人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今儿个早些时候,有人看到太子殿下带着十几个率府亲卫从定鼎门进了洛阳,之后还有人在南市见到了殿下,之后……” 李治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出口喝止道:“住口!” 太子李弘撇下车驾紧赶慢赶地到了洛阳,虽说这枉顾安全让他有些恼火,但料 个率府亲卫保护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真正可气很知道礼法规矩,一向都表现得孝顺懂事的李弘,居然一回洛阳不知道回洛阳宫,竟是在城里头瞎逛! 此时此刻,武后看向王伏胜的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森然杀机。她今儿个看似一如既往地来陪李治说话解闷,但事实上,她早就从阿萝那里得知了李弘到了洛阳的消息。原本想借着自己镇压场面,让李治晚一点得知这个消息,孰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竟是自己宫里头地内侍揭穿了这一条。 皇帝发怒,皇后阴沉着一张脸,周围的人就是笨蛋也知道这时候决不能再触怒两位至尊。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冲进来一个内侍,紧接着道出了一番犹如天纶之音的话。 “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沛王殿下和上官太傅来了!” 李弘和李贤在一起,这是武后早就料到的。但是,这忽然多了一个老上官,便让她有些愣了。就连刚刚还大光其火地李治也是呆了一呆,旋即木着一张脸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 很快,外头便走进了三个人。武后站在李贤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依次行礼的人——李贤照旧是笑得懒散;李弘则是有些紧张,叩拜的时候双手甚至有些发僵;而上官仪的眼神闪烁,面色中的笑容仿佛有些生硬的成分,大约这三人并非凑巧来到此地,而是别有文章。想到这里,她刚刚的那点担心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看样子,李贤大多数又在里头充当了什么关键角色。 刚刚参拜的位置是,李弘居首,李贤则是落后了上官仪半步,所以恰好那眼角余光能够看到老上官地表情。刚刚他带着李弘直闯上官家的时候,上官仪那张莫名惊诧的脸他至今仍旧记得,而当李弘按照他说地话,滴水不漏地把自己的行踪向上官仪解释了一遍的时候,他很明显地看到上官仪松了一口大气。 身为太子太傅,老上官就算有些事情再不敏锐,也知道太子回洛阳,不先去洛阳宫而四处乱跑的结果。究其根本,他这个太傅就有教导之过——这个时候,谁都不会管他之前是于志宁担当太子太傅,他这个太子太傅不过是接任的,负全责很不公平。 于是,面对李贤的巧舌如簧,他很快便加入了三人碰头会议,最后将信将疑地跟着两人去见了见某人,此番进宫便担负起了最最重要的任务。 虽说心中不太高兴,但李治照旧是含笑点头,一开口却是冲着上官仪而去:“上官,你可是在贞观殿外头撞见了弘儿?这还真是巧。” “陛下,臣待在家里,实在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来。太子和沛王先到臣那里问了陛下的病情,随即两位殿下和微臣又出外验证了一些事,方才一起进宫,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这下子,李治终于被成功搞糊涂了。看看上官仪,又看看毕恭毕敬的李弘和做若无其事状的李贤,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要你们三人一块验证?” “回禀父皇,儿臣在长安听说父皇又犯了病,心中时常忧虑。却听说民间有传闻,用针灸奇术能够缓解此疾,更听说有精通针灸的国手正住在洛阳,所以便想打探打探。” 李弘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样子很是稳重。当他说起最后确实寻访到了人的时候,李治立刻露出了深深的喜色。不得不说,这风眩病虽然发作没几年,却一次比一次都激烈,折腾得他几乎都要发疯了。病急乱投医,他几次想要下诏天下求医,但终究还是觉得太招摇。 因此听说李弘今次急急忙忙赶来洛阳,是为了替自个寻访大夫,还带上了上官仪一起去拜访,他自是心中触动——孝道乃是天家最重视的一条,他终究是没看错太子。 此时,武后便知道这场风波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轻松之下不禁笑着问道:“既然如此,弘儿你还不如早些写封信过来,让洛阳县派人去查访岂不好?” “母后,五哥这不是谨慎么?要不然他怎么会拖上我和上官太傅?”虽说到手的功劳转送了李弘,但李贤自忖随便找点什么就能补回来,因此并不懊恼,甚至乐呵呵的。虽说不知道是谁事先就捅出这个消息准备兴风作浪,但他还是假作无心地道,“看父皇瞧见五哥一点都不意外,难不成五哥原准备的意外惊喜落空了?” 此话一出,李治面色微变,武后则是晒然一笑。紧接着,两位至尊四道炯炯目光,便落在了一边拼命瑟缩身子的王伏胜身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逮着机会就要整人 太子微服归来的消息还未来得及传开,就有两个御史迫了奏本,一则是称太子撇开护卫仪仗先行,是把自己置于险境,又置护卫仪仗于不忠之地,中心意思不外乎是俩字——找死;第二则是批评太子在回到洛阳之后不先到洛阳宫请安,而是先在城里头逛了一圈,是为不孝。 倘若没有李贤舌粲莲花似说动上官仪,又把自己委托贺兰周寻找的名医秦鸣鹤拿出来当作李弘的功绩,那么,兴许李治一怒之下,李弘至少逃不脱一顿申斥。但是现在,代为执政的武后看到这奏折之后,也不隐瞒,直接把两份洋洋洒洒文采华丽的奏折往袖子里一塞,施施然来到贞观殿,把奏折直接交了,便坐在旁边默不作声。 当照例前来陪皇帝说话解闷的上官仪来了之后,看到这奏折自然大为愤怒。不说别的,太子回洛阳之后,陪着去找那位名医秦鸣鹤的乃是他上官仪,如今却有御史上书弹劾,而凭借他对于文字的敏锐程度,甚至感到里头在影射他这个太傅失职。于是,继皇帝皇后两位至尊恼怒之后,上官仪这个宰相也开始火冒三丈。 中枢强于地方,这是任何中央集权的朝廷的普遍现象。刺史在外头乃是一方之主,到了中枢也就是个平平常常的四品官,所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就想往中书门下两省钻,而如今中书最重,中书省的那些定额位置早就被无数人盯上了。 正因为如此,两位至尊一位宰相对太子弹劾案的震怒直接导致了一大堆人倒霉——两位倒霉的御史就不提了,不管是他们自个没事找事还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直接打发去了岭南那地方数星星;与此同时。正愁找不到机会动手的武后便把矛头指向了中书省一群成天和她作对地死硬派,大刀阔斧地直接黜落了十几号人。 此事有李治默许,上官仪又保持沉默不愿说情,于是,心伤同类的人便渐渐多了,一个个前赴后继地上书硬挺。然而,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带着无限的哀怨和愤怒,好些官员在洛阳城外演绎出了十里送行的场面。 这年头,岭南瘴气毒雾最最出名。一去那块宝地,将来就算能回来,指不定也会落下一身毛病。 朝中牛鬼蛇神大动,李贤却岿然不动。事情都已经摆明了,他老妈捧着老爹给的尚方宝剑,唯一能够对老爹施加强大影响的上官仪又装聋作哑,这还能有其他结果么?这年头的人还真是认死理。抓着风就是雨,火坑是自己造的,同样也是心甘情愿跳的。 “阿嚏!” 正在那边思量八月十五到了,是不是要做两个月饼出来好好尝尝,他忽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随即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回头一瞧。见是屈突申若一个人单独笑吟吟地向这边走来,他不禁有些奇怪,连忙站起身来。 “六郎,外头天翻地覆。你倒是躲在这里逍遥!”屈突申若弹弹衣角,旋即在石凳上一坐,见上面摆着一具古琴,眉头立时一挑。“咦,六郎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风雅事了?” 大姊头这种程度地调笑自是破不了李贤如今的脸皮防御度,因此,他反倒装模作样地在那琴弦上勾挑了两下,很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派头。紧接着,他便笑嘻嘻地道:“这玩意就是让我练十年,也未必能通得了曲调,这是今儿个有人送来的礼物。” “礼物,谁会不长眼睛送你古琴?”这下子屈突申若真正诧异了,“送你刀枪兵器。实在不行就是送书也行,既然送了古琴,何不送你一对白鹤?这样一来。你这焚琴煮鹤也就全了!” 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待要反唇相讥的时候,他猛地生出了一个念头,忽然笑嘻嘻地把那古琴向屈突申若推了过去,然后满脸狡黠地道:“送礼的人说这是一具名琴,还说什么可以比拟焦尾之类的,我自是不懂,就借花献佛送给申若姐如何?” 他平常只听说屈突申若善于舞刀弄棒,诗词歌赋文章似乎也不错,就是没听说过这位大姊头善于操琴。既然刚刚被笑话了一通,不找回场子怎么行? 果然,屈突申若一惊过后,立刻露出了一丝恼怒之色。文武兼备那只是说说而已,琴乃雅器,她固然是会弹,但没有心境配合,终是弹不出什么好曲调。左思右想,她终于有了主意,狠狠瞪了李贤一眼之后,遂将那古琴抱了起来。 “既然你送给我,那东西就是我地了。前几天嫣然正好提到,她那具珍藏多年的古琴忽然裂开了,正愁没办法弥补。既然你吹嘘这是好东西,我就拿去送给她好了!” 她也不管李贤僵硬的脸色,抱上琴便起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却忽然停下,回头露出了一个动人的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上回你英雄救美,得及谢你,所以约你重阳登高之日出游!” 见李贤张口要拒绝,她自是扑哧一笑,又加上了一句:“当然,人家不是约你花前月下,上回好歹也有我们大伙帮的忙,所以自是大家同去。你上回不是说什么万红丛中一点绿么,就好好当红花中的绿叶吧!” 对于大姊头动不动就撩人心弦的做派,即使李贤早就习惯,此时也不禁感到万分头大。直到人走了,他方才回过了神,命人叫来了罗处机,细细问了这批礼物的情况。原来,这古琴只是此次众多礼物中的一件,送礼地是某个商人,乃是通过胡天野辗转找了上门,所有礼物的价值超过万金,而所求的事情却颇有古怪。 竟是有个西域胡商通过胡天野,请求他帮忙捞一批货出来!不过这一次和曹王明那次倒霉的请托不同,不是什么兵器,而是一批来自西域地香料,让他很是觉得奇怪。 上回盛允文抓到的那两个煽风点火的人,其中一个在证实确实什么事都不知道之后,他就把人送去了洛阳县,以当众滋事的名义笞打了一顿板子就放了。至于另一个供出的某小酒肆,他则是借助了冯老沙那批人的力量,几乎把整座酒肆翻了个底朝天,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原本想让冯子房找个名义发个海捕文书找一下酒肆中的那帮掌柜伙计,却让罗处机劝住了。这位新到任的沛王府典签给出的原因很简单——要是冯子房这海捕文书一出,必定会引起人家的注意,到头来,冯子房就彻彻底底归入沛王党了。 要知道,李贤虽说交游广阔,但在平常人看来却是一个私人也无。兴许骆宾王王勃以及新加入地卢照邻算是私人,但就李贤把人扔在于志宁那边这种举动,足以迷惑不少人的目光。没有几个人想到,王汉超和韩全这两个真正的钉子早就已经插入中枢了。 — 想不出地问题就暂时搁在那里,或是由专业人士去动脑筋,这便是李贤的处事哲学。于是,把这次送礼的事情完全扔给了罗处机,他便悠然自得地前去查看贺兰敏之的状况。要说这小子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要不是李弘突然蹦出来给了别人一个绝佳的借口,这次的风波,便应该从这小子身上开始。这不,他手头还有一份殿中侍御史韩全转来的弹劾呢! 虽说每天早起都用单筒望远镜登高观看训练场的境况,但是,身临其境的感觉还是大有不同。望着那两只跟在贺兰敏之屁股后头嗷嗷直叫的恶狗,以及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贺兰敏之,李贤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贺兰敏之却没有看见李贤,从来没有尝到过饥饿滋味的他昨儿个饿了整整一天,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让他几乎发疯。更令他绝望的是,无论李贤还是贺兰烟,抑或是最宠溺他的老外婆,完全没有一个人露面,他连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都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只饿狗停了下来,贺兰敏之终于双腿一软,忍不住跪倒在地,旋即大口大口地吸起了气,嗓子火烧火燎,仿佛有一团火在胸中燃烧似的。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了那两个仆人的声音。 “参见殿下!” 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扭头往后望去,见确实是李贤,顿时挣扎地爬了起来。如果目光能够杀人,他眼下肯定已经将李贤杀了千次万次。 对于这种反应,李贤自然毫不意外。他从来就没打算将这小子培养成什么大器,有些东西可以训练,但是器量个性之类的东西,是绝对没可能重塑的。当然,他更不打算把这小子留在洛阳长安这种地方祸害女性,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训练出个人样,然后远远打发出去,最好一辈子不要相见。 “你不用瞪着我,要不是看在已故的姨娘和烟儿份上,我才懒得管你!” 李贤随手把衣袖中那份誊写的奏折丢了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道:“自己好好看看,你在上头是个什么货色。父皇就算记情分,也不见得能够一直容忍你下去。至于母后和外婆,谁会让一个害群之马成天败坏名声?还是说你就乐意当一个废物?” 贺兰敏之死死盯着李贤,最后方才不情愿地翻开了那奏折,一目十行看完便低吼一声,撕了个粉碎。看着满天碎纸,他狠狠一拳擂在地上,面上露出了无比的狰狞之色。 那个御史竟然以他一介白身侮辱司封主事裴炎为由,要夺他的爵位,甚至于直指他胡作妄为民愤极大,至少该当长流岭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命中注定”的相遇 一个微不足道的内侍被杖毙而死,这在宫中自不是什么是,死的曾经是武后身边心腹的王伏胜,对此深感兴趣的人就多了。要知道,王伏胜自打武后还是昭仪的时候就跟着武后,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武后对下人并不苛刻,这王伏胜怎么说死就死了? 有疑问的多半是宫里人,外头的大臣就算再有闲,也不会管一个阉人的死活。至于李弘和李贤兄弟私底下说起此事的时候,前者却对这王伏胜咬牙切齿。 正如李贤所想的那样,李弘这人属于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那种类型,若没有人撺掇,绝对想不到撇下护卫仪仗微服进洛阳这种勾当。李治和武后一时气怒,杖毙了多嘴多舌的王伏胜,李弘回头就把自己东宫的某个内侍送给了李贤。 太子如今要仁孝,大棍子把人打死虽然爽快,却不是李弘该做的事情。而李贤把人接手过来之后,当即便转手交给盛允文处置。原以为三木之下必无勇夫,但直到现在都一点消息没有,他不禁后悔没有把王伏胜一起保下来,也好拷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武后执政,水涨船高的自是有一批人,首先就是那些正在编撰书的文学臣子最最高兴,其次就是郭行真了。他这个东岳先生不好好主持泰山东岳观,整天在皇帝皇后跟前乱转,和文武百官交接密切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自打武后执政。他的腰板就更加硬了。 数月前那莫名其妙的杀人案虽说险些让他吃挂落。但如今想起来,他却觉得心中乐颠颠地。同是道士,但是。袁天罡这个活神仙自是比他这个修为不足地强些,所以,当初听说自己有性命之忧,他几乎是茶饭不思,好容易上了李贤这个贵人的船方才笃定了些。 在他看来,先前那一起肯定就是他所谓的劫难。既然过了这一关,将来就是一马平川,肯定都是好日子! 所以,这一天武后将他召入宫中,命其为太平公主祈福,他是二话没说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大仪殿一连三天都在那里做法事,在无数人地敬仰目光中。郭行真大大展示了自己仙风道骨的一面,间接导致大仪殿中一半信佛的宫人内侍全都改信了道教。 然而,法事做到第三天,该当春风得意的郭行真却忽然之间变得心事重重。非但在那里祷祝的时候漫不经心,主持仪式的神仙派头也陡降三分。让旁观者好不奇怪。好在武后举办祈福原本就是为了让宝贝女儿能够安心些,自己则根本无暇分身前来,自是没看到郭行真前后判若两人地举动。 武后几个儿子中,幼子李旭轮(就是李旦)如今尚不满两岁,自然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李弘李贤对于僧道并不感冒;惟有李显是最最好热闹的,因此连着三天都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美其名曰照顾妹妹,所以郭行真的古怪他全都看在心里。 这祈福一结束,他就一溜烟来到了李贤那里,添油加醋地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临到末尾便在那里拍桌子道:“母后如此看重郭行真,又是给太平祈福这样的大事,他马马虎虎像什么样子!啊,对了,我让人偷偷跟着这家伙出宫,发现他行踪鬼鬼樂樂的。” 郭行真?李贤眉头一皱,旋即想起了这位最近人气很高的道士。自从见过袁天罡之后,他便不再以为一切僧道都是神棍,这年头,若是没有真才实学,王公权贵又不是傻瓜,会呆呆地一直被骗下去?至于郭行真提出地要求,他更是没少帮过忙。 可现在,李显居然说这家伙形迹鬼樂! 虽说对于李显的判断仍有怀疑,但他还是拍了拍李显的肩膀表示鼓励,随即便把目前正闲着无聊的李家二虎李敬猷和李敬真介绍给了他,暗示这周王府侍读地空额如今还空着。 李显的身子板尽管不太好,但对于习武却有一种变态地狂热,唯一可惜的是悟性实在糟糕,到如今为止也就一同龄人中的三流水准,一听说是李绩的孙子李敬业的弟弟,一溜烟就跑去李宅要人了。 李贤原本准备去找郭行真好好聊聊,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着——就因为李显一句话,他跑去质问人家在祈福的时候干吗不全力以赴,然后出宫的时候还鬼鬼樂樂的?要知道,老郭原本就担负着政治客的角色,是他老妈的心腹,做事情小心翼翼也份属应当,除非这家伙准备再一次重蹈先前的覆辙。 因此,他很快把这事情抛在了脑后,准备去和相关部门商讨一下那批香料的事。他通过明暗两部分渠道查来查去,最后确定 是一批西域特产香料,绝对没有夹带什么了不得的东在胡天野和收人家钱财手软的面子上,不得不跑上这么一遭。 而对于这种钱财上的勾当,跟在后头充当跟班的就换成了屈突仲翔和周晓。这两个当年的狐朋狗友一搭一档,开办了整个洛阳城最大的兵器定制铺子,专为达官贵人和想要学武的世家子弟定制兵器,号称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来的,也不知卖了多少奇形怪状的东西,钱赚得盆满钵满,甚至雄心勃勃地准备开全国连锁店。 要不是幕后大股东李贤敲醒了他们,言道头出什么有的没的,赶紧跨上一步去,满脸堆笑地介绍道:“大表叔,这位是六公子,是专程为了薛仁义的事情来的。” 李贤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张脸,见那脸色由震怒、惊讶转为了不可思议和狂喜,顿时奇怪了起来。看到他觉着吃惊是正常的,可是,他这个程咬金忽然半路杀出来,至于让这位如此高兴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主动送上门来的人才 李贤的记性不可谓不好,成天四处瞎逛,那些权贵大臣都熟,包括人家家里的儿子女儿也不例外。然而,某些不受他老妈待见的人却是例外,至少,他不可能后来在推销兵器的时候搭上了不少大臣,但是像高家这样的文官世家,他自然很不熟悉。 而周晓身为临川长公主和周道务的儿子,在这方面的情报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当下就把高政三岁认字五岁读经史七岁赋诗之类光辉事迹说了,末了见屈突仲翔满脸不屑,便强调指出,自高政接手高家明里暗里的生意之后,这些产业的收益无不增长了一倍。 这时候,屈突仲翔方才两眼放光——之所以跟着李贤混,是因为觉着跟随这位沛王有“钱途”,能够脱去纨绔的帽子风风光光。现如今听说还有这么一位财神爷,他的兴趣自是别提有多高了。 — 当高政和李贤一席长谈完毕,李贤把高政亲自送出门。而两人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便引来了齐刷刷的注目礼,其中,屈突仲翔的目光最是灼热。李贤早知其秉性,此时便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这边人一走,那边屈突仲翔便蹦了过来。 “六郎,刚才阿晓说那家伙是高家的财神爷,真的假的?” 此时,根本不用李贤回答,便有一个小吏上前插嘴道:“当然是真的,只不过这高三少低调得很,并不经常出面,这年头,到底是讳言商事,说出去不体面的。不说别的,南市三千多铺子里头,高家原先有百多个,而且大多是卖香料的,一年又吃下了各行百多个铺子,可不都是高三少主事之后的事?” 他这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小吏就都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了,直到主事把人统统赶了开,这才安静了少许。而李贤却在思考刚刚高政仿佛无意间露出的一丝口风。 “这年头,仆大欺主的事情到处都有,不管是早就败落的门庭,还是如今依旧风光显赫的门庭,总有那么些人,打着大义的旗号做那么些龌龊的事情,着实让人厌烦啊!” 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弄得一向很有平常心的李贤颇有些疑神疑鬼的势头,所以在乍一看到高政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事情是否和高家有关。虽说高政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他还是在心里头把一句话掰碎了思量。 与此同时,没了贺兰敏之这个累赘的荣国夫人仿佛忽然焕发了青春,那座昔日大隋第一臣杨素的宅邸中几乎是夜夜笙歌曼舞,宴会无数,来的都是一些朝廷官员的家眷——这其中,出自中小家族的女眷占了多数。而顶着弘农杨氏以及第一诰命双重身份,荣国夫人杨氏充分发挥了其长袖善舞的特征,把工作一直做到了人家家里。 总而言之,大多数人都是来的时候心怀忐忑,走的时候兴高采烈,回头自不会忘了吹枕头风。 与此同时,李弘“亲自”找来的名医秦鸣鹤,也正式开始了其御医生涯,每日在太子的陪同下出入贞观殿为李治针灸。而武后的执政道路,在先头的大刀阔斧整顿下,仿佛变成了坦荡的通途。 在内外一片安静,天下一片太平的情况下,制科悄无声息地临近,就连早早住满了洛阳大小客栈的士子,仿佛也一下子都压低了声音,变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就在九月九日重阳节前三天,李绩的嫡长孙李敬业的二十岁生日,也悄无声息地到了。 二十岁及冠加元服,此乃一个男子一生中最最重要的日子。所以,当李家的帖子一下子洒满了全城权贵宅邸的时候,仿佛是一下子迸发似的,整个洛阳城猛地热闹了起来。当内廷颁文,声称皇帝皇后将亲临观瞻之后,气氛更是推向了更高点。 更多人关心的是,作为英国公嗣子,李敬业一入仕,将会是几品的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冠礼前夜的偷鸡摸狗 许敬业的冠礼作为李家的头等大事,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为正宾的自然是于志宁,一来老于德高望重学问精深,二来则是因为李家即将和于家结亲,所以所谓的冠礼前三日卜决定正宾,其实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至于那位赞者,则是理所当然地被卢国公程处默抢了过去。照他的话说,哪怕是因为儿子程伯虎和李敬业的关系,他这个赞者也当定了。至于那在旁边负责捧着放有衮冕,远游冠,布冠托盘的三个人,自然是程伯虎、薛丁山和屈突仲翔。 平素最最好动的这三个人为此排练数日,到最后全都喊着吃不消,甚至连平日最怕的读书仿佛也成了轻松差事。这冠礼乃是男子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一道仪式,整个仪式都需要穿着繁复的礼服,从斋戒到最终加冠至少得好几天。一想到日后自己都要来上这么一遭,三人自然全都是面如土色。 而平日最是幸灾乐祸的李贤,这时候也没了嘲笑他们的兴致——李敬业作为李家如今的嫡长孙,这冠礼当然是一等一的复杂;然而,他这个皇子将来加冠的时候仪式更复杂,一想到要犹如木头人似的由人摆布几天,他就感到头皮发麻。不说别的,单单在李宅参观了两次彩排,他就充分领教了传统仪式的冗长可怕。 他虽说只是个闲散观礼的角色,但是,作为李敬业的头号好友,又是当朝亲王。在观礼台上的位置自是处于前列。在李绩地要求。老爹老妈地批准之后,他百般无奈地在冠礼前七天就在李宅住下了,端的是练了一回正坐的本领。好在下午没事地时候李绩常常会拉上他去打上一场。这才没让两条腿废掉。 住在人家家里,自然别奢望能有人暖床陪寝——当然,就算李绩安排,他也不敢接受就是了。忍耐了六天六夜的寂寞,这天晚上他正愁眉苦脸地举着一杯葡萄酒发呆,却只听外头一阵翕翕索索的响声。正奇怪的时候,却只见窗门忽地被人推开,一条人影迅疾无伦地窜了进来。 不会吧,这堂堂司空李绩宅邸,居然会进了飞贼? 他抄着那个沉甸甸的铜质酒盏刚准备劈手砸去,却看清了那个穿窗而入的人影,顿时呆了一呆,旋即没好气地斥道:“敬业。你怎么回事,好好地大门不走,走窗子干吗?” “嘘,我这不是在沐浴斋戒不能出门么?” 李敬业一屁股在那张躺椅上坐了下来。随即便开始揉胳膊揉腿,最后无可奈何地道:“老爷子还是惯你。居然屋子里椅子躺椅什么都有,我那里就只能席地而坐,连躺着都会有人说什么不恭敬,也不看我累了一整天了!他娘的,我干脆用迷香把那几个仆人放翻了,否则现在都出不来!” “一个冠礼就让你这样,我母后隔两三年就要先蚕,岂不是更受不了?” 一想到武后精力充沛的样子,李贤就觉得这位老妈着实是了不得。皇后先蚕之礼,作为天下妇女劝蚕的榜样,提前五天就要斋戒,提前三日要预设先蚕坛,林林总总要忙上大半个月,还得顶着那套可怕的行头。就这样繁琐的勾当,他老妈居然先后来了三次。 “那是皇后,我可受不了!”李敬业本能地伸手去夺李贤的酒,被白了一眼之后方才讪讪地作罢,索性双手枕头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咳,原先想着成年好,如今看来,还是当个童子痛快。对了,老爷子横竖不肯说,你知道我究竟要授什么官?” 按照李贤的设想,自然更希望在沛王府里头给李敬业设置一个官职,但事实上,他这个亲王自己都没事干,要是再把李敬业弄进来,自是白白耽误人家前程,而且浪费人力资源。 “你自己不愿意学文考进士,这正七品上地官谁知道你能补中哪一个?”这件事李贤自个也不知道,自然不好打什么保票,从中枢想到地方,他最终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没好气地挥挥手道,“就算看师傅他老人家的面子,总不会让你去打杂,你就放心好了!” “你这不是废话么?” 李敬业狠狠一瞪眼睛,旋即唉声叹气了一阵。要知道,冠礼之后紧跟着就是婚礼,从此之后,他就正式脱离了黄金单身汉的行列,再要寻花问柳,只怕是得被李绩唠叨死。虽说对于志宁的孙女并不是不满意,但他天生不喜管束,免不了又是心中一阵郁闷。 李贤看着李敬业在那里长吁短叹,不禁暗自好笑,正准备关照几句地时候,刚刚已经被李敬业关上的窗户忽然又被人推开了,旋即一连跳进了三个人影。面对这种情景,即使他 乎,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好嘛,这年头真是地大门不走,非得从窗户进来。 程伯虎一落地就看到了躺椅上的李敬业,顿时三两步上前在他头上重重一拍,看看周围再没有其他坐具,他顿时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坐,这才粗声粗气地说:“你们两个倒是会享福,他娘的,真是被人折腾死了!一想到过个一年半载我也要来上这么一回,我就满心慌张!” 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虽说还早,但他们迟早是有这么一天的,即便按照品官的级别,这冠礼有简单有复杂,但估计也简单不到哪里去。于是,这屋子里的五个人竟是异口同声叹息了一声。 正当一群人唉声叹气的时候,外头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此时,别说是李贤吓了一跳,那偷偷摸摸溜出来的四个人更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纷纷察看哪里有地方可躲。这年头的榻底下绝对没办法躲人,因此找来找去,程伯虎窜到了廊柱的阴影后头,李敬业屈突仲翔和薛丁山则躲到了帷幕之后。 此时,李贤方才整整衣冠前去开门。这时候来找他的人有限,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发现不了屋子里的四个大活人,所以说,这四个家伙躲了也是白躲。然而,这两扇大门一拉开,他顿时愣了,外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傅,当朝司空英国公李绩。 — 李绩仿佛没看见廊柱后头多出的那一坨阴影,还有忽然膨胀出来的帷幕,只是平平淡淡地说道:“跟我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李绩凝重的目光下,李贤还是跟着走了。而他前脚刚走,四个人后脚便窜了出来,面面相觑了一会,程伯虎便不解地朝李敬业问道:“英国公这时候叫走六郎做什么?” 对于这种问题,李敬业当然不知道。当下唯恐天下不乱的屈突仲翔便建议跟去瞧瞧,李敬业虽说觉得不妥,但终究拗不过其他人的好奇,遂带着他们悄悄跟了上去。 “凉州老苏刚刚有信过来,说是吐谷浑的情况很不妙,弘化公主甚至传信说,倘若大唐再不出兵相助,只怕她只能带着吐谷浑王奔大唐逃生了。” 李贤不料李绩忽然说起这个,眉头登时一皱。他原本以为,把那个野心勃勃的钦陵扣留在大唐和各级官府扯皮,就能够延缓吐蕃的进兵过程,如今看来,他着实是有些想当然了。然而,他才刚刚想到这个,旁边的李绩便又补充了一段话。 “对了,老苏在那里重新遇上了裴行俭,他在西域历练这么些年,很有长进,所以老苏免不了又教了他几招。”说这话的时候,李绩捋着胡子,似乎很为苏定方和弟子重续旧缘而感到高兴,忽然又瞥了若有所思的李贤一眼。虽说是皇子,但他这个徒弟同样也不错,除了人懒散了一点,鬼主意太多了一点。 “你最近似乎很忙?” 没头没脑听到这么一句,李贤心中立刻生出了一丝警惕,抬眼一看,却见李绩满脸轻松之色,不像是有什么兴师问罪或是警告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这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老狐狸仿佛存心玩蹦极的游戏似的,冷不丁冒出了一句骇人的话。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你是不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捣鬼?” 这下子李贤登时有些为难,说不是吧,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摆着是不信任李绩;可要是说是,要是老狐狸张口问他怀疑谁,他该怎么办?事实上,他到现在还犹如睁眼瞎似的,上官仪刘祥道虽说做人不地道,但这事情要说是这两位策划,就是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眼睛往上看固然没错,但有的时候,也别忘了往下看往外看。这天底下有能耐的人,不见得就是朝堂上那几个!” 李绩笑吟吟地撂下一句话,忽然回头喝道:“你们四个,给我出来!” 李贤这才愕然回头,不一会儿,见四个人慢慢吞吞地露出了身形,不禁为之气结。就他们那点本事,居然还想跟踪李绩?果不其然,李绩大步上前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四人只能灰溜溜地溜之大吉。 一眨眼的功夫,李绩忽然回转了来,二话不说地往李贤手中塞了某样东西,旋即扬长而去,而莫名其妙的李贤直到房间中方才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卷卷轴,上头既不是兵法也不是什么古书,而是李绩人生几十载的心得札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九九重阳,才子佳人登高日,却道天凉好个秋 九月初六李家这场冠礼自然是办得热热闹闹,帝后亲临经是多年未曾有过,再加上能出席的宰相亲王全都到场,官小的甚至只能挤在最外围,足可见这场盛事的规模浩大。也难怪,现如今昔日打天下的那批人老的老死的死,如李绩这般屹立不倒的几乎没有了,所以,这大唐第一臣尽管只是名义上的,这面子却是谁都推却不了。 作为李绩的嫡长孙,这加冠的程序自然复杂些,坐西面,祝而冠,又祝而酌,又祝而字。加冠的时候首先加布冠,再加进贤冠,三加衮冕。而于志宁和程处默两人皆是满面肃重,到了最后取字的时候,老于在那里笑呵呵地揪了两下胡须,便悠悠然道出了伯允二字。 “《尔雅》有云:允,信也;允,诚也。愿尔恪守信诚二字,如尔祖一般,为国之柱石!” 这学问号称天下第一的老于道出这两个字,周围观礼的人自是各自表情不一,而帝后并李绩更是同时大悦。只有李贤自个在那里犯嘀咕,想当初他自己给自己取了个明允二字,现如今倒好,老于一开口就送给了李敬业伯允俩字,这不是抄袭么? 庄严肃穆一场冠礼结束,接下来李治便笑吟吟宣布了李敬业加朝散大夫,并宣布了腊月中李敬业和于文的婚事。由于上次李敬业在流杯殿诗会的时候没有什么好表现。所以婚事地宣布便拖到了今天。可不管怎么说,此事从天子口中吐出,自然是人人赞叹,纷纷道是天作之合,尽管消息灵通的人早就知道了。 这其中,看向于志宁的目光最是复杂。须知其当初乃是长孙无忌一党,如今长孙无忌韩瑗褚遂良都死了,偏偏老于看上去愣是在中枢扎得牢牢的,都已经处于半退隐状态。还能有如今这样的风光,简直是让别人大叹古怪。 忙碌了好几天的程伯虎屈突仲翔薛丁山终于得以归家,这其中,程伯虎和屈突仲翔都是昔日功臣子弟,而薛丁山得以在这场盛事中露面,座位靠后的薛仁贵自然是面上有光,几个同僚甚至打趣他是沾了儿子的光——原因很简单。今儿个但凡冠礼上有职司的人都少不了一番奖赏,薛丁山得了一副禁中珍藏甲冑,算是把这些天花地力气都补回来了。 正襟危坐了大半天,李贤上马的时候竟是让盛允文托了一把方才上去,而旁边的李显和他亦是同样光景。唯有从小受惯了礼仪培训的李弘面色如常,瞥见两人如此做派,登时哑然失笑。旋即玩笑道:“就这么点苦头就把眉头皱成这样,再过几年你们也得经历这么一场!” 李显哭丧着脸在马上用力蹬着腿:“五哥,你就别提了,我的腿几乎像别人的似的,半点感觉也没有!” 李贤毕竟练了这么些日子,很快恢复了下来,涎着脸策马过去,凑到李弘旁边低声道:“五哥这冠礼大约也快了。看今天这种光景,只怕那时候很快便是皇太子册妃礼。五哥温柔俊俏,不知道哪家姑娘有这般福气?” “好你个六弟,居然嘲笑我!”李弘作势挥了挥拳,待发现自己这拳头在李贤这身子板面前完全没有威慑力,这才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手,装作没看见那边偷笑地李显。意兴阑珊地拉起缰绳。他又叹了一口气。“六弟。不是人人都有你这种运气的!” 望着那一群率府亲卫簇拥着李弘远去,李显便赶紧上前。满脸奇怪地对李贤问道:“五哥这是什么意思?” 李贤原本心中有些感触,此时见李显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又觉得这小子实在是不解风情,遂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白眼:“五哥的意思说,你也该好好收心,别成天就贪玩,要准备娶个好媳妇!” “咳,反正我又没什么大志向,那些书有什么好读的?”李显耸耸肩,满脸的无所谓,一拉缰绳正准备走,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掉转身道,“我差点忘了,十四叔说明儿个是九九,约你有没有时间一起登高赏玩。我对这种风雅事没兴趣,你自个看着办吧!” 言罢他嘿嘿一笑,带着自个的大批随从呼啸而去,留下李贤一个人在那里发呆。九九登高?似乎他这时间早就定下了,怎么还能赴曹王明地约?一想到又要一个人应付那些比男子还豪爽的美女,他不禁一阵头痛,但很快眼睛一亮。 没来由总是他一个人费神,既然曹王明正好撞上,便捎带上他好了!另外,还有那个……那个很有些意思的高政,何不一起叫上? 九九登高的风俗相传始于东汉,除了登高之外,还有遍插茱、赏玩菊花、饮菊花酒等等活动。但是,对于时下洛阳的贵人们来说,与其说是登高远眺,还不如说是成群结伴的出游好时节。而尽管这 于年轻人的节日,但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却是最亮丽 接到李贤的邀约,曹王明和高政早早地等在了洛阳定鼎门。两人酷爱书法,平素就颇有交情,此刻一照面不禁攀谈了起来,待到最后,他们才知道今日等的居然是同一个人,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让一群守门的军卒莫名其妙。 约摸过了一刻钟,两人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看到烟尘扬起处赫然是一帮骑马的人,曹王明便轻摇扇子笑道:“看来是六郎来了!” 高政附和地点了点头,同样是面露笑容。然而,待到那一帮人近前停住之后,两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为首的确实是李贤固然不假,但那些其他地或妩媚或豪爽或娇艳或娴静地各色女子,那都是名声在外地主,怎么今儿个全都聚在一起了? 李贤这一天穿了一件褐色联珠团窠纹外袍,算得上朴素。因此,此时看见曹王明一派翩翩公子的派头,眼珠子却瞪得老大,他便觉得心中好笑。倒是高政毕竟在外厮混多了,一时间地震惊过后便迎了上来。 无论曹王明还是高政,都算是大唐的名人,屈突申若等人自然没有不认识的。尤其是屈突申若和曹王妃杜氏还是好友,此时一照面,她便笑吟吟地取笑道:“曹王殿下今儿个说是登高,可别准备好了一群美女待客,否则回去之后,我非得去王妃那里告你一状不可!” 一席话虽然像是玩笑,但曹王明愣是打了个寒噤,苦笑了一声便朝身后一个随从打了个眼色,那随从慌忙骑马朝城外飞奔而去。见此情景,李贤不禁心中一乐,看来还真是让屈突申若说准了,这年头哪有人真这么老实去登高远眺,还不如说是挟美妓出游。 两拨人会合一路,那队伍自然是更加浩大,出城的时候,李贤无意中瞧见上次见过的那个队正,便笑嘻嘻地朝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结果他这一过去,那姓贾的队正再次为之欢欣鼓舞,旁边的军士更是全都在那里帮腔,城门口一片欢声笑语。 到山脚下留了几个随从看管马匹,众人沿着山路向上攀登。除了李贤、曹王李明、高政三个男人之外,此番登高出游的女人队伍自然是格外庞大,计有屈突申若、贺兰烟、徐嫣然、李焱娘、殷秀宁、秦无熙、苏、傅燕蓉、楚遥等等十数人。远远望去但只见莺莺燕燕中夹着三个男子,仿佛跟班似的毫不起眼。 “六郎,我算服了你了!” 曹王明见李贤一副应付裕如的派头,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便在李贤旁边低声道:“别说是这么多人,她们之中只要挑出一个,别人就吃不消,你居然都能摆平!对了,那位徐嫣然人称才女,怎么会和屈突申若她们混在一块?” 见曹王明一脸惋惜的模样,高政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李贤不禁为之好笑。想当初他初见苏的时候,何尝不以为那是个娴静文雅的大家闺秀,谁知道也是个狠辣的主。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这徐嫣然虽然至今尚未表现出彪悍的一面,指不定谁娶回去就是个母老虎呢?想到这里,他忽然瞧见前头的小丫头频频回望,便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丫头原本今天是准备陪着外婆会客的,但一听说李贤要和那么一大帮人登高出游,立刻就借口自己如今已经是个女冠,不会外客,这边却悄悄加入了今天的行列。见李贤和人说话的时候犹不忘自己,自然笑得开心,那艳光四射的笑容让曹王明和高政同时一呆。 一向风流自赏的曹王明头一个感慨道:“六郎,我还真是羡慕你!” 高政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头都是见惯美女的人,此时也禁不住附和了一句:“如此绝色倾心,纵使死亦无憾了!” 看到这两个家伙对视一眼,仿佛同病相怜一般点了点头,李贤干脆不搭理他们,径直加快几步赶了上去。这座山在洛阳郊外,一向是登高首选,山路自然修葺得整齐,他这身子板又是练过的,自是毫不费力。 见他赶上来,众女早就和他熟透了,不禁纷纷撺掇着他做诗。左右推搪不过,他忽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早年自己最爱的老辛的一首词,遂笑容一敛吟道: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秋风拂过,刚刚的欢声笑语一扫而空,萧瑟中品味这词内蕴的无限愁绪,众人顿时纷纷沉默了下来。良久,屈突申若方才嗔道:“好好的作如此悲词,到了上头定要罚你一坛子酒才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又出事了,出大事了! 李贤从来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神经更是大条到坚韧得无以复加的地步。正因为如此,面对一觉醒来梦回大唐,而且还成了武则天的儿子这种诡异事实,他还能发发牢骚就直截了当接受了下来,甚至照旧我行我素地过日子。 所以,眼看自己信口拈来的老辛名词让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全都敛去了笑容,他自感罪责重大,上了山李贤还是第一回看到这个女人,但对方仿佛自来熟似的,眼睛一亮就迎了上来,面上梨花带雨,妖媚之中更多了几许慌张。 “沛王殿下,我家相爷,他……” “爷爷他昨晚可是在你这里过夜,你哭哭啼啼假撇清有什么用?昨儿个人还壮实得像头牛似的,怎么可能说病就病?” 许瑶说话照旧是风风火火的脾气,一句话噎得那妖媚女子几乎说不出话来。而许嫣却仿佛觉得在外人面前如此争吵实在不成体统,死命把妹妹拉开往外头一推,这才上前低声把事情始末一一说了,然后把李贤引到床榻前。更说明已经派人进宫去报说了状况。 心烦意乱的李贤看着床榻上的许敬宗,恨不得一把将人揪起来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知道,先头他老妈虽说借着李弘那件事情清理了一部分人,但真正处于高位上的却没法动。 换言之,他老爹根本不会任由外人动那几个人。几个宰相里头武后能用的就一个许敬宗,倘若这许老头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虽说许老头举荐了李敬玄,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要提拔为宰相却是没可能的。 李贤瞥了一眼床榻上人事不知的许敬宗,第一次看到,这老头确实是老了。无可奈何地搔了搔头,他忽地想到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的至理名言。然而,他这难得一见的感慨还没发完,就只听旁边响起了咣当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打翻了。旋即便是一股子很奇怪的香气,仿佛夹着几分硫磺气息。 他转过头,看见地上一个破碎的瓷盅子。还有几颗龙眼大的药丸四处滚,正疑惑的当口,忽然只见许嫣用一种极其惊愕的目光看着那妖媚女子,刚刚息事宁人的派头忽然不见。 “你竟然又给爷爷服用了丹药!” 丹药?李贤心念一转,正准备问个仔细,外头忽地又进来一个仆役,尽管只是压低了声音的低声报说,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老爹老妈果然对许敬宗颇为重视,此番联袂前来的居然是王福顺和阿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凭什么要我管? 李贤不得不说,他老爹和老妈派来的人很合他的心意。 倘若说王福顺算是他的半个心腹人,那么,阿芊就应该算自己人。他虽说如今在外头已经有了宅邸,并不常常住在宫中,但是,隔三差五总会有在宫里歇宿的机会。武后如今要执政操持国务,阿萝忙着安排那些从长安带来的侍女。都是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就没有其他人管李贤和阿芊的勾搭了。 所以,甫一见面,李贤便看到那双妩媚的勾魂夺魄的眸子向自己丢来一个眼色,随即又瞥见那半露在袖口的右手轻轻比划了一个手势。顿时心知肚明地笑了笑。而王福顺的小动作就没那么多了,上前行礼过后立刻催着随行的太医去诊治,自己则是和李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毫不理会周围的许家人。而那个太医不是别人,正是李贤辗转荐上去的秦鹤鸣。 要说许敬宗尽管是元老重臣,家里却没什么成气候的。许彦伯不过是一个太子舍人,官卑职小,再加上许嫣许瑶两个孙女,竟是连一个旁系的高官也没有。这一门的荣华富贵,倘若许敬宗一死,就差不多烟消云散了。 瞧见这光景,李贤不禁对平日许敬宗对自己的死缠烂打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这许家统共这么小狗小猫两三只,难怪许敬宗急着把孙女嫁个好人家,到老还不忘广纳姬妾。 他再次瞥看了一眼那个妖媚女人,只见其不同于许氏姊妹的朴素,衣衫配饰极尽奢华。惊鹄髻上颤颤巍巍地插着一支双翅金镶玉步摇,前头的南海明珠约摸有拇指大小,总是白日仍是熠熠生辉,尾端垂下的珠玉足足有尺许长,颈项中则是一只圆形金镶蚌珠红宝石项圈。双臂套着金花铰链玉手镯。红罨画衫,高腰束胸半露凝脂的长裙,无不更显出十分颜色…… 此时,那妖媚女子死命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仿佛失却了方寸一般茫然无神,想要上前似乎又不敢,要退出去似乎又不甘心。在一群姬妾早就等在门外地情况下,她自然显得分外引人注目。 “那就是赫赫有名的裴氏了。” 王福顺见李贤的目光频频往那里望去,便在旁边自作聪明地解释道:“许相公当年歿了夫人,就把侍婢收在房中,伪称裴氏。最后甚至扶正了她称作夫人,只是没有请诰封而已。这事情里里外外都知道。看在许相公面子上也就没人啰嗦。要是这次许相公……哼哼!” 许老头的八卦家事李贤先头就从许瑶的言语中听说过,再加上时下地人最好传口舌,他自然知道的不比王福顺少,只是一时间没想到,人说许敬宗宠妾灭子,竟真的是藏有如此绝色在家里。不说别的,这许家他常常来,许敬宗似乎从未让这裴氏出来见过客,足可见这宠爱绝非平常。 此时,诊治了老半天的秦鹤鸣终于站起身来,却是满脸寒霜,没有立刻说话,阿芊最会察言观色,找了个借口把许氏姐妹和裴氏都请了出去,美其名曰询问状况,其实自然是指开人。这时候,那秦鹤鸣方才把手中那颗药丸递了过来。 “确实是服用丹药所致,,好在及早发现还有办法。我先开一个药方,煎好药让许相公服用了,昏睡几天大约就能醒转过来。如今之计只有徐徐调养。但要在操劳国事,只怕……” 这话秦鹤鸣就算没有脱这么个尾巴,李贤也能听明白。这许老头已经是七老八十活不了几天的人了,要是不服用丹药,兴许还能好好多活几年。但既然是服了这个什么劳什子丹药,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更别提什么继续劳心劳力地当宰相,最多担一个虚名而已。 他这边厢正觉得头痛,外头就忽然吵吵嚷嚷了起来。他和王福顺对视一眼,后者便上前打开了门,结果,外头的全武行让他吓了一大跳。这不是他想象中地孙女为祖父报仇,而赫然是一场群殴。 一大堆莺莺燕燕把那个妖媚的裴氏围在当中厮打,那什么精致的步摇贵重的项圈,早就失却了本来的面目,珠玉滚得满地都是。而许瑶死死拖住了面色苍白地许嫣,竟是在一旁冷笑不语。至于许彦伯只是皱眉呵斥仆人上前劝阻,但女人既然疯狂起来,又有谁劝得住?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身为皇后身前第一女官,阿芊一见李贤出来便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无所谓地解释说:“这裴氏往日依仗许相公的宠爱,似乎树敌颇多,看这些人的光景大约是恨她入骨。” 她说着便退到了李贤身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又加了一句: “就算往日许敬宗再怎么不喜欢许彦伯,继承家产的总归是这位长孙,那些女人就算往日再得宠,也绝对是转手送出去或卖出去一条路。既然是裴氏诱使许敬宗服下这丹药出的事,她们又怎么会放过她?” 李贤原本就心烦意乱,此时听阿芊这么说更是觉得恼火,遂也不管什么自己出面是否应该,径直大喝一声道:“全都给我住手!” 话音刚落,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正在拼命扭打在一起的一群女人也顿时松了手,个个云鬓散乱衣衫不整,目光齐刷刷地望着李贤,有几个刚刚用力过猛的甚至连裙子都落在了腰下,端的是酥胸全露春光大泄。那裴氏最是狼狈,白皙的面颊上多了几道血痕,脖子上甚至还有青紫地瘀青。那华贵的衣衫早就不成样子,假发髻摔落在地,满头青丝一塌糊涂。 “殿下给我做主!” 她仿佛是忽然之间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忽地冲上前来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地叩首道:“这丹药乃是相爷亲自请人炼就,我连碰都没碰过,更不曾撺掇他服用。这药,这药……”她咬牙切齿了一番之后,忽然伸手指着许瑶,厉声嚷嚷说,“昨儿个傍晚,我分明看到二小姐偷偷潜入了这里,定是她做了手脚!” 秦鹤鸣只是说许敬宗不该服丹药,没说这丹药中有什么名堂,所以,听到这种程度的指认,李贤自然把事情归结到了裴氏的狗急跳墙血口喷人。然而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呵斥,那边的许瑶忽然鬼气森森地冷笑了一声。 她变戏法似地变出了一颗药丸,滴溜溜地在手指中转动了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若不是我偷偷来,谁知道你居然配出了那种宜子息的药假充丹药给老头子服用?凭你这么一个贱婢,想要和大哥争抢家产,你是痴心妄想!至于说我掉包的药,太医就在那边,你可以问问,爷爷的病究竟是纵欲过多,还是其他怎么回事……” 李贤愣住了,阿芊愣住了,王福顺愣住了,秦鹤鸣愣住了。许敬宗家里头那些事,向来是百姓最喜闻乐道的八卦之一,谁知道这次忽然这么一倒,居然又爆出了这么一桩奇闻。不单单是他们四个,周围那些姬妾仆役并许彦伯,个个都是惊得无以复加。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打破了房间中的寂静,却见刚刚还在那里冷笑连连的许瑶面上一个大红巴掌印,在她面前,赫然是死死咬着嘴唇的许嫣。 上次听许敬宗转述,许嫣在众目睽睽之下拖着酒醉的他离席而去,李贤还有些不相信,但看到现在这一幕,他不得不信了。看来,就算是菩萨也会有被惹毛的时候。许嫣这一巴掌端的是甩出了长姊的气势。 “来人,把二小姐拉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她出来!把其他几位姨娘也全都带下去,免得她们伤心过度,再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今天的事若是有谁出去饶舌,即刻杖毙,决不轻饶!” 这么一句不容置疑的吩咐让旁边的仆役全都呆了眼。毕竟,先头人说什么许嫣发飚,看到的人终究是少数。终于,某个机灵人终于想起,如果许敬宗一曲,这家里做主的人不得而知,赶紧奔上来拖着呆愣着的许瑶便往外走,把人死命拖了出去。很快,房中就显得空空荡荡,半个贤人没有。 对于许嫣的忽然爆发,许彦伯显然也被吓着了。站在那里半天没出声,倒是李贤赞赏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但转眼就头痛了起来。刚刚在场的人实在太多了,这消息十有八九就得传扬出去,只怕明儿个就是笑柄。 许老头啊许老头,你真是病得不是时候。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如何从这个套子中解脱出来。就只见一个人影扑通一声跪在了跟前,紧接着,便只见刚刚那个还露出雷厉风行一面的女子跪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请看在祖父和您交情的份上,帮许家度过此次难关!” 清官难断家务事,凭什么要我管? 看到王福顺和阿芊朝这边投过来的暧昧微笑,李贤彻彻底底郁闷了,但更多的还是一丝凛然——原以为许嫣不过是恼怒妹子丢脸,唯恐家丑外扬,原来却是看到了真正深层次的危机。这决不是一个一味柔弱微怯的女子。决不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母子计议,老爹重情 李义府不得人心,这是己经得到了证实的事。然而,李贤没有想到的是。许散宗也这么不得人心。许嫣虽说下了指今,但她平素在宗中终究是不管事的人,骤然发威用处有限、不到一天时间.各酒肆茶馆就开始津津乐道于许敬宗平时里头的八卦,尤其是厮打的那一段更是栩栩如生. 众侍妾怎么个同仇敌忾.怎么个抓发揪乳.裴氏怎么个狼狈.什么隐私处居然弄出了淤青。众侍妾和孙儿孙女怎么个争夺财产……说的人固然是唾沫星子乱如飞扰如亲眼所见.听的人也不时拍拍巴掌表示喜闻乐见。总而言之.这事情大家都高兴.只有许余人自个不高兴。 当然.宫中尊贵无匹的皇后娘娘也不高兴。 早先没了李义府就是当头一棒.因为李贤的劝慰。以及用壮士断腕自许.武后方才勉强接受了自断一臂这个事实。但是,此番毫无淮备情况下,又走另外一个亲信一病不起,她纵是铁打的人也些禁受不住。一向对于阴谋诡计最敏感的她,更是深深痛恨起了街头巷尾的流言“要是这么下去.就是许教宗一朝病愈.迫于舆论.只怕也再不能不安坐宰相之位!” 虽然心头枉怒.但武后毕竞不是是寻带弱质女流.丝毫没哼把火发泄在屋内摆设物品上的念头.只是眼晴微徽眯起.凤目中自然流露出不可测的寒光。在她对面.荣国夫人杨氏紧故眉头尘着.阿于侍立在侧。至于州州被一道急今召来的李贤则是供劲摩挚着下巴.仿佛这样就能够解去心头疑惑。 在那种样子的许嫣面前.他自然是不可能釉手旁观一一就算他怕麻烦好悠闲.但哪怕是为了日后少些麻烦多些休闲的缘故。他也不可能推搪过去.须知他如个的立场就是老妈的立场。绝对不可能把许老头弃之不顾。而且他历来念旧情.不管别人对许教宗观感如何,但老许对他还是不错的.虽说纠缠得根一些。 “毋后.恕我直说一句.老许……指望许相公这件事不成为丑闻是不可能地。“李闲搔搔头才说了一半。就感觉两道族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射来。他才想解释.却发现老妈的眼神一瞬间温和了下来.旋即竟是没有追问此说的缘故。 “你说的不错.与其设法帮许散宗挽回名声。不若把背后捣鬼的揪出来!“武后说着竟是*出了一丝灿烂地微笑.笑容极其动人.然而在熟悉她的杨氏方来自然意义不同。而李贤虽说当了那么多年乖巧儿子.还是头一回者见老妈这么笑.本能地感觉到一狞压力。果然,下一刻,房间中的温友便好似极武后这一笑降去了一半。 “我早该知道.世上之人是不会记得教训的。这一招一式尤如下棋一般。仿佛是从四周到中央似地逼了土来.例是有些高明,可惜用的段却是下三滥。不消说.这些出身高门士族的人是想不出这种法子的.否则.想当初他们就不会败得这么惨。”忽然,武后词峰一转。盯着李贤问道.“贤儿。许嵌宗的病会不会是有人动手脚?“这又不是中毒。就是再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怎么知道老许的病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脑海中转过无数巧言今色的回答。但到头来.李贤还是两手一摊了最最经典地四个宇。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回他的老妈再次显露出无比通情达理的一面,既没哨瞪他.也没嘻青怪.而是再次绽放出了一丝擞笑。这次的笑容就吟的多了。随后,承受邓两道目光的人,就挨成了荣国夫人杨氏。 “娘.之并地那些暗手.这次可以用了。“暗手.什么暗手?李贤立$1i竖起了耳朵.要知道,他从来不以为老妈就走邓种幸宠爱维系地位的人,但他能够者到地几点不外乎是把老爹迷得团团转.高起的处事手腕.对于政治地极度敏锐.在租堂上培植了一批听话的大臣。在宫中有一批眼线…”.如是筹等说起来简单.干起来却毫不简单地失排。 然而.老外婆丝毫没有在他面甘点穿的意思.徽徽一点头.这事情就算是答应了。而接下来。武后便详详细的向他和阿于询问起在许家到的听到的一切。当听说走许瑶当众发难.使得事恰无法收场的时候.她那眉头葵时皱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这种无知的小姑娘很是不满。 听说许婚的一番措置后.她又不无赞赏地傲徽领昔。 “要说许毅宗还算是有眼力的人.这个大的倒是不错,也不枉他时时荆刻想着塞给你。这个小的……妥走许教宗眼下醒过来.大约第一事就是收了大笔聘礼.直按耙人媒到蛮夷去!“号为彪悍女子中的佼佼者。武后对于聪明的女人赏常带着几分欣掌.就扰如她赞赏屈突申若的美貌多智.称许徐婚然的才华和决绝。女。 今对许媚这突然暴发似的表现”她用一种长辈的态度微微点头.仿佛很是欣慰.顺便还不忘表示队许瑶无知鄙薄。 当然。作为执政的皇后.武后不可能闲到犯精力放在人家的家事上。问到最后便把手拈向李贤一指.直截了当地委任李贤充当联络人顺带弄清楚这桩家案一毕竟。 许散宗再元老再垂臣,皇后也是不可能没事到人家去表示慰藉的.尤其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 虽说是烫手山芋。但李贤既然答应了许婚无所谓。然而.亏本的生意他终究觉着郁闷,刚想张口提条件,老妈就笑嘻嘻一口堵了上来。 “我听说你在家里把敏之析腾得很惨?这小子从小都被你外婆和姨娘宠坏了.就是该好好教训。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该根狠心。让他和。李李敬业他们一样丢给你。那天冠礼上,李敬业是要仪表哼有仪表,要精神有精神于志宁这回确实挑了个顶尖的孙女婿。不像敏之,若是再这下去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苹!“李贤没料到老妈当着老外婆面并就是这样一通直载了当的,悄悄窥看杨氏时.却发现她面色如常。仿佛说的只是别人一般。这时.他便得有些纳闷。而接下来。杨氏的一句括更是让他几乎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就算改了骄纵的性子。敏之真正的秉性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 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他几年.贤儿你就算是调教出什么模样来。也不必送回我那里去了.到时候随便在你的王府中寻个差事给他。“沛王府找个职司给将来地周国公?除非他疯了差不多! 果然,李贤者到了老妈戏谆的目光。那苦笑不禁更浓了,好在接下来来某位救星的来到解了他的困厄.可一听说王福顺奉了皇命.大仪殿拎到了贞观殿时.李贤只得自叹命苦。但命苦归命苦,皇帝老爹的的口谕不得不遵。他自是赶紧一溜烟地前去报到。 毫无新意地一番问答之后,他便看到老爹的脸多云转阴.阴转小雨.而这小雨又才转大雨地迹象。本想缩缩脑袋留出地方给老爹大发雷霆.但是.一者到老爹那习惯性头痛的豁次发作。他就没辙了。 得。上前好好伺候吧! 在他一番施为和笑括的作用下.李治的怒气值渐渐降了下来。尤是他巧妙地提到,许教宗平年在李治东宫中“兢兢业业”地情形形。于是。李治的那点怒火终于叫旧情勾销了去。 许敬宗倒雾的经历足以让听者伤心.见者沫泪一一要说许敬宗不是李义府这样没跟底的人。早在李治还是东宫太子.太宗远征高丽的时候。许敬宗便作为太子方庶子.和高士廉共知机要。结果,李治登基、许敬宗顺理成章当了礼部尚书.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就被人弹劫把女儿嫁给了南蛮昔领。从此就只能倒霉的编国史,直到力挺废后.这才出了头。 只不过.李义府一步登天当了中书今.许敬宗押仍只是个礼部尚书.直到好不容易耙韩援拉下马想到许教宗跟,自己以来的风风雨雨.李治终于撇开了那些流言的困扰,那股无名之火顿时倒转了方向,不管怎么说,跟岁了自己这么多年,到老还“鞠躬尽瘁“的元老垂臣.怎么能让人说得此不堪?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地是人品哨缺夫,但至少应该为尊者讳,怎么能够这么抵毁? 眼者老爹冷着脸命王福顺去向洛阳令传旨,言道是请查谣言来向的时候。李贤自己也觉得楞了。他就这么信口胡说了一回,老爹的态度来了这么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岁说知道这活流言肯定是不了了之,但李贤走出贞观殿的时候,仍是不禁例嘴一笑。不可不说.有得必哨有失,人道是他老爹冲动情义.他原本不信.现在却终于有些信了。为来,许嫣拜托在的事特,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心恃好转的他出宫的时候自然是满脸喜悦,不走南门走了北边玄武门。结果无巧不巧地遇上了薛仁贵.笑嘻嘻地请教了一番箭术。结果.薛仁贵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地消息一一闻听李贤府中缺护卫.北衙军中哼几个贞观老兵静来他这里走门路.想要谋个差事。当然,北衙乃是兵,退下来的无不身具残疾.但李贤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别说人家不是闲人,就是养几个闲人,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彪悍的人生需要彪悍的伴当 兵和新兵有什么区别? 不是上过战场的人,绝对不会明白这一点。平日里再能打能杀,真正上了战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危难之际往往要本能选择用肩膀捱枪尖,还是用手臂挡刀子,时时刻刻都要面对生死。正常情况下来说,能在三场激烈大战之后存余下来,就可以绝对称得上老兵两个字。 然而,眼前这几个的光景也未免太惊人了一些。一个左臂只剩一个空荡荡的袖子,一个脸上两道纵横交错的刀疤,一个右腿一瘸一拐,至于剩下两个虽然是囫囵完整的,但往那里一站,自是有一种非同小可的气息。 李贤固然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面前这几个汉子,而对方也同样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他这个沛王胡闹的名声在外,新鲜主意层出不穷,文武上头也颇为惊人。出口成章不稀奇,但出口成章的同时又能打了两只猛虎作为猎物回来,这就很有些让人惊异了。 李贤不在乎养闲人,但眼看这几个都绝非闲人,他当即动心想要看看人家的真本事。结果,盛允文便自告奋勇下场作了试金石,让心中忐忑的张坚韦韬松了一口大气。他们能补亲卫是因为出身高门大族,祖辈父辈功劳卓绝,要说武艺自然比不上百劫余生的老兵。 而结果正如张坚韦韬所料,这些看似上了年纪的老兵绝不是好对付的。 一对一。盛允文三十招之内便可稳胜;一对二,胜负便至少在百招开外;一对三,盛允文稍落下风;至于一对四……李贤明智地终止了这场较量,毕竟,没来由让自己手下地第一勇士丢脸不是? 而盛允文在羽林军便自负武艺,从相扑大会脱颖而出,一下子擢升亲卫之后,更是从未有过对手。这群殴他以往游侠天下的时候不知打过多少回,但这一次的对手仿佛卡住他的七寸。仿佛根本不在意这只是寻常较量,以伤搏伤,以命搏命,让他不敢放开了手脚,心里自然是郁闷得紧。 他心中郁闷,那几个老兵也是心里郁闷。他们在薛仁贵手下当了多年的老兵,对于主将帮忙找的这个出路自然是感谢的。但心中深处未免认为那些饱食终日的豪门护卫不过都是纸糊的架子,谁知一脚就踢上了一块最硬地铁板。 然而,仿佛今天是注定的群雄会,李贤正思量自己是不是也趁着这难得的好机会,下场松松筋骨的时候,外头便来了好些人。程伯虎薛丁山走在最前,屈突仲翔则是落在后头和周晓说笑――由于李敬业刚刚叙阶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现如今补上沛王府侍读的,便是临川长公主的宝贝儿子周晓了。 程伯虎最好武艺,平常却每每在盛允文剑下败北,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闻听这些老兵三个一起上能和盛允文战一个平手,立刻心痒难耐。于是,李贤闻弦歌知雅意,立刻笑嘻嘻地建议自己和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周晓以五对五。那五个汉子刚刚和盛允文一阵厮杀。也打出了性子,竟是忘了什么尊卑上下,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六郎,我也要上?” 周晓地武艺稀松平常,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么一来居然会惹来如此麻烦,那张脸就甭提多难看了。见李贤四个兴致勃勃地擦拭兵器做上场准备,没一个人搭理他的话。他只得哭丧着脸上去挑选兵器。暗自祈祷那些对手能够懂得规矩手下留情。然而。装束停当选好兵器一上场,他就完完全全绝望了。 五人用的都是刀。只是有人提刀护着面门,有的则是操刀空门大开,有的甚至刀还在鞘内。虽然看上去乱七八糟,但李贤却隐隐感到五人互为犄角。他被李绩用家将操练过无数次,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今儿个很可能要糟。 果然,最是急躁的程伯虎一声大喝,一把拎起斧头就往前冲,大约准备以力取胜。在他后头,薛丁山也冲得贼快,那亮银长枪在太阳底下锋芒四射。只是,这威势看上去十足,但这团体战变成了各自为战,李贤索性也不管这么多,一振长剑便挑准一个方向攻了上去。 此时,后头的屈突仲翔乐得拣便宜,打定主意让前头三人去对付最棘手地,拉上周晓就朝那一瘸一拐的汉子杀去,心中还安慰着自己,战场上,恃强凌弱也是好计谋嘛! 刀剑交击了几个回合,李贤便渐渐发觉情形不对,自己明明是只瞅准了一个人递招式,但对面却常常有三把刀一起袭来,让他只能收势而回吃哑巴亏。再看往日无往不利的大力程伯虎,一把斧头仿佛也使得别扭无比,倒是小薛的长兵器充分发挥了优势, 的一个汉子已经是落了完全的下风。 然而,李贤程伯虎薛丁山支撑得还好,那边屈突仲翔和周晓早已经是被杀得腿脚酸麻,恨不得立刻举手认输,只是迫于面子不得不苦苦撑着。他们哪里知道这瘸腿汉子如此厉害,拖着一条半残的腿,那刀舞得水泼不进不说,抽冷子还会有手肘脚踢头槌,竟是比屈突仲翔见过最厉害的泼皮打架招式还厉害。 周晓毕竟不像其他人那样得过李绩指点真传,剧战中,他再次一刀劈空,整个人重心顿时不稳,竟是往斜里一跌,半边肩膀刚刚倒地,他便看到一道雪亮地刀光朝自己劈来,顿时魂飞魄散大叫我命休矣。然而,劲风及面的一瞬间,却轻轻松松又收了回去,只是他手中的长剑却被人挑飞了。 周晓这一输,屈突仲翔在双锏上的造诣原本有限,很快也遭了败局。于是,两个难兄难弟便干脆退出了战圈,一屁股坐在不远处的地上观战,好事的屈突仲翔甚至还在那里呐喊助威,希望其他人能为自己的败北讨回面子。 李贤虽说早知那边两个不经打,但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败了。然而,少了这两人,他和程伯虎薛丁山非但不落下风,反而进退更加顺手。毕竟是从小在李绩指导下一起练地武,支撑地时间长了,那默契便渐渐发挥了出来。觑着对面那刀疤汉子一个破绽,李贤倏地跨前一步,也不管斜里那凌厉无匹地一刀,竟是不管不顾往刀疤汉子右肩劈去。 铮―― 两声不分先后的兵器撞击声中,就只见说时迟那时快,薛丁山倏地一枪为李贤挡住了斜里攻势,把对方迫退几步,又回枪向后一扫。这一招正是李绩亲传,那企图偷袭地独手军汉猝不及防下,长枪竟是从肋下穿过,旋即又被后背一股大力撞了出去。而那刀疤脸也没提防李贤明里长剑下的“无影脚”,一下子被踢飞了。 五个变成三个,很快,三个又变成了一个。也不知过了多久,程伯虎一斧头“放翻”了那个独立支撑的瘸腿汉,一场战局终告结束。站在场中的三人你眼望我眼,忽然畅快地笑了起来,李贤更是亲自上前拉起了那个瘸腿汉。 “果然不愧是沙场老兵,薛将军真是推荐的好人!若不是你们,只怕我和伯虎小薛再练多少场,都未必寻得到这默契!” 这话虽说有夸大成份,但他说得真挚,做的又着实老道,因此那瘸腿汉讪讪了一阵之后,忽然极为惶恐。不单单是他,刚刚在厮杀的时候几乎忘乎所以的其他汉子仿佛忽然之间领悟到李贤的身份,纷纷上来请罪,额头上尽是货真价实的汗珠。 开什么玩笑,他们刚刚怎么会答应这样荒谬的建议?要是这位主儿少了什么毛发,他们岂不是全都要倒霉? “痛快,痛快!” 程伯虎把斧头交给了随侍的伴当,那脸上的兴奋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拉着李贤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六郎你是从哪里寻得这些人?太痛快了,除了英国公家里头那些家将,我还第一次打得如此辛苦!嘿,这下子我家里头那些人不用再成天哭爹叫娘了!” 薛丁山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冷不丁想起了自个老爹露的口风,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转去安慰屈突仲翔和周晓。见此情景,李贤哪里会笨到胡说八道,笑嘻嘻地对程伯虎眨了眨眼睛:“伯虎你要是喜欢,以后得空了就过来,反正我这大门对你来说也就是和没有一个样!” 言罢他也不理会兴奋不已的程伯虎,把五人叫齐了,赞赏了一通他们的武艺,便表示收他们作为王府典卫,以后有机会再作拔擢,又找来人拨了房舍。薛仁贵找来的这五人俱是无牵无挂,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知情达理的主上,刚刚又败了一场,自然更是心悦诚服。 而转过身来的李贤看到周晓在那里苦巴巴地望着自己,不觉莞尔。也罢,驸马都尉周道务原本就是文臣,周晓这时候再练武也不会有多大成就,于是,关照薛丁山和程伯虎自由使用练武场,他便把屈突仲翔和周晓一块叫到了书斋里头。 进去的时候屈突仲翔和周晓都是面色不好看,出来的时候却换上了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李贤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简直是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这厮打上不及别人,但要说是耍小伎俩算计,谁能比得上他们这两个自小称王称霸耍小聪明的小霸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谁家没有歪瓜烂枣的破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百官心中都有的谱。所以,对于许敬宗家里头那点破事,聪明人并不怎么言语,这回是老许倒霉,谁知道下回是谁家里的事抖露在外?然而,偏生有自恃行得正坐得直的御史不管不顾上书于上,深挖根底说许敬宗弃长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貊,如今家里又因为琐事闹得沸沸扬扬,应该予以斥退。 作为天子信任的宰相,不免有人来问上官仪的立场。然而,老上官这一次义正词严地表示,许敬宗身为宰相不可轻侮,陛下已经下令洛阳令追查流言源头,不可以讹传讹云云,旋即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这下子别人不免都奇怪了,上官仪和许敬宗关系不是不好么,这回怎么老上官帮许敬宗说好话? “老上官这个人,其实从来就是没有什么立场的。” 和贺兰烟下棋的时候,李贤听到小丫头如是追问,他便笑眯眯地答了这么一句。见小丫头松了一口气,虽说不解也没有多问,他自然更加满意。妻子又不是当谋士用的,该关心的时候关心,不该问的时候不多问,这一点小丫头做得再完美也没有了。 只不过,有些话不好对人说,对小丫头讲讲还是无妨的。因此他笑着在棋盘中央落下一子,见贺兰烟皱着眉头落下一子跟了上来,他便眨了眨眼睛解释道。 “父皇和老上官以君臣相知闻名天下。上官最有名地便是文章诗赋,而不是政治时务。当初废太子的诏书就是他写的,所以,他自然不可能同情关陇旧党。当初倒李义府是因为父皇对李义府不顺眼,如今暂时挺着许敬宗,不过是因为父皇对许敬宗还是记挂旧日情谊,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李贤的猜测虽然说中了一半,但还是没料到另一半。上官仪最近很头疼,说不出的头疼。因为,他那个出嫁没几年的小女儿,三天前居然哭哭啼啼回家了。不但如此,她还言道是丈夫宠妾灭妻,在家里频频给她脸色瞧,到最后竟是道出了要和离。 这大唐的贵女改嫁是常事,和离虽说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然而,宰相的女儿要和离,这可是非同小可。上官仪端着父亲的架子训了好一通,结果小女儿竟是一嗓子吼出如果不离婚便要自尽,于是,他着实是伤了脑筋,自然没心思管许敬宗地闲事。 隐隐之中。他甚至对许敬宗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宰相难当啊,国事操心不说,家里竟然也不得消停。他头一次感到,自己在夫人去世之后未曾续弦,是一桩多大的失误。这下可好,内宅勉强有名分管这事的,唯有儿媳郑十三娘而已。然而,郑十三娘虽说出生世家。问题是人太老实,指望她能劝服小姑子几乎是做梦。 难道,他上官仪居然要为了这样的小事丢脸?老上官一揪胡须,终于决定去搬救兵。 上官家里不消停,许家门里头自然更不消停。就在前一日,李贤代表帝后探病之后,就把许家的管事大权交给了许嫣。而言道这是皇帝和皇后的意思。至此。家中上下原本还尚存轻视地人再不敢心存观望。勉勉强强做到了令行禁止。 然而,当面不敢违逆不代表暗地里没人说闲话。只是一天,许嫣的侍女便听到了好几拨偷偷议论的人,自是回报自家主子,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番,却被许嫣一口呵斥了回去。 “这种时候还嫌家里头不够事多,再闹腾起来像什么样子!” 许嫣越看那侍女越觉得和妹妹许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关键时刻竟不知道轻重。强压心头怒火,她立刻命人召来家中上上下下的仆役,沉声训了一次话,大意是万一许敬宗有个三长两短,她大不了把所有奴婢全都送给嫁在南蛮的姑姑,然后自己出家去当女冠。 就是三岁小孩也知道南蛮瘴气毒雾,这些仆役婢女自然全都知道,当下有痛哭流涕表示后悔的,有检举揭发别人表示自己清白地……仿佛所有人都恨不得掏心窝子证实自己是许家的忠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原本死气沉沉又带着点幸灾乐祸气氛的许家倏然一变,那井井有条的模样就是许敬宗没事的时候也未曾有过。 许彦伯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妹妹一般,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嫣异乎寻常的表现。等到看见她如臂使指地使唤着那些仆役,再看到一大堆人哄然应诺,很有秩序地散去,他便走到许嫣身后,低声叹了一口气。 “阿嫣,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能干,想必爷爷也看走眼了!” 许嫣呆立了一会儿回过了头,面上却尽是自嘲之色。深深看了大哥一眼,她退后裣衽一礼,旋即岔开话题道:“我需得去拜访沛王殿下,大哥若有闲,便去探视一下阿瑶吧!” 她几乎是用奔逃的速度出了这院子,步子方才放慢了下来。她大哥居然说祖父看走了眼,认为她本就很能干,天知道她如今心里是什么光景。她也心慌意乱,她也六神无主,她也绝不喜欢许敬宗这个祖父……但是,她是许家人,她有什么办法? 她当然想学许瑶这样痛痛快快出一口气,但之后又能怎么样?倘若许敬宗死了,万一那些侍妾揪出什么好歹事来,大哥许彦伯未必能顺利继承家业,而且,外人大可借此机会大肆鄙薄,许家未必能支撑下来,妹妹许瑶更未必能嫁个好人家! 许瑶虽然性情乖张放肆,但终究是和她从小一块长大,最最亲的妹妹! 拖着疲惫地身子上了马车,许嫣在颠簸之中,竟是不由自主地睡去。等听到侍女叫唤的时候,她方才发现已经到了定鼎门大街的沛王第大门。她刚刚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后头便扬尘处处,很快便行来了一拨人,为首的那个人赫然是上官仪! 许嫣往日并不常常出门,在一群高门贵女中也并不出名,因此上官仪从前竟是没见过她。此时瞧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少女站在那里望他,又瞧见那马车的车络子和其他配饰似乎是二品官才能有地,眼皮便不禁一跳。见对方欠身让自己先行,他不觉多看了两眼,却仍是想不出这是哪家闺秀。 算了,反正李贤身边地美人一堆一堆地,他去管这闲事干吗? 然而,当上官仪进门之后,听到那个少女向人自报家门的时候,即使是他,也不禁往人家身上再次瞥了几眼,得出地结论只有一个——许敬宗那么好钱财的贪婪老家伙,居然会有这么一个秀气的孙女?但紧跟着,他便想到了自己头上,他还不是人道风仪天下第一,结果却生出了那样一个不识大体的女儿! 正和小丫头下棋的李贤怎么也没想到,上官仪和许嫣这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居然同时来找他。才站起身,他便看见贺兰烟拂乱了棋局,竟是动作利落地跟在了他的身后,此时此刻,他哪里不知道小丫头心中的顾忌,不禁哑然失笑。 “放心,老上官也来了,难不成我还有机会和人家谈情说爱?”话虽如此,他还是带上了小丫头,除了有些暧昧的事情,他自是不会瞒她 然而,许嫣单独和他说话的目的他猜到了,上官仪找他的原因他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上官仪虽说不是最机智敏锐的人,但是,居然会因为女儿的事情焦头烂额,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太诡异了!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后面的小丫头定然是瞠目结舌,更知道自己早先打好的腹稿,做好的准备全都白费了。 当然,上官仪来找他,便说明老上官对于他还是信任的,同时也有些冒险。谁知道他李贤会不会一下子大嘴巴,把事情也编成了说书到处传唱?当然,这前提是,他准备多一个暴怒的老上官这样的敌人。 “清官难断家务事,上官太傅想要我怎么帮忙?” 横竖自己已经答应了管许家的事,多出来这么一桩也没什么打紧,因此李贤自是没什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然而,却只见上官仪长叹一口气之后,目光忽然越过了他,直直落在了他背后的某人身上。这时候,他终于恍然大悟。 他说呢,他就算再巧舌如簧,也是不可能担当劝说有夫之妇的重任,除非上官仪疯了!老上官此时看的是小丫头,想的必定是那一群无所不能的女人。不过,他很是怀疑,这种事情交给屈突申若她们,不会因此而弄巧成拙吧? 话虽如此,老上官亲自上门求情,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人带到了太真观。 虽说早就是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时节,但铺满落叶的庭院里头,还是摆着一张精巧的玉石躺椅,上头慵懒地躺着一位伊人,一袭厚实的裘皮披风正盖在她的身上,却恰好露出了那白皙如雪的半抹春光。 随着来客的渐渐接近,屈突申若的眼睛倏然睁开了一条细缝,在看清了人之后便露出了一丝难解的笑容。 果然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这母慈子孝的美好时光 深宫岁月催人老。 每每走在这洛阳宫中,李贤就忍不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至少,这话还是有例外的。他那老妈十四岁入宫,人生最美好最青春的时节,都是在这漠漠深宫中度过。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只怕他老妈未必能熬到太宗皇帝去世,可她偏偏做到了。 要是现在还有人在他面前念叨什么女人四十豆腐渣,他肯定会劈头啐一口过去。看看今儿个的武后,俏面带春,眉眼含笑,镶金滚边的大红长裙外头,只是罩了一件薄薄的越州轻容衫,仿佛感觉不到凉意。从那丰满却不含半点赘肉的腰肢,绝对看不出曾经生产了五个孩子。总而言之,无论是容貌和精气神,武后都毫无疑问处于一个女子最最妩媚成熟的时期。 李贤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头到老妈心坎里头坎里去了,遂上前三下五除二把老于地门生弟子做了一个简要说明。当然。他很有私心地暗藏下一批如今已经在中枢,和于志宁关系不深的人。 “这一次,于师傅真的准备退休了,而且有心让嫡系子侄辈到地方去,说是希望父皇母后能够允准。” “于志宁果然识时务!” 如果说,武后对于志宁先头在立后的事情上表示沉默还有那么一点不满,那么。现在她就差不多抛开了这点芥蒂。本来,于家身为关陇大族,和长孙无忌同气连枝也是正常,那时候保持沉默估计就已经是老于的极限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算是很给她面子的一件事。 “贤儿,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此话李贤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但是,遥想到上一次正处于立后地关键时刻。他仍然忍不住心头一阵悸动,随即便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武后有手腕有抱负有能力,最大的缺憾就是作为女儿身,没有高门大阀作为后援。昔日关陇大族自从长孙无忌之后已经元气大伤,所以于家眼下的做法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老于写信通知各门生弟子的时候,大约是含蓄地用了他的名义。李唐皇室的嫡系皇子。这年头还是很有些用处地! 又是一阵胡思乱想之后。李贤头上毫不意外地再次遭到了花生米的袭击。抬头看见老妈招手,他只得乖乖上前去。结果,面前四十出头依旧是大美人一个的武后竟是犹如恶作剧一般,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你五哥每次来谒见的时候都是规规矩矩,你七弟虽说贪玩好动,但也不敢在我面前耍脾气,就是外头的群臣,见到我的时候,面上也从来不出差错,偏偏你就是这么一副惫懒的模样!” 武后揉乱了儿子地头发,便命李贤跪坐下来,亲自给他重新束发。纤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拢着那一丝一缕的头发,指甲的末端时而触及到头皮,时而轻抚上颈项,带来一种奇特的触感。原本呆在这房间中的阿芊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打破了这难得的气氛。 虽说不出声,但李贤心里头要多震撼有多震撼,半口唾沫竟是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去。他小地时候武后也抱过他,但这种梳头地事情,他地记忆之中,老妈根本就没有碰过。他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感到武后那不甚熟练的手法拉扯着自己地发根,想要龇牙咧嘴,但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虽说二十岁加冠乃是古礼,但你和贺兰的事情不能这么一天天拖着。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诸侯王可比天子,加冠趁早这也是有成例的。弘儿身为监国太子,我寻思着再过一年就让他行了冠礼,早些册了太子妃,也可以更名正言顺处理国事。只要他这一行冠礼,你小子也就可以早些行冠礼,早点遂心愿迎娶你的美人了!” 这话一出口,喜出望外的李贤立刻蹦了起来,结果因为用力过猛拉到了头发,赶紧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头皮的剧痛加上心中的大喜,他眼下是真真正正的痛并快乐着。毕竟,夜长梦多,就算铁板钉钉的事,一直这么拖下去也难保会窜出什么问题来。 武后猛地一拎李贤的头发,旋即听到一阵告饶,见儿子的肩膀一阵阵地抖动,便又忽然一松,这才轻笑了一声:“就知道这是你心头最大的愿望,外头的人还说你什么任性慷慨豪侠,我看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色中恶鬼,这么早就把贺兰吃抹干净了!” 这头发根子在老妈掌握之中,李贤自然是想硬都硬不起来,支支吾吾地把话题带过去之后,他忽然想到,刚刚老妈还提到,让李弘及早行冠礼。这代表着什么?只要李弘行了观礼,就代表太子成年,从此之后,武后便没办法以太子未成年作为缘由插手李弘监国!他不会听错了吧,他这位天底下第一彪悍的老妈居然肯放弃权力? 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憋出来,这样母慈子孝的时候,他要是这么煞风景,就不叫最会察言观色的李贤了。于是,他愈发像是嘴里抹了蜜糖似的,米汤不要命地乱灌,最后,某个笑话说得过于离奇了些,武后笑得束发的手一抖,头发顿时全数散下,刚刚的一番力气竟是完全白费。 “贤儿,你哪里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故事!” 武后见阿芊悄无声息地上前要帮忙,遂摆摆手挥退了她,竟是耐心极好地再次重来,一边用梳篦轻轻梳拢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申若上次入宫陪我说话的时候,说起过那最后一片叶子的故事。我找了几个看书最多知识渊博的文臣,人家都不知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会吧,大姊头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说了? 李贤没法回头看见老妈的表情,只得胡编乱造,一口咬定是在某本南北朝小说中看到的。须知魏晋南北朝留下的志怪志人小说话本着实不少,武后也就没有怀疑,只是就这故事的中心意思发表了一番见解。结果,李贤越听嘴角抽搐得越厉害,最后情不自禁地为欧亨利默哀。 “以故事讽喻,这是诗经中就有的,你这故事倒是不赖。徐家乃是大族,世家高门未免不知道高低,提醒一下也是好的。对了,我听说那天登高的时候,除了曹王明,你还捎带上了高家的高政?” 果然不愧是老妈,消息灵通得无话可说了。 李贤本就没打算就此事瞒着武后,遂拣着能说的把结识人家的经过说了——当然,这是他老早就和高政对好口径的,否则一个说为了私利扣下了西域胡商的货物,一个说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结果正好遇上了扣押货物的正主,这成什么话? 于是,高政在李贤口中变成了仰慕他的世家公子,捎带着提了提人家做生意和诗赋上的本事。虽说武后的父亲就是木材商人出身,但对商人并无多大好感,因此闻听这番话自然而然降低了评价。武后对于身为长孙家姻亲的高家并不感冒,但这时节也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反倒是认可了李贤这般四处结交的行为。 “世家大族往往自视甚高,不过你这个皇子名声在外,倒也不虞人家不买你的面子。”武后嗤笑一声,终于为李贤束好了发,轻轻在他头上一拍便又提醒道,“许敬宗如今指望不上,外头的那些人颇有蠢蠢欲动的架势,虽说我上次除掉了一批,你又耍诈蹬下去了几人,但终究威慑力不够。许敬宗既然推荐了李敬玄,我就得空出位子,你明白么?” 李贤转过身子,抬头直视着武后的目光,心领神会地点头。母子俩这一坐一立,同时露出了相似的笑容。而站在旁边的阿芊看见这光景,嘴角顿时上翘了一个弧度。 小看了皇后的人倒霉得多了,可小看这位沛王的人,将来可不是也得要倒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宅门中是非多 帝的御医等闲自然是不给人俊的,因为其中存在着题,而且皇帝的病情作为国家第一大,更是不能让臣子知道。然而,体恤许敬宗作为元老重臣多年来为朝廷服务的份上,李治不顾众臣的反对,大手一挥把太子“找来”的名医秦鹤鸣派到许家给许敬宗诊治。饶是秦鹤鸣正当盛年,这十几天两头跑下来,也是颇感吃不消。 “沛王殿下,你可是给我寻了个天下第一苦的差事!” 骑在马上,秦鹤鸣不禁唉声叹气。要说他也是家传名医,只不过某些治疗手段太过耸人听闻,所以来医馆俊的人竟是日益减少,到后来几乎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苦研医术的他不会做招揽生意的事情,索性就不管那么多了,谁知道某日遇到一个上门求医的人,这人生际遇立刻为之一变。 一个世家公子哥居然跑到他这里来治跌打损伤,他以为碰到捣乱的,就干脆用针灸散去淤血,而且还特意用那种吓煞人的长针。结果非但没把人吓回去,反而因此麻烦上门。到最后李贤李弘上门拜访,前者表明身份的时候,就是他胆大包天,也差点没吓得一头栽倒,在李贤的威逼利诱下方才答应。可是,这御医荣耀是荣耀了,是非***他却一下子跳进来了! “秦大人!” 听到这称呼,秦鹤鸣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却见旁边地李贤正在似笑非笑地看他,顿时又是长长嘘了一口气。许敬宗的病在他看来根本不用花那么大工夫,人老了总归要死的,更何况许敬宗已经是高寿,又服了那些劳什子的丹药,就是救回来这命也差不多了。 “殿下,这宫里随便派个御医来难道不行么?非得让我天天跑来跑去!” 李贤已经不是头一次听到秦鹤鸣这抱怨了,所以只是耸了耸肩歪歪头并不回答,自是把对方噎了个半死。后头的张坚韦韬却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大胆的御医。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得出了一个结论——听说这人是李贤向李弘推荐,后者才推荐给天子的,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只有李贤这样的人,才会认识这么古怪的大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姊头们当演员,我在旁边看热闹 洛阳作为东都,除了南北二市异常热闹之外,那些酒肆是普通人休闲娱乐的最佳场所。达官显贵可以置办数十家妓在家中歌舞淫乐,百姓当然只能上胡姬酒肆中看看热闹。当然,纵使是那些声色场所也是分等级的,便宜的不过数十钱就能买个乐子,至于昂贵的地方,就是丢上数百金也未必能够一亲佳人芳泽。 自从安西四镇归大唐所有之后,来自西域的舞姬越来越多,这其中既有天仙绝色,也有貌不惊人却身材绝佳的真正舞者,总而言之,只要有钱有势,不愁没有合适的人。 然而,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虽说热闹,来往的却大多是些男客,纵使有女客,也大多是前来找人的——这年头的女人彪悍的绝不在少数,大妇带着大批随从气势汹汹上来砸场子的情形绝不少见。至于此事发生的频率,就得看后头的老板有什么样的能耐了。 这一天,洛水河畔新建的德阳楼中,却来了两位如假包换的绝色佳人。两人一进门便引起了众多酒客的注意,甚至有色中恶鬼好事地吹起了口哨。毕竟就算是这美女胡姬如云的安康楼,也难得一见如此成熟明艳的女人。不过很快,吹口哨的声音便嘎然而止,只是一瞬间,两位佳人的背后便多出了二三十个腰佩刀剑的护卫,一个个俱是眸子精光四射。 “天哪。居然是屈突家那位大小姐,还有尉迟家地少夫人!” 在最初的惊艳之后,终于有人认出了突然冒出来这两位佳人的身份。一时间,原本就安静的酒楼大堂更是鸦雀无声。上上下下的人都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两位惹不起的女人,纷纷猜测起她们俩此来的目的。 屈突申若是出家的女冠,但李焱娘却是死了丈夫地。不过,据说尉迟家那几位少爷都对这位长嫂畏之如虎,不会闹得今天这里要上演一场全武行吧? 对于周遭人各式各样的目光,身为当事人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却丝毫不以为意。两人对视了一眼。李焱娘便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申若,你真的确定没错?我那个小叔子出点丑不打紧,反正胸无大志。可是,这毕竟是洛阳令管着的地头,若是大闹一场……” “放心,外头有那一位在,还怕洛阳令作甚?!” 这一日的屈突申若头的话难不成你都忘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大哥虽然死了,可我至少还能教训你!敢学人家狎妓,难道就不能学人家的出息!” 骂完之后,李焱娘自然是拎着人匆匆下楼,屈突申若也打了个手势哨了一声,一群人来得快也去得快,一下子便潮水似的退出了大门。 这时候,掌柜伙计连带酒客方才如梦初醒。酒客们固然是一边哄然议论着那两个女人的彪悍,一边一个赛一个快速地离去,没有一个提什么酒帐的。笑话,喝酒喝到一半扫了兴致,哪有结帐地道理? 计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今儿个闹了这么一出,损失了,这好容易打出来地名声却毁了一大截。恨只恨那位尉迟家公子为什么不去那赫赫有名地安康楼,反倒把他们这小本经营地方祸害了一通! 当然,他们绝对不会记得,就在月前,他们的东家借某位老亲王地势强行买下了这块地皮造起了酒楼,想要从安康楼的生意中分走一杯羹。 屈突申若和李焱娘来之前就做好了周全准备,人人骑马之外尚备了两辆马车,因此抓回来的仆从直截了当塞进了第二辆马车,而垂头丧气的尉迟荣则是被赶上了马。此时,一群护卫照旧骑马,李焱娘和屈突申若却钻进了第一辆马车。 马车里头除了两个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家伙之外,还有另一个人。见李焱娘和屈突申若弯腰进来,他不禁转头啧啧称赞道:“厉害厉害,我在外头都能听到里头的大动静。不出半个时辰,今儿个这一出大概就要传遍全城了。” “论演戏,自然不会有人比我和申若更地道!”李焱娘微微一笑,旋即瞥了那边不明所以的两个家伙一眼,忽然从靴子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就着锋刃在两人的身上比划了起来。发觉两人在那里瑟瑟发抖,她方才无趣地收回了刀。“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待会到了地头,让你那个盛允文好好审审吧。” 马车在尉迟家某个别院停了下来,早有预备的人立刻把第一辆马车上的人拎了下去,刚刚乔装打扮混在护卫中的盛允文立刻跟了上去。大门一关,李焱娘自是拎着尉迟荣,喝令家仆把人关起来。今儿个这场戏只有她、屈突申若、李贤和盛允文知晓。至于尉迟荣等人,则是无比倒霉地充当了不知情的群众演员角色。 这一次的审讯异常快捷,不过一盏茶功夫,盛允文便匆匆出来,在李贤的耳边道出了几个字。此时,李贤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但严肃下来没多久,那懒散的笑意便再度重现,最后朝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微微点了点头。 “这回终于找到了!” “那还等什么?” 李焱娘眉头一皱,立刻朝四周侍立的护卫打了个眼色。这回名义上是帮助她管教弟弟,因此带出来的几乎全都是尉迟家的精锐家将,自然全都是在她的指挥之下。她这无声令下,一群人立刻整齐有序地准备出门,而李贤咂舌于她雷厉风行的同时,不免苦笑了起来。 这可不像刚刚去抓尉迟荣那么简单,要是就这么打上门去,这名声也太不好听了! “且慢!”屈突申若心念一转便摇了摇头,“焱娘,你也太心急了,虽说兵贵神速,但一天之内两次出动家丁总是有些不妥,你总不能再找个尉迟荣出来顶缸!不如……” 她忽然瞥了李贤一眼,若有所思地道:“那地方既然在定鼎门附近,便得防着他们奔逃,最好能让城卫军帮一个小忙。对了,曹王似乎就住在定鼎门旁边,那里还有他不少产业,索性让他出人手好了。六郎,上次曹王可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这次让他担点风险也不算什么!” 这话正对李贤脾胃,本来,这样的事情让他承担完全责任就没有道理,有人帮忙分担黑锅自然最好。然而,屈突申若的话却没有说完,下一刻,他便感到伊人凑在耳边又加上了一句。 “除了曹王,你可别忘了,卢国公心里头窝的火还没有消,何不叫上他?只不过你可想好了,他是陛下的心腹,要是到得太早或是太晚,事情就麻烦了!” 卢国公程处默!这个名字顿时让李贤平添三分信心,立刻上去对盛允文吩咐了起来。见这盛允文还在犹豫,嘀咕着什么尽忠职守,他只得指了指那边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结果,这位武艺高强的亲卫立刻放心地去传话了。 调整了一下人员配备重新出门,李焱娘见屈突申若和李贤一起上了马车,立刻快步上了自己的坐骑。开什么玩笑,这难得一见的机遇,怎能不让这两位好好一起共处?纵使屈突申若不能嫁给李贤,两个人勾搭上了做个情人也不坏嘛!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的她立刻呼喝一声,一马当先飞驰了出去。而等到马车起行,李贤方才反应过来,敢情李焱娘是故意把他和屈突申若留在一块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星星之火的源头 贾南春今年三十二岁。 作为昔日铁勒西征军的一员,正如他所说那样,曾经在薛仁贵麾下作战,而且确确实实立过功劳。然而,坑杀铁勒降卒十万不但让将军们遭到了申斥抹灭了功劳,连带着他这种有功军士的功劳也被减低了好几等。他不愿意回乡种田,便由薛仁贵设法在这定鼎门大门口谋了一个队正。每每想到战场上冒着流矢奋勇杀敌的情形,他就不禁浑身发热。 “嘿,那天我跟在薛将军后头,眼看着他一箭射出,对面竟是两个敌人一起倒地,端的是一箭双雕……” “贾头,你这故事都说三回了,就不能换新鲜的么?” 正侃侃而谈的贾南春没料想被人冷不丁打断,顿时恼羞成怒地狠狠朝角落里瞪了一眼。不过他平日凶归凶,所谓的鞭子打人也不过说说而已,因此久而久之,上上下下的军士并不怕他。此时一有人鼓噪,其他人顿时也七嘴八舌地插了进来。最后,又有人撺掇着让贾南春把上回李贤送的扇子拿出来看看。 贾南春自是不乐意:“去去去,那可是宝贝,我早就藏在家里,怎么可能带在身上!” 某个军士再次起哄道:“贾头,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明明看见你中午还拿出来摩挲来着,拿出来给大伙儿再看两眼!要说这沛王殿下说话还真是和气,压根不像那些眼睛长在头心头郁闷,但他还是咬牙切齿地道:“殿下放心,这要是定鼎门跑出去一个可疑人,您就拿了我的脑袋,我……” 李贤终于看出,这是个一根筋到底的家伙,遂赶紧打断了他地赌咒发誓,再一次关照了之后便出了门。 带着两个尉迟家的护卫来到曹王第后门,他便看到整条十字小巷都被封了,据称的消息是曹王第中出了飞贼。而他拿出信物表露身份之后,立刻被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后院。而就在这里,整整齐齐已经排了百多号人,个个都是精壮汉子,和曹王明的文雅毫不般配。 “六郎!” 曹王明的眼睛却尖,一看到李贤便快步上来,一把将他拉到了一边:“你放心,今儿个我一定将功折罪抓到那些人!要是放走了一个……他娘的,从今往后我就不姓李!” 文质彬彬的曹王明居然会说脏话,这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因此李贤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然而,这位皇叔地如此状态正是眼下他需要地,因此他很快调整了心态,说了一大通乱七八糟地感谢话,并拍着胸脯表示,这一次出动之后,先头那件事肯定一笔勾销。 于是,他立马看到太宗皇帝的十四皇子,他地十四皇叔殿下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当然不知道,曹王明和太子李弘以及周王李显的关系都相当不错,对于讹诈大王李六郎有着深深的忌惮。能够一次性解决上次的遗留问题,曹王明自然是再乐意也没有了。 秋日的午后,太阳高悬当空,晒在身上却只是微微发热,没多大劲头,反而不时吹来的凉风让人感到有几分寒意。*近定鼎门的宁人坊除了曹王明,并没有其他达官贵人住,往往是贪图进城方便的百姓临时赁一间房子,等货物卖完或是该买的东西买完便出城,比寻常客栈的大通铺还便宜一些,因此闲杂人等向来不少。 宁人巷东北隅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虽说门口没什么石狮子之类的富贵物事,看上去却也齐齐整整,比一般百姓的宅子强上许多。这地方成日里进进出出的人也多,各色衣裳的人都有,街坊邻居虽说看见却也没人多问。这年头,自家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别人赚别人的钱,没理由管别人的闲事。 这一天,进进出出的人比往日只多不少,而当内中的红脸老者听说德阳楼那场闹事之后,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安宁,可想来想去也猜不到,人家管教小叔子和自己有什么相干,遂很快把事情撂开了手。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顷刻之间,便有属下跌跌撞撞冲进来报,言道是四面八方被人围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红脸老者一下子神情大变,厉声质问道,“好端端怎么会有人扑到这里来了!” “是……是曹王府的人,说……说是捉拿飞贼!” 曹王……飞贼!就是笨蛋也知道这个借口,更何况此番竟是曹王出马,分明是先前的事情已经暴露! 红脸老者来不及细想,厉声吩咐众人应战,自己则匆匆入了一间屋子,对其中的一个青年嘱咐了一会,便不由分说地打开密道将其推了进去,不多时又到另一个房间见了另外几个黑衣人,眼看着人进了另一条密道,他方才神色如常地出来。 此时,外头已经响起了一片兵刃交击声,这不禁让他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居然敢动用兵器强攻,那么就说明了一个事实——此事的背后,绝不止是一个曹王明而已! 他阴恻恻地笑了笑,面上露出了无尽的狰狞:“该来的总要来的,只不过,我该布置的已经都布置了,那些文书书信之类的你们休想得到!这世上终有看不惯你阿武的人,我点燃了火星,一定会有人把你拉下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伙一起上 宁人坊械斗?曹王府的人围了一处民宅? 洛阳令冯子房狠狠地瞪了报信的那差役一眼,旋即二话不说地挥了挥手:“不用理会,过两个时辰去看看情况就好!”笑话,这洛阳城中哪天没有几起美女抢夺案件,曹王明虽说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人,难保一时起心,这关他什么事? 强项令强项令,从古到今流传青史的不少,但丢官去职甚至丢脑袋的应该更多吧! 洛阳作为京县,除了冯子房这个洛阳令之外,还有县丞二人,主簿二人,录事二人,县尉六人。那差役好容易才一级一级,以紧要大事外加金钱攻势报到了冯子房这里,谁知道竟被不由分说地打了回票,心中甭提多沮丧了。然而,正当他怏怏转身欲退,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两个字。 “等等!” 他喜出望外地转过身子,却见自家明府大人正用炯炯的目光看着他,登时有些心虚。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等到一句淡淡的吩咐:“你去吧!” 看到那差役如蒙大赦一般地退去,冯子房心头的疑惑自是更深了。他是正儿八经从县尉县丞这种职务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又在长安这种京县当了两年县令,对于县衙种种弊端廖若指掌。可以想见,这宁人坊械斗绝对不是平常事,而这个差役,指不定就是收了另一方的好处。 “可那曹王虽然贵为亲王。一向却低调不涉政事,会有什么大不了地勾当?”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正在那里犯难,忽然外头大门就被人敲得砰砰响,满心不耐烦的他正欲呵斥,但话还没出口便立刻镇定了下来,旋即沉声喝道:“什么事?” “大人,卢国公来了!” 话音刚落,那扇大门便立马被人推了开来,紧接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昂首阔步地走入,那招牌式的须异常醒目,不是卢国公程处默还有谁?冯子房没料想来的是这一位,赶紧上前打招呼,顺带亲自把门关了起来。老程家不好惹,这位卢国公更是不好惹,天知道这次来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冯大人。”程处默面上挂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硬梆梆的,“我有些事情需要在宁人坊解决一下,不想外人打扰,你可能帮个忙?” 不等冯子房回答,他便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左右金吾卫那里我已经打过了招呼,有我老程家地面子。他们都会照应着。” 怎么又是宁人坊?冯子房顿时头痛了,先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曹王,然后又是这位传说中能量极大的卢国公程处默,待会是不是还要加上那位吃人不吐骨头的沛王李贤?他正在暗自叹息着自己的霉运,程处默便仿若无心地又说出了一番话。 “我此番是去宁人坊寻仇,顺带帮陛下办一点小事,沛王殿下大约先到了,其他人估摸着也不少。如果不是屯兵玄武门的薛将军没空脱身。说不定也得去凑一脚热闹。总而言之,该说的我都说了,冯大人你看着办就好,回头见!” 程处默微一颔首,竟是就这么大剌剌地打开门出去了,留下一个呆若木鸡地冯子房站在原地。好半晌,这位洛阳令方才苦笑连连。忽然猛地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心中愈发琢磨不透。这宁人坊究竟是怎么一个局面。居然要劳动这么多贵人出马? 想不通归想不通,办事情归办事情。他立刻招来了负责那一块地方治安的县尉刘明,把程处默的话简要告知了一遍,隐约再点了点其中的关键。六个县尉中,他最看好的就是这个虽年轻却有担待的,因此撇开旁人单单吩咐了他。 “明府放心,下官定会把此事办得妥贴!” 宁人坊中的动静着实不小。和曹王明地文雅风流不同,曹王府的家将相当之彪悍,就连旁观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也为之动容。作为太宗皇帝最小的儿子,曹王在老子去世的时候没得到其他好处,自保的力量却得到了一批。单单是这些家将,就足可“傲啸”群王了。当然,如果要造反,他绝对支使不动这些人。 训练有素地占领制高点,踹门,翻墙,扇形散开拔刀子砍人……在李贤看来,这么一群人简直是专业打架队伍,拿来攻陷这么一座宅子实在有些古怪。然而,事实很快就让他阴沉了脸。原以为对方不敢硬抗,谁知道几个人才进去就传来了一阵兵器交击声,显而易见是交上了手。单单凭着民不敢与官斗这一条,就足可见这次找对了地方。 “我们占了天时人和,这地利却是在对方这一边。既然交上了手,至少可以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现在是不是可以去调金吾卫了?” 屈突申若这话仿佛是对曹王明说,眼睛却在看着李贤。而虽说老爹的指令至今还有效,但是,惊动到金吾卫却绝非妥当,因此李贤微微摇了摇头。他正准备撺掇李焱娘把随身精锐投入进去,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唤。一转头,他登时喜出望外,却原来是盛允文带着他那五个新进典卫过来了。 盛允文如今在洛阳也是赫赫有名,头衔更是众多——打虎英雄,盛家剑传人,天子钦点亲卫,沛王最得力地帮手……如是等等。因此见他这边上来行礼,人人都是含笑相对。然而,另外五个人很快抢去了他的风头,成了目光关注的焦点。 无论是肢体的伤势还是面上的刀疤,都昭示着这是一群极度凶悍的人。屈突申若和李焱娘更是用征询的目光瞅着李贤,琢磨这家伙是从哪里弄来地这些人。 “既然老盛来了,大家就不用考虑那么多有地没地,大伙一起上,杀进去如何?” 李贤笑容可掬地提出了提议,却正对屈突申若和李焱娘的胃口。耳听里头厮杀声阵阵,她们自是心痒难耐,此时立马点了点头。 而曹王明眼睁睁地看着两条人影带着十几个精锐护卫从大门闯了进去,不由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正欲说些什么地时候,却看见李贤朝盛允文和五个典卫打了个招呼,盛允文带着两人打头,李贤居中,另三人在下头帮忙,竟是配合默契地从墙头直接翻了进去。 “天哪,难道这都是些偷鸡摸狗的祖宗么?” 他哀叹了一声,看看四周还剩下十几个保护自己的护卫,以及数十散在宅子四周用作包围的家将,便打定主意在外头等着。开玩笑,刀剑可不长眼睛,就凭他那点可怜巴巴的身手,进去之后肯定是累赘,还是不要丢脸的好。饶是如此,他仍是暗自祈祷那几位冲动的主儿千万别出事,否则他这个曹王也吃不消。 小小一座宅子中能躲藏那么多人,这是事先谁都没有想到的。曹王府的家将虽说都是太宗皇帝留下的精锐,但是,对于这种时不时会窜出来一个人的情形都是万分头痛,甚至有好几人猝不及防受了伤。等到屈突申若等人也冲进来,他们顿时都傻了眼。 这冲杀的事情,用得着这些贵人们亲自动手么?须知他们的主子曹王明虽说不是欺男霸女的主,但支使他们去做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是有的,哪里曾亲自出面? 盛允文等人护着李贤一落地,李贤便立刻下令收拢曹王府那些家将,然后又喝令三人一组,每隔数息往里面进发一组,沿着每进的房子往里头搜索。等到进去了七八组,屈突申若愣是和李焱娘带着一个护卫也跟了进去,没奈何的他只得吩咐其他人退到外头,这才和盛允文等人一起往里头走去。 如是一来,混战的场面顿时大为好转,一路前行,但听到传来几声零零碎碎的惨呼或是厮打的声音。而有了几组人清场,再加上有盛允文这么个杀神打头,李贤这最后一队人入内,竟是没遇到半点障碍,让手痒想要动手的李贤大为失望。 有组织的搜查进攻很快消灭了零星阻拦的人,院子里丢下了五六具尸体,两边的房子里亦没了人影,只余下最后一进院子尚无法攻破——因为他们用的竟是弩箭!看到第一组上去的三人在十几支弩箭下全灭,这亦让一群见惯了血腥的家将为之震慑。 大唐武风极盛,对兵器的管制不算太严格,佩剑的人更是满大街都是,弓箭也并非管制兵器,但弩弓却只有军中才有配置,而且由于工艺所限,绝对不是普及之物。就是如屈突申若李焱娘这种胆大包天的也绝了强攻之意,她们虽说无法无天惯了,但不至于连手下性命都不顾。 李贤本没有料到今日会遇到如此抵抗,只以为这是那些暗地捣鬼家伙的窝点之一,如今看这光景,他哪里不知道只怕是误打误撞冲到了人家的老巢,心中已经转了千百个绝户的念头。正当他准备下决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和这些小贼浪费什么时间!儿郎们,给我上火箭!” 所有人闻言回头,却只见程处默带着大批人呼啦啦冲了进来,人人都是拿着强弓,那弓箭的头子上无不蒙着火油布,旁边尚有十几个人拿着火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以退为进,侧面出击 宁人坊东边坊墙周围,一溜烟是一排低矮的民房。这其实都已经是破败多年没人住的老房子,有些甚至已经成了鸟类栖息的场所,或是蛛网密布或是杂草丛生,就是乞丐也不稀罕这种没有屋话一面警觉地四处瞧看。而凭着他天生的好眼力,一眼瞅见对方的脚上似乎有伤,手臂似乎也不怎么灵活。眼见着人进了那宅子,他登时霍地站了起来,上前大力在薛丁山肩膀上一拍。 “有可疑人进去了!” 薛丁山也看见了那人,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疑,听这一说不禁扭过了头。谁知程伯虎并不解释,喝令结账便拉着他迅速下了楼。穿过十字街巷,绕到了高墙外另一座毗邻的宅邸扇侧门旁,程伯虎竟是二话不说轻轻敲了敲,顿时让薛丁山大吃一惊——这可是不相干人家的侧门,自己二人是奉命来蹲守的,怎么可以随便进去? “记住,少说少做,一切都听我的!” 程伯虎的话音刚落,里头就探出了一个脑袋,往面前两人身上一扫,那僵硬的面孔顿时堆满了笑容:“原来是程大少,快请进。对了,这位是……” “这是小薛,至于是哪个小薛,就不用我多说了!”程伯虎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信手往那个仆役手中塞了一把铜钱,旋即低声道,“我和小薛先进去了,你派个人到沛王第报个信,就说我和小薛在这里,明白么?” “小人明白!”那仆役乐颠颠地把钱往腰里一塞,一弯腰把两个人迎了进去,又招来几个招呼的下人,自己便匆匆出了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装病也是一种态度,六郎上门找碴 皇族中有酒囊饭袋么?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除了某些野心膨胀唯恐没地方出力的人之外,一心想着吃喝玩乐事事不管的人有着相当的市场,既然没权有钱,今生今世不好好享受怎么行?然而,曹王明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退一步说,他更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文人而不是皇亲国戚,这样,凭着一手相当不错的飞白,他至少是饿不死的。 然而,他却偏偏是皇子,这就注定他不可能像普通文人那么过日子。雄心壮志不能有,否则必定没命;但成天醉生梦死也不是他追求的人生;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吟诗作对结交那些不可能有危害的文人雅士,顺便从商人那里拿点好处补贴家用。 可谁知道,只不过收下两只老虎作礼物,居然引来这么一场风波! 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借口别有要事,在曹王第中没多呆就起身告辞。而李贤想要趁机一起溜之大吉的时候,却被曹王明一把拖住。也不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皇叔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他挣脱了两下愣是没脱手,想要再用力,却又唯恐伤到了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屈突申若甩出一个眼色悠然自得地离去。 “六郎,你和我说实话,今儿个这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见一向文雅倜傥的曹王明额头上甚至爆出了青筋,一双眼睛死死瞪得老大。李贤没奈何之下,只得轻描淡写地道:“十四叔,这事情既然有卢国公插手,你我又何必去管?你放心,我就算有时候胡闹,也不至于给你下这种套。今明两天之内,你少出去就是。” 言罢他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便带着盛允文等人出门而去。至于曹王明则是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竟是又骂了一句粗话。只不过这粗口来得快去得快,他很快便扇子一摇,一手招来了宅子地总管。 “我有些不舒服,把大门关了,甭管是谁来见都不许开门,就说我在养病!纵使天塌下来,也得等我病养好了再说!” 那总管一下子傻了。眼看着曹王明慢悠悠地往后头的院子踱去,他不禁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这才反应出自己没有听错,心中立刻大凛,赶紧一溜烟地去安排。不消一会儿,曹王府大门侧门全都关得严严实实,整座宅子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 别看太宗皇帝当初生了那么多儿子。如今还活着的没几个了,这种时候,谁敢质疑曹王的小心谨慎?小心谨慎总比没命的强! 李贤带着盛允文和五个典卫上了马,却不忙着往家里赶,而是顺着小巷慢行。果然,到了宁人坊大门口的时候,果然只见外头赫然守着几十名如临大敌的金吾卫。 见到坊间有人出来,立刻有卫士上来盘问。验看了盛允文的腰凭方才露出了尊敬地神色放行,却没有下跪行礼。对于这种训练有素的表现,李贤自是觉得赞赏,笑着一点头便出了坊门,旋即直觉地朝定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早知道程处默连金吾卫都惊动了,他当初压根没必要去找那个贾南春这个城卫队正。看这样戒备森严的架势,里头似乎逃不出什么人。看来也白嘱咐了那两个家伙一回。 盛允文瞅见脸色不佳。便试探着问道:“殿下。是再四处逛逛还是回去?” “回去吧!” 李贤漫不经心地吐出三个字,旋即用力一夹马腹。身下骏马立刻载着他犹如闪电一般飞驰了出去。凉爽的秋风挟裹着尘沙一阵阵地打在脸上,颇有一些刺痛的感觉,和他的心情倒有些相似。说什么不介意无所谓那都是假地,他实在很想知道背后是谁,但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情把隐藏的力量都投上去,实在没什么必要,所以他才放弃了。 底牌底牌,就是得留在后头慢慢翻的。 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到了自家那座超级豪宅门口欣然下马,他便大大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今儿个有谁找过我么?” “殿下,有个人刚刚到这里没多久,说是奉命找您!”门上一个总管一面吩咐人去牵李贤的马,一面笑着答应道,“他声称是程大少让他来的!” 还真有人找他!李贤颇为头痛,这一口气还没叹出来,猛地听说是程伯虎,立刻大吃一惊,刚刚生出的那么一点闲适心情立刻无影无踪。让那总管把人带出来之后,他便发现对方看上去很像是某个官宦人家地仆役,不过长相还真是怎么看怎么猥琐。 “小人拜见沛王殿下!” 时候,李贤没奈何再闹什么礼节之类的一套虚文,直拽了起来,又朝后头的盛允文打了个眼色。见除了盛允文之外,其他人都退出去十来步远,他这才沉声问道:“程伯虎让你带的话,你说来给我听听!” 然而,程伯虎那口信却异常简单,简单得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到问清楚,那仆役模样的汉子所属宅邸的方位,他终于搞清楚了一点——程伯虎这看似憨头憨脑的小子,居然学会了隔山打牛这一套! 搞明白程伯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准备到时候来个偷鸡摸狗,他面上的阴沉之色却渐渐消了,取而代之地是一脸的轻松。打发走了那个仆役,他便回转身朝盛允文和那尚未散去的五个典卫点了点头:“看来今天是真的不得消停,大家又得和我跑一趟了!” 五个典卫默不作声地一躬身算是答应,盛允文却心思敏捷得多,本能地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本着对李贤的安全负责,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负责的态度,他倏然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殿下,他们虽说身手不错,但毕竟人数太少,可要再带上几个护卫?就算不带张哥和韦哥,宅子里头地那些护卫都是我训练过地,不如……” “老盛,又不是去杀人放火,你不用那么紧张!”李贤笑着拍了拍盛允文地肩膀,旋即招来一个侍从,命其去叫张坚韦韬。等两人匆匆应召而来,他便上前低声吩咐了一番,再三确认两人没有理解错意思,这才放心地出门。 刚刚牵进去的马又重新拉出来,自是让门上一群仆从上窜下跳了一阵子。等到李贤带着六个人再次扬长而去,那总管不禁摩挲着下巴思量开了——自家这位主儿跑去那里干吗,那边似乎没有佳人可以幽会,真是怪了! 李贤并没有告诉众人要去那里,只是在大路上放马狂奔。虽说中央地御道占据了莫大的地盘,但是,这两边的马道却够他跑马了。渐渐放开了勒着马的缰绳,他只感到身下追风越跑越快,越跑越欢,端的是风驰电掣。好容易让坐骑跑爽快了,他这才渐渐放慢了马速等身后众人追上来。这是直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可能走丢的。 盛允文的坐骑也是西域良马,因此不多时便追上,而那五个典卫却耽搁了一盏茶功夫方才赶上来。李贤瞥了一眼他们身下那几匹马,忽然笑道:“你们新来,马厩那些人大约还不知道规矩。回去之后告诉他们,就说是我说的,把上次人家送来的安西良种换上,否则人家还道是我这个沛王小气!” 五个典卫面面相觑之后,异口同声地谢过。开玩笑,李贤若是小气,天底下就没有大方的人了。他们自打到了这沛王第,身上的衣服和一应装备外加马匹,放在外头至少得上百贯,如今一开口又是安西良种,要说是挥金如土也不为过。 一行人又放马慢跑了一阵子,便到了某家宅邸前。对于这地方,盛允文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那五个典卫却还是初来,勉强认出门口牌匾上的字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虽说知道跟了这样一个主儿,肯定要和无数高官权贵打交道,可第一次就来这地方,还是让他们感到一阵兴奋。 李贤利落地从前头甩腿下了马,见门口一个仆役朝自己探头探脑,而几个正在等着接见的官员也在瞥着自己,便笑嘻嘻地赶上前去,用鞭柄在那仆役肩头一敲。 “怎么,就两天没来,不认识我了么?” “殿下哪里话,您可是常客,小人怎敢忘记!”那仆役反应贼快,立刻往里头嚷嚷了一声,很快,便有人出来照顾马匹,当然,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人一溜烟地奔去里头报信。等到李贤照例大手笔地打了赏钱,某管事便端着笑脸上前充作领路人,这一路上却是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自家主人最近怎么忙,怎么没功夫。 这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定就立刻告辞打道回府了,偏生李贤脸皮极厚,非但没有告辞的意思,反而还嘿嘿笑道:“人道是做官需要劳逸结合,上官太傅都已经是宰相了,成天劳心劳力怎么行?事情多就下放一点给下头的官员,自己不妨喝喝酒做做诗,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身体是本钱,上官太傅可得多学学我才是!” 那管事几乎没被李贤这话噎得背过气去,这要是宰相上官仪都学李贤,岂不是朝廷都乱套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老上官,千万别错过了我给你的机会 一如既往来到上官仪那个大书斋的时候,李贤便发现上不是那么好看,脸上的笑容更像是硬挤出来的,怎么瞧怎么别扭。不单单这个,刚刚他只是一瞥,就瞧见老上官似乎正在把什么东西往案桌上的卷轴里头塞,他也只当作没瞧见。 “上官太傅,怎么瞧着你像是消瘦了?” 彼此一见礼,李贤便一惊一乍地嚷嚷了一句,旋即匆匆从赵一刀,也就是那个刀疤脸典卫手中接过一个小酒瓮,笑容可掬地搁在了那满是卷册的桌子上,仿佛根本没看到上官仪忽然一跳的脸色。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人生苦短,上官太傅得空了还是该多多歇歇,比如说饮酒作乐,看看歌舞,或者是出去游玩游玩,莫要一直沉浸在这些公务里头,憋坏了身体。父皇对上官太傅信任有加,这日子还长着呢!” 这些话虽说都是平常李贤常常说的,上官仪大多一笑置之,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反唇相讥几句,但此时此刻,老上官却只是苦笑着瞥了一眼那酒瓮,旋即没奈何地一摊手道:“我可没有殿下这般好福气,最近就是去东宫教授太子殿下也都寻不出什么空,就别说什么享乐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葛武侯这话虽说有些悲凉,却是吾等人臣本分。” 老上官是这么精忠的人么?李贤心中表示怀疑。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继续嘻嘻哈哈地说了一些有地没的,和往日没什么两样。趁着这说话的功夫,他又在上官仪身上打量来打量去,越看越觉得这上官老头是强颜欢笑,指节甚至有些发白,顿时愈发断定其中有鬼。 眼珠子一转,他便忽然神秘兮兮地道:“上官太傅,你可还记得我上次和程伯虎他们几个打的虎?” 那事情当初闹得沸沸扬扬。上官仪还参加了那场全虎宴,怎么会不记得。虽说心不在焉,但他还是勉强答道:“那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殿下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李贤猛地一拍大腿,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我当初还以为洛阳城外一向太平,怎么会冒出两只大虫来,简直是见鬼了!结果倒好。前几天我偶然又带人出城了一次,无意中发现了那里有一座宅子,便上门去讨酒喝,谁知那宅子竟是十四叔送给七弟的。本来这不干我的事,可是,偏偏让我发现,那两头老虎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上官仪刚当上宰相一年多。正在踌躇满志希望能更进一步地时候,自然是更喜欢堂堂正正的过招——这要是现在再面对李义府,哪怕对方还是宰相,他的底气也起码会高涨一倍。但是,对于阴谋之类的勾当,他历来并不算十分擅长,再加上此刻脑袋被别的事情填得满满当当,他几乎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方才搞明白李贤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对曹王明地印象很好,非但精于吟诗作赋,而且写得一手好飞白,这种人不太可能会……总不成是李显……天哪,难道又是兄弟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初李承乾李泰兄弟俩龙争虎斗的情景,立刻头皮发麻四肢冰凉。 李贤哪里会不知道上官仪那陡然变化的脸色是啥意思。故意长长叹息了一声。这才把之后的事情抖露了出来。还没等对方松一口气。他便一桩桩一件件地掰着手指头历数这些天的反常事件,最后才笑眯眯地把今儿个下午曹王明以抓小偷的借口出动地事情说了。又着重指出,这事情有程处默插手,甚至还出动了金吾卫和坊间巡行卫士。 谋逆……不对,这事离着谋逆还有一段差距,但至少,刺杀皇子或是暗算皇子的罪名就跑不脱了!上官仪震惊之余,不免霍地站了起来,可这一站之后他便发觉不对劲——想想这段时间似乎发生的事情是不少,他怎么就没有重视?都怪他那不省心的女儿闹了他一阵,还有那边人送来的消息太过惊人,他竟是把其他事情都丢下了! 他越想越透彻,越想越心惊,只是一瞬间,他就把刚刚前来报信的那人拿出的东西和这件事联系了起来,那张老脸登时绷得紧紧的。 干,还是不干;理,还是不理;这着实是一个问题。但是,他现在最最重要地事,却是把那个家伙扣下来再说! 想到这里,上官仪一个箭步冲出门去,那速度简直是前所未有地迅速,叫来一个仆役之后,他便连珠炮似的吩咐了几句话,声音刻意压得极低。虽说如此,李贤在那边却是听得清清清楚楚楚明明白白,不禁晒然一笑——看来,自个这一趟确实没来错! “对了,我昨儿个还和秦御医一起去探视了许相公,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李贤唉声叹气地摇摇头,仿佛要多惋惜有多惋惜,“父皇顾念旧情,自然希望许相公尽快康复,但如今看来只怕是万分困难。秦御医已经断言,许相公纵使康复,也几乎不可能再处理政务了!可叹元老重臣之中,又少了一个能为父皇分忧的人!” 秦鹤鸣虽然早就做出了诊断,言道许敬宗即使病愈必定得退出中枢,但知道这事情的除了当日在场三个人之外,就只有武后和荣国夫人杨氏两个,就连李治也在王福顺的刻意隐瞒下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这时候李贤说出来,他便知道对老上官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震慑。 这么说许敬宗以后很可能得在家里荣养了! 上官仪竟是不由自主地用右拳砸了一下左手,张口想说什么却又犯了犹豫,如是重复了几次之后,他终于咬咬牙上前亲自关了门,回转身之后,口气忽然变得异常凝重严肃。 “就在数天前,有人信誓旦旦地跑来禀告,言道是宫里有人做法厌胜!” 居然是这种下三滥的借口,真是好笑!李贤心中狠狠地把那些没创意地家伙大骂了一通,面上却露出了十万分惊愕地神情:“厌胜?上官太傅从何听来这种消息?从古至今,后宫朝廷因为厌胜罪名而死地不计其数,但大多都是别人构陷所致。” 但话说到一半他就停住了,仿佛他那老爹死活要废后的时候,拉出来地借口之一就是王皇后和其母使用厌胜之术,这话再说下去就不对了。因此,他轻咳了一声,又加上了一块砝码:“上官太傅应当知道卢国公的职责,这如果只是小打小闹,他是不会轻易出动的,由此可见……这个嘛……” 李贤不说不代表上官仪不会联想,于是,老上官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老脸愈发皱得厉害,额头上的川字仿佛要裂皮而出。就在李贤担心这位宰相会不会因为过度紧张愤怒而突发脑溢血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相爷,那个人跑了……” 上官仪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竟是顾不上李贤就在旁边,猛地怒喝道:“好好的人怎么会跑了,还不赶紧去派人追!就是跑到天边,也得把人给我找回……” 一个来字还没说出口,一阵叱喝声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那招牌式的大嗓门分明昭示着某个混世魔王的来到。李贤强忍笑意,反客为主地上去打开门,也不理会那个满脸羞愧的仆役,侧耳倾听了一会便笑嘻嘻地回过了头。 “上官太傅,听声音似乎是伯虎到了!” 程伯虎?这家伙怎么会也跑到自个家里来了?上官仪今天着实是被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搞得糊里糊涂,听到李贤这话更是满头雾水。正疑惑的时候,只见某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人拖着一个家伙进了院子,而后面还跟着另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少年。 程伯虎大大咧咧地把人往地上一摔,也不管人家死活,径直上前拱拱手道:“上官太傅,有一个贼从你家翻墙出来,正好给我看到,就给你抓过来了!” 此时此刻,程伯虎后头一溜小跑跟上来的几个上官家仆役满头冷汗。这位主儿帮着抓贼确实不错,也让他们少了一顿责罚,但问题是,程伯虎居然是拎着一个人翻墙过来的!几个人你眼望我眼,全都为刚刚亲眼目睹的娴熟翻墙技术而唏嘘不已。 敢情这就是混世魔王的本色! 薛丁山犹如木头人一般站在程伯虎身边,听这位大声嚷嚷着什么擒贼的经过,几乎是强忍着才让自己没露出惊愕的情绪。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们俩呆在隔壁宅子里某颗最大的树上头,用一个奇怪的筒状物观察着上官家的一举一动,只怕他们就得被人当作偷窥狂了。 至于说抓人的勾当,他是一点都没参与,只是眼睁睁看着程伯虎三拳建功。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笑眯眯的李贤正准备说话,一个仆役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嚷嚷道:“相爷,相爷,陛下有旨,让您火速进宫,贞观殿觐见!” 一瞬间,全场皆静。李贤此时却想道——老上官,千万别错过了我给你的机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机警的阿萝,冷静的老妈 走出洛阳宫大仪殿,郭行真的身上少了几张符录,以及他亲自下手铸成的金质长命锁片。虽说东西对于一位大唐公主来说并不出奇,但他这个东岳先生如今地位节节升高,二来又是货真价实的一片心意,因此武后满意之余,不免又许了他不少好处。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沉甸甸的,甚至连走路都有透不过气的感觉。勉强提脚迈出去十几步,他终于停下了步子,满是阴霾的面上闪过一丝凶光,紧接着又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正当他想就这么出宫的时候,忽然不经意扫到了那边的某座宫宇,一下子神色一变,竟是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身后几个徒弟疑惑的目光下,他立刻朝那座宫殿走去,可没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慢悠悠踱回来对几个徒弟挥了挥手,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惶急派头。 “我去贞观殿拜见陛下,你们先回去好了!” 然而,等到人都走了,郭行真装模作样地去贞观殿转了一圈,陪着皇帝说了一会闲话,立刻调转方向直奔庄敬殿。由于李贤已经在外头有了宅邸,因此这里早就不是这位沛王常住的地方,然而,阿萝却依旧坐镇此处,没有往宫外的沛王第搬。 这一天下午,阿萝正在指挥着一群侍女整理库房,冷不丁一个心腹侍婢过来悄悄报说郭行真求见。她不禁呆了一呆,这才出去。大约是郭行真来访地方式太过诡异,不走正门而走偏门,而且还特别鬼樂,因此引见的那个小内侍一直往这位东岳先生身上瞧,直到阿萝到来,方才告退了下去。 “郭真人可是稀客。” 面对这位赫赫有名的东岳先生,又曾经听过李贤的特别吩咐,阿萝自是礼敬有加。此时。她敏锐地察觉到郭行真面色似乎有些不自然,再联想到他奇怪的拜访方式,她立刻吩咐那个心腹侍婢去门外守着,这才正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郭行真话一出口,就觉得这种口气有些不对,便干脆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大圈。他方才转过身来,急不可耐地问道,“阿萝姑娘,你可有什么方法,让我尽快见到沛王殿下么?我有要紧的事情同他商量!” 也难怪郭行真这么说,李贤虽说有了宅邸,但瞎逛的脾气从始至终就没有改过。一天里呆在家里的时间大约就是晚上那几个时辰,这个时候跑去修文坊沛王第那是肯定找不到任的。因此,阿萝苦笑一声便摇了摇头:“郭真人,这恐怕就非我力所能及了。” 郭行真早就料到十有八九是这个答案,但此时此刻仍然免不了一阵失望。低下头沉思片刻,他反反复复忖度了这些天遇到地怪事,最后想到阿箩乃是李贤心腹,索性把心一横。上前几步,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出,末了才光棍地一摊手。 “阿萝姑娘,我和沛王殿下有约在先,如今看来,怕是这事情就在旦夕之间。我几次三番想提醒娘娘,可这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你也知道……咳。总而言之。我就是觉得最近诸事仿佛都不顺当,似乎有人存心使坏。沛王殿下聪慧机敏。想必应该比我更清楚某些事情的轻重。” 最初的一番话听完,阿萝就已经维持不住那张镇定自若的脸,此时再听郭行真这么说,她自是货真价实地心乱如麻。反反复复掂量了一下这事情的分量,她愈发感到不能轻视小觑,遂重重点了点头,深深屈膝行礼。 “郭真人放心,此事我必会尽快通知殿下。至于皇后娘娘那里,我也会设法去提个醒。你如此有心,我在此代殿下多谢了!” 面对如此一个灵巧懂礼的女子,郭行真实在是说不出地高兴,赶紧欠身答礼谢过。他不想让别人察觉他到这庄敬殿来过,立刻便起身告辞。心领神会的阿箩立刻让门口的侍婢叫来刚刚那个小内侍,很是嘉奖了一番他的机警,又赏了他一些钱,便让他将郭行真领了出去。 但郭行真这么一走,阿萝便犯了难。派人去通知李贤自然很简单,自己亲自去武后那里走一趟也并不困难,但是,区区几个迹象 么解释才能解释清楚,会不会是这郭行真偏信命理术太过多心? 这犹豫只是在她心中一闪便被抛下了,在她看来,没有任何事情比李贤的安危荣辱更重要。她匆匆来到书斋写好一封信,随即找来一个忠心可*的内侍交付了,严令其亲自交到李贤手上,便将其打发了走。这边人送走,她便立刻来到了自己的下处更衣。 换上一袭浅红月纹长裙,又选了一件武后亲赐地月缎衫子,对着镜子取下发髻上的白玉簪,换上一根朴实无华的银钗,这才满意地打开了门。然而,她这不开门还好,一开门,外头一个侍婢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 “阿萝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阿萝本能地眉头一皱呵斥道:“天塌下来也不用这么紧张,像什么样子!” 那侍婢也不顾阿萝的责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刚刚东岳先生郭真人在出右掖门的时候,忽然有内侍追来,说是陛下有请,把他带回贞观殿去了。” 阿萝先是心中一跳,旋即若无其事地道:“就这么一点小事?郭真人常常出入宫闱,陛下和娘娘召见都是常有的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值得你急成这个样子?” 那侍婢陡然提高了声音:“可是,就在陛下召见郭真人之后不久,宫门就暂时封闭了!” 此时,阿萝顿时感到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浮了上来。从郭行真鬼鬼祟祟来见,到他说地那些诡异现象,再到如今宫门封闭,如是种种仿佛有一根绳子在渐渐串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厉声喝问道:“给沛王殿下报信的那个内侍走了没有?” 那侍婢闻声一愣,思索了一阵便异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肯定走了,如今内廷去外间公干或是采买的内侍都暂时走不了,全都回去了。倘若小章没出去,肯定早回来了!” “谢天谢地!” 阿萝再也来不及交待什么别的,抓起妆台上的腰凭便匆匆冲了出去。出了内殿,她随便挑了几个内侍带上,立刻从庄敬门奔大仪殿而去。若不是顾忌太过匆忙惹人疑忌,她就差没用飞奔了,而这一路狂赶,到了大仪殿的时候她已经是满头大汗,连迎上来行礼的那些内侍宫人都来不及打招呼。 “皇后娘娘可在?” “在……” 听到一个在字,阿萝再也无心和这些人啰嗦,一阵风似地冲了进去。横竖这里都是武后地地盘,纵使她有什么失仪也无所谓。饶是如此,这异乎寻常地做派仍然让众人一阵吃惊。而当她匆匆推开武后内室大门的时候,却只见阿芊正和几个宫人一起服侍武后更衣,遂赶紧跨进门槛关上大门,这才俯身行礼。 “想来你也是知道宫门封闭了?” 武后甩开那四个帮忙掖弄衣角地宫人,面色冷肃地转过身,点点头示意阿萝起来:“我刚刚听说的时候,着实是感到一阵奇怪。好端端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这个皇后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说是陛下的旨意,陛下从来不插手这样的宫务,真是最大的怪事!” 阿萝急忙上前,帮着武后系好了裙带,又朝阿芊打了个眼色。两人之间默契极好,接到这个眼色,阿芊便将众宫人遣退,旋即亲自站在门边上,防止有人偷听。而这个时候,阿萝方才在武后耳边将郭行真所言一一道出,到最后,瞧见武后阴霾重重的脸色和喷火的目光,她本能地退后了数步。 “怪不得郭行真不敢和我说,原来是他给人盯上了!” 一瞬间的怒火过后,武后又恢复了那种若无其事的表情,只是面上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两个对其知根知底的侍女感到心悸。她对着镜子轻轻抿了一下鬓发,把刚刚那支金步摇取下,换上了一根更大气雍容的宝钗,旋即褪下了臂间的手镯和指环。 “好了,阿芊陪我去一趟贞观殿。幸好有阿萝你来报信,你既然说传出消息给贤儿,他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难道比得上陛下和我十余年夫妻的情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开幕还是落幕 洛阳定鼎门。 如果说往日军士的搜检还有些懒散,那么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就犹如鹰隼似的,恨不得在出城的人身上扎出两个窟窿。尤其是贾南春一手紧握着剑站在门口,一面四处瞧,一面望着宁人坊那边窜起的阵阵黑烟,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吃惊。 金吾卫都已经把宁人坊封了,宁人坊通向其他街道的路也暂时管制,他还瞧见刚刚沛王李贤带着一群人刚刚撤走,足可见里头翻天覆地,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截住该截住的人。 他娘的,老天保佑,千万别让那可疑人走了其他的城门,那样的话他就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了! 由于李贤的吩咐,放行出城并不比以往慢。军士的目光虽然不同,但人还是那么些人,寻常百姓哪里看得出那么多,纷纷在议论宁人坊的火以及那些虎视眈眈的金吾卫。更有好事者大声嚷嚷信誓旦旦地表示,这定是另一场大案的开端。 要说大案,自打如今的天子登基之后已经有两回了。一回是合浦公主和吴王恪的谋反案,牵连身死的皇亲国戚无数;另一回则是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的被贬,虽说时间长达数年,但又是一批显赫门庭受到牵连。一想到此番还可能有这样的大案子,百姓的八卦精神充分发挥了出来,议论声不绝于耳——横竖死的都是大人物,和他们有什么相干! 贾南春也不去制止那些人地议论。目光继续在人群中搜索。来回两遍毫无收获,他不禁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三个将要出城的女人身上,虽说那三个女子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小门小户出身,并不出奇,但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细看之后便立刻疾步赶上前去。 “站住!” 两个字喝出口,他本能地瞧见那三个女子稍稍慌乱了一下,紧接着便镇定自若地望着自己。他上前打量了三女一番。忽然嘿嘿笑道:“三位姑娘和我到一旁的暗房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其中两人面色灰白,剩下一个却强自挺身喝道:“我们都有官府核发的路引,出城去长安探望亲戚,并没有任何干碍,官爷为何要欺凌我们三个弱女子!” “弱女子?”贾南春笑得愈发欢了,他忽然避开那个和自己辩驳的女子。径直来到另两人跟前,竟是伸出手指往两人高耸的胸部戳去,“你是弱女子,你这两个同伴恐怕未必吧!”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面前寒光一闪,好在他见机得快,不但缩回了手。左手上的匕首更是迅疾无伦地迎了上去,精准地打落了对方手中的凶器,旋即又凶狠地扑上前。见此情景,旁边又扑上来三个军士帮忙,剩下地人则是暂停了放行出城,后头甚至还有人搬出了拒马等物横在城门口。 然而,那三个上来帮忙的军士却骇然发现,他们的贾头根本不用帮忙。只见贾南春那匕首划出阵阵寒光。气势悍勇无匹,以一敌二反而隐隐占了上风。见此情景,他们索性上去把那个呆愣的女子先揪住了,胡乱捆起方才退到一边观战。 只是一会儿工夫,贾南春便撂倒了那两个女子,竟是当众剥了“她们”的上衣。四个滚圆的馒头骨碌碌满地乱滚,让一群等待出城的百姓全都看呆了眼。不多时。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哄笑。同时更有人高声喝彩。 几个军士上去绑缚那两个男扮女装地家伙。还不忘回头奉承道:“贾头好眼力,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男的!” 贾南春听了这话却并不高兴。恰恰相反,他的嘴角甚至抽搐了几下,当初在军营中某次打赌输了,被迫男扮女装的情景立刻浮现了上来。他几乎是死命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出了脑海,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地上那两个死命挣扎的家伙,忽然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想扮女人混过去?碰上他这个曾经吃过苦头的人,那是休想! 听说老爹火速召见上官仪,李贤不免吃了一惊,而后意味深长地瞧了老上官一眼。程伯虎瞥了瞥地上一动不动地家伙,忽然大步上前将其一把拎了起来,紧接着举重若轻地一拳轰开了人家蓄谋已久的攻击,随手拿了一团绢帕堵进了对方的嘴里,这才回过头把薛丁山拉到了一边,躲在了某棵参天大树的阴影中。这时候,外头的皇帝使者终于来了。 这不是李贤熟悉的王福顺,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内侍——李贤对自己的记忆有足够地自信,别的不说,至少贞观殿大仪殿内内外外的人,他绝对都记得。而眼前这个人,他可以肯定从来没有在贞观殿见过。所以,发现对方看到自己后吃了一惊,他便嘿嘿笑了,丝毫不理睬那个内侍,便转过头看着老上官。 “上官太傅,我从来没在父皇那里见过他,你可认识他么?” 上官仪这一下午被折腾得差点没弄出心脏病,原本就是惊疑不定,此时李贤这么说,一颗心登时噌地又提了上来。作为天子相,他几乎日日出入贞观殿,但此时怎么瞧这内侍怎么眼生,那张脸登时绷得紧紧的,脑海里飞快盘算着各种可能。 是有人假传圣旨意图不轨?是天子清洗了贞观殿上下的内侍?还是只不过是李贤危言耸听?此时此刻,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绞成了一团,原本就比较糊涂地脑袋更成了一团浆糊,最后只能用求助地目光看着李贤。 那内侍见情况似乎有些诡异,赶紧忙不迭地解释道:“小人是刚刚调到贞观殿地。确实是奉了陛下地令来宣召……”他这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有人忽地揪起了自己地领子,待看清楚那双阴森森眼睛的主人时,不禁吓得身子一抖。 “我说,你认不认识那个家伙?” 李贤慢条斯理地问出一个问题,随手朝背后挥了挥。下一刻,程伯虎立刻抓着自己的俘虏闪了出来。李贤没有转头,而是死死地瞪着那个内侍,见其看到后方情景的时候。那发抖的劲头猛地加剧了几分,面上更是露出了极度不自然的神色,他顿时心里有数,手上立刻放松了力道,退后几步回到了上官仪的身边。 “上官太傅,可别忘了我刚刚说的话!” 李贤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声音恰好可以让院子里地所有人听见。旋即冲上官仪笑了一笑。拉上程伯虎薛丁山并一个俘虏,又朝盛允文等人打了个招呼,他就慢吞吞地出了院子,留下了仍在茫然中的上官仪和那个犹自打着寒颤的内侍。 终于,老上官从一连串的惊愕中回过了神,不免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内侍,仿佛要从他陌生的脸上揪出真相似的。良久。他方才从牙关里挤出了几个字。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惟恐对面这家伙不老实,平生头一次恶狠狠地又补充了一句,“别以为你是天子近侍,我是宰相,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说,究竟怎么回事?” 被李贤恐吓了一次,此番又遭到人道是天上仙君,最是宽仁不过地上官仪威凌。那内侍自是觉得倒了八辈子霉。可饶是如此,一想到那被李贤拎出去的人,他就不免心中打鼓,忽然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小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接下来自然是轮到老上官再次头痛的时间。 出了上官家宅子的李贤忽然停住了步子,望了一眼程伯虎手中的人物,忽然翘起大拇指赞道:“伯虎。今天你干得漂亮!”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出马!”程伯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见李贤那眼睛里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赶紧打哈哈道。“有六郎你给地那宝贝,拿住这么一个家伙还不是手到擒来?对了,眼下我们先到哪里去?” 李贤想都不想便做出了决定:“先回我那宅子再说!” 于是,一大帮人上马疾驰,很快便回到了修文坊沛王第,还没下马的李贤便看到某个人飞奔着扑了上来,手中挥舞着某样物事。他定睛细看,却是庄敬殿某个被称为小章的内侍,不禁心中一突——这必定是阿箩派出宫的,如此说来,果然洛阳宫有变。 下马接过小章手中的信,他也不进门,径直站在原地拆开了弥封,取出信纸一目十行扫完,他终于明白了这所谓圈套的经过,竟是忘记了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容易止住了笑,他轻轻屈指弹了弹那信笺,最后随手将其塞在怀里。 “你不用急着回宫复命,在这里歇一会好了。来人,带他去客房!” 等到面色茫然的小章被人拉走,李贤方才回转身来,笑嘻嘻地面对着他地精兵强将,很无奈地耸了耸肩:“小薛,你去敬业那边走一趟,看看师傅在不在,如果已经进宫去了,你就回来告诉我一声。如果没有,你就呆在那边等着,如果师傅要进宫你就陪着,明白么?” 薛丁山直到现在脑子还是糊涂的,一听这话顿时更糊涂了,但仍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掉转马头直奔择善坊李宅。他这一走,李贤方才从程伯虎手中接过了那个俘虏,仿佛丢垃圾似的丢给了盛允文。 “老盛,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犹记当年夫妻情 臣妾侍奉陛下以来,先后生下四子一女,之后宫中其嫔妃并无所出,臣妾却也是以礼相待,陛下认为然否?” “陛下病倒期间,臣妾主持政务,可曾违逆陛下心意?” “犹记得昔日和陛下初见之日,陛下赞我温柔妩媚,昔日温情仿佛历历在目,同甘共苦的往事犹在,陛下可是忘了?陛下和臣妾的儿女如今尚小,却个个都知道忠孝,难道因为小人谗言,陛下就忘了这些情份!” 从自称臣妾到自称我,李治原本绷紧的表情,终于在面前那个熟悉女人的剖心坦腹面前柔和了下来,甚至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否多心了。当初王皇后和其母柳氏厌胜一事,受害的便是他这个妩媚温柔的妻子。这么多年夫妻,她一直无微不至地照拂着自己,更为之打理政务操劳内外,还生养了五个可爱的儿女,怎么会做厌胜那样的事? 武后敏锐地察觉到李治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懊悔,心中不禁平添几分自信。她本以为是有朝臣在贞观殿向丈夫进了谗言,如今并未见着人,她仅有的那一点惊慌早就烟消云散,此时更是半跪在榻边,痛诉昔日衷情,引得李治阵阵嗟叹。 正当李治要伸出手将妻子拥在怀中的时候,外间忽然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陛下,司空大人和上官相公到了!” 武后闻言面上一动。见李治地面色有些尴尬,她便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嫣然一笑道:“陛下,臣妾不如先行告退……” “不,媚娘你且到屏风后面去等一会!” 听得这声吩咐,武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涌动着一股轻松的感觉,遂轻轻点了点头,一闪身进了屏风后,姿态优雅地跪坐了下来。面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就在刚才,她只带了几个随从自贞观殿后的侧门而入,那些早就安插好的内侍自是一路放行毫无阻拦。当她一下子扑到李治床榻上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丈夫眼中决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慌乱。 不管是谁,这次弄出来的阴谋都太不成气候了! 由于那个陌生内侍。再加上李贤先头那番话的关系,上官仪足足踌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更衣入宫,结果正好在端门遇上了李绩。一个是管事的天子第一信任地宰相;一个是名符其实的朝廷第一臣;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几乎同时把目光落在对方身后的那个内侍身上,结果各自发现了端倪。而上官仪还发现了李绩带了一个薛丁山。 于是,在进宫的路上。李绩和上官仪把两个内侍和薛丁山丢在身后,仿佛一下子对这洛阳宫的建筑萌发了兴趣似的,这个高谈阔论说什么高低搭配,那个附和着大谈光暗协调,让背后想弄明白事情的薛丁山大为郁闷。最后,小薛干脆又拖后了几步,连累得两个内侍都不敢上前,竟是离着前头两个大佬有二三十步远。 然而。尽管心里都有了一本帐,当他们进了贞观殿,皇帝一挥手吩咐两个亲卫押来某个内侍,言道是此人告发皇后厌胜地时候,李绩和上官仪全都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甭管这表情是真是假,此时此刻在天子面前,他们不得不惊! “此人该死!” 第一个痛心疾首叩首劝谏的人不是李绩。而是上官仪。紧接着。这位文采奇高词采华茂的宰相便开始引经据典。痛斥此等告密之人心怀叵测,而即使在这种节骨眼上。老上官仍然有兴致来两句骈文,端的是洋洋洒洒一大篇,中心意思只有一个。 皇后乃是古今少有的贤后,绝对不可能犯下厌胜这样的大罪! 即使是李绩早就从薛丁山那里得知,李贤先头造访过上官家,此时也被老上官这毅然决然地态度吓了一跳。当然,他身为军方第一人,就算表态也得举重若轻,于是用一种无足轻重的目光瞥了那个呆若木鸡的内侍一眼,这就慢条斯理地说开了。 “皇后娘娘和陛下乃是一体,臣等都是外人,自不敢非议如此大事。不过,臣需得提醒陛下一句,所谓厌胜的证物多半是别人栽赃陷害,就是发现了什么,也是做不得准的。” 屏风后的武后自打李绩上官仪进来之后便屏气息声,侧耳静听,此时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了。上官司仪并非她的人,而李绩虽然是李贤的师傅。但和她也并没有什么过深的联系,虽说她肯定自己已经在丈夫的心中重新种下了信任,但这两人的话语无疑仍是举足轻重的。 结果,上官仪居然一口咬定那是诬陷,李绩居然还为她解决了最后一大难题,她怎能不喜?虽说别人的局布得粗陋,但所谓的厌胜之物肯定是藏在某处,到时候搜出来自然是麻烦。李绩这么一说,就是将来找出再可怕地东西,这场风波也是过去了。 “两位爱卿果然是老成谋国!” 果然,李治闻言大悦,亲自上前把李绩和上官仪搀扶起来,待两人重新坐下,他方才叹息了一声:“朕和皇后夫妻情深,原本就不相信如此悖语,只是此人信誓旦旦,朕才不得不召皇后前来询问。如今看来,离间君臣地小人可恨,离间夫妻地小人更可恨!” 此话一出,他愈发激愤,厉声吩咐道:“来人,将他拉出去,杖毙!” 那个内侍被两个亲卫揪住了往外拖,挣扎了老半天不得脱身,情知必死,他不由大声嚷嚷道:“陛下,阿武妖媚祸国,不能相信她的话!两位相爷,你们如此帮着阿武说话,翌日粉身碎骨地时候,那就是今天种下的……” 话没说完,仿佛有人在他的嘴里塞了什么东西,那呼声顿时嘎然而止。在刚刚的嚷嚷声中,殿上三人和屏风后的一人表情都各不相同,李治是愤怒,李绩是淡然,上官仪是忐忑,至于武后则是微笑,但那微笑却相当僵硬,两只丰润的手死死绞在一起,原本的白皙已经变得通红一片,显然是心头狂怒。 “此等狂言悖上之人,确实该死!” 李治愤愤丢下了这句话,转而敛去怒容,对屏风后低语道:“媚娘,你出来吧!” 武后居然在屏风后!这个体悟让上官仪大吃一惊,当他看到天子笑吟吟地向屏风后伸出手,把仪态万千的武后拉出来的时候,那种吃惊的表情就更突出了,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倒是李绩本身就具有武人的敏感,打从一开始就觉得皇帝身后的屏风里似乎有一种难言的气息,此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但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 要知道,厌胜不管对于哪朝哪代都是不得了的罪名,这一位正主儿居然会在天子为了这事接见朝臣的时候躲在屏风后头?老上官简直想要拿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可以想见,如果他刚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么,他岂不是会倒大霉? 谢天谢地,他没把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兜出来。他甚至不无惶恐地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念头干脆抹消了去,因为这实在太危险了。 见帝后之间仿佛弥漫着一种旖旎的气息,善于察言观色的李绩立刻提出告退,上官仪的动作只比他慢半拍,同样是退得迅速。等到两位宰臣全都到了贞观殿门口,他们竟是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里头的内侍宫女,同时叹了一口气。 “上官太傅可愿意到我那里去坐坐?” 李绩平日纵使上朝也是当一根完美的桩子,很少和同僚有过于密切的往来,更不曾和其他宰相有什么深厚交情,所以此时听到这话,上官仪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等到确认这确实是李绩的邀请没错,他立刻笑道:“司空大人相邀,我自然乐意奉陪!” “好,既然如此,便去通利坊别院,那里风景好地方大,也不愁有人打扰!”李绩说完这句便朝迎上来的薛丁山笑道,“好了,小薛你也回去吧,我这么个快要入土的人,未必有人有空来对付我,再说,那些家将也不是吃素的!回头告诉六郎,让他少瞎操心!” 李绩把薛丁山带上,居然是为了这么个原因?上官仪闻言不禁怔了,但他没工夫琢磨那么多,因为旁边的李绩立刻开始唠唠叨叨地和他说起了乱七八糟的洛阳逸事。而望着这两人渐行渐远,薛丁山终于挠了挠头。 算了,反正他搞不明白,只听说刚刚贞观殿的某个内侍被杖毙了。有什么疑难,回去问李贤就好,反正对方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乌云渐散红日出 薛丁山匆匆冲进沛王第书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贤和程伯虎优哉游哉坐在那里喝茶,脸上说不出的惬意。一肚子疑惑的他着实忍不住了,一屁股在两人的对面坐了起来,竟是前所未有地翻了一个白眼。 “六郎,伯虎大哥,你们两个就别卖关子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贤瞥了一眼程伯虎,见这家伙装成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便长话短说地把事情解释了一下。结果,他这话还只是说了一半,就眼见薛丁山额头上滚下了豆大的汗珠,显而易见是惊到了。于是,李贤顺理成章地把剩下一半事情隐了过去,说到有人算计他老妈就行了,废后的事这次压根就没有人提出来过,他何必说出这两个字来让别人心惊肉跳? “老盛把人逮下去拷打已经老半天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程伯虎冷不丁粗声粗气冒出来一句话,紧接着便把拳头捏得咔嚓作响:“我老爹虽然把宁人坊那边的地方端了,但是那些人既然有那么大的胆量,想必不止这么一个地方。不把钉子拔干净了,我心里没法痛快。哼,敢算计我老程,就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头!” 对于程伯虎的杀气腾腾,李贤算是司空见惯,因此只是耸了耸肩,把茶撤下去换成了酒,继续悠悠然一口口慢慢呷着。而薛丁山也很快回过神来。干脆取了一杯冰镇葡萄酒慢慢啜饮,眼睛却无意识地在大梁上头瞥来瞥去。 终于,一个人影从大门口迈了进来,正是盛允文。不等李贤开口相问,他便道出了一个很令人沮丧地答案:“殿下,请恕我无能,那家伙死了!” 死了?李贤眉头一挑,大为意外。须知对于用刑高手而言,这犯人的生死都操之在手。哪怕是受的痛楚再大,也不会轻易要了人的性命。更何况盛允文胆大心细,怎么会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 “他事先已经服用了缓慢发作的毒药,一直苦苦压抑没有流露出来,我也没有觉察。结果,他在熬刑之后,竟是忽然死了。”盛允文见惯了生死之前的软骨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硬气的汉子,因此不禁叹了一口气,旋即单膝跪下来请罪。然而,这膝盖还没有触地,就被人一把拽了起来。 “算了,这事情不能怪你,人家寻死关你什么事?”李贤口中这么说着。心里不免有些遗憾。宁人坊那边估计是不会留下什么活口,一来是程处默手段太狠辣,二来是那批人既然敢抵抗,只怕不会轻易被人逮着活的。正叹息这一次又有小鱼漏网,外头忽然又冲进来一个人,正是赵一刀。 “殿下,外头有城卫地军士求见,言道是送人来的!” 城卫?贾南春居然真的抓到了人?刚刚大失所望的李贤一下子又得了线索。登时喜出望外,赶紧点点头让赵一刀把人带进来。大约一盏茶功夫,他便看到那个熟悉的粗豪人影一马当先地进来,后头几个军士还带着三个捆得犹如粽子一般的家伙。 “殿下,如今定鼎门已经关了,今儿个出城的人里头,可疑人就这么三个。所以我亲自给您带来了!”贾南春行过礼后。便声若洪钟地禀报说。接下来。他自是把先头抓人地经过陈述了一遍,当说起其中两人是男扮女装的时候。李贤不禁吃了一惊,旁边另两个也不住地拿眼睛在他们身上瞟。 这年头穿男装在外头招摇过市的女人多了,但凡有一丁点眼力的人都不至于认不出来,更何况男女之间差异巨大,以男扮女更是困难。细细一瞧之后,李贤骇然发现,那两个男子竟是没有喉结,立刻转头去看贾南春。见这位粗豪大汉一幅毫无察觉的模样,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大大称赞了贾南春一通,又重重赏了他和随行军士。 等到这批人一走,他立刻传来五名典卫,和盛允文一道将人押下,和程伯虎薛丁山打了个招呼,自己也一起跟了上去。 他这一离开,程伯虎立刻拉起薛丁山往门外走。匆匆出了沛王第大门,程伯虎见薛丁山仍是糊涂,便没好气地低声提醒道:“你注意到没有,那两个男人都没有喉结!世上没有喉结的男人只有一种,那就是那些阉宦!” 阉宦……薛丁山终于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他终于体会到,自个的父亲让他谨言慎行多听多看少说有什么意义,跟着李贤这么一位主儿,这惊险地日子还少得了么?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对于多是砖木结构的洛阳城来说,别说是平民人家,就是高门大户的豪宅,甚至是洛阳宫,火灾也是最最常见的事。于是,除了宁人坊之外,这一天之内全城发生火灾十几起,别说官府没有任何惊动,就是不曾大惊小怪。 不就是烧掉南市的几家商铺,烧掉几间民房么?横竖又没有牵连邻舍,火扑灭得又快,烧死几个人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在这种情形下,次日上朝的时候,一切就仿佛没有发生似的——许敬宗在家养病,李绩照旧当他地木桩,上官仪依然附和着御座上的皇帝——顺带提一句,仿佛是昨日的亢奋让皇帝的病情大有好转,如今李治又开始临朝了。然而,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那高高的御座之后,垂起了一挂长长的珠帘,一位风姿绰约地女子安之若素地坐在后面。 作为朝上地站桩之一,李贤压根没有注意到群臣在那里讨论什么,横竖这不关他地事。他的目光直接穿过了那珠帘,落在了武后地身上。垂帘听政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当初隋文帝的独孤皇后也天天陪着老公上朝,但是,他老妈自是比独孤皇后更厉害。 瞥了一眼在那里高谈阔论神采飞扬的上官仪,李贤微微耸了耸肩,旋即瞧了瞧旁边某个空缺的站班——这是曹王明的位置,大约是被他吓到了,他这位皇叔居然直接递了告病的折子,足足请了十天的假!当然,现如今亲王不稀奇,所以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么个空缺。 李贤很想就在大殿上这么伸一个懒腰,但是终究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是再任性妄为,也不敢太过胡来,只能在心中美滋滋地叹了一声。没有死人的结局真是美妙……错了,是没有死什么重要的人的结局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既然到了这地步,死人他已经是不怕了,只要能够保得他喜爱的重视的人痛痛快快活着,其他的人就是再死上一打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这便是所谓的亲疏远近之分。至于老上官,看在可爱的小婉儿份上,看在让老妈和他少死几个脑细胞的份上,这个人情还是需要给的。兴许这么一来,上官家将来就会出一个单纯的才女而不是弄权的才女了。 当然,剩下的仇,他可以慢慢报……大约人家也会知道两个乔装打扮的阉宦给定鼎门的守军扣了,但查到最后大约也只会查到洛阳县送去化人场的死人。总而言之,就目前而言,这段太平安稳的日子大约能够持续很久。 “太子乃储君,朕的身体诸卿也是知道的,所以准备明年十月为太子行冠礼。”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群臣为之哗然,就连最前端的李弘也一下子懵了。而李贤却是在身旁传来嗡嗡嗡的议论声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却没法搞清楚刚刚究竟说了什么。在几个出列赞成或反对的声音中,他好容易明白了老爹说了什么话,干脆撇撇嘴继续闭目养神。 还以为是什么内幕消息呢,敢情是说这个,他老早就知道了! 也正是因为皇帝抛出来的这个意见,其他的政务顿时全都被归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连昨儿个还受到过惊吓的上官仪和李绩,也把全副精神投入到了这更加重要的国家大事上。于是,在朝会结束之后,就只见一拨拨的人都汇集到了一起,各自神秘兮兮了起来。 至于准备溜之大吉的李贤,则是直接被自己的哥哥一把拽了个正着。 许是因为刚刚受到极大震动的缘故,李弘的面色憋得通红,手上的劲道也陡增了一倍不止。用前所未有凶狠的语气赶开了自己的从人,他便死死盯着李贤的眼睛,恶狠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贤自然是故作莫名其妙:“五哥,你问我,我问谁……” “少废话,刚刚我看人人都吓了一跳,就你小子在下头没事人似的,还说不知道!” 眼看瞒不过去,李贤索性一摊手道:“反正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五哥你这么紧张干吗?没准父皇母后是想要日后享享清福,不乐意在国家大事上多动脑筋。总而言之,今后你这个监国太子就好好操心国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言罢他迅疾无伦地抽出了手,脚底抹油直接溜了。直到笃悠悠回到了庄敬殿,他这才从心里吁出了一口气,分外想见见几日没碰头的阿箩。然而,书斋门口迎上来的不是他意料中的红袖知己,而是某个满脸堆笑的死道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退休,上位,补缺……惟愿事事安,拥美享艳福 和尚道士没几个好人,李贤终于从精神上认同了这句话。 他可以担保,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他老妈兴许能够安然无事,但郭行真必定会第一个倒霉。就是这么一个死道士,差点成了这一次事情的关键——因为那几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偶,就是郭行真的徒弟给带进去的。 郭行真政治掮客当得欢,政治献金的回扣也捞得不少,所以被人讹诈到了头上,不得不收了某个徒弟。郭行真原本以为人家只是想亲近帝后谋求一个出身,谁知后来发现那人鬼鬼樂樂,想要报告却又不敢,直到最后方才咬咬牙通知了阿萝。因此,安然挺过了这一关,他当然没忘了来拜李贤这个活三清——只要能救他的就是三清,这就是郭行真如今最大的体悟。 虽说知道这死道士只是被人当了挡箭牌,但李贤还是没法给出好脸色,干脆狠狠敲诈了一番。到了最后郭行真走的时候,那满脸的笑容都变成了苦笑,额头更是冷汗直流,却还是松了一口大气——他虽说逃过一劫,但毕竟是失了皇后欢心,这要是没有李贤转,别说钱,就是他这个人,也得跑去岭南数星星不可! “阿萝,这些东西你给我收着!” 阿萝昨儿个这么急匆匆往大仪殿冲了一趟,至今仍感到心中后怕,此时看李贤一脸嘻笑没事人似的,不禁在心里暗叹这位主儿神经坚韧。接过李贤手中一叠东西。她稍稍一整理便不禁大吃一惊:“这……都是郭真人送地?” “什么郭真人,你看他那样子像真人么?”李贤没好气地挥挥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也就是一普普通通贪财的牛鼻子道士,以后叫他老郭就成了。老郭这种人,你敲得他越狠,他越是认为你看得起他,心里越是轻松,出手越是大方!” 这种论调阿萝却还是第一次听说。此时顿时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但翻看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却又觉得这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其中一共有七张地契三张房契,在洛阳如今地皮房价节节攀升的情况下,自然是比钱更金贵的东西,不说别的,仅仅是一张择善坊大宅子的房契。便至少价值百万。阿箩是在内帮李贤管帐的,不知道李贤在外头贺兰周手上有多少财产,所以,在收了修文坊沛王第的房契以及长安安定坊地房契之后,她愈发确定,今后李贤就是缺什么也不会缺钱。 “这郭……老郭真有钱!” 她终于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原本就娇媚的面上荡漾着一股真心实意的喜悦:“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替您保管好这些,以后就是变卖了赏赐人,也不愁没钱开销!” “你这不是变了法说我大手大脚么?”李贤猛地一伸手,将阿萝拉到自己怀中,旋即在她面颊上印下一吻,却是抱牢了没给她挣脱了去,径直悠悠叹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平生只求能享尽天下福,能够挥金如土纵酒高歌,能够少壮携美游天下,老来膝下满儿孙。当然,如果能有机会让我仗剑看看血肉疆场,我也是很乐意的!” 许敬宗告老致仕,加特进! 上官仪接任中书令! 李敬玄任门下侍郎! 眨眼之间。尘埃落定。确实是没李贤什么事了。他也就是一如既往地去李绩那里练练武。去于志宁那里上上课,去许敬宗那里探探病。去老上官那里喝喝酒,去曹王明那里做做诗,和薛仁贵学学射箭,和盛允文比比剑术;闲时带着程伯虎等人上胡姬酒肆买醉,上南市看看生意情况……总而言之,他是最最逍遥的亲王,这是众所公认的事实。 至于贞观殿换了一批内侍宫人伺候地事,没有一个人提出半点质疑。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而且更是真正的帝王家事,自然不在群臣考虑范围之中。新的一批人手中有多少武后的眼线,有多少某人的钉子,那就惟有天知道了。当然,王福顺王大总管依旧屹立不倒,小日子过得异常舒坦。 一年很快就到头了,为了贺正旦,东南西北各国的使节云集洛阳地同时,分散在各地的藩王也自然而然都回到了这富庶繁华的天子脚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贤方才能真正体会到,所谓的皇族是怎样一个巨大的概念。 他的曾祖父李渊有二十二个儿子,他的祖父李世民有十四个儿子,他自己除了李弘李显李旭轮三个兄弟之外,还有三个哥哥。这一次回来贺正旦的藩王都是他地伯叔辈和祖叔辈,同辈的因为某种缘故一个都没有,再加上林林总总的其他亲戚得头昏眼花。 皇族大宴的空隙,李贤找了个借口到外面透气,举头望着天空中片片飘散的雪花,不无恶意地腹谤道:“没事情生那么多儿子干吗,用来杀么?” 这绝对不是他胡说八道,高祖和太宗那么多儿子中,死于谋反或乱七八糟罪名的几乎有两位数,足可见这儿子并不是生得越多越好,而是生得越多越麻烦。想到此刻大殿内欢声笑语齐飞,内中却不知有多少人在诅咒他老爹早死,他就觉得这环境比群臣大宴还要无聊,至少,那些朝臣还是没多少人希望李治没命的。 而且,这是男人们地宴会,别说看不到什么赏心悦目地美女,就是他老妈也在另一个殿中招待那些王妃县主们。眼珠子一转,打定主意逃席地他便朝偏殿走去,心中计算着内中是否有美人能吸引眼球,也好悄悄饱饱眼福。 然而,仿佛是料定了他的偷鸡摸狗,他还没走近那偏殿,便被某个笑眯眯地人拦住了。见对方露出了迷人的酒涡,趁着四周无人,他顿时没好气地在那小巧的鼻子上掐了一下,旋即拉着人避到了一边。不消说,这个时候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就惟有小丫头了。 “姨娘让我在这里等着,果然等到了你!”贺兰烟是奉命逃席,此时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幸福,口中还不忘数落道,“你是不知道,那里头的王妃公主县主们要多无趣有多无趣,一个个就只知道涂脂抹粉,要不就是奉承姨娘,仿佛找不到其他话说似的。” 李贤笑呵呵地搂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是皇族的聚会,外头那边是男人,老妈那里自然是女人。小丫头虽然算皇亲国戚,但却是老妈那边的外甥女,今儿个老外婆也没来,小丫头怎么来了?他这么想着,嘴里自然就顺便问了出来。 “你这个笨蛋!” 贺兰烟气急败坏地在李贤头上敲了一下,见其仍是莫名其妙地瞪着自己,脸上蹭地一下就红了,干脆扭转了头不理他,心中却在琢磨着武后对她的一些嘱咐,眼睛未免一眨一眨没什么准神。 没来由遭了白眼,李贤自是摸不着头脑,但他好歹是聪明人,这么前前后后一联想,顿时明白了过来,立刻笑呵呵地把小丫头的脸转了回来,轻轻啄了一下那红唇,继而笑嘻嘻地道:“母后对那些王妃县主必定是说,这是沛王未来的王妃,是不是?” “知道了也不用说出来!”贺兰烟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不一会儿却眉开眼笑地道,“其实今儿个姨娘那边不止是那些王妃县主,还有好几个姨娘特邀的女眷,否则我就太显眼了。有申若姐姐陪我来,还有那个徐嫣然,哦,听说是为了体恤许相公,所以那个许嫣也来了……咦,不对,怎么一个个都是和你有关的女人?” 什么叫与我有关的女人!李贤心中郁闷,见小丫头戏谑地在那里连连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流露出无限妩媚,哪里还不知道贺兰烟是故意的。正准备想个办法好好报复回去,身后便忽然响起了一个慵懒却又充满穿透力的声音。 “六郎!” 李贤闻声回头,一看到是屈突申若,登时就是一愣。不得不说,他老妈的手段他还是比较戒惧的,这明里上是皇家眷属的招待晚宴,武后却把小丫头大姊头等人全都召集了起来,其用意很值得商榷。于是,他脚下微微后退了一步,这才回了一个笑脸。 “申若姐有事?” “我有什么事,不过和某人一样,同样是受不了那些官样文章,出来透透气而已。”屈突申若径直来到梅树旁,折下了一枝全都是花骨朵的树枝,这才笑吟吟地道,“我还记得你给贺兰写过一首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可不管什么煞风景,没开的花照折不误!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新罗公主也在邀请之列,似乎皇后娘娘对她观感不错!” 李贤被屈突申若那种口气说得心中一跳,而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那边的长廊上出现了一队人影,为首的正是盛装华服的武后!只是,那满脸期待,或者说是期许的笑容,却让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那行人很快走了过去,自武后以下的所有人,仿佛都对这边逃席的三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旧的终结,新的开端 瑞雪兆丰年。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雪若是下得不多不少,那么不但能冻死蚊虫之类,还能让来年的庄稼长势更喜人。然而,倘若这雪下得太大成了灾,那么不但会压塌房子,而且还会造成乱七八糟数不尽的麻烦。当然,对于洛阳城中如今汇集的贵人们而言,所谓大雪,其实就是让大家围炉拥裘而坐,杯酒谈天赏玩的佳景。 皇家的兄弟情往往不是看父亲,而是看母亲——但凡是一个娘生的,总归亲近些,哪怕两个娘关系一点,两兄弟指不定也会更加热乎。大唐的宗法是立嫡立长,所以一帮庶子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想头,但是造反的仍旧不少。尤其是赫赫有名太宗皇帝的儿子,仿佛是造反专业户一般,一个赛一个地桀骜不驯,现如今除了李治这个皇帝,竟是只剩下没几个了。 这一天,越王贞、纪王慎、曹王明,三个向来还算有贤名的兄弟坐在曹王第花园的水阁中一块赏雪喝酒,除了曹王明这个最小的还在长安洛阳风花雪月过日子,其他两个都在外地当刺史,此时免不了说说这天子脚下的无穷富庶,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李贤头上。 曹王明足足告了半个月的病方才复出,此时说起这一位,竟是硬生生打了个寒颤,顾左右而言他,愣是在那里兜圈子,结果别说越王贞觉得古怪,就连脾气最好的纪王慎也有些不耐烦了,竟是重重地在弟弟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虽说那一位是陛下嫡子,但终究是你的晚辈,不会是他欺负到你头上来了吧?” 曹王明苦笑着摇摇头——他倒希望人家是直接横行霸道欺到他头上,那样还有点办法好想,哪里像现在这么不上不下吊着。就在这时,小径中忽然疾步走来一个仆役,双手奉上了一封信,言道是沛王差人送来了给曹王的新年节礼。 这说曹操,曹操就有了音信。不免让在场三人面面相觑。曹王明接过信来拆开一看,见通篇都是洋洋洒洒文采华丽的骈文,那种格调看上去异常熟悉,那原本的苦笑不免更浓了。而越王贞和纪王慎同时凑过来一瞧,却同时对那文章大加赞赏。虽说曹王明猜到这捉刀之人是谁,却碍于人家身份过于显赫不好点穿,只得赶紧岔转话题,命人把节礼抬上来。 见四个健仆抬着几坛子酒。还有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锦帛书册等物,越王贞和纪王慎当即便露出了欣然之色,刚刚因为曹王明的支支吾吾而生出的一丁点不满立刻烟消云散。等到看过那锦帛的成色,那书册的名头,两人更是全都两眼放光。 那些绫罗绸缎也就算了,就是再好也不能当饭吃;但那些书……那可几乎都是孤本,李贤居然舍得拿来送人!再看曹王明地时候。两人似乎恨不得把人吞下去。 在这种火辣辣的目光下,最爱书法的曹王明甚至没有余暇感慨自己得到几幅名家真迹的幸运,只顾着在那里想着一个问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贤忽然给他送这么一份丰厚到可怕的节礼,究竟是为什么? 礼物的最后是两封信,一个写道皇叔越王亲启。一个写道皇叔纪王亲启。这时,刚刚还沉浸在对曹王的无限羡慕中的两人方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子,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敢情这节礼专趁着他们俩在地时候送来,是有用心的! 各自拿过自个的信看了,纪王慎顿时大喜,连忙走到曹王明旁边指着信说道些什么。然而,另一边的越王贞却仿佛呆了傻了一般。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发怒似的要敲桌子,但手还没放下来却又轻轻收了回去。轻飘飘一张纸,拿在他手上却好比有千钧重。 “八哥,你怎么了?” 陡听得耳边这声叫唤,李贞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将信函往怀中一塞。旋即掩饰似的笑道:“陛下自小宽仁。居然会有六郎这么一个精怪的儿子。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六郎在信上说,这送来地东西不是全送给十四弟的。还有我和十弟的那份。三个人的礼送到一户人家来,还真是他的独创!” 墙里谈笑,墙外也在谈笑。宁人坊上次发生了一场火灾,结果因祸得福拆除了好大一片危房陋舍,在曹王第旁边的一条街巷上开了一家酒肆。那酒肆算不上多大的规模,不过两层楼,但那酒却是用梅子酿地酸梅酒,别有一番情趣,所以酒客自然不少。此时,李贤正和李敬业坐在二楼的凭栏处,笑嘻嘻地对坐饮酒。 已经成亲的李敬业看上去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稳重,只是眉眼间跳脱的气息依旧不改,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如此了。 李贤头一次把阿萝带出来,此时由着她在旁边斟酒,正笑眯眯地端详着美人红袖,仿佛没看见李敬业没好气的目光。直到惬意地喝了三大杯,他这才诧异地对李敬业举了举杯子:“怎么,成亲之后你居然戒酒了?据我所知,嫂子可是一等一的贤惠人,不至于连这个也要管吧?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敬业不理会满脸戏谑的李贤,转头往外头望了一眼,正好瞧见越王贞和纪王慎结伴从里头出来,后头地随从人人拿着好些东西,似乎有书有绸缎。他瞥了李贤一眼,忽然觉得那笑容很是可恶,“你这送礼倒是新发明,不怕人说你厚此薄彼么?这回来洛阳贺正旦的亲王多了,你偏偏就只送他们三个,还专门送到曹王的宅第?” “我乐意,谁管得着么?” 李贤一句话把李敬业噎了个半死,旋即才低声将之前那两个阉宦的来历作了一下简要说明。结果,李敬业猛地敛去了原本尚存的几分玩笑,头更向前探了探,几乎是和李贤脑袋贴着脑袋:“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就放手了?越王贞素来有才名,万一他日后再有什么动作呢?”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他来?”李贤嬉皮笑脸地眨了眨眼睛,这才正色道。“正因为他素来有贤名,所以才动不得,你该知道,长孙无忌褚遂良当初构陷颇有贤名的吴王恪,这才犯了众怒,而且让父皇很是恼火。我手上证据不足,凭借两个表面上和越王没有关系地阉宦,就要指认他图谋不轨?他不过是想要浑水摸鱼地人之一。无需大动干戈。” “真是受不了你,有地时候精明得可怕,有的时候却这么妇人之仁!” 李敬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认同李贤地措置方式。如今大唐磨刀霍霍,对外用兵地步伐就没有停下来过,再弄一场牵连上下的内乱着实没有必要。更何况。看今天的架势,越王贞、纪王慎和曹王明,交情似乎是很不错的。 李贤对李敬业虽然说得光明正大,此时却在猜度越王贞的心理。他那封信冠冕堂皇,只是在末了用商榷的语气提到了那两个阉宦,顺带感慨了一下。先是精心挑选送给了越王贞几本古籍孤本,然后打了这么一棒子。也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表情,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期待。 这些阴谋诡计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了一会儿,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和李敬业心照不宣地碰了一下杯子之后,他忽然笑道:“伯虎就比你小那么一点,你冠礼之后就得轮到他了。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他究竟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伯虎自然是看上了小苏,只不过郎有情妾似乎无意,他大约只是单相思而已。”说出单相思这三个字地时候。李敬业便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架势。原因很简单,他当初也曾看上过温柔娴静的许嫣,结果人家偏偏喜欢的是李贤;程伯虎看上了苏毓,而苏家丫头虽说似乎没什么心上人,但李贤的不良纪录摆在那里,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又横刀夺爱? 错了,这小子往往是不用横刀。人家美人就心中有意了。他娘的。这长相本事都没多大差别。怎么在女人缘上就差那么多呢? 李贤只当没瞧见这一位的凶狠眼神,自顾自地喝自己地酒。心里算计着新的一年该干什么新的事。忽然,包厢的帘子一掀,却是盛允文走了进来,那面上的表情很有些微妙。 奇怪了,他今天只带了张坚韦韬出来,这一位不是好好地在家里呆着,怎么会突然跑来了?在李贤征询的目光下,却只见盛允文犹如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各式各样地帖子,然后双手奉了上来。 “殿下,这是刚刚送上门来的请柬,其中有七份是元宵节邀您赏灯的。人家都要回应,阿箩姑娘又不在,我实在不敢擅专,只能专程跑这么一趟。” 七个元宵节赏灯的邀请……他不过是一个人,难道有分身术么?满心郁闷的李贤把帖子接过来,略一翻检,顿时更头痛了——老外婆和小丫头他是没法拒绝的;屈突申若李焱娘那帮娘子军联袂邀请,他若是回绝了,只怕麻烦同样不小;卢国公程处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似乎不得不去;至于之后的许敬宗上官仪李敬玄裴炎等等,竟似乎是哪家都难以拒绝! “对了,太子殿下和周王殿下也派人说,要元宵同游……” “哈哈哈哈!” 李敬业终于忍不住了,指着李贤笑得直打跌。而李贤无可奈何地仰头长叹了一声,更生出了命苦地念头,转瞬间,他便豪气万丈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娘的,凭什么要我一家家跑!下帖子,把人都请到我家里来!” 在李敬业的白眼和阿萝的笑颜中,天上的雪愈发大了。辞旧迎新,迎的何止是新春佳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棒子,又见棒子 又是春天了。 如果说,一年之前洛阳城里头上下百姓念叨最多的是太子李弘那盛大繁复的冠礼,那么,现如今人们最最关心的事情有两桩,那就是谁会雀屏中选成为太子妃,另外则是沛王李贤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前一桩虽说是一个很好的八卦题材,但这好事情再怎么也不至于落到寻常人家,所以,反倒是沛王李贤婚礼的热闹可以瞧瞧。 按照正常的程序,那当然是先举行冠礼再举行婚礼,而李贤其实还没到法定成年年龄,更不用说结婚大事了。然而,那位说一不二一言九鼎的皇后娘娘一张口,对于礼仪向来一丝不芶的众大臣也只得俯首贴耳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就是个亲王提早加冠提早大婚么,犯得着硬上得前来,伸手便展开了一幅长卷,却是工工整整地一篇书法。 “六哥,我终于写完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去斗鸡了?” 斗鸡斗鸡。这个李显就知道斗鸡!李贤用极其凌厉的目光扫了王勃一眼。见这位刚刚在制举中取得佳绩。但却没有授官的著名神童正在缩脑袋,登时更加觉得无奈。李显迄今为止足足气走了五位师傅。到了后来,李治和武后一气之下,便干脆把人推到了他手上,还美其名曰兄长教导弟弟乃是名正言顺。 可是,他分明是让新任侍读王勃帮助李显读书的,现在倒好,李显的斗鸡愈发顺溜了,在洛阳的纨绔子弟中赫赫有名,而单单是斗鸡这么一项娱乐活动,王勃做的诗就超过二十首,所谓神童果然是名不虚传——斗鸡王爷和斗鸡神童的名声分外响了。 “玩吧玩吧,明儿个该背的该写地你给我统统完成就好!” 他几乎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迸出这么一句话,李显却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道:“子安就是厉害,那些师傅反反复复教了几遍还是说不清楚的东西,他讲一遍我就明白了,不管背书还是写字都比平时快!六哥,功课都交完了,我可走了!” 话一说完,李显便拉起王勃溜之大吉,动作迅疾无伦。李贤还没来得及吼些什么,就只听阿萝几步抢到门口,高声唤道:“周王殿下,您可别忘了,这个月地份例只剩下八千钱了,您要是今儿个斗鸡再输,离月底还剩十几天,您就得喝西北风了!” 李贤远远瞧见刚刚还大步如飞的李显脚底下一个踉跄,险些跌了出去,顿时很没姿态地笑翻了。卡什么都没有卡经济大权最直接,阿萝奉了武后旨意,越过李显身边的那些内侍宫人,掌握了李显的经济开销,于是,李显除了那几位必怕地人,又多了一个不敢得罪的人。 “阿萝,你可越来越本事了!” 面对李贤的戏谑,阿萝却只是用手轻轻拨了一下额前那缕头发,旋即笑吟吟地眨了眨眼睛:“若非殿下教导得好,奴婢哪里镇得住周王殿下?” 李贤懒得再打嘴仗,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一个懒腰。他向来是坐不住的人,这沛王第虽说大得不像话,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走遍,但是,他却仍然不里。再加上有一个能干的阿箩打理家中事务,他更是任事不用操心。于是,叫上张坚韦韬盛允文,他又兴冲冲地骑马出门了。 一晃帝后又已经在洛阳呆三年了,这三年中,天下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百姓的日子好过,官员地日子自然更加好过。而东都洛阳沾了皇帝地光,地皮价格节节攀升,一座普普通通地宅子往往作价数千贯,更不用说什么豪宅了。南市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同时,北市也连带着人气暴涨,市内数千店铺,竟是一铺难求。 尽管钱赚得盆满钵满,但李贤依旧不满意。原因很简单,这洛阳地里坊整齐是整齐了,但除了南北两市之外。沿街只有坊墙没有店铺。虽说绿荫如盖芳草纷飞,但环境美观的同时,却过于中规中矩,显得很是死板。 然而,他就只是在武后面前抱怨了一句,结果就引来了好一通责备——这年头。战略意义远大于商业,如果不是整整齐齐的里坊,还有内外众多的巡行卫士,洛阳城的犯罪率只怕会是一个恐怖地数字。 在大街上四处兜兜转转了一会,李贤颇觉得无趣,干脆调转马头直奔安康楼。然而,他还来不及驱马疾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回头便瞧见了几个满身尘土的人正在城门口对着守军大声嚷嚷。其中有两个人明显操着非常生硬的中原口音。 终于,他从那些话语中分辨清楚了几个字,这面色顿时变得很是微妙。高句丽的使节对于大唐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客。别看当年太宗打高句丽,李治继位之后又继续打,但作为天朝大国,这使节该来的时候还是得乖乖来。一年往往得走好几趟。只不过,如今地情景看上去却有些不对头。 从辽东的高句丽到东都洛阳,路途自然遥远,一路上过境的州府就不计其数,这为了表示大唐的体面,使节的待遇一般也是很可观的。然而。李贤面前的这两个使节满身尘土不说。帽子也歪了。胡子也似乎几天没剃,说话的声音极其沙哑。但面上那气急败坏的神色怎么都掩不住。 肯定是高句丽出事了! “平大人,你不是说能够带我们来见皇帝陛下吗?为什么我们连洛阳城都没法进!” 瞧见那位陪同官员似地家伙被质问得满头大汗,却还在和城门守军一个劲地解释,李贤眼珠子一转便慢条斯理地上得前去。待到近前,他终于看清,那位陪同官员分明是一身深青色官服,大约是八品,在这天子脚下自然就是芝麻绿豆官,谁都不会买面子。 “老贾,过来!” 贾南春这个队正一直躲在旁边看热闹——他当年在海东打过仗,不管是高句丽、百济还是新罗人,他都没什么好感。此时对方拿不出路引,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多纠缠这些人一会。乍听得耳畔这叫声,他回头一瞧,瞥见了笑眯眯的李贤,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一溜烟上前相见。 “六公子怎么来了?嘿,我难得一朝权在手难为他们一下子,正巧让您看见了。” “谁管你这些!”李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忽然戏谑地笑道,“不过,你看他们急成这个样子,说不定就是高句丽有变。你上次不是说想要重回战场么,这要是海东重新打仗……” “多谢六公子提醒!” 贾南春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赶紧躬身施礼,回身奔过去就嚷嚷道:“儿郎们,别啰嗦了,找两个妥当人护送他们进去!他娘的,动作快点,别拖拖拉拉像姑娘家似地!” 李贤刚刚半句话还没说完,此时见贾南春如此雷厉风行,他便不自觉地摩挲了一回下巴。他不过是胡乱猜测一下子罢了,至于是不是海东要打仗,那就只有天知道了。眼见那伙人好容易得以进城,个个都是慌得什么似的,他不禁耸了耸肩,转身想走的时候,却看见盛允文两眼放光,打量那些高句丽使节的眼神,便仿佛恶狼在打量小白兔似地。 好嘛,他倒是忘了,想要建功立业的人这里还有一个,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答应让这位大侠去打仗立功的。虽说这三年用人用的更加得心应手,但总不能失信不是? 大丈夫当马上取功名富贵……就是他自个,也很想去战场检验一下李绩和苏定方传授的那些兵法,更何况那些想要光宗耀祖的大好男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给太子洗脑,死缠烂打的新罗公主 一直以来,李贤都是很乐意管闲事的。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闲来喝喝酒赏玩一下美女,这种腐败的日子固然是很轻松很逍遥,但一直过这种舒坦日子却也很无聊。所以,他从来就不介意在该管闲事的时候,横插上那么一脚。 所以,这时候他便坐在某位忙人的对面,悠闲自得地喝茶,顺带欣赏一下那位小美人——据说,这是某位小官的女儿,年方二八却出落得亭亭玉立,寻思嫁普通人家辱没了,就亲自送进了这个地儿。李贤见过的女人也不少,但似这样羞涩的文静女还是第一回得见。见她上茶的时候总是回避自己的目光,最后更是躲到了李弘椅子后头,他自然更是觉得有意思。 这大唐彪悍的女人太多,文静羞涩的反倒稀奇,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李弘终于耐不住了,斗心眼他斗不过这个弟弟,斗文才武略同样不行,斗嘴打赌更是回回输,这回他想比试一下自己最最拿手的耐心和定力,结果发现,再这么下去,他非得被李贤气死,这一大堆公务也就别处理了。他轻轻拍了拍身边太子良媛阿斐的手,示意她先退下,见其如蒙大赦走得飞快,他这才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 “好了,六弟你干脆直说吧,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 “啧啧,五哥你得了这样一个美人。却不舍得让我多看看,真是小气!”李贤见李弘额上青筋暴起了几根,便知机地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词锋一转道,“早先我在定鼎门遇见了一批人,似乎像是高句丽来地,那是怎么回事?” “咦?”李弘诧异地站起身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贤一眼,忽然急匆匆走上前来,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你这个出名任事不管的家伙居然会主动问这个,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贤没好气地拍落了那只手,正准备反唇相讥,李弘却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面上的戏谑之色也收了起来:“那是高句丽泉男生派来的使节,你也知道,泉盖苏文死了。他三个儿子因为争位闹得鸡犬不宁,此次泉男生是派人向我朝请兵援助的。” 请兵援助?这简直是开门揖盗,与虎谋皮! 李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过。他对高句丽的情况也多有了解,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泉家在高句丽虽说是位高权重,但也只是位高权重,上头还有一个高句丽王。这泉男生如今很可能是连命都保不住了,还在乎什么国。换言之,只要大唐能够救命,能够让他得到荣华富贵,这开门揖盗的事情大可做得。 家比国重,命比气节重,这在如今的年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你也知道父皇一心想平定高句丽。完成太宗皇帝当初地心愿。所以这是难得的机会。只不过,高句丽人无比狡诈,当初隋炀帝两次远征高句丽大败,除了轻敌和指挥失当之外,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缘故。这次也是如此,所以不能轻信这个使者。” 李弘说得郑而重之。李贤却只是晒然一笑——兵不厌诈。自古都是如此。这高句丽人固然可恶,但这中原天朝向来太仁厚。何尝不是最大的症结所在?不说其他的,先头百济是打下来了,但千辛万苦打下来,大唐府兵却不能久驻,这块飞地新罗一直虎视眈眈,如今再打高句丽,谁能担保到时候不是千辛万苦为他人做嫁衣裳? 你对人家仁义了,人家对你可有仁义?到头来觑着你天朝国力空虚了,照样打你没商量。打完之后再虚情假意上书表示悔过,没准连军费都捞回来了!这大唐周围的各色小国,哪个不是*和亲或是赏赐富裕起来的! “根本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狼!” 他愤愤吐出了一句话,见李弘莫名其妙,便干脆去关了大门,随即对李弘滔滔不绝地灌输了起来。要说以往东宫那些师傅都是吹嘘一些仁义道德,谁也不会赤裸裸地搬出利益学说,至于李治自是更不会对儿子说这些。于是,这回李弘每次提出反对异议的时候,就会被李贤以十倍论据外加诡辩轰下去。 虽说知道这是不对的,这有悖于治国之道,但李弘还是情不自禁地为这些理论所吸引,特别是李贤摆事实,讲道理,把当初文成公主进藏的时候那数千工匠拿出来说事地时候,他更是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这太宗皇帝的政绩之一,居然被他这个弟弟批判成西北祸乱根源! 于是,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叫道:“六……六弟!” “那些新罗人当初派人来送国书的时候,比绵羊还温顺,如果我大唐出兵平了百济,便宜的又是谁?我大唐府兵不能直驻扎在那里,到时候兵一旦撤回来,那么,新罗肯定出兵占了百济那块飞地!千辛万苦花费军费那么多,战死将士无数,到头来便宜外人,却只是得了一个虚名,有什么意思?” 李贤一通发泄完了,这才看见自己这太子哥哥正用无比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便干脆上去拍了拍李弘的肩膀,继续煽动道: “五哥,要我说,打仗是必要的,但在这策略上头却应该有所讲究。当初百济灭了固然是让我大唐兵威大盛,但同时却壮大了新罗的实力,如今切不可再这么便宜别人。其实,上上之策就是让高句丽和新罗对拼,高句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新罗国力日盛,也有一拼之力,最好他们两边拼得两败俱伤则是大妙!” 这等绝对不符合仁义之道的话从李贤口中说出来,李弘彻底无语了,虽说用一个白眼表明了态度,但他心里却真的有那么一丝心动。仁义之君固然是很美妙地称谓,但是从往日和李贤闲聊地过程中,他印象更深刻的则是那些因为仁义,连性命外加国家都丢了的君主。 瞪眼归瞪眼,但对于李贤最后提出的某个要求,李弘只是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他如今是货真价实的监国太子,虽说武后仍有决断军国大事的执政名义,但这些小事他还是可以做主地——不过是李贤想隐瞒身份去和那两个高句丽使者套套话,说不定还真能问出点什么,他自然得大开方便之门。 然而,拿到了盖有东宫监国大印地公文,李贤却并没有立刻开路,而是到洛阳宫中晃悠了一圈,和老爹老妈亲切交谈了一下,然后才施施然出了宫。走出右掖门地时候,他却看见一个骑着白马的美貌女子正在和自己地三个亲卫聊天,盛允文似乎还是平常的脸色,张坚韦韬却赫然是对人家大献殷勤,显而易见已经是半上贼船了。 “好快的耳报神!” 嘀咕了一句之后,他便慢吞吞地走上前,见张坚韦韬仍然没有瞧见自己,他只得使劲咳嗽了一声。这时候,就只见八道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而金明嘉的美眸好似会说话一般,眼波流转中流露出一丝动人的妩媚。 “沛王殿下!” 李贤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眼睛在金明嘉身上转了一圈。新罗人留在大唐的不少,贵族在大唐任官的更多,但是,这位新罗善城公主在大唐一留就是好几年,却实在是一个异数。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能够博得武后的喜爱,这是多少内外命妇都没法做到的事。 和大唐女子挽髻不同,金明嘉此时梳着一根大辫子,绒绳束发的地方缀了一颗南海明珠,辫角则系着四个银铃,随着步履发出阵阵轻响。她的身上散发出一阵若隐若现的清香,却不是那种贵重香料的味道,只是一味地清雅,闻着那清香,仿佛人的心情都会愉悦起来。更重要的是,她竟是没有任何架子,所以刚刚才会和张坚三人谈得如此热络。 当然,李贤例外——他虽说喜欢美女,更喜欢有魅力的聪明女子,但是,他的心里却还有老祖宗时刻提点的一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加上新罗人明显就是别有企图,他自然是乐得见鬼说鬼话。于是,这一路上,金明嘉试探得巧妙,他回避得含糊,这么走了一路,他不累,后头三个亲卫倒累了。 李贤原本是准备直接打道回府的,但耐不住金明嘉一路跟着,他便干脆走了洛水旁边那条小路。到了安康楼前,他用极其暧昧的口气言说自己要上去看看胡姬妙舞,本以为金明嘉会知难而退,谁知道这一位愣是表示也想见识一下洛阳最最有名的声色场所,竟是亲自跟了进去。 作为这里的老主顾,李贤一进门便受到了一帮伙计的热烈欢迎,然而,看到同行的这位大美人,一帮老老少少全都愣了。而紧接着,某位大胆的便上前低声提醒道:“六公子,今儿个飞白娘子和惠真娘子都在楼上,您是不是……” 还不等李贤反应,两个人影便出现在三楼栏杆处。几乎是第一时间,四道目光便不分先后地在他和金明嘉身上打了个转。紧接着,他便看到贺兰烟的脸色多云转阴,阴转雷暴雨,若不是一只手被屈突申若死死拽住,怕是就要直接冲下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群美汇聚,是好男人还是古怪男人 三个女人一台戏,李贤眼下终于认同了这句话。如果换作以前,他会认为三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坐在身边,那是一种无上的享受,但现如今,他的感觉却好似被人架在火上烤似的,恨不得赶紧使个遁法溜之大吉。要说这三个女人凑一块,也并没有冷嘲热讽或是上演一场全武行,气氛算得上融洽。小丫头在最初的气鼓鼓之后,甚至还在那边为他细心地剥冰湃葡萄,然后一个个放进他的嘴里,仿佛极尽温柔。然而,在背地里,他脊背后头的肉却是遭了殃,时不时被狠狠拧上一下。 屈突申若则是犹如主人似的,对着几个上来服侍的伙计道出了一连串吩咐——其中涉及食材的种类,烹调的方法,酒的种类,用什么酒器餐具,甚至连舞姬的衣裳打扮都提出了要求。就只见那见多识广的中年伙计面色越来越糟,到最后几乎是哭丧着脸出去的。 金明嘉甫一坐定便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小丫头给李贤喂葡萄,时不时又转头瞥一眼屈突申若。直到一切收拾停当,她方才笑吟吟地道: “人都道我是新罗第一美人,却不知新罗海东小国,哪里比得上煌煌大唐。休说是号称大唐双姝的贺兰小姐和屈突小姐,就是大唐那些大家闺秀,也不是我能够企及的。殿下真是好福气,不日将娶得贺兰小姐归,也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女人爱听好话,聪明女人也同样爱听好话。金明嘉这番话一说,贺兰烟自是心中欢喜,面上却不肯流露出来,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顺便瞪了李贤一眼。当然,这时候的她就觉得金明嘉稍稍顺眼了一些。想想也是,区区新罗小国的公主,拿到大唐算得了什么,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贤感到小丫头又惊又喜的哈蜜儿。自打她和李贤相识之后,主动的从来都是她,虽说屡屡有亲近,但那时李贤不是醉了便是漫不经心,她心中自是觉得酸楚。所以,此刻她狠狠揪住了一根辫子,深吸一口气就朝伴奏的乐班子点了点头。 弦鼓一声,纤腰微动,就只见那双足在周遭的木桩上轻盈地点过,旋得舒缓,跳得惬意,配合着同样舒张的音乐,竟是让观者人人心旷神怡。人群中的李贤微微抿了一口葡萄酒,赞赏地点了点头——倘若说早先他还对这胡姬艳舞存有轻视,那么在上次看过哈蜜儿的如此表演之后,他那点轻视之心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人比花娇,舞比花艳,这胡舞果然名不虚传。 耳听鼓声日急,弦声日激,眼看底下的哈蜜儿旋转愈快,他一仰头把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便高声吟道:“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旋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虽说有乐班子在伴奏,但是,李贤毕竟是练过的,那中气叫一个足,这诗一出口竟是四面八方都听到了。也不知愈旋愈快的哈蜜儿是否听到了这诗,手中忽然展开了一方布帛,竟是舞得犹如杂耍一般,脚下犹如钉子一般扎在木桩上,仿佛如履平地一般。 贺兰烟和屈突申若对李贤这种做派习以为常,因此听了这诗之后还在那里笑嘻嘻地交头接耳,而金明嘉却不免心中一跳——在她看来,贺兰烟是李贤的未婚妻,屈突申若则很可能是情人,当着未来妻子和情人的面,给一个微贱的舞女做诗,天底下有这样古怪的男人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最难琢磨美人心,人意可能胜天? 春风东来忽相过,金樽酒生微波。落花纷纷稍觉多,美人欲醉朱颜酡。青轩桃李能几何,流光欺人忽蹉跎。君起舞,日西夕。当年意气不肯平,白发如丝叹何益。 琴奏龙门之绿桐,玉壶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与君饮,看朱成碧颜始红。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一边喝酒一边题字,李贤对于面前这张墨迹淋漓的长卷非常满意。他老爹老妈都是一手好字,李弘这个太子就不用提了,就连李显平日顽皮,字却写得还算不错。因此,这三年除了读书练武玩乐之外,他愣是给自己布置了一个死任务——练字。结果,擅长飞白的曹王明被他骚扰得不胜其烦,但他这手字也大有进步。 果然是有志者事竟成,看看眼下他这一手行书,不是很不错么? 他才在心底自吹自擂了一句,旁边便响起了一个声音:“六郎你的字果然大有长进,不愧和曹王厮混了那么久。我虽然喜好飞白,却是难能胜得过他。你这番耳濡目染下来,这字也可以拿出去当匾额了!这样一幅字在安康楼墙上这么一挂,明儿个只怕满城都要传遍!” “反正我胡闹的名声在外,多那么一桩有什么打紧?说起来,申若姐你可是出家人,不求清静无为,反倒上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似乎是更大地新闻吧?” 不用转头去看。李贤就知道这说话的是屈突申若。斜睨了一眼那边正在又惊又喜地端详手中扇子的哈蜜儿,再瞧瞧正在她耳边低声嘀咕着什么的小丫头,他只觉得这小小的包厢中似乎荡漾着一股温情,原本只有三分的醉意顿时变成了七分。 酒不醉人人自醉,果真一点不假。 “出家人怎么了,你上次不是还对烟儿说过,酒肉穿肠过,三清在心头么?这酒肉和声色没什么区别,我这个女人难道就不能来胡姬酒肆看舞喝酒逍遥?” 说这句话的时候,屈突申若很是理直气壮。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见李贤一时间哭笑不得,她顿时笑得更欢了,浑然没注意头道:“我带她去见外婆,你和申若姐姐慢慢聊。只有一点,要是你敢背后吃了申若姐,哼哼!” 对于这样的警告,李贤自是无话可说,只得亲自为小丫头打了帘子送她离开。这边人一走,那边屈突申若便冲他眨了眨眼睛:“能够娶得贺兰为妻,六郎你真是莫大的福气!人漂亮多情固然不用说,如此通情达理的女子,别说洛阳,就是天下亦是少见!” 通情达理……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李贤浮想联翩。那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艳冠群芳的魏国夫人居然是他将来的妻子,当初他年少勾搭贺兰烟的时候,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什么天理定数,他不是把能改的都改过来了吗? 人定胜天,诚然不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英雄难逃化尘土 退休之后的许敬宗,日子反而更加逍遥了起来。他原来就是退隐状态,如今不用天不亮就去上朝,不用在政事堂和那些宰相讨论政务,更不用劳心劳力地开展算计保证自己的地位,因此这几年的舒坦日子过下来,他竟是愈发心宽体胖,那小眼睛几乎快要眯得看不见了。 此时此刻,他就正在向李贤炫耀他手中的国史。无巧不巧,此时这国史正翻到了苏定方那一页,上头通篇都是老苏的光辉战绩,洋洋洒洒尽是溢美之词。 李贤隐约听到过人家对许敬宗国史的评价,此时不由得摩挲着下巴心里怀疑。照许敬宗的德行,老苏不会是给他送了大笔钱财,这才谋了个好评价吧? 想归这么想,他还是顺带奉上了两箩筐好话。一来这是否夸大不关他的事;二来老苏是英雄,英雄图个名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只见宾主相谈甚欢,许家的仆役变了法子把各色好吃的好玩的送上来,整个花园中但听欢声笑语一片,连带着在许敬宗身边服侍的许嫣也是满面笑容。 自打许敬宗捡回来一条命之后,那些所谓的小夫人个个难逃被逐的命运。对于关键时刻使得上用场的大孙女,许敬宗自是另眼相看,家务便都交到了许嫣手中。 “老爷,老爷!” 李贤正因为老许的一个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就听得一个惊慌地声音。一扭头便瞧见一个仆人步履匆匆地冲了进来。只见那仆役往四周扫了一眼,这才低头嗫嚅道:“刚刚从凉州传来消息,说是……说是苏大将军殁了。” 蹭—— 一瞬间,李贤站了起来,许敬宗站了起来,面上都是愕然之色。苏定方毕竟年纪大了,一连几年都有消息说他身子不好,但很快便能恢复过来。苏定方坐镇凉州期间,吐蕃数次侵袭吐谷浑。始终无功而返。再加上由于钦陵被大唐以各种理由留住,上次被李贤放归的两个吐蕃贵族更是在回国后屡屡和噶尔东赞作对,于是,吐蕃东进的势头算是被遏制住了。 如今大唐上下正在考虑海东用兵,可这个节骨眼上,苏定方居然去世了! “唉,老苏英雄一世。却难免有归尘土的一日!”许敬宗感慨了一句之后,忽然瞅着那仆役,表情忽地微妙了下来,“这事情陛下和娘娘可知道了?我一个致休老臣,谁会把消息送到这儿来?” “是苏大将军的随身家人亲自送信过来的。”说到这里,那仆役的声音又压低了三分,“听说奏报早就送上去了。似乎被朝中相公压了下来……” “该死!” 许敬宗面色大变,竟是忘形地骂了一句,旋即便很快转过了笑脸,笑眯眯地看着旁边的李贤。而李贤哪里不知道这老狐狸想的是什么,但哪怕是看在老苏地那些美酒和兵法的份上,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人既然已经去世了,那么自然要争一下身后名。 他点点头刚想走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免停下脚步又多看了老许两眼,这才嘿嘿笑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苏大将军还真是没有结交错了人!” 出了许宅大门,李贤还没来得及上马,便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不消一会儿。一骑人便风驰电掣地出现在视线中。竟是斯毫不减速地直冲上前。动作利落地滚鞍下马,不是盛允文又是谁? 看到今儿个特意被自己留在家里的盛允文。李贤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老盛,什么事这么匆忙?” “殿下,于家宅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于大人不好了!” 对于刚刚已经听到一个坏消息的李贤来说,这消息无异于五雷轰不好就不好了? 来不及细想这么多,他本能地跃上马背,死命抽了一鞭子,座下追风便四蹄生风地疾驰了起来。他的马脚程最快,自是到得比身后从人早,见于家门口已经停有不少车马,门上的仆役都是一片忙碌,他翻身下马,立刻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喂……你怎么……” “嚷嚷什么,那是沛王!” 李贤也不管那些仆人窍窍语些什么,熟门熟路地往里头冲,最后推开于志宁寝大门,只见内中已经站了好些人,都是于家的子孙后辈,其中赫然还有李敬业这个孙婿。 见到李贤,李敬业登时大喜,赶紧扑到床前叫了一声:“祖父,沛王殿下来了!” 李贤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步上前,第一眼却不是看病人,而是扫了一眼那描金乌木大床——这还是他亲自设计送给于志宁地,如今东西仍是完好无损,这人……他在床沿上坐下,见昨天还好好的老于竟是连睁眼睛都相当吃力,心里顿时翻涌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师傅!” 于志宁喉头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倒是站在那里的李敬业知机,立刻对四周的人点点头道:“各位叔伯兄弟,祖父大约有事情对沛王殿下说,我们还是先退下吧!” 他虽是孙婿,平常也不管于家的事,但此番一出面,所有于家人却不敢不听,遂都退了下去。他走在最后,趁人不注意在李贤肩膀上拍了一下,出门之后又悄悄掩上了门。 见于志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李贤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傅,这人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病,你不必挂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只要我能做到的,自不会推三阻四。” “太……太子……” 这两个字于志宁说得艰难,李贤却听得明白,不假思索地安慰道:“师傅放心,太子五哥乃是我的兄长,我必定会尽力帮他。他性子沉稳又识大体,将来必定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于志宁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但仿佛再也没力气说话似地,竟是闭了一会眼睛。忽然,他费力地抓住了李贤的手,用手指颤抖地在李贤手心中划了起来。尽管那动作极其僵硬缓慢,几乎难以辨别是什么字,但是对于向来敏锐的李贤来说,他还是辨认出来了。 那是一个“女”字。 李贤一下子沉默了,旋即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点了点头。此时,只见于志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吃力地牵动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许久才吐露出了零零碎碎的几个字。 “门生弟子……托付……家人……托付给你……” 先门生弟子后家人,李贤自然明白老于的心意,便紧紧抓住了那双枯瘦的手,使劲按了按:“师傅,你先前地托付我都记下了,决不会亏待了他们。至于你地家人,父皇必定还有恩赏。总而言之,你不过是小病,切勿放在心上,一切都等大夫诊断之后再说。” 然而,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几个太医匆匆赶来一诊断,便在李贤地面前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就这样一个仿佛永远不会倒下地老头,竟是撑不过去了。尽管暴怒的李贤把那几个太医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但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当天夜里,于志宁便昏厥了过去,即使有参汤和各色补药吊着,可能支撑多久仍是未知数。 正因为如此,李贤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度糟糕。他和苏定方打交道的时间不多,所以听到老苏故去,震惊归震惊,叹息归叹息,但要说伤感却远远及不上于志宁的这一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对于帝王家并不适用。他对老于耍过心计,老于也算计过他,可即便如此,师恩终究在,情分终究在。 老于这次似乎很难挺过这一关,苏定方是已经故去了。算起来李绩许敬宗都是一把年纪,上官仪稍微年轻一点,但同样是花甲之年。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十年之后,岂不是又有一批新人要上来? “六郎!” 乍听得这个声音,李贤便转过了头,见是一身玄衫的李敬业,他不觉上上下下多瞧了两眼。爱屋及乌,李绩这个朝廷第一臣实在太会做人了,李敬业又曾经是他李贤的伴读,所以,人道是升官有如坐火箭,这就是李敬业如今的切实写照了。 正五品上的亲府左郎将——为着这个,李治愣是在李敬业的文散官之外加上了一个武散官衔头。在这种亲卫都是勋贵子弟的年头,这亲府左郎将再加上李敬业的赫赫凶名,足以让所有亲卫望之臣服。而程伯虎这个绝世凶神虽说不至于像李敬业升官这么夸张,但是依旧授武散官游击将军,比一般功臣子弟强多了。 李敬业缓步上前,待到只剩下最后三步时,他方才低声说道:“于老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为死人争一口气,骂人就要骂得痛快 李义府也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贤并不感到高兴,取而代之的却是某种奇怪。李义府虽说被贬好几年了,但算得上是阴魂不散的典型——今年来一篇诚恳的文章歌颂天下升平,明年上一道表言道该当封禅,到了真正封禅的时候,又炮制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作为恭贺……林林总总的琐事做了一大通,到头来李治下旨大赦天下的时候却加了这么一句。 长流人不赦! 于是,悲愤交加的李义府,就这么被一道冷冰冰的旨意给气死了。 听着像是小说中的故事,但这却是事实。要不是因为于志宁刚去世,外头不好庆祝,只怕是朝廷百官中就要有人要摆大宴开大戏庆祝了。不得不说,这人贬了还能有如此威吓力的,大约就一个李义府而已。 清晨,横在皇宫前的那条洛水还是那样静静流淌,等在天津桥前的朝臣们仍是三三两两互相交谈。某些人正在讨论着某人的死讯,面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只是不好表露出来,当然,这其中绝不包括上官仪。作为中书令,老上官如今的气度比以往又增三分,嗯啊之间高官风范尽显无遗,现如今三步之内,竟是没有半个人影。 若是平时,李贤必然会去招惹两下,但今儿个他半点兴致都没有,一个人懒洋洋倚着桥墩——上官仪是周边三步没人。他干脆是周边五步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平常人缘最最好地他,今儿个一出现就是一股凛然的气息,结果让那些最最喜欢和他开玩笑的官员武将统统避开老远,就连原本特地来准备安慰他的程伯虎和屈突仲翔也干脆不上前讨没趣了。 “唉!” “殿下为何频频叹气?” 第十次叹了一口气之后,李贤忽然听到脑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由着了恼。这洛阳的头面人物都知道老于去世了他心中窝火,这话明知故问,是存心给他添堵还是怎么着?扭头一瞧,他这才认出了那笑眯眯站在那里的人物。满肚子火气勉强按捺下去了三分。 原来是神奇老头刘仁轨! 今年正月里封禅泰山,刘仁轨刘仁愿这听上去酷似两兄弟的海东双雄一块回来参加盛典。就在封禅之后,刘仁轨就被李治赞为海东第一功臣,加大司宪兼检校太子左中护,很快就加了同三品。于是,这朝堂上的宰相就多了一位。虽说刘仁轨不日就要再次前往海东,但这神奇老头的名声已经是远近皆知。 六十多岁贬为平民军前效力。其实也就是当炮灰,结果因缘巧合连连建功,居然重新当上了宰相,试问天下有谁比这位老翁更强大更有运气更有本事? 由于和刘仁轨昔日有那么一点交情,再加上看在对方是宰相地份上,李贤这才情绪不振地应了一句:“原来是刘相公。”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李贤不说话,刘仁轨却很会说话。捋着胡子就说开了:“于老过世确实是一桩憾事,但于老先为太子师,如今太子贤名天下无人不服;再为殿下师,殿下文武全才亦是百官称道;不仅如此,于老为官几十载,门生弟子无数,试问有谁能有于老荣耀?若是我能够如于老这般福气,纵使明日死了也无憾了!” 神奇老头就是神奇老头。这话居然还能这么说! 李贤长长吁了一口气,却发觉自己的心情确实好了那么几分,便朝刘仁轨轻轻点了点头。这时候,仿佛觉察到这里刚刚散发出来的那种诡异气息消失了,便渐渐有人大胆*了过来,这其中打头的便是程伯虎和屈突仲翔。没人有信心能像刘仁轨这么会说话,因此没有人傻到去触李贤的霉头。都在那里投其所好说一些风花雪月的雅事。 而一言建功的刘仁轨。则走到上官仪身边去攀谈了。顺便吸引了好些中老年官员。一时间,年少地一帮子。年老的一帮子,在朝阳下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帮,直到太子李弘带着东宫属官抵达的时候,场面方才安静了下来。 李贤瞥看了一眼另一边懒洋洋的诸王,心中不满地想道:如今李显也和当初的自己差不多年纪,为何这上朝当站桩的事情就轮不到那小子?他自己明明不管事,干吗还得多走一趟含元殿,真是没天理了! 想归这么想,他今儿个还真地有事找李弘,因此等其他上前见礼的人散开之后,他便无精打采地上前,兄弟之间厮见了一番。 李弘对弟弟的脾气最最清楚,见李贤那表情就知道这厮不怀好意,于是一个眼色就把周围那些属官打发了开去 制人地开口说道:“于师傅也曾经当过我的太傅,这一定会回禀父皇母后好好安排。于师傅一世英名,你可别在这时候惹出什么事。” 我至于这么无知么?李贤很是郁闷,不免没好气地回瞪了李弘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谁说我要和五哥你谈于师傅的后事?我今儿个要和你说的,是苏定方苏大将军的事。” “苏定方?苏大将军怎么了?” 李弘茫然的回答让李贤一愣,原本已经阴霾散尽地面上顿时又阴沉了下来。憋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奉旨出任凉州安抚大使的苏定方苏大将军也殁了?” “不会吧!” 这下子李弘切切实实吓了一大跳。他监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知道身在凉州的苏定方对于大唐有怎样的贡献。不说别的,就这三年,吐谷浑可贺敦,也就是弘化公主不再是年年告急,他也觉得心头轻松老多,因此,骤闻苏定方死讯,他竟是倒吸一口凉气。 “你真的不知道?” 见李弘点头,李贤终于信了。他这个太子哥哥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撒谎,尤其是难以在他面前撒谎,既然这么说,多半是确实不知道。但是,据他打听到的消息看,似乎已经有人准备安顿苏定方地后事了,居然连东宫太子都不知道,这隐瞒功夫实在是一流! “高祀先!”李弘已经是忍不住了,立刻朝不远处地太子属官高声叫了一句。很快,某个高高瘦瘦地中年官员便疾步而来,躬身行礼。平日一向待下温文有礼的李弘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旋即语气严厉地问道,“苏大将军殁了,我怎么不知道?” 一句话问得那高祀先愣在当场,许久,他方才醒悟了过来,很是坦然地又是一躬身:“太子乃是监国太子,不过边疆一将殁了,臣不敢以如此小事打扰。” 李贤怎么瞧那官员轻飘飘地态度怎么来气,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头暴怒,厉声责问道:“小事?难道要吐谷浑灭了,那才是大事吗!苏大将军奉旨安抚凉州,这三年功劳赫赫,之前又灭三国,三擒国主献于御前,这才功拜大将军,封邢国公。尔有何功,尔有何劳,居然敢如此轻视大唐功臣?” 这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终于惊动了旁边的其他官员。在别人的印象中,李贤从来不出面管国事,仿佛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舞文弄墨外加耍刀弄枪了,因此,除了和李贤交情不错的几个高官之外,大多数人只当这位亲王是帝后宠爱的儿子,从来没认为他在政治上有什么见地。于是,面对李贤有史以来第一次炮轰,瞠目结舌的人不在少数。 那高祀先一下子面色胀得通红,一下子愣是结结巴巴说不清楚话:“沛王殿下,你,你怎可……”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么?”正在火头上的李贤那里管人家是个什么官,他只知道,自己还没骂爽快,自然不肯轻易罢休,“文官主内,武将主外,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武将率兵在外头抛头颅洒热血,你们在这里坐享其成,还敢轻描淡写说什么不过边疆一将殁了?朝廷在边疆有多少武将,你知不知道,若是让武将寒心,那会造成怎样的乱子?” “陛下君恩浩荡,谁敢……” “你有胆子在父皇面前也这么说!” 重若千钧的一句话,终于打得那高祀先面色发白——这事情天子确实不知道,别说天子不知道,就是执政的皇后监国的太子,也统统不知道。可是,这么大的事情,若非有人暗示,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子詹事丞敢说隐瞒就隐瞒的么? 然而,李贤却没有给高祀先辩白的机会。这家伙着实惹恼了他,大唐并没有重文轻武的惯例,但是,刚刚那通话里头隐藏着的鄙视轻蔑却让他心中无名火蹭蹭往外窜。此时此刻,他忽然瞅着刚刚赶过来的刘仁轨,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声。 “刘相公在海东带兵征战多年,应当知道沙场的艰难辛苦。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朝廷若是连苏大将军的身后公允都做不到,拿什么去抚恤功臣?” 李弘还是头一次看到弟弟如此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但细细一品那两句诗,再回忆起苏定方的孙女苏毓,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等刘仁轨应答就斩钉截铁地道:“功臣不可负,今日朝会,我会将此事禀奏父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老妈的心头肉,我又升了…… 有些人是随着岁月苍老,有些人却仿佛是越来越年轻。龄来说,李治比武后要小四岁,但是,就如今两人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来说,武后精力充沛永不疲倦的表现,足以让所有人认为她才是年轻的那个。 太子固然是加冠正式监国了,但是,李治却仍然在李弘的头上套了一圈紧箍咒,并没有收回皇后执政的权力,因此,如今这大唐好似有三个太阳,百官的头上有三座大山——虽说不少人对其中一座不以为然。 这天的朝会上,李弘出面报了苏定方的死讯,结果,似乎久已倦政的李治竟是一瞬间勃然大怒,愣是狠狠责问了一通宰相,顺便对太子的明察秋毫表示了肯定和赞扬。于是,等到漫长的朝会结束的时候,某些人便有些灰溜溜的,尤其是那位倒霉的东宫詹事丞高祀先。可以肯定,招了李贤一场骂,做的事情又和太子背道而驰,这东宫官也差不多当到头了。 反倒是刚刚在外头暴怒发火骂人的李贤在朝会上一声不吭,仿佛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然而,他大发雷霆的那一幕却印在不少人心里,就在天子责问宰相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偷偷瞅他,仿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天子发话,自然有礼部官员去定葬礼的规格,拟定相应的追赠和谥号。李弘为了表示郑重,竟是准备亲自涉入此事。李贤原本也想插一脚,谁知朝会结束,就被武后的一道口谕拎到了大仪殿——不得不说,如今他这位老妈说话的口气是越来越离奇了,这一次的借口居然是请他喝茶!对于喝茶俩字的寓意早就烂熟于心地他来说。闻听此语惟有苦笑而已。 虽说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仪态万千庄重典雅,但是,召见自己爱子的时候。武后的装束从来都很随便。外头那身袆衣早就脱了,发髻上林林总总地花钿宝树也统统取了下来。此时此刻,她只是穿了一件绛紫色七褶长裙,在外头披了薄薄的素纱襦衣,乌黑的秀发慵懒地披散在肩上,少了几分刻板,多了几分柔媚,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十许人。 李贤盘膝坐在另一边的胡床上,一面怀念自己那椅子。一面贼头贼脑地四下里查看——每隔一段时间,他老妈这里就会换几个人。原有的多半是高升去了别处,少有黜落的。所以,这满宫上上下下,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皇后宽仁。足可见他老妈做人的精明老到。 “今儿个骂得可痛快?” 乍听得这句,李贤自是嘀咕老妈好快的耳报神,面上却赶紧赔笑道:“母后,今儿个我可不是故意要和人家争执。我就是看不得那人轻描淡写地样子,心中窝火而已。再说,身为东宫属官。居然连太子都一块瞒了。这也太不像话了!” “那家伙是该骂。但你想过没有,他一个小小的詹事丞。有这么大地胆子吗?”武后没好气地一笑,径直站了起来,伸出手指在李贤额头上轻轻一弹,见他愣是抱着头连连呼痛,不觉愈发嗔怒。 “苏定方当初又是献俘下,又是擒得东突厥西突厥百济三位君王,恩赏珍宝无数。偏偏老苏在钱财上吝啬,别人沾不得半点光,再加上他又和老许关系不错,人家受苦受难的时候,他却是风风光光,试问谁人不嫉妒?” 这话里藏锋的事情武后没少干过,李贤也不是傻瓜,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赶紧把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似的。好在他这老妈没有在这种话题上多纠缠地意思,也似乎懒得教训他,很快便转到了那些杂事上头,攀谈了一会便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听你外婆说,你把那个胡姬已经带回家了?” 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李贤自然不会否认,遂点了点头,就连解释的工作也没费神。老妈这分明不是兴师问罪,他不用自个吓自个。果然,下一刻,武后就忽然往他身边一坐,吓得他赶紧挪开了些许,可耳朵还是被拎住了。 “我已经和你父皇说好,十月给你加冠,婚期也正在商量。所以,你这段时间给我老实些,别成天在外头鬼混,整日里流传些艳诗!高句丽的事情已经够让你父皇和我头痛了,你若是再添乱,到时候我少不得禀明你父皇禁闭你几日!还有,李绩上回见你父皇的时候,暗示说可以让你在外头历练历练,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前头的警告李贤还能当作耳旁风,那最后一句就着实让他头痛了。说起来都是李绩这老狐狸狡猾,说话说一半,留这么个麻烦给自己,这不是害人么?虽说旁边传来阵阵馨香,但他此刻被武后炯炯地眼神逼住,连深呼吸和咽唾沫都不敢,那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许久,他才稍稍打点好了那腔心思:“母后,这大唐刚刚开国那会儿,不管是江夏王还是河间王,不都是在战场上建功地?我就一下而已,哪怕不上战场也行,当然,若是能够……就更好了。” “就凭你那花拳绣腿纸上谈兵,就想统兵?” 虽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武后面上地神情却泄露出她心底的犹豫。别人不知道李贤地心性,她却知道这个儿子最是任性不过,若是一口拒绝,到时候指不定偷偷跑去辽东也很难说。高丽泉盖苏文已经死了,泉男生仿佛有归降大唐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仗应该并不难打,如果是这样…… 她忽然摇了摇头,就算不危险,也断然没有让皇帝嫡子跑到那里去的道理。如今不是当初大唐初立四处兵荒马乱的时候了,就算李贤和李弘兄弟再和睦,也难免那些官员不往乱七八糟的方向去想。越是往深处权衡,她越是头痛,可一看到李贤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她免不了又有些心软。 她有四儿一女,但即便如此,最最贴心而且能够派上用场的,还是李贤。她才不相信李贤真的在李绩那里学到了什么举世无双的兵法,或是万夫不挡之勇,因此还是把此事归结到了儿子的胡闹上头。既然是胡闹,想个办法让他遂了心愿,却又无干大局,那不就结了? “好了,这件事我到时候想想办法。” — 李贤没想到老妈居然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登时愣在了那里——按照他原本的预计,大概这次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见得会成功,谁知就是那么一句话,武后居然答应了?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掐了一下大腿,立刻感觉到一股痛楚,这才欣喜了起来。 竟然不是做梦! “此次既然要打高句丽,免不了需要新罗合力出兵,我看金明嘉似乎对你很有好感,你就是虚与委蛇,也对她客气些。听说上次她跟你去了安康楼,结果被你气走了。新罗虽然是小国,但却是大唐在海东最可*的藩属,总比一个异域胡姬重要,你明白么?” 谁传的谣言?那次分明是小金自个走人,哪里是他把人气走了? 瞧见武后一下子变得凛然的面色,虽说李贤心中不以为然,甚至很想嗤笑一番,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他可以巧舌如簧说服李弘,那是凭借他多年以来对这位哥哥的影响力;但是,要凭这种众人心目中的歪理说动武后,或者他老爹李治?那是痴心妄想! 别说他只不过是沛王,就算他是太子,在这种事情上的发言权也不见得比一个宰相强! 武后笑看李贤瞬息万变的脸色,这才松开了拎着李贤耳朵的手。她在其他儿女面前或温柔或严厉,从来不像面对李贤这般放松惬意,这耳提面命更是只有面对李贤才会做出来。略一思忖,她便又提醒道:“你既然已经快要成年,这封地也该换一换了。” 从潞王封沛王,接下来又要封什么王?对于这种虚名,李贤向来不留心。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几乎都在外边当刺史,只有他和李显李旭轮都是朝廷委派长史在封地上,自个却在京城过逍遥日子。所以,不管是什么王,他都是无所谓的。 当然,老妈既然说了,他免不了笑嘻嘻地问了一句:“母后,我的新封地在哪,能不能透露一二?” “你是陛下嫡子,如今又即将加冠,到时候自然是封仅次于太子的雍王。” 雍王雍王,自然是坐镇雍州,所谓的雍州就是后世俗称京兆府那块地,内中最重要的就是关中长安。所以,这领雍州牧的雍王自然是皇帝最最亲信的皇子担当,李贤若是封雍王,也是意料之中。毫不意外的李贤才刚刚耸动了一下肩膀表示这一消息毫不新鲜,脑袋就又被武后敲了一下。 “领雍州牧,兼左武卫大将军,授凉州大都督,这还不好?不必去那些穷山恶水的地方当刺史,你居然不高兴?要不我和你父皇说一声,调你到振州去当刺史?” 虽然知道是玩笑,李贤还是吓了一跳,赶紧陪着笑脸表示了自己对这一安排的感谢。笑话,振州可是远在海南岛,他可不想在天涯海角数星星过日子! 看来,这个沛王的封号,很快就要到头了。心头肉果然有心头肉的待遇,和某些苦命娃没法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家门被人堵了,祸水东引 李贤念叨苦命娃的时候,某位名虽贵为皇子,实质上却尊贵人物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曾经很幸运地当上了太子,但为了保命,他亲自恭恭敬敬地献出了太子的宝座,换来了自己十几年的安全。然而,四周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四周都是一双双监视的眼睛,长年累月这般担惊受怕下来,他着实忍不住了。 所以,此时此刻,李忠就在绞尽脑汁想着那封即将送上京城的书信——荣华富贵很重要,但是,如果没命享受,那一切都是空的!三年前身边的侍女仆从被人强行换掉,他从梁王被贬为庶人,被强行迁来这黔州,来者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他至今无法忘记。他甚至不知道朝廷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悬在头薛家算不上世家大族,但从眼下的势头来看,早晚会崛起,哪怕是薛仁贵本人,在儿子的婚事上也不免会好好掂量。别看如今这俩人好得如胶似漆,命运却不在他们手中。 这个念头只在李贤脑海中转了一转,他便没好气地朝前边努了努嘴:“好好的我家大门口都被人堵了,你说我在看什么?话说你那横枪十八式练得怎么样了,师傅来日可要考较!” 薛丁山自信满满地嘿嘿一笑:“有阿梨在,当然没问题!” 仿佛是为了呼应这句话,阿梨笑嘻嘻地拍了拍腰间,那柄特制的弯刀和腰带上的配饰撞了两下,发出了悦耳的鸣响。瞧见两人含情脉脉地你眼望我眼,李贤不禁暗叹愣头青也有开窍的那一天,便打算撤退。然而,就在这时候,对面太真观门口终于有动静了。 气呼呼出现在人前的正是贺兰烟,她一身宝蓝色道袍,右手却操着一根马鞭,鞭首几乎要点到最前面那个读书人的鼻子上,话语更是丝毫不客气:“全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要投递墨卷就直接去找沛王,堵上太真观叫怎么回事?” “惠真娘子乃是未来的沛王妃,我们不找您推荐还能找谁?” 不知哪个好事的一嗓子吼了出来,顿时附和声一片,不是在赞贺兰烟和李贤乃是天作之合,就是盛赞小丫头美貌。于是,贺兰烟一肚子的火顿时烟消云散,原本想要躲在后头不出面的屈突申若只得亲自上得前来。 虽说这里外乡人居多,但只要不是傻瓜笨蛋书呆子,至少都听说过某人的威名,所以鼓噪的声音一瞬间全都没了。而大姊头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很快就越过人群落到了不远处,认出了那边的几个人。 “你们不是要找沛王么?看,沛王殿下的伴读就在那边,他们可是平日就在殿下身边形影不离的!” 李贤只看见屈突申若似乎站出来说了什么,那群读书人就通通回过了头,这时候,纵使他再笨,也知道某人用了祸水东引之计。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带头,一大帮人就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急中生智之下,他赶紧反手把薛丁山一拉一推,然后扯开嗓门大声嚷嚷道: “这位就是薛仁贵薛将军长子,沛王府侍读薛丁山,大家要请喝酒的趁早!” 叫完这一句,他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跃上马背,使劲抽了一鞭子就急驰而去。奔出长街的时候,他还有余暇回了回头,就只见可怜的薛丁山完全被蜂拥而来的人群围了个严严实实,而阿梨则是很没有义气地退到了一边的墙角看热闹,于是,他很是得意地笑了。 小薛,要怪就怪你太木讷了,嘿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这年头没有外交豁免权,越是番人越要打! 这年头,大唐的长安洛阳不但是中原最大的两个城市,全世界最大的城市。洛阳的大街上,常常可以看见来自波斯、新罗、天竺、吐蕃、于阗等无数国家的商人,叫卖来自天下各方的商品。当然,大唐的丝绸等物,运往国外更是十倍百倍的利。 就常常逛南北二市的李贤来看,这胡商起码占到了两市商户的一成半,而且胡商大多出手豪阔,官吏能得的好处多,于是更加予以方便。就是他自个,这些年胡商送上来的钱物少说也有数十万贯之多,所以常常也明里暗里稍稍帮忙。 既然家门被人堵了,李贤索性就往南市而去,无巧不巧地在市口遇见了缓步慢行的高政。见高政青衣墨带,和寻常赶考的学子没什么两样,他顿时嘿嘿一笑,下马上前用力拍了拍人家的肩膀:“小高,你这个有钱的大老板怎么如此打扮,不怕被人认出了笑话么?” 高政一回头瞧见是李贤,原本的一丝不愉之色立刻无影无踪,笑嘻嘻地拱拱手当作招呼。经过李贤这么个中间人和贺兰周一勾搭,高家如今的生意愈发大了,虽说朝廷已经授了他官职,但是他家的产业原本就挂*在某些管事名下,因此他照旧管着那些庞大的生意,倒是对升官没多大兴趣。 “六郎,我正要找你,今天既然可可儿碰上了,就得请你帮个忙!”高政神秘兮兮地把李贤拖到了一边,这才笑眯眯地道,“我知道你如今已经开府,那些王府官肯定还有空。给我留一个怎么样?我家老大老二如今都入朝,整天忙得和什么似的,我着实没有兴趣和他们一样,你那王府必定清闲。给我找个缺吧!” 这年头但只有世家子弟拼命往朝廷中枢凑的,所以除了那些没方向的普通寒门学子,王府官不过是某些人退而求其次地鸡肋。这时候听了高政这席话,李贤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家伙好歹是高士廉的孙子。怎么居然这么没追求没出息? 想想他自己也不算什么有出息有追求的大好青年,他只得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略一思忖便一摊手道:“王府长史原本是老许,但现在是李敬玄兼着,这司马也不是轻易授人地……” 高政不等李贤说完便立马打断道:“停!我就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至于指望四品的王府长史和司马。记室参军事如何?” “随你高兴好了!”李贤的习惯就是,看着某人顺眼就有求必应,高政和那些只知道纨绔或是一味野心勃勃的世家子弟不同。这种程度地要求,他自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两人并肩走了一会,他便将自己家门口被人堵了的事无可奈何地说了,结果自是引来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你……你这个能把别人耍得团团转的家伙……居……居然有家不能回!”若不是旁边正好有一堵墙能够搭一把,只怕笑岔了气的高政就能跌出去。好容易笑够了,他这才摇了摇头。 “这事情是李相公惹出来的,他自己要好名声,就耍诈把你卖了。话说回来。要不是知道你不会对那帮读书人发脾气,他绝对不敢这么干!对了,你就没打算找几个读书人,充实一下你那空荡荡的王府吗?王勃让你借给周王了。骆宾王卢照邻制举之后入朝。如今你那里可就只有一个典签罗处机是自己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要那么多读书人干吗?”李贤对这种建议却只是置之一笑,旋即耸了耸肩。“这外头官员的嘴有多毒,你应该清楚,你别说,有一个罗处机,再加上你,也就已经够了!” 好话人人听着舒坦,更何况李贤这话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最大的褒扬。高政眉开眼笑之余,也想到李贤当初地四大侍读,如今两个步入朝堂,另两个也快到成年的年纪,其实根子里都算是沛王府的人,因此也就把那仅有的一丝担心丢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边走边聊正起劲的时候,只听前头暴起一个喝声,紧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李贤和高政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赶上前去,正好瞧见两个人被扔出了一家铺子,无力地躺在地上直哼哼。紧接着,某个胖子也跌跌撞撞退了出来,口中犹自叫嚷不停。 “这是大唐的洛阳城,你们几个番子想干什么!” 那是胖子田东!李贤原本就是好管闲事的个性,看到是认识地人,那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番子两个字再一入耳,他终于瞧见两个肤色红黑的大汉出了那家店铺,满面傲然,目露凶光,那恶狠狠的模样竟是让旁观者都后退几步。 其中一个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大唐的洛阳城?你们大唐地公主马上就要嫁给我们地赞普了,在你这里买两个婢女怎么了,难道我们没付钱?” “这两个高句丽女人至少得三十万钱一个,你们才出一万就想带走,还敢说付了钱!”虽说两个伙计被人家一下子摔得七荤八素起不了身,但田东一想到那巨大地损失,顿时暴跳如雷。他在关陇河南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哪里碰到过这么不讲理的家伙! “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给脸不要脸,买你地人是看得起你!” 那大汉恶狠狠地迸出一句话,旋即大步跨上前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去抓田东的衣领。只看那狰狞的脸色,便可知只要被他抓着,胖子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就在这当口,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将那大汉的手腕子抓了个结实。 “说理说不过别人就动手动脚,这就是你们吐蕃人的习性么?” 李贤举重若轻地牢牢抓着那只手腕,见那大汉凶光毕露,忽然猛地加重了手中的力气——这一手乃是盛允文亲传的打架第一妙法,就只见那个大汉一下子额头冷汗迭冒,最后竟是狰狞地挥拳打了上来。 他等的就是这一手,让开头沉腰避开那势大力沉的一拳,他抓着对方的手腕猛然发劲一抖,就只见对方全身都抖动了起来,别说再打第二拳,就是站稳身子也做不到。他却也不另加反击,就在那里冷笑地站着。果然,在旁边的另一个吐蕃汉子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竟是去拔腰间的刀子,想要借此为同伴解围。 这时候,李贤方才嘿嘿一笑,一只手一拖一带,肩膀腰背一起使劲,愣是把面前这个两百多斤的魁梧汉子带了起来,旋即再用肩一顶,轻轻巧巧把人扔了出去,恰好和那个扑上来的汉子撞了个满怀。这下两人吃亏不轻,跌了个四脚朝天不说,那个被当成垫背的后脑勺还碰了重重一下,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李贤懒洋洋地拍了拍手,这才朝四周略一点头,满脸诚挚的笑意:“各位都看清楚了,是他们率先袭击我,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反击!” 刚刚那两个吐蕃人的凶悍围观人群都看在眼中,此时见李贤一个照面便整治得对方爬不起来,人们顿时发出了震天的喝彩声。倒是高政见此情形眉头微皱,三两下挤进来在李贤的耳边低声提醒道:“他们是吐蕃人,如今吐蕃在西边闹腾不停,苏大将军又已经……闹大了只怕会有麻烦,这就够了!再说,番人向来有番法整治,轮不到洛阳县管!” 李贤眉头一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撂下了一句话:“就算老苏不在了,西边还有裴行俭!”言罢便踏前了两步,面色及其不善地盯着那两个吐蕃人。 钦陵这几年一直在大唐呆着,上上下下没少活动,名义上是为了迎娶大唐公主,实质上是在打增加陪嫁的主意——文成公主入藏的那会,种子工匠和各色珍宝带进去无数,说得好听是昭显了中原大国的气度;这说得不好听,就是给人家造房子冶炼兵器的技术,让人家有更大的实力进犯中原!新仇旧恨一起来,他这发作还算是轻的。 再说了,这些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异族从来都是色厉内荏的主,你要是对他们客气了,他们还以为中原虚弱有机可趁,不若强硬一点好。 “来啊,把这俩家伙捆了!” 李贤见张坚韦韬在那里探头探脑,便高声喝了一句。这俩人自然是没有带绳子的,结果四周围观百姓竟是个个帮忙,麻绳送来好几捆,端的是把人捆得像是粽子似的。 这时,他方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南市向来有法度,捣乱者要么送洛阳县处置,要么在南市门口示众!就这么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不用送洛阳县衙了,直接吊在门口示众,到时候让他们的主人领回去好了!” 于是,等钦陵闻讯带人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高高的木杆上倒吊着的两个手下。尽管他心里暴怒,但却还得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吞,命左右上去解绳子。而临走之前,他身边的某个壮汉却再也忍受不住了,忽地一拳打在了那木杆子上,但只听咔嚓一声,二丈许的木杆轰然倒塌,掀起一片烟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大唐第一女神童上官婉儿,这就是阿韦? 爱晃悠从来就是李贤改不掉的习惯,即便是朝中上下换他却仍旧是晃悠得愉快,成天就在一家家宅子中逛得愉快。他人又随和,出手又大方,所以到哪里都是座上嘉宾。以往看到他来最最头痛的上官仪,也终于熟悉了这么个不速之客,哪天若是听说李贤不来,他反倒会觉得诧异。 教训过两个吐蕃番子,李贤拍拍手和高政告别,便带着人施施然串到了上官家的宅子。老上官三年前因祸得福成了中书令,这宅子附近也就顺势成了黄金地段,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而然成了不少有心官员的理想住宅之一。所以,这边的地价更是寸土寸金。 他一踏进门,那边知机的仆役便扯开喉咙大嚷了一声:“沛王殿下驾到!” 一声过后,一个小小的人影立刻飞一般地窜了出来,而李贤亦配合着蹲下身子,恰到好处地把人抱在怀里,然后趁势抱了起来。笑嘻嘻地在那粉嫩的脸颊上掐了一把,他一面慢吞吞地往里面走,一面眨着眼睛问道:“诗经看得怎么样了?” 怀中的小女孩得意地昂起了脑袋:“贤哥哥,我已经背完了国风!” 不消说,这就是上官仪的宝贝孙女,如今大唐第一女神童上官婉儿了。一晃她已经五岁,看诗经读毛诗,虽说还不至于脱口能吟,但时不时冒出两句有韵的句子却不奇怪。虽说郑十三娘又给上官庭芝生了个儿子,又有侍妾多添了两个丁口,但整个宅子里最得上官仪喜爱的还是这个孙女。 李贤自个虽说当年也被人誉为神童,但他更清楚。自己那是作弊的,要不是昔日背的那些唐诗宋词打底,别说和这些神童比,就是普通地文人他也未必能敌得过。所以。每每当上官婉儿用清亮的声音在他面前背诵诗词的时候,他总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虽说有一句老话叫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但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受一点苦难磨折还说得过去。可这女孩儿来这么一遭实在是太憋屈了。看看眼前这么个粉妆玉琢天真无邪地上官婉儿,多奇妙多可爱,他当初保老上官还真的没做错! “婉儿真是厉害,居然这么点时间就把国风背下来了!” 对着满脸企盼的上官婉儿,李贤却只是称赞了一句,见其似乎有些耐不住了,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那匣子不过一个巴掌大小。高不过盈寸,打开之后,里头竟是一个装饰精巧地房间,有屏风有书架,看上去像是一间书房。 书房的正中是一个木头雕成的小人,手中似乎还捧着一卷书。整个房间布局竟是和上官婉儿的小书房一模一样,而那小人也和她有些肖似。此时,李贤轻轻拨动了底下的机括。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过后,那小人竟是在书房中缓缓挪动了起来,一双手还轻轻摆动了两下,手中书卷更是忽高忽低。极为逼真。 看了这一幕。上官婉儿着实大喜过望。待要伸手去夺,却又怕弄坏了这巧夺天工的玩意。待到李贤合上。她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挣脱李贤怀抱下了地,旋即很是得体地行了一个礼:“谢谢贤哥哥!” “小玩意而已,婉儿你喜欢就好!” 见小才女眉开眼笑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木匣,李贤不觉微微一笑。他很喜欢后世的八音盒,奈何什么留声什么电池什么介质他没一样明白,只能借助能工巧匠地机括之力做几样小巧玩意。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如今就只能感慨自己的物理数学之类的课程学得太差了。 哄了一会小孩子,他不免问起上官家里头的大人。上官仪自然还在中书省处理永远处理不完的公事,上官庭芝则是外派公干去了,郑十三娘应友人之邀前去小聚,这么算下来,宅子里的正经主人除了那三个小小的男丁之外,就只有上官婉儿这么一个小家伙了。 “贤哥哥,今天你带我出去逛逛好么?” 上官小才女虽然还小,但已经有美人胚子的迹象,但若是就这么和小孩子耗一下午,他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可正打算悄悄走人地时候听到这么一句,他还是有些头痛。小上官是神童不假,但他还准备去两个高句丽使节那边去晃荡一下,带着个小孩像什么样子? “今儿个我没空,改天,改天我一定带你出去逛!” 然而,百试不爽的拖延绝学今儿个却失了效用,上官婉儿一把揪住了李贤的衣袍下角,认认真真地嚷嚷道:“我几天前就和阿韦姐姐约好了,说是在洛水上的新中桥会面。她答应我一定会出来,岂不是言而无信?” 好嘛,这年头丁点大地孩子就知道信用了!李贤正没奈何地时候,忽然又注意到了四个字——阿韦姐姐?他这一疑惑,立刻就问了出来。 “阿韦姐姐就是阿韦姐姐嘛,是表姨娘地女儿,比我大几岁,上次来的时候和我约好地!”上官婉儿看看日头,生怕错过了时间,揪着李贤衣袍的手顿时又拽了两下,那劲道大得惊人,“贤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就帮我这一次吧!” 对于小孩子李贤向来是坑蒙拐骗一大套办法,否则也不会从小就把上官婉儿哄得团团转,此刻只需随便使个雕虫小技,转换了注意力就行。但冷不丁听到一个韦字,他的兴致顿时上来了,想到那两个高丽使节的住处似乎就安排在洛水旁边的通利坊,他便装作极其为难的样子答应了下来,顺带又让小婉儿许下了无数承诺。 和上官家的总管打了个招呼,李贤也不理会那可怜的人苦瓜似的脸,笑呵呵地牵着小家伙出了门。抱着她坐上了马,他又教她抓紧缰绳,自己则是一手揽着她一手控马,愣是把马速调到了平日的七八成。 头一次品尝那风驰电掣的滋味,上官婉儿竟是连尖叫也忘记了,一路上只顾着死死拽着缰绳强忍颠簸,就连眼睛也不敢睁。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感到马速渐渐平稳,这才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四周景物飞一般地往后退,心里登时兴奋无匹。 她在家里也曾经坐过小马,但那都是仆人牵着慢行,哪曾有过如此惊险刺激的经历? 虽说看不见小家伙的脸色,但李贤当初自己头一次骑马就差点被老狐狸李绩阴得七荤八素,自然知道毫无准备的上官婉儿刚刚是怎么个模样。看看前方越来越近的新中桥,他双脚一夹马腹,渐渐勒紧了缰绳,很快便停住了马。还不等后头的张坚韦韬下马接人,他就单手挟着上官婉儿跳下了马。 “阿韦姐姐!” 本以为这般颠簸下来,上官婉儿一下马必定要适应或是呕吐一下,谁知小家伙一落地就径直往新中桥上跑,李贤倒是白担心了一场。抬眼一看,却见桥上有一个带了两个家人的女孩,看那年纪至多比上官婉儿大那么两三岁,很有那么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息。于是,他就跟在上官婉儿后面缓步上桥,心中却在那里讥嘲自己的猜测。 天底下姓韦的人多了,他怎么一听到一个韦就这么起劲,没看人家还是一个小女娃么? “婉儿妹妹!” 两个小丫头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地拉手闲话了一阵,上官婉儿便拉着伙伴的手,笑吟吟地走到了李贤跟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贤哥哥,这就是阿韦姐姐。嗯,她的闺名是韦容。”这番话说完,她又指着李贤对韦容笑道,“阿韦姐姐,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贤哥哥!” 韦容?这名字似乎挺普通的。李贤很是端详了一番对面的小姑娘,只见她头上两个童子鬟,身穿紫色小祅,滚银边的裙子下头隐隐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刚刚乍听得贤哥哥三个字,她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诧,但很快就笑得露出了小酒涡,却没有任何惧怕之色。 “韦容拜见沛……六公子!”小姑娘上来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半途中却仍是改了口。然而,这还不算,起身之后,她竟很是大胆地上前拉了拉李贤的衣角,好奇地问道,“六公子,我听婉儿说,平日除了她祖父教她诗文之外,你也教了她不少?还有,我听说你给很多人题过横幅写过诗,能不能也送我一首?啊,对了,我爹爹他们还说过你打虎的事……” 李贤只觉得自己的袍子被人越拉越下,眼看有撕裂的危险,生怕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干脆就蹲了下来。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否定了自己刚刚的第一印象——这小姑娘简直是自来熟,哪里端庄娴静了?要是让他知道谁是她爹爹,非得找人算账不可! 还有,这满眼睛的小星星,那揪住不肯放死缠烂打的模样,简直让人望之却步。瞄到旁边兀自笑得欢的上官婉儿,他忽然很有一种把俩小姑娘扔到洛水里头凉快凉快的冲动。要不是小婉儿出卖了他,至于有今天这个场面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萝丽也能派大用场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从来就是被李贤唾弃的。当以为自己是君子,所以只要是交好的必定打得火热,不少人在后头甚至用了死缠烂打四个字形容他。然而,今儿个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死缠烂打他还远远不够资格。 这不,此时此刻他前往通利坊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两个小拖油瓶。虽说给她们换上了侍童的衣服,又稍稍把脸抹黑了一些,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却着实不像经过训练的下人。而两个韦家的仆人则是都在心里把诸天神佛都给念遍了。 小姐碰巧遇见了沛王,这对于自家老爷来说是好事,然而,这攀谈可以回家去攀谈,怎么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了? 高句丽使节带来的文书和种种凭证都已经被没收拿去检验了,为了考证这些的真假,各省各寺的官员几乎是忙了个底朝天。然而,这正主儿住的地方却除了兵还是兵,两个高句丽使节几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这么等下去,两人几乎连抹脖子的心都有。 所以,当听说有人来见,两人几乎是一个高难度动作从地上跃了起来,满怀期冀地朝门口望去,而所看到的结果却让他们瞠目结舌。 第一个是身穿轻裘的青年,看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照大唐官员的年龄分布来看,这年纪了不得就是八品官,肯定不是主事的;而第二个第三个……那根本就是总角之年的孩子,一副侍童打扮!天哪,等了这么多天,难道就是这么个结果么? 李贤仿佛没看到对方那种羞愤欲死的表情,一进门便满脸不耐烦地问道:“谁是大兄弗德!” 见一个高丽人如同条件反射地看了自己一眼。他的口气顿时更加生硬了:“你姓大?” 一句话出口,那高丽人顿时脸憋得通红,显而易见气得不轻。而这时候,李贤身后响起了一阵嗤笑,旋即响起了一个清亮地声音:“大人错了,兄者,高句丽官名也。高句丽有官九等,其二曰太大兄。即莫离支,比二品;其五曰皂衣头大兄,比从三品,也称之为中里皂衣头大兄。又有从四品位头大兄,正五品大兄,都是高句丽官称。” 这些典故李贤来的时候都曾经温习过,但此番故意装作粗鲁不文,却是准备套一下话,谁知身后忽然传来这么一串。转头瞥了一眼神气活现的小婉儿。他愣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五岁能读诗文可以理解,但五岁连高句丽的官名也知道了,他不得不怀疑。老上官平日都教孙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惊诧了,那两个高丽使节愈发犹如见了鬼似的。高句丽上下等级森严,除了王和五部贵族之外,便是那些官员还曾经读过书。至于底下的寻常百姓,那是根本连什么机会都没有。那个孩子分明是小小侍童,却能如此侃侃而谈,足可见面前人的尊贵。 于是,刚刚还以为羞愤而火冒三丈地两人,竟是齐齐跪了下来。连声磕头陈情。把泉男生如今的处境描述得极其可怜。一心认为李贤身份高贵的弗德甚至痛哭流涕。言道之前侵犯天朝乃是迫不得已,更指天赌咒发誓。若是天朝肯出兵相助,泉男生愿意派嫡长子泉献诚入唐为质子,并拱手献上高句丽国土。 不打自招自然是李贤乐意看到的现象,他原本还以为要来一番拉锯战,或是连恐带吓才能生效,谁知道上官婉儿一通卖弄竟然有如此效果。转念一想,他渐渐明白了这两人为何会这么容易吐露出底牌。 他们到洛阳估计就要一段时间,等待又是好几天时间,若是再这么拖下去,说不定大唐答应出兵的时候,那泉男生早就连命都丢了,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想不到那些朝廷官员分析了无数时间还没有得出的结论,却让自己在顷刻之间得到,李贤的心情自然很好。他也不表露自己的身份,袖子一甩就笑眯眯地朝后头的两个小“侍童”点了点头。结果,上官婉儿固然还愣着,韦容却吃力地从外头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弹弹衣角这么施施然一坐,他朝机灵地韦容眨了眨眼睛,这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你说你们的太……太大兄泉男生愿意送嫡长子泉献城入质大唐,那我问你,泉男生有几个儿子?若是真地有事,他不会另立一子么?再说,昔日太祖征伐高句丽的时候,你们屡抗天兵,如今不过是你们自己内乱,大唐为何要出兵?说什么拱手献上国土,昔日隋炀帝两次征高句丽的时候,你们哪回没这么说过,如今还要我大居如何相信你们的话?” 他一句比一句重,最后干脆收起了那漫不经心地态度,咄咄逼人地近乎质问。而他这话音刚落,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君若让,臣不得辞,高句丽奸猾如狐,若是尔高句丽太大兄不能向吾皇表示更大的诚意,纵使尔等舌粲莲花亦是无用!” 如果说起初还是惊异,那么这时候,李贤就彻彻底底木了。开玩笑,这是五岁的孩子会说出来的话么?他简直想去摸一下自己的脑袋看看是否发烧,或者是把上官婉儿抓起来逼问一下,这小家伙是不是同为穿越人士。最终,他好容易用无上定力抑制了这一冲动。 然而,不得不说,小家伙地这一举动着实是把两个高句丽使节再次吓到了。这年头神童不是稀罕物,但是,神童多半是精于背诗文或是作诗文,又有哪个五岁神童能对国家大事侃侃而谈地?于是,刚刚地景仰变成了恐惧,那大兄弗德的最后防线亦是被摧枯拉朽击得粉碎,只得连连叩首,表示自己地主人一定会继续派上使节表示诚意。 而这个时候,除了刚刚搬了一次椅子之外别无动作的韦容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贤身边,好奇地问了一句:“大人,高句丽可有我大唐大?” 这不是废话么?正在考虑之后如何对老爹老妈和李弘通气的李贤对这话没怎么在意,头也不抬地随口答道:“我大唐国土自然大高句丽百倍。” “既然大百倍,那我大唐人口必定是高句丽百倍。我曾经听说过夜郎自大的故事,想来夜郎和大汉的差别,也就是高句丽和大唐的区别。既然如此,灭了他们就好,何必和他们罗嗦?” 这下子李贤终于惊醒了过来,回头见韦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再瞧瞧跪在地上那两个面色发白的高丽使节,他好容易才忍住心头暴笑的冲动。这时候,什么人小鬼大,什么是否穿越都被他扔到爪哇国去了。 他没有演戏,但结果却好似演戏,这两个小萝丽实在是太令人惊喜了! 当着两个高句丽人,他自然是对自己的“侍童”洋洋洒洒解释了一通,无非是天朝仁义道德之类的官样文章,中间顺便夹带一些恐吓。等到出了这处宅子离开老远,他早就憋不住的笑意终于全都涌动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说,那头上的巾子都是一抖一抖的。 “小婉儿,你老实说,刚刚那些话都是你自个想的?” “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这都是我爷爷抱着我认字的时候,我翻看他桌子上的表章顺便背下来的,似乎他这些天正在为高句丽的事情头痛呢!”上官婉儿一看李贤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立了大功,不禁更加得意了起来,“贤哥哥,你要不要到爷爷书房去瞧瞧,满桌子都是这些玩意!对了,那高句丽的官名怎么这么怪,难听死了!” 好嘛,原来小家伙是现学现卖,但效果还真是不赖! 弄清楚上官婉儿大约不是那种太过可怕的早慧儿童,李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招手示意韦容上来。旁敲侧击地一问,他这才知道这小姑娘虽小,在家里却是令行禁止,父亲韦玄贞的那帮子姬妾常常被她整得苦不堪言。 “大唐就好比位高权重的主人,高句丽就好比仆人,哪里有主人和仆人妥协的道理?仆人不听话就得用鞭子抽,或是干脆拉出去打死了,罗罗嗦嗦像什么话!” 面对这么一个理所当然的小家伙,李贤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打出这么一个比方,这韦容绝对是个小小年纪就漠视人命的主,等等,韦玄贞……天哪,她老爹真的是韦玄贞!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韦容和上官婉儿直瞅,直到打量得两个小家伙面上怪怪的,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阿韦就阿韦吧,他连老妈是武则天都挺过来了,难道还怕如今这个小萝丽?于是,他笑眯眯地蹲下了身子,用一种大灰狼诱骗小白兔的声音诱惑道: “小容,你是不是很羡慕婉儿?这样,我去和上官相公说,让你能够天天来和她一起读书好不好?我常常去上官家,大家也能常常见!” 韦容几乎是听着李贤的英雄事迹长大的,那股崇拜自是不小。一听这话,就只见她目放异彩,二话不说狠狠点了点头,然后欢快地和上官婉儿抱成了一团。而李贤缓缓站起身,面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老妈敲打,一家团圆和睦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朝堂的地方就有党争,有国家战争,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至于为什么暂时还没打起来,不过是因为双方在互相试探互相积蓄实力的准备期,这不打则已,一旦打起来必定会惊天动地。 在李贤向老爹老妈和太子兄长做了一次深入的汇报之后,终于,由政事堂目前序列最低的宰相刘仁轨作为代表,接见了高句丽使臣。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很高规格的接待了——高句丽之于大唐还不足一道之地,即便高句丽王之于大唐君王也不过是一道安抚大使,更何况是区区使节,还是求兵的使节? 外交程序既然已经开始运作,朝廷上上下下的部门也就开始把此事纳入了正常程序范围。于是,很快就有官方文书快马加鞭传往高句丽。十几日之后,第二批高句丽使节再次抵达洛阳,而这次带来的消息则更是十万火急。 泉男生麾下出了叛兵!泉男建矫诏王命召泉男生,男生不敢回,结果其子泉献忠被杀。也就是说,李贤上次乌鸦嘴似的说泉男生不止一个儿子,就算派一个入质大唐也不能代表什么问题,而现如今,泉男生真的就只剩下泉献诚这么一根独苗了。 确定这位相当于高句丽摄政宰相的实权人物不是在使诈,朝堂上的人物这么一合计,很快就给泉男生发去了文书,摆出了很高的姿态,包括欢迎泉氏公子来大唐进行友好访问如是云云。当然,背地里的文书传递也不知道累死了几匹马。 对于海东那个岛的历史,李贤比较熟悉的只有李氏朝鲜,但也仅限于扫过一眼电视中那几个臣子或是妃嫔,动辄痛哭流涕大叫大嚷铲除某某政敌或是情敌,或是动不动就感动得泪流满面的故事。 所以,第二批高句丽使臣来的时候,他也好奇地去瞅了一眼,结果这次派来的还是正五品大兄。名字叫做冉有。那人虽然长得浓髯浓眉,一副威武气息,却在下痛哭流涕,怎么看怎么别扭。然而,仿佛大唐君臣特别吃这一套,冉有的待遇就比第一批的弗德高了许多。 此时已经过了初夏,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但因为李贤当初那六郎冰地影响下。宫里宫外的藏冰业空前发达,大仪殿已经备好了许多冰盆,还有土质的风扇可用,所以坐在里头但只觉得凉风扑面,并不觉得如何闷热。此时,李贤就坐在武后对面的躺椅上,一面吧嗒吧嗒晃着扇子。一面看着老妈的脚丫子玩弄着那双小巧精致的玉石拖鞋,面上尽是惬意之色。 “母后,那个泉献诚真的要我亲自去接?” “明知故问!”武后很想随便找个东西故技重施地扔在李贤头上,可左右环顾却只瞧见旁边的一个枕头——这要是扔过去必然是超级凶器,她也只好作罢,用嗔怪地目光瞪了李贤一眼。“太宗皇帝至死都念叨着要平定高句丽,你父皇是孝子。这一心愿自然要达成。如今泉氏内乱,盖苏文那老贼又已经死了,正是大好时机,你出面便是代表我大唐的诚意。” “这明明是他们求着我们,却还要大唐表示诚意!” 李贤低声嘀咕了一句,抬头见老妈狠狠地盯着自己看,赶紧举起了双手:“我只是说,高句丽远在辽东。就算我大唐打下来也是鞭长莫及,无法直接统治,到时候很可能便宜了外人,那就不合算了!” “成天就想着合算不合算,你真的变成商人了!”武后终于没好气地站了起来,夺过李贤手中的扇子,轻轻一合就在他的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大唐为何让万国来朝。正是因为国威国势!这国威不立。国势不张,如何震慑诸国。你上次对弘儿说的那些歪门邪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没事把太子给教坏了!” 不是吧,就连这种“小事”居然也逃不过老妈的耳报神? 李贤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才想辩白一下,却瞧见武后地恼怒之色隐去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脑袋上再次传来了一阵剧痛,显然,他又被敲打了。 “幸好你和弘儿兄弟和睦,换成别人,仅仅那番话就要起轩然大波,就是你父皇平日再宠爱你,这时候也非得给你处分不可!” 废话,若非李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又绝对是一个老好人,他才不至于滥好心去提醒这些!当然,当着老妈的面,李贤还是缩了缩脑袋,摆出了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和你父皇也计议过,借力打力,无论是高句丽还是新罗,此番都一定要派上用场。我朝既然不可能把海东原住民全部屠杀殆尽,那么只要直接统治便必定造成反抗,除了扶植傀儡之外,还需注意其他怀柔手段。” 这下子,李贤地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老妈能够想到这些,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最大的惊喜,最最重要的是,武后刚刚说了什么——已经和他老爹商量过了! 他一下子从躺椅上蹦了起来,脚后跟一绊险些摔倒。他也来不及注意这些细节,赶紧涎着脸问道:“母后,这次既然是我出面前往郑州迎接泉献诚,那么之后……” “之后有之后的安排,你只要完成这一遭就好!”武后哪里不知道儿子的算计,一口打断了他的话,见他有些可怜巴巴的,她只得又补充了一句,“总而言之,母后会帮你设法。” 有了这样的承诺,李贤自然是眉开眼笑,赶紧奉上一箩筐好话。而武后笑吟吟地吃了几颗葡萄,忽然想起那桩奇闻,立刻开口问道:“对了,你那天去见头一批高句丽使节地时候,带的两个侍童是谁?朝廷派刘仁轨去见那个大兄弗德的时候,他老实的什么似的,又把那两个侍童的话转述了一遍,刘仁轨回来在你父皇面前啧啧称奇,赞叹了好一阵子。” 想起那两个可爱的小萝丽,李贤也不免噗嗤一笑,赶紧把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听说是上官婉儿和韦容,武后地表情顿时舒展了开来——前者地聪明伶俐她不止一次从李贤那里听说过,召见过两回确实名不虚传;而后者名不见经传,居然能有如此担当……她忽然想起如今三岁有余地女儿太平公主李令月,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你待会和阿芊去库房选几件好东西,算是我送给这两个小丫头的,另外赐郑十三娘锦一百段,赐韦容地母亲绢五十匹。她们既然如此要好,以后就在一块念书玩耍好了。等到你妹妹大一些,也好有个玩伴。” 李贤赶紧弯腰答应,心中却不无唏嘘地想道,这兜来转去,果然还是和他那妹妹搭上了!他正这么想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忽然跌跌撞撞地从门口奔了进来,口中嚷嚷着六哥。 “你这女人缘都带到小孩子身上了,令月就是喜欢腻着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贤被老妈的揶揄说得心中一动,但还是弯腰笑眯眯地把李令月抱了起来。不得不说,他这个妹子长得和老妈极其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小小年纪瞪起眼睛就有那么几分气派。见后头的乳娘满脸恐慌地跟了起来,也不待武后发话,他便挥了挥手,这才把手中的李令月递给了武后。 武后双手接过,难免嗔怒地在女儿头上轻轻一拍:“就知道六哥,难道不要母后了?” 小小的李令月哪里知道这许多,只是咯吱咯吱笑着用手臂抱住了母亲的脖子,眼睛却仍旧在李贤的脸上瞟啊瞟,然后便一头扎进母亲怀中撒起了娇。 不多时,李弘李显李旭轮一起来到了大仪殿,没过多久,李治竟是无巧不巧地也到了这里,看到妻子儿女都在,那心情顿时要多好有多好。于是,当晚大仪殿自是热热闹闹,既有温情又有旖旎,及至最后宴散,看着父母相携前往后殿,再瞧瞧仍在那里笑谈甚欢的李弘李显,还有年岁差不多却腻在一起的李旭轮和李令月,李贤更觉得说不出的舒心。 曲终人散,李贤便跟着阿芊前去库房选东西。往日这种事情都是阿芊亲自干,选出来的都是好东西,他却不曾进过这里。所以,两扇大门一开,四壁灯火一亮,他只觉得宝光扑面——虽说更多的东西都被锁在箱子柜子里,但架子上免不了还有不少好东西,比如珊瑚玳瑁之类的大玩意。 阿芊轻轻对门外说了些什么,待人散去便掩上了门,脚下悄无声息地走到李贤身后,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颈项,娇声笑道:“殿下,要不要奴婢指点一下,这里究竟有哪些最好的东西?” 要说娇俏,阿芊比不上阿萝;要论秀美妩媚,她更是比不上贺兰烟,也比不上屈突申若;要论婀娜多姿,她更是远远不及哈蜜儿……但是,那种勾魂夺魄的勾引人本事,李贤却还没有见过一个人胜过阿芊的。挣脱那手臂,回头望了望那张娇艳欲滴的脸,他忽然蜻蜓点水地在那红唇上轻轻一吻,旋即狡猾地一笑,动作利落地闪到门边打开了门。 “明夜我也宿在宫中,到时候你自个过来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新罗公主PK高句丽贵公子,我且坐山观虎斗 一向轻车简从惯了的李贤头一次知道,皇子亲王正正经出行一趟,居然有那么多的规矩那么多的仪仗,外加那么多的人!前头的导引足足有好几十,押后的阵仗起码也有好几十,再加上担任扈从的羽林军,浩浩荡荡几百号人,他就是想到了郑州溜出去看看风景都办不到。 若全都是真正的随员也就罢了,但这次硬是挤进随员名单中的无关人等竟是不在少数——小丫头和大姊头就不说了,美其名曰大唐尊崇道教,所以两个女冠自然应该随行。然而,新罗公主金明嘉居然也走通了武后的路子,乔装打扮混进了他这队伍当中,就让他觉得分外头痛了。 不但如此,此时此刻,他身边还有一对粉状玉琢的侍童,两人正兴奋地攀着车旁边的栏杆,朝着那些军士和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哪里有半分下人的架势? 乱,简直是一团乱!想不到他临走前老妈忽然来这么一招,他老爹居然还就答应了,就连老上官那么个古板的人儿,居然也放纵小孙女这么乱来。还有,这韦玄贞居然也这么胆大包天,放任这么个女儿四处乱跑。 洛阳离郑州不过数百里地,然而,由于从人太多,速度太慢,这一行人愣是浩浩荡荡地走了三天。等李贤率众来到郑州,却听说快马加鞭的泉献诚不出两日就要到了。 然而,自郑州刺史以下,人人的心思都不在那泉献诚身上,反倒围着李贤打转,衣食住行样样着手。若不是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两个绝世美人也在随行行列之中,又有新罗公主金明嘉这个难解的因素,只怕刺史就会亲自把精心挑选的美貌女子送到李贤床上。 这还不算,他正鸡飞狗跳安顿地时候,上官婉儿偏偏拿着一卷诗经,在他旁边好奇地问道:“贤哥哥,什么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才五岁的小女娃子,谁教给她这首著名情诗的!李贤的第一反应就是揪来那个教导上官婉儿念书的老师暴打一顿。然而,这时候始作俑者却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殿下,这是我前几天听到爹对娘悄悄念的,一时好奇就背了下来,这是不是说,女人只要长得漂,就必定会有人追求?” 说这话的时候,韦容的眼睛睁得老大,亮闪闪地发出异样的光芒。这让李贤不得不怀疑,韦玄贞这个当老爹地究竟都带了什么样的坏头。他正准备好好找一个例子敲打一下这两个小的。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人家淑女的行止端敬优雅,你们两个小家伙真有兴趣么!” 说话间,只见三个衣着各异的女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屈突申若照例是红袍金冠,举止大大咧咧,这话带讥嘲的就是她了。弯腰一把抱起上官婉儿转了一圈,她便将人放下地,笑呵呵地对两个小家伙说:“婉儿,我问你,你是想和申若姐姐一样,成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是想整天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儿?” 听到屈突申若这个问题,别说贺兰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连金明嘉也忍不住偷偷笑了——按照上官婉儿和韦容如今这种性子,答案基本上只有一个。 果然,两小几乎异口同声地嚷嚷道:“当然是和申若姐姐一样!” 这年头,连新生代的都知道有样学样,真是没得救了!李贤趁屈突申若没看到自己这边,直截了当翻了一个白眼。暗自下决心。日后一定让上官婉儿和韦容少跟大姊头厮混。免得又出来两个彪悍的。看看人家太子良媛阿斐,又贞静又温顺。哪像这些带刺的玫瑰?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感到肩背上多了一双手,紧接着,一股难以名状地感觉便从那双手的部位逐渐往下,甚至传到了某个禁忌部位。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那是贺兰烟——小丫头的按摩手艺原本不怎么样,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学到了某些禁用技法,那功力端的是无比强悍,就拿现在的情形来说,与其讲那是松乏筋骨,不如说那是赤裸裸的撩拨! 就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外间终于传来了一个解围的声音:“高句丽泉献诚公子就要到了!” 所谓的亲迎不过是做做样子,虽说如同魔咒似的,谁打高句丽谁倒霉,但高句丽毕竟相较中原不过弹丸小国,因此李贤这个亲王非但不用出城,反而上头有伞盖遮蔽日头,下头有交椅供他端坐。有“侍童”剥葡萄伺候,有侍婢斟茶送水,那惬意劲头就和郊游似地。 屈突申若和贺兰烟都找了借口没来,两人跟着李贤本就不是为了看热闹,再说,高句丽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根本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此时此刻在李贤后首站着的,便只有金明嘉和几个礼部官员。前者却没有看那越来越近地烟尘,只是盯着李贤的后脑勺看,仿佛那上头有什么花样一般。 马蹄声在不远的地方嘎然而止,紧接着,一行步履匆匆的人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为首的是一个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面色苍白形容单薄,一双眼睛却异常有神。在此之外,尚有几个族酋模样的汉子相随,看服饰却并不像高句丽打扮。 “高句丽中里小兄泉献诚,谨代父高句丽大莫离支泉男生,拜见大唐沛王殿下!” 就在看到人地时候,李贤就示意左右退避,当然,两个当侍童当得起劲地小家伙依旧杵在那里。见泉献诚率众翻身下拜,李贤连忙半起身答礼,伸手虚扶了一下,然后开始侧耳细听那群从人地报名。不听还好,一听之后,他心中登时一惊,原来,这都是追随泉男生的契丹靺等 官面话说了一趟,下头就是礼部官员地事。包括收官方文书验官凭给恩赏诸如此类一堆名堂。而李贤此次头一回担当这种事,当然不是为了听这些冠冕堂皇套话的,觑了个空子,他便笑嘻嘻地对泉献诚表示了自己的善意,邀人家晚上来赴私宴。 这一夜正是六月初五,天上只有一小弯新月,没有一丝乌云。所谓的酒宴就摆在庭院里头,大家一律席地而坐,除了假充侍童的上官婉儿和韦容之外,就别无其他侍者。主人只有李贤一个,客人却有两个,坐在泉献诚斜对面的,就是新罗公主金明嘉了。 这两位白天就打过照面,但晚上正式介绍过后,李贤就只见两人的目光激烈碰撞,要多少火星就有多少火星,他只当作没看见。果然,冲场面的废话一过完,泉献诚就当先站起来向李贤躬了躬身。 “家中不幸,故有二叔夺权,父亲原本准备出奔,我却告曰‘今发使朝汉,具陈诚款。国家闻大人之来,必欣然启纳。因请兵马,合而讨之。此万全决胜计也’。大唐前时遥拜吾父特进,太大兄,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兼使持节安抚大使,吾父不胜感激,但求天兵早至,可平家国之乱。” 这文绉绉的语气李贤怎么听怎么心里痒得难受,正琢磨着该怎么用更华丽的言辞把人堵回去,忽然感到放在下头的左手被人塞了一个纸团。想想背后不是上官婉儿就是韦容,他不禁暗笑两个小家伙弄鬼。 他不动声色地拿上前,趁人不备摊开来一看,上头竟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可不是一张骈文小抄?看那熟悉的字迹,他顿时露出了笑容。然而,还没等他准备运用老上官精心准备的言辞说上话,另一边就响起了金明嘉的声音。 “我在新罗便曾经听说,高丽太大对卢泉盖苏文公嫡长孙泉大公子自幼聪明绝顶,今日一见,果然是识时务。如今见势不妙则归大唐,试想当初大唐天兵压境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顺应大势降服?现如今乃父困于故都国内城,哪里来的兵马平乱?借大唐兵马解决你们自己的私仇,果然是好算计!” 金明嘉的巧舌如簧李贤不是第一次领教,然而,这一回领教的却是她的刻薄。见身材单薄的泉献诚额头上青筋暴起,捏着酒盏似乎准备劈头砸过去,他就坚定了坐山观虎斗的意思,把那小抄直截了当往袖子里一揣,旋即淡定地看起了好戏。 “善城公主还真是伶牙俐齿……哦,不对,这公主你们新罗自己封的,放在大唐大约连一个县君都未必及得上吧?你说我好算计,怎么不想想当初新罗一个弹丸小国,若不是*的大唐,怎么会有如今的势头?大唐对你新罗恩重如山,你们还对百济故地虎视眈眈,这要是说无耻,大概没有人会比你们新罗更无耻了!” 很快,这唇枪舌剑就从冷嘲热讽升格到了互相揭短,金明嘉往日的公主风度也没了,泉献诚那瘦弱的身躯中一下子迸发出无穷活力。两人从坐着斗嘴升格到了站着吵架,到了最后,两人中间的距离不足一尺,若是目光能够杀人,只怕他们早就把对方杀了无数次。 而上官婉儿和韦容也渐渐觉得乏味了起来,后者甚至大大打了个呵欠,没好气地低声嘟囓道:“这和外头那些泼妇骂街有什么两样!” 这时候,李贤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甭管是多大的人物,骂人骂到最后,什么风度仪表都会滚一边去的。这不就是海东两国最高层次的骂架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七尺猛将黑齿常之登场 赠苏定方右骁卫大将军,幽州大都督。 李贤带着高句丽贵公子泉献诚回到洛阳的时候,等到的就是这个消息。虽说人死万事了,但中国人向来最注重死后声名,所以才有盖棺论定这一说。他和李弘兄弟见面的时候,后者苦笑着把礼部嘴皮子打仗的经过给他一一讲了一遍,这也让他充分见识到,之前金明嘉和泉献诚那番争吵根本不算什么。 算旧账,揭短,诋毁……就连苏定方前些年擒得百济君王的那档子事情都被拿出来说道,言道是纵兵劫掠百济,是为有损大唐仁德。虽说李贤确实认为出征打仗军纪最重要,但这时候却忍不住张口就骂。 “那些家伙说得简单!我大唐用的是府兵,所有兵具都是自备,若不能打胜仗从朝廷拿到赏赐,迢迢万里血肉里头一圈转下来,到头什么都赚不到!仁义之师纵观历史都曾经有过,到头来有什么好结局?退一万步说,苏定方那时纵兵劫掠确实有不对,可当时怎么没人拿出来说?等到人死了没有对证了,这些人跳得倒起劲,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对于李贤这种暴跳如雷的表现,李弘事先就算到了,所以早早地把闲杂人等打发得老远,此刻连忙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劝慰道:“总而言之,此事已经议定。只不过,为了这事,从上官相公,到李相公,到两位刘相公,个个都被父皇批了一顿,你也就别再摆出为老苏寻公道的姿态了。上官太傅已经托我向你说明,这件事他真是疏忽,绝非故意……” 老上官这些年大有收敛当起了老好人,他当然知道此事不是这一位的手笔!恨恨地哼了一声,李贤便问起了那位太子詹事丞高祀先的下落。结果,李弘很是光棍地双手一摊,说是李治给他派了一个新人,高祀先打发去巴蜀清查土人了。 这果然是他老爹的手段。火大起来就拿小卒子出气! 当然,既然苏定方的后事料定,李贤心中也就没那么多火气了。于志宁的后事规格早就已经确定,无论是作为曾经的太子太傅还是王傅,或者是曾经的宰相,看在于家关陇大族,从前朝开始就名满天下的份上,足以让礼部上下每一个人怀着敬意善加料理。 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两兄弟便逐渐把话题转到了这次泉献诚来归上。李贤还没来得及提起那新罗公主pk高句丽贵公子地盛况,李弘便冷不丁一拍巴掌,满脸笑呵呵。 “差点忘了说一件事,刘仁愿将军也回来了,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百济旧将黑齿常之。黑齿常之是小刘相公推荐的人,父皇对其颇为赞赏,所以正在贞观殿召见他们两个。我来的时候。刘仁愿将军还关照我说,要请你在安康楼喝酒,顺便把黑齿常之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嘿,武将就是武将,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看来今晚得要舍命陪君子了!李贤二话不说就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如今这洛阳城中。除了一位新罗善城公主金明嘉之外,还有好些在大唐当官的新罗人,这新罗声势自然是最盛;大唐想着让高句丽归降,对泉献诚大约会摆出高姿态;至于百济……当年连大王带王子统统被献俘下,不知道黑齿常之这个百济旧将会怎么想。 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沧海桑田变幻莫测,果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谁能想到昔日海东最弱的新罗,如今居然能赫然成一派势力? 名义上是皇帝召见,还不如说是帝后一起召见,刘仁愿不是那种耳目闭塞的人,所以看到武后陪在李治身边,并没有任何诧异地情绪,有条有理地回答了皇帝的一系列疑问。旋即做出应有的解答。顺便领到了自己这次的任务。这一次召见也就算结束了。 “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以前一直在猜测陛下究竟是怎样的君主,今日一见,总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 一出贞观殿,黑齿常之便对刘仁愿低声说道。他身长七尺有余,魁梧健壮,即使刘仁愿原本就是身量颇高之人,在他旁边依然矮了一截。黑齿常之虽然是刘仁轨所荐,但在刘仁愿麾下一直颇受照应,刚刚在御前又蒙人家说了一通好话,心中自然是颇为感佩。 “你不但见到了陛下,还见到了娘娘,多少大唐官员还没有你的运气!” 刘仁愿心情极好,多日的阴霾在今天一扫殆尽,口气竟是有些轻佻。但这话说完,他便感到有些弊病,见黑齿常之连连点头并未发觉有继续下去。两人在内侍地指引下穿过横街,快到洛阳宫左掖门的时候,眼尖的刘仁愿却瞧见了一个依稀有些面熟的人。 “沛王……殿下?” “嘿,老刘不过几年没见,你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李贤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抓着刘仁愿的肩膀便重重拍了两下。两人虽说年纪相差老远,但当初巧遇过后又有种种缘分,所以这交情大为不一般,这番厮见自然是引来旁人的频频侧目。当然,大多数官员只是略瞅一眼便赶紧走路,上次李贤大发雷霆,着实吓住了不少人。 “我当然是老了,哪里比得上殿下如今年轻!不过别看我瘦了,照样能射箭骑马挥刀,不比年轻人差!” “刘公你又来了,别忘了,上回你那匹马尥蹶子,是谁帮你制服的!” 黑齿常之原本还有些拘束,瞧见李贤和刘仁愿一来一回说得有趣,冷不丁就插了进来,顺带朝李贤施了一礼:“我早就听刘公提起过殿下大名,原本还不信朝廷贵人会如此豪爽,今日一见果然痛快!不过,我地酒量可比刘公大一倍不止,今儿个我没带钱,这酒资就得*两位了!” “老黑,你到了洛阳居然还是老做派!”刘仁愿无奈地摇了摇头,见李贤对黑齿常之的话丝毫不以为忤,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苦笑,不敢在昔日酒醉的时候对这番将吹嘘过多。这乍一见面,哪有这样不知上下的? 对于武将,李贤一向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好感。这年头的武将还没有宋朝那样多的限制,即使是世家子弟出身,在战场上厮混几年,自然而然会流露出几分豪爽的气息,比那些一味在官场上倾轧地文官好对付多了,尤其是像刘仁愿这样一直在外边打仗的。如果说他原本还因为族类的缘故,对黑齿常之有些警惕,那此时对方这一席话便差不多解除了他最初的防备。 “好说好说,既然是喝酒就得要痛快。刚刚太子五哥关照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去安康楼准备了。最好的西域龙膏酒和葡萄酒,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不够,我让他们到别处去搬,或者干脆就转去贤德居,如何?” 于是,三人联袂出宫,汇合了正在那里等候的盛允文,四人立刻上马疾驰,绕着洛水边上抵达了安康楼。此时天色犹早,但这洛阳赫赫有名地胡姬酒肆却已经车水马龙,只是随便一瞟,李贤和刘仁愿就看到了几个熟人,各点了点头便心照不宣地进去了。 今天是志在喝酒不在看舞,所以一进包厢,李贤就立刻命人关上门,拉下了帷幕,旋即示意盛允文坐在一边,指着他向黑齿常之介绍道:“当日幸骊山地时候,我一时兴起办了一届相扑大会,他便是那时地头名。不但相扑,骑马、剑术、兵略,他都有相当的见识,所以,趁着这次海东地事,我有意推荐他东征。” 黑齿常之一听这话便放下酒杯,一双眼睛在盛允文身上扫来扫去,显然是在衡量对方究竟有什么本事,最后干脆伸出了手腕子。盛允文瞥了一眼李贤,便顺势伸出了手去,两只手立刻绞在了一起,立刻便僵持在半空动也不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虽说这看似谁都没动,这两位的脸色也像没事人似的,但李贤还是从两人肩膀的颤动看出了端倪。果然,这绝对不像他们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大约一顿饭工夫,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终于松开了,黑齿常之率先舒了一口气,口中却迸出了两个字。 “厉害!” “盛家后继有人!” 刘仁愿当初就是随驾骊山的随员之一,当然见过盛允文,此时不免感慨了一声。冷不丁想起自己表面风光下的重重隐忧,他的面色微微一变,赶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作为掩饰,一抬头却见黑齿常之笑嘻嘻地瞅着他,仿佛什么都看明白了,这顿时让他感到一阵懊恼。 正在这时,隔壁忽然响起了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打仗有什么不好!男儿原本就当马上博取功名,当初高祖年间,入军伍的游侠多了,如今没有仗可打,大家都只能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别说打高句丽,就是把四夷都打一遍,大伙也是情愿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刘仁愿招兵买马,李六郎顺手人情 末唐初乃是乱世,因此时人最重英雄,游侠自是无比谓的游侠并非那种那种路见不平、市井行义的侠客,也并非舍身不望报,义过不留名的强人,彼时游侠所求的并非仗剑天下的名气,而是希望能够投身军伍,追求立功立名,搏一个封妻荫子。 这种尚武的风气自然最对李贤的胃口。此时,听得外间嚷嚷,他便朝旁边三人打了个手势,凝神细听。这年头自然没有什么良好的隔音设备,但安康楼这上头的包厢经过胡天野再三改造,也颇有那么几分阻隔声音的效果。刚刚这声音如此响亮,足可见中气之足。 “相扑大会至今已经举行了四届,除了第一届盛允文之外,后头三届的头名都补了率府亲卫,算是过了明路。既然大家都是刀口上讨生活,为什么不去从军入伍,博一个功名光宗耀祖!先头前辈的榜样都在那儿,就是一个校尉,走到乡间也是风风光光!” 这声音一入耳,李贤便笑了起来,见刘仁愿和黑齿常之也是莞尔,盛允文则是仿佛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拳头握得紧紧的。此时,隔壁的声音忽然嘈杂了起来,似乎在争论附和些什么,再也听不清楚。略一思忖,他便起身拉开帷幕推开门,挥手招来了一个伙计。 “隔壁是谁?” 那伙计不料想李贤开口就问这个,顿时有些慌张:“因着六公子说不想太引人注目。所以便在这二楼,其实三楼较为清静……” “谁问你哪里清静,我就是问隔壁那帮人是谁?” “那是西城一群本地游侠儿,若是六公子嫌他们吵。小人可以去提醒他们一声。” “不用了。我就只不过一问而已,用不着打搅人家。” 挥退了那个谨小慎微地伙计,李贤这才掀帘回转,笑嘻嘻地冲着盛允文点点头道:“老盛,看来是遇到你的同行了!这高句丽泉献诚一到洛阳,谁都知道少不得打仗,和你同心的人看来不在少数!” 刘仁愿是世家子。但自小尚武豪侠,结交的朋友基本上都是武者,如今麾下亲兵多半就是那么一批人。见李贤打趣盛允文,他冷不丁想到自己此次身负重任,而那些亲兵虽然骁勇善战,但年纪却已经大了,这时候,他不禁心中一动,遂瞧了一眼李贤。 李贤没注意,但刚刚随刘仁愿一起面圣地黑齿常之却领会到了这一位地意思。便对李贤笑道:“六公子,我虽然出身百济,却向来佩服英伟男儿。此处地方大。何不把隔壁的人都请过来。大家也好结交结交!嘿。六公子不会认为这些人不值得一见吧?” 胡闹的名声在外,李贤原本就是无可无不可的。因此不用黑齿常之这激将法,他原本就想这么做。然而,这一位七尺大汉多上这么一说,他自然觉得有名堂了,见刘仁愿笑得尴尬,他顿时省起两人刚刚面圣,指不定领了什么任务,遂笑着点了点头。 “老盛,这游侠儿不好请,你去隔壁走一遭,把人请过来,顺带让伙计再送十几坛好酒!” 盛允文也对适才那个声若洪钟,却闻声不见人的汉子很有兴趣,此时李贤既然发话,他便起身掀帘出去。不多时,就只听隔壁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喧哗,中间还夹着起哄的声音,也不知经过了一番怎样地纠缠,盛允文方才带着一群人回转了来。 这一行共有七八人,既有身高体长的壮汉,也有人精瘦得犹如猴儿一般的,有中年人,有尚未长成的少年,竟是没一个相同的。领头的那个膀大腰圆,生着一张枣红脸,一进来眼睛一扫,立刻觉出这里的宽敞气派远胜于隔壁,登时有些惊疑不定。 刚刚盛允文来请的时候,他喝酒正喝到畅快,原本不愿意过来,因此借着就酒意提出掰腕子,结果腕力打遍西城无敌手的他竟是输了,于是便起了好奇心跟了过来。所以,一进门看到黑齿常之的身量打扮,他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就算用眼睛估量,那大汉也至少比自己高半个头! 刘仁愿微一点头,举手示意道:“诸位请坐。” 原本是李贤请客,但李贤知道自己地年纪,一说话必定整个穿帮,再加上今次明显是刘仁愿动心,他自是把人家推在前头,自己乐得看热闹。如今权门都有结交豪士的风气,他通过盛允文结识了霍怀恩那批人,此次就没必要再和老刘抢人了。再说,人家原本就是想着沙场建功,他抢了人也得往前线送,还不如卖个顺水人情更好。 在座三人当中,黑齿常之正当盛年, 少,刘仁愿的年纪最大,盛允文请来地这些游侠自然做了此间地主人,多年沙场熏陶出来地气势毕竟不是吹的,所以众人纷纷称谢而坐,竭力收敛面上桀骜不驯地气息。 刘仁愿起了个头,李贤就不客气了,当下笑呵呵地道:“刘公刚刚听到各位在隔壁说什么愿意投身军伍搏一个富贵,一时想起了少壮情怀,所以才请大家过来同喝一杯。我想请教,刚刚那位声若洪钟的是谁?” 不用回答,他就从众人的目光所向辨别出了人。不出所料,正是那个枣红脸汉子。只见他露在外头的两只手臂纹着虎头,看上去平添几分威猛,倘若其本事和那声音匹配,刘仁愿这回就赚到了。 “小子适才狂言,不想惊扰了贵人,实在是……” 那枣红脸汉子憋红了脸才憋出了这么几个文绉绉的字,见对面三人尽皆莞尔,顿时更懊恼没多读几本书。正愁没下文可说的时候,他忽然只见那个最最魁梧的大汉仰头大笑了起来,懊恼顿时化作了怒气,一时竟忘记了对方很可能是朝中权贵,竟是倏地站了起来。 “我们都是粗鲁不文的汉子,若只是为了戏耍才把我们叫来,恕我不奉陪了!” “谁戏耍你们了?”黑齿常之笑声嘎然而止,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会那枣红脸汉子,忽然起身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人家的手腕子就把人拖过来按在身边坐下,旋即对刘仁愿和李贤道,“刘公,六公子,统兵打仗需要运筹帷幄的大将,也需要冲锋陷阵的勇士,我看这人使得!” 他一面说一面瞪了那个正在挣扎的枣红脸汉子一眼:“粗鲁不文怎么了,我这中原话还是和刘公学的,至今能写的字不足百个,还不是照样打仗!打仗和打架一样,只看谁的刀锋利,谁的拳头硬,读书多少有个屁关系!” 这黑齿常之的做派还真是有些意思!李贤见那些游侠儿个个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干脆笑吟吟地指着刘仁愿和黑齿常之解释道:“你们不是想投军么?这位就是海东熊津都督府都督刘仁愿刘将军,这位是黑齿常之将军……” 他这话还没说完,顿时引起了一阵大哗。大唐在百济旧地上设熊津都督府,所谓的都督自然就是百济方面军的最高领袖,负责海东一方面的战事。他们原以为这些人只是普通的朝官,做梦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海东的一大将领! 重将的影响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刘仁愿这样的高品大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七个人便纷纷表示愿意投到刘仁愿的麾下,跟随前往熊津。虽说大唐乃是府兵制,但作为将领总有一些亲兵的余额,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这喝酒的愿望却是成空了——新投了主将,这些昔日在坊间放纵的游侠儿都不愿意酪酊大醉地回去,纷纷强压兴奋告辞。 “老刘,恭喜恭喜!” 李贤满饮一杯,笑嘻嘻地冲刘仁愿点了点头,见这位的高兴劲头下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东西,顿时眉头一皱,没好气地道:“老刘,我和你交情匪浅,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截了当说出来,别婆婆妈妈像姑娘似的。” 黑齿常之知道刘仁愿的心结所在,听李贤这么说,索性也附和道:“刘公干脆就直说了吧,若是你不说,我可自个告诉六公子了!” “唉!” 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刘仁愿忽然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陛下这次征高句丽的决心很大,所以派我前去新罗,联络新罗王出兵高句丽。听说这是小刘相公向陛下提议的,唉,他即便是好心,这次也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这新罗志在海东全境,出兵高句丽他们当然不会不愿意,但怎么出,什么时机出,难保新罗上下不会有自己的小算盘。打仗这事情讲究互相配合的时机,要是大唐需要新罗出兵策应的当口,新罗大军却不见影子,刘仁愿的罪过就大了。 话说,他还记得当初刘仁轨得罪李义府那会儿,就是刘仁愿拼着得罪权臣把人保下的,如今刘仁轨高升进了政事堂,刘仁愿却还是海东方面军主将,没怎么动过,这人的际遇和运气怎么就差那么多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六郎终难逃色性 黑齿常之居然不回海东,要留在中原? 出了安康楼,刘仁愿先行告辞归家,李贤便和黑齿常之一路走一路攀谈。当他从这位七尺男儿口中听到这么一个任命,李贤不禁愣了一愣,但很快醒悟了过来。这安定百济固然需要黑齿常之,但是,进军高句丽的时候,重用这位百济旧将,大约就会有人要不放心了。洋州刺史,左领军员外将军,这官衔听上去不错,但其实也就是暂时闲置的意思。 “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大唐这样的大国,上不上战场已经无所谓了,我打的仗和杀的人已经够多了!”黑齿常之耸肩一笑,虽然豁达,却不免有几分遗憾,“只不过,若是这么舒舒服服养老,大约再过几年,我大概就要骑不上马拉不开弓了!” 原本想寻几句话安慰人,可被黑齿常之这么一说,李贤觉得自己若是随便找个话头劝慰了,反倒有些矫情,索性爽朗地一笑道:“东边你是去不了,这西边还有战事呢。老黑你就安安心心在洋州呆上一阵子,我替你想想办法。” 黑齿常之本就是随口一说,想不到李贤居然二话不说就给了如此承诺,立时愣住了。当初是刘仁轨招降的他,他又是在刘仁愿麾下效命,颇听两刘说过一些大唐朝中事,刚刚虽觉得李贤这皇子颇好相处没有架子,但没有架子和这种承诺又是两码事。 他这边厢心乱如麻,那边厢李贤却恨不得拍两下巴掌——他如今尚不足以更改朝廷的用兵重心,所以在有些事情就只能出阴招。不过,西边部署明显弱于东边,那么派几个能干的大将总可以吧? 话说,上回吐谷浑某个贵族准备奔吐蕃,结果半路上遇着劫道的,人没走成反倒送了性命——当然,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再神通广大。这手也伸不到西边。但是,吐蕃娘氏和没庐氏等世家贵族和尔东赞斗得火热,无所不用其极的情况下,互拆墙脚自然是免不了的。钦陵甚至还被封了一个大唐官职,这请婚的程序已经是走了第三遍了。 当初松赞干布迎娶文成也是三番两次旷日持久,如今这婚事拖延个三年又有什么奇怪? 在路口和黑齿常之分道扬鏣,李贤却驻足了一会方才改道去了洛阳宫,准备去和武后和太子通个气。然而。他直奔大仪殿却扑了个空,待听说老爹老妈联袂去东宫视察了,他立刻打消了去凑热闹的主意,干脆回转了自己的庄敬殿。 无巧不巧的是,阿萝正好在这里,而应当随侍武后身边地阿芊也居然在。他撞见两女的时候,就只见阿萝神情慌乱地把一张纸笺塞进了袖子。而阿芊则神情自若地站起身迎接。 李贤撞见过一次阿萝这般神神鬼鬼的行径,没兴趣再耗费人力物力追查一次,当下便沉下脸问道:“那是什么?难道是你姐姐的那个负心人还在纠缠你?” 这事情阿芊还是第一次得知,不觉大讶,见阿萝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赶紧上前,硬是向阿萝讨来那张纸。笑吟吟地递给了李贤:“殿下说的什么事我不知道,这不关什么负心人,是还在长安的义阳公主托人千辛万苦送来的信。阿箩不知怎么办,所以就拿给我参详。该怎么说那位公主好呢,难不成以为派个人指名道姓送信给你,这信就能到你手上?” 义阳公主?貌似是萧淑妃所生,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可他和人家一丁点关系没有,这一位把信送到他手上。这算怎么回事? 虽说满心嘀咕,但李贤还是展开信笺扫了一遍。这不看还好,一看之后,他地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他原本以为这上头会让他帮忙办什么事情,却没想到竟是义阳公主主动提出,愿意和亲吐蕃!在他印象当中,吐蕃那位小赞普似乎比萧淑妃另一个女儿宣城公主的年龄更小。与其说如今真的是在谈婚事。不如说这是一个技法而已。义阳公主居然当真了? “长安那边有传言,说是让宣城公主和亲。所以这位大公主大约就急了。” 阿芊说这话的时候,颇带了几分轻蔑。虽说她不过是寻常女官,那两个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但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萧淑妃死了,整个萧氏家族也因此沉沦,义阳宣城又算什么?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她便轻描淡写地又补充了一句。 “从古至今,虽说和亲的公主不少,但一般不是宫女就是宗女,鲜少有真正地公主远嫁的。先头文成公主和弘化公主都是宗女,就是要嫁,陛下娘娘也自有主张,难不成她当自己是王昭君么?还是说,她在害怕什么?” “阿芊!” 李贤不满地瞪过去一眼,见阿 了傲色低下了头,顿时有了同样的感慨。他依稀记那位太子哥哥就是因为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失了武后欢心,如今这事情居然撞到了他的手上,棘手倒是未必,只不过要好好处理一下倒是正经,顺带不能让太子那个滥好人知道了。 当然,现如今在大多数人眼中,他才是标准的滥好人!否则,他那位统共没见过几面的大姐,怎么会忽然辗转送来这么一封信? “阿芊,母后那里你先别说,到时候我自然会想办法。至于和亲……哼,这吐蕃地狼子野心,是和亲就能解决的么?” 阿芊端详着李贤那张自信满满的脸,美目中顿时流露出了动人的神采,自是毫不犹豫便担当了下来。她此番乃是借故溜了出来,不能久留,事情既然解决,她便站起了身,却丝毫没有忘记丢给了李贤一个眼色,那自然是千篇一律的意思。 今晚等着我。 就连阿萝也能看出这眼神中的意思,送人出门的时候面色便有些微红。谁知阿芊只下了一级台阶,忽然回转身把她拉了下来,旋即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家殿下身边可是从来不缺美人,你如今已经不小了,娘娘又默许了你,你怎么还不知道抓紧?我听说那个舞姬都蒙贺兰小姐一句话住了进来,你这个从小服侍的怎么却还是完璧?阿萝,听我一句话,男人地承诺是不可*的,只要春风一度,到时候沛王殿下及冠,娘娘金口玉言封你一个孺人,那是轻轻巧巧的事。” 言罢她便笑吟吟地径直去了,留下阿萝站在门口发呆,直到有宫婢上来提醒,她方才恍然醒悟,强自镇定着安排了事务。回过头来找不到李贤,她皱眉略一思忖,便熟门熟路地来到书斋寻李贤。 见李贤专心致志地在那边写字,她反手关上门,把茶水送了上去,顺带站在旁边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刚刚退下的红潮再次涌了上来, 纸上是一首七言——日高邻女笑相逢,慢束罗裙半露胸。莫向秋池照绿水,参差羞杀白芙蓉。李贤摇头晃脑诵了一遍之后,不觉莞尔一笑。这要是在程朱理学泛滥的明清,只怕会被一群活道学喷死。哪里像如今,宫里宫外都是穿戴开放,别提多养眼了。 “这明明是练字,可你都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回头见阿萝俏脸通红,啐了一口就想走,李贤冷不丁伸手拉住了她,嘿嘿笑道:“这情之所至,色之所钟,乃是天下至圣至洁,怎么乱七八糟了?阿萝,莫不是你心里有鬼,所以看什么都有鬼吧?” 少小耳鬓厮磨,至今十余年主仆,不得不说,没有把阿萝吃抹干净这件事,李贤自个也觉得是一桩奇迹。有欲无情的勾当他向来不喜欢,但对于娇俏可人,半是姊姊半是侍女半是知音地阿萝,他自是说不出地喜爱。 此时,他发觉阿萝地身子也是软的,鼻间地呼吸愈发粗重,却不似往日那般挣扎,便顺势用左手轻轻抚向了那颈间胸前,但剩下的心思就用在了提防上。 这三年里头,有好几次机会他就快得逞了,谁知每到节骨眼上就会出事,最最离谱的一次是被三岁的太平公主李令月搅和了好事。事后阿箩足足三天没有理他,而他气得不露痕迹地把自己这个惹祸的小妹子整了一通——三岁的小太平,自然是不愁她去告状的。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阿萝颈项下的锁骨,另一只手则悄悄解开了那条松松的衣带,只是顺势一拉,那件宽大的襦衣便悄然滑落,被他一把丢在了地上,露出了那里头的粉白色抹胸。虽然阿萝已经不是年轻少女,但由于日子舒心惬意的缘故,那肌肤依旧滑腻有弹性,抚之犹如水缎,此时微微痉挛下,竟是流露出了一丝爱煞人的粉色。 就在李贤准备再接再厉,褪下那层讨厌的裙子时,脚下却没来由一绊,整个人竟是不由自主地摔倒了下去。危急关头,他来不及自叹倒霉,用右手猛地往案桌上一撑,倒下的瞬间还在庆幸地上是羊毛地毯。触地的一刹那,他的眼睛终于看见了阿萝面上的那一抹娇羞,顿时又惊又喜。 扑通—— 他摔在了地上,阿萝摔在了他身上。而接下来的一遭让他吃惊不小,就只见阿萝不顾身上衣裙尽裂,手忙脚乱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似是忙着查看是否有受伤。此时此刻,那一丁点痛意早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索性勾手把佳人搂在了怀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柔情似水,佳期可待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但真的吃抹干净却不过是一小会着怀中伊人,一想到自己居然又在书斋这地方成就好事,李贤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在他不是圣人门徒,这年头也没有那种腐儒,否则若是传扬出去他就甭想做人了。 多年的苦苦支撑,却在这一瞬间全数化为乌有,阿萝心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隐隐之中甚至有一种负罪感。难道,就是因为阿芊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她方才顺从了么?还是说,当初被阿芊占了先机,她就一直心中不痛快?抑或是她根本就和那些想要爬上床的宫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贪图荣华富贵而已? “阿萝。” 耳边乍一个声音让她忽地惊醒了过来,这才想起自己还趴在李贤身上,顿时羞红了脸。要挣脱吧,可恨那两只手臂犹如铁箍一般把她箍得紧紧的;可若是这么挨近着说话,她又着实感到心中不是滋味,遂干脆把头埋在了他的肩部,低低嗯了一声。 抚摸着那锦缎一般柔滑的长发,再瞟一眼旁边凌乱的衣物,李贤再一次确定,他之前没有把阿萝吃掉,着实是一桩最伟大的奇迹。这不是什么天雷勾地火,完完全全是日久生情。怪不得小说中老是少爷丫鬟两情相悦,这长时间呆在一块,除非那少爷是天阉,或真的是柳下惠那般的君子,否则绝对会演变成今天自己这一幕。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你走的,但是,我终究等不了那一天。母后答应十月为我加冠。这就没几个月了。到时候我禀明父皇母后。先给你一个名分……” “不!” 这一声让李贤很吃了一惊,正想发问的时候,却只见阿萝挣扎着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很是认真地看着他地眼睛:“阿萝并非矫情,但不论是为了现在还是将来,至少都得等到殿下大婚之后再说。贺兰小姐和殿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能等,我莫非等不得么?再者,我也不用出来,他不免心中一突,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慌张。小丫头和阿萝固然相处得好,可这种事情…… “你那个阿萝我也不是见过一两次了,能守到现在才被你这个色中恶鬼吃了也算是不容易。烟儿也欢喜她,我这个老太婆就不多说什么了,免得你觉着麻烦。”杨氏见李贤一瞬间仿佛松了一口大气,口气就变得有些漫不经心,“敏之在你那里如今怎样?” 贺兰敏之? 李贤愣了一会方才想起这么个人。虽说同在一个宅院里头,但不得不说,他那院子太大人手太多,再加上为了避免麻烦,他特意把贺兰敏之安置在沛王第远离太真观和他自己所住院落的地方,只有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方才去探视一下——就犹如探监似的。 他没指望调教出一个怎样的人才,完全以中州和下州的刺史作为标准展开的培训,当然,小丫头自不免时不时去探望一下弟弟。三年下来贺兰敏之出大门的次数控制在一月一次,为了避免那一位花花大少的性子发作,他用的全是老外婆送来的侍女,勒令家中婢女和贺兰敏之保持百步以上的距离。 “这个……外婆若是要见他,随时随地就可以……” “我若是见了他,只怕再难以狠心,还不如不见!”杨氏深深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擦拭了一下眼睛,颇有些伤感,“若非我宠坏了他,也不至于需要你来矫正。人说矫枉过正,我宁可过正,也不愿意他将来因为这桀骜的性子招来杀身之祸!” 她很快收敛了那伤感,正色道:“朝廷很快便要选官,我会和你父皇母后打个招呼,等到你大婚之后,给他选上几个能干的属官,远远打发到淮南道去。至于今后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终于能摆脱这个扫把星了! 对于这个安排,李贤恨不得露出十万分赞同的模样,但为了避免老外婆以为自己在撂包袱,还得装出淡定的表情。等到把杨氏恭恭敬敬地送走,望着人消失得没影了,他便冲着天空挥了挥拳头,随即转身慢吞吞地往回走。 今儿个真是双喜临门,一来是完成了夙愿,二来则是预祝将来送走一个包袱,他真是得去烧点高香才对! “三清道尊,阿弥陀佛,耶保佑……” “这三清道尊和阿弥陀佛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可这耶是什么哪门子神佛? 他正喃喃自语的时候,冷不丁听见背后传来这么个声音,一转头却瞧见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一个是始终羞羞涩涩的太子良媛阿斐,一个是太子的贴身侍女明徽。而此时此刻好奇地看着他的,则正是那个大嘴巴明徽。不远处还有浩浩荡荡一群人,为首的自然是他的老爹老妈,少不了李弘等兄弟,外加乳娘手中抱着的太平公主。 不消说,今儿个的家庭小宴换到他这庄敬殿了,亏他还准备晚上到东宫蹭饭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打架故人归来,李六郎的又一只拳头 李唐武风极盛,所以比武多私斗多,尤其是那些不好读弟,拉上一票人找一个僻静地方干架,那是最最平常的事。早年多半是你赢了这一次,下一次就被人找回场子,多半是来来往往不分胜负。然而,自从李敬业程伯虎屈突仲翔先后被李贤收编,无论在长安还是洛阳,这所谓的霸王就只有一个。 除了沛王李贤,没有别人。 如今李敬业及冠后高升去了亲府当中郎将,程伯虎也领了官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因此屈突仲翔自然是志得意满,拉上周晓便统合了所有的纨绔势力,一句话撂下去,整个洛阳地面也得动三动。有了这么个打手,李贤再凭借和冯老沙的交情,加上有冯子房这个洛阳令在,这洛阳地面上自是还没有他不能做的事。 然而,即使是这样,李贤这些天仍然不得不收敛了许多——原因很简单,上回虽然有薛丁山当了替罪羊,但是,那些士子高涨的热情丝毫没有散去,照旧天天来堵他的大门。照门上那几个仆役的话来说,光是卖字纸就是好大一笔收入,也亏得那些士子如此不吝惜钱财。 这一天一大早,定鼎门大街南边沛王第大门就热闹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士子在门口彼此交头接耳,交流着这些天围堵李贤的心得。那个曾经把卷子用弓箭射进沛王第的书生则是在那里得意洋洋,高声宣扬什么酒香也怕巷子深。这文章学问好,却仍旧需要名声。 太真观的门如今没几个人去堵了,沛王第正门非宣旨等要事不开,所以沛王第两边地侧门也有不少人坚守着,但仍然及不上南边这扇门的人头济济。对于洛阳的百姓来说,虽说隔几年就能看到这样名士云集的盛况,但全都挤在一家宅第门前却是一道难得的风景,因此少不得有路人指指点点。 原因很简单,大唐各道贡举入京参加科举的名额不像后世那么夸张。每一届也就数百人,最终录取不过十几人,比起后世一次录取数百上千名进士的盛况,大唐的进士还是相当金贵的,这状元自然更金贵,往往名声比文章更重要。 随着日头渐渐高起,陆陆续续增加进来地书生渐渐多了。从最初的几个,到十几个,到最后的二三十人,却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还不断有人陆续抵达。对于门上那些不胜其烦的仆役来说,恨不得把两扇大门闭得死死的,给这群书生吃个闭门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又是一个书生模样地年轻人翻身跳下了马。正在议论中的众人只是扫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自顾自继续讨论——又不是三头六臂,也不像是洛阳本地的世家公子,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赶考士子而已,了不得又是一个竞争对手。 那年轻人看到门口那么多人,立刻本能地皱了皱眉,随即扔下缰绳径直上前,不管不顾地从大门口占据有利地形的人群当中挤出一条道。竟是上了台阶。见到这一幕,其他士子顿时怒了。这排队还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就算想出头,也不至于连规矩也不懂吧! 这年头讲究尚武,所以就是书生也喜欢佩个剑,哪怕只是花架子,所以。看到有人插队。一个脾气暴躁的士子不乐意了。大步上前扳着那新来年轻人的肩膀就扒拉了一下。 “喂,这负责收墨卷地管事还没来。快回去排队!” “排队,排什么队?”那年轻人回过头一瞪眼睛,眼神中陡然流露出的凛然光芒顿时让后头那人打了个哆嗦,他随手一甩就挣脱了那胳膊,忽然恍然大悟地大笑了一声,“哈,原来你们都是来走沛王殿下门路,想闯一闯科举的!走门路就走门路,不就是担心我抢了各位的先,说那么多废话干吗?” 虽说是走门路,但那都是大伙心照不宣的事,被人点穿了自是人人不乐意。于是,一时间群情激愤,可这是在人家的宅第大门口,骂街自是不雅,于是,无数文质彬彬的文雅骂人话就纷纷朝那年轻人扑去。 面对这些软绵绵的阵仗,那年轻人却丝毫不觉,径直上前对门口看热闹地仆役说道:“烦请通报沛王殿下一声,就说是陕州姚元之回洛阳了!今日人多不便拜访,我改日再来。” 说完这句,他也不理会周围人,转身就准备走,但只下了一级台阶,他便忽然停住了步子,从腰中摸出一枚金质小令,回身交给了那仆役:“差点忘了,这是昔日殿下借给我的,烦请转交沛王殿下!” “我道是谁,原来是陕州姚十公子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某管事终于跳了出来,也不怪他记性不好,这三年姚元之在家里守孝,也就来过两封信,这家里上下自不可能人人都认识他。眉开眼笑地上前夺过那仆役手中的金质小令,他连忙伸手一引把人请了进来,口中犹自殷勤地说道:“前些时候沛王殿下还在唠叨,说是姚十公子孝服期满,今日可可儿您就来了!” 姚元之原以为李贤很可能早就忘了他,谁知竟还会有如此待遇,这年少心性自然是畅快非凡,谢过之后便跟着那管事往里头走。而外头那些士子看到这一幕,不禁全都愣了,那些家住关陇的则是使劲回忆起陕州姚氏,更多的人则在琢磨,这姚元之和李贤究竟是什么交情,李贤会不会一高兴,就把这次的状元许出去了。于是,门上地仆役顿时成了套话地对象。 可这事情别说门上地仆役,就连里外的总管管事都不知道。除了李贤自个之外,也就只有寥寥数人明白,这两位根本是打架打出来地交情。 “哈,三年不见,元之你居然高了这么多!” 李贤听人一说是姚元之到了,立刻亲自迎了出去,一见到人,不等他行礼,他竟是直截了当上去重重拍了拍人家的肩膀,刻意多用了几分力道。要说他和姚元之除了打了一次架,之后并没有太深的交往,但所谓的臭味相投就是如此,他愣是对这个豪爽的少年郎很有好感。 “三年不见,殿下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脾性!”姚元之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这才正色道,“我如今孝期已满,自该出来做些事情。刚刚在外头看到那么多士子苦求推荐,不过是为了科举金榜题名,我就不去挤这独木桥了。殿下王府官大约有多,带我一个如何?” 这年头的王府官没什么实权啊,怎么这姚元之也和高政一样抢着当? 虽说心里嘀咕,但送上门来的人,李贤当然没有往外头赶的道理,在那些林林总总的官职当中一合计,他便笑嘻嘻地道:“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官,主簿如何?” “嘿,有个名头就行,不过是一张官皮而已,今后有殿下在,我还怕什么将来?”姚元之满不在乎地一笑,随即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我三哥托我向你说项,说若是东征,就想办法把他安置进去,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吧?” 就东征这件事打主意打到李贤身上的不在少数,不过哪怕是看在姚元之的份上,他也不会拒绝,因此二话不说地应承了下来。说话的时候,管事又满脸苦色地捧着一大堆墨卷进来,说是那些士子尚未散去,又问是否把卷子照例拿去给罗处机看,李贤自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不少人进来交待各式各样的事,所有的事情基本上分成了两类——一类是归阿萝管,另一类则是归罗处机管——总而言之一句话,没李贤什么事。 “殿下的那个罗典签也未免太忙了吧?” 见李贤二话不说一挥手,就把一桩桩重任压到了别人身上,姚元之不由得瞠目结舌。虽说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可能被压榨的事实,但生来的好强和担当还是让他开口说道:“既然要吃朝廷俸禄,闲着也不好,索性我也帮帮忙好了!” 吃闲饭的多,能管事的少,尤其是能管大事的人少,李贤现如今面对的就是这么个状况。他没想到姚元之竟会如此爽快,自是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 “我正愁找不到人担当呢,元之你肯帮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对了,既然你来了,晚上我叫上几个人,大家上贤德居乐一乐。我知道你酒量好,今夜不醉无归,如何?” 虽说在家守孝读书三年,姚元之如今的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但久别重逢,又看到李贤一如既往地热情,立时把其他顾虑都抛在了脑后,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随即竟也不再多聊天,雷厉风行地跑去北书房给罗处机帮忙。 于是,兴致勃勃的李贤自是命人四处邀约,一个时辰之后,各处就全都送了回信来——自李敬业往下,就没人打回票的,林林总总加在一块竟是有将十几个人。本着要热闹不如彻底的念头,他又吩咐人去叫上那四个成天在北书房给罗处机打下手的昆仑奴,自然,这样的好事,更是少不了张坚韦韬盛允文,外加已经跟随他三年的那五个典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坑蒙拐骗仅手段,我一向最讲义气 “一,二,三,四……” 随着一个个呼啸而来的人影跃下马进了贤德居,外头的围观者一面数数,一面在那里议论纷纷。贤德居今天被人包了,这等大手笔原本还让人颇为好奇了一阵,但看到进去的人是谁,大伙儿顿时全都明白了。谁都知道贤德居就是李贤在背后撑腰,现如今李敬业程伯虎等人纷纷来到,这究竟是谁请客自然用脚趾头就能想出来。 李敬业和程伯虎先到,屈突仲翔和周晓紧随其后,再接着抵达的是薛丁山和高政,而到了正主儿登场的时候,就只见浩浩荡荡的马队疾驰而来,跳下马的时候,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沛王府典签罗处机已经是外间的名人,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坚韦韬盛允文三个亲卫被人称作是沛王府三虎,尤其是盛允文的凶名经有心人渲染,更是非同小可;至于五个原本出自北衙禁军的典卫,也禁不住有心人的打探,如今完全暴露在日光之下;但李贤身边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上去却面生得很,不少人便猜测那是沛王新拐骗到手的亲信。 然而,这请客带这些人不奇怪,奇怪的是,李贤请客居然还带上了四个昆仑奴! 由于昆仑岛距中原实在太远,所以昆仑奴的价格远高于新罗婢,自打李贤招摇过一回之后,权贵中无不以在家蓄养一个昆仑奴为豪。此时,不少占据旁边酒肆饭庄高处位置的贵人富商们。纷纷两眼放光地端详着下头那四个昆仑奴,盘算着也养上几个显摆显摆。 “哈,人都来齐了,看来还是我到得迟,该罚该罚!” 一进门面对众人地起哄,李贤笑嘻嘻地拱拱手,便爽快地承担了下来,旋即一把拉过身后的姚元之,咳嗽了一声介绍道:“这是陕州姚元崇。字元之,大家叫他元之就好!元之如今已经是我的王府主簿,都是一家人,今儿个一来是聚会,二来是给他接风!” 接风两个字一出,李敬业等人自是轰然答应,旋即各自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姚元之——当初那打架的交情他们都听说过一些。原以为李贤等人家三年守孝期满就会把人骗到手,谁知不用李贤动心眼,姚元之就自己送上门了。 “小姚,以后大家就是同僚了,可得多多亲近亲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高政原本爽朗的公子哥脾气,和李贤相处日久耳濡目染之下。竟是也和其他人差不多了,竟是第一个上前拍了拍姚元之肩膀,自来熟地叙起了交情。紧接着就是李敬业等人纷纷上前,恭喜的恭喜取笑的取笑,场面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而罗处机带着四个昆仑奴站在那里,却和这喧闹显得格格不入。 四个昆仑奴天性敦厚也就罢了,罗处机却是年纪大了,和这群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混在一起。感觉总有些不大自然。不过,他如今是李贤地一大臂膀,这种时候不出场当然不行。见五个典卫自然而然地占据大门的各处要害位置,一副忠心耿耿保镖的模样,和扇形散开的张坚韦韬盛允文互为犄角,他心中顿时暗赞了一声。 他罗处机只善于细处不善于大局,谁知那新来的姚元之年纪轻轻却见地不凡。只是一下午的攀谈。他便直觉地感到。今后自己会轻松很多。再加上那只嫌太强不嫌太弱的武班子,这沛王府地小班底。如今算是建立起来了。 “好了好了,既然人都到齐,老王,还愣在那里干吗,上酒上酒!” 李贤这一声大喝把所有人的魂都叫了回来,掌柜伙计立刻忙得团团转,众人便纷纷上了三楼。这贤德居一楼二楼都是和普通酒肆饭庄一样的陈设器具,但三楼的大包厢却是一圈小桌和*背椅,足足有二三十张,各桌之间的距离却不过半尺,既不嫌挤得慌,也不怕太过疏离,四个昆仑奴和五个典卫都还是头一次在这种场合中坐下来,面上都有些不太自然。 “来来来,为了如今这惬意舒心的生活,我敬大伙一杯!” 李贤率先喝干,紧接着便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一瞬间,喧闹的气氛为之一静,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瞧着他,不知道他会又语出惊人说些什么。 “各位之中,有生来就富贵地,也有半辈子拼搏好容易到了如今着地步:么大志向,胡闹的名声更是人尽皆知,但只有一点我很自信,那就是对朋友对亲信,哪怕曾经用过坑蒙拐骗的小手段,但只要跟了我,我必定都是真心相待,绝对不会不讲义气!” 在座的都不是什么单纯人,看惯了那 头卖狗肉的人,所以,见李贤这样能够把坑蒙拐骗理口头,哄笑归哄笑,心中却都是深以为然。这里有好些当初并不甘心情愿,而是被骗上贼船的,但上了船之后却觉得滋味不错,于是一天天下来就变得死心塌地——比如说周晓,又比如说盛允文。 “一个巴掌散开来打不痛人,但捏起拳头来打人就有劲道。我地宗旨就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想要当官想要统兵……不管想要干什么,只要明明白白说出来就好,我能做到的自会为大家做到!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太子五哥,这点面子总会给我!好了,我不说废话了,大家尽兴!” 他一面说一面提起了旁边的酒瓮,往四周那么一晃,捏破了泥封就那么往嘴里大灌了一口,也不管那酒液把前头的衣襟溅得四处都是。直到这时,李敬业方才带头叫起了好,然后有样学样地提了个酒瓮,站起身朝其他人敬了一圈。 于是,有了两人如此榜样,剩下的人纷纷去找酒坛子,十几坛好酒被瓜分得精光,坐在门边上的罗处机只得苦笑着吩咐掌柜再去备酒。至于姚元之虽说比三年前多了些矜持,但这酒却没有少喝,只是仍旧死抠着最后一点坚持,不敢喝醉而已。 众人正喝得高兴畅快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唐右武卫将军泉献诚,求见沛王殿下!” 李贤还没听清楚,屈突仲翔却听见了,立刻嚷嚷道:“我大唐什么时候多了个姓泉地右武卫将军?” 这时候,李贤总算想起,为了表示大唐对泉献诚来归地诚意,他老爹亲口封了十六岁地泉献诚为右武卫将军,更赐予了紫袍金带,御马两匹,可以算得上是超级优厚待遇,足可见对高句丽是志在必得。此时此刻,晃了晃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他发觉此时思维有些迟滞,顿时暗恼这个没事情来搅局地泉献诚。 “元之,陪我下去看看!” 听到李贤这吩咐,姚元之沉思片刻,立刻站了起来,竟也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虽说不知道李贤干吗非得叫上自己,他还是跟着一起出去了。 两人这么一出门,高政便想起之前听到泉献诚和金明嘉那场唇枪舌剑,登时笑道:“各位,这泉献诚一来,那新罗善城公主说不定随之而到,那时候肯定又有好戏看!” “嘿,谁让人人都知道陛下和娘娘,包括太子殿下在内都爱重沛王,所以当然都想着走捷径!”程伯虎酒量颇豪,此时一晃脑袋便笑眯眯地接了话茬,“话说回来,前几天海东刘都督还请六郎喝酒,听说还有百济旧将黑齿常之!照我看,这两国大战不好看,那三国斗法才有滋味!” 上头起哄的时候,李贤和姚元之下去之后便瞧见了泉献诚。如今这位高句丽贵公子哪里还能看得出当日的风尘仆仆,整一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此时正毕恭毕敬地一揖到地。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贤忖度自己和人家暂时还没有什么直接冲突,遂笑嘻嘻地上去扶了一把,顺带踉跄了一下步子,露出了几分醉意。 “献诚正好在南市,听说殿下在贤德居就赶了过来,冒昧不请自到,还忘殿下海涵。”这没有对手的时候,泉献诚便显露出了良好的教养——无论是高句丽还是新罗,打打杀杀的同时也接受了中原文化,所以他不但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就是其他的风雅勾当也有一定造诣。“今日前来,实在是因为献诚在坊间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所以不得不前来澄清。” 流言蜚语? 当李贤从泉献诚口中听明白那所谓的流言蜚语时,却差点没忍住那暴笑的冲动。对于国家而言,内部的问题一定要死死捂住,有什么问题就拿外部人顶缸。 所以,这几年中,所谓的海东奸细案不知道出过几桩,到后来就是洛阳令冯子房也聪明了,问都不问就以奸细嫌疑论结案。在新罗臣服于大唐,而百济已经牢牢在大唐控制的情况下,所谓奸细,来自于高句丽的可能性自然最大。 而一本正经的泉献诚所提出的理论恰恰是——新罗虽然是大唐属国,但狼子野心远胜于高句丽,许多名为高句丽奸细的事件,应该是新罗捣鼓出来的。那种恨不得剖心袒腹的真诚劲,若是普通人兴许就被糊弄住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大姊头vs新罗公主,想和我斗心计,你还早一百年呢! 贤呼朋唤友地跑出去请客开宴,贺兰烟原有些憋闷,说是在贤德居,而且并没有邀任何一个女人,不免便眉开眼笑了起来。她原本就不是心机深重的女人,郁闷劲一过,便派人唤来了哈蜜儿,两个人在那里嘀咕着年底怎么给李贤庆生。 屈突申若自是不耐烦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寻思和李焱娘等人好久没见了,便和贺兰烟打了个招呼,换了男装戴了进贤冠,施施然出门去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底,按理说已经入秋,但天气却依旧闷热,骑在马上虽说有风刮过,但那风裹挟着沙土迎面扑来,反而更觉不好受。不仅如此,她连逛了好几家宅邸,要找的人都不在,虽说仆役无不是恭恭敬敬,但她自是觉得无趣,一甩袖子就准备回转。 然而,就当屈突申若过了新中桥的时候,却无巧不巧迎面撞上了一行人。她正皱眉头的当口,但对方却一眼认出了男装打扮的她,竟是热络非常地贴了上来。 “屈突姐姐这是往哪里去呢?” “瞎逛而已,六郎在南市贤德居摆宴,看明嘉你带这么一群人,不会是专门去堵人的吧?” 金明嘉的心思被屈突申若一语点穿,自是不免尴尬。不过她却也狡猾,眼珠子一转便立刻恢复了过来——在她看来,太真观不过是李贤弄出来的一个名义,既然太真观那块地方就在沛王第之中。显然屈突申若就已经是他地禁脔。那一位沛王着实不好糊弄,走走屈突申若的路子也未必不可行。 虽说这位大姊头的彪悍在百姓口中赫赫有名,但既然能那么快被李贤弄上手,绝对不会比李六郎更难对付才对。贺兰烟和屈突申若号称大唐双姝,可这么轻易失身于人,而又对李贤的花心置若罔闻,又哪里算什么彪悍! “我当然不是去找沛王殿下,我叔父就要搬家,我不过闲来无事到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居处而已。”她说着便转过马头和屈突申若并行。面上露出了更甜美的笑容,“我对屈突姐姐仰慕已久,今儿个难得有机会,我知道前头有一家铺子卖得好胡食,姐姐陪我去坐坐如何?” 屈突申若原本就是闲极无聊,因此无可无不可的,顺口也就答应了。她的身量原本就比一般女子高挑,扮上男子又英武非凡,此时和金明嘉并行,不知情的人远远瞧去。还只当是一对璧人,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一路上,金明嘉也不套问什么话,只是在那里一个劲地奉承着屈突申若——从容貌夸到气度,从气度再说到武艺,那一个个比方端的是天花乱坠,就连古之妇好都比了出来。当她看到屈突申若流露出了一丝得意地笑容,登时知道自己这个突破口算是找对了。 天下不爱慕虚荣的女子她从未见过,似屈突申若这种女人,单夸美貌无用。单夸其才也无用。只有用那种最最出色的奇女子作比,方才有可能打动她。 “我新罗先后出过两位女王,我小时候便对她们敬仰非凡,到了大唐方才知道见识短浅。不说皇后娘娘,就是屈突姐姐这样的人物,我新罗也是从未有过的。将来大唐天兵平了高句丽。海东全境和大唐连在一块。到那时屈突姐姐的名字大约有更多人要念叨了!” “你这新罗公主再夸下去。我大约就要无地自容了。不过是一个嫁不出去的女道士罢了,哪有那许多好处?”屈突申若晒然一笑。见金明嘉那双眼睛飘忽不定,突然伸手在她面颊上掐了一记,“倒是你这个小妮子居然投了皇后娘娘缘法,怎么样,可看中了哪家大唐才俊?若是想当皇后娘娘的儿媳,我也可以帮你去说说!” “姐姐这话可是取笑我了,我哪里有这非分之想!” 金明嘉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屈突申若猜中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细细打量却又不像,这才稍稍放心。调笑了一阵之后,她觉得屈突申若似乎疑心尽去,这才试探着问道:“昔日太宗皇帝远征高丽却抱憾而为,如今陛下英明神武,又有高句丽泉男生作为内应,定会一举功成才是。新罗虽小国,却也愿意助大唐一臂之力。若非我是女儿身,真恨不得上阵杀敌才好!” 屈突申若斜睨了一眼金明嘉,见其头上那颗南海明珠在灯火下熠熠生辉,那眼眸中仿佛流转着一种别样的光芒,竟是并非完全戏言,她不禁收起了最初随便敷衍地打算,略一思忖便轻笑了起来。 “想不到明嘉妹妹竟是比我更有雄心壮志!” 她举杯和金明嘉轻轻一碰,随即又连喝了好几杯,面上飞上红霞的同时,话也多了起来:“东征乃是陛下的心愿,自然少 罗相助。朝廷在西边如今不太顺,若是劳动太多军[句丽,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好?若没有新罗夹击,这仗只怕是难打呢!” 金明嘉闻听此语自是如获至宝,立刻谦逊了一番,少不得又赞屈突申若乃是女中豪杰,紧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再往下试探。果然,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戒心尽去,屈突申若的话出奇得多,口中吐露的除了军情,还有一些和李贤之间风花雪月的事,听得金明嘉面色发红。 好容易等到人醉倒了,她才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闪过一丝轻蔑,随即便吩咐掌柜雇了一辆车,亲自把屈突申若扶了上去,又令人把马一起拴上,这才叮嘱把人送回修文坊太真观。待到那马车走得看不见了,她这才跃上马背,带上几个随从,一阵风似的往另一边驰去。 几年前她和钦陵打过交道,差点被人蒙了去,这一次为了新罗能够在海东得到更大的利益,少不得有借重钦陵的地方,顺便还能把当日的旧账讨回来! 小丫头和哈蜜儿讨论了一整个下午,就连饭也忘了吃,光顾着考虑到时候给李贤一个怎样地惊喜。因此,乍听得醉醺醺地屈突申若给人送了回来,她不禁大吃一惊,赶紧拉着哈蜜儿出去接人。打发走了那马车,她和哈蜜儿搀扶着屈突申若进了太真观院子,忍不住就抱怨了一句。 “申若姐姐今儿个怎么回事,平时就是喝多少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正嘀咕的时候,她只觉手中传来一股大力,下一刻,就只见刚刚还满面绯红的屈突申若已经挣脱了她的手,笑吟吟地站得笔直,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模样。醒悟到自己遭人蒙骗,她顿时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申若姐姐,没事玩什么佯装醉酒,还装到家里来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否则别人又怎么会信?” 屈突申若取下了束发的金冠交给哈蜜儿,任由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这才笑着扳过贺兰烟地肩膀,在她小巧地鼻梁上轻轻刮了一记:“猜猜看,今儿个是谁请我喝酒?”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贺兰烟闷闷地答了一句,忽地警觉了起来,“你总不会是去找了贤儿……” “你呀,心中就只有六郎,装不下别地!”屈突申若嗔怪地在贺兰烟脑门上弹了一指头,这才无可奈何地道,“我今天在半道上遇见了金明嘉,她居然邀我去一家胡肆喝酒谈天。我原想着她怎么会有那样好的心绪,却原来是借我打探事情。我这一醉,她自然是称心如意了,问了好些东边西边地军情,然后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什么?”贺兰烟闻言立刻大吃一惊,但很快便眉开眼笑了起来,“你既然这么说,肯定是说些乱七八糟的哄她上当。哼,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上次缠着贤儿也是如此!” “这你就错了,一般人说谎话是三分真,七分假;聪明人是三分假,七分真。更何况我今天对她说的,十句话里头倒有九句是真的,她定会深信不疑。否则这小妮子绝非省油灯,岂会听不出来?依我看,她所图绝不在小,新罗之前已经有过两位女王,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不是吧,她想要当女王?” 发觉小丫头那张嘴张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屈突申若心中忍不住暗叹了一声——虽说这世上女子原本就是弱质,但并非所有人都是一心依附着男人,尤其是似小丫头这般一心一意的。叹息归叹息,她却知道这就是贺兰烟和自己的最大不同。 “她的心思我也未必一定能料中,但确实有此可能。我在她身上弹了一些我屈突家特制的香料,到时候派人追踪一下她去了哪里,也就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了!” 轻描淡写地撂下这句,屈突申若瞥见哈蜜儿在一边呆若木鸡,不禁哑然失笑,遂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左颊。 “傻丫头,六郎最欢喜你的是你的痴心,你可别把心思花在琢磨这些事情上头!” 连哄带骗地撵走了贺兰烟和哈蜜儿,屈突申若便吩咐侍女去取换洗衣服,自己则优哉游哉去了浴室,口中犹自悠闲地哼着小调。 金明嘉,想和我斗心计,你还早一百年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老狐狸老当益壮,小狐狸假公济私 唐自从李渊开国以来,就从来没断过打仗。甚至就是唐公的时候,也曾经东征西讨,隋唐改朝换代的时候更是在整个中原打得昏天黑地。之后又是打东西突厥,又是打铁勒、高昌,贯通河西走廊。总而言之,诺大的一个帝国,其实就是*一群武将和无数府兵辛辛苦苦打下来的。 虽然打仗年年有,打仗也是隔三差五就有这么一回,但是,征高句丽却不是普通的仗。甚至这仗比起东西突厥来,更受朝廷的重视。太宗李世民当初东征西讨,基本上没吃过败仗——就是先败,后头也会胜回来——惟有在亲征高句丽的时候吃了大苦头,临死犹自抱憾。 所以,作为孝子,李治当然应该完成已故父皇的遗愿。在他的心目中,能让武将把高句丽王献俘下和太庙,那就是他超越乃父李世民,成为一世明君的最大标志。于是,当泉献诚代表其父泉男生和大唐达成原则性一致之后,整个大唐的武将系统,就开始急速运转了起来。 是正儿八经由重将带重兵,还是由一个资望稍浅的武将带上几万人马,这就成了上上下下争执不休的问题。 而在李贤看来,高句丽要打,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只要不出太大的纰漏,这一仗是稳赢不输的。而真正重要的是,打下了高句丽该怎么办,该怎么治,如何让胜利的果实不被新罗窃取,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于是,在自己出马肯定没结果,又对老妈的说项没把握的的情况下,这一天,他便拿着大包小包地礼物前往通利坊李绩的别院探望这位师傅。 他如今已经快要加冠。再加上老李一把年纪,所以已经不像平常那样天天来纠缠,但隔三差五依旧会骚扰那么一两回。所以,看到他一反常态带上一堆东西,引路的李家家将立刻空前警觉了起来,引路的时候就忍不住问道:“殿下,今儿个莫非是什么大日子?” 李贤平日和这年轻家将交过不少次手,所以人家一说话他便猜到了这言下之意。没好气地就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不是大日子我就不能给师傅送礼?废话少说,走你的路。”见对方悻悻转过身去,他忽然又开口问道,“师傅这几天身子可好?” “嘿,国公爷结实着呢,每天吃好喝好睡好,早起打拳。我们三个年轻人都招架不住他一个。”一说起李绩,那家将登时眼睛直冒小星星,崇拜之色溢于言表,“照我看,国公爷活个一百岁没问题,这身子骨打熬得比年轻人还好。” 长命百岁就好…… 李贤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要知道。今年死人实在是太多了,眼看李绩也已经七老八十,他没法不担心。直到远远看见李绩在那里把一根长枪舞得水泼不进,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看这老当益壮的好身板,别说活个两三年,只怕十年八年也没问题。 让那家将把一大堆东西都拿走了,李贤方才一个人在演武场边看着。一面端详那潜龙出水一般的枪势,一面和自己往日与薛丁山对战的经历相比较。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小薛如今年轻,劲道上更胜李绩三分,但这精气神上头还是逊色了许多。人说老将出马一个不过师傅你的道理。我有自知之明,打仗的事情交给专家,我学习总行了吧?理论结合实践,一旦实践 练多了,我就不信脱不去这新丁两个字!” 李绩毫不留情地奚落了李贤一通,见李贤只是沮丧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常态,心中不禁暗自称奇,面上却不肯流露出来。随手将长枪搁在兵器架上,又接过仆人的汗巾擦了一把汗,喝了一口茶水,他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刚刚我瞥见你似乎带来不少东西,说吧,又有什么事?” “知我者,莫过于师傅你了!”李贤朝四周地仆役挥了挥手,如同赶蚊子似的把人赶跑了,这才上去笑眯眯地搀扶着李绩的胳膊,那模样要多殷勤有多殷勤,“外头如今议论多,这海东主将的位置谁都想要,师傅您看……” “就知道你是为这事来的!”脱李贤,而是任由他搀扶来到了练武场旁边的草亭休息。 师徒俩面对面地坐下,李绩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有我杵在这里,这满朝武将,至少还没人能越过我去。不过你得明白一点,征东是必胜之局,我就算要去高句丽,那也得是第二批第三批了,重要的在于第一批先锋。先锋是胜是败,关系到整个后续战局,你明白么?” “师傅英明。”李贤顺口一句马屁就拍了上去,见李绩狠狠一瞪眼睛,他微微一缩脑袋,随后不怕死地问道,“师傅地意思岂不是说,你这个大唐序列最高的武将,就算担了主将的名义前往海东,也只是镇场子的摆设?” 对于这么个皇子徒弟,李绩此时除了吹胡子瞪眼,着实是毫无办法。见李贤笑眯眯掏出一小瓶秘制梅花酒,他也就顺势消了火气,劈手夺了过来,打开塞子灌了一口便长长吐了一口气。 没错,如今不是以前了,他也不是那个十七岁就敢加入瓦岗造反的徐世绩了。如今他是位高权重的大唐司空,就算仍旧上得马使得枪拉得弓,想要再带兵正面和敌军交战,基本上却已经不可能了。 “好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当了你这么多年便宜师傅,你有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又有哪个武将走了你的门路,想要我说什么好话?” “走门路地人多了,可是我这眼力是和师傅你学地,能看得上眼地却少!”李贤不露痕迹地又奉承了李绩一句,这才笑眯眯地道,“今儿个我来找师傅就两件事。一件是先锋,我想大唐派出去的先锋,既得有勇,也当有谋,小薛地老子薛仁贵当初打过高句丽,不如算他一个如何?” “薛仁贵?”这算得上是意料之中的推荐,因此略一思忖,李绩便大力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上我还能说得上话,小薛算是我半个徒弟,枪法得我大半真传。他老爹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不是花架子,而且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草包,这前锋大可当得,这件事我答应你了!” “多谢师傅!”虽说料定李绩不会拒绝,但李贤还是异常高兴。老薛如今虽说是玄武门总管,算不得闲置,但武将只要不上战场筋骨就会生锈,这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这第一条顺利得到通过,他的胆气顿时更壮了。 “这第二个人便是黑齿常之。” “黑齿常之?这次和刘仁愿一起回来的百济旧将?”李绩皱了皱眉,面上就有些不好看,“此人颇有勇名,但用在海东容易出岔子……” 李贤见李绩会错了意,赶紧提醒道:“师傅,我是说把人用在西边!” 西边!李绩一个激灵,仿佛一盆凉水当头泼下,脑海清明得无以复加,这才定睛看了一眼李贤。发觉这徒弟还是一如往常涎着脸,他心中却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感受。黑齿常之在海东虽然算是一把好手,但这样的人放在中原,没几年磨练却决计不行。西边小摩擦不断,把人放在那里,不出几年,便又是一员大将,更可收降将之心。 “这件事我会向陛下禀明!裴行俭如今是安西大都护,老苏去了之后,西边就都*他了,把黑齿常之送到那里去吧。” 两件事全部办成,李贤自是乐得合不拢嘴。这点小事只要李绩出面,他老爹绝对不会驳面子,再说,他这绝不是假公济私,这不是为大唐培养人才么?薛仁贵黑齿常之都还是壮年,能有锻炼的机会自然是好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老上官教孙女,狡阿韦诳六郎 要打高句丽了! 一个消息犹如旋风一般卷过了洛阳城,也不知道让多少年轻子弟血脉贲张。虽说上战场是提着脑袋换功勋换富贵,但以军功起家的大唐,那无数由草莽而位极人臣的开国功臣们,则是成了年轻人心目中的榜样。虽说当年太宗皇帝东征无功而返,但仍然阻不了人们的热情。 没功名的年轻人热心,朝廷武将照样热心。这前锋和中军后卫可不一样,要是被挑中在后卫,说不定连打仗的边都没摸着,前面就把功劳都给抢光了。于是,前锋军中的几个名额端的是炙手可热。这其中,负责屯兵驻守玄武门的薛仁贵也是心痒难耐。 所以,当他从自个的儿子薛丁山口中得知,李绩已经答应向皇帝举荐他作为先锋将的时候,饶是他已经在官场历练多年,那一颗心也差点没从嗓子眼蹦出来,兴奋得无以复加。名将名将,不是打的胜仗多,获得的名气大就是名将,那货真价实的官职爵位,自然更是非同小可。 “好小子,如今我这个老爹竟是占了你的光!” 得了自个的老爹这句评价,薛丁山就是再木讷的小子,心中也是高兴万分。结果他和程伯虎说起这事的时候,却被后者狠狠批了一通。 “没出息,你可是英国公半个徒弟,这种事情就算六郎不出马,英国公也会想到你爹爹。你呀,还不如想想我们的事,这东征那么好的机会,我们学武艺那么多年是为了干吗?你可别怪我不提醒你,这些天屈突仲翔那小子是四处使劲,磨得六郎四处躲!嘿。他这家伙平日聪明,这次却是脑子笨,要知道,六郎和英国公学了那么多年武艺兵法,总不至于就甘心在洛阳窝着吧!” 程伯虎只猜对了一半,李贤此时此刻确实正在上官宅邸中避难。他是为了躲人,但不是为了躲屈突仲翔。而是为了躲那些闻讯而来的武将。薛仁贵入选先锋军,原本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但由于其子薛丁山敏感的身份,就有人不自觉地动起了琢磨地脑筋,于是乎,和前些天的墨卷盈门一样,短短两天之中,他沛王第的门槛就几乎被人踏破了。 他原本就是上官家的常客,所以上官仪虽说对他把自己家当作避难所有些头痛,但也只得听之任之。只不过。这位主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也就算了,就连他拿着一本论语考较孙女的时候,李贤也杵在旁边,未免就有些太碍事了吧?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韦容,一想到这女孩和自个孙女一样,也是武后钦点,皇帝默许的太平公主地女伴,自己的头顿时更大了。这孙女上官婉儿天赋固然极佳,甚至有小才女的美名,可自小就和李贤亲近。也沾染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习气。 他原本指望着人长大一些自然就带过去了,毕竟,上次帝后转述她在面对高句丽使节时的绝佳表现。他还感到有与荣焉,甚至还破天荒同意了孙女跟李贤去看热闹,谁知竟会引来这么一个后果。一个巴掌拍不响,将来两个小丫头时时刻刻呆在一起,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 然而,几本书考下来。上官婉儿对答如流。他想借机敲打一下都找不到机会。反倒引来了旁边李贤一个大大的呵欠。 “上官相公,婉儿才五岁。你这样考也未必太苗助长了!古话说得好,不会玩的人就不会学习。婉儿如今还是孩子,你就不要要求太严格了!” 李贤见上官仪的脸色发僵,冷不丁又笑嘻嘻地加上了一句:“太子若不是有东宫那些属官分担事务,如今这身体也不会愈来愈好不是么?足可见我这话没有说错。再说,古之才女,如班婕妤,如蔡文姬,如谢道,可是都没什么好下场。究其根本,就是那些女子都太柔弱,面对强势没有还手之力,依我看,小婉儿在读书之外,还得强身健体好好练武才对!” “贤哥哥说得对……”上官婉儿虽然年幼,但识字早启蒙早,所以一听李贤这话立刻醒悟了过来,赶紧附和了一句,可这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祖父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下头半句话立刻憋了回去,只得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韦容求救。 “我们是女子,如果像男人那样舞枪弄棒,那像什么话!”韦容却瞥着上官仪的眼神,于是立刻迸出这么一句话,“我爹可是让我跟着婉儿你多多念书地,要是让他知道我去练什么武艺,只怕回家非得被他吹胡子瞪眼不可!” 这还差不多!上官仪总算放下了一颗心,正好外头仆人来报,说是有官员求见,他便整理了一下衣袍往外走。他临走前还想拉上李贤,谁知这一位却理所当然地坐在那里,犹如变戏法似的拿出无数新鲜玩意逗着两个小丫头,眼看没法赶人,他 可奈何地自己走人。 “贤哥哥!” 祖父一走,上官婉儿立刻跳了起来,上去使劲拽住了李贤的手:“我上次看到申若姐姐和贺兰姐姐比剑,着实是精彩极了,我真的想学!我知道你最有办法,去和爷爷说项一下好不好?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一定答应你!” 这上官婉儿小小年纪果然也喜欢舞刀弄枪!李贤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旁边另一只手立刻让韦容给抓住了。就只见这个刚刚还作文雅女童状的小丫头一下子又变成了那个两眼冒小星星的追星族。 “上官相公文名卓著,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自然反感。可是,贤哥哥你不能暗地里教我们么?若是我们以后能靠着这些做些让上官相公大吃一惊的勾当,到了那时,一切就名正言顺了!” “对对对,还是阿韦姐姐聪明!” 看到两个小丫头一下子又抱成了一团,刚刚还有些志得意满的李贤登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当初为了引诱上官婉儿上当,没少和她说些传奇话本中女侠地故事——红拂女不消说,就连红线隐娘等还没影的故事,他都全部拿了出来。 天知道,他只不过寻思着与其让这两个女娃儿学文,不如让她们分心练练武艺。虽说要是变成屈突申若这样的大姊头确实可怕了一点,可总比变成那种爱上权势地女人强。可如今看来,上官婉儿和阿韦都是认准一个目标就不松口的人,这执拗的性子他怕是无能为力了。 心念数转,他便笑嘻嘻地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要和我学不难,但我有三个要求。”见两个小女孩都在那里把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他的笑容自是愈发灿烂了。 — “第一,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告诉任何人,也不准拿出去显摆!第二,既然你们要学武,这师徒名分就定下了,以后我这个师傅说的话,不准违逆!至于这第三么……第三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对于正在兴头上地上官婉儿和韦容来说,不管李贤说什么都会答应,更不用说这么简单地事了。于是,在其他人丝毫未觉地情况下,李贤多了两个女“徒弟”。 既然是避难,这一天李贤便是在上官家蹭了一顿晚饭这才走人。结果,老上官在他临走时却交给了他一个任务——顺道送阿韦回家。吃人家的嘴短,更何况这不是什么大事,李贤自是爽快地答应了。然而,等到走出去他才发现,充分发挥出死乞白赖特性地阿韦,还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小家伙。 此时此刻,这女娃就坐在他的身前,两只手虽说死死抓住缰绳,圆滚滚的眼睛却四处瞧看,嘴里层出不穷的都是问题。李贤招架得满心烦躁,到最后便抢过了主动权,开始盘问起韦家的情况。这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便牵连出了一个根深叶茂的京兆韦氏,庞大的人员网很有些吓人。 忽然,李贤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阿韦,你可有什么心愿?比如说,要做什么样的人,嫁什么样的丈夫,诸如此类的?” 韦容不假思索地答道:“要嫁就嫁天下第一的英雄,否则,我宁可像申若姐姐和贺兰姐姐那样出家当女道士,也好自由自在的!”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自己的头被人重重拍了一记,耳畔立刻传来了李贤没好气的声音:“申若姐和贺兰虽说是女道士,但不过是暂时的,你贺兰姐姐可是我的未婚妻,就是申若姐,也未必一辈子不嫁人!” “啊,贤哥哥你居然已经有未婚妻了!”韦容双手忽地一松,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转过头来的时候,那脸上满是失望,“上次婉儿还和我说,她长大了之后,一定要当贤哥哥你的妻子,她说你是天下第一大英雄!” 上官婉儿那小家伙会说这种话么?虽说见韦容眼睛一眨不眨,一副坦荡荡的模样,但李贤却总觉得这话里有名堂。再说,天下第一大英雄?笑话,他貌似除了纨绔天下第一,从来没做过什么英雄的举动! 正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又惊又喜的嚷嚷:“六哥,你居然在这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莽七弟献妙策,李六郎蒙老爹 看到李显的出现,李贤本能地瞥了一眼身前的阿韦,颇出来的感觉。这个古灵精怪满肚子小心思的小家伙,如果按照历史,应该和他的七弟是一对,可这年纪似乎相差不少,再说,自己这只蝴蝶一回来,如今这勾当只怕早就不准了。 然而,李显只是瞥了一眼韦容,就再没有看第二眼——虽说年少,但他一向贪玩好色,在女人上头的品味更是非同小可,这连十岁都不到的青涩小丫头自然不可能引起他的任何注意。兴冲冲地转过马头和李贤并行,他便凑过头去,神秘兮兮地问道:“六哥,我听说你想设法去海东?” 一句话出口,阿韦小小惊呼了一声,扭头看向李贤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而李贤更是警觉中带着头痛。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谁吃饱了没事干捅出去的!这要是给那帮整日里挑刺的官员抓着了把柄一顿痛批,他就是再耍一百个心眼都未必有用! 当下,他便毫不客气地问道:“谁的嘴那么快和你说这些?” “不是谁说的,是我今儿个去大仪殿,无意中听到母后和阿芊商量!”见李贤的面色愈发不善,他赶紧赌咒发誓道,“母后也警告过我,六哥放心,这事情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不过,六哥你可不能图一个人爽快,带我也出去一趟如何?这洛阳就是再好,呆这么久我也呆腻了!” 李贤没好气地狠狠瞪了李显一眼,却知道这件事万万松口不得。带谁也不能带这个只喜欢斗鸡耍狗,一点长性都没有的弟弟。只是,直截了当拒绝自然不行,因此他眼珠子一转,便把李显拉近了一些。 “你以为辽东那地方很好玩么?除了深山就是老林。几十里地只怕一个人影都没有。再说,让你在马背上急行军三天,你能受得了?你老哥我也只是想请缨去前线看看,顺便为将士助战,这随军又不能带女人,你确定要去?战场上时时刻刻都会死人,你真的不怕?” 李贤那种阴恻恻的语气立刻让李显打了个寒颤。和李贤相比,他性子更冲动,刚刚一听到风声就跑来找兄长便是因为这个缘故。然而,一听到辽东如此艰苦,而且又要面对死人……终于,他收起了刚刚那满腔热情,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对于这种意料之中的反应,李贤登时松了一口气。大棒子打过了,胡箩卜自然少不了。“好啦,一世人两兄弟。我知道你在洛阳呆得憋闷了,再说,你又不像五哥那样好性子坐得住。这样吧,外婆说想找人陪着回一趟并州,不如我禀明了母后,让你跟着走一遭?” “六哥,你真是太好了!” 若不是因为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李显恨不得给李贤一个大大地拥抱。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对着天空,狠狠地挥舞拳头以表示自己的兴奋。荣国夫人杨氏一向纵容外孙。只要跟着她去并州,他还愁没吃的没玩的没看的么? 有兴高采烈的李显骑着马和自己并肩而行,李贤自然不好再和阿韦交流些什么——他如今最相信的一句话是时势造英雄。倘若他老妈不是在太宗皇帝后宫耗费了十几载光阴,那么就不会有现在地武后;同理可证,如果上官婉儿生活舒心,这阿韦也没有跟着李显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那么,就绝对不会有赫赫有名的韦后和上官昭容。 把依旧恋恋不舍的小姑娘交给千恩万谢的韦家人。李贤便随着李显一起转向洛阳宫。一路上他只听到耳边声音不断。却没留神李显再说些什么。只是随便嗯啊两声敷衍着,心中思量如何通过老爹这一关。 他早明白了。自个的老爹除了身体不好,还有反复无常这么两个最大的缺点之外,离史上那些明君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武后实在太过光芒万丈,让李治显得不起眼了。但就目前而言,他老爹这个皇帝还是说一句是一句,大事情上头没法糊弄的。 “六哥,六哥!” 被人推搡了两下,他终于回过神来,发觉已经到了洛阳宫门口。见李显满脸狐疑地瞪着他,他正准备寻个由头敷衍过去,谁知李显却忽然嘿嘿一笑,神神鬼鬼地道出了一句话。 “我知道六哥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怕父皇不答应你出去么?嘿,其他的事情我没法帮你,这件事我可有万无一失的好主意!” 虽说不相信李显这狗嘴里能蹦出象牙来,但本着姑且一听的原则,李贤还是懒洋洋地点。然而,李显这话说完,他却猛地一拍巴掌,恨不己地榆木脑袋。三年前的事情他早就忘了,哪知道他那位英明神武的老爹还欠了他一个承诺。 那两只大老虎的虎皮一件给他老爹当了背心,一块给他老妈当了垫子,他这个辛辛苦苦的打虎英雄什么都没捞到,这个愿望若是再忘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兄弟,多亏你提醒!”信心百倍的李贤大笑了一阵,旋即雄赳气昂昂地进宫去了。 李显少有的得了兄长这句夸奖,更是志得意满,遂原地调转马头,回自己的王宅胡天胡地去也。当然,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错过了一个最好的讹诈机会。 辽东的战事固然是外朝中人人都在忙碌地大事,但对于内朝而言,女人们需要关注的还有另一件大事——那就是未来的天子,如今地储君李弘大婚的事。仅仅是礼部一而再再而三挑选出来的名单就足足有十几个那么长,再加上家世介绍,把大仪殿那张空荡荡的案桌堆得满满的。不但如此,积德坊荣国夫人杨氏的宅邸,更是被各式各样地贵妇挤满了。 所以,李贤跨进大仪殿地时候,看到地就是那数十个步履匆匆的宫人,还有站在当中指挥若定地阿芊。他还没出声,阿芊便瞧见了他,竟是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笑吟吟地屈膝行了一个礼:“殿下来的可是时候,可巧陛下刚刚来了,娘娘正陪着说话,荣国夫人也在。刚刚他们正在商议太子殿下的婚事,里头笑声不断,大约陛下心情极好。” 可怜的李弘! — 人道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但在李贤看来,娶上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这怎么说都不算是一桩喜事。在心里替李弘默哀了一番之后,他便跟着阿芊前往内殿,果然,只见老爹老妈正在那里一起对着几幅画像品头论足作心满意足状,旁边的老外婆则是笑容满面,仿佛那皱纹都不见了。 李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见面前人影一闪,耳畔传来了嘘地一声,却是王福顺。这位御前第一红人悄悄地把李贤从另一边引到了荣国夫人杨氏跟前,这才低声道:“殿下不是外人,陛下难得心情好,就不用为了恭敬忽然出声打搅了。” “你还真知道替贤儿着想!”原本李贤就是自己的外孙,再加上贺兰烟这一层关系,荣国夫人杨氏自是对李贤更加偏爱,对王福顺这行径也是愈发觉得顺眼。此时,她拉过李贤在身边坐下,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得意,“这次入选的人当中,有三位是弘农杨氏的千金,人都是温柔娴静,正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 温柔娴静……这四个陌生的字让李贤很是苦笑了一阵。他见过的女子不少,美女更不少,但要说真正温柔娴静的可谓是一个都没有。不过这也不奇怪,他老妈挑儿媳妇,总不成挑一个彪悍的来唱对台戏。于是,他附和了老外婆两句,却冷不丁瞧见那边的老爹正在朝自己招手,赶紧起身上去。 “贤儿,听说你那里最近门庭若市,害得你不得不四处避难?”心情大好的李治一开口就是玩笑,那口气充满了亲厚和蔼,“科考的士子是一批,想要参加东征的武将又是一批,你这门槛大约都要被踏破了!” “可不是么?”李贤顺着老爹的口气发出了一声感慨,旋即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以为我有这种本事!不过,我自个还想去辽东前线助我大唐声威呢,又何况是立功心切的他们?” 此话一出,李治登时愣了一愣,但很快沉下了脸:“这战场是玩笑的地方么?你一个皇子亲王,去辽东不过是添乱罢了!” “父皇,当年我献上那两只大虫的时候,你可是曾经答应过我,许我一个承诺,这可是君无戏言!”要是别人,兴许就在李治恼怒的眼神下退却了,但李贤偏偏涎着脸硬上,“再说,儿臣只不过准备在辽东前线看看,最多负责个监运粮饷什么的。我大唐以武功平定天下,我若是亲自去,也是弘扬我大唐的武风不是么?”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振振有词,除了早就领教过一回的武后之外,其他人登时都陷入了沉思。尤其是李治,原本捋着胡须的手一下子僵住了,继而竟是使劲揪了两根胡须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宝物废物一起打包附赠 老爹答应了,真的答应了? 虽说死抠着君无戏言这他老妈是在赏赐东西,还不如说是把宝物连同废物一起打包附赠,简直是在考量眼力! 这要是还鉴定不出来,他就干脆把东西转给贺兰周那老头,让那群能工巧匠去琢磨好了! “殿下,徐家嫣然小姐求见!郝象贤郝大公子求见!” 听到仆人通传,李贤不由得一愣。这三年他和徐嫣然见面的次数大约也就是公众场合那几次,当初那点子谣言早就不攻自破,这位才女也愈发深居简出。这时候人家来找他做什么?还有那个郝象贤……想当初似乎在追求徐才女来着,今儿个难道是来当护花使者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纷至沓来,红粉为谁多情 这东都洛阳由于现如今住着皇帝皇后,权贵人物自然少之中,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一座连着一座,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满地都是。这当中有倜傥风流才貌出众的,也有长得猥琐却仍旧出来卖弄的。时下在洛阳百姓中,流传最广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衣裳好仪观恶,不姓许即姓郝。 所谓的许,指的是许钦明;所谓的郝,指的是郝处俊。两家人都住在尚书侍郎一大把的仁和坊中,不但是亲戚,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两家子弟长得一个赛一个丑,偏偏一个比一个自命风流,成天没事情就锦衣华服地在外头转悠,车马上更是种种华贵饰物,兜搭美女的功夫一点都不比旁人差。 此时,郝象贤和徐嫣然分坐两边,李贤的第一反应就是美女和野兽。三年的时光并没有在徐嫣然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只是略微清减了一些,照旧素面朝天轻挽发髻,看上去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楚楚动人,面上却流露出一种以往没有的淡定。 而郝象贤虽说仍是一如既往地丑陋,但比起昔日的猥琐却大有长进,在李贤审视的目光下尚能眼观鼻鼻观心毫不动容,直到闻听发问方才躬身道出了来意。 竟是郝处俊六十大寿! 虽说老妈和人家有嫌隙,但李贤平日为人豪爽手面通天,除了昔日和李义府不对盘之外,文武百官那里几乎都能兜得转。这大臣做寿,娶媳,嫁女……如是等等大事,他常常会去蹭一杯酒喝,当然礼物更不能少。隔三岔五凑上一回热闹,他早就习惯了。 此时,他笑吟吟地把帖子往怀里一揣。爽快地应承道:“郝侍郎这六十大寿可是大日子,你回去说一声,我必定登门讨一杯寿酒喝。哈哈哈!” 事情办完。象贤竟是不多看徐嫣然一眼,自顾自地提出告辞。眼看两人一块来却没有一块走,李贤自是觉得诧异,倒是徐嫣然身边站着的楚遥开口解了他心中疑惑。 “家里地人一大早都陪着大夫人进香去了。正好郝大少来家里送帖子,说起还要到殿下这里送请柬,小姐忖度顺道,便和郝大少一起来了。”这些年跟着徐嫣然一块深居简出,楚遥跳脱的性子也大有好转,但临到最后竟是笑眯眯地又加上了一句。“我家小姐今天是想来拜会屈突小姐和贺兰小姐的。只是担心过于唐突。便先来报殿下一声。” 找大姊头和小丫头?此时此刻,李贤本能地回头看了看两边。见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也同样是面露愕然,他不禁更是莫名其妙了。然而,楚遥这话一说完,徐嫣然便笑吟吟地站起了身,也不理会李贤的表情,径直走到屈突申若和贺兰烟面前,竟是亲亲热热地扳着两人的肩膀,用极低的声音嘀咕了一些什么。 饶是李贤耳聪目明,也根本没听见她都说的话。他唯一看到地是,小丫头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无比兴奋,就连一贯在没事的时候懒洋洋地大姊头,此时也仿佛变了个人似地。 于是,在他还来不及盘问的时候,屈突申若便拉着贺兰烟过来打招呼:“六郎,嫣然约我和贺兰出去有点事,嗯……说不好今晚会在外头住一天,和你先打个招呼!” 李贤正准备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却只见小丫头挣脱了屈突申若的手,笑眯眯地扑上来,竟是不管不顾地搂住了他地脖子,又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说道:“贤儿,我明儿个就回来,你就不用等了!至于今晚……让阿萝好好陪你就是了!” 伴随着一阵女人的笑声,屈突申若贺兰烟就和徐嫣然主仆一起出了厅堂大门,留下一个李贤站在原地发愣。许久,他才反应了过来,气急败坏地找来了盛允文,劈头就吩咐道:“你去通知霍怀恩,让他找人盯着她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娘的,要打哑谜也不是这么打的!” 虽说他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地认为徐嫣然来找他就是对他有意,但这么拐着他的人跑了算怎么回事?还这么神神鬼鬼的! 盛允文一走,就又有仆人来报,言道是许家大小姐来了。闻听此语,李贤不由得拍了拍脑袋,很是郁闷地思量着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波又一波地人都拣了这一天上门。想归想,他自是不会把人拒之于门外,遂吩咐把许嫣带到书房去。 徐嫣然和许嫣,这两个名字听上去颇为相似,两人地脾性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颇有类似之处——那就是外表上都是温婉可人,但骨子里无不流露出一种刚强。 但许嫣不 然那么神秘,昔日对李贤地真情流露之后,更没有因他,反而常常因为许敬宗的吩咐上沛王第门送帖子或是传话,还不时到各家宅邸走动,送各类东西。然而,她地频频抛头露面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如今洛阳城大多数人都认同了这位许家大小姐,暗地里不少人都说这么个大家闺秀生在许家可惜了。 “殿下!” 那边两个是在大厅接待,这边许嫣则是在书房接待,这亲疏有别就体现得清清楚楚。李贤冲许嫣点了点头,又反手关上了门,到自己那张太师椅上悠然自得地坐下,他这才打量了一下许嫣。 不得不说,大约是因为受了老许重视的关系,如今这位许大小姐不但人显得丰润了,整个精气神更是流露出几许自信的妩媚,比之当年那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强了不知多少。 按理说女子及之后便要许人,但许敬宗面对提亲的人时却丝毫不松口,哪怕是彩礼再高也置若罔闻,所以许嫣如今仍是云英未嫁。四目对视,李贤在看她,她何尝不是在端详着李贤,可这并非往日的偷眼觑看,而是堂堂正正地看。 良久,发觉李贤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她便定了定神,从袖子中取出一份请柬:“殿下,小妹已经许给了已故清河公房仁裕之孙房丞琳,下月初五便要婚嫁。祖父派我送来请柬,还请殿下到时候能来观礼。” 这下子李贤才真正吃了一惊——那个刁蛮的丫头如今要嫁人了?自打许敬宗一病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许瑶,大约是许敬宗发了狠心的缘故。至于许嫣曾经提过的让他给许瑶留意一下婚事,他多多少少推荐了几家,很快就丢到了脑后。 娶妻当娶五姓女,五姓之外,中原名门还有不少。听到许嫣说房丞琳出自清河房氏,李贤便微微点了点头,这房家和许敬宗这江左许氏也算得上般配。认真算起来,许瑶那刁蛮脾气若是不改,嫁到那种大家只怕是要吃苦头的。他一面想一面示意旁边的仆人上去接过那请柬,翻开扫了一眼,忽然心中一动。 他和许嫣如今既然熟了,说话更是熟不拘礼:“嫣姑娘,恕我直言,你如今尚未许人,你妹妹却先行婚配,这长幼有序,许公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 李贤说的直截了当,许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祖父许敬宗也不知唠叨了多少遍,她从最初的反感到后头的默认,再到如今的心灰意冷,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奈何李贤不是太子,就是许敬宗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让孙女嫁给人家去当孺人这种话,可其他人却越看越不像那么回事,于是到了最后,摆在面前竟只剩下了那么一条路。 “多谢殿下关心,祖父如今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待到小妹下月嫁人之后,我将会入道观出家为祖父祈福!” 他没有听错吧,这竟是又一个要出家当女冠的?李贤闻言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茶盏,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方才镇定下来,但眼睛不免瞪得老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像屈突申若这样性子野懒得嫁人,家里人又管不住的女人毕竟是少数,譬如说小丫头,所谓的出家不过是求一个名义而已。若是许嫣还是以前那样不得许敬宗重视也就算了,可先如今她可是正经管着许家上下的千金大小姐,比许瑶那刁蛮丫头何止抢手一倍,何愁嫁不住去? “你……你真的……” 李贤那怀疑和惋惜的眼神许嫣全都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黯然,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便起身提出告辞。正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等等!”迸出了两个字之后,李贤忽然不知道后续该说什么,一时卡了壳,好在脑子转得快,一个借口很快窜了上来,“我也有好一阵子没去看许公了,正好顺道送你回去。” 好一阵子?他不是三天前就去许家找祖父喝过酒么?许嫣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随即低头谢过,却没有抬头去看李贤的眼神,更不愿去想他的心思。 陪着许嫣出门,待她上了车,李贤心神不宁地跨上了马,忽然很有一种咒骂的冲动。除了在心中大骂许敬宗这老狐狸把事情捂得死紧死紧,直到快要嫁女儿了才来通知之外,他更想骂的便是许嫣这个傻丫头——他有什么好,值得她这么心心念念地惦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老奸亦有舐犊情,房家淑媛芙蓉女 沛王第和许宅就隔着一条街,这所谓的送,其实也就和不多,不一会儿就到了。瞧见许嫣下车后步履匆匆地消失在那深深的大宅子里头,再看看四周仆役们暧昧的眼神,李贤登时用凛冽的目光四处扫了一眼,直到把一群别有用心的家伙都瞪得耷拉了脑袋,他这才雄赳气昂昂地去寻许敬宗。 “老许!” 乍听到一声大喝,正在荷花池旁边的水榭中闭目养神的许敬宗陡然一惊,才睁开眼睛就瞧见李贤气冲冲地进了门,登时有些莫名其妙。等到对方一屁股坐下,他这才回忆起似乎派了大孙女去送帖子,于是立刻笑了,脸上的肥肉挤在一块,那双小眼睛自是更加小了,更没心思去计较李贤毫不客气的称呼。 “怎么,你是对阿瑶的婚事不满意?那么多年轻俊彦中,我可是精心挑选的房丞琳。若不是阿瑶这三年收心养性,我还不敢把人嫁给人家,清河房可是规矩深重的大家!” “谁问你这个!” 李贤没好气地白了许敬宗一眼,见旁边的小几上还有一杯没动过的果汁,就拿过来径直喝了。他才不会自以为是救世主,就许瑶当年那态度,若不是看着她姐姐求着他,他就是打死了也不会管这刁蛮丫头的事,如今听说她要嫁人,他更是得烧高香才是! “我问的是你那大孙女,她刚刚和我说,要出家是怎么回事?” “咦?”这下子,许敬宗刚刚还眯起的小眼睛猛地睁大了,那漆黑的瞳仁中更是射出了熠熠神芒,最后方才干笑了两声。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欣喜,“我还以为妾有意郎无情,敢情六郎你不是个石头人啊,还知道关心阿嫣!这女冠又不是比丘尼,要还俗容易得很。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沛王第后头就有一个太真观,怎么样。我也让阿嫣到你那里修行?” 这死老头,就知道你打的不是好主意! 腹谤地同时,李贤不免冷哼了一声:“阿嫣可是好姑娘,前些年人家不知道,这几年她挑了你许家大梁,内内外外的人可是都看见了。只要你松口,这上门提亲的人估计能把你许家门槛踏破。就算你百年之后,到时候还怕没有人看顾许家?” “你以为阿嫣的性子还是以前那样柔弱,会轻易答应?刚刚还说过你不是石头人,如今看起来。的?” “嘿,你 不是?所谓的群芳谱,自然是在人不在花,以名花喻是恰到好处。虽说这话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但背地里已经有不少好事的世家子弟品评开了。要说六郎你家里藏了倾国牡丹和玫瑰,居然还折了一朵异域珍卉,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嘿嘿,我家的阿嫣占了兰花之名,徐家的那位才女得梅花之称,此外得那殊荣的还有不少人。” 这以花喻人在后世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年头听着却异常有趣,尤其是听到自己家里那三个都被外人评价得如此之高,李贤更是说不出的得意,当然也有些遗憾。若不是阿箩名声不显,怎么也得占一个位置才对。 然而,他却选择性遗忘了一点,直到如今,屈突申若那位大姊头还绝对算不上他的人。 虽说明知许敬宗这话里有陷阱,他还是忍不住盘问起了下文。这时候,许敬宗方才得意洋洋地捋起了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道着一个又一个女子地名字,除了哈蜜儿这样绝无仅有的例外,其中大多数都是出自名门,至不济也是官宦家的千金。 “话说我那姻亲房家,此次便也占了一个芙蓉之称。房丞琳有一个妹妹,乃是家里地掌上明珠。虽说她一直住在清河,也不知怎的闺名流露在外,道是芙蓉两个字。离骚有云,制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这芙蓉意指莲华,听这闺名,便可见这房家千金貌美高洁。” 李贤起初还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这话题转到了房家,又冒出来一个被称作芙蓉的房家千金,他登时愣住了,面色渐渐有些不好看。 怪道是他觉得房这个姓氏怎么听怎么耳熟,如果他不娶贺兰,那么,基本上铁板钉钉是要娶那位房家千金的! 芙蓉脂肉绿云鬓,画楼台青黛山。他一时竟是怔在那里,心中怦然而动。历史上那位房妃自然是命运多桀,但现在还不过一介少女,既然被人品评为芙蓉花,想必定是落落大方楚楚动人。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他已经有贺兰了,还打人家房芙蓉的主意干吗?这清河房氏地千金,论家世可是比小丫头更胜一筹! “孙女还没过门,老许你怎么就帮着推销起人家地千金了?”李贤赶紧打断了许敬宗地滔滔不绝,这才使得对方的话头停在那所谓地饱读诗书上。才女他已经见识过一个徐嫣然,还有一个小才女上官婉儿,没功夫再结识那种胸有沟壑的,他自己不过是一个从小被逼背了一肚子唐诗宋词,又被老于强灌了四书五经还有一大堆史书,和才女打交道心里有负担! — “嘿,看我这记性,没事情说那房芙蓉干什么,还是说我家的阿嫣!”许敬宗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嘴角露出一丝老奸巨滑的笑容,“要我说,阿嫣兰心蒽质,这兰花还真是不辱没她!怎么样,六郎你既然不想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等到她出家之后,一并折回去如何?” 在许敬宗的狂轰滥炸下,李贤终究败下阵来,狼狈地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出门上马,他不免把自己骂了个半死——没事情去招惹话头最多的许敬宗,他不是自找没趣么? 而李贤一走,许敬宗则是忽然在水榭中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气极足,只是听那声音,哪里能辨出这是一个早过了七十的老人。直到好容易笑够了,他方才取了一碗冰镇酸梅汤饮了一口,虽说酸得他五官都挤在一块了,却仍旧没法阻挡他的好心情。 他说了那么多话,不怕李贤不上钩。只要是男人就会对女人有好奇心,更何况这还是上了名芳谱的芙蓉花?清河房氏一直自豪于节操,当初没少对他冷嘲热讽,如今虽然结了亲家,但是不好好报答一下这房家,他怎么能心里“过意”得去? 他的大孙女眼见很难有好结果,他也非得“带”别人一下不可!到时候趁着结亲的时候,撺掇房丞琳那小子把房芙蓉带出来,顺带制造一下机会,到了那时……哼哼,生米煮成熟饭,看房家那几个小子还怎么横!房家那位清河太夫人在世教子的时候,居然还拿他许敬宗打比方,此仇不报,他就不是许敬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难以实施的美人计,宴会上的斗心眼 为了表示大唐对于泉男生归降的诚意,李治给予了泉献待遇。泉献诚在东都的宅子很阔绰,跨了两坊之地,一部分在通门街之北的集贤坊,还有一部分在集贤坊北面的尊贤坊。若是单单看规格,就是如今的第一宰相上官仪,那宅子也不过如此。 当然,表面上的尊贵待遇并不足以诠释泉献诚在洛阳的尴尬处境。大唐上下已经开始了东征总动员,所以,他每次出门,除了本身从高句丽带来的那些随从之外,还有不少朝廷派来的侍卫。这还不算,负责给李治带领皇家暗卫的程处默,还安排了上百人前后左右乔装打扮跟着。这种情况在泉献诚上回在贤德居堵了李贤一次之后,更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和此次同行的契丹和靺鞨族酋相比,泉献诚很聪明,很识时务。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作为泉盖苏文的嫡长孙,将来要成为仅次于高句丽王之下的太大莫离支继承人,他受到的教育可以说比高句丽王储君更加全面,他的老师甚至有一位来自中原的大儒。 他对父亲泉男生提出的归降大唐被很多部属认为是权宜之计,但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不少人想象着高句丽能够像当年击败大隋一样击败大唐,可他却知道这根本是痴心妄想。 大唐的强盛远胜于大隋,而且,海东三国的联盟已经不复存在,高句丽如今可以说是腹背受敌。与其到时国家覆灭之际被献俘阙下。不如主动为大唐平定高句丽,如此一来,泉氏家族便能在中原有一席之地。正因为如此,对于昔日的强敌新罗,他地警惕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大了。 为什么我就没有一个妹妹呢? 这是泉献诚拐弯抹角打听到李贤的嗜好之后,从心底里生出的最大遗憾。他和金明嘉之前并未见过面。但也算是从小听着那位公主的名声长大。除了美貌之外,更有人称赞过她的聪敏练达,甚至还曾经有人异想天开地想过。要让他和新罗王室之间联姻。所以。当听说金明嘉深得武后喜爱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感。 泉献诚苦恼地对身后侍立地大兄冉有问道:“你说,我现在要怎样才能再见到那位沛王?” “大唐皇帝陛下不是已经答应,让我们作为向导带领唐军入高句丽。大公子何必再担心?如今我们要做的只是让大唐见识我们的诚意,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别人怀疑。” 面对这样一个不解人意地属下,泉献诚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深恨没有一个善解人意地女人陪在身边。高句丽虽说偏居辽东,但美女并不少。至少。他当初的那两个侍妾就是非凡绝色。可是,自打逃到国内城之后。他便和两女失去了联络,想来也早归了别人。 也不知第几次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紧接着便是一个仆人诚惶诚恐的声音:“大公子,内廷派了使者来,说是大唐皇帝邀请您入宫饮宴。” 设宴?作为一个自幼学习中原文化汉字地人来说,泉献诚对一句古话知之甚深,那就是宴无好宴。别说鸿门宴的由来人尽皆知,就那些在宴席上鸩杀敌对臣子,或是用掷杯为号召唤甲士进行伏杀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上前打开了门,他看也不看那面如土色的仆役一眼,径直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待见过那位内侍,他用亲切中带着几许谦卑的态度询问了一番,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了下来——原来,这所谓地宴会是为了庆祝太平公主李令月地三岁生日! 太平公主,仅仅从这个封号就可以看出大唐帝后对其地喜爱,若是别个公主,区区一个三岁生日,用得着什么庆祝?进宫的路上,泉献诚一直在巧妙地从那内侍口中套问应邀者都有谁,到最后,一张庞大名单地雏形便露出了端倪。 与此同时,李贤也正在东宫,和李显李旭轮一起等待太子李弘同行。对于老爹老妈这次的大手笔,他也颇为咂舌,而李显甚至在旁边不满地嘟囓道:“我十岁生日的时候就没见父皇母后这么上心,这次对妹妹偏生如此大操大办!光是群臣的礼物,就够她发一笔财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么?李贤没好气地斜睨了李显一眼,却懒得再煞费苦心去教训这个弟弟。斗鸡赌输的钱再多也有限,反正李显不求做个济世安民的王爷,就随他纨绔去好了。这皇家之中,纨绔总比野心勃勃的容易 — 太子李弘很快就装束停当,带着两个太子内官,太子良媛阿斐和太子昭训明徽出现在两个弟弟面前。他虽然稍显瘦弱,肤色也有些苍白,但如今的精神比之以前大有好转,当然,和李贤终年练武的强壮个头相比,他看上去才更像弟弟。 李贤李显都尚未正式册封亲王孺人,所以这次都是单身。然而,和李显的尚未定性,内宠颇多相比,李贤的另一半早就是为人熟知,因此,太子李弘左右打量了一眼娇艳如花的阿斐和明徽,便朝李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虽说只是为小公主庆寿,但这筵席里里外外足足摆了仁寿殿一间正殿三间偏殿,除了朝臣之外还有内外命妇,端的是极尽周全,也难免李显嫉妒,就连李贤也不得不感慨,他这位小小的妹妹仿佛是得天独厚一般。然而,他正在东张西望寻找自己的位置时,却瞥见一边侧门口有人朝自己打手势。 那人白衣红裙,只头上比寻常宫人多了一支式样精巧的珠钗,面上薄施脂粉,丰润的红唇呈现出一个笑意盈盈的弧度,不是阿芊还有谁? 转头扫了一眼正在各自打招呼的官员,李贤便从另一边绕了过去,见四周正好无人,便伸手在那丰盈的腰肢上轻轻一绕,随即笑道:“不是说母后在后头单独设宴么,你怎么过来了?” “皇后娘娘待会要到这里来先见一见群臣,我当然得来看看人是不是到全了!”对于李贤的揩油行为,阿芊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还干脆软软地靠在了他的臂弯中,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最后才不无失望地埋怨道,“陛下和娘娘如此大张旗鼓为小公主庆生,殿下就不感到不高兴么?” 小令月那是他妹妹,这有什么不高兴的? 李贤莫名其妙地瞧着阿芊,发觉对方用一种好似看外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他,登时更觉得奇怪了。许久,他才听见她发出了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紧跟着便是一通解释。 “看来娘娘那点心思都白担了!得了,殿下您听着就是了,娘娘让我告诉你,并非是小公主的生日值得这样大操大办,实在是因为最近事情多,需要拿小公主的生日做个由头,你没发觉,这次名单上的武将特别多么?这次之后,第一批前往辽东的武将大约也就定了。喏,那边的契苾何力将军上次在铁勒立下大功,这次先锋大约便是以他为主。” 听了这一番解释,李贤着实感到哭笑不得。虽说他在哄骗父母上头着实有一套,但这并不说明,他会对自己的亲妹妹更得武后宠爱而有什么不满,反而倒是东征先锋军主将更值得注意。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阿芊,他便端详起了那边的契苾何力。 昔日猛将舞剑他做诗的时候,苏定方仍在,如今这位契苾何力仍旧宝刀未老,老苏却已经过世了,着实是岁月如梭。想来如果老苏在世,这东征先锋军的主将,大约非老苏莫数。 虽说年纪大了,早就淡出了朝政,但这热闹的场合却少不了许敬宗和李绩。这一文一武笑呵呵地在那里各自和自己的小攀谈着。忽然,两个人全都看见了从侧门处重新溜回来的李贤,竟是同时出声叫道: “沛王殿下!” 李贤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一吓,再看到旁边大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登时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朝前头走去。一边是他的师傅,一边是他的沛王府长史,又都是元老重臣,偏偏同时出声,真不知道是否商量好的。 正当他走过一群年轻官员身边的时候,右手忽然被人猛地塞进一团什么东西。虽说觉得奇怪,但他只是略瞟了那些人一眼,瞅见泉献诚正冲自己笑,便将那纸团往手心中挪了挪,继续慢悠悠地朝前走。 李绩和许敬宗并没有演一场争抢好戏,而是同时向对方挪近了几步,心照不宣地互相望了一眼,便同时朝李贤点点头。等到近前彼此打了招呼,许敬宗便略退两步,任由李绩先引着李贤认识了一圈将领,这才笑眯眯地上前把李贤拉到了一边。他却不学李绩那一套,而是神秘兮兮地道出了一句话。 “那位房家的芙蓉花,今天可是和她的母亲清河郡夫人一起在偏殿,殿下待会可以去看看,这芙蓉花的名号是否属实,哈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玲珑心思谁人及 既然是打着为太平公主李令月庆祝生日的名头,三岁的得露面一下。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她完全没关系了。 李治虽然身体大有起色,但长篇大论不免有些强人所难,所以,挑大梁的武后便接过了重任,谈笑风生中犹不失大气妩媚。几个曾经见过昔日那位王皇后的老臣,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比起一尊高高在上的木头人,武后的形象无疑更符合群臣对于皇后的期待。 由于是正式场合,武后自是装束得雍容典雅,云鬓上大小花钗十二树,在四壁的煌煌下熠熠生辉,发间簪着一支缀满珠玉的凤形步摇,晶莹辉耀。深青色的钿钗襢衣,藕色的舒长帔帛,然而,这华贵的礼衣却比不上武后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此时此刻,那双手正在主人的指挥下做出种种姿势,衬托着那神采中的自信,愈发让人无法逼视。 李贤坐在下头,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四面扫来扫去,算是少有几个不被武后话语影响的人之一。那一位可是他老妈,他平时没少受过敲打,哪里还会在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在他偷偷灌下第三杯酒的时候,说话终于告一段落,剩下的便是正式赐宴的环节。 宫廷宴会上虽然是美酒佳肴,但要喝醉容易,要吃饱难。作为一个合格的臣子,要随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否则,你忙着填饱肚子的时候,没准天子就出现在你眼前。一个对答不好,那前途可是通通泡汤。再说,挟着一筷子菜四处扫视着实不雅观,端着个酒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李治只是下来和李绩许敬宗上官仪以及契苾何力打了个招呼,便回到了御座上,剩下地事情便都交给了李弘这个监国太子。原本这种体现自己礼贤官员的场合,武后也会下来表演一番。奈何今日还有无数命妇等着她,因此她很快便离席而去。她这一走,李贤自是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站起来给老爹敬了一杯酒,就下去和几个往日走得近的官员说话去了。 应付完这一圈之后。他趁人不注意,找了根廊柱,躲在阴影中,悄悄从腰带中摸出了刚刚那个纸团,展开来一看,却只见上头只是草草写了一家店铺的名称,还有一个日子和时辰。正是十天之后。对于泉献诚这种神神鬼鬼的举动。他着实感到莫名其妙,但既然是这位高句丽贵公子主动找了上来,他自是不吝一见。当然,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向老妈报个备。 他这边这么想着,一回到座位上,才刚刚坐下,王福顺便匆匆过来。在他耳朵边上转达武后的口谕——让李贤到偏殿去。 李贤不禁感到莫名其妙。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显和李旭轮。他不由得指了指自己地鼻子:“那边都是命妇女眷,你确定母后是叫我过去?” 刚刚是阿芊过来传的话。王福顺乍一听也觉得奇怪,此时见李贤提出质疑,他只得苦笑道:“小人就是再耳背,也不至于听错这个。我的殿下,您就赶紧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 李贤没奈何地站起身来,冷不丁却看见许敬宗那老狐狸冲着自己笑得欢,顿时更头痛了。刚刚老许还嘀咕什么房家那朵芙蓉来了,如今老妈就忽然有请,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么? 仁寿殿共有一正殿三偏殿,此番正殿中坐着的大多是五品以上地流内官,尚有一座偏殿则是部分无职亲贵或是品级较低的官员,至于另两座偏殿则是浩浩荡荡的朝廷命妇了。李贤才出正殿,就看见一个宫人正在那里等候自己,容貌秀美仪态大方,却是面生得很。 那宫人默不作声地屈膝行礼,便在前头引路,竟是一句废话也无。见惯了阿芊阿萝这种能说会道的女官,李贤倒觉得这种沉默很是新鲜,快到地头时便好奇地问了一句:“我看你面生得很,是新来服侍母后的么?” “奴婢刚刚由纪尚宫调来大仪殿,此番便是奉尚宫之命前来迎殿下。” 所谓的纪尚宫自然就是指的阿芊了,大唐宫官置尚宫尚仪尚食尚寝尚功五局,皇后身边地尚宫算得上是整个宫中地最高女官。只不过见惯了阿芊千变万化的模样,他总是很难把她和一丝不芶的女官身份重合在一起。再看了一眼那宫人,他愈发对阿芊挑选新宫人的品味有了个判断——中宫的侍婢,确实是老实沉默的比妩媚诱人的好。 千红万艳同芬芳,跨进门槛的时候,李贤便充分体会到了这话地含义。一眼看去,四处都是莺莺燕燕一大群女人,有老有少,甚至还有白发苍苍地老妇。可即便是老妇,在那大气地礼服装饰下,看着也平添了几分风采,更不用提那些正当妙龄的少女了。所以,在一众女子地注目礼下走到武后身前的时候,他甚至在心里起了怀疑。 明明是命妇宴会,怎么连人家家里的千金也一并弄来了。难不成他老妈 着这个机会挑媳妇? “贤儿!” 一抬头看见武后那亦笑亦嗔的表情,李贤赶紧把那些胡思乱想抛在一边,疾步上去行礼。这还没等他开口问清老妈召见的意思,阿芊便指挥人在武后的下手处安置了一个小几子和座位。看这光景,他便知道今次只怕是跑不掉了,但仍是硬着头皮问道:“母后,您这是……” “刚刚临川长公主送的礼物当中,其中就有一把是她在贤德扇庄定制的扇子,听说上头的诗词还是你亲自题的?” 这问题一出,李贤顿时傻眼。他虽说如今已经很注意不在外头随便卖弄,但自己人面前,没事情冒出一句诗词是很平常的事。至于临川长公主。那可是周晓地母亲,他的姑姑,要什么他敢不给?至于这扇子……似乎都已经是年前某次醉酒之后的事了,写了什么他哪里记得! “这词也就罢了,倒是这扇子的材料用的是犀牛角,怪别致的,刚刚几位夫人都夸得你天下少有。她们难得见你,我自然得唤你来给大家看看!”武后笑吟吟地朝下头的几位中年贵妇一颔首,态度甚是亲切,“他这个李六郎也没有长个三头六臂,就是鬼主意层出不穷而已。” 她一面说一面朝李贤摆了摆手。这才一一指着那几人介绍道:“那是陇西郡李夫人,那是弘农郡杨夫人,那是博陵郡崔夫人……”临到最后一位中年妇人地时候,她却微微一顿,却先瞥了瞥旁边一个少女,这才吐出了一句话。 “这是清河郡房夫人。” 即便没有清河郡三个字吊起李贤心绪,李贤也看到了那个少女。他这些年见过的美人可谓是各式各样都有。或热情或温婉或妩媚或娇俏。或令人如沐春风,或让人难舍难分,所以,第一眼望去,他就注意到了那双眼睛特别的眼睛,这也让他认识到,这决不是一个木偶人一般的名门千金。 既然是名门,便不需以金珠首饰衬托身份。因此。房芙蓉的秀发上只插着一根别致地如意云纹翡翠簪。那一汪碧绿望之便让人心旷神怡。此时,见皇后正在介绍诸位夫人。她便好奇地朝李贤望去,却不防人家也在看自己,四目对视,她赶紧低下了头,心中却纳闷得紧——分明今天只是初见,怎么那眼神如此热切,莫非人家传言的沛王风流是真的? 武后为李贤介绍诸位夫人,那些贵妇也少不得一一见过这位鼎鼎大名的皇子亲王,各自亦恭维了两句。这时,李贤的注意力方才从房芙蓉身上移开,立刻领悟到了一点。从他老妈刚刚的介绍来看,这些贵妇并非寻常关陇大家出身,而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博陵崔、陇西李、弘农杨、清河房……个个都是顶尖地世家。与此相比,什么程家李家薛家,统统都是暴发户,而具有胡族血统地屈突家和贺兰家虽然承传同样悠久,但仍是无法和这些中原世族相提并论。武后若非是皇后,只怕根本不入这些世家的法眼。 此时,那位清河房夫人便盈盈站了起来,朝座上的武后略一施礼,这才从旁边的女儿手上取过一个匣子:“小公主生日,臣妾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小女亲手制成的一幅竹品,虽说没什么出奇之处,不过图一个新鲜,就请娘娘留下,他日给小公主做个玩物也好。” 收礼收惯了珠玉宝贝,听说有人犹如小户人家那样做了一幅绣品,别说武后生出了好奇,就连李贤也觉得稀罕。所以,阿芊取来那匣子之后,他便干脆起身挨到了老妈身侧,待那绣品取出来展开之后,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竟也是一把扇子!扇骨用的是竹,而扇面却不是一整幅的绣品,而是每根小扇面都是用极薄地竹丝为框,中间镶着一幅半寸宽五六寸长地绢帛,上头是手绣地芙蓉图。二十几幅拼成了一幅大扇面,却是天衣无缝极尽精巧。就是这心思,便绝非寻常人能想得出来的。 “这样地好东西,送给小孩子却是可惜了。我这个当母亲的这一眼瞧去,几乎忍不住要从令月那里抢了来珍藏!”武后又惊又喜,笑吟吟合拢来藏好了,这才赞许地朝房芙蓉点了点头,“如此才艺又有如此心思,果然不愧是清河房家。寻常女儿但知道在书画上下功夫,又有几人能竹出如此佳作!这芙蓉二字果然好,确实人如其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是女人就没有不吃醋 虽说美酒醇香佳肴爽口,但李贤却一直都在抽空打量房注意着武后的眼神变化。刚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但坐了这么久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一点,那就是有份与会的未婚女子,大多都是太子妃候补。所以,在打量房芙蓉的时候,他免不了考虑到一个很糟糕的问题。 虽说他没打算祸害人家房家千金,可问题是,他老妈若是看上了房芙蓉,让人家嫁给了李弘……他娘的,这想想就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真是奇怪了,他平时不是那种看到美女就走不动的人,怎么这回如此没出息! 心里不痛快,再加上天气热,李贤免不了多喝了几杯。再加上贺兰烟和屈突申若被徐嫣然邀了出去,放眼筵席中那么多人,竟是没有一个能够和他好好说话的,就是阿芊这个尚宫也只能在席间穿梭,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和他说什么。于是,越郁闷越喝酒,越喝酒越郁闷,到了最后,也不知灌下了多少酒,他只感到脑袋晕乎乎的,醉醺醺地嘟囓了一句。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他的座位最最靠近武后,因此别人兴许没听见,武后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眉头登时微微一皱。定睛看时,却发现李贤已经醉得趴倒在案桌上,她自是愈发恼怒。今儿个应邀来的除了命妇之外,那些少女确实大多是太子妃候选,但其中还有不少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看看李贤能够看中谁,她也好让那诺大地沛王第中再多那么几个女人。 外头人都说李六郎如何如何风流,有多少红颜知己,但天知道她这个儿子是怎么搞的,除了贺兰之外,真正沾手的少之又少。如今还未成婚就是如此,成婚之后还谈什么开枝散叶? “阿芊!” 闻听这一声召唤。正在那里安排接下来节目的阿芊立刻转过了头,一瞧见醉得人事不知的李贤,她便觉得心中惊讶——李贤虽说贪杯,但酩酊大醉的次数随着年岁日长,已经越拉越少了。今天又是这样的场合。怎么会醉成这副模样? 虽说疑惑,她还是带了两个内侍赶紧上得前来,让他们将李贤扶去后边。饶是如此,她仍是心神不宁,见武后亦是面色不豫,便凑近低声请示道:“娘娘,奴婢觉得殿下有些不对劲。不如奴婢去后头看看。顺便也好让他醒醒酒?” “去吧。”武后轻轻吐出两个字,忽然眉头又是一皱,往底下某个方向瞥了一眼,“你顺带告诉他一句,今儿个并非单单是为了他五哥选太子妃,也是为了他挑选将来地孺人。他若是醒了酒,你就把他带过来,教坊司的表演之后。少不得他也得露一手。也让那些世家夫人看看。不但太子,就是他这个沛王。也比那些王公贵族的儿子强上百倍!” 李贤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妈都对阿芊吩咐了些什么,被人浸在木桶中的时候,他也只是发出了一阵含含糊糊地声音,并没有睁开眼睛。直到感觉有一块巾子在周身上下揉搓着,嘴里又被硬灌入了一些清清凉凉的液体,他这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精神,眼睛却只睁开了一条缝。 “阿……阿萝?” “你个没良心的,只知道一个阿萝!” 乍听得这句埋怨,再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晚上的一幕一幕顿时都浮现了出来,李贤就是傻瓜也知道身后的女人是谁。阿芊可不是下婢,这宫中能够让她这样服侍的屈指可数,而得其真心地恐怕除了他之外更是没有。因此,他干脆舒服地朝后头轻轻靠了靠,随即低声嘟囓道:“我还以为在自个家里。阿芊,这宴会结束了么,怎么是你亲自过来?” “那些笨手笨脚地家伙我不放心,娘娘也不放心!”发觉自己后头的那句话让李贤身子一僵,阿芊便顺势加了一把劲道,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还以为你故意喝醉,是真的连娘娘的面子都不顾,却原来还知道啊!殿下你是没看到娘娘刚刚的脸色,分明是铁青一片,这可是头一次!” 糟糕,刚才他只顾着瞧房芙蓉了,根本没注意老妈! 李贤才涌起这个反应就听到了阿芊后头的话,顿时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话说他还真是自找麻烦,面对一个犹如定时炸弹一般的老妈,他还不是哄得服服帖帖,再加上又收服了小丫头,足可见,如今早就不是那注定的历史了。 那朵芙蓉花不及小丫头妩媚婉转,不如阿萝娇俏可人,不如哈蜜儿热辣多情,不如阿芊妖媚入骨……他拥有地名花已经够多了,怎么会为了 而骤然失却方寸?果然,知道地太多,有地时候也是 “唉,刚刚一时昏了头,只能到时候再向母后赔罪了!” 闻听李贤这话,阿芊却忽然噗嗤一笑,手上一松,那巾子顿时掉入了木桶,一时间竟是寻不着了。她没好气地在李贤背后重重一拧,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殿下,你那点心思就不用揣着瞒着,娘娘和我都知道了。说吧,您看中了哪家姑娘?娘娘刚刚让我代转一句话,那并非都是太子妃候补,殿下若是看中了,娘娘也可以让陛下赐婚!” “真的?” 李贤本能地迸出了两个字,但随即感到自己问得荒谬,别说阿芊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假传圣旨,就算是假地,他刚刚那么一问,也着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看看!果然让娘娘料中了!”阿芊原本以为武后不过是杞人忧天,但听到李贤那么两个字,立刻冷哼了一声,竟是呼地站了起来,撩起袖子攀在木桶边,很快捞起了那条巾子,赌气在李贤身上狠狠揉擦了起来。发觉对方没有反应,她忽然用力在水上一甩澡巾,好容易才用一种镇定的语气问道,“说吧,殿下您看中谁了!” 是女人就没有不吃醋,李贤如今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只不过,看眼下的状况,他就是放下身段去安慰也没有好结果,索性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看着阿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看中的人若是被别人抢了,我当然没法接受。就比如说阿芊你,倘若母后或是父皇将你赐婚他人,我也是必定要出头的,这是人之常理!至于我看中了谁……赐婚这种手段虽好,却哪里有自由追求的乐趣,待到我追上了手,再向母后求恳不迟!” 阿芊当初勾引李贤,虽说有武后的默许在里边,但更多的是出于私心,所以内心未尝不担心李贤也是逢场作戏,对她并无一点真情。此时听到李贤拿她打比方,饶是她已经不是年轻少女,轻易不会相信那些情话,却在李贤的炯炯目光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许久才迸出了两个字。 “笨蛋!” 女人口中的笨蛋大多只有一个意思,因此李贤心中一松,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忽然站起身跨出了木桶,提起旁边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底,随即抢过澡巾就在身上自己擦抹了起来。他每日练过武后多半都是井水擦身,此时浑身肌肉被冰冷的水一激,肌肉一块块坟起,看上去煞是结实。 刚刚一下子猝不及防,阿芊身上也溅了好些凉水,才想嗔怒便看见李贤赤裸裸地站在身前,竟是有些忍耐不住,面上红彤彤一片。好容易按捺下了那些念想,她慌忙下去拿来了早就备好的衣服——也就是李贤的衣服算是大仪殿常备,若是太子或是周王,这取衣服少不得要费一大通功夫。 等到李贤再次出现在一群世家贵妇面前的时候,又是精神利落的李六郎,和刚刚的懒散完全是两个样。适逢武后刚刚邀了一群少女吟诗,此时见儿子恢复常态,自是笑眯眯地道:“才来没多久就喝了个酪酊大醉,如今酒既然醒了,那就该罚!这品评的事情先往后头搁搁,赶紧做一首诗来听听!” 既然准备一扫刚刚的颓势,面对这种做诗的“简单”要求,李贤自然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他依稀记得自己刚刚酒醉时嘟囓的两句话,于是略一思忖就自然而然地笑道:“要说诗从心生,我刚刚酪酊大醉的时候,却是想起了上次去西山遇到的一个潦倒士子,他比我年长十余岁,仕途上一事无成,所以曾经高歌两句,道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所谓世家豪门,自然不会如后世那样推崇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座的几乎都是饱读诗文的,闻言全都是连连点头。那房芙蓉更是忍不住连连念了两遍,瞬间目放异彩。 而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调动过来的当口,李贤自是趁热打铁:“我刚刚大醉醒来,心有所感,此番便索性把这两句诗补全了!” “弃我去者,昨日去者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心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武皇后题字,小丫头和大姊头出事了! 一首诗吟完,李贤又有了意外的收获。底下众贵妇赞时,武后闻诗大悦,命人取来笔墨纸砚,竟是准备亲自誊录下来。 李贤昔日曾经欣赏过老妈泼墨挥毫的情形,深知她飞白和行草造诣深厚,比自己那一手字强得海了去了,赶紧上前一并凑趣,见文房四宝一上来,便抢过墨块和砚台,亲自研磨了起来,而阿芊亦是笑吟吟地展开了长卷。兴头上的武后手腕急动,笔走龙蛇,顷刻之间,一幅字一气呵成,待阿芊和李贤一起把那长卷向下头的贵妇展示之时,顿时迎来了无穷喝彩。 虽说中间不乏逢迎的成分,但不得不说,武后这手字确实是精彩绝伦。李贤正感慨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够练成这么一手,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句。 “这诗虽说狂放,却到底流露着一股郁结,看来贤儿你说什么在路上撞见失意士子并非虚言。”放下笔的武后用手巾轻轻擦了擦手,旋即笑道,“怎么样,我这幅字可够格挂在你的书斋里?” 这话一出,李贤不由一愣,这头才刚点了两下,就只见武后笑吟吟地丢来一个眼色,却朝底下众贵妇说道:“诸位夫人中也有饱读诗书的,我这不过是抛砖引玉,也不怕什么贻笑方家了,只是听到贤儿那诗,一时情不自禁。今日也晚了,大家既然到了洛阳,来日我少不得请大家进宫叙话。” 这话说出来无非是宣告了这一场晚宴的结束,于是,众贵妇纷纷起身告辞。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李贤正寻思找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谁知武后一把将已经阿芊卷好的长卷往他怀中一塞,继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在你好歹还作了一首好诗的份上,刚才的失态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赶紧去你父皇那里看看他有什么吩咐,还站在这里干嘛?” 闻听此话。李贤自是如蒙大赦赶紧走人。而他前脚刚走,阿芊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见武后朝自己看来,她慌忙裣衽解释道:“娘娘真是神机妙算,殿下刚刚似乎是看中某位千金了。奴婢适才去服侍的时候,就只见他大醉醒后,头一件事就是懊恼。结果,奴婢把娘娘的话一说,他立马就高兴得什么似的。” “哦?”这下武后倒是真没料到,她只以为儿子早先遇到什么不顺心地事。哪曾想是为了一个女人。须知李贤见过的美女也不算少了,个个都是曹操,曹操就到,就只见外头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个人,不是盛允文还有谁?只见这位硬汉满头大汗,深吸了一口气才解释道:“殿下,贺兰小姐和屈突小姐从徐家出来之后,谁知竟是遇到了几个匪徒。好在她们都不是弱质女流,又有霍大哥他们跟着,现下已经把人送到了洛阳县衙,听说屈突大小姐正在大发雷霆。” 李贤一惊之后,忍不住便有一种暴笑的冲动——别说屈突申若这女暴龙,就是小丫头在屈突申若的调教下,武艺还不是节节见涨,这洛阳城之中居然还会有不长眼睛的匪徒去惹她们?然而,下一刻盛允文说出来的话,却让他一瞬间沉下了脸。 “我虽说只是从霍大哥手下的人中听到一个大概,但似乎这次袭击很有些蹊跷。那些匪徒都不是本地人,而且下手极狠,不像是那种为了劫财或是绑架的人。总而言之,殿下最好去洛阳县一趟,我也不知道贺兰小姐和屈突小姐是否有什么损伤。” 虽说已经是快要宵禁的时节,但听盛允文这么一说,李贤哪里还耐得住性子,把那长卷顺手塞到阿萝手上,他便立刻不管不顾地冲出门,上马就是狠狠一鞭子疾驰了出去。除了盛允文见机得快,其他随从竟是谁都没料到他如此性急,半晌才纷纷出门去追。 而阿萝瞅了瞅手中的长卷,又望了望大开的门,没奈何苦笑了一声。那两位最好別出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这位主儿就得把整个洛阳城翻过来。 可是,又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在太岁头上动土? 阿萝想不明白,李贤照样想不明白。这骑在马上吹着热乎乎的风,他只觉得整个人说不出的烦躁。一声声沉闷的闭门鼓已经响了起来,路上已经少有行人,于是他愈发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一般地卷过新中桥,直奔毓德坊洛阳县衙。 洛阳县衙内此时正鸡飞狗跳,上至洛阳令冯子房,下至令史差役,个个都是忙得脚不沾地,忽然听闻沛王李贤来了,顿时又是一团乱。 李贤一进门见是两个年轻的县尉,却不见冯子房,登时沉声喝道:“你们冯大人呢!” “冯大人……正在后头和大夫说话……” 一听大夫两个字,李贤登时面色剧变,立刻旋风似的冲去后院。很快,他在差役的指引下找到了那间僻静的客房,一推门进去,他就看到小丫头脸色蜡黄蜡黄地躺在榻上,屈突申若则是手腕裹着白布,那恶狠狠的表情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 李贤看都不看一边脸色苍白的冯子房一眼,径直冲上前去,先是看了看屈突申若左腕,随即一屁股坐在榻边,一字一句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来自黑暗中的逆袭 “贤儿!” 自打懂事开始就顺风顺水的贺兰烟哪里曾经受过这样的惊吓,此时一看到李贤,她鼻子一酸,立马掉下泪来,一下子扑进了李贤的怀中。好在她还知道周围有别人,很快就松开了手,使劲擦了擦脸,这才把适才的惊险情形一一道来。 原来,她和屈突申若从徐家出来,又四处逛了一圈,眼看街上行人日少就准备回家,谁知在走到上林坊附近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一伙贼人暴起袭击。虽说她和屈突申若都带了兵器,但猝不及防下都只有招架的份,接下来若不是霍怀恩的援军来得及时,只怕屈突申若还能自保,她便是铁定没命了。 李贤愈听脸色愈难看,最后方才追问小丫头是哪里受的伤,却不料她吞吞吐吐就是不说。没奈何之下,他只得朝冯子房使了个眼色,看到这位洛阳令心领神会地出了房间,他这才加重了口气又逼问了一句。 此时,屈突申若冷着脸抢过了话头:“别问了,贺兰的伤在大腿内侧,背上也划开了一道口子,好在都不算重,我已经问大夫要了金创药替她包扎过了。都是我过于托大,否则若是多带几个护卫,也不会有这种事!贺兰,你放心,若是不能从那些贼子口中问出主谋来,我屈突申若四个字就倒过来写!” 见大姊头怒气冲冲撂下一句话转身就想走,李贤连忙蹦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她地手腕。谁知这一下抓上去,他立刻听到了一声轻呼,再一看自己的手竟是抓在了那层白布上,他登时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就只看到那白布上渗出了殷殷血迹,他顿时更觉尴尬。四处一扫却没看到包扎伤口的东西,只得红着脸连连道歉,旋即正色道:“申若姐,你如今有伤在身,外头的事情我自会让人去盯紧,你不用操心,还是和烟儿一起好好将养要紧。” “一点小伤,哪有那么金贵!”屈突申若径直掏出一块帕子。仿若无事地包裹扎紧了,这才朝床榻上的贺兰烟投去了歉意的一睹,面色亦是变得前所未有地郑重。 “我并非信不过六郎你,只是这袭击着实来得蹊跷。洛阳这些年从未发生过这种案子,足可见冯子房治理洛阳还是尽职的。今次那些人一上来就下杀手,现场更是死了五个人,逮到的活口只有三个,看情形也不是那么容易审出来的。我屈突申若虽说招摇,但自信和别人没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而他们对贺兰下杀手则是更没有道理。” “他们绝对是一心一意要杀了我和申若姐姐!” 李贤忽地听到小丫头说话。一转头见贺兰烟在那边咬紧嘴唇,说话却是斩钉截铁的,心中顿时一颤。若不是他正好派了霍怀恩跟着。今次只怕他会毕生后悔!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他便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你们两个都已经伤了,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再说,这件事情有我!”见屈突申若一张口似乎要反对,他便沉着脸堵了回去。“女主内男主外。你受伤险些丧命。若是还要你自己找回场子,我这个男人有什么用!贺兰。看好你申若姐姐,别让她逞能!” 逞能!屈突申若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寻常男子仰视的对象,从来就没有男人做得到而他做不到的,被人说逞能更是头一次。呆呆地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她不由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才想追上去,就听到后头传来一个声音。 “申若姐姐!”贺兰烟半坐了起来,龇牙咧嘴了一会,竟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就是太好强了,这种事情,交给贤儿去处置不好么?你没看到么,刚刚他一进来看到你手腕上那圈白布,脸都一下子青了。若是让他知道你受伤不止这么一处,只怕要更担心呢!男人有男人地担当,申若姐姐你要是把他出气的机会抢了,他那满肚子邪火朝谁出呢?” 屈突申若被贺兰烟一席话说得心下暗动,尤其当听到那句“脸都青了”,她的面上更是少有地露出了红晕,最后才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口口声声地男人有男人的担当,你这么信六郎,将来可提防自己被吃得死死的!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哪里能够轻信?” 贺兰烟此时也完全忘了身上伤痛,竟是做了个鬼脸:“咦,申若姐姐若是不相信他,怎么会住在太真观,就不怕他监守自盗么?” “好你个小丫头,居然嘲笑我!” 屈突申若恼羞成怒地在贺兰烟身边一坐,伸手便要去捏小丫头的面颊,贺兰烟自是躲避不迭。若是平日这般玩闹自是不打紧,怎奈两 都是身上有伤,这么一牵动,竟是同时痛呼了一声,成了一团。 李贤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房间里已经是愁云尽去,他如今这肚子里正窝着一团无名火。所以,问过冯子房之后,当听说那三个凶犯已经分别看押在了单独的地牢,他立刻提出要见。虽说事关重大,但冯子房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事情能按下去,自是李贤说什么就是什么。 — 地牢中自是弥漫着一股霉臭的味道,四壁也只有火炬照明。昏暗的火光照耀在墙上角落中地十八般刑具上,更是烘托出几分阴森森的气氛。李贤顺着石阶下来,又走过长长的甬道,就看到前头一溜烟三间牢房,每间关着一个人,都是赤身裸体地被镣铐锁在木架子上,身上地伤口似乎都上了药,顿时转头看了看冯子房。 “你这些属下调教得不错,若是没有活口,这案子就没法审了!” 冯子房原以为李贤要斥责他医治贼人,谁知竟是得来了一句赞扬,连忙谦逊了几句。而他身后的那些刑吏更是个个面露喜色,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若是在自己家里用私刑,李贤自然是交给盛允文,然而,此时有那么多专家在,他当然不打算剥夺人家建功的机会,再说,盛允文若要清白出身,让人知道精擅用刑不好。 当下他便转过身,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第一,我只想知道幕后主使,但求他们招供,其他不论!第二,这是行刺皇亲的大罪,我要你们守口如瓶,不许透露半个字;第三,若是能问出我想知道的,每人赏钱一百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一会儿,地牢中便传出了鬼哭狼嚎的声音,让人听了就直冒凉气。李贤心中怒火正盛,竟是干脆在居中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倒是冯子房走也不是,留着心中更难受,最后只得讨饶地对李贤躬了躬身。 “沛王殿下,我……” “这一次事发突然,和老冯你没有关系,能捂住我自会替你捂住。若是闹大了,我自然会去和父皇母后说明,你这个洛阳令这些年着实辛苦,我会设法替你挪挪窝。” 这承诺一下,原本心里惴惴然地冯子房登时大喜,他原本还在暗叹自己时运不济连连倒霉,谁知竟是因祸得福!千恩万谢之后,他自是打消了去意,犹如标杆一般站在李贤身边,那鬼哭狼嚎地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绕梁之音。 用刑重在攻心,三个活口虽说都关在这地牢,但地牢却有三间,所以情形各有不同。居中的那间是十八般刑具尽皆施为,但只听那倒霉地家伙从最初的男高音式嚎叫到最后嘶哑的哼哼;左边那间则只是差役在问供,却是根本不曾用刑;至于最右边那间,但只听皮鞭噼啪作响,却只能隐约听到咿呜的声音,安静得有些骇人。 里头在用刑,李贤也在外头用排除法一个个列举自己的仇人。长这么大,他的仇人并不多,最后只能把稍有嫌隙的人一块列上去,方才勉强凑成了一张名单。 贺兰敏之?不可能,这只会说不会练的家伙连出大门也得他点头,一没权二没钱,再说他也没道理害自己的姐姐。 上官仪?老上官现如今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第一宰相当得舒服惬意,绝对不会出这种昏招。再说,老上官想必很清楚,上次他是帮忙,而不是害人。 越王贞?那位叔父在封地兴许还能呼风唤雨一下,就算报复也顶多是对他不利,没道理牵连无辜。尔钦陵?那个吐蕃家伙如今正和手下在长安和礼部官员商谈和亲事宜,不至于把手伸那么长。 那么,是金明嘉或是泉献诚?也不太像,虽说大唐有什么事情就归于高句丽和新罗,可掂量如今的时势,这当口无论是高句丽还是新罗都没道理弄这么一出! 翻来覆去想不出道理,他自是愈发烦躁,倏地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踱起了步子。就当他走到第九圈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左边的那间牢房冲了出来。 “招了,那家伙招了!”那差役双手将供词交到李贤手中,然后满脸兴奋地道,“他说是文佳皇帝座下,此番他们一共二十人潜入洛阳,就是为文佳皇帝报仇的!” 文佳皇帝……历史上有这么个皇帝么?听了这话,李贤顿时更加糊涂了,再看盛允文也同样是满脸茫然。倒是冯子房比他们见识广阔,此时立刻惊呼道:“竟是陈硕真余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毒蛇的獠牙 睦州陈硕真之乱,是李贤出生之前的事了,也难怪他一有。然而,冯子房那时候却已经是县尉,对于这少有的女子造反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见李贤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干脆就把当年房仁裕率军平定陈硕真之乱的情形一一道来,顺便点出其中的重心——当年陈硕真正是号称文佳皇帝,和此番贼人招认的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李贤着实感到瞠目结舌。这唐朝就有女人造反,还曾经称皇帝,这还真是新鲜,要是真正算起来,这陈硕真岂不是中国第一个女皇帝?荒谬归荒谬,他还是认认真真盘问起了此中细节,最后不禁冷笑了一声。 “这睦州造反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就算有余孽存活下来,想的也应该是隐形埋名好好生存下去,绝对不会傻到来碰钉子!你既然说陈硕真当初就已经枭首示众,早就破了她宣扬的圣母之名,怎么还会有人十几年如一日地想着给她报仇?再说,那三个贼子才几岁,陈硕真造反的时候,只怕他们还是孩子,找这么一个借口,以为我李贤是傻瓜么?” 冯子房乍听见文佳皇帝四个字就已经头皮发麻,此时此刻听李贤这么一分析,登时犹如醍醐灌女儿一幅绣品博得如此赞扬,立刻兴奋了起来。 “陛下和娘娘如今正在选太子妃,若是芙蓉因此而中选,岂不是为清河房氏增光添彩?” “哪里那么容易。”房夫人没好气地瞥了丈夫一眼,见女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又添了一句,“太子正在选妃固然是真的,但指望太子妃地人家还少么?倘若不是获选太子妃,而是良良媛,那又有什么值得高兴地?话说回来,太子我没瞧见,今儿个我倒是看见了沛王,果然是英武俊俏地人儿,娘娘对他更是宠爱的没话说!” “那还用你说,天下谁人不知道这个!认真说起来,指不定沛王比太子更得陛下和娘娘欢心!只不过,沛王妃早就定下人了,你就是想也没用!” 见丈夫一幅让她死心地模样,房夫人便低声嘟囓道:“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 父母的谈话房芙蓉只听不语,好容易瞅了个空子告退离开,待到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眼见月色好,院子的荷花塘中朵朵白荷花开得更好,她便吩咐侍女去关了门,随即脱了外头大衣裳,又褪去鞋袜,竟是坐在莲花池旁边的石墩上,把那双白玉一般的莲足轻轻濯水嬉戏。此时此刻的她满脸悠然惬意,哪里还有在人前的沉静娴雅? “小姐,要是老爷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指不定怎么说呢!” 虽说耳边响起了侍女红姑的取笑,但房芙蓉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打算,反而舒舒服服吁了一口气,旋即竟是平躺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空。明月当空,繁星尽皆失色,这人间如此,天穹何尝不是如此?父母计较的事情她并非不知道不在意,可在意有什么用,她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么? —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她轻轻念叨着那两句诗,忽然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虽说李贤说那是某个落拓潦倒的书生所做,其他的都是他补全的,但整首诗听上去天衣无缝,又岂会是两个不同的人做的?若说根本是李贤盗用他人牙慧,可坊间六郎诗流传甚广,不少又是李贤即席而做,可谓是字字珠玑,如果有捉刀之人,那捉刀之人又怎会甘心居于幕后? “真可惜,今晚那位贺兰小姐居然没来,否则,我也好看看人家盛赞的金童玉女是哪般模样!不过,仅凭他那些好诗,不由女子不倾心!” 房芙蓉遗憾地叹了一声,却不料耳边就响起了一个笑声:“小姐这么说,莫不是自己也因为那沛王殿下的诗而动心了?” “死丫头,没大没小的,居然敢嘲笑我!” 房芙蓉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见红姑已经是躲得远远的,这才回过了头轻轻用脚丫子踢水。水面上涟漪层层,就连荷叶也不时因为水珠的击打而轻轻晃动着,伴随着空中的微风,愈发流露出一股凉爽清新。红姑站在远处观望了一会,这才乍着胆子上前,笑吟吟地歪头看着这荷塘月色。 就在主仆俩享受这良辰美景的时刻,院墙上忽然响起了呼啦啦的声音,下一刻,一条人影倏地从墙上窜了下来,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上来,伸出大手就朝青石上的房芙蓉抓去,猛地拽住了她的皓腕。这一瞬间发生的勾当让红姑呆若木鸡,房芙蓉大骇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面猛地拽拉自己的手,一面大声叫道: “来人哪,快来人哪!” 此时,红姑终于从极度的惊愕中回过了神,亦是跟着大声嚷嚷,旋即上前扭打那黑影。很快,刚刚还在房中的其他侍女全都冲了出来,见此情景无不花容失色,呼救的呼救,上前帮忙的帮忙,竟是乱成一团。 眼看事败,那黑影忽然松开了手,将房芙蓉往荷花塘中一推,右手往腰间一抹,立刻带出了一抹寒光。随着那寒光扩散,四周旋即迸射出几道血光,伴随着声声惨呼。他也不看结果,飞一般地掠上院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芙蓉只觉得肩头剧痛,下一刻就跌入了冰冷的荷花塘中。入水的一刹那,她只看到红姑满身是血地躺倒在地,外头涌进来无数人影,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烈火可以焚屋,怒火可以燎原 这个晚上,李贤就窝在洛阳县没有挪过窝。当然,忙冯子房和一干洛阳县属官担当,他只需要负责大姊头和小丫头两个就好——而在其他人看来,能够把这两个小姑奶奶安抚好,李贤就帮了他们大忙了。想当初霍怀恩等人护送着这两位抵达县衙的时候,屈突申若怒气冲天的模样谁也不会忘记。 那简直是一只会喷火的母大虫,谁挨着谁倒霉! 此时,那间特意收拾出来的客房却一片安静。小丫头躺在唯一的床榻上,已经睡得香香甜甜,嘴角仍流露出一丝微笑;屈突申若正蜷缩在一张太师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嘴中不时会迸出几句狠话,显然是这时候也没忘了报仇雪恨。 而房间朝南的窗却开得老大,李贤盘腿坐在窗前的一张案桌上,两只眼睛若有所思地瞧着外头的夜色,浑然不觉自己把桌子当椅子坐有什么不对。 不知是直觉还是第六感之类的感知,他就是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对头。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头,他又着实说不上来。摩挲着下巴继续琢磨冯子房提供的那些可怜信息,他又把思绪转到了那个早就挫骨扬灰的陈硕真身上。那场动乱不过殃及浙两地,真正的影响非常有限,怎么可能还有这么一批训练有素的余孽忽然冒出来? 就算有余孽,那也应该去找相关人等报仇。冲着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下杀手干吗?等等……冯子房说,当初平定陈硕真之乱地是房仁裕,而房仁裕就是房芙蓉的祖父…… 他忽然一个翻身从案桌上跳了下来,想要叫人却又觉得自己太过多心,房仁裕早就死了,这事情怎么也扯不到房家,遂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而,他刚刚坐定,冷不丁便瞅见不远处的天空通红一片,一瞬间。他的瞳孔顿时猛地收缩了一下,起身一个箭步冲出门去。 冯子房忙碌了一晚上才刚到书房准备打个盹,谁料忽然有差役来报邻近的某个坊大约着火了,他顿时一个激灵蹦了起来。这洛水以北的街坊大多是权贵所住,虽说天热起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若是那火不长眼睛。烧了哪家不能烧的,那就麻烦就大了。 他正寻思的时候,忽然只听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人影三两步冲了进来。见是李贤,他不禁一阵奇怪。这北边起火。怎么也和李贤不相干。这位亲王如此着紧干什么? 李贤却来不及理会冯子房的小心思。直截了当地问道:“起火的地方是哪里?” “这远远地看不分明,我已经派了差役。金吾卫大约也惊动了。这消息应该很快就能传回来!”冯子房觑着李贤脸色,心里也有些发毛。“这夏日天干风燥,容易起火,十天里头总有那么一回,就算是洛水以北住着不少官员,只要家里下人当心,一场火并不碍事。” 不碍事,不碍事你头上出那么多汗干吗? 李贤瞧着冯子房油光光的额头,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也希望不碍事,只怕这天不遂人愿,所以过来看看而已。你既然这么说,我可回去睡大觉了!” 冯子房是知道好歹的,赶紧陪笑道:“殿下这是替心,我怎会不领情,不若在这里等等。如果没什么大事,殿下再回去睡个好觉不迟!” 长夜漫漫,两个大男人对坐着,自然分外无趣,索性就拿来了酒对饮。李贤是个酒桶,冯子房的酒量同样不差,两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盏,筹交错之间顺带谈谈,时间竟是过得飞快。等到冯子房半醉半醒的时候,外头终于有了动静。 “明府,明府!”那差役不管不顾地一推门,见到上司和李贤正在那里喝酒,登时愣了一愣,旋即方才记起自己的职责,“是归义坊房宅着火了,听说是被贼人闯入,还伤了房小姐,如今房家上下乱成一团,金吾卫已经把归义坊封了!” 听到一个房字,李贤就觉得事情不妙,待听说房芙蓉受伤,他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上前一步逼问道:“可知道是哪里来地贼人?” 那差役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找了个房家下人问了几句,他们那里如今乱了套,只知道房小姐受伤,贼人逃遁,其他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李贤气急败坏,冯子房更是好不到哪里去。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遇袭受伤,若是有李贤,这还能帮忙遮掩过去,静悄悄地解决;可是,竟有贼人夜袭房家,这责任自然就大了。一时间,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头一阵阵发胀,就差没哀叹霉运了。 挥手打发了那个差役,李贤便上去拍了拍冯子房的肩膀 冯,先头说的话我自会兑现。如果我没料错,今天都是一波地,不管是否陈硕真余孽,都和你没关系。我现在带人先去房家看看,地牢那边地人你盯着,务必问出他们的真实口供!” 看到李贤带着盛允文匆匆离去,冯子房猛地一拍脑袋,心中如释重负。不管怎么说,李贤一向说话算话,虽说这次地事情大,但就是拼着吃一顿申饬,接下来地日子好过了就行!瞥了一眼旁边的差役,他立刻淡定地吩咐了几句,自己则立刻回书房迷瞪去了。 就是天塌下来,也得等他睡完了再说! 李贤出了县衙一上马,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回头看了看盛允文:“我倒是忘了,霍怀恩他们救下了申若姐和烟儿,之后到哪里去了?” 盛允文正拉缰绳地时候猛听到这个,顿时怔了一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霍大哥他们大约是把人护送到县衙就离开了,说是去追查,不过我看也暂时查不出什么。如今尚是宵禁的时候,要找他只怕要等天明了!” 这话说得自然不差,李贤此时若非拿着洛阳令的凭信,哪怕他是亲王,这犯禁也未必能讨到好。虽说心头还有一个大疙瘩没有解开,但他还是点点头一抖缰绳,瞬间疾驰了出去。在盛允文跟上之后,张坚韦韬互相望了一眼,同时感到茫然。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归义坊住着众多高官,房家虽然是名门,但在其中还不算完,又追问道:“令千金的伤势如何?” 问起这事,房先忠这才想起刚刚那个侍女并未把女儿的伤势交待清楚,一时间更是心急如焚,想想也顾不上其他,竟是抛下李贤亲自往后房去,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转回来,眉宇间尽是忧色。 “小女左肩中了一刀,兼且又落了水,如今还未苏醒过来。唉,好在她那几个婢女忠心救主,否则只怕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芙蓉平日待她们很好,若是知道她们都死了,只怕是……” 见房先忠连连叹息,一副难以自主的模样,李贤更是觉得烦燥,索性站起身在大厅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脑海中时而浮现出房芙蓉的倩影,时而想到那几个可怜的婢女,忍不住也重重叹息了一声,但更多的却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居然对女人动手,这都是哪个混账东西干的好事!这次他真的怒了,就是把整个洛阳翻过来,他也非把那只手揪出来不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心急火燎,提脚踹门 在房先忠的禁口令下,房家大火外加房芙蓉遇刺受伤的隐瞒了下来。对外只说是家里不小心失火,以至于女儿和几个婢女被烧伤。这只是家事的范畴,因此左邻右舍的高官们派人慰问了一下,这事情也就暂时过去了。至于什么李贤登门造访之类的事,寻常人更是无从得知。 而屈突申若和小丫头则是在次日被李贤用马车严严实实地装回了家中,请来了当初自己荐进宫的秦鸣鹤负责诊治,他又在内内外外全部换上了自己信得过的人,严格封锁了一切消息。做完了这一切,他方才想起这两人当初是应徐嫣然之邀方才遭此一劫。 “那天徐嫣然到底找你们两个干吗去了?” 面对李贤板着脸的盘问,贺兰烟偷瞟了屈突申若一眼,见她丝毫没有接话茬的打算,只得闷闷地说:“袁天罡袁真人正好到洛阳来,正好住在徐家的一处道观中,徐嫣然正在向袁真人请教一些道家问题,又说袁真人想见见我和申若姐姐,所以我们才去的,谁知道……” 小丫头嗫嚅着不敢再往下说,殊不知李贤闻言几乎跳了起来。他当初见过袁天罡的事并无多少人得知,而他对于这位活神仙也有很深的印象。至少,这白胡子老头绝非郭行真这样的神棍,明显是精通纬之术的。 这年头的人都信神佛,更不用说名声在外地袁天罡了。所以小丫头和大姊头听说是袁天罡出口邀人,兴冲冲前去赴约也没什么问题。可是,巧就巧在两个人是从徐家出来遇袭。转念一想,心里恼火的他就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甩门出去。 贺兰烟少有看见李贤这样的表情,心里不免着慌。想要追出去,又想到自己伤势未愈,他关照自己不准出门,于是只能求救似的看着屈突申若:“申若姐姐,你看六郎他……他不是准备去徐家兴师问罪吧?” “他那家伙平时看上去嬉皮笑脸,真正火大的时候什么干不出来?”屈突申若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戏谑地瞅了贺兰烟一眼,眨眨眼笑道:“你不是一直担心徐嫣然会抢去你地情郎么。如今六郎前去兴师问罪岂不是正好?” “申若姐姐!” 见贺兰烟一瞬间面色通红,显然已经恼了,屈突申若这才收起了玩笑之意,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六郎不是个莽撞人,大约是另有盘算,与其操心他,还不如想想你身上的伤会不会留下疤痕。上回还取笑我,今天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一大一小你眼望我眼。苍白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摄人心魄的笑容,竟是说不出的动人。 徐家虽说如今在朝堂上并未占着实职,但姑侄侍奉两代天子。又是世家名门,这门楣自然是光鲜,要说那宅邸甚至还是高宗皇帝御赐的。李贤刚准备拐进徐家所在的那条十字小巷,谁知另一个方向竟是来了意料之外地人。他愣神的当口,对方也是说不出的尴尬。 “沛王殿下。” “原来是长孙兄。” 两人在马上同时欠了欠身算是见过,随即不着边际地闲聊了几句。然而。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李贤方才得知长孙延的目标也在徐家,顿时更惊诧了。转念一想。上次银泉寺那件事,众女自是守口如瓶,徐嫣然应该也没有泄露出去,所以徐家和长孙家的交情仍在。可即便如此,这长孙延曾经对徐嫣然做出那样的事,居然还敢上门? “我当初能够回京是徐大人向陛下求的情,当初是我不懂事,所以如今自当弥补。”长孙延尴尬了一阵子,就索性坦然道,“徐家对我有恩,殿下为我绝了心腹大患,我更是铭记在心,不敢稍忘!” 这长孙延看来还真是变了个人,看来,这一是人成熟了,二来在中书省厮混那么几年,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李贤一面在心中感叹,一面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即策马和长孙延并行,少不得亲切关怀了一下人家家里的状况。待听说长孙延已经添了一个儿子,他便爽快地扯下腰间一块玉佩塞了过去,硬是让长孙延收下。别看那玉佩,却是来自西域的好货色,还是他老妈赐下地! “这算起来那还是我的表外甥,我这酒没有去喝上一杯,礼却不能忘!” 客套了一番之后,待长孙延收下,他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几步,耳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殿下,有一件事……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贤愕然回头一看,见长孙延表情有些古怪,便随口笑道:“表兄有话但说无妨,你我又不是外人!” 一句表兄让长孙延为之一愣,脸色挣扎了一下,继而又平静了下来:“我昨日在中书省看到 疏,是吐谷浑弘化公主送来的,言道是国内有人暗通吐蕃小股兵力常常骚扰他们地边境。这几年,吐蕃因为内部不靖,似乎都只是小股骚扰,可西边苏大将军新丧,他们却似乎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大举进袭的意思,实在让人觉得奇怪。” 此言一出,李贤仿佛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但细细思索了一阵子,却仍然没有什么头绪,一时间策马站在路当中陷入了苦恼之中。良久,他左手轻轻一拍脑袋,暂时把这些想不通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 “想不到表兄对西北的情形如此留心,只是你既有疑心,怎么不对上官相公或是其他人说,就算是对太子五哥禀报一声,也比对我说管事得多嘛!” 长孙延却露出了苦笑:“我这官职乃是陛下起意授予,人微言轻,怎敢说道这样的大事?就是和别人提起,也不过是笑话罢了!再说,别人以为殿下是个闲王,我却知道,殿下是贤王,不是么?” 这么一,那个被隐去地某人定然是袁天罡没错。一想到至德观,他便想到了三年前发生在其中的某桩命案,紧接着又想到了正在并州地狄仁杰和蓉娘,这心里禁不住浮想联翩。 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只见长孙延正在用迷惑的目光看着他,那帮仆役则是个个面色古怪。他哪里在乎这些人的眼神,嘿嘿一笑调转马头就走,留下一帮人在那里继续揣度。 然而,他巴巴地赶到至虚观,这大门口却是张贴了老大一张告示,言道是今日修葺正殿,不对外开放,两个知客道人在那里有礼有节地打发一群香客,态度好不坚决。而李贤在不远处观望了一会,派了张坚韦韬上去交涉,就说沛王府有人要见至虚观主,却仍被那知客道一口回绝,这顿时让他心头火起。 冷不丁想起自己当初爬墙去见袁天罡的情景,他忍不住回头一瞅,结果却没看见盛允文。这才想起,今儿个一早他就派盛允文去找霍怀恩了,眼下跟着他的只有张坚韦韬和两名典卫。这些人上阵打打杀杀还行,但想要带着他飞天遁地却是想都不要想。 “去侧门看看!” 见张坚韦韬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冷冷撂下一句话,便一夹马腹转去了旁边的小巷,行过一段路之后,终于找到了侧门,但这里照旧是两扇门紧闭。此时此刻,一想到从昨儿个晚上到今天,仿佛是诸事不顺,他忽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下马之后冲着那两扇大门狠狠踹了一脚。 砰地一声,这含怒一脚之下,那两扇大门登时摇晃了几下,最后仍是岿然不动。此时,李贤便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张坚韦韬和两个典卫吩咐道:“给我把门砸开!” 砸开?张坚韦韬虽说都不是怕事的主,此时仍不由瞠目结舌。这至虚观可是受过敕封的,李贤居然要砸人家的门?他们正想劝说一二,谁知那两个典卫却是唯李贤之命是瞻的主,齐齐下马便抡着兵器砸门,一点犹豫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张坚韦韬两兄弟对视一眼,随即没奈何地上前去,正准备加入砸门大军的当口,那两扇大门终于不堪重负,嘎吱嘎吱响了几声后,终于向后倒去。 刚刚外头有人踢门的时候,道观中就有道士察觉了动静,但却没想到来人会如此胆大包天,轰然巨响和烟尘阵阵当中,几个小道士一片慌乱,待看见几个气势汹汹的人从门口闯入,某个小道士便乍着胆子质问道:“何方狂徒,竟敢擅闯至虚观!” “是你家李爷爷!”李贤大步上前,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袁天罡那个老牛鼻子在哪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再见袁天罡,事情大条了 大唐无隐士。 这话绝对是道破了唐人的心理状态。当隐士是需要金钱支撑的,你一个从小读书不会农耕的人会去耕地,会去放牛,会去砍柴?那绝对是扯淡!要隐居,至少需要长工耕地,书童服侍,最好更有红袖添香,无一不需要诺大的开销。而即便是游方天下的那些道士,若是没有一定的名头,哪来的路费饮食吃住? 袁天罡算不上隐士,早在隋末,他就已经颇有名气,到了初唐更是名声日噪。按照某些人的话说,就凭袁天罡三个字,去哪家富户借个千八百贯钱,那是和玩笑一样轻松。 这样一个活神仙似的人物,常常在天下各名山大川古城转悠,日子过得逍遥,名气还直达天听,为了躲避天子征召,到了洛阳长安这样的大城甚至得隐匿形迹。天子为了表示气度,也只能对这么个大名人出现在脚下视而不见。 一个要气度,一个要名声,可谓是各取所需,所以,此番袁天罡住在徐家,明知徐齐聘一定会报给李治知晓,他也并不在意。今日跟着徐嫣然来到这至虚观,面对年岁名声都差他一大截的至虚观主,他愈发表现得超然。 然而,他正和至虚观主就道德经上的某一处问题谈得兴起,忽然有一个小道士飞一般地窜了进来,满脸惊恐地嚷嚷道:“不好了,有人打破侧门闯进来了,还说要见袁真人!” 这话一说。至虚观主登时呆住了,旋即气急败坏起来。这袁天罡大名鼎鼎,走到哪里往往都有些不识好歹地想要这位活神仙给自己算命,但为了见袁天罡,打破自己这至虚观大门,这洛阳城中居然有如此胆大报天的人么?他霍地站了起来。正想说道些什么,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要不是有人故弄玄虚,说什么今天至虚观不接待外客,我用得着打破门求见么!袁老,我来了,见还是不见,你给个准信吧!” 徐嫣然一下子就分辨出了这个声音,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待想向袁天罡说说情,岂料对方竟是忽地站起身,朗声大笑了起来。 “沛王殿下,这一别数年,想不到你还是风范依旧。你既然都把至虚观的门打破了,贫道怎敢说不见?” “你肯见就好!”随着这句话,李贤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和袁天罡见过礼后,他便冲徐嫣然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旋即就看到了一张脸青得犹如黄瓜一般的至虚观主。刚刚在外头虽然凶神恶煞。但他此时却笑容可掬,上前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我和袁老已经是旧识了,听说他到了洛阳。少不得拜会一遭,谁知道至虚观外头的那两个知客道人如此欺人,我那亲卫报名也不得入,竟是比皇宫大内地戒备更森严些!观主受的是朝廷敕封,还得好好管教一下他们,莫要再出之前张道人那样的败类才好!” 李贤不说自己打破了人家的门。一上来却口口声声埋怨那些道人欺人太甚。那至虚观主原本就心中窝火。此刻更差点没背过气去。然而,这朝廷敕封的观主毕竟不如朝廷敕封的亲王。再加上李贤把当年的旧案都翻了出来,威胁之意显露无遗,他就是再郁闷也不好说什么。 徐嫣然对李贤的脾气知之甚深,见他打破了人家地门还要强词夺理,好容易才强忍住没笑出来。而她忍得住,后头的楚遥却没忍住,愣是转过身去捂着嘴笑得双肩发抖,好一阵子才止歇了下来。就连袁天罡也禁不住莞尔,等李贤说完方才出面打了圆场。 即便如此,看见李贤杵在这里,至虚观主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干脆找了个借口避开了去。等到了地头发现了那两扇倒在地上的大门,他不禁气得胡子也颤抖了起来——那可是用最结实的木头精制而成,十几年风吹雨打也没有损坏,居然被那位主儿一气之下糟踏成这样! 然而,看见那大门上深陷的一处处踢打的痕迹,他又不禁感到心里发毛。 算了算了,这官司就是打到御前,李贤最多是被申饬几句或是禁足几天,可若是得罪了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亲王,他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这至虚观失门,焉知不是好事呢?哼,这家伙日后必有报应! 李贤当然不知道至虚观主正在前头进行自我安慰顺便诅咒他。此时此刻,他盯着袁天罡 脸直瞅,却发现怎么看,这位赫赫有名的活神仙依然素,这才转头瞥了徐嫣然一眼,淡淡地说道:“昨儿个晚上,申若姐和烟儿在从徐家回去地路上都遭人袭击,身上都受了点伤。” 此话一出,别说徐嫣然面色大变,就是袁天罡也小吃了一惊。只不过,后者的惊容来得快去得快,轻轻一捋那银色长须,便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么,殿下今次前来,是怀疑两位千金遇袭,是因为见过我的缘故?” “我只是想问问,嫣然小姐昨日邀她们一起去徐家地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发觉气氛僵硬,李贤遂轻轻咳嗽了一声,“事前我担心他们的安全,所以派了人跟踪申若姐和烟儿,正好在紧要关头护住了她们,这才只是受了小伤,否则只怕非得出人命不可。” 袁天罡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深深吸气之余,手指亦是轻轻敲着几子,过了许久方才猛地一拍扶手。 — “说起这个,贫道倒是想起一件事,就在到洛阳之前,贫道在路上遇见了三四个劫道的,虽说被我和两个道童打发走了,但这事情总有那么一点蹊跷。我走的都是通大道,除了打仗或是灾荒,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我一个穷道士,谁会打我的主意?” “袁老是说,出事地地方是在快到洛阳地时候?” 李贤追问了一句,见袁天罡点头,愈发觉得迷惑了。一抬头,他见徐嫣然以手抚额,似乎也正在开动脑筋,而后头地楚遥则是死死咬着嘴唇,那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自从袁真人住到我家里,附近是多了不少人。”徐嫣然终于开了口,渐渐恢复了那种淡然处之的面孔,“袁真人声名太大,见过他地人又多,每次在这种大城出现,虽说是住在世交家中,少不得也有外人察觉,想要问出一些玄机,所以家里头的人都没有在意,只是在袁真人的住处周围加强了戒备,以免有闲杂人等打扰了他的清静。” 说到此处,徐嫣然忽地离座而起,向李贤深深行下礼去:“昨日是我邀的屈突小姐和贺兰小姐,却累得她们在回去的途中受伤,嫣然在此向殿下谢罪。若是殿下还想问什么,请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说兴师问罪的念头在路上李贤曾经有过,但早在遇到长孙延的时候就打消了——这主人请客,客人在回去的路上遇险,若是这还要人家负责,那不是强人所难么? 当下他便摆摆手道:“此事我已经让人暂时捂着,不得传出去,所以请袁老和嫣然小姐先不要透露,楚姑娘也是一样!以我母后和外婆的脾气,若是让她们知道贺兰遇险,只怕这洛阳就要翻天了。” 见三人都点头答应,李贤沉吟片刻,忽然有向袁天罡一问前景的念头:“袁老,你一向料事如神,可知道此事究竟该从什么方向着手么?” “所谓的纬,说的是大势,若看人前程,其实不过度其运数心性,要说什么料事如神,我还不如去当军师,那样岂不是百战百胜?我不过更了解人的心性,更懂得看大势。” 袁天罡爽朗地一笑,旋即故意掐指算计了一阵,这才朝李贤颔首道:“我只能说,越是看似激烈的事由,越是有可能并非别人图谋的中心,殿下若是真的要追查到底,不妨把眼光放远一些。”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但此时此刻却给了李贤一个更明确的思路。又闲话了几句,他便匆匆告辞。直到这个时候,楚遥方才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紧跟着却对着袁天罡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人家谁不求袁真人推算命格,这沛王殿下却根本不问,真真是入宝山空手而回,难不成他以为袁真人是那种信口胡说的算命先生!” “你这丫头休得胡说!”徐嫣然转头瞪了楚遥一眼,旋即便朝袁天罡歉意地一笑。发觉这位享誉天下的道门高人却丝毫不以为忤,心中不由暗自纳罕。 楚遥这还真是误解了李贤,他以前是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但经由郭行真让他帮忙解灾那件事,他早就信了。可若是要请教个人前途问题,自得要法不传外人之耳,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醍醐灌顶,游说老上官 袁天罡的提点让李贤隐隐约约有了方向,既然是要把眼些,那么,这事情不是和外国有关,就是和外藩有关。参照先前长孙延说的话,那自然是吐蕃的嫌疑最大。可吐蕃虽然是西北边陲的强国,但也不至于把手伸得那么长。反倒是新罗人定居在长安洛阳的不在少数,有当官的,有做生意的,这上上下下一张关系网不可小觑。 洛阳县衙的拷问还在进行。遵照李贤的指示,那些刑吏用上了十八般本领,那拷问端得是事无巨细无所不包,每天送来的口供都有厚厚一叠纸,冯子房看都不看便打包送到李贤的沛王第。正如李贤所料,他们是受人指使方才称是陈硕真余党,只是受了人家一大笔金子,所以方才铤而走险。至于主使是谁,他们只提供了一点,那家伙的汉话似乎不太流利。 而李贤一面要命人精心照料屈突申若和贺兰烟的伤情,一面又“盛情”关照秦鸣鹤去给房芙蓉诊治。后者着实受不了李贤把他当作全科医生似的压榨,最后只得推荐了一个专治外伤的大夫鲁逢春。于是,李贤二话不说就亲自上门把人“请”了过来。 虽说最初被那大架势吓了一跳,但原本有些死脾气的鲁逢春在李贤的威逼利诱下,不得不打点了精神两头跑。好在李贤派给他的两个伴当都是一等一的伶俐人,打下手都能派上用场不说,平日服侍得更周到,每日五十贯的诊金一分不少,他也只好认了这位奇怪的雇主。 仿佛是为了印证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连着好几天,洛阳城中怪事迭发,什么道观起火寺院死人街头械斗。总而言之把洛阳县上下的差役忙了个倒仰。 而似乎是时气不好,朝廷那帮子高官竟是接二连三地请了病假,郝处俊做寿的时候不小心吃坏了肚子;长安的刘祥道重病不起;李敬玄这主持科举的宰相忙得病倒了;刘仁轨因为连着下雨发了老毛病。请了好几天假。结果,有些小咳嗽地上官仪只得硬扛,连假都请不出来。 与此同时,新罗公主金明嘉感染了风寒;而正在长安的钦陵听说是从马上摔下断了腿,成天一瘸一拐的;泉献诚整日里闭门不出,会合属下和朝廷派去地官员一起绘制高句丽地图。可以说,一切似乎都和他们扯不上关系。 面对这些状况,李贤自是心中火大。霍怀恩手下那帮人和洛阳的地头蛇冯老沙几乎是联合了起来,把整个洛阳城犁地似的翻了一遍。倒是破了不少小案子,先头那些迭发怪事的犯人抓了一堆,算是间接帮了冯子房一个不小的忙。然而,偏偏他们真正想知道的事情却是线索甚少。 闯入房家行刺的那个黑衣人至今没有任何下落,而房芙蓉虽然终于苏醒。却没法说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但仅仅是她苏醒过来这一事实。就足以让房家上下欢欣鼓舞。同时对李贤感恩戴德。转眼就是将近十天过去,虽说深恨凶手。但他们已经对抓到凶手不抱什么希望了。 房先忠甚至希望永远抓不到凶手更好。免得把那个禁忌的名字重新翻出来! 这一天,就在李贤烦躁不安几乎想上房金明嘉留在大唐,那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新罗如今还需要大唐替他们扫平高句丽,再说,她的叔父如今还在大唐做官。而钦陵 全全是被以各种借口强行留下来的,再加上吐蕃如今平,可以说,这一位应该归心似箭才对。 等等,归心似箭! 他霍地站了起来,终于想到了一件事。钦陵在大唐滞留已经四年了,虽说最初的看守严密,但之后因为一直在就和亲的事情展开拉锯战,所谓的提防也就渐渐松弛了下来。想到这里,他便匆匆敷衍了泉献诚一番,立刻出门上马,但一掣缰绳,他的脑海中转过了几个地方,最后才蹦上来一个名字。 风驰电掣地卷过大街小巷,熟门熟路地进宫找到中书省,他便招来一个熟识的小吏,低声吩咐其进去找人。不多时,长孙延便来到了李贤所在的僻静地,面上满是迷惑。 “表兄,我问你,这几天吐蕃还有什么消息传来么?” 长孙延愣了一愣,旋即回忆起自己这几天看过的如山奏折,这才答道:“似乎有消息说,国内娘氏和没庐氏与噶尔家族争权,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对了,还提到一句噶尔东赞病重……” 他这话还没说完,李贤猛地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栏杆上,砰地一声煞是骇人,那面上的阴霾就别提了。他早该想到的,那家伙本质上是虎,既然是虎,木质的牢笼总能找到破绽,什么摔断了腿,那肯定是蒙人的假象!撇下莫名其妙的长孙延,他立马转去政事堂找上官仪。 由于事情多人手少,上官仪这几天绝对是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天能多上几个时辰。所以,看见李贤推门闯了进来,他一时间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正想推说事情忙敷衍过去,谁知李贤劈头就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上官相公,你说吐蕃是不是会有大动作?” 这是什么话?上官仪莫名其妙地翻了一个白眼——不是听说是你李贤进言把钦陵留下来了么?这些年弘化公主捎信回来,哪回不是欢欣鼓舞地说吐蕃内乱,只能小股兵力骚扰,吐谷浑不复危若累卵么?怎么这位主儿一下子就蹦出来这么一句? 老上官不当一回事,李贤顿时气急败坏,反身掩上了门,他便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噶尔东赞先头在迎回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成亲之后,就失势被贬,即使这样却依旧能东山再起,你说他会一直奈何不了那些吐蕃世家贵族?就是因为消息一直都是千篇一律,所以才可疑,再说,尔钦陵不是脓包,会看不出来我朝故意拖延时间不放他回去?上官相公,你别忘了,最近正好有消息说,噶尔东赞病重!” 上官仪虽说缺乏敏锐,同时也缺乏雷厉风行的决断意识,但耳根子却软,很容易被人说服。此时此刻,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了西边万一出事的糟糕后果,他手忙脚乱地就想要找地图。正当他遍地寻不着,想要唤人进来的时候,李贤忽然把桌上的东西撸到了一边,用手指蘸着茶水,把凉州、吐谷浑和吐蕃的地形全都画了出来。 “噶尔东赞如今有四个儿子,噶尔钦陵在大唐,剩下的三个儿子听说也不是碌碌之辈,就算他要死了,只怕他们也能掌握住吐蕃的局势。但是,据称钦陵之才在三弟之上,若是这个人跑回了吐蕃,只怕将来必成大患!” 见上官仪还在犹豫,李贤把心一横,索性把先头屈突申若和贺兰烟遭袭,房芙蓉遇刺的事情兜了出来,继而又蛊惑道:“他们已经招认说是受人指使,但此事怎么想都对其他人没有利处。那么理由是否可能是钦陵为了调开朝廷的视线,从而达到他西归的目的?” “可是,如果噶尔东赞真的死了,陛下哪怕是出于仁义,也不可能扣着他……” “但那时候,他们就不可能趁着噶尔东赞病危,别人以为吐蕃无暇分身的时候,一举攻占吐谷浑!” 在李贤的巧舌如簧之下,上官仪不得不承认,这种设想很有可能变成现实。但是,仅仅因为可能性而做出判断再进言,这仍不符合他这个首席宰相的立场。正为难的当口,李贤硬梆梆撂下的一句话则让他沉思了起来。 “不如这样,劳烦上官相公帮我和父皇母后说一声,我亲自去长安确认一下,就说是奉旨去探噶尔钦陵的伤情。只要钦陵还好端端地留在那里,那么这件事就暂时不用提,只不过是我胡思乱想,你说怎么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还是晚了一步,大把砸钱终有人卖主 李贤素来是雷厉风行的人,和上官仪打过招呼之后,他程伯虎薛丁山,对他们一说之后,两人立马拍胸脯表示同进同退。回到家里,他唤来了五个典卫作为扈从,谁知才出门就撞见了姚元之。 看见这气势汹汹的一行人,姚元之登时愣了一愣,张口就问道:“殿下这是去哪里?” “去长安,家里头的事情元之你和老罗忖度着办,若是有银钱上的勾当就去找高政,十万火急,我先走了!” 李贤言简意赅地吩咐了一句,才想走却被姚元之拽住了袖子。就只见姚元之朝一群莫名其妙的仆人扯开嗓子吩咐了一句,不一会儿,就有人牵了两匹马过来。 “这洛阳的事情有罗兄在,自会处理得妥当。殿下去长安,便请带我一个!”虽说不知道李贤带着这么些人急急忙忙回长安想干什么,但一看到众人都是两匹马随身,姚元之立刻本能地感到,自己若是不跟去必定会出大事。见李贤似有犹豫,他便一拍腰中宝剑道,“殿下不是怀疑我没有自保的能力吧?想当年,我可也是仗剑打遍陕州的!” “有元之你跟着也好,你就一起来吧!” 李贤唯恐老上官报了老爹老妈,他又走不成,遂重重点点头,翻身上马就疾驰了出去,后头众人也连忙跟上。一行人出定鼎门的时候,守门的贾南春看到李贤,二话没说便全数放行。一出城门上了通衢大道,李贤他们又都是骑一匹带一匹,速度自然是风驰电掣。 等到王福顺气喘吁吁赶到沛王第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是。李贤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 “该死,真是该死!” 王福顺破天荒地在门口恨恨地骂了一句,却不知是说谁。见阿萝急急忙忙赶出来,他这才懊恼地责问道:“阿萝姑娘,你怎么也不拦着一些。谁都知道殿下是个急脾气,若是真的闹出什么事来,别说陛下和娘娘要震怒,只怕……唉,我这么急急忙忙。还是慢了一步!” 虽说这埋怨不好听,但阿萝自个也是心中委屈。家里头那两个伤员就已经让她劳心劳力不得安神了,哪里还有功夫注意李贤地举动?由于李贤严令不许惊动贺兰烟和屈突申若,和那两位小姑奶奶呆在一起地她更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怎么拦? 因为扑了一个空而懊恼了一阵子。王福顺很快振奋了精神。见闲杂人等都退避得远远的。他便上前低声问道:“沛王殿下对上官相公说贺兰小姐和屈突小姐都受了伤,这可是真的?荣国夫人正好在皇后娘娘那里。差点没当场摔了杯子。还是娘娘劝住了这才没有跟我过来。听了上官相公转述殿下那猜测,陛下和娘娘都很恼火。现如今太子也在那里商量。” “受伤的事情确实是真的。” 可其他事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阿萝暗道李贤明里看上去笑呵呵的,实际却是个揉不得沙子的火爆脾气。这次贺兰烟和屈突申若一受伤,所有本性顿时全都显露了出来。 一路上,李贤唯恐被老爹老妈的人追上,愣是吃喝全在马背上,只在迫不得已时下马解决,七百多里地只花了一天半。这到了长安,他几乎觉得浑身骨架都被颠散了,反观其他人,除了姚元之这个世家公子哥和他差不多之外,其他人都只是略微揉一下胳膊腿就缓过来了。 此时留守长安的老相刘祥道正在病中,而上上下下地人也没料到他这个沛王会忽然回来,所以,主事的官员一听他假传圣旨说是要见噶尔钦陵,赶紧亲自带了人护送他前去。然而,几个吐蕃人先是推脱钦陵有伤在身不会客,到了最后干脆态度强硬地阻拦在前。 “大唐皇帝号称仁义,派人骚扰一个病人是何道理?” 李贤本就是满肚子火气,此时见人家祭出仁义的法宝,随行的大唐官员立刻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顿时更火冒三丈,当下就冷笑了一声:“大唐如果不讲仁义,昔日侯君集大胜你们吐蕃大军地时候,就不会答应你们先头赞普松赞干布地和亲!我父皇知道噶尔钦陵摔断了腿,特意命我送来了最好地药膏,这还不够仁义,难道要我大唐把江山让给你们才叫仁义?” 言罢他伸出大手把那个振振有词的吐蕃人朝旁边一扒拉,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盛允文慌忙带人跟上。其他见势不好地吐蕃卫士立刻蜂拥而上,断后地程伯虎薛丁山一声令下,众典卫当即拔刀以对,两边竟是虎视眈眈,冲突一触即发,让夹在中间的几个官员全都傻了眼。 这不是探病么,怎么现在越看越不对劲 是这里出事了? 李贤曾经来过这地方,当然知道噶尔钦陵地居处,眼看快要到了,他便故意高声喝道:“大唐沛王李贤,奉父皇旨意,前来探视噶尔钦陵大人的伤情!” 那声音运足中气,然而,里头的院子却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应答。知道自己极可能料中了事情的变化,李贤当即朝盛允文使了个眼色,后者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院子。此时此刻,几个吐蕃卫士见势不好,立刻呼喝着扑了上来,和五个典卫战成一团。剩下一个刚刚追上来,年纪不过十几岁的吐蕃少年则是站在原地呆呆愣愣,似乎完全吓傻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那几个官员纵使是傻子也知道事情不对。他们平日都是前呼后拥,凡事有仆役护卫代劳,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心惊胆战地步步后退,腿肚子直打哆嗦。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往日打交道时那些尚算恭谨的吐蕃人,被逼急了竟会如此可怕。 看到这一幕,姚元之一手按着剑柄,心中却冒上了无数念头。钦陵西归还只是小事,怕只怕吐蕃趁这个时候动手,要知道,吐谷浑能够芶延残喘到今天,不过是因为吐蕃内斗无暇他顾,而大唐如今对海东用兵迫在眉睫,倘若吐蕃这时候出兵吐谷浑,只怕吐谷浑就必定要灭国了。 不一会儿,李贤便带着盛允文把里头搜了一个遍,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而钦陵房间中那把他曾经见过的弯刀竟是也不见了。情知此人多半已经西逃,他心头愤恨大起,猛地抽出剑往一张案桌上没头没脑地砍了一刀,待到那案桌一分两半,他方才清醒了过来,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发觉外头已经打成一团,程伯虎薛丁山正护着那几个官员,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五个典卫闻声后退,而几个吐蕃护卫也在头领的指挥下退后,面上犹自带着警惕之色。这时候,李贤方才上前几步,面上挂着讥诮的冷笑。 “看来,噶尔钦陵是不告而走,连你们这些随从都顾不上了!我就不明白,他要走大可光明正大地向父皇提出,如此鬼鬼樂樂偷鸡摸狗,丝毫不顾我朝当初待他的高官厚爵,难不成吐蕃人便是如此忘恩负义的德行么?还是说,他只不过当你们如同猪狗!” “什么忘恩负义,大论病情危重,你们却不肯放主人西归,明明是你们唐人最狡诈不过!”出口辩解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深棕色的面庞此时更涨得通红,“我们是主人的奴仆,主人就是丢下我们也是应该的!” “到了大唐这么久,这汉话说得倒流利!”李贤注意到盛允文已经出现在了对面的墙头上,只要出手,那首领必定手到擒来。心定之下,他这口气更多了几分嘲讽,“你们的主人对父皇说过他父亲病情危重,似乎没有吧?这既然不提,他怎么知道父皇不会送他回去?你要尽忠大可现在就死,至于其他人……” 李贤骤然提高了声音:“谁能告诉我噶尔钦陵走了多久,赏钱五百贯!” 那头领正要呵斥,忽然感到后脑一痛,竟是不由自主地仆倒在地,一下子晕厥了过去。这时候,盛允文方才从高墙上飘然落地,手中仍然扣着两枚铜弹,面上满是冷色。 “谁若是告诉我噶尔钦陵走的是哪条路,再加赏钱一千贯!”李贤的声音再增三分力度,整个人亦是前行了三步,“一千五百贯足以在长安郊外买一座宅子买几亩田地,再买一些奴仆,日后自可吃穿不愁,何苦再当人家的奴隶,做牛做马?否则,就是你们想死,我也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终于传来了一个犹豫的声音:“殿下……殿下可能说话算话?” 此话一出,众吐蕃卫士顿时一愣,待看到是不远处的一个吐蕃少年时,当下便有人怒吼了一声:“贡,你疯了么!” 李贤一声令下,众典卫顿时上前把那群吐蕃卫士全部围住,薛丁山则上前把那个名叫贡的吐蕃少年拉了过来。在李贤炯炯的目光下,他死命咬着嘴唇,最后终于迸出了一句话:“主人今儿个一大早才出发,只要追,应该能追上!” 他这话更激起了几个吐蕃卫士的愤怒:“贡,你居然敢背叛主人!” 贡忽然挺直了腰板,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刻骨铭心的仇恨:“若不是尔家族灭了我全族,我怎么会是奴隶!我不想一辈子当奴隶,绝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追与逃 说人在大唐,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但只要有心下功大笔的钱,有很多的事情还是能够入手。在大唐这四年中,明面上噶尔钦陵始终在应付那些嗦的大唐官员,但是在背地里,他撒出去无数金子,成功做成了不少事。 他和吐蕃的联系畅通无阻,他对大唐朝堂上的情形洞若观火,他对大唐东征的意图更是廖若指掌。所以,趁着大唐在东边调兵遣将的时候,他一定要回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此次离京,他扮作西域商人,路引是真的,而随从中大多是走惯西域那条路的真正商人,准备得可谓是天衣无缝。但为了调开别人的注意力,他还是特意找人在如今帝后所在的洛阳城弄出了不少事情,甚至用重金买通了一些亡命之徒,冒充陈硕真余党捣乱。 大唐上下忌讳内患犹胜于外敌,只要他们听到陈硕真三个字,必定无暇分心他顾! 从西京长安回吐蕃,有众多路途可供选择,但他需要选择的只有两条:其一是经剑南,其二是走陇右。走剑南固然快捷,但他却有些不愿意;而走陇右经河西回吐蕃,则因为要经过西域,大唐的兵防必定不会太注意西域商人,与此同时更可以查看吐谷浑、凉州和西域如今的状况,那里都是吐蕃志在必得之地。 区区一个吐谷浑不过是手到擒来,他相信吐蕃这几年之所以未取,绝对不会是因为国中的内乱,而是暂时不想取而已。只要取了吐谷浑,吐蕃大军就能兵临西域,到时候大唐安西四镇唾手可得,又何必急在一时? 只不过,他既然是私自西归。即使扮成商人,入城自不免风险太大。所以他只是在路过小镇的时候补充食水干粮,其余时间便都是在马背疾驰。由于他事先藏好了二十几匹上好的骏马在长安城外。这一路上换马不换人,竟是已经到了原州地界。 “主人,不好了,有四五匹马忽然不行了!” 正在原州附近一个小镇中歇脚的时候,钦陵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眉头自是紧紧皱起。他此番西归,是以每人三匹马的标准准备的坐骑,就是因为数量太多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甚至在马背上还用了空货袋作了伪装。此时。他立刻亲自带着随从前去查看,而其中一个深通马性地马奴当即指出,极有可能是有人在草料中下了药。 这一惊非同小可,一群吐蕃人顿时全都愣了,他们毕竟不可能像驿站那样时刻换马。这人可以在马上吃饭睡觉。马却是一定要停下来好好喂的。所以每天休息两个时辰几乎是必须的。倘若有人对草料动了手脚,那么是不是说明。不但逃亡路线可能泄露。而且同伴中可能会有奸细? “丢下那几匹马,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能学那些中原人老是疑神疑鬼地!” 虽然心中疑窦丛生,甚至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但钦陵还是镇定自若地抛出了这么一句话。于是,原定的半个时辰休整被大大缩短了,给其他马喂了饮水草料之后,一行人几乎毫不停留地立刻上路朝凉州方向而去。 而钦陵已经开始后悔最初的决定――他实在太托大了,若是走剑南道,再过两天就能入吐蕃境内,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波折。 此时此刻,造成钦陵疑神疑鬼的罪魁祸首,却正夹在李贤那一行人中给他们带路。既然有人肯带路,李贤丝毫不在乎这个名叫贡的吐蕃少年安的什么心,在这大唐境内,他还怕人家翻出手心去不成?然而,当他火烧火燎地带着众人追出长安城之后,这后脚来自洛阳的圣旨也到了。 重病中地刘祥道听王福顺读完那圣旨,几乎没一下子背过气去。先头吐蕃钦陵西逃的事情他刚刚知道,主事官员甚至找到了一封钦陵亲笔所书的信,其上措辞委婉,表示父亲危在旦夕不得不归。但信归信,他奉旨留守西京长安,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责任自然重大。然而,和李贤冒冒失失地追上去相比,那责任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种传旨的小事原本自有内侍和羽林军负责,然而,这一次事关重大,王福顺不得不亲自走这一遭。当听说李贤带着人已经追出长安城地时候,他不禁感到眼前一黑,险些步了刘祥道后尘。 “听说沛王殿下临走地时候,把先头那些马匹都留在安定坊地沛王第了,又都重新换了健马。凭借沛王的印信,沿途上地驿站肯定是不敢阻拦地,现如今……” 见刘祥道一边说一边叹气,王福顺自个也是心头郁闷。他这么紧赶慢赶地死追,居然还是没追上李贤,这回去怎么向两位至尊交待?这李贤也实在太任性妄为了,就是要替那两位报仇,好歹也请了旨再说――话说回来,这不是还没有证据么,怎么这主儿就认定那些吐 ? 李贤生来就是执拗的性子,认准地事情就不会松手,所以此时他只认准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那些吐蕃人追回来!然而,上路方知天大地大,倘若不是有一个偷听到钦陵布置的贡带路,只怕他就是天皇老子,也很难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乔装打扮,又有正式路引的钦陵。 此时,好几天没休息的李贤一行正在渭州城内重新整备。这一路上追归追,但李贤还是多长了一个心眼,事先准备好了一大堆盖着中书省印信的公文,一路走一路发,全都是让沿途官府协查可疑西域商人,顺便通报邻近州县的。此时此刻,一行人虽然都是风尘仆仆,黑了老大一圈,但个个都是精神振奋。 程伯虎拎着一把斧头生龙活虎地耍了两下,忽然开口问道:“六郎,你说我们离他们有多远了?”就因为这一把斧子的重量,他愣是得多拉上一匹马驮兵器。 虽然恨不得追上去把钦陵碎尸万段,而且还有贡带路,但李贤对于是否能追上钦陵,仍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唯一的希望就是发动官府和民众的力量把人截住,至于截住之后,那就怪不得他公报私仇了! “我们比他们晚出发至少三四个时辰,虽然有驿马,但是否能追上还不好说。” 薛丁山见李贤还在那里咬牙切齿,便干脆接过了话茬,随即看着另一头沉默不语的姚元之,这才朝盛允文问道:“盛大哥,你曾经在陇右西域一带待过,照你看,他们为何要舍近求远?这边离吐谷浑更近,离吐蕃可是更远!” “也许他是想去西域转转?”盛允文很不确定地蹦出了一句话,旋即摇了摇头,“那些吐蕃人的心思我猜不准,只不过,虽然我们确定路线如此,但这样追,能追得上的可能性着实不大。但只要我们先到凉州,在凉一带戒严,那钦陵必定无所遁形。” 这也正是李贤的目标所在。此时此刻,他拍拍手站了起来,朝四周扫视了一眼,忽然露出了这许多天头一次灿烂的笑脸:“大家都知道这次跟着我出来担了莫大风险,可大伙还是二话不说就跟了我出来,我实在很高兴!总而言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吃亏!” 李贤说归这么说,但下头的人哄然应了一声,却谁都没往心里去。谁都知道这次回去必定要倒霉,程伯虎是满不在乎,薛丁山是早有了觉悟,姚元之是担心自己不在事情更大,五个典卫是本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至于盛允文……他压根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理由陪着李贤这么胡闹,按照道理,他这个隶属于亲府的亲卫应该先行禀报天子才对。 此时此刻,因为李贤私自出动的缘故,洛阳宫的几位主人也正在为此大发雷霆。阴沉着脸的李治当初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下诏追人,谁知道这个儿子比谁都跑得快,派去宣旨的竟是拦不住他。而接连几天,陇州渭州原州等地便有官员诚惶诚恐地来问,所谓盘查西域商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更是让他气得倒仰。 然而,当他命人把贺兰烟和屈突申若接进宫中,看到了两人身上的利刃所伤的伤痕之后,对李贤的恼火立刻变成了一种君王威严被触动的愤怒。 “陛下,贤儿固然冲动,但若是看到烟儿她们伤成这样还能不大动肝火,只怕就不是男人了!吐蕃雄踞西北,确实是非同小可的祸患,趁着尔钦陵私自西归,下令凉州提高戒备,外人也无话可说,就是吐谷浑那里,也得派人通报一声。” 武后的这番话在情在理,太子李弘也在旁赞成了一句,而李治亦最后点了点头。然而,放任李贤一个皇子亲王一路跑去凉州自不是办法,一家子商量了一阵,最后还是武后想出了主意。 “原本等贤儿及冠之后再改封的,干脆如今就下旨,改封他为雍王,任雍州牧,授凉州大都督。既然是凉州大都督,在苏大将军去世的时候去凉州坐镇,外人便无话可说。” 这样也行?瞠目结舌的李弘看着若有所思的父皇,一时之间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六弟,你的运气还真是好! ps:资料看多了,愈发对武则天这个女人感到深深的畏惧。在登基成为女皇帝之后,把曾经的得力助手裴炎杀了,一直给她草诏的北门学士之首的刘之杀了,她自己提拔的大将王方翼、程务挺还有黑齿常之等等都给杀了,老狄仁杰差点给酷吏害得没命,如此等等不计其数,就连一向乖巧的儿子李旦和女儿太平公主都岌岌可危。不得不说,登基后的武则天和登基前的她,手段之烈那是没法比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假传圣旨到凉州 州城内正在办理苏定方的丧事。 虽说苏定方生前就任凉州安抚大使,节度凉州州众军,算得上是一方大将,但若不是李贤就这件事情死缠烂打,只怕天子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专门派了礼部官员陪同苏毓等人一起前来治丧。所以,苏定方麾下亲兵一片缡素,凉州城驻军也在为主将默哀,所有人心中都弥漫着一层阴云。 朝廷不知道,百姓不知道,但他们在这扼守中原和安西四镇的凉州驻扎着,岂会不知道吐蕃和吐谷浑之间弥漫的战云,岂会看不出吐蕃对外的虎视眈眈?仅仅这几年,吐蕃和吐谷浑之间小仗不断,吐蕃更是在疏勒的挑拨下攻于阗,破生羌,若不是凉州州重兵屯扎,只怕局势更加严重。 此时此刻,正在凉州城内的除了几个朝廷礼部官员之外,还有分驻州的右武卫将军独孤卿云和辛文陵。彼此同僚一场,再加上苏定方这个上司毕竟威名赫赫,他们自是有些感伤,但此时他们最重视的却是另一件事。 苏定方刚刚去世,前一年凉州都督郑仁泰也去世了,现如今这西北的主将由谁接任? 为武将者,马革裹尸沙场埋忠骨,这是所有武将对外的口号;但是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当大将军的将军不是好将军。虽说将军和大将军只有一个字的差别,但是在打仗的时候却有天壤之别。当初苏定方更是节度诸军,责任重大的同时,权力也是相当可观。 独孤卿云和辛文陵都是右武卫将军,相交莫逆,此时吊了苏定方,便在凉州都督府的某个房间中说起了悄悄话。 “老辛,你看朝廷是会从你我二人中选出一个。还是另外派能人前来接任?” 辛文陵听到独孤卿云这问题,当下便苦笑了一声:“朝廷如今在海东用兵,只怕人人都看着那边。谁也不会愿意到西边来。他娘的,眼看着吐蕃一点一点地蚕食周围的势力,我们这些当武将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主将当得可不窝囊!照我看,海东那地盘不如西北远矣,有什么好打地!” “那是太宗皇帝当初的遗愿,陛下不能不打。”独孤卿云见辛文陵忽然口出怨言,连忙警告道,“你在外头可千万别胡说。否则别说我们这都督当不成,还得担大罪名!礼部那些官员最会挑刺不过,这次苏大将军险些被人算计了,你可别忘记!” 辛文陵恨恨地哼了一声,旋即不在这危险的问题上多做纠缠。此时。外头忽然响起了咚咚咚地急促叩门声。还不等两人回答。那大门竟是被人忽地推开,一个小吏模样的汉子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两位将军。外头……外头……沛王殿下来了!” 沛王?李贤?独孤卿云和辛文陵对视一眼。同时感到莫名其妙,甚至以为那小吏在信口开河。这是凉州。扼守安西四镇和中原要道的重镇,甚至可以说是西北前线,这沛王李贤没事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事先又没个通知!想到这里,辛文陵甚至站起身在那小吏的肩头重重拍了一巴掌。 “我看你是这些天忙昏头了,赶紧去睡一觉,少胡说八道!” 那小吏见两人不信,不禁为之气结:“两位将军,礼部梁大人和骆大人已经有人去通知了,苏大小姐也得了消息,你们若是不去,可别怪我没通知你们!”言罢他一拱手,径直转身匆匆离去。 “不会吧,是真的?” 这下子独孤卿云也傻眼了,他就是再耳目闭塞,也知道沛王李贤是皇帝皇后颇为宠爱的皇子,这个时候,这位主儿忽然跑到凉州干什么,而且事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倒是辛文陵猛地一拍巴掌,一下子上前扳过了独孤卿云的肩膀,神神秘秘地道:“我当初在苏大将军某次酒醉的时候听说过,当初他离开长安时,曾经把苏大小姐托付给那位殿下,还说什么找一门好亲事云云。若是我没猜错,指不定人家是放心不下苏大小姐,所以……” 独孤卿云没好气地回了个白眼:“胡说八道,那可是亲王,能随便乱跑的么?” 说笑归说笑,两人还是赶紧整理了一下着装迎了出去。待到大都督府议事大厅时,两人便看见一个长身玉立地青年正负手看着厅堂上悬挂着的匾额,在他周围,几个明 着彪悍气息的汉子正侍立在侧,另一边的两个青年一斧,一个摩挲着一杆亮银枪,看上去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这时候,对京城人事颇有研究的独孤卿云再无怀疑,慌忙拉着辛文陵上去见礼:“拜见沛王殿下!” 李贤回过头一看是两个身着武士服地将军,遂连忙上前扶起两人,问清了他们地官职姓名,他便笑了起来:“我虽是亲王,但在这边陲重镇却是一窍不通,奉了父皇旨意来凉州,今后还要请两位多多关照。” 奉了父皇旨意! 这短短六个字盛允文姚元之连同那六个典卫罔若未闻,独孤卿云和辛文陵却是大吃一惊,与此同时,程伯虎和薛丁山也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涌起了同一个念头――李贤还真是说谎不眨眼睛,上次在长安还可以说是权宜行事,难道不怕到时候洛阳来人戳穿么? 而独孤卿云和辛文陵则是完全没料到李贤居然敢假传圣旨,立刻换上了一幅肃然之色。不多时,闻讯而来地两位礼部官员也匆匆赶到,和李贤见过之后也是面上惊疑不定。在场四人全都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朝廷准备在西北用兵? 最后到场的却是苏毓和卢三娘。两人根本没料到李贤会这个时候过来,见到李贤这一大帮子人更是瞠目结舌,竟是忘了问他怎么到了这里来。 “噶尔钦陵不报而归,而且为了安全离开,甚至不惜在洛阳伤人放火,可谓是罪大恶极。我大唐以高官厚爵待他,他即便要走,也可向父皇禀明,大可不必采用如此手段。所以,我奉了父皇旨意到凉州,一来是要截住他,二来则是要提防吐蕃趁这机会出兵。” 吐蕃出兵! 独孤卿云不觉瞧了辛文陵一眼,心中陡地一凛。要知道,吐蕃如今刚刚传出噶尔东赞病危,三子正因为何人继任大论而争执不下,这种时候按理不会出兵。可是,钦陵花大力气从长安逃离要回吐蕃,难不成这一切都是障眼法?几乎是本能地反应,两人同时向李贤拱拱手,又与礼部两位官员和苏毓卢三娘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了议事厅。 十万火急,他们必须得好好打探一下情况才行! 两个礼部官员已经被李贤叙述地事实给吓了一跳,晕头晕脑地完全忘了质疑所谓天子旨意地真实性,而是想到了东西两面用兵的后果,见独孤卿云和辛文陵离开,他们也慌忙告辞,前去消化李贤所说地这一连串事情。 “六郎,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十成把握我不敢说,但至少有七成可能。” 苏毓万万没想到,祖父刚刚去世,这凉州就有可能招来战火。想到这些天得众人之助,还有凉州城那些淳朴的百姓和孩子,她一下子变得面无血色。而卢三娘总算经历过一些事情,此时搂着苏毓的肩膀劝慰了一阵,忽然抬头看着李贤,眼神忽然有些奇怪。 “殿下说此来是奉了陛下旨意,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李贤的谎话是在老爹老妈这样的至尊压迫下历炼出来的,卢三娘的目光虽然也有些压迫力,但对于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回答得异常爽快,甚至还重重加上了一句,“这等非同小可的大事,我又怎会胡来?” 卢三娘怀疑地端详着李贤,最后丢开了心中那一丝疑窦――这位主儿若是为了小苏而来,应该不会带上程伯虎碍事,想来是另有目的。当然,她就是做梦都想不到,李贤虽说不是为了苏毓而来,但确实是假传圣旨来着。 当安顿好了部下,关上房门一个人坐在床榻上的时候,李贤才不可抑制地操心了起来。所幸这大唐没有清朝那样变态的圈禁制度,他不必担心日后一辈子不见天日。可就算如此,这一次他闯的祸着实不轻,惹得老爹老妈发怒是十有八九的事,唯一的希望就是,他那太子哥哥能够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 诸天神佛一定要保佑他这一回!他虽说平日不烧香,但若是这次平安无事,他回去一定给太真观里头的老子像重塑金身,捐献多少香火钱也好商量!千万别钦陵没逮着,他却被老爹老妈拎回去,那就真的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来自洛阳的信使――正名,送将,调兵 贤昔日远送苏定方上任凉州的时候,曾送了一凉州己身在凉州,自是别有一番感受。凉州向来就是汉羌杂居之城,如今又因为通西域,来往行商颇多的缘故,汉人自然显得愈发少了。城中奇装异服的人比比皆是,无论是酒肆还是店铺,都流露出了浓浓的异国情调。 凉州驻军四千,都督一职此时虽然是空缺,但一应属官仍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他们立刻苦口婆心地规劝李贤呆在大都督府中不要外出。然而,李贤初来乍到假传了圣旨,自然打着熟悉地形的主意,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些人,就换了便装和众人在凉州城逛了起来。 既然毗邻安西四镇,城中卖的最多的除了一些来自西域的香料特产,还有各式各样的新鲜瓜果之外,就是羌马和西域良马。仅仅是一箭之地,李贤就看见了三拨卖马的汉子,个个都缠着他买马,价钱极为公道,比长安洛阳的马价至少低了三成。 虽说暂时没买,但众人全都动了心,到了一家酒肆才一坐下,程伯虎便兴冲冲地道:“屈突仲翔那小子没跟来,若是他来了,必定又想着做生意挣钱!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原本就好这口,有六郎你挑唆,自然是变本加厉!嘿,不过看这便宜的价钱,我回去也非捎带几匹马送给我老爹不可!” 程伯虎这么说,薛丁山也深以为然,就连昔日在凉州盘桓过不少时日的盛允文,也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吐蕃马又称羌马,耐力极好,吐蕃的位置又适合养马,所以骑兵极盛,而羌马个头高身量足爆发力也不错。凉州的骑兵用的多半就是羌马。至于那些从西域远道运来的良马,虽然确实出类拔萃,这高昂的价格就让一般人望而却步了。 李贤虽说对程伯虎说屈突仲翔是被他带坏了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此时也不禁认认真真地考虑起回去给老爹老妈捎带点什么特产礼物――这一次他闯地祸非同小可,不是像平常那样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虽说如今才是第二天,但若是脚程快的话…… 众人觥筹交错地时候,李贤便找来酒肆老板,打听这周围的情况。而酒肆中的老板看这些都是外乡人,给酒钱又大方,顿时更加客气,笑眯眯地解说起了这凉州的风土人情,顺便掰着手指头介绍周围那些大城。从州、河州说到甘州肃州沙州。端的是滔滔不绝,就连刚刚没留心的程伯虎等人也都聚精会神了起来,姚元之更在心里暗自记忆。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难得有机会一起出来。不记住这些怎么行? 然而。老板正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滔滔不绝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一个小吏模样的汉子闯了进来,东张西望一瞅。看到李贤等人登时大喜。张口就嚷嚷道:“沛……六公子,可找到你们了。赶紧赶紧,洛阳有人来了,正等着你们呢!” 洛阳来人!听到这消息,李贤顿时一个激灵打了个哆嗦,而程伯虎薛丁山立马白了脸,姚元之和盛允文对视一眼,也不禁对洛阳那边的反应迅速而感到心惊。一帮人你眼望我眼了一阵,李贤便带头站了起来,又给了那老板几十文钱,便跟着报信地小吏匆匆上马离去。 而那老板莫名其妙地看着满桌子还剩一半没动的酒菜,再算算自己收的酒钱饭钱,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要是一天来几拨这样的豪客,他可就赚翻了! 一路忐忑,到了凉州大都督府前下马,众人俱是满脸凝重,尤其是李贤。虽说知道老爹老妈派出的信使必定是机灵人,不至于当众拆穿他假传圣旨地真相,但还是免不了捏着一把汗。然而,等他进入厅堂看到那从洛阳赶到地一行人,登时愣住了。 如果传旨地是王福顺,那么他不会感到任何奇怪,但是,此番为首的人竟然是……竟然是卢国公程处默,程伯虎地老爹!在程处默地旁边,赫然站着黑齿常之,剩下的一些侍从个个低着头,他一时无法辨清究竟是谁。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地程伯虎使劲缩着脑袋想要躲在人群中,偏生他人高马大,根本挡不住自己父亲的凛冽目光,只能苦着脸站在那里。而姚元之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位卢国公,一听到旁边薛丁山的小声解说,转念一想便渐渐有些担心。 程处默看看四周凉州大都督府的属官,再看看闻讯赶来的两位礼部官员,便笑容可掬 点头道:“陛下还有旨意单独给沛王殿下,各位可否 有了程处默这句话,众人自然是依言退下,而程伯虎更是拉着薛丁山溜得飞快,走在最后的姚元之低声和盛允文分说了一句什么,便回头看了一眼李贤,随即缓步走了出去,又把门带上了。他心中不无忧虑地想道,若是程处默此行是要把李贤带回去,那这一次就白跑了。 “殿下好本事啊!”没了外人,这门又关上了,程处默顿时收起了刚刚的笑容,那面色要多僵硬有多僵硬,“从洛阳跑到长安,又从长安跑到这凉州,甚至还对凉州上下官员假传圣旨,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么?宫中陛下都发过好几次火了,若不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劝着,这一次……这一次……” 见程处默气急败坏之下有些语无伦次的势头,李贤心中自是更加不安,但此时也惟有硬着头皮把起初游说上官仪的话兜了出来。然而,程处默虽然比上官仪年轻,但耳根子却不那么软,最后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这话你对陛下和娘娘去说,不用来糊弄我!伯虎那小子最是好动不过,他既然胆大包天和你一起出来,殿下也不用怕我回去会说什么不好听的!” 撂下这么一句承诺,他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却不是照本宣科地读,而是一把塞在了李贤手中:“这是密旨,你自个慢慢看!还有一道过了中书门下的明发诏令,待会我自然会对凉州大都督府上下以及其他官员宣读。” 他说着便袖手站在了一边,摆出了一幅不管不问的态度。 李贤瞅了程处默一眼,不声不响地打开那卷轴,才看了第一眼就认出了老妈的字迹,竟是用异常凌厉的口气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读着读着,他后背顿时沁出了一层冷汗。 骂归骂,临到最后,武后却轻描淡写地说,只此一次,如有下次决不轻饶,这无疑是为他开脱的意思。直到这时候,他才长长嘘了一口气。这回过气之后,他才发现卷轴的最后一张是他老爹李治的笔迹。 那上头的字远比他老妈的长篇大论少,但分量却一点都不轻。武后的训斥虽然严厉,但那更多的是母亲对儿子的口气,而李治却不同,那完完全全是君对臣的口吻,把问题上升到了瞒骗君父的高度――换言之,不管是谁,摊着这么一个罪名都完全没有好下场! 正当李贤心叹倒霉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句话,心中一块大石头顿时砰然落地,因为那和他老妈最后的吩咐差不多――事可一不可二,此次看在情有可原的份上,就暂时不予计较了。 程处默见李贤长长吐出一口气,便笑眯眯地问道:“殿下可是放心了?”不等李贤点头,他便拉开大门,见外头一群人整整齐齐地站在离门二十步远的地方,便举重若轻地点了点头,“接下来乃是明发诏谕,请各位去准备香案接旨吧!” 接下来自然就是那传说中繁琐的接旨过程,虽然事急从权,不用沐浴更衣诸如此类的勾当,但香案等等排场照旧不可少。所以,当李贤在众人的安排下长跪于地聆听那不知是谁写的冗长骈文圣旨时,他整个脑袋已经犹如浆糊一般,只听清楚了有关自己的一句话。 “……徙封为雍王,任雍州牧,授凉州大都督,兼左武卫大将军,持节安抚凉……” 天知道他老爹老妈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谁都知道,这年头皇子领某某大都督,那全都是遥领,根本不会前去上任。他那八弟豫王李旭轮还是单于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呢,也不见亲自去上任,只是派了长史而已。这次他这个凉州大都督居然能暂时落实了? 他愣了,下头凉州大都督府一帮官员也全都愣了,竟是连黑齿常之升任左武卫中郎将,驻守凉州这种任命都没注意。前头大家还在商量会是谁接任都督,其中独孤卿云希望最大,谁知一转眼给皇子的虚衔竟然变成了实职? 仿佛是觉得这事情还不够震撼,程处默笑容可掬地看着众人,又再次说道:“陛下已经有旨给安西大都护裴行俭,命其派五千兵驻守于阗镇。陇右道剑南道即日起严格检查路引,泾原各调三千兵驻守河州兰州!”一瞬间,全场俱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处默来得快去得也快,给全体凉州大都督府官员传达意和相应任命之后,又把随行的护卫给沛王李贤留了一半,他便立刻开路。临走前,他还不忘把李贤拖到一边,很是酸溜溜地说了一番话。 “我自从接了老爷子的班掌管暗卫之后,还从没怎么栽过,这次的事情却让殿下你的人占了先,我只怕要被我家老爷子埋怨死了!不过,自从你的人把那证据交到皇后娘娘手中之后,荣国夫人就没少提到要惩治吐蕃。但是,朝廷海东连年用兵,这国力已经耗费太多,东西两头用兵绝非朝廷幸事,你还得劝劝皇后娘娘和荣国夫人。” 证据,什么证据? 李贤闻言不禁感到莫名其妙,之所以会想到钦陵,完全是因为一系列的推理,要说证据他可是一点都没逮到,如今程处默居然说武后拿到了证据,这是怎么回事?虽说不明白,但他却明智地没有多问,而是大包大揽了下来,把这位卢国公送出了城,这才心事重重地回转了来。 然而,等他看到程处默给他留的人,立刻为之一愣――其他的人也就算了,料想是他老爹老妈从亲勋三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但是,其中一个人却显得异常扎眼,那竟赫然是女扮男装的阿萝! 打发走了其他人,见阿萝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他顿时有些心虚:“你怎么来了?” “殿下能私自从洛阳跑到了这凉州,奴婢怎么不能来?” 阿萝一白眼睛,竟是流露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精干气息:“还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撇下奴婢,这么大的事情,我愣是什么都不知道,贞观殿王总管来传旨的时候,我竟是只能默然以对!好在陛下和娘娘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又有太子从旁说情,否则我这个服侍你的女官,光是失职之罪。兴许就得没命了!” 从最初的敬称谦称到最后干脆你我了起来,李贤哪里不知道阿萝心中郁结着满腹火气。可是,那时候他临时起意,又怕被人阻挠,哪里敢一个个招呼打过去? 好在阿萝不是那种不识大体地人,小性子一阵子就过去了,旋即便说起最近洛阳和长安二城中发生的事。李贤一走,霍怀恩干脆和冯老沙联合了起来,然后再通过洛阳令冯子房的门路。硬是被他们从不可能中挤出了一条路,在某个小客栈中拿到了房家行刺纵火案中地疑凶。一番问之后,终于顺藤摸瓜端掉了一个吐蕃人在南市开的一家铺子。 套用一句现代化的话来说,也就是吐蕃在大唐中枢最大的一个情报站被连锅端了。 怪不得程处默临走的时候会说那么一番话!李贤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也异常满意。原本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就算父母相信。终究不能作为决定性的证据。毕竟。钦陵私自西逃虽说可恶,但仍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为了西逃而在洛阳伤人纵火,那大唐若是不追查。那所谓地大国气度就不用谈了! 这时候,李贤方才庆幸程处默带着阿萝到了凉州来,否则洛阳的消息就都断了。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你此来父皇母后可曾知晓?” “陛下是不知道,不过,皇后娘娘却是首肯了,否则,我哪里有能耐让卢国公带我千里迢迢到这里来?”阿萝见李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觉莞尔一笑,“娘娘还交待,让我好好看着你,若是除了事情唯我是问……所以,从今往后我这个随从就当定了!” 面对老妈这样的安排,李贤自然无话可说,当然,若是老妈硬塞了一个他不想要的人过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贤到了凉州,钦陵如今却被堵在洮州。托李贤一路上通知各州县的福,他这逃亡之路越走越艰难,从原州出发之后遇到了三次盘查,一次比一次严格繁琐,于是,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重新折回秦州,结果得知安西如今正在打仗,州县要对去那里地所有西域商人进行盘查。结果,他不得不抛弃了原本地行头,使用备用路引想要从洮州叠州经吐谷浑回吐蕃。 虽说这条道异常危险,但他明白吐谷浑有数家贵族和噶尔家族极其密切,因此反而比在中原逗留更加安全。 然而,仿佛是一夕之间,从陇右到剑南,一下子冒出来了无数军士,几乎条条道路都封锁了起来,都在传言要追查什么奸细。迫不得已地他只能走山中小道,结果一连三天遇到暴雨,路上苦不堪言不算,好容易越过西 抵达了某个相熟的吐谷浑贵族领地地时候,却得到了顶地消息。 大唐在凉一带增兵!扼守安西四镇的裴行俭居然也派兵南进! “这不可能,前时我国和吐谷浑交兵地时候,他和弘化公主都曾经数次向大唐求救,大唐皇帝却按兵不动,这一次怎么会忽然增兵!” 钦陵又惊又怒,这一路上的疲累和这前所未有的坏消息汇合在一起,他这个铁汉子也有些吃不消:“我三弟赞婆不是已经带兵压进了么,怎么到现在还不动手?” 虽说做的是出卖国家的事,但那吐谷浑贵族受了噶尔家族不少好处,再加上吐谷浑亲吐蕃的贵族不止他一个,因此,尽管此时钦陵说得直白,他仍旧心安理得:“就在两天前,吐谷浑得到了大唐的通知,已经动员了不少兵马。但仅仅是这些人的话,赞婆大人仍然能够一举击溃,但大唐有了准备,裴行俭甚至进兵于阗镇,动静似乎……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确实不同寻常! 钦陵看看自己那些风尘仆仆的随从,想到一路上的狼狈,眉头登时越皱越深。为了能够顺利西归,他已经筹划了数年,自信不会被人看出破绽,再说事先又刻意装出了坠马受伤的假象,在洛阳掀起了连番事故,更能够拖延不少时间。然而,他才走到原州,官府就反应了过来,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此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道:“你帮我安排一下,我要最快的速度抵达赞婆军中,这一次若是不打,以后大唐从海东抽身出来,这仗就更加没法打了!” 足足十天也没有发现钦陵的踪迹,李贤知道逮到这家伙的希望越来越小。就是后世追捕逃犯,海陆空一起封锁也没见有多大效用,更不用说这年头的人力物力了。尽管如此,要报仇雪恨却也不是没法子,那就是战场上见真章。 然而,他这个凉州大都督有可能上战场么? “咳!” 听到这一声咳嗽,李贤回过神来,见独孤卿云、辛文陵和黑齿常之都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尴尬。好在他脸皮厚,明知自己在人家说话的时候开小差不应该,却还是满面笑容地谦逊道:“三位将军都是百战之将,我虽然居凉州大都督,却不过是坐镇凉州,万一有战事,这督战监军的意味更大些,不会擅自干涉各位军中的事务。” 见独孤卿云和辛文陵脸上一松,而黑齿常之却是笑得古怪,李贤便知道前两者毕竟不熟悉他,一听说他不管军事就如释重负;而后者想必是从刘仁愿刘仁轨那里听说过什么,所以还有些别的念想。当然,初来乍到做出些承诺自然是必须的,至于以后…… “独孤将军,你刚刚说吐蕃兵马已经越过了积石山一带,依你看,这吐蕃和吐谷浑之战结果会如何?” 李贤问得谦虚,独孤卿云回答得也异常干脆:“殿下,恕我直言,这仗一旦打起来,如果我大唐不加入战局,吐谷浑必败。如今吐谷浑上下离心,通吐蕃的贵族不在少数,之前能够延残喘,不过是因为我大唐凉驻兵为其后援,再加上吐蕃内斗的缘故。谁知道噶尔东赞这病重的消息虽然是真的,三子争位的消息却是假的,不但是假的,而且吐蕃那些世家贵族还被噶尔家族压得死死的,绝对指望不上,所以才有赞婆此次带兵出征。” 若是钦陵再这么一回去,这西边……西边只怕要比东边还乱! 此时此刻,李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高句丽内乱固然是大唐出兵的大好机会,但在他看来,海东那块地比河西走廊的重要性差远了。若是让吐蕃取了吐谷浑兵临河湟,再让他们威胁到大唐安西四镇,吐蕃就有了和大唐抗衡的本钱,更断了一条重要商路。 高句丽有什么好打的,打下来还不是便宜了外人,还不如赶紧向西边增兵! 脑海中转过这样一个念头,见底下三将的表情各异,他忽然想到了一点――眼下辽东大战的当口,这三人却不得不在西边看着,想必也有些不甘心,既然这样……此时此刻,他的心已经飞到了洛阳的李绩身上,可是,这战机稍纵即逝,老狐狸又异常狡猾,要让李绩进言先定西边再打东边,这又谈何容易?他这个凉州大都督又没有出兵权,他娘的白高兴了一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你可千万别发疯 谷浑昔日强盛的时候,曾经威凌诸羌,除了占据沙州外,还占据了清水川、赤水、浇河、吐屈真川四个大城。而到了大唐立国之初,吐谷浑屡屡作乱,后来为唐军所败,分裂为东西两部。西部达延芒结波降吐蕃,东部投大唐,可汗慕容诺曷钵甚至还娶了大唐弘化公主,但国力已经和当日强盛时天差地别,不过在大唐和吐蕃之间延残喘罢了。 虽说知道吐谷浑如今只是国势弱了方才一副可怜样,若是一旦强盛起来,不见得会比吐蕃野心小,但李贤这个凉州大都督一上任,还是按照惯例通报了吐谷浑,这边则是严密监视吐蕃动向。 当年赵括纸上谈兵方才有长平之败,他虽说学了不少,但连小战阵都没经历过,要真的接过军政大权,那非得出大事不可!别看他手下有薛丁山程伯虎姚元之,那可都是战场上的雏! 然而,他派去吐谷浑的信使刚刚出发还不到一日,一位不速之客竟是忽然造访了凉州大都督府。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吐谷浑可贺敦,也就是大唐弘化公主李奉宁,按照辈分来算,那就是李贤的堂姑! 弘化公主在西北生活了二十几年,此时身着异装,更像是一个道地的吐谷浑人。只见她肤色略显红,身上并没有佩戴多少首饰,只有头上轻裘皮冠那一颗硕大的明珠熠熠生辉。 她出嫁的时候,如今的皇帝李治也只有十二岁,不过,她却在永徽三年的时候风风光光回过长安,但那时还是王皇后当家,所以她对于李贤并没有任何印象,只从那些书信和来往于中原的吐谷浑商人那里。得知过一点关于李贤的传闻。 李奉宁爽朗地一笑,竟是径直上前给了李贤一个大大的拥抱。分开之后,她方才笑道:“自从太宗皇帝之后。大唐就没有皇子再到过边陲前线,若不是亲自得见,我还以为是别人诓骗我呢!” 李贤亦没有料到自己这位姑姑脸上不见任何愁苦,仿佛不知道吐谷浑动辄有亡国之祸,登时有些惊讶。远来是客,尽管他自己也只是刚刚反客为主成了这大都督府地主人,少不得也要借此机会招待一下长辈。然而,等他去吩咐诸属官,长史崔温这才瞅了个空子偷偷告知。这没有得到旨意弘化公主就到凉州来相当反常,只怕是另有事。 果然,丰盛的酒宴一摆上,两杯酒下肚,李奉宁就自己把来意摆了出来。 “六郎。我知道你必定在猜我的来意。我就实话实说了。吐蕃大论尔东赞地三子赞婆领军五万。大约不出几日就要兵临吐谷浑了。当初达延芒结波归顺吐蕃之后,吐谷浑便一天不如一天。和吐蕃相争更是几乎没有一胜。最多就在人家的牧民头上出出气而已。这些年西投吐蕃的贵族不在少数,大汗虽说知道却也没有办法。我也早料到有破国的那一天。” 弘化公主如此直白,李贤刚刚还准备拐弯抹角套话的打算登时落了空――没抓到钦陵已经很让他恼火了,如今他这姑姑更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吐谷浑必破,这不是添堵么?勉强按捺住了怒火,他干脆也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姑母此来为何?” “这一仗是肯定要输的,但是,大唐需要吐谷浑在西边。所以,我希望你向陛下进言,在适当的时候进兵帮吐谷浑复国!” 还没亡国就谈复国!这话说得李贤心里更郁闷了,明知道吐谷浑要丢却在一边看着,然后再大张旗鼓地帮助人家复国,这事情怎么越看越别扭呢?更别扭的是,弘化公主嫁到了吐谷浑,文成公主嫁到了吐蕃,这与其说是民族大融合,不如说是和稀泥的外交政策。 他忍不住就反问了一句:“那姑母认为什么才是适当地时候?” 对于李贤问这么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李奉宁不禁感到奇怪:“难不成六郎你不知道么?如今朝廷正在谋划攻高句丽,自然是等海东战局稳定之后,才能考虑到吐谷浑复国的问题。” “那如果我说,朝廷现在应该先定西北,再打海东呢?” 李贤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弘化公主愣在了当场,几乎以为她这个侄儿是不是疯了。怔了好半晌,发觉他那脸色不像开玩笑,她这才沉思了片刻,最后仍是苦笑了起来。 “我不懂什么政治军事,不过,吐蕃噶尔家族野心勃勃却是不假。他们的胃口绝不止一个吐谷浑,于阗、疏勒、龟兹、焉耆这 镇他们也垂涎已久了。不过,陛下急于完成太宗皇个时候若要出兵西北,只怕朝廷从上到下都不会答应。”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鬼使神差地,李贤想到了这么一句话。算算手中地兵也不少,一场局部的小仗仍打得起。但是,如何指挥,如何布置,到时候军令能否顺利下达,将士是否会听命,这仍然是最大地问题。吐蕃地军马旬日可到,难道眼睁睁看着吐谷浑灭国,到时候再花费十倍的力气帮人家复国? 如果他没有记错地话,名将薛仁贵最大的败仗,似乎就是在大非川一役中败于吐蕃人一手,从此之后,大唐为吐谷浑复国的希望也就彻底没了。 见李奉宁正盯着他,他便干脆上前两步低声问道:“若是我能够让凉二州出动兵马相助吐谷浑,姑母认为击退吐蕃此次进攻的可能性有多大?” “没有陛下的诏令,你敢私自出兵?”李奉宁虽说听说过李贤诡计百出,但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一时情急竟是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别看你是亲王,就算你是太子,这私自出兵的后果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吐谷浑将来就算不能复国,不过就是内徙而已。六郎,你可别以为当了凉州大都督就能胡来,上下的将士未必会听你的!” 没错,凉州离长安洛阳可不算太远,他要是贸贸然出兵相助,只怕第二天就会被拎回去问罪。到了那时候,可不会像此番这么容易躲过一劫! 想到这里,李贤顿时低声骂了一句脏话。这千里迢迢追来,没了钦陵的影子不算,还得眼睁睁看着吐蕃攻城略地,这都什么事?等等,程处默来的时候,似乎提到说他老妈和老外婆对钦陵伤人放火的事情很恼火,能不能走走这条路子?可是,如今的局势十万火急,哪来那么多功夫磨嘴皮子! “总之,我这次来,其实就是交待一下将来的事,其实不差那么几天,若是真正说起来,还不如说是我对你这个新任凉州大都督有些好奇,所以才来特意瞅一眼。这娘家的亲戚,自从十几年前回过长安一次,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六郎,我听说你酒量好,今晚陪我一醉方休,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了!” 李贤见过不少爽朗的女人,而长辈中,那位临川长公主就是火爆脾气,但如弘化公主这样外嫁几十年却并非满腹闺怨的,他还是感到异常佩服,当下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亲自送了她去休息的地方,这才去寻人商量。 初来乍到,大都督府属官虽多,但他却不敢贸贸然去谈出兵这种事,程伯虎薛丁山又是一根直肠子,所以他思来想去,惟有找到了姚元之。而这位陕州姚十郎听明白李贤的意思之后,先是瞠目结舌,紧跟着又是一阵莫名兴奋,但最后还是沮丧了下来。 “这可不比你私自离开洛阳,不得诏命亲启边衅,就算是你,只怕这亲王爵位保不住不说,指不定还得流放到那个穷山恶水数星星!这种事情胡闹不得!” “要不是为了这个,我至于和你商量?”李贤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继而低声解说道,“我看独孤卿云和辛文陵他们都指望一战,在这里驻守却不能打仗立功,对于将军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恼火的?就是底下的将士,谁不想建军功谁不想要官职?” “六郎你说的是没错,但是打仗的花费是一难,战后的犒赏又是另外一难,最重要的是兵将调派。再说,那些朝廷大佬虽然往日和你关系不错,可在这种问题上,谁会帮你进言?海东方略是陛下即位以来一直的重中之重,这个时候要放弃是不可能的。”姚元之分析到这里,见李贤面色很不好看,只能叹了一口气,“若是要出兵,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娘娘。” 这个节骨眼上,靠老妈来得及么? 李贤心里冒上来这么一个问题,却也知道只能盼望这几天之内是否能有最新进展。恨只恨先头程处默的旨意上虽然有调兵遣将的安排,也赋予了他凉州大都督的职务,但是,要决定战略进攻,他的级别还是不够。 整个大唐,也就只有他老爹李治这位大唐天子,才能决定这个层面上的事。从这个角度来说,当皇帝最大的好处,大约就是一言九鼎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荣国夫人巧说武皇后,老刘仁轨智服小太子 于洛阳上上下下的官员来说,李贤由沛王徙封雍王,中的事,就算授凉州大都督,兼左武卫大将军,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然而,这位在洛阳大名鼎鼎的皇子一下子跑到了凉州那块荒凉的地方,一下子接过了持节安抚凉州的重任,顿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那些曾经堵过沛王第大门的士子全都在那里捶胸顿足,若早知道李贤真的好武多过爱文,他们花那么多功夫干什么?还不如干脆想办法见见李敬玄这个主考官来的正经!至于那些曾经想方设法想通过李贤谋一个征东先锋军名额的武将则更是纳闷了,不是听说李贤想去海东么,怎么一下子去了西北? “所谓声东击西,不过如是。” 老狐狸李绩在家里接见那些将领的时候,就一律用这么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敷衍过去。至于李敬业,对于自己祖父声东击西的说法,他却嗤之以鼻――李贤那家伙分明是一时冲动,哪里有那么神机妙算! 虽说曾气恼于李贤临走却不带上他,但他如今这心气却也平了。他是亲府中郎将,可不像程伯虎薛丁山,断然不可能贸贸然跟着去了凉州。而作为李贤多年伴读,最最了解对方心事的人,他这些天进宫愈发勤快了,就想打听一个准信。 东宫之中,李弘听说李敬业和李显一起来了,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李敬业倒也罢了,大约还是来向他询问朝廷在西北问题上的方略;可他那个弟弟……就因为李贤溜得快,当初承诺李显和荣国夫人一起回并州祭扫的事情没了下文,如今就缠上了他。可是,因为李贤的偷跑事件和贺兰烟受伤事件,荣国夫人的并州之行自然是泡汤,他又能怎么办? “就说我人不舒服……” “五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李弘一句话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大呼小叫声,紧接着。一个敦实的少年便一阵风似的奔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鸟笼子,里头是一只五彩斑斓地漂亮雀儿,不是李显还有谁? “五哥,你看,这是我好容易弄到的,名贵得很,啼叫起来的时候比人唱歌还好听。你整日里公务繁忙,闲暇地时候不乏拿来解解闷。就算是我这个弟弟尽一点心了!”李显一面提着鸟笼子炫耀,一面眼睛扫视着李弘的脸色,“五哥,你就帮帮忙想个办法……” “停!”李弘知道接下来这个弟弟要说些什么,愈发觉得脑袋隐隐胀痛。赶紧喝了一声。见李显眼巴巴望着自己。他不禁暗叹都是李贤干的好事。却不得不软言安慰道,“外婆只是为了贺兰。这才暂止了并州之行。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她必定会起行,你就耐心等一阵子。我可告诉你,父皇母后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可别胡说八道惹他们发怒!” 如果说前头一句话还让李显灰心丧气,那后头一句话就是立马让他打了个哆嗦。李贤偷偷跑掉之后,他某次入宫的时候还想纠缠些什么,结果被武后那双凤目一瞪,他回去之后当即做了个噩梦。 此时,太子良媛阿斐正好到来,见李显满脸沮丧,遂上前安慰了几句,也不知是她的温婉还是李显想通了,阿斐竟是把李显哄去了西池,让李弘大大松了一口气。 而李敬业晚到一步,刚刚一直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此时便上来行礼。因为李贤的关系,他和太子李弘也是熟不拘礼,因此很快就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来意。 “陛下封了雍王殿下凉州大都督,又在河湟一带增兵,甚至连安西都护府也动员上了,这西北究竟准备怎么回事?吐蕃狼子野心,此次若是不打,吐谷浑只怕危险,那还让雍王呆在那里干什么?” 说起这事,李弘除了叹气,几乎找不到其他表情:“那不过是先头母后迫于无奈找出来的法子,父皇虽说答应了,但让他同意西北动兵那又谈何容易!如今朝堂上众官的意见是,派使节去吐蕃申饬一顿,如今的重心还应该在高句丽,毕竟泉献诚都已经到洛阳了。” 也就是说,凉州大都督仍然只是个名头!李敬业不禁替李贤默哀了一番,但心里却仍旧不死心。太子虽然监国,但天子李治并不是完全不管事,而一手握住军国大事地武后,其实更有相当的决定权。所以,从东宫出来,他便决定去大仪殿走一趟。 然而,到了地头,他却扑了一个空。荣国夫人杨氏和贺兰烟一早进了宫 后她们去西内苑了! 当日因为有屈突申若护着,霍怀恩等人又到得及时,因此贺兰烟受伤并不重。而这些时日流水般的补品养着,又有最好的大夫天天把脉,如今她看上去竟是比往日更丰润了几分。可是,身子是养好了,她这脸上却没了笑容。李贤那个家伙,怎么能抛下她跑到凉州去了! “烟儿,烟儿!” 旁边的一声呼唤让她陡然惊醒了过来,见武后和荣国夫人都在瞧她,她不禁红了脸。而荣国夫人杨氏轻叹一口气,爱怜地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贤儿也是为了你才千里迢迢去了凉州,足可见他对你地情份。至于他自己,你放心,那里有兵有将,他也不是单身一人。” “娘,这个时候你还说这话,他这一走倒是爽快,留下多少事需要善后?”武后此时忍不住哼了一声,面上满是嗔怒,“陛下自然是头一个恼火地,剩下地还有满朝文武。若不是上官仪被他花言巧语说服了一半,这一回的事情何止这么简单!” “媚娘,贤儿看上去油滑得什么似地,其实就是认死理。不过就因为这样,我把烟儿交给他也放心了。”荣国夫人却不以为然,紧跟着又追问道,“凉州大都督虽然授给了他,但那里地将士会不会不服?” 武后晒然一笑道:“哪有什么服不服,不过是为了平息事态,让这件事名正言顺而已,难不成娘你还准备让他在那里打仗?” “听说六郎没有逮到那个钦陵,吐蕃似乎也不太平,这种状况下,他会轻易回来?只怕是不肯的!” 杨氏见自己一句话说得武后眉头一皱,忽然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媚娘,你自己生地儿子,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军事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倘若不是要动用大军劳师远征,让他出出气也不坏。那钦陵在大唐的时候,陛下和你对他甚是优厚,他却如此卑劣,不教训一下,我大唐岂不是面上无光?” 武后对于政治上的勾当虽说娴熟,但对于军事却不算很精通,此时听母亲把事情上升到了如此高度,眉头登时蹙成了一个结,深思起了此中得失。此时,贺兰烟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忽然感到胳膊被人拧了一下,回头见外婆向自己打眼色,只得暂时闭上了嘴。 “媚娘,你想想,这些年你代陛下处置国事,可曾有错?这些年你统御内宫各妃嫔,可曾有疏漏?你待人接物井井有条,还有谁比你做得更好?可是,朝官中对于你却仍然颇有微词,这是何故?” 荣国夫人连珠炮似的一连串反问之后,最后才重若千钧地道:“如今弘儿虽然是太子,但仅仅一个太子却是不够的,再说,他的身子骨也实在太弱了些。贤儿好歹是李绩和于志宁的徒弟,料想必定有些手段,你再派一个大将给他,若是西边能够得胜,他自然得了声势,但又何尝不是你的荣耀?贤儿和弘儿一向兄弟和睦,自小到大都是如此,那方面应当不用操心。” 荣国夫人游说武后的同时,东宫又迎来了一个访客。按照官职来说,来者并不能说是客人,刘仁轨好歹也有太子左庶子的官衔,算是以宰相兼任东宫属官。而他见到李弘的第一句话,就是对李贤身在凉州这件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今中原升平,边陲偶有战事,雍王殿下一向和太子殿下和睦,此去凉州若是建功,对于太子殿下非但无害,反而有利,所以不可让其只担虚名而无实权,否则,想必雍王自己也未必会甘心。若是太子殿下能够向陛下进言,派一员大将前去的同时,再准其用兵,必能让雍王殿下更加感激。” 李弘压根没有想到刘仁轨竟会提出这样的意见,一时间愣在那里,好半晌才犹豫地问道:“父皇已经派了黑齿常之,刘相公所说的大将,又是指何人?” “黑齿常之就是我当日所荐,此人虽然素有本领,但毕竟是百济人,降唐的时间太短,再加上官职不高,威名不显。我所说的,是左骁卫大将军契何力!” 细细琢磨着这一安排,李弘也觉得可行,但一想到契何力是父皇认可的先锋军主将,不觉又有些犹豫。然而,刘仁轨的一番话却让他打消了这个最后的疑惑。刘仁轨表示将亲自重回海东前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新鲜出炉的凉州道行军元帅 王拗不过枕头风。除了历史上那寥寥几位明君之外,主,基本上都难过爱妻的那一关,更何况武后并非只会妖媚惑人的女子,一番有理有节的话说下来,李治便为之怦然心动。君王的威严不可轻触,钦陵西逃的事情如今朝臣皆知,那么,若是在西北问题上没有一点表态,他这个大唐天子岂不是难堪? 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仅仅他一个皇帝拍板了算数,还要拿到朝会上讨论通过。然而,李治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方才能够说服朝臣,却没料想太子李弘和他亲自提拔的宰相刘仁轨先后进言,道是吐蕃侵于,凌生羌,如今吐谷浑岌岌可危,此外噶尔钦陵又私自西归,不可不讨。如今李贤正好在凉州,可赋予统兵之责,给吐蕃一个教训。 这一番话无疑说在了李治的心坎上,而最最重要的是,他的爱子和他的信臣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所在,一起拿出了一个最稳妥的方案――以雍王李贤为凉州道行军元帅;以契何力为凉州道行军副元帅,兼凉州道安抚大使;以独孤卿云和辛文陵为凉州道行军副总管;率所部汉番兵共四万人,兵援吐谷浑。 君王点头,宰相默许,但其他不知情的朝臣通通吓了一跳。要知道,吐谷浑和吐蕃之间也不知道打过多少大仗小仗,中间向大唐请求调停的次数不计其数,而吐谷浑在多次吃了败仗之后,更曾经求过援兵,但终为大唐所拒,这一回天子居然动了真格? 眼看辽东就要大仗迭起,西北就不能消停一下么? 然而,还不等有人冒出来捶胸顿足。这件事就成了铁板钉钉,当金明嘉和泉献诚得到消息的时候,全都瞠目结舌。前者是深恐自己先前勾结钦陵的事实为人所知。后者则是后悔自己没事多此一举――如今他老爹泉男生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要是大唐为了西北的事延缓出兵辽东的计划,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 远在凉州的李贤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个消息,虽说知道眼下只能等,但他没忘了自己还是凉州大都督,上下的官员接见了一遍,最后还少不得亲切会见了一下独孤卿云和辛文陵,言辞隐晦地对两人暗示,说不定这次在西北有仗可打。 独孤卿云和辛文陵正羡慕着那些能够加入东征行列地同僚。哀叹着自己这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逞威,可谓是满肚子不合时宜。李贤先前一到,又带来了那样重大的消息,两人都觉得有了希望,但最后转念一想。凉州大都督这个职务对于亲王未必有用。于是又沮丧了起来。此时此刻听李贤这么说。他们仍不免动了一丝希望。 “雍王殿下,我辛文陵不妨说一句实话。不管是任何时候。只要有仗可打,我必定第一个冲在前面!我麾下的将士早就闲不住了。我整日里操练得他们死去活来,到头来却上不了战场,这事谁能甘心?” 辛文陵是个直性子,也不管独孤卿云对他连连使眼色,竟是忽然砰地拍了一下桌子:“要说我大唐对于吐蕃那实在是太客气了,种子当初送给他们了,工匠也送给他们了,公主更送过去和亲了,可结果如何?他们还不是一样该打就打毫不含糊,他娘地,反正我是忍不下去!” 这牢骚李贤也曾经对太子李弘发过,却没料到这回听人家发牢骚的是自己,心里头竟有那么一丝敬佩。他说这话可不愁李弘会去告密,但对于辛文陵这么一个高层将领,风险就不同了,搞不好就会被扣上怨望这样一明知道小苏不是那种娇滴滴地千金大小姐,但他还是不免心中担忧。因此,几乎没有犹豫,他便点了点头。 “对了,大将军在书斋里头留下了不少札记,都是这些年最后地记录。他对这些没留下什么遗言,你若是喜欢不妨去看看。大将军地后人中没有在兵事上留心的,大小姐又是女流,你都拿走也不妨。对了,安西大都护裴行俭不日要来吊,他曾经得大将军教授兵法,若是他提出要,你可别捂着不肯给!” 我李贤至于这么小气么?虽说腹谤了一句卢三娘地小心眼,但李贤想得更多地却是裴行俭的到来。大唐有两个很奇特地将领,一个是神奇老头刘仁轨,一个就是裴行俭。两人都是文官出身,偏偏在打仗指挥上头比真正的武将更猛更敏锐,不得不说天生就是带兵的材料。没想到他这回千里迢迢跑到凉州,还能见一见裴行俭,可谓是不虚此行了。 别人是在灵堂中拜祭,他却是上香之后,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下,拿着个酒葫芦对着灵主喃喃自语,到最后又想起以老苏的忠义无双,在隋唐英雄传里头却被诋毁得体无完肤,不禁心中微怒。编故事有把好人编得更好的,但把好人说成十恶不赦的坏蛋,这现象还真是少见。想到这里,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着那灵主斩钉截铁地撂下了一句话。 “老苏你放心,我回头一定找上一批最会写传奇小说的人,把你平定东西突厥和百济,三擒其君王的故事写出来,到时候让人人都知道,省得让你死了还被人算计!” “爷爷在天之灵若是得知,必定会感谢六郎你的盛情!” 猛听到背后那个幽幽的声音,李贤倏地转过身来,见苏毓站在门边,不觉微微一愣。因为正在服孝的关系,她身上一身缡素,发髻只用一根荆钗绾起,脸上脂粉不施,一双眼睛微微有些肿,仿佛刚刚哭过。想到卢三娘的嘱咐,他连忙走上前去。 “小苏,苏大将军一世英雄,此次在任上去世,那也是寿元到了。他生前官高爵显,生后又享尽哀荣,再说又有你这样贴心的孙女,又有几人能及?斯人已逝,我们却还得活下去不是么?”见苏毓面上表情稍稍一缓,他忽然心头一动又笑眯眯地加了一句,“大将军生前可是托付我给他找一个孙婿,如今他不在了,这托付却在。” 说到这终身大事,苏毓顿时脸色一变,旋即更流露出几分少女的娇羞,一跺脚就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回过了头,竟是没好气地一瞪眼睛。 “这种事情用不着操心,六郎你只要保着凉州一地平安那就够了!” 望着苏毓远去的背影,李贤不禁耸了耸肩。吐蕃这回能把吐谷浑吃下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打凉州的主意?而他刚刚走出那院子,程伯虎就满脸兴奋地冲了进来。 “六郎,洛阳那边有消息来了,说是朝廷授你为凉州道行军元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老少搭配,干活不累 帅这个官职在大唐,一般都由皇子亲王兼任。比如名的唐太宗李世民,就曾经任过西讨元帅。不过,和大将军将军这一类的常设官职不同,元帅乃是战时所设,若是不打仗了,所谓的元帅就和普通武将没什么两样。 刚刚从天上砸下来一个凉州大都督砸到了李贤的脑袋,这时候忽然又砸下来一个凉州道行军元帅,就算是李贤也不禁感到一阵眩晕。 “你这话当真?” “废话,洛阳来的人刚刚到城门口,小薛正好逛到那里,亲耳听到的好消息,怎么会有错?你赶紧出去准备一下,小薛说人大概就要到大都督府了!” 话音刚落,李贤就一溜烟地冲了出去,而程伯虎站在那里嘿嘿一笑,随即跟在后头回转了去。他老爹临走时还不无怒色地警告他说朝廷断然不会在西北用兵,可若是不用兵,派什么凉州道行军元帅?他程伯虎学了那么多年武艺,不就是为了上阵杀他娘的,否则难道成天拎着一把斧子打架? 敬业,这回我程伯虎可抢了你的先! 十天之内迎来两拨传旨的信使,这对于凉州大都督府来说,并不是十分稀罕的事,稀罕的是传旨的规格。几个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大都督府属官听说又是一拨信使,忙忙碌碌的布置的同时,心里不免也有些看法――这打还是不打朝廷早有决断,弄那么多虚文干什么? 然而,当这些官员看到此次抵达的这一行人时,全都为之震惊。为首的那个鬓发苍苍的老者众人是最熟悉不过了,正是国公,左骁卫大将军契何力。太宗皇帝李世民昔日收服了不少蕃将,其中最最著名的就是阿史那设尔、执失思力和契何力。阿史那设尔和执失思力都已经身故。契何力虽说已近迟暮,却仍然是从不言老。 李贤一见契何力也是一愣,他是李绩的徒弟。对于军方在东征问题上的计划廖若指掌。契何力可是当初内定地先锋军主将,将来要担任辽东道行军总管的,怎么忽然就派到这西北当传旨信使了?正这么想着,他却看到某个人从契何力身后忽然闪了出来,冲他笑得阳光灿烂。 “敬业?” 这一次他确确实实被吓了一跳,而李敬业大模大样地上前两步,笑容可掬地向契何力点了点头,忽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黄绫卷轴,一本正经地说:“雍王殿下。臣此番西来,乃是奉陛下诏命前来传旨地。” 程伯虎只从薛丁山处听说李贤被任命为凉州道行军元帅,没想到这一来竟是如此一批人,此时站在一旁便用手肘去撞薛丁山,口中低声问道:“小薛。你怎么没说敬业也来了?” “你又没问我!” 薛丁山一句话把程伯虎噎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却在那里盯着契何力瞧。他老爹薛仁贵自打入选先锋军名单之后。就曾经对他提过,东征辽东的第一波先锋军。必定是以契何力为主。所以。先头一瞧见这位老将,他就本能觉得这一位绝对不止是信使。果然,负责传旨的竟然是李敬业! 独孤卿云和辛文陵被人匆匆叫到大都督府,听说洛阳又来了旨意,而且涉及自己,都是又兴奋又忐忑。等李敬业朗声宣读了圣旨之后,他们俩几乎没有当场跳了起来。 一位皇子亲王就任行军元帅,契何力这么一位功勋老将出任副元帅,虽说兵力不过区区四万,但这却意义重大。要打仗了,真的要打仗了! 早在听着那冗长的骈文时,李贤就从最初的兴奋中回过了神。站起身上前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契何力便上前要参军礼,他慌忙一把将这位老将给拽了起来,笑着说道:“昔日契将军在宴上舞剑,那英姿我至今仍未忘怀,不想有朝一日居然能并肩为战,实在是幸甚。” 朝廷重头戏在东征,至于西边这场战事,更多人认为不过是陪太子读书……不,应该是陪亲王读书的小孩子把戏。换成别人,对于这种形同左迁的任命必定会心中怀恨,而契何力是以心胸豁达闻名于世地,李贤敬他三分,他更敬其九分。 轻轻一捋那整齐的斑白胡须,他便笑着谦逊道:“我这把老骨头半辈子戎马,哪里还谈什么英姿,承蒙陛下相信为殿下之副,必当竭尽全力。独孤将军和辛将军都是当日共事过的,此次便要偏劳二位了!” 他一面说一面指着李敬业, 出了深深的赞许,对众将言道:“此乃司空大人的长简拔为亲府中郎将,闻听西北有战事,便自动请缨。你们别看他这次传旨,缴旨地另有其人,他这次带了十个亲卫前来,将留在凉州监粮!” 李敬业丫地居然也一起疯了! 李贤听到这一句,禁不住瞪了李敬业一眼,心中着实无可奈何。东征是必胜之局,他早就和老狐狸李绩说好,让李敬业随军去镀镀金,到时候回来,一个正正经经地十六卫中郎将必定到手,以后要升迁别人就没话说了。这西北的情况却难料得很,吐蕃要是来一场全国总动员,凑个十几万人绝对没问题,这仗哪里有那么好打? 放着好升官地勾当不做,却硬是到凉州凑热闹,这李敬业真是和他一样,都疯了! 李绩虽说处于半隐退状态,但好歹还是军方第一人,因此对于李敬业主动请缨来这西北,众人都大生好感,而主动做了个人情地契何力自然就更拉近了和众人之间的关系。众人正乱哄哄一团地时候,一个军士忽然一头扎了进来。 “报,吐蕃发兵击吐谷浑,大破吐谷浑前军,而且还在北进!” 这弘化公主才走几天,居然动作这么快!虽然知道吐谷浑如今必定不是吐蕃的对手,但李贤仍然为吐蕃军的迅速动作而感到心惊,一瞬间,刚刚因为契何力和李敬业到来而有些混乱的气氛一下子沉肃了下来,大多数人都看向了契何力,而契何力则瞟了李贤一眼。 “吐谷浑新败,士气全无,可汗诺曷钵等人必定奔大唐求援,让州一线接应一下他们。” 李贤虽说觉得吐谷浑实在太不经打,但这应有之义不得不提,见契何力也在点头,他沉吟片刻,便对这位老将军道:“契将军,军情紧急,宜早不宜晚,不如召集如今在凉州的众将立刻碰头,先通报了内外消息,然后再作决断。但是,凉州州洮州甘州等地,必须即刻进入紧急戒备,一来防止有奸细,二来也便于将来决定进退。” 一时间,整个凉州大都督府立刻运转了起来。文官们开始计算如果吐谷浑人内附,那么需要在凉州附近划定哪一块地盘,武将们则开始派出自己的亲兵回去通报自己的部下。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契何力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主将,李贤似乎也不是没担当的皇子,但万一被这时候抓住了痛脚就没意思了。 而在真正的作战会议召开前夕,李贤和契何力一正一副两位元帅却在那里看地图。凉州大都督府原本就是为了防范吐蕃和吐谷浑,屡屡有人进出吐蕃,地图已经有相当的精度,只是仍然难以达到那种高比例大挂图的水平。 “陛下既然决定要援吐谷浑,那么,就不能仅仅地采取被动守势。吐蕃大约以为我大唐一心东征无心他顾,那么,就必须打得他们狠!只有像昔日侯君集大胜吐蕃那一次,让他们知道我大唐不可战胜,方才能保得几十年太平!” 契何力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旁边的李贤微微颔首:“我虽然随英国公学过多年兵法武艺,但终究还是第一次真正亲临战阵。大方向就有劳契将军来拿,我只有一点要说,那就是必须杜绝将帅争功!为了争功拿牧民假作军卒,为了贪功而不顾全军方略而冒进,甚至纵兵劫掠这种事情,在战局未定之前,这些都可能招致败局!” “大方向自是殿下和我共同参详,但殿下后头的提点正合我意!” 契何力就担心李贤自恃学过兵法而胡乱指挥,一听到这一席话,心头大石登时安然落地,待听到李贤一语道破如今唐军最大的弊病,他更是心生感慨。昔日李靖何等功高,被人告状说打突厥的时候纵兵劫掠,照样没好果子吃,哪里像如今的军纪?还有如今那些将领,个个都生怕没仗打似的拚命向前冲,若是不肃军纪,只怕这仗更加难打。 胜者掠夺败者原本就是弱肉强食的道理,但怎么劫,怎么掠,那却是大有文章的。既然和契何力达成了一致,李贤便露出了笑容,又道了几句恭维话,心中却盘算着如何进行有组织有纪律的劫掠。 这打仗开销那么大,到时候不想办法解决一点怎么行,国库又不是无底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大师娘和小师娘,小萝莉眼中全是师娘 阳的初秋仍是暑气未消,然而,太真观中荫盖亭亭,了不少冰凉的井水,冰盆中早就湃好了新鲜果子,更有侍女在按照李贤传授的法子榨果汁作刨冰。两个主人只需坐享其成,照理说应该感觉不到半点热力。 然而,此时此刻坐在荷花池边的贺兰烟却在托着双腮发愣。满塘的荷花已经不复夏日盛景,就算有些侥幸仍留着几片花瓣,看上去却显得一片颓败,再加上愁眉不展坐在那里的小丫头,那景象自是更加惨不忍睹。 “唉!” “好了好了,这都已经是你第几次叹气了?自打六郎一走,你就成天唉声叹气的,你不烦,我听着都头大了!”屈突申若没好气地走到贺兰烟身后,伸手在她肩膀上重重一按,“放心,你的六郎福大命大,陛下和娘娘又都宠得他什么似的,甚至把老将契何力派了过去,怎么也不可能有事的!” “谁担心他了!”贺兰烟赌气撂下一句,但那紧蹙起的眉头却暴露出了她心中的担忧。听见背后屈突申若按捺不住的笑声,她最终还是站了起来,两只手把折扇的穗子绞得乱七八糟,这才鼓足了勇气问道,“申若姐姐,听说小苏也在凉州,你说,六郎会不会……” 这话虽然未完,但意思却清清楚楚,屈突申若愣了半晌之后,忽然笑得前仰后合,最后才一边笑一边数落道:“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居然在想这种没头没脑的事!小苏当初在洛阳和六郎抬头不见低头见,难不成六郎还会舍近求远,跑到凉州去谈情说爱?” “哎呀,一进来就听到什么情啊爱啊,难不成我是老了,还是如今世道变了!” 屈突申若这话音刚落。一个爽朗的笑声就远远传来。贺兰烟抬头一看,却见是李焱娘殷秀宁等众女来了。为首的李焱娘一上来冲她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道:“怎么。六郎才走这么几天,贺兰你就想情郎了?对了,他那个纸条上说什么来着……” 李焱娘忽然止住了话头,做皱眉苦思状,而旁边的殷秀宁却唯恐天下不乱地接口道:“那张纸条上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啧啧,不愧是六郎,这话说的真是好气派!贺兰自然是六郎的红颜知己,申若姐。没想到你平日威风凛凛地,如今也成了弱质红颜呢!” 当初留条子的时候为了言简意赅,李贤自然而然就用了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此时屈突申若却不料想矛头一下子从贺兰烟转到了自己,脸上竟是难得红了一下,但很快便化作了若无其事。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道:“我住着是他的房子。护地是他的爱人。怎么,我这红颜就当不得么?你们别一个个死硬着嘴。换作是你们受了伤。六郎必定也是这句话!” 话是没错,但这个时候说出来未免没有说服力。众女彼此互望了一眼,心有灵犀地嬉笑了起来。又玩笑了一阵,李焱娘便说起了凉州的局势,不免流露出些许担忧:“陛下之所以授六郎为凉州道行军元帅,不过是想找回些许面子,但吐蕃如今势大,区区四万人是否够用?我问过我们家那几位老的,都说吐谷浑必亡,这仗只怕不好打。” 贺兰烟一听说这仗不好打,登时面如土色。而其他众女面面相觑了一阵,殷秀宁便冲着屈突申若问道:“申若姐姐,朝廷就不能多调一些兵过去么?” “高句丽那边已经十万火急了,若是泉男生覆灭,泉献诚凭什么给唐军担任向导?这平定高句丽的契机稍纵即逝,陛下是不会放弃的,毕竟那是太宗皇帝遗愿。西北能够有四万人就是极限了,再者,兵贵精不贵多,契何力乃是老将,节制诸军绝无问题,正好可以弥补六郎在军中并无声望这一劣势。” 话虽这么说,屈突申若的面色却并不好看。正当气氛渐渐肃重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跑在前头地正是上官婉儿和阿韦,后头几个仆妇侍女追得气喘吁吁,那模样着实不敢恭维。 “这两位小姑奶奶怎么来了!” 李焱娘苦恼地一拍脑袋,却拉着殷秀宁上前,很快截住了两个小丫头,一手一个把人牵了过来。见此情景,几个仆妇侍女只得退避到外头等候。 “各位姐姐,师傅可有消息么?” “师傅究竟怎么样了!” 两个小丫头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而听了这问话,众人面面相觑之余,却只有苦笑的份。李贤成了师傅,她们却成了姐姐,这辈分岂不是平白无故矮了 ?不忿归不忿,谁也没打算去纠正上官婉儿和阿韦的竟,谁都不想年纪轻轻就升格成了姑姑。 “你们的师傅如今可是凉州道行军元帅,在那边统率千军万马,日子好过着呢!”李焱娘笑眯眯地开口哄骗,继而又引诱道,“六郎都教给了你们什么,说给姐姐我听听好不好?” 然而,她这百试百灵的花招却在上官婉儿和阿韦面前碰了壁。年仅五岁地上官婉儿煞有介事地一挺腰子,一本正经地说:“焱娘姐姐可别想蒙我,我可是问了祖父地。他和我说了,行军元帅由皇子或亲王出任是惯例,但惯例还有一条,那就是副元帅才是真正掌兵权地。再说,明发的诏谕我又不是没在祖父那里偷偷看过,才四万兵马而已!” 才四万,还而已!这孩子真地只有五岁么? 一帮平日在别人面前最最彪悍不过地千金小姐们,这时却忍不住你眼望我眼,尤其是李焱娘把眼睛瞪得老大,就犹如看小怪物似的。倒是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听李贤说过,上官仪这个孙女最是古灵精怪,此时便同时噗嗤一笑,贺兰烟更是用手在上官婉儿头上揉了两下。 “人小鬼大,连你祖父地东西都敢偷看!上官相公就没觉得你问那些很奇怪么?” “祖父平日巴不得我多读书,多给我讲些大道理,最怕我跟着师傅学坏,我问这些他恨不得全告诉我,哪里会隐瞒半点?”上官婉儿得意洋洋地一笑,又冲着贺兰烟挤了挤眼睛,“小师娘,你也很担心师傅,对不对?” 阿韦一直没插上话头,此时好容易瞅了个空子,便嘻嘻笑道:“婉儿,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看看小师娘瘦了那么一圈就知道了!” 口口声声的小师娘说得贺兰烟俏脸通红,而屈突申若竟是吹了声口哨,面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贺兰,看看,人家婉儿和阿韦都知道你这个小师娘在担心六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嘻嘻,小师娘担心,大师娘你就不操心么?” 屈突申若一听这话,顿时漫不经心地挥挥手:“谁担心那家伙,他生来福大命大,哪里用别人操心……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她忽然凶狠地朝出声的方向瞧去,见始作俑者阿韦笑嘻嘻地躲在了殷秀宁身后,顿时更是气急败坏,“谁是你的大师娘!” 此时此刻,李焱娘笑得乐不可支,而殷秀宁一把将阿韦拉了上来,在她的鼻子轻轻捏了一记,笑吟吟地赞道:“阿韦真是聪明,没错,贺兰是你的小师娘,申若就是大师娘。别看她们嘴上凶,听到你这称呼,心里肯定都高兴得很!” 两小的加入让太真观显得热热闹闹,屈突申若见奈何不了被人重重护在当中的阿韦,只得命人去准备点心,又让人去取果汁和酸梅汤。等到众人吃饱喝足,她沉吟了片刻就开口道出了一番话。 “六郎此行走得匆忙,除了伯虎和小薛之外,就只带了盛允文姚元之和五个典卫。虽说李敬业也跟着去了,契何力也带了些人,但终究不成体统。我的意思是,我们各家挑上一批身手好想立功的家将,凑足两百人,加上成天在沛王第团团转的张坚韦韬,设法送到凉州去。这事虽然不容易,但我去求求皇后娘娘,想必她心疼爱子,总是不会驳这个面子的。”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众女自是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头,然而,李焱娘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玄虚,冷不丁笑了一声:“我说申若,你不会是借这个机会,想学当年平阳公主,准备率一支娘子军上凉州吧?” 知道你也不用说出来! 屈突申若满心恼火地瞪了李焱娘一眼,见众女无不眼睛大亮,就连上官婉儿和阿韦两个小的都不例外,不觉眉头一挑。正当她准备寻个由头打发了旁人的莫大兴趣时,又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申若姐姐若是真的要去,那就捎带上我一个!这么大的事情,小薛那小子居然敢抛下我,不找他好好算帐,我这口子怎么也咽不下去!” 随着这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一个腰佩弯刀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白的肤色,胡服胡靴,不是阿梨还有谁? 这个当口,李焱娘微微一笑,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我是老了,没心思和你们年轻人那样胡闹。总而言之,要胡闹也得有个限度,申若你说是不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名将,又见名将――见面礼却是下马威? 袭小袖圆领直襟团窠花锦袍,袍长过膝,袖口领缘都鸟纹花边,头上束着椎髻,胸前挂着宝石念珠,此时,坐在临时设置的大帐中,噶尔钦陵哪里还有半点当日西归时的狼狈。就在昨日,他和三弟赞婆领兵长驱直入,大破吐谷浑王帐兵马,可以说,吐谷浑全境几乎都已经是吐蕃的囊中之物了。 虽然吐谷浑唾手可得,但钦陵的心里没有任何一点高兴。吐蕃在他父亲尔东赞的治理下,固然是欣欣向荣,兵力国力都有很大的提高,但是,东边的大唐又岂是容易相与的?之所以趁着这时候攻打吐谷浑,就是要抓紧时间差,让大唐没有出兵的空隙,谁知道…… “二哥!” 他循声望去,见三弟赞婆掀开帘子进来,面上便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这次归来得狼狈,若不是三弟你接应,只怕真的要栽在半路上了。你又是领兵打仗,又要给我回来找借口,实在是辛苦了!” “都是兄弟,二哥你客气什么!父亲如果去世,大论的位子除了你还有谁能继承?那些世家贵族算什么,大不了我出兵把他们都平了!” 和在大唐呆了四年的钦陵相比,赞婆看上去更加英武壮实,此时往钦陵旁边盘腿一坐,他便收了面上满不在乎的笑容,沉声道:“国内还有四弟五弟和父亲的一干心腹在,出不了乱子,但是,大唐却在凉州州洮州一带持续增兵,据报已经达到了三万人以上。难道他们真的准备出兵援助吐谷浑?” 金明嘉分明信誓旦旦地说,大唐如今尤重海东,辽东的兵马调动更是频繁,如今怎么和她说的正好相反? 虽然钦陵一向不信任女人。但他却明白和金明嘉之间的利益交换关系应该是可靠的,此时不免犯了踌躇,正欲开口说话时。帘帐一掀,一个汉子躬身而入。 “大唐以雍王李贤为凉州道行军元帅,以契何力为凉州道行军副元帅,号称领兵四万,支援吐谷浑!” “终于来了!” 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钦陵面上那患得患失地表情一扫而空,整个人竟显得空前振奋。虽说仍不明白大唐如何这么快做出反应,但是在强大的压力面前,反而迫出了他的豪情壮志:“三弟。昔日和大唐一战,我军遭到夜袭,损伤数千,如今你我一同领兵,这笔帐必定讨回来!” 听到兄长这话。赞婆方才从惊愕中回过了神。忽地站起身来。大笑了一阵便肃然一礼:“二哥既然来了,这五万人便都由你指挥。只需拿下吐谷浑。翌日便可直取安西四镇。到了那时,即使是大唐又能奈我何?” 吐蕃这边厉兵秣马正在备战。同时接收吐谷浑降人,而凉州这边同样在紧锣密鼓地整军。历来行军打仗,有个三五万人马便可号称十万二十万,有十万兵马便可号称五十万八十万,这就是打仗前地心理战。所以,听说这一次号称四万兵马,凉州上下的将领心中都在犯嘀咕。 就这么一丁点人,怎么打? 与此同时,吐谷浑可汗诺曷钵和红化公主也率帐下军民四千进入了州地界。面对四千这个数字,李贤和契何力不禁相视苦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吐谷浑就算如今已经衰败了,也断然不止这么一些人,足可见吐谷浑不服诺曷钵这个可汗的人有多少。 “若不是当初老苏以一千人退吐蕃军所谓八万人,杀了达延芒结波,只怕那诺曷钵连四千人都带不出来!” 契何力曾经打过东西突厥,又安抚过铁勒,对于这其中的光景最是明白不过:“吐谷浑和吐蕃源出一脉,昔日达延芒结波降吐蕃之后,受尔东赞之命,在吐蕃划分田界,此举大得人心,吐谷浑投奔过去的贵族不在少数。幸好老苏廉颇未老,觑了个空子杀了他。只不过,这吐谷浑就算复国,这帐下军民怎么来?” 不到现场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到了这个时候,李贤渐渐觉得,那上的内容实在是不可靠。经过这些天的恶补和了解打探,他终于明白,大唐那看似广阔的疆域,实则是危机重重――安西四镇时附时叛;东西突厥说是被灭国了,但复国地热情空前高涨;吐谷浑这种大唐鼎立扶持的国家早就日暮西山,岌岌可危;至于吐蕃则是日渐强大。 这西北怎么看怎么就是一个炸药包,亏朝臣们一直坚称西线无战事! 契何力的拳头用力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砸了一下,顺便也把李贤的胡思乱想砸醒了:“如今安西四镇尚在我大唐控制之内,但裴行俭就算能调动兵马也不会太多,否则若是腹背受敌, 堪设想,所以只能从于阗镇调一部分兵。殿下请看,川,东至石军,西至伏罗川,由此往西可至于阗,东北至赤岭,西北至伏俟城,南至乌海、河口,乃是要津之地。若是真地要进兵,这雪域冰川之地不可不取!” 听到这样一个熟悉地名字,李贤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个极其荒谬地念头――历史上老薛半辈子英明,就毁在了一个大非川身上,如今换成了老将契何力,而且安西四镇还没丢,应该不会成了历史上那场赫赫有名的大非川一战才对。打消了这些胡思乱想,他便专心致志地听契何力分析战况。 老将终究是老将,尤其是契何力这样纵横沙场未曾一败,而且又能进能退地名将。从吐蕃北进立足未稳到敌我双方地兵力对比,从粮道的运送方向,到西域方面地策应支援,甚至连吐蕃国内的动向都一起算到了。然而,末了契何力却深深叹息了一声。 “我大唐常常说西域各国叛服无常,实际上,若不是某些将领不识大体贪图小利,安西四镇也不会有那么多战事。昔日风海道总管苏海政受诏讨龟兹,麾下有兴昔亡、继往绝二可汗奉诏带兵相随。苏海政听继往绝谗言,使计矫诏杀了兴昔亡。结果还师时遇见了吐蕃军,苏海政以军资赂吐蕃约和而还。从此之后,诸部落皆以兴昔亡之事离心。而继往绝死后,十姓无主,麾下又附于吐蕃。吐蕃日盛,其实也是大唐在各部落的措置上,实在太过草率而致。” 一桩昔日公案从契何力口中娓娓道来,李贤自是听得背上汗起――若不是知道他自己的那点打算只有自己知道,几乎要认为契何力是在敲打他,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这位老将说得很有道理。民族政策于国于民非同小可,若非如此,唐太宗那个天可汗也不会引得之后的皇帝羡慕不已。 见李贤若有所思,契何力知道这位皇子并不以为忤,更觉得这一回运气不错。他是蕃将,之前那桩公案总给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越是老越是觉得不吐不快,哪怕知道说出来容易招惹是非,好在面前这位皇子还是明理晓事的。 西域实在是需要名将!李贤一瞬间鬼使神差生出来这么一个念头。若是像现如今这样,西域成了安置左迁武将的贬所,那么谁会尽心竭力?若不是有裴行俭这么一个名将,只怕如今西域还不知烂成什么样子。可是,要是裴行俭调走了呢? “报,裴大都护到了!” 见盛允文推门而入报了这一声,李贤和契何力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笑容。 裴行俭不仅仅是为了为吊祭苏定方而来的,他这千里迢迢从设在龟兹镇的安西都护府来到凉州,正是为了商量之后的战事。初到西域的时候,他也曾经沮丧过,一度几乎心灰意冷,但在看到西域纷繁烂的局势,他还是打起了精神,一路从西州都督府长史升迁到了安西大都护,安抚四镇可谓是不遗余力。此番接到了那出兵的旨意,就算是他也不禁吃了一惊。 在灵堂中上了香,又以长辈的身份安慰了苏毓几句,他便出了那个气氛压抑的房间,站在院子中间深深吐了一口气。从前途无量的长安令左迁西域,再到如今的安西大都护,至今已经有十余年了。苏定方奉命安抚凉州,和龟兹并不算遥远,他却仍只是见过这位授予自己兵法的恩师寥寥几次,每次都不能相谈尽兴,如今竟是天人永诀了。 “这位就是文武兼资的裴行俭裴大都护?” 听到身后这个清朗的声音,裴行俭立刻转过了身。见契何力的身前站着一个身量极高,一脸英武气的青年,不觉怔了一怔。 裴行俭打量李贤的同时,李贤也在打量他。只见这位传奇人物一袭赭色长袍,腰中佩着长剑,五十出头的年纪,鬓发纹丝不乱,西域风沙在他面上刻出了深深的皱纹,但却不显得苍老,一双眼睛更是有如鹰隼一般锐利。 “安西大都护裴行俭拜见雍王殿下!” 李贤慌忙前行一步,欲要将他扶起,但这手一搭上去却觉得一沉,一怔之后便又加了几分力气,竟是陷入了僵持。 这情形持续了好一阵子,裴行俭终究是顺势站起身来,而李贤在微微一笑的同时,心中却不由咂舌。这裴行俭文武兼资还真不是说笑,一把年纪竟有如此力气。这老裴当初被贬可是因为对武后不满,不会是因为这个道理才给他一个下马威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巧说裴行俭,李六郎再招亲兵 行俭此来凉州,虽然事前曾经来过通报,但却是轻车息抵达的,使用的是安西大都护府的印信,他却只是冒称随从,只在进了凉州大都督府之后方才被人认了出来。所幸盛允文第一时间得到了通报,严命封锁消息,所以包括各属官在内,知道裴行俭到来的人仍只是少数。 这一位可是西域的镇山之宝,倘若被人知道离开了安西大都护府,只怕那边又要蠢蠢欲动了。 地图,烛火,阴影攒动的人头。 由于裴行俭不能在凉州长时间滞留,因此这个晚上就成了商量军机的最后时间。李贤从这位安西大都护的口中得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所谓的数千人马已经是裴行俭麾下能够调动的极限,否则安西四镇一旦出事,就是前方得胜也未必会有好结果。 “安西四镇通吐蕃不是一两日的事了,所以此战之初,他们必定是处于观望。若是战果理想,不但能够一举震慑他们,而且还能令吐蕃不敢妄谈北进。但如果战事不利,那么,要面对的不止是五万吐蕃军,还有安西四镇那些藩王的兵马。” 下,裴行俭指点着地图上的安西四镇,一一道出了这些藩王的兵力情况。而李贤一面听一面点头,最后亦轻叹了一声。 “若是战事不利,恐怕还不止安西四镇会蠢蠢欲动。吐谷浑此番奔凉州的军民不过数千,料想吐谷浑乃是大部,军民少说也有十余万,剩下的人哪里去了?假使见我大唐不敌吐蕃,那么,他们必定会助吐蕃击唐军,以表示新附藩属的忠心!” “殿下说得好。所以只能胜不能败,否则西北局势必定会烂得不可收拾!” 契何力重重一掌砸在桌子上,老迈的面上露出了无比豪气:“我半辈子征战。天南地北都曾经去过,此次接过老苏这一摊子军务,怎么也不能辱没了我大唐的名声!老苏能够以一千破八万,难道我手上有四万人,还不能敌对方的五万军么?” 对于老将地志气,李贤自然是异常感佩,当下便伸手和契何力一击,笑眯眯地说:“契将军,有我这个亲王作元帅。粮草补给你绝对不用担心,若是得胜,更不用担心吏部会辱没了大伙的功勋。只有把吐蕃打痛了,裴大都护在西域才会站得更稳,不是么?” 见裴行俭在下的脸色颇有些阴晴不定。他又趁热打铁地慷慨激昂了一番:“汉时张班超先后安抚西域。以至于汉朝疆域宽广。我朝自高祖太宗皇帝以来,这西域何尝不重。只有那些没见识地人方才弃西域如敝履!” “裴大都护。河西是块宝地,若是整治好了。你的名声又何尝会弱于昔日两位先辈?我知道你是苏大将军的得意弟子,可谓是强师无弱徒,翌日哪怕你离开西域,若是能够留下一个得意弟子镇守河西,那又是一段佳话了!” 唐人最重名,这也是裴行俭视自己上任西域为左迁的最大原因。而被李贤这么一说,他骨子里那种意兴又猛地浮了出来,想按捺都按捺不下去。直到这时,他方才想到了一点,面前这位可是李绩的徒弟,就是苏定方在世的时候,也没少说过李贤的好话。 而最重要的是,李贤隐隐透露出一种言下之意――他裴行俭并不会一辈子窝在西域,否则,又何必说到带徒弟的事? 当下他便拱了拱手:“多谢殿下地提点,苏师昔日教授的兵法,我必定会择人而授,使其不至于失传!” 既然该说的都说开了,三人便在烛火下密商了起来,不时响起一阵会心的笑声。书斋门外,盛允文正紧握着剑守在那里,鹰目四顾的同时,心里却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要不要把今早那些人地事报给李贤? 次日一大清早,裴行俭就带着寥寥几个从人匆匆离开了凉州,愣是不肯多带几个随从。而送走了他,李贤和契何力顿时更加忙碌了起来。之前朝廷旨意调动地兵马刚刚到位,彼此整合调派都需要功夫,而这种事情除了战阵上地专家契何力,没有其他人能够胜任,独孤卿云和辛文陵毕竟资历还浅了一些。 李治把契何力派过来,还真是一件最最正确的事! 契何力负责整军,李贤此时却再次接待了弘化公主。如今再想想当初地话,竟是有如语一般灵验。和吐谷浑可汗慕容诺曷钵地狼狈相比,弘化公主要镇定得多,但碍于丈夫在身边,有些事情便不好多说,只是大体笼统 了替吐谷浑复国的求恳。 李贤正想端出官方言辞,义正词严地谴责一下吐蕃地侵略行为,顺道对奔逃至凉州的吐谷浑民众致以人道主义援助,谁料他这话还没说出口,诺曷钵忽然就伏地哀声痛哭了起来,这顿时让他手足无措,一下子怔在了当场。 “请殿下一定要为小王做主!那吐蕃狼子野心,当初先是收容我那叛逆的兄长达延芒结波,继而又屡次骚扰边境,此次干脆便占了我吐谷浑世代相传的国土!雍王殿下,我吐谷浑向来是大唐最最忠诚的藩属,我诺钵更是对大唐陛下忠心耿耿!请殿下一定要速速出兵,拯救我国军民于水火之中!” 这厮汉话说的真是流利!这冠冕堂皇的说词,就是正宗大唐官员也不过如此了!吐谷浑是忠诚的藩属……他娘的昔日是谁挑起边衅反叛的?说他诺曷钵忠心耿耿……若不是这家伙眼看吐谷浑上下都不听他的,至于这么忠心耿耿么! 虽说对这个便宜表姑父很是鄙薄,但李贤还是赶紧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顺带表达了大唐皇帝皇后对吐谷浑的亲切慰问,然后把早先那套官方言辞统统扔了出来。一个痛哭,一个唏嘘加保证,怎么看也是一副和和美美的场面。到了最后,诺钵终于想到要让妻子和娘家人说说话,给弘化公主留了个眼色便先告退了。 “六郎,看不出你这官腔比得上那些积年的老官油子了!”弘化公主自打刚刚开始就一直没开腔,此时一开口便直截了当,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照我过来时候的情形看,似乎这凉一带的兵比起以往多了好些,你真是好本事,这种大事都能说动陛下,还把契何力这样的老将都弄来当了副帅!” 他若是有这么大的本事就好了!被弘化公主这么一说,李贤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位手段高明的老妈,不消说,这事情的背后多半是她在推波助澜。当然,即便知道他也不会说出来,口中便顺理成章地吐出了几句安慰话。 “好了好了,你可别拿那些敷衍他的话来敷衍我,我可是大唐的公主!”弘化公主笑着打断了李贤似是而非的承诺,“不管怎么说,你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吐蕃人就是了,至于那些吐谷浑贵族,不少人都是首鼠两端,若是让他们看清吐蕃并非凭恃,不少人就会掂量掂量了!” 她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名单,上头密密麻麻都是人名,后头还跟着相应的军民人数:“这是那些投了吐蕃的贵族名单,麾下各有相应的实力,只怕如今大多都领了吐蕃官职。吐蕃此次派出的兵将已经抽空了国内大半,少不得要把他们推在前面应战。把他们打狠了打懵了,他们才会考虑到前途问题,到时候再给点甜头就行了!” 对于这样有用的东西,李贤自然是乐意收下,心里对这位堂姑更是刮目相看,继而亲自把人送出了门。正当他琢磨着好好研究一下这份名单的时候,一转头忽然看见盛允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就释然了。 “老盛,我已经和独孤将军说好了。他这一次多半是先锋,有大把打仗的机会,到时候你就到他那里去。只要立了功,吏部便可叙勋授职,再好好打上几仗,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将军了,还怕不能光耀门楣?” 听李贤这么说,盛允文原先那点子犹豫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疾步上前一躬身道:“殿下的盛情,我必将铭记于心,但我刚刚发愁却不是为了这件事。” 他整理了一下头绪,便原原本本地解释说:“殿下也应该知道,我昔日游历天下的时候,曾经来过西域,更和霍大哥他们一起在凉州盘桓了不少时日,结识了不少本地的好汉。这一次我跟着殿下到凉州,不想被人认了出来。听说要在西北打仗,这些人全都希望能够投军。” 还是这年头好,打仗不用拉民夫,居然有人主动想着投军! 李贤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随即想到,这四万的汉蕃军队都是足额,而且大唐如今是府兵制而非募兵制,这所谓的投军便不是那么容易了。话说回来,哪怕算上程处默和契何力给他带来的人,他的亲兵数量仍然少得可怜,这岂不是天上掉下来补充的? 想到这里,他便笑吟吟地点点头道:“这好办,你明天把人带来给我看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小程情场失意,小李招兵买马 照道理,苏毓应该先将苏定方的灵柩送回家乡安葬。西北忽然战云密布,她和卢三娘却暂时延缓了行程。苏毓是认为祖父一生征战,哪怕是身后也必定不想错过这样的大战;而卢三娘却是为了路上安全考虑,虽说仅凭着她和小苏两个,这一般的小蟊贼连近身都不可能。 于是,灵柩只能暂时停在灵堂。幸好对于这一点,大都督府的属官没有意见,李贤和契何力更没有意见。而由于阿箩女扮男装来到了这里,苏毓也就多了一个伴,平日里常常成双成对地进进出出,引得别人甚至怀疑起,苏大小姐和雍王亲随之间是否有什么不可说的故事。 这年头风气开放,苏家更不是那些规矩重重的世家大族,卢三娘知道阿箩的身份,更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苏毓自己又是懵懵懂懂,所以外头人说什么,她根本就丝毫不知道。 “小苏,小苏!” 这一日,程伯虎兴冲冲地来到了苏毓住的院子,一推开门就看见男装打扮的阿萝正挽着苏毓,亲亲热热地说着什么,顿时满头黑线。这小苏一向懵懂也就算了,怎么阿萝平素那么一个机灵人,也不知道人言可畏?郁闷归郁闷,见两人都望着他,他还是一屁股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苏,我就要陪着契副帅去州了,到这里来和你告个别!” 听了程伯虎这直来直去的话,阿萝忍不住抿嘴一笑,原本想借机退避让两人有说话的功夫,却不料苏毓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只得杵在原地,心里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程大哥你要去州?”苏毓讶然睁大了眼睛,旋即便笑了。双颊上露出了两只可爱的小酒窝,“那我在此祝你能够多建功勋,也好遂了心愿!” 面对这种意料之外的回答。程伯虎只能为难地挠了挠头,又情不自禁地望了阿萝一眼。这时候,阿箩知道自己再呆下去异常碍事,便笑着对苏道:“我忽然记起来殿下那里还有些事,你和程大少慢慢说,我先过去一下,一会就过来!” 对于这种明显就是推搪的说法,苏毓却丝毫未觉,点了点头就放了阿箩离开。人一走。她忽然恍然大悟地对程伯虎道:“程大哥,你是不是为了爷爷那些用兵札记来地?可那些东西都被六郎拿走了,你若是想要,不如去找六郎……” “小苏!”程伯虎冷不丁提高嗓门吼了一声,打断了苏毓那半截子话。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字一句地说,“小苏。我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一股诡异的寂静。而苏毓地表情则是定格在了刚刚那一瞬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极度的惊愕中回过了神,当下便结结巴巴地道:“程……程大哥,你……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可是……” 如果李贤在此,必定会哀叹程伯虎已经没了希望。不管是什么年头,领受到好人卡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情场失意。而程伯虎虽说昔日曾经风流过,奈何那些都是欢场女子,正正经经地向女人表露心迹还是第一次,因此没怎么听懂苏毓的意思,当下又追问了一句。 “小苏,我这人没那么多滑头,我只问你,你是否肯答应?若是答应,我这次回去就让我爹去你家提亲……哦,不对,你还得守孝……但我可以等你!” 往日程伯虎虽然大大咧咧,但说话却向来爽快,很少有这种语无伦次,因此,他这时的心情确实是忐忑不安。而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苏最终还是艰难地迸出了一句话。 “程大哥,我……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大哥……你是好人,必定能够找到一位更好的嫂子。” 这一次,程伯虎终于听明白了,面上一木的同时便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沮丧,口中不知嘟了一句什么,随即朝某个方向挥了挥拳头。长长吁了一口气之后,他竟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说话也利索了起来。 “嘿,我是个粗人,心直口快,既然说出来以后就不用憋着难受了,也好绝了那念想。小苏,今天地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以后要是看中了谁尽管告诉我,要是那小子敢对你不好,看我拳头揍死他!我走了,你自个好好保重!” 见程伯虎照旧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苏毓不觉愣了,连门口多了一个人影也没发觉,自顾自地在那里怔怔地思量着什么。门外的卢三娘看看苏毓,又看看程伯虎的背影,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位小 太没心没肺了,甭说是程伯虎,就是那其他几个,也上过心,又怎么会答应程伯虎的求婚?话说回来,苏毓可是不小了,这么拖下去怎么办? 与此同时,李贤正在检阅盛允文带来的十几号人。上一回在长安也巧遇了这么一批人,他却把人让给了刘仁愿,这一次他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大约是因为凉州地处东西要冲,汉羌杂居地关系,这些人中间有几个是明显地羌人,个个都流露出一种非凡地彪悍气息,此时虽然竭力做出恭顺,却依旧掩不住凶悍的本质。 诸如“各位真地有心投军”这样地话,他完全没有必要问出口。大唐的门阀虽然比隋时已经衰弱了不少,但贵贱之间仍是差别巨大,而皇家作为实际上地天下第一大门阀,更是如此――尽管官员中间有娶妻当娶五姓女的传闻,但就算他老妈那出身,一朝权在手,谁敢不相敬?他这个根正苗红的皇子就更不用说了,到了下头自然是天上的人物。 站在高台上足足观察了小半个时辰,李贤终于凭借李绩所授的观人之术基本断定,这些人当中并未藏有心怀叵测的人,便悠悠开口道:“你们想要投军报国,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案――可以。” 他观察了一会下面众人的反应,见除了寥寥几个人之外,其他汉子的面上都露出了明显的喜色,不禁微笑了起来。 “各位既然得到了老盛的推荐,那么武艺这一点我就不用考验了,没得辱没了你们的悍勇!”发觉下头众人渐渐兴奋了起来,李贤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但是,战场并不单单看武勇!如今前中后三军已立,军队有军纪,就是我也不能随便往里头安插人。”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失望叹息,而李贤亦在心中暗自嗟叹,这转折的语气他老妈固然是炉火纯青,他也已经得到三分真传了。伸出手轻轻一压,示意众人安静,他又笑道:“但各位既然如此有心,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我这个凉州道行军元帅可以置亲兵五百人,如今名额不足……” 这一次,他的话还没说完,下头便响起了一声暴喝:“某愿意为殿下亲兵,奔走左右效力!” 一个人应声,其他人顿时纷纷叫嚷了起来,场面一时间空前热烈。凉州这地方是东西要冲,他们混在这里也就是给人保镖,实在穷得受不住了,也少不得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哪里不想过了正路?毕竟,这盛允文的例子摆在那里,谁不想有朝一日光耀门楣? 李贤原本还以为会有人犹豫一下子,看到这气氛心中自是满意,连忙找来了姚元之。虽说是世家出身,但姚元之豪侠惯了,虽然比众人年轻得多,但面对这种场面竟是半点不怵,名册登记安排等等井井有条。而趁着这工夫,李贤便把盛允文拉到了一边。 “老霍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盛允文知道李贤如今已经准备让手下的人都过了明路,也替熬成了正果的霍怀恩等兄弟暗自高兴,连忙肃声答道:“大约还有一两日。” “那就好!” 虽说收了这些人,但李贤更知道这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没个猛人镇压不住。程伯虎薛丁山的出身摆在那里,总不成留在他那沛王府当一个家将头目,至于他自己更不可能学传奇话本中那样,没事情去和这些人摔角相扑耍着玩。如今可是承平年间,那样做就太显眼了。 暂时把事情都丢给了姚元之和盛允文,李贤便准备找个人出去转转,然而,还不等他走到院子门口,就只见一个人风风火火地上得前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了僻静处,满面凶狠地道:“你可给我好好待小苏,否则就算是兄弟,我也和你没完!” 看清了这人是程伯虎,又忽然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席话,李贤不禁本能地伸手在程伯虎头上一搭,随即一阵奇怪――这没发烧啊! 等到程伯虎这个直肠子把心底话掏出来一说,他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家伙刚刚表白被拒了!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但他还是摆出过来人的态度劝慰道:“情场失意战场得意,伯虎你就看开一些……” “少说这些废话,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知道,小苏都那么说了,分明是心里压根没我!”程伯虎没好气地一挥手,旋即盯着李贤的眼睛低吼道,“小苏在这方面木知木觉,你当初可是答应了老苏,可别给我监守自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各路英豪齐聚凉州,大姊头巾帼不让须眉 然要和大唐开战? 对于刚刚投到吐蕃人这边的吐谷浑贵族而言,这可谓是当头一棒。打仗他们并不怕,这年头就算是藩属,骚扰大唐边关的事情也没少干过。但是,骚扰是一回事,在人家大军压境的时候硬碰硬又是一回事。 “怎么,各位不愿意和大唐作对么?” 钦陵见自己的三弟赞婆死板着一张脸,仿佛立刻就要发作,便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冷笑了一声,眼睛几乎眯缝了起来,但就是那么一道缝隙,却射出了让人不可逼视的精光。 “各位不要忘了,你们的可汗和可贺敦已经投奔了凉州,所以,对大唐来说,你们就是叛逆,至于叛逆的下场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说了!郑仁泰当初东征铁勒的时候,铁勒倒是真的降了,可结果如何?铁勒降卒十万,却被一声令下统统坑杀!铁勒十姓至今元气未复,你们是不是也想尝尝那黄土埋面的味道?” 钦陵的声音越来越阴沉,大帐之内仿佛刮起了一阵慑人的寒风,竟使得十几个吐谷浑贵族通通打了个寒颤。而就在这个时候,赞婆干咳一声接过了话茬。 “大唐的矛头在东边,无暇他顾,这西边最多就是打一打。那些大唐将领的德行你们还没有见识过吗?不外乎是欺软怕硬,看你兵少就打一仗,看你兵多就立刻放下架子,拱手送上金银买路,如今凉的兵力不过号称四万,事实上可能更少,就是用人堆也能堆死他们!各位不是嫌诺钵这个可汗没用么?跟着我们打好了这一仗,牛羊金银有的是!” 如是一说,众贵族那一点子怯懦心思顿时被冲淡了,轰然应了一声后。便各自承诺出兵多少。等到众人退去,大帐中只剩下了自家兄弟二人,赞婆方才冷笑了一声。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若不是二哥你和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怕他们根本不会派兵上阵!不过,契何力可不是一根好啃的骨头,就是独孤卿云和辛文陵,那也是在凉州州驻守多年。若是这四万军马真是号称就好办多了,可若是实数,就只能驱赶这些乌合之众先上了!” “要富贵,不付出代价怎么行?这些吐谷浑人不打头阵,难道还要我们的勇士冲在前面?” 无论是对于立足未稳地吐蕃军队还是正在筹划攻势的唐军,眼下最缺的都是时间。 正在凉州地李贤已经快被一堆堆公文堆死了。凉州大都督府确实有不少属官。繁杂的事务也有人代劳,但是,作为凉州大都督和凉州道行军元帅,需要他盖印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还不能只当一个盖印机器。不论是什么他至少都得扫一眼。 姚元之负责征召亲兵。李敬业正在负责清点督运粮草。程伯虎黑齿常之跟着契何力去了州,盛允文随独孤卿云去了前军……因此他只能把薛丁山抓过来一起分担。两人忙了个昏天黑地。 “终于完了!” 扔下最后一份公文。李贤终于想到了一个之前遗忘的问题――他老爹老妈送来了将领,送来了兵。甚至连李敬业阿萝都打包送来了,怎么就没有几个能派得上用场的幕僚?他自个也昏头了,当初程处默回去的时候,就应该让他把罗处机和那些昆仑奴一起送来的,好歹也能缓解一下公务如山的压力。 薛丁山茫然地抬起了头,看到李贤那边再无文书拿过来,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大印,继而长长吁了一口气。和程伯虎屈突仲翔相比,他勉强算是文武兼资,当然,这所谓地文武兼资和裴行俭那是差得大了。没来得及行军打仗就遇上了这样的繁琐事务,他自是有些吃不消。 “六郎,让契将军给你调些幕僚过来,或是在大都督府征召几个人,否则再这么下去,只怕你前线也不要去了,就在这对付这些公文吧!” 听到薛丁山这种建议,李贤不自觉苦笑了一下――契何力虽说是副帅,但行军打仗的事情还得主要靠这位老将,麾下的幕僚只怕不会多只会少;至于大都督府……官员都是定额,各司其职,至于那些书吏,谁知道会不会是无间道? “殿下,雍王殿下!” 正当他唉声叹气的时候,忽然只听外头传来一阵大呼小叫声,紧接着,一个新进地亲兵便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单膝下跪行了一个不甚标准地礼:“洛阳来人了,说是殿 府的属官,啊,听说还有陛下和娘娘地家书……” 前头一句雍王府地属官让李贤不禁一愣,满打满算,他当初那沛王府的属官统共只有三个人,如今就算晋封雍王,这人数也没增加过――姚元之一个,高政一个,罗处机一个。如今姚元之跟着他来到凉州,不会是剩下两个也跟过来了吧?老爹老妈地家书又是怎么回事? 满心嘀咕的他朝薛丁山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留在这里,先把所有的文书分门别类归好了,自己就随那亲兵往外走去。然而,等他到了大都督府前院,看到那浩浩荡荡的一大拨人,差点没倒吸一口凉气,再看看为首的人,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虽然抹黑了脸,虽然胸前看不出那身为女性最明显的标志,虽然那站姿比寻常军人更挺拔更英武……但是,他可是和大姊头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会认不出屈突申若? 吓了一跳的他在人群中继续搜索了一阵,最终没有发现贺兰烟和其他人的踪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看见罗处机带着四个结实健壮的昆仑奴,旁边站着张坚韦韬霍怀恩,他便快步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对罗处机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大小姐打着给殿下你送亲兵和幕僚的旗帜,陛下和娘娘无奈之下都准许了。”说这话的时候,罗处机显得很是无可奈何,却隐去了那群大姑奶奶小姑奶奶在家里兴致勃勃地展开大讨论,险些闹翻天的场景,“这二百亲兵都是各家精选出来的好手,就连司空大人还送了三个家将过来。” 略顿了一顿,罗处机便轻声说道:“司空大人说,虽说朝廷的方略倾向于海东,但因为殿下在西北,亦不会太过厚此薄彼,只需狠狠打就好!对了,小姚,小高和我这三个雍王府的光杆王府官也都高升了。我升了参军事;小姚因为跟着殿下你出来,升了王府掾史;小高则是掾属。对了,李敬业这回被临时任命为雍王府司马,归你调派。另外,许相公卸任了长史,此次陛下临时任命了裴炎。六曹参军事也全部配齐了,这次都跟着我来了,不少是你的熟人。” 短短一番话之中,那含义却是非同小可,李贤听一句心里掂量一下,到了最后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王府长史和司马因为品阶太高,并不轻易许人,这下子居然都补充上了,而且无论是裴炎还是李敬业都是青壮,论理是绝对提不到这样高位的。 他再扭头打量了一下那边一群文官模样的人,终于认出了所谓的熟人都是谁――除了裴炎之外,还有举了明经的陆为和杜元中,曾经得过他举荐的骆宾王和卢照邻,还有另外两个也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如此一来,他曾经担心过的事情就全都解决了。 虽说到时回去之后不见得能维持这个王府班子,但就现在而言,这个阵容确实强大。就算骆宾王和卢照邻只是纯粹的文人,但担任事务幕僚还是称职的。 于是,李贤赶紧上去一一打过招呼,又命人赶紧把姚元之叫了出来。趁着众人乱哄哄忙着安顿的当口,他这才上去把屈突申若拉到了一边,劈头盖脸地问道:“你身上还有伤,跑到凉州来干什么?凉州如今可是大本营,进进出出的都是男人,你一个女人夹杂在其中不方便!” “我那点伤早就好了,成天捂在家里干什么!”屈突申若晒然一笑,对李贤气急败坏的口气并不在意。“陛下和娘娘都想多给你一些人,但若是都派了宫中高手,又怕别人闲话,我和焱娘她们自个凑了精锐家将,道是支援西北,外人就没什么好说了,顶多笑话你一阵罢了!至于我……除了你家里头那些熟人,这一路上走来,就是裴炎也没认出我,你怕什么!” “再说,这些家将都是各家凑起来的,个个桀骜不驯,没有一个人镇着,只怕他们会把整个大都督府翻过来!这一路上若不是我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了,他们会这么老实?” 见屈突申若说得轻松,李贤不禁再次打量起了那些家将,果然发现这些人虽然个个站的和标杆似的,但其中不少都是鼻青脸肿,而那几个他认识的尉迟家和屈突家的家将则是一脸幸灾乐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小李一枪服众,申若另有盘算 道而来的雍王府属官立刻占据了凉州大都督府的半壁按照道理来说,李贤这个凉州大都督可以要求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大都督府中的各个职位,但是,既然老爹老妈都已经安排得这么妥当,他自然没理由作恶人,召来一干属官训示了一番,自长史崔温以下,顿时都兴高采烈地去了。 比起洛州并州之类的中原要地,凉州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边陲。虽说地处东西要冲的战略位置,但羌人一直就是莫大的威胁,所以到这上任的官员常有一句话,那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武将还能有兵马随身护卫,文官就只能提心吊胆,期望有朝一日能回到中原。 人人自危的时候,忽然之间朝廷派了大军过来,西北要打仗,这意味着什么?打仗就有军功,军功就有犒赏,倘若能借此离开这地方,还能高升,谁会不趋之若骛? 于是,大都督府的人犹如加了机油的发动机一样超马力运转了起来,而新上任的雍王府属官也是个个铆足了力气,那热火朝天的模样感染得上上下下的小吏也全速开动。裴炎原本就是不声不响的工作狂,再加上他这几年得天子信任,自有一种压服别人的魄力。于是,在他的带动下,李贤和薛丁山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亲兵上。 都是各将门世家操练出来的人,战斗力自然不消说,可谁都不服人。然而,霍怀恩凭着那双拳头,再加上李贤拨给他的五个典卫,再一次把这群眼睛长在头过,治军虽以智,却不可无勇!现在正是时候,你下去一枪把他们俩分开,从今往后,看还有谁敢不服你!” “知道了你也不用说出来!” 接过枪的李贤掂着这沉甸甸的分量,随手挥舞了几下,暗叹这幸好是李绩送给薛丁山地兵器,他平日练剑得闲地时候也没少练过。虽说此时此刻让薛丁山上场更加保险,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现如今只有一个亲王元帅地名头,若不能亮出一星半点本事,这次就算打了胜仗也是白搭。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登时感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他从刀光剑影地校场中抽离了,翻腾地脑海亦渐渐平静了下来。看看手中那杆薛丁山的得意兵器,又看看场中剧斗不休地两人,再想想李绩平素练枪时的气势,他不觉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六郎,我知道你平日练剑的空闲也不是没和英国公学过枪,但别忘了一点――用枪当无坚不摧,择其气势最盛的一点一枪挑去,只求一往无前!下头那两人明显都疲了,你这一枪过去,他们应该就都分开了!不在力道,而在眼力 剑多年,绝对没问题的!” 什么时候薛丁山居然这么一套一套了? 此时此刻,李贤已经能够感到打斗中的两人那边传来的阵阵劲风,而算算距离不过十余步,凭着这枪的长度,只需疾冲数步便能马到功成。所以,听到薛丁山在后头的提醒,他更收敛心神,缓缓举起了那杆亮银长枪,眼睛锁准了那拼斗中的两人。 此时恰逢屈突申若和霍怀恩两剑再次相交,缠斗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正面交击过多少次,早就余力不足。屈突申若上回被霍怀恩救了一次,一直想挽回颜面;而霍怀恩一路上看屈突申若挑了那么多人,早就跃跃欲试,甚至把两人身份的差别都给忘了。正因为如此,一场原本该点到为止的较量竟是持续到现在。 “都给我撤手!” 觑着两人准备抽身后退再战的时候,一瞬间,李贤猛地暴喝了一声。随着这平地惊雷的暴喝,他猛地一振手腕,脚下生风连进数步,亮银长枪犹如毒蛇平地挺起,就只听叮地一声,屈突申若和霍怀恩手中长剑同时落地,更各自踉跄后退了几步。 要说单独迎战屈突申若或者霍怀恩任何一人,李贤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此时正值他们旧力未消新力未生的时候,他瞅准了这个空隙,自然是一枪建功。虽说如此,枪尖垂地的一刹那,他仍旧是心有余悸。 刚刚那蓄势已久的一击原准备击在剑尖上,谁知道还是偏了一寸许,幸好是上下偏了这么一点,若是左右偏离……怪不得老狐狸李绩有言在先,道是练枪最最不易,尤其是要练到潜龙出水,更是至少得十数年的苦功。 “殿下恕罪,某甘愿认输!” 屈突申若正发愣的时候,霍怀恩猛地丢下手中宝剑单膝跪下,心中不无懊恼。既然都占了上风,他早就该见好就收的,没来由得罪了那位大小姐,以后只怕少不了磨折!再加上李贤犹如神兵天降的一枪,更是把他争胜的心打消了大半。 从前他还不是打遍西凉无敌手,可到头来还不是不得正果?这年头,力不压人势压人! 眼看霍怀恩拜倒行礼,怔了好一会儿,屈突申若这才回剑归鞘,上前利落地行了一礼,话却是说得坦白:“霍兄剑术精妙,某不能及,霍兄这认输二字更是无从说起!某虽然技不如人,但不至于连输赢都分不清楚!若非殿下出手,只怕某败得更惨。” 直到这时,场边才响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喧哗。有感慨刚刚比斗精彩的,有认为两人都光明磊落的,有捶胸顿足于屈突申若失利的……但是更多的人却惊叹于李贤那平地一枪。平素认识李贤的几人便兴奋不已地是向周围人解说。其中,英国公李绩送来的那三个家将则是神秘兮兮地介绍李绩的魔鬼训练,把众人说得一愣一愣。 这一场比斗顺利化解,李贤便上前想要一手一个把人扶起,这还没使劲拽,屈突申若便自己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继而低声道:“还不趁着这工夫宣布结果?输了就是输了,我还不至于气量那么狭窄!” 李贤见霍怀恩满脸不可思议之色,遂微微耸肩一笑,旋即高声宣布道:“刚刚的比武乃是霍怀恩取胜!我这亲兵如今刚好三百人,却是一团,正好设校尉一人,就由霍怀恩出任。旅帅和队正副队等职再行简拔。亲兵团中禁止私斗,违令者军法处置!以后若是有闲,每月可大比一次,较量武艺方略!” 着刚刚那一枪的余威,他这番话一说,下头顿时轰然应诺,再无半点异声。霍怀恩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得去安抚好一群下属,而屈突申若则觑了个空子和李贤一起出了校场。 一面走,屈突申若还一面开玩笑道:“跟着六郎你果然是有前途,这霍怀恩轻轻巧巧一个校尉就到手了!此番我出来,若不是焱娘压着其他人,荣国夫人又拦着贺兰,上官仪看紧了自己的孙女之外还让韦玄贞看好女儿,只怕来的人就多了!” 李贤不禁暗自庆幸,而屈突申若的下一句话,则是更让他愣了一愣。 “你这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我也不多呆了。我有个表姨人在河州,明天一早我就走!” 虽说对于大姊头的不请自来很是头痛,但对她的雪中送炭,李贤心里自然是知道的。一听屈突申若要走,而且是去河州,他一愣之下不觉心中一动。不是他多疑,这其中必定有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弘化公主赠金刀 于西北这一亩三分地,契何力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打过薛延陀,打过吐谷浑,打过东西突厥。作为一个铁勒人出身的大唐蕃将,比起那些土生土长的将领来说,他打仗的机会更多。毕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草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游牧民族的用兵习性,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些游牧贵族最最在乎的东西。 契何力在州视察了一圈之后,坐镇凉州的李贤终于在裴炎等人的帮助下,把应该料理的事情都解决了,旋即把日常性事务丢给了自己的一群属官,带着李敬业和薛丁山,还有新鲜出炉的三百亲兵赶到了州和契何力会合。 对于李贤的突然到来,契何力很有些意外。在他心目中,这位殿下自然是坐镇凉州更好,否则若是出了任何损伤,他绝对无法和帝后交待。话虽如此,旨意上并未明令李贤这个元帅不得随军出征,所以他虽说捏着一把汗,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人马都到齐了!”道出这句话后,他略略顿了一顿,面色渐渐凝重了下来,“敌众我寡,这是不争的事实。虽说吐谷浑人未必肯为他们的吐蕃新主子拼命打这一仗,但亦不可不将他们算进去!眼下第一步就是先占了吐谷浑王城伏俟,把弘化公主和可汗诺曷钵送回去。这样一来,我大唐就占了大义名分。” 李贤端详了一下地图上伏俟城的位置,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伏俟城虽然是吐谷浑王城,但实际上离西海,也就是青海湖不远,周围是一片开阔的大草原,无险可守。但总归是王城,其象征意义不可忽略。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些资料,不禁问道:“伏俟城虽是吐谷浑王都,但我听说。其规制别说凉州,就是河州它也未必能及。若是吐蕃驱人来攻……” “吐蕃人还不会为此大动干戈,他们要应付的是我大唐,一个不成器的吐谷浑可汗他们是不会理会地!” 此时没有外人,契何力说得异常直接,而旁边的独孤卿云和辛文陵亦为之莞尔。头一次与会的黑齿常之坐在一边,听到这话不觉晒然一笑。但旋即想到了自己当初辅佐的百济王同样可谓是不成器,脸上便掠过了一丝阴霾。 “占了伏俟城之后,我就和独孤将军便带五千轻骑继续前突。吐谷浑地地形我再熟悉不过了,吐蕃人远来是客。虽说吐谷浑可汗未必有心,我就权充一下主人,好好招待他们一下!” 这话说得风趣,室内顿时响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笑声。然而,李贤忽然想到寒冬日近,这西北原本就是冰川遍地,便把这一点担忧提了出来。毕竟,这雪境高原作战是吐蕃军的拿手好戏,对于唐军却未必吃得消。 “殿下放心,我这前军都是蕃兵。大多数将士都是昔日打薛延陀、征铁勒、伐东西突厥、讨吐谷浑……这大大小小的仗打得多了,这区区雪域高原算不了什么!”契何力自信满满地哈哈大笑。那斑白的胡须仿佛都翘了起来,整个人显得精神熠熠。“这天寒地冻虽然有不利的地方。但同时亦有有利之处,那便是西海结冰。我军可以从西海上直接踏过去!” 契何力这话一说,众人顿时更加兴奋。于是,按照当初和裴行俭商量之后的打算,契何力便定下了十月初八,也就是两日后出兵地日子。而等到众将纷纷散去,李贤仍反反复复地瞅墙上那张地图,眼睛只看着那块标着西海的地方。 见李贤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契何力不禁奇怪,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殿下对西海感兴趣?” “这西海中间似乎有一座岛屿?”李贤指了指那湖心岛的位置,忽然转头说道,“你说这湖心岛上是否可能筑城?” 契何力被李贤地跳跃性思维吓了一跳,在地图上左看右看,忽然苦笑了起来:“殿下大约不知道,这西海乃是盐湖,其水咸不可饮,一应饮水都要从陆地上送,在湖心岛筑城更是花费巨大。而吐蕃军只有在结冰期的时候方才能够横穿西海,可每年结冰期最多不过三四月,其他七八月中,这城边不过是虚设。而且这地方除了罪人,谁会愿意戍守?” 人家都说得如此清楚,李贤自然只好讪讪地放弃,心中着实感慨那位在青海湖中龙驹岛上 哥舒翰――单凭这性价比,契何力的话还真没说错 吐蕃不可能增兵。 军中流传的这个消息让原本就渐渐高涨的士气更是平步踏上了又一个台阶。戍边比打仗苦,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戍边没有军功,而打仗却有!哪怕只是捞一个勋级回家,也比辛辛苦苦戍边十余年却捞不到半点好处强得多。 而与此同时,李贤趁着这两天的工夫,没少在闲着的时候带着自己地亲兵深入基层视察,更没少握个手外加亲切谈话什么的。而这年头小兵打仗往往只认识直属军官,除了队正这样地直接上司,其他军官基本上望眼欲穿也瞧不到,更不用说一个亲王了。 于是,有幸见到李贤的军士纷纷以讹传讹,到了最后,李贤为何会来这西凉之地地原因有了无数版本,甚至还有人吹嘘起了他地武艺超群军略如神。 在副帅契何力压根没想争功,其他人更没想到出来辟谣的情况下,李贤猛地变成了纵横睥睨地勇将名将,尽管他还从来没上阵打过仗。 十月初六,前中后三军便从州出发,护送着吐谷浑可汗和弘化公主穿过以径结冰的青海湖,直奔伏俟城。正如契何力所料,吐蕃根本没有占据此城的打算,前军八百人和小股军队打了一会,对方就丢下十几具尸体跑得无影无踪。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伏俟城就到了唐军手中。 而到了这座吐谷浑王都,李贤着实有些无语了。和众多中原小城一样,与其说这是城,还不如说这是堡来得正经。 这伏俟城四四方方,城墙倒是厚实,足足有十几米厚,但整个王城大约也就是两三百步见方,里头了不得也就能容纳军民千余人。然而,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把城门一关,凭借十余米高的城墙,外人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当然,前提是游牧民族没有攻城的器具。 然而,这年头中原和草原高原各族战事不断,以和亲为名的技术交流也从未断过,中原有什么发明创造,几乎不用多久就能传到各族,更不用说原本就技术含量不高的攻城器具了。 对于能够重回故地,诺曷钵自是感激涕零,而弘化公主在回王宫之前,却把李贤拉到了一边,再次重申了一遍上次那名单上着重标出的贵族,最后更拿出了一把精致的金刀,郑而重之地塞到了李贤手中。 “六郎,这是可汗的金刀。横竖若是此战打败,他也没有再拿着这个发号施令的机会,我就向可汗讨了过来。若是俘获了吐谷浑贵族,你可以用这个向他们做出相应的保证,这是可汗和贵族盟誓时的标志,誓言神圣不可侵犯,他们若是归顺,也不会有太大的抗拒!” 对于弘化公主如此好意,李贤自然不会拒绝,真心感谢了之后便接了过来。掂了一下那份量,他骇然发觉,这确实是纯金所制,不禁暗叹昔日吐谷浑的富庶。而弘化公主亦为之轻叹了一句。 “你别看如今的王城如此萧条,昔日夸吕可汗建伏俟城的时候,此地曾经有不少汉民,更有儒生仕吐谷浑为官,沧海桑田不外如是。这金刀本是可汗随身绝不轻离,如今可汗却轻易拿了出来。六郎,此战就算吐谷浑复国,大唐也需得在凉州增兵,否则……” 否则之后的字不用说出来李贤也明白,而面对头脑清醒的弘化公主,什么安慰话也都是多余,因此他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虽然号称是护送吐谷浑可汗可贺敦以及军民回来,但这次除了诺曷钵和弘化公主,还有两位王子,随行的吐谷浑人不过两百,剩余驻伏俟城的便是大唐精兵八百人。而急行军十几日的唐军只是休整了三天,便再次准备出动了。 与此同时,黑齿常之亦率所部三千至吐谷浑树敦城,与伏俟城遥相呼应,直指乌海。 老将契何力和独孤卿云带着程伯虎盛允文亲率前军五千人突进,而李贤带着吐谷浑可汗金刀,和薛丁山辛文陵坐镇中军,李敬业担任后军,三万余人从伏俟城出发。紧接着,契何力的前军一夜之间拔除了查卡盐湖边上的一个吐蕃营地,忽然无影无踪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武皇后惊流言,小贺兰说太子 后世武将打仗需得把详细军略全部报知中枢相比,中赐阵图干预战事相比,大唐向来没有这个习惯。自从立国之后起就没有断过东征西讨,用兵更讲究一个兵贵神速,自然不可能事事都交给兵部去决断。就如同此次西北用兵,信使抵达洛阳的时候,李贤和契何力都已经到伏俟城了。 时值初冬,洛阳城中的富贵人家已经开始渐渐使用炭火,一群闺阁千金中更是流行起了各式各样的披风帔帛和披肩。八月桂花飘香时酿的桂花酒也被拿了出来,南市中有名的几家酒肆常常都是弥漫着清香,既有学子,也有闲汉,都在议论着西边和东边的战事。 虽说辽东比西北来得远,但反而高句丽那边的消息更加详尽些。从泉男生如何被两弟相逼,到高句丽王怎么当的傀儡,再到百济新罗如何动兵,酒桌上的人们说得头头是道,但若是有人问起身为凉州道行军元帅的李贤如今正在做什么,便少有人能说出来。 因为要打仗的缘故,西域商人一下子锐减三四成,再加上契何力和李贤联手封锁消息,竟是没几个人知道这仗会怎么打。 别人不知道,洛阳宫大仪殿中的武后如今也正陷入了烦恼当中。她虽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任性,但却以为,给了他一个凉州道行军元帅的名义,李贤必定会持重一些,谁知道他居然变本加厉,竟是跟着契何力上前线去了! “娘。都是你当初出的好主意。如今可好,我连贤儿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闪失,不但陛下得怨我。你和贺兰就能安心么?” 她烦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须臾又平静了下来,继而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刘仁轨那老家伙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居然难得和我提出一样的主意,却原来是他想继续去海东建功!他地功劳已经捞得不少了,陛下成天就是念着他地神奇。这刘祥道如今半死不活,只怕熬不过年底,这右相的位子,几乎就是给他刘仁轨留的,他还想怎么样!” 荣国夫人杨氏坐在一边微微皱了皱眉,面上立刻就是一道道苍老地皱纹。她已经是朝廷诰命中年纪最大的一人了,虽说还能走动,但时不时便会疾病缠身。这天气一冷,她更是觉得整个人更加虚弱。此时见女儿动气,她长叹一声便苦笑了起来。 “契何力调去了西北,辽东的先锋军就没个掌总的。刘仁轨要求前去安抚也并非无理。但是,他已经是宰相。总不成还能取代上官仪?再者,司空李绩迟早也是要上的,他也年纪大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上战场,纵有大功,陛下也必得会酬他第一,你又何怵刘仁轨?” 由于这一日是母女私话,因此武后只是挽了一个堕马髻,全不用首饰,就是妆容也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铜镜中依旧妩媚地身姿,又想想君王依旧日日流连大仪殿,恩宠依旧信任依旧,那些军国大事她依旧有话语权,面色便稍稍缓和了一些。 然而,即便她身为皇后,可以不理会刘仁轨犹如彗星一般的崛起,但是,儿子终究是亲生骨肉,她如何能不担心? “母后!” 一个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惊扰了她的思绪,转头一看,发现是女儿李令月正牵着李旭轮站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看她,那忧色顿时变成了笑容,走上前去把两个孩子拉了过来,嗔怪着对李旭轮问道:“你们的乳娘呢,就任由你们如此乱跑?” 杨氏此时听到两小都叫了外婆,她更是笑得犹如皱纹都化开了,一下子变得满面春风,接过话茬道:“就凭令月旭轮这两个鬼灵精,就是十个乳娘也看不住!” 李旭轮如今不过五岁出头,却已经拜了师傅跟着认几个字,刚刚带着妹妹在后头偷听,他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什么,此时不禁开口问道:“母后,六哥究竟到哪里去了?我问师傅,他们都说那地方很远,六哥好端端地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不是说你和父皇最喜欢他吗?我听人说,这叫发配……唔,是发配,还是贬谪?” 他一下子没想出来,不禁在那里为难地拼命揪头发,而旁边的李令月见他这动作好笑,不禁咯吱咯吱笑得极欢。而这时候,武后和杨氏却大感震惊,彼此互望了一眼,武后强压心头恼火,一把将李旭轮扯了上来,和颜悦色地问道:“旭轮,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呃,是我前两天从几个小黄门那里听说的。” 听儿子说得坦然,武后心中愈发恼怒,而杨氏便笑呵 释道:“旭轮,这发配和贬谪都是不好地词,你父皇疼爱你六哥,要不是他自己跑了,你父皇母后怎么会放人?你还记得上次有旨意拜你为单于大都护的时候,你母后说的话么?” “啊,母后不舍得我去那么远上任,所以派了长史!”李旭轮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后不舍得我,所以也一样不舍得六哥!” “这就对了!”杨氏见李令月在那里似懂非懂地含着手指头,便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膝上,又摩挲着李旭轮的头,“你们兄弟四个和令月都是你们父皇母后地儿女,都是一样的,若是你以后再听见谁嚼舌头,就暗地把人记下来告诉你母后,知道么?” 李旭轮还不及点头,李令月就狠狠挥了挥小拳头:“谁说六哥地坏话,我打死他!” 好容易哄骗了两个小的,杨氏便出门唤来了阿芊,令其把他们带走。掩上了门之后,她缓步走了回来,刚刚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阴霾。 “这种事情居然有人胡说八道!媚娘,这两年你在宫里实在是太仁厚了!” “娘,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太仁厚了!”武后加重了仁厚两个字的语气,蓦然,一抹动人的笑容在她面上荡漾了开来,“程王素节前几天还上了表章,言道在外经年思念父皇,想要进京贺正旦,却忘了昔日正是陛下下旨令他无事不得进京,仿佛是我阻拦了他一般!还有义阳宣城两位公主,听说也不是很安份!” 母女再次对视了一眼,杨氏看着仍旧风姿绰约的女儿,想想自己后半辈子的荣耀,面上顿时流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古语有云,生男勿喜,生女勿忧,君不见卫子夫独霸天下!而她的女儿取王氏而代之独步天下,那手段又岂是区区卫子夫能够比拟的? ― 同一时间,正在为李贤忽然没了音信而心急火燎的还有李弘。上书进言让李贤去当劳什子元帅的是他,这要是出了丁点什么意外,他该如何自处?可是,他的太子左庶子刘仁轨已经跑去辽东了,他如今就算再愁苦竟是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直到这时候,李弘才苦恼地发现,他这个太子除了兄弟父母,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交流心事的朋友――平时李贤在他还感觉不到,因为这个六弟常常骚扰得他头痛,但现在……他忽然异常怀念起当初和李贤一起外出胡闹的日子,那也是他唯一不像太子的一段日子。 砰―― 跨过门槛的贺兰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再看李弘在那里喃喃自语,她差点没回头叫人。好在想到李贤也常常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模样,她这才笑嘻嘻地走上前去,见李弘仍没有注意到她,她便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太子哥哥!” “啊……是贺兰啊……咦,贺兰你怎么来了!” 李弘乍听到有人叫,先是一阵尴尬,抬头看清了人这才释然,旋即又有些尴尬:“贺兰,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不进言让六弟去当那么一个劳什子元帅,你也不用替他操心……” “太子哥哥你说什么呢!”贺兰烟没好气地打断了李弘的话,大大方方地笑开了,“贤儿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么,你就算不让他去,他也不会回来,还不如遂他心愿算了!我如今也想通了,他福大命大,肯定不会出事,我今儿个来是有其他事情想要求你!” 见李弘一下子愣了,贺兰烟遂不管不顾地上得前去,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随着她一句句话地说出来,就只见李弘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后定格在了青中带白上。此时,角门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却是阿斐端着茶盘兴冲冲地过来,一见这边诡异的光景顿时愣在了那里,旋即手忙脚乱地想要退回去,却不料想茶盘上的茶壶和杯子碰出了一点声音。 叮―― 直到这时候,贺兰烟方才和李弘先后抬起头,见是阿斐,李弘颇有些恼火,而贺兰烟却笑吟吟地上去问了声好,亲自把那茶盘接了过来,搁在案桌上之后,竟是殷勤地给李弘亲自斟了一杯茶。 “太子哥哥,你就看在和我是表兄妹的份上,帮我这一次,我这次没法去凉州见贤儿一面,就已经够可怜了!” 此时此刻,李弘端着那滚烫的茶,心中哭笑不得――他那个六弟倒好,一走了之,却给他留了这样一个麻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相互算计,看谁技高一筹 雪域高原,有戈壁沙漠,亦有冬季干枯的草原,甚至水的沼泽,倘若不是这一次行军有弘化公主送的几个最好的向导,还有贡那个吐蕃少年在旁指路,李贤这一路上有的是苦头吃。而唐军原本就主要是西北的军马组成,一路上倒也是军容肃然。 敕勒歌中唱得好,风吹草低见牛羊。现如今虽然没有牛羊,但站在一碧如洗的天宇下,他确实很有一种天宽地阔的感觉。在这地方打仗虽说要担心高原反应,但另有一个莫大的好处,那就是马可吃草人可吃肉,不需过分担心辎重补给问题。 中军在一天前经过了那个被烧得一塌糊涂的吐蕃营地,李贤更从契何力留下的隐秘记号中得知一切都已经按照计划进行,于是更加快了进兵速度。然而即使急速行军,中军此时仍是慢吞吞的,再加上善于奔袭的轻锐骑兵都给契何力带走了,这速度更是快不起来,用了整整三天,整个部队方才越过沙珠玉河。 这一夜扎营的时候,李贤照例带着亲兵出来巡视,安顿好了四方之后,正欲回营,却瞅见那贡正在那里用小刀削一截木棍,面上专心致志,眼神很有些吓人。想到自己这一路上和这个吐蕃少年没怎么交流过,他便走上前去。 “你在削什么?” 贡抬头一看是李贤,立刻扔下东西,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殿下,这是我们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技艺。我只是不想扔下。” 李贤闻言来了兴趣。便干脆在他对面坐下:“你上次说你和噶尔家族有深仇大恨,说说那是怎么回事?” 被人提起那段往事,贡的面上顿时露出了森然地仇恨。随即又被恭顺和漠然所取代:“我们家世代都为赞普刻雕像,很受别人敬重。因为祖父亲近没庐家族,前赞普在世地时候曾经说过噶尔东赞坏话,结果,赞普去世,小赞普即位。尔东赞一回来就找了罪名,杀了我的祖父和父亲,因为我年纪小,就只是贬作了奴隶,钦陵来大唐的时候更用了我作为亲随。” 把仇人地儿子放在身边当亲随?这不是定时炸弹么? 贡一眼看出了李贤的心思,又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殿下,当初我的兄弟被贬作奴隶的共有六人,如今活着的就只有我一个。其他的都已经因为各种原因被杀了。我若是这一次不能自救,那么我迟早有一天也会死!所以,为了报答殿下地仁慈,我一定竭尽全力!” 四年呆在大唐。贡的汉话已经似模似样,只是个别字的发音仍然不是很标准。然而。这咬牙切齿的表情却把其他因素盖了过去,而李贤亦是第一时间想到贡当时坦白,说是曾经在他负责照料的几匹坐骑中下药。 那个时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韦小宝追吴应熊!只可惜他的运气明显不如韦小宝,虽然一路追到了凉州,却根本连钦陵的毛都没抓到。 不过,虽说没能达到他西北之行地最大目的,但是如今他可以率军和对方一决死战,若是赢了,那就什么场子都找回来了! “放心,你会有报仇机会的!” 李贤拍拍手站起身来,对贡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转身走人,浑然没注意自己身后地那吐蕃少年正握紧了拳头,面上满是激动。而等他回到自己的营帐,一直紧跟着他地薛丁山才不解地问道:“六郎,你就不怕这家伙是钦陵安在你身边的细作?” “你小子太多疑了!”李贤笑眯眯地一拍薛丁山的肩膀,指了指营帐内两张特制的木头折叠椅。等到一起坐了下来,他这才漫不经心地道,“我那次带着你们忽然杀到长安,又一路去追钦陵,这种事情钦陵就是神仙也不可能料到。贡如果不是细作当然最好,如果他是细作……” 他忽然对薛丁山眨了眨眼睛:“这不正是如我们所愿么?” “实在是败给你了!” 面对这样一个身处危局却依旧没心没肺的家伙,薛丁山惟有以手击额,满脸的无可奈何,心里头那股不安却依旧没有散去。相关的战局方略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就是那些兵卒也根本就不清楚。可是,就算做足了准备,事情总有万一……如果真的出错了,那结果绝对不堪设想。 见薛丁山面色变幻不定,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李贤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小薛,兵少就得靠计策,相信我,我和契将军必定能够配合默契!” “希望如此吧!” 虽说是行军,但李贤向来是倒头就睡的那一型,这一夜睡得相当安稳――事实上全军上下这一夜都在轮流休息,即便是高原的天气原本就比中原寒冷,但因为此战蕃兵众多,准备也充分,因此并不畏寒。 天大亮的时候,信使再次传来了契何力的战报:破 吐蕃联军两万人,斩首两千,正直扑乌海。 李贤中军得知这消息的同时,钦陵和赞婆也在同一时间截获了一名信使,得到了战报,立刻在地图面前参详了起来。几乎是第一时间,钦陵就重重拍了一下巴掌,旋即冷笑了起来:“居然又是这一套!”见赞婆面露疑色,他便笑着解释了起来。 “我在大唐这四年中,颇研究了一些大唐自立国以来的战事。在这些大仗中,大唐固然是胜多败少,但同时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在初战时攻敌无备,突然以精锐轻骑突袭,随即守敌必争之地,引大军出援。他们却以这精锐拖住敌人,再以大军决战。此法可谓是屡试不爽,无论东西突厥还是铁勒薛延陀,也不知道有多少勇将就是败在这一点上!” “二哥的意思是说。此战也是如此?”赞婆立刻低头又研究了一番地图。眼睛登时大亮,“契何力乃是老将,这突袭便由他担当。正是为了吸引我军出兵与他交战,而那位雍王率领的中军则是为了与我军决战!哈哈哈哈,二哥你既然看穿了这一点,那此战我军自然必胜!” ― “唐军要诱我,我就偏不如他们所愿!”钦陵地面上流露出自信满满地光芒,猛地将手往下一挥。“我舍下契何力前军,直击李贤的中军,待到中军一溃,唐军必败!雍王李贤身份可不比寻常将领,若是他被擒,从此之后,看大唐还有什么颜面与我吐蕃争锋!我在大唐所受的屈辱,这一次必定讨回来!” 虽然不用带太多粮草。但李贤所携地辎重却不少,因此所谓的急行军,最多不过一日百余里,再加上时常有熟悉地形的吐谷浑小股兵马前来骚扰。又拖累了不少速度,而除了拼杀时打杀的人之外。其余的战俘他竟是一个不留全都放了,这更是让不少低级军官摸不着头脑,就连兵卒也渐渐在私底下议论了起来。 这一日,中军一反常态地没有清早出发,而是一早就开始了整军,仿佛准备在此地会战。上上下下正疑惑的时候,辛文陵却毫不解释,照例派出了一队斥侯。然而,小半个时辰之后,却只有一个人浑身浴血地回转了来,一到军前便滚鞍下马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军……吐蕃大军……” 辛文陵不待那斥侯说完便连珠炮似地问了一连串问题,旋即下达了一连串命令,由于这一路上屡遭骚扰,全军上下本就都处在戒备状态,再加上刚刚还在加固营帐,因此只用了一刻钟,弓上弦刀出鞘,很快在营帐前摆开了阵势。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地平线处扬起了滚滚烟尘,马蹄声犹如奔雷一般迎面扑来。 “果然来了!” 李贤嘟了一声,和薛丁山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匆匆后退了几步。在一群亲卫簇拥下,他解下那袭黄色披风塞进马褡裢里,而另一个头盔压得低低的,和他穿戴相同的将领则是取代了他刚刚的位置。等到亲卫散开,那个将领突前,他便悄悄和薛丁山带着三百亲兵团前往左翼。 见身边的薛丁山死死抓住了长枪,握着~那表情仿佛凝固了,他就想要安慰几句。然而,他这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仿佛整个喉头都在一瞬间僵硬了,而一颗心亦不争气地连番跳动。直到这时候,他方才确定,他比别人更紧张。 这初战就是如此大场面,试问有几个人有他这般“走运”? 到了最后,他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变了个花样:“小薛,你看能撑多少时间?” 听到李贤冒出的这个沙哑声音,薛丁山只能苦笑以对:“吐蕃必定驱吐谷浑大军来袭,以目前地状况来看,要维持阵不破,应该能撑一两个时辰。当然,前提是吐蕃没有看出我们的虚实。六郎,这契何力将军真的能够及时赶到么?” 我怎么知道! 李贤轻轻扣开了手中的弓,顺便瞥了一眼挂在马上地长枪,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这中军差不多是虚的,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万人……至于落在后头地后队则更是不提,用八百人装出五千的架势,剩下的轻骑全都给契何力带走了。 大唐用兵,步骑之间最高也就是三比一的比例,但这一次西北兵力不多,而李治武后为了他这个儿子,骑兵的比例空前强大,这也是机动战能够行得通的最大原因。然而,方略是方略,要是他这里支撑不住,契何力就算再有能力也是白搭! 能否撑足预定时间,能否挡住吐蕃人的攻势,就得看中军的辛文陵是否指挥得当,另外,就要看这支左翼骑兵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