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物语之风铃浪子》 正文 楔子 漫无边际的边陲荒木林里,一行人马徐徐走来。 为首的一人骑一匹枣红赤兔马,淡灰色的官服令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威风八面。这人头罢齐齐后翻三丈,凌空一个“死人提”,接着身形如蜻蜓般平行掠去,盏茶工夫便不见了踪影。这言氏兄弟虽然穷凶极恶,但号称“僵尸双飞客”,轻功冠绝江湖,今日文依农亲眼目睹,不得不暗暗称奇、拍手叫绝。 可是他们一走,文依农便嗅到了杀气,一种能嗅到闻到感觉到却看不到的无形杀气。 七丈外的枯木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瘦削颀长的人影,文依农只能看到人影,却看不到人的面目,杀气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发出的。这人似乎背着一柄五尺长的宝剑,剑未出鞘,可是杀气已在空气中弥漫。 文依农远远望着这人,渐渐有种睁不开眼睛的感觉。似乎杀气散发开过的时候已有形,有质,甚至已与阳光融为一体。暗淡的光芒注入了这人的杀气,居然变得凌厉而刺目。 这人不动,文依农也不动,可是文依农握刀的手已有些颤抖。杀气已穿过了丛林,穿过了枯叶,穿过官府、穿过皮肤刺入了文依农的血管。就好像一根根尖针、锋芒在他的血液里游荡,又宛如点燃的火药在他的血管里穿梭。文依农已慢慢有种皮肤将要爆裂的感觉,冷汗湿透了他的衣裳而涔涔下落。 神剑薛亮?‘人生虚空,一剑幻梦’原知晓?九天一寇方铁禅?‘七嗔剑豪萧恨水?’鄱阳洞主贺潇湘?” 文依农强笑着问道,但笑容却无比僵硬。 那人冷漠而忧郁的声音从喉咙发出,穿过空气传入七丈外每个人耳中:“潇潇暮雨萧萧夜,何处相思有谁怜?落花流尽长恨水,京城一去美少年!” 文依农脸色更为凝重,面容更为扭曲,神态更为失魂,完全没有了以往顾盼有威的气概:“你····你···是萧恨水!” 七丈外的那人目光急电一般射来,冷冷道:“文大人还没有到三岔口,看来我幸不辱命。?” 剑僮大汉纷纷颤抖着倒下,已完全不能忍受刺骨裂肤的杀气,文依农用刀尖支撑着身体,方能与七丈外的萧恨水对视。又强提一口真气,讥笑:“想不到名震开封的萧大侠,居然也做了甘露寺的走狗,实在令文某匪夷所思。” 萧恨水凄然一笑,目光深远:“十年之前,少年驰骋。鲜衣怒马红颜伴,处处笙歌青楼醉。何等意气风发,何等男儿气概。只可惜三年有余,一策赴京。破天一式,破尽一切。七嗔剑碎,小可呕血。。”这时杀气转淡,冷风变柔,萧恨水一字一字道,“自此帝都开封,七嗔除名。俗人长笑,妇孺相讥。小可难以糊口,不复当年任侠。” 文依农看着回首不堪往事的萧恨水,发现他已露出破绽,猝然挥刀,一掠三丈,欺身砍向对方。萧恨水抬头望去,目光如厉电闪烁,冷然一笑:“找死!”文依农也不答话,右手一套“游山戏水三十六刀”流云般展开,劲风扑面,狠辣迅疾。左手一挥,长袖中激射出无数点寒星,三点一路,居然沿着弧形的轨道打向萧恨水周身十九处大穴,这赫然竟然传说中堪称暗器之王的—— 九天十地,十九神针! 传说神针一出,无人争锋。即便暗器世家唐门,苏州碧玉金针坊,也是谈神针而色变。六十年前,十二连环坞联合塞北十八雄围攻凄凉谷神针堡,无一生还,皆死在神针之下。十八年年前轩辕王孙以“灭绝圣水”将凄凉谷众生毒杀殆尽,神针从此失传。近年来崛起江湖的四月神教,其四位教主之一的陈曙月据说拥有这令群雄胆寒的神针,却是真假难辨,毕竟神针属于机簧类暗器中制作最为复杂的一类,使用者将对手击杀后无一不收回,以免落入他人之手。 “纵然你是绝世高手,也休想躲过文某的十九神针!”文依农大喝一声,吼声如雷。可是他定睛一看,却发现刀刀砍空,神针也钉子一般砌入了枯木。 萧恨水呢?萧恨水也不见。 文依农双脚落实,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从瞳孔延伸到心里,又蔓延到了脚底。传说中从来没有人能躲过十九神针,真的是没有人吗? 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文依农突然感觉咽喉一丝凉意。“噗”的一声轻响,鲜血的血液从喉结喷出,一点寒芒闪现,转瞬消逝 冷漠而忧郁的声音在他背后三丈外响起:“我的剑已出鞘,就在你进击的同时,所以你必死。” “十九神针···十九神针····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躲过?”文依农豁然回首,目眦尽裂,血丝也从他的七窍溢出。 三丈外的萧恨水按剑而立,凄然一笑,杀气渐渐褪去。他轻轻抚摸着剑柄,就好像牵着情人的手,眸子里满是爱意:“九天十地,十九神针没有假,可你却不是陈曙月。” 文依农仰天凄然大笑:“陈月神,想不到开封你别,文某再也见不到你容颜,更无奈佳人所赠神针沦入宵小之手。”说罢“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脓血,气绝于地。 萧恨水长吁一口气,抬头仰观,深情地一眼望去,正巧天际飘来一朵阴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不带刀的丁谨 风铃是一种乐器,也是一个地方,偌大的边陲一座小镇,一望无尽的黄沙直连到天边,让人分不清哪里是苍穹,哪里是黄沙。风铃并不繁华,至少比不上开封府的万分之一。这个偏僻的小镇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从这里走出了两个人,两个令江湖风云色变的人物——方铁禅和沈虎翼。 江湖中有太多关于二人的传说,尤其是前者。近些年的纵横中州的九天十三寇,其中名号最为响亮的就是方铁禅。据说方铁禅从风铃走出的那一天,只有十六岁。这十六岁的少年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连饮三坛烈酒,高歌着离去,发誓要让风铃这个名字传到开封。半年之后,方铁禅的名字小有轰动,只因当时这位十七岁的少年竟然在三招之内击败了西北王帐下堪称西北无敌的胡马第一刀。他二十岁那年,独上太行山诛杀朔方四十巨寇,身背三十九处刀伤,凯旋而归。又过了几年,方铁禅联合比他晚几年出道的“插翅虎”沈虎翼,劫走了天下第一镖局“龙威镖局”押镖的三百万两白银。而龙威镖局总镖头范龙威使尽浑身解数,却还是没能在方铁禅的“九天神变”下走到十招。那一战之后,方铁禅便成为整个武林人人谈之色变的“九天一寇”。自此十年内,方铁禅与沈虎翼共荡平十六洞八十三山,即便是御赐神捕、刑部杀手,也连续殒命在二人手下。小镇风铃也慢慢因方铁禅的事迹而闻名遐迩,这里的人纷纷以走出去将中州武林搅得天翻地覆的方沈二人为豪。这方铁禅不但武功盖世,而且为人义气干云,愈来愈多的江湖草寇心甘情愿为他卖命,故此他近几年很多事情也不必自己出手。江湖上流传的方铁禅的事迹太多,以至于连他的属下都不知孰真孰假。方铁禅的一切在风铃的人们听来看来,都无比亲切。毕竟,传奇是出自这里。 丁谨初到风铃,听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方铁禅”。方铁禅独上太行诛杀四十巨寇,方铁禅劫镖,方铁禅丞相府盗宝,方铁禅从行侠仗义到落草为寇是因为一个女人,方铁禅十招之内击败号称西藏无敌的“密宗大开碑手”鸩目喇嘛,方铁禅与“四大皆空”宁无陵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几乎在这里听到的所有故事都是关于方铁禅的,而另一个从这里走出的人相对来说就黯淡了些,这也就造成了后来发生的九天十三寇大决裂的故事。 即便风铃没有提及,丁谨也不会忘记沈虎翼这个人。“插翅虎”沈虎翼,开封府一人独挡江湖四大狂徒、黑将军帐下八虎轻骑。由于“九天一寇”方铁禅太过有名,“九天神变”与“刀剑双杀”也太过出色,因此掩盖了原本属于沈虎翼的光芒。有些人认为仰他人鼻息的沈虎翼微不足道,这其实大错特错。丁谨明白,沈虎翼的武功并不亚于方铁禅,他的“雷神指”、“碎阵拳”、“矫龙穿花打神鞭”放眼整个武林也不一定有十个人能接得下。曾经有七十四个人以为沈虎翼仅仅是方铁禅的跟班,对他不屑一顾,但现在这七十四的人早已在江湖除名。 现在丁谨就在方铁禅与沈虎翼的故乡风铃,道上人来人往,没有人看他一眼。丁谨本身就不是一个让人看一眼便能记得住的人。他这人太多于平凡,平凡的眼睛,平凡的鼻子,平凡的耳朵,平凡的嘴唇,平凡的五官凑在一张平凡的脸上,更显得他这人平凡。若他一头扎在人堆里,恐怕连最熟悉他的朋友也需要找半天才能把他找出来。他的朋友很多,名动九州的神剑薛亮就是其中一个。他已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薛亮,薛亮也有很多年没有找他喝酒。但他依稀还记得八月十五的晚上,两人在一叶扁舟上喝的大醉,跳到海里要去捞月亮。只不过月亮没捞到,捞到了一口宝剑。 丁谨在遇到薛亮的时候还是一名没有鞋子可以穿的刀客,可那是七年以前。这七年来,丁谨已不再用刀,大概是觉得一个人走江湖本身就太累,再携带一把刀会更加疲惫。现在他也有了靴子穿,靴子被他穿的磨出了一个窟窿。他的衣服也很破旧,已洗的有些变色,几乎到处都是补丁,不知道他是丁谨的人一定会以为他的身份是年轻有为的丐帮八袋长老。七年前他认识神剑薛亮的时候就穿着这件衣服,弹指间,整整七年已经过去了。七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丁谓挤走了寇准,四月神教的四名教主加入了方铁禅、沈虎翼一伙,并联合昔年纵横绿林的七杀手组成了“九天十三寇”,又比如梵音罗刹九重天重出江湖、中原第一大帮“百笑帮”对其他门派蚕食鲸吞,不过这些事情离堪称不毛之地的边陲小镇太多遥远。 丁谨笑笑,抖落两袖灌进的沙子,继续往前走。有事没事的时候,丁谨总喜欢笑。他的笑容如同一缕春风,又好像冬日里的一抹阳光,让人感觉舒心而温暖。沿着沙路走了没多久,一个胡杨般在风沙中屹立不倒的木制楼房映入眼帘。他抬头仰视,发现破旧的门匾上居然有四个闪烁着黯淡光芒的贴金大字——“风铃客栈。”字迹刚毅挺拔,有颜筋柳骨之风。丁谨不免看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这方圆不过十里的小镇,居然也是藏龙卧虎,不但出了冠绝江湖的九天二寇,而且还有善书法者。 “臭乞丐,别挡路。”一个柔中带刚的声音骂道,这声音太过于好听,就好像出谷黄莺般的啼叫,宛转清脆而悦耳,以至于丁谨听到不觉骨头一酥,避到一旁。同时用眼角的余光一瞥,目睹一个清丽不俗、淡雅出尘的女子携带着一阵淡淡地香风步入客栈。这女子虽然没有用轻功,走得却实在太快,三两步便离开了丁谨的实线,所以这一瞥丁谨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他仅仅是摊开双手无奈地笑笑,也只能笑笑。 这时已近日暮西山,晚霞染红了半边苍穹。 丁谨敛起笑容,慢慢走进客栈。客栈外黄沙遍地,客栈内却似热闹非凡。酒杯相击的声音,拍案叫骂声,挥掌猜拳、吹牛拍马声,声声入耳。客栈内有赤着上身、浑身肌肉的草莽汉子,劲衣劲装的江湖客,走南闯北的商人商旅,佩刀持剑的名门正派,那名清丽女子也在其中,正跟一獐头鼠目的蓝衣道人交头接耳。丁谨暗运真气,闭目凝听,却还是因为距离太远,始终不能将他们说的话完整的连起来,只听到几个断续零碎的词语“神刀大会”、“飞血一剑狂魔”、“金风玉露楼”。 “要不住店不吃东西赶紧滚出去,别打扰我们做生意。臭叫花子,去,去,去,别玷污了本店的地儿!”店小二一甩毛巾,满脸凶肉横起,戟指骂道,“混进来一声不吱,还闭着眼睛装神弄鬼,你以为你是方铁禅方大侠啊!” 丁谨睁开眼睛,茫然于此,一时间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有些不知所措。他左顾右望,猛然想起自己的穿着打扮以及鬓角沾着的黄沙,不觉面露微笑。店小二见这叫花子打扮的人居然还笑得出来,顿时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想要抽凳子望对方脑门砸去。 “店小二,谁给你的胆子敢跟客人无礼?这位兄台可是我浊浑飞的朋友。” 虎目短髯的汉子随着一声长啸霍然而入,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这自称浊浑飞的汉子高大挺拔,壮如泰山,两眼似朔方北原的虎豹闪着厉芒,鼻梁耸起,唇色显青,一举手一投足颇然有隐领武林群雄之风。褐色的披风裹在暗灰色的貂裘外面,一双做工精美的长筒毡靴的靴尖镶着两颗晶莹剔透的塞北明珠,四尺长的紫金雕龙牛皮朱鞘唐刀悬挂在腰间,更显得这汉子气势逼人,不同凡响。 浊浑飞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让人记住了他是浊浑飞。他是一个让人见过一面就难以忘怀的人,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他却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即便那让丁谨尾随的清丽女子,他的眼里只有丁谨。 “想不到以你这样出身名门望族的人,竟然还记得我这样穷困潦倒的叫花子。”丁谨自嘲的笑道,“浊浑大侠,你可知道你一来打扰了很多别人的事情。” 浊浑飞双目如电光般扫了一眼客栈的众人,虎须倒竖,暴喝一声:“丁兄说我打扰你们了,我有打扰你们吗?” 众人面面相觑,埋头不语。为空得罪了这煞神。店小二满头虚汗,一个劲儿赔罪。 那清丽女子柳眉紧蹙,面带怒容,回顾獐头鼠目的道人:“鹤鸣声,此人功力如何?” 獐头鼠目的道人略有所思,低声道:“只怕不在梁教主之下。” 那清丽女子暗做拔刀状,轻咬朱唇:“若是陈蜀月来了,合我二人之力呢?” 獐头鼠目的道人摇摇头道:“教主莫因这没头没脑的莽汉误了大事,须知教主此行是为了助我兽性门追杀凌素飞。” 那清丽女子娇叹一口气,甩袖作罢。 这边浊浑飞已与丁谨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丁谨的目光还是时不时飘向那清丽女子。浊浑飞笑道:“丁兄是否对佳人有意?” 丁谨取过酒杯,一口饮尽,摇头笑道:“窈窕淑女,虽君子好逑,只不过淑女所爱,却非君子。我之所以注视她,是因为她的背影很像一个人。” “谁?” “九天十三寇,四大月神中的梁月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飞血一剑 飞血一剑狂魔。 这世界上最凄美最冷艳最销魂最让人浮想联翩的是月亮,最容易触动迁客骚人、世家公子内心的也是月亮。浪子望见月亮的时候开始思乡,走徒望一眼月亮黯然神伤。据说江湖上最神秘的四月神教,教主就是四个如同从月宫里施施然走下凡间的仙子化身。 九天十三寇,四月神教主,陈蜀月就是其中之一。她的面容娇好,如和田玉般完美,如天上月般皎洁。婀娜的身姿,飘飞的衣袂,没有瑕疵的纤纤玉手,白金刀鞘上镶着的二十一颗光芒四射的明珠,即便是女子睹见都会自行惭秽,更何况尘世的男子。 刀没有出鞘,神针还在袖里。碰见朋友的时候,陈蜀月通常不会小心提防、严阵以待的。 这一天她碰到了十恶不赦的“兽行门”三个弟子,其中一个就是毁尽风铃少女清白的“采花公子”花一笑,另外两个人都戴一过,我不是来救他的,我是来杀你们的。” 花一笑惨笑一声,气绝而死。 少年凝注着血花从剑尖上一滴滴坠落,眸子里闪过猎人捕获时的快意。 那佩刀的汉子与背负双手的汉子一齐退了几步,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少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漠然道:“年思怜,木沧亭,我若不知道你们,就不会来杀你们了。” 那佩刀的汉子强颜笑道:“飞血一剑狂魔,你若加入我们金风玉露楼。不但花一笑之死我们不再追究,这美若天仙的陈教主,也可以归你!” 少年忽然反问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怎么传说我?” 佩刀的汉子脸上阴云密布,瞳孔慢慢收缩,布满青筋的双手紧紧按在了刀鞘上,他沉声道:“你以为你的飞血剑真的能快过年某的刀?” 少年没有说话,他已感觉到杀气,来自年思怜身上的杀气。 “花丛有好男,一刀千里斩”,年思怜不但好色,而且嗜杀。他看上的女人早晚会被他弄上床,他要杀的人就算逃到千里之外也会被他追斩。 两人对峙着,无形的压力巨浪般袭来,迫向对方眉睫。 一阵风飘过,刀光闪动,匹练般的寒芒已在少年面前绽开。少年一个后空翻,掠到了三张外九尺高的草丛里,刀光一阵横行,枯木一片栽倒。刀光直追少年的后心,年思怜也提一口真气,纵然掠去。 这少年武功如此不济,见招便逃,完全没有传说中不可一世的气概,难道“飞血一剑狂魔”的名号,真的是浪得虚名? 年思怜一路狂追,只看自己刀光所到之处无所不摧,唯独不见了那少年。 “飞血一剑狂魔,你能杀得了花一笑,为何见了年某就逃,莫非是怕了年某的‘’一刀千里斩?”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突然脚下白光一闪,年思怜还未来得及变化身法,就感觉下体一阵刺痛、胯下一丝凉意,然后刺痛转为虫咬蛇噬般的剧痛,刀从以往稳定如磐石的手中脱落,陷入了草丛里。 “你····你···这个小人,居然用此下流招数·····野兽垂死时的惨嚎从年思怜的喉咙里迸出,年思怜却没有死,他只是随着雨点般的汗珠与零零星星的鲜血似中箭长鸿般栽了下去,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裆下东西飞出的撕心裂肺。他嚎啕大哭,强忍着剧痛以世上最恶毒的语音咒骂着少年。 草丛里传出一个冷漠而兴奋的声音:“我是狂魔,所以不必遵循君子的规则。更何况我本来就是要废了你,要你从此以后都近不得女人!” 背负着双手的那汉子还在原地守候,他盯着娇躯颤抖陈蜀月,又望望地上花一笑的尸体,胸膛里升腾起一种野性的欲望。但他还是控制着自己,他已听到年思怜的惨呼。 陈蜀月也盯着他,那双比明珠更光亮的秋水双眸仿佛能穿透人心:“你若去帮你同伴,他一定不会输得这么惨。” 他摇摇头,叹道:“你错了,飞血一剑狂魔杀人之前,一定会示弱,令对方使尽招数,再用对方的招式将对方一举击杀。我若去了,惨败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陈蜀月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逃走?”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留在这里,还能勉强与飞血一剑狂魔一战,我若无功而返,楼主有三百六十七中手段要我不得好死。” “木沧亭,你留在这里,明明是想待他们死绝了独自霸占这眼前的女子。”冰冷的声音响起,冰冷如剑的少年已步入了木沧亭的视线内。 木沧亭的眼里似有火焰将要喷出,他逼视着渐渐走进的少年,暗蓄真力,待少年走进,双掌一齐拍出,右手掌心泛红,乃是黄教密宗的“血手印”,左手泛白,变掌为抓,乃是沧州白骨岭的白骨爪。木沧亭心中暗思:“只要这狂魔闪躲,我便用一招‘大鹏展翅’,在他退的时候拍的两边太阳穴,要他**迸裂,变魔为鬼!” 岂料这少年看也不看,欺身而上,右手飞剑冲刺白骨爪,左手却撤在身后,反而以胸膛迎上了“血手印。”木沧亭心中惊疑,但不及变招,“砰”的一声,右手已印在了少年胸膛上。少年身形微微一颤,蓄势待发的左手闪电般拍出,掌心转红,赫然竟是木沧亭所用的“密宗血手印”! 木沧亭大惊失措,印堂已被击中,他正要反击,忽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少年看着倒下的木沧亭,回顾陈蜀月道:“迷香的时间是一炷香,一炷香到了你就可以自由行走了。” 陈蜀月娇嗔一笑道:“谢谢你,救了我。” “你不必谢我,我并没有救你,我只是杀了他们。”少年冷冷道,“要救你是回事,要杀他们却是另一回事。”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少年眉宇之间泛着冰冷刺骨的寒气,道:“我当然奇怪了,我是不可理喻的一剑飞血狂魔!”说罢,头也不会地向前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少年单薄的身子剧烈一颤,他捂着胸口,弯腰吐出一滩黑血。 陈蜀月心头浮起一丝怜意,柔声道:“你中了血手印,须静修三个月。我们四月神教有灵丹妙药,可以助你康复。” 少年颤抖着直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走,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似对陈蜀月抛下了一句话。 “我不必···我是打不倒的,因为我是凌素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圆月对樱刀 丁谨与浊浑飞对座饮酒,也不理会旁人,目光时不时得飘向那藏袍貂衣的清丽女子。那女子喊过店小二,找了一张干净的卓桌子坐下,鸩目道人畏畏缩缩地立在一旁,为她酙酒到茶。 “除了四月神教的教主,天下还有哪个女子配让兽行门的头目服侍。”丁谨压低了声音,冲浊浑飞一笑。浊浑飞正要开头,门外一个威严的声音冷冷道:“没想到今日来了这么多鼠辈。”那声音刚落下,一人淡淡道:“他们大概不知边坛主您老人家驾到,否则的话早滚出二百里了。” 浊浑飞待要发作,丁谨望他一眼,摇了摇头。只见一行十数人鱼贯而入,一进门便分列两旁。俄倾六个人陆陆续续从中间穿过,为首的一人披一件纯白似雪的袍子,露出胸前的肌肉黝黑如铁,这人一脸横肉,目光中带着野兽般咄咄逼人的气焰。与他离得最近的男子黑衣劲装,面容清秀,约莫在二十三四岁左右,全然不似武林人士。最先进门的那人左右一矮小道人,一撑伞的青衣瘦汉,另外两人被挡在身后,看不清面目。 “小二,你过来。”黑衣男子招招手,店小二看看清丽女子,又望望门口的众人,犹豫不决。清丽女子给鸩目道人使个眼色,鸩目道人向前跨出一步,双眉上挑,呷笑道:“各位壮士,凡士都有个先来后到吧,小二得听我家小姐的吩咐。”黑衣男子微笑道:“原来如此,这位仁兄可否过来一趟,与我们头儿好好聊聊。”鸩目道人回顾清丽女子,那清丽女子微微点头,看也不看众人一眼,慢慢饮茶。鸩目道人暗衬道:“老子可是兽行门的人,料你们这些无名之辈也不敢怎么样。” 鸩目道人双袖一挥,大步走了过去。那一脸横肉的男子“哼”了一声,突然反手一掌打来,鸩目道人只觉劲风扑面,脸上一阵酸麻,便摔了出去,接着是一阵杯盘碎裂声。那汉子脸上横肉抖动,轻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站在本坛主面前!”浊浑飞看到躺在地上**的鸩目道人,心头无明火直冲天灵盖,一只手不禁摸向刀鞘。丁谨注视着他那双似要喷火的眸子,又摇摇头。 客栈里这时已鸦雀无声,那黑衣男子忽朗声说道:“方才教训那猥琐道人的这位,是百笑帮三百一十五分坛的边坛主,百笑帮的名号,想必大家都听过了。”客栈里的人均心神俱震,皆想不到中原第一大帮的爪牙会来到这黄沙覆盖的边陲小镇。但看那汉子不问青红皂白便打得鸩目道人狼狈不堪,跋扈之极,也确属那百闻难得一见的中原第一大帮作风。 那黑衣男子扫了一眼,道:“边坛主既然到了,那么各位应该走了。”那一脸横肉的汉子喝道:“原觉,你跟这些鼠辈客气什么!谁敢不滚,那獐头鼠目的道人便是榜样。”话音落下,一些畏于百笑帮淫威的人便灰溜溜地一一道烟儿似的跑了出去。清丽女子放下茶杯,杏眉倒竖,怒目而视:“百笑帮,又算什么东西,难道司徒百笑的威名,真的盖过了九天一寇方铁禅?” 听到方铁禅三个字,一脸横肉的汉子微微色变,那黑衣男子却若无其事得道:“请问姑娘是方老大什么人?区区在下以为,就算方老大亲至,也应该给边坛主三分薄面。若九天十三寇真要与百笑帮为敌,也不会占多少便宜”。那一脸横肉的汉子闻言暗喜,傲然道:“本坛主乃百笑帮边傲山是也,方铁禅若在,就让他来见我。他若不在,你这小丫头片子今日就休息想活着离开。” 那清丽女子霍然起身,逼视着边傲山:“从来没有人敢叫我梁月洁丫头片子,你是第一个!”“梁月洁,果然是梁月洁!”丁谨脱口道。声音立马被边傲山的虎吼盖过:“原来是四月神教主!尔等邪魔外道遇到我百笑帮,是准备在江湖上除名了。”说罢向前迈出一大步,全身骨节格格作响,显然功力不凡。 “杀鸡焉用宰牛刀,不需坛主亲自动手,林某便能取她项上人头。”那矮小道人边说边走了出来,反手拔剑,“苍”得一声,一柄寒光夺目的三尺长剑脱鞘而出。矮小道人缕须一笑:“贫道海南派林波,久闻四月神教主刀法绝伦,特请赐教。”梁月洁待要出口讽刺一番,忽听到门外急促错杂的脚步声响起,又有数十人冲了进来,片刻便要边傲山一行围在核心。一英气勃勃、阔面厚唇的锦衣男子挡在梁月洁面前,拔刀叱道:“百笑帮也算中原武林第一大帮,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救美,妙极,妙极!”原觉拍手郎声道,“想必阁下是这里的地头蛇了。”阔面汉子大声道:“不错,风铃我们鲲鹏帮卜大爷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们中原的帮派撒野!我王香武要将你们全部拿下,解到卜大爷面前!”原觉放声大笑:“你以为凭你们真的包围了我门?”一道微风飘过,冷风骤起,斜刺里刀光一闪,影随刀走,血花四溅,惨呼声同时响起,同时断绝,转瞬那数十人已卧于血波中。王香武的眼晶瞪得比鸡蛋还大,那表情就像嘴里塞了三个馒头,却还是没有看清出手的是谁。他握刀的手已有些颤抖,额头上渗出豆粒般的汗珠。 “迎风一刀斩,够快!”丁谨呷了口茶,低声道。浊浑飞手上青筋暴起,凝眸问道:“丁兄,你为何阻止我出手。难道你觉得我的刀快不过方才那人?难道你以为边傲山能胜得了我?”丁谨瞥了一眼边傲山一行,若有所思道:“小心原觉!” “姓王的,是不是怕了?如果怕了,就从在原某胯下钻过去,原某可以向边坛主求情,留你一条狗命。”百笑帮众人闻言大笑,脸上写满了不屑与轻蔑。王香武眼前一花,原觉已将矮小道人挡在了后面。梁月洁道:“姓王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王香武不忿,咬紧牙关,一刀望原觉头上劈去。原觉看似连脚趾都没有动,那把刀却却劈了个空。王香武暴喝一声,身随刀走,一套迅疾凌厉的刀法展开,客栈内风声大起,矮小道人等不住往两边退。原觉却依旧看似未动,可刀锋却始终近不了他的身子,甚至连衣角都没有碰到。王香武一套刀法使完,满头大汗,原觉还是一脸笑容,悠闲自在。 丁谨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深锁,惊道:“原知晓的幻梦身法!””浊浑飞道:“这原觉莫非与‘幻梦’原知晓师出同门?”“你们这两个小杂毛嘀咕什么,还不快滚,是不是想四月神教主陪葬?”边傲山突然凌空上拔,大鸟般向丁谨二人扑来。两人被他掌风笼罩,竟似无处可逃。浊浑飞再也按捺不住,迎面一掌拍出。两掌粘在一起,边傲山身子悬在半空,不住催发真气。浊浑飞瞬也不瞬得看着他,道:“你这仗势欺人的家货还有两下子。”边傲山也不搭话,身子风车般一转,两脚齐往浊浑飞胸膛踢去。浊浑飞不敢怠慢,另一只手挥出,在空中画个半弧,硬生生架住这两下重击。边傲山感到一股大力沿着对方掌心传到自己手臂,山洪似的源源不断涌来,上托之势登时变为下坠。大吃一惊,急撤掌后翻,凌空一个“燕子三抄水,”立在了地上。他遥望浊浑飞,恨恨道:“料理了四月神教主,再跟你算账。”浊浑飞哈哈大笑:“爷奉陪到底。”边傲山不再看他,转头斜目睥睨,两眼凶光一闪,道:“千羽先生,你自称扶桑第一刀,那女人也用刀,不知你的刀,能不能快过他的刀?”背后一人冷冷道:“今日我拿她祭刀。 这时王香武已退到梁月洁身前,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刀,刀落地,宛如落红无声。他回首苦笑道:“姑娘,恕在下无能,杀不了百笑帮的恶贼。”梁月洁贵为四月神教主,毕竟心高气傲,佯怒道:“姓王的,你滚到角落里,不要到本教主杀贼。”王香武凝注着她清丽脱俗的面容,长叹了一口气,向角落里走去。 百笑帮中一和服宽袍的人走出,他脚着木机,踏在地板上支支作响。梁月洁注视着这人一步步逼进,只觉得寒意入骨,冰凉透心。这人额前一缕长发盖过了半边面目,森寒若刀的目光却穿过头发,订在她脸上。刀鞘系在他腰间,刀在鞘里。梁月洁看着他的时候,渐渐有种身穿单衣置身北国万里飘雪中的感觉。她知道对方还没有出手,气势便已将自己压制,忙收敛心神,缓缓将玉手摸上刀鞘。 “我乃日出之处北海道及本州,四国,九州第一刀客千羽鹤,尝闻日没出高手诸多。固渡海而来,访山觅水。愿阁下能以三尺青锋,赐我一败!”这段话他以并不流利的汉语说出,却有种不可一世的气概。梁月洁道:“你若碰到的是方铁禅,恐怕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身丧黄泉了。”千羽鹤闻言一怔,锐气略减。梁月洁趁机反手拔刀,动作华丽绝美一气呵成。暗光乍现,刀气铁网撒向千羽鹤。千羽鹤冷然道:“来得好!”身形展开,姆指轻波皮鞘,寒光一闪,一柄薄如柳叶的武士刀飞入刀网,漫屋光影绞作一团。梁月洁脚步微错,提气飞纵,自刀网中破出,直取千羽鹤咽喉。那柄刀就好像来自地狱,周身泛着诡异的暗影,暗影又如幽冥里的黑莲,闪电般蔓延。千羽鹤身形一缩,险险避过,刀尖上挑,衣袂带起阵阵凉风,斜斜斩向梁月洁。梁月洁回刀来挡,娇躯擦着冰冷的刀锋掠去,还未及三尺远,凌空半转身连连下击。千羽鹤也不回头,反手一刀削去,挟着风雷之势,沿对手刀锋横斩。梁月洁将刀柄贯注真力,侧身拦击。两刀相迎,双方均觉浑身一阵。二人一齐跃起,凌空对拆了二十招,皆占不到便宜。百笑帮众人暗暗称奇,也分不清刀光刃影里哪里是千羽鹤,哪里是梁月洁了。 千羽鹤自入中土以来未逢对手,此时与粱月洁拆了百余招仍不能取胜,心中又是赞叹,又是愤恨,又是焦急,眼见梁月洁一招“暗影迷城”迎面而来,凌厉至极,急刀芒外吐,匹练似的迎去。但那把刀前突之势瞬间变为下斩,暗影中光彩凄艳,恰似一轮圆月飞下九天云霄。千羽鹤的应变也是一等一的快,暗影方现,便陀螺般转起,刀上青芒暴涨,仿佛富士山下樱花飞舞,经久不觉。两人在影月刀花中你去我往,又拆了数十招。忽然厅内人影一晃,眨眼间已接近两人。余众被战局吸引,不曾察觉。那道人影如同鬼魅,又如电闪,方现于交手二人上空,又刹那间不间了踪影,只听过袖风挥洒与刀风破空声,却不见有任何兵器。又一道人影一晃,也看不清面目,看不清身法,只是在二人交战处绕了几绕,转瞬即逝。 原觉似乎无心战局,望了眼丁谨,含笑道:“阁下好俊的身手。”丁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懒得摆摆手,道:“人生幻梦,不然就会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在梦里了。”原觉微微点头,不再搭话。众人看看原觉,又望望丁谨,一脸茫然。眼见千羽鹤与梁月洁难分伯仲,原觉朗声道:“千羽兄,你打得不累,我们可是看累了。”千羽鹤耳力颇好,闻言趁一招未老,闪电般收刀,利箭似的向后射去。梁月洁也不追赶,苍促收刀回鞘,额上已是香汗淋漓。 原觉看着千羽鹤退到边傲山身后,目光移向丁谨:“阁下是何人门下,是否执意与百笑帮为敌?”丁谨摊开双手,无奈地笑道:“不敢!”原觉摇摇头,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汹涌如波涛:“看来这客栈有阁下与四月神教主在,百笑帮是住不成了。”边傲山会意,厉声道:“你们有种!”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百笑帮一行尾随而出。原觉留在最后,回眸冷笑道:“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鬼哭神刀 目注着边傲山一行远去,浊浑飞长吁了一口气,丁谨却还是那般无所谓的样子。 梁月洁那双如梦似欢的眸子射出两道厉电般的寒芒,投向丁谨:“阁下出手相救,总不会真是路见不平吧?要知道得罪了百笑帮的人,以后便休想在中原混了。”丁谨呵呵一笑,无谓梁月洁的直视,道:“梁教主,那么我们二人出手相助,是不对了?”梁月洁哼了一声,一双剪水双瞳泛起波澜汹涌,道:“两位可以抵挡边傲山与那原觉的幻梦身法,决非等闲之辈。以两位的身手放眼整个江湖也不会排在五十名开外,如今到风铃这种穷乡癖壤,决不是为了别的。” 丁谨面带微笑,淡淡道:“不为了别的为了什么?”梁月洁目中凶光大盛,娇叱一声:“鬼哭神刀!”“鬼哭神刀?”浊浑飞心头剧震,魁梧的身躯钟摆似的一晃。丁谨却一脸平静,嘿一声笑道:“鬼哭神刀?这名字有趣极了。” “不为了鬼哭神刀,老子才不会来这个鬼地方。”门外一人咬牙恨恨道,大概外面风沙肆虐,脚步声反而被掩盖。众人闻言一齐望去,只见一黑衣劲装、雄壮刚健的汉子押着一姿色上乘的女子徐徐走进。刀柄在汉子手里,刀锋架在女子的香肩上。梁月洁黛眉紧簇,杏目圆睁,冷声喝道:“快放了她,不然你有朝一日落在本姑奶奶手里,定教你后悔投胎做人!”汉子仰面哈哈大笑,手中刀在女子玉颈旁作势比划,道:“如果你敢轻举妄动,我屠彪会让陈教主陈大美人后悔做女人。”这被挟持的女子,正是在丛林里被花一笑暗算旋而被凌素飞救下的四月神教主之一的陈蜀月。屠彪见梁月洁有所忌惮,自是欣喜非凡,面上仍是一派恶煞模样,继续说道:“老子奉边坛主之令追杀凌狂魔,不料见他杀了兽行门的人后扬长而去,留下这如花似玉的陈教主。哼哼,杀一个凌飞血,倒不如捉一个陈教主。到时解到坛主面前,老子可是奇功一件。什么他娘的聂伞剑、原迷影通通滚犊子!” 梁月洁听他愈说愈不堪入耳,紧皱眉头,强压怒火,勉强道:“阁下原来是百笑帮的英雄,果然是英雄行径。”屠彪好像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诮之意,眉里眼里全是笑意:“方才老子藏在角落,看到原迷影灰溜溜地离开,别提有多解气…“”梁月洁叱道:“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屠彪脸上肌肉抽动,眼中精光灼灼,一闪即逝:“抢下鬼哭神刀,献给老子。一柄刀,换陈教主”。陈蜀月被封了哑穴,不能开口,拼命摇头。屠彪也不理会,一双豹眼瞪视着梁月洁道:“若不答应,你就休想再见到活的陈教主。”说罢阴森森一笑,露出一口野兽般阴森森的白牙。梁月洁玉容转寒,道:“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本教主这样说话,你有种。”屠彪瞪视着她,嘴角的笑纹更深。 “一柄破刀,换一条人命,值!”丁谨拍手大笑,声音传入屠彪与梁月洁耳中,就像一根根尖针刺痛他们的骨膜。屠彪脸色一沉,目光中杀气大盛,面向丁谨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丁谨道:“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鬼哭神刀!”梁月洁与屠彪同时脱口道。 边陲的天气总是变换莫测,时而晴空万里,静寂如死,时而层云低垂,狂风骤起。%萧笙似乎还很不习惯风沙钻入眼鼻毛发的感觉,毕竟像他这样出身贵胄的人从来都是养尊处优。就在一个月前他在大辽的皇宫里恭听萧太后的垂训。直到做皇帝的表兄告诉他关于鬼哭神刀的传说。萧笙作为外戚中功夫最好的一个,自然受密令远行,不过在这之前他从未踏出辽境半步。穿着打扮在过雁门关后便改成汉人的样子,尽管自己开始并不喜欢。他取出又黄又皱的地图,确定这里是风铃后又找了几个路人问罢方继续前行。但鬼哭神刀什么样子,要通过什么鉴别,做皇帝的表兄都没有说。密令只有十个字——“萧笙,风铃,鬼哭神刀。”他总感觉这件事很荒诞,甚至可以说是无辑之谈。可天恩浩荡,皇命不可违,萧笙只好接受这道离奇怪异的密令。踏足这边陲偏僻荒芜的地方,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涌上心头。路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正眼瞧过他一眼,好像自己大辽国戚的身份不存在了一般。迎面走来一行十数人,他只好一个闪身,避到一旁,却听到其中一人道:“边坛主,那千羽鹤一声不响便走了太不拿咱们百笑帮当回事了吧。”又一人道:“人各有志,他既然想走,我们也部便强留,好在之前有很多棘手的角色是他帮我们解决的。””一粗豪的声音道:“挑了鲲鹏帮,看谁还敢跟边某抢鬼哭神刀。”“鬼哭神刀!”萧笙如遭电击,霍然回首,目光向这一行投去,沉吟道:“天下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我初到风铃就听到关于那刀的重要消息。先跟上去看看,或许有所收获。”那一行人一路大叫大嚷,完全无视路人,萧笙缓缓挪步,拖在后面,尽量离他们远些。一个平和的声音道:“有人在跟踪我们。”萧笙凝聚内力,虽与他们间隔有一段路程,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心叫不妙,一个矮身,闪到街道上一间牛棚里。那粗豪汉子回首极目远眺,放声吼道:“朋友还不现身?”街上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手足无措。那平和的声音道:“八成是”原某想多了。”“迷影兄的感觉没有错。”其中一撑伞的青衣瘦汉冷冷道:“不过现在那朋友躲了起来,捣了鲲鹏帮后才找他算账也不迟。”那平和的声音又道:“朋友若不怕死,就继续跟着我们。”众人冷哼一声,大步向前。萧笙自牛棚探出头来,伸手摘下发上沾着的茅草,直感好笑。想不到在大辽身为千乘之尊,初到宋境便弄得如此狼狈。那行人渐渐去得远了,萧笙方利箭般射出。由于处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之上,若施展轻功,纵然江湖客偏多,也难免有些惊世骇俗,只得循声跟去。遥望见那行人转入街道,心叫糟糕,忙提气快步追去。 待转了几条胡同,又越过了数个沙丘,那行人的背影才重新映入眼帘。萧笙定睛一看,发现他们驻足之处竟是一座恢宏气派的庄园。处在广阔的沙地之上,虽没有江南园林假山流水百草丰茂的自然写意,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单看朱红色墙壁上镂空的雕龙,两两相对,各具变化,妙趣横生,大门石柱也是群龙围绕,似腾空欲飞。大门外矗立着两只形状怪异、青面獠牙、面容狰狞可怖的怪首雕像,威严至极,似乎意味着里面的主人也是凛然不可侵犯。门顶上方海蓝色的匾额上赫然是五个木刻贴金的大字——“风铃银枪府”。即便萧笙在辽都见惯了世面,此刻看到如此建筑也是心生敬意。倘若有朝一日自己以辽使的身份到此地来,定要与府上主人亲近一番。那行人心中当然不似萧笙这般感慨,也没有兴趣细细品味庄园的韵味。为首那粗豪汉子猛虎似的冲到门前,两掌平推,只听到风声呼啸,“砰”得一声,大门瞬间化为片片碎木,迎风飘舞,乍看宛如满天扑至的蝴蝶群。萧笙暗暗称奇:“此人好深厚的内力!”却不知这以内功碎门的粗豪汉子,正是前番败在浊浑飞手下的百笑帮三百一十五坛坛主边傲山。而那声音平和的人,则是精习幻梦身法,人称迷影的原觉。萧笙初到宋境,只晓得曾听人说起的九天一寇方铁禅,插翅虎沈虎翼寥寥可数的有限高手,对于其他厉害人物,当真是一无所知。但见边傲山一行鱼贯入内,而庄园里无一人出迎委实让人难测高深。萧笙大觉有趣,趁无人留意,身形展开,几个提纵,片刻便来到了大门前。目送他们进了里面,萧笙暗衬:“总不能像他们一样大摇不摆地走进去,为了多听些关于鬼哭神刀的故事,我只好破例做一回梁上君子了。”于是腾空上拔,一道烟儿似的掠了上去。凭空俯瞰,正瞧见边傲山他们踩着碎石铺成的小道往大厅走去。萧笙不便纵身跃下,壁虎般沿着围墙移进。岂料这庄园不但没有护卫,甚至连仆人也没有看到。萧笙瞥了眼院内布局,低声道:“没有道理的。 风神盗仙,殷晓风。近十年来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独行大盗,据说他有三不偷——别人能偷的一定不偷,市面上常见的奇珍异宝不偷,朝廷廉明之士的家里不偷。五鬼之一的丁谓从罗马商旅那里弄到了一尊价值连城的玉菩提,藏在密室里,密室设八层关卡,四十九道机关,以为这样万无一施,不料第二天亲自查看,却发现密室暗匣里的玉菩提不翼而发,只在原来放置的地方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寥寥草草得写着一行字——“多谢宰相美意,风神盗仙留。”丁谓勃然大怒,动用了禁军,封锁城门,细访严查之下仍没有发现殷晓风的影子。及后来开封府一连发生十多起达官贵人珍宝失窃案,无一不是出自殷晓风之手。只要是他盯上的宝贝,物主无论如何看守,都会被盗。%殷晓风原本要留在开封府在做几起大案,一直到夜探百笑帮总舵偷听到帮主司徒百笑与大总管李冀南的对话。“鬼哭神刀?”即便贵为江湖上赫赫有名、大财主一一谈之色变的风神盗仙,殷晓风也在此之前从未听过关于“鬼哭神刀”的一切。那二人的意思是让三百一十五坛坛主边傲山不惜任何代价夺得宝刀,只要能成功便升他为第一坛主。殷晓风清楚,百笑帮贵为中原第一大帮,第一坛主的权力仅次于帮主与大总管,可谓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禁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把刀?是不是拥有这把刀会得到无上神力抑或藏有寻宝秘图?”对于宝藏,殷晓风向来比较感兴趣。他便在那一夜决定离开开封府,到二人所说的风铃看个究竟。 边傲山等人一路未逢任何阻挠,这时已到厅前,就碎石铺砌的小路与天际一抹醉人的红霞甩在身后。原觉无心看景,踏足厅内环顾,未及片刻,倒退而出。 风铃,银枪,邱。塞北三枪之一。曾孤身追击祁连群盗,斩首十九,刺死三十八,余众溃散。原觉回首,眸子里掠过一丝悲凉惋惜之意:“鲲鹏帮,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邱二爷。”疑云遍布边傲山脸上,道:“你看到了什么?”原觉微微皱起眉头,两片薄唇闭成一条直线,摇首不语。厅内一冷峻却略显轻浮的声音传来:“谁说银枪除名?我邱凤鸣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麽?”边傲山闻言冷哼一声,眼中杀机一现,旋又散去,他挺胸负手,傲然迈入,顾盼之间,气势逼人。矮小道人林波与原觉并肩而入,撑伞的青衣瘦汉示意众人守在厅前,缓步走进。 厅内似乎没有光线,虽非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是黑压压的一片。隐隐约约看到银装素裹、锦色披风的粉面男子怀抱妖艳妩媚,眼角含春,娇艳欲滴不可方物的女子。那粉面朱唇的男子一脸猥琐的笑容,正注视着怀里的女子。眼下大敌已至,他仿佛没有意识到危险。那女子银铃般笑道:“二爷,有客气来了。”粉面男子陪笑道:“”“就算是卜大爷来了,也休想分开我们。”边傲山粗声喝道:“西北鲲鹏帮的二当家,银枪邱凤鸣原来是浪得虚名!”那女子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春葱玉手,戢指柔声道:“奴家不喜欢这个大胡子,杀了他!”邱凤鸣霍然转首,迷离的目光刹那间变得锋锐如刀,道:“水仙要你死,你不能不死!”那女子把一张玉璧般完全没有瑕疵的面容转向众人,吐气如兰,咯咯笑道:“这些人跟庄里的人一样讨厌,把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众人听得毛骨耸然——难怪庄里一个人也没有,原来邱凤鸣依这女子之言把他们全杀了。原觉凝视这妖媚的女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机,双眼如同喷出熊熊燃烧的团团火焰,嘶声道:“是你,果然是你。”还未待邱凤命出手,那女子耳语道:“二爷,小心穿黑衣服的家伙!””原觉听罢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道:“银枪邱凤鸣,即便处在巅峰状态也没有能力伤原某分毫。”他叹了一口气,目中带着三分惋惜,七分讥讽,“更何况现在他已与废人无异。”“一个男人若为了女人自甘沉沦,那这个男人便不足为虑。”那撑伞的青衣瘦汉冷声截口道,“没了斗志的家伙,一柄生锈的枪。”这番话有如一柄尖刀刺在了邱凤鸣的心口,又如一条钢鞭狠狠地在他脸上抽打。邱凤鸣原本俊朗的面容变得苍白而扭曲,他双目一睁,眸子里似乎流露出可与日月争辉的光彩,一字一字道:“我说过,水仙要谁死,谁就不得不死。””原觉朗声长笑,说道:“你的手,抱女人还可以,杀人却不能。”“那我先杀你!”邱凤鸣怒吼着扑了过去,好似一头奔腾的猛虎。眼看一双纤细有力的手就要扼上原觉的咽喉,只觉面前一黑,未见人影晃动,对方已不见了去向。邱凤鸣心头大骇,伸出的双手就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连自己也无力收回。那平和的声音忽从背后传来:“原某先杀了这妖女,再料理你这小子。“邱凤鸣面色如土,猝然转身,又饿虎般向原觉扑去。仍未见原觉施展步法,但还是扑了空。邱凤鸣牛一般喘息着,鼻尖上渗出点点汗珠,他的声音已有些发颤:“幻…幻梦身法,你…你是原知晓什么人?”原觉盯视着邱凤鸣因恐惧而渐渐收缩的瞳孔,眼神里满含萧索之意,道:“难道这世上除了原知晓,别人就不配习得幻梦身法了吗? 那女子甜美的声音袭来,春葱玉手一指,道:“我知道他是···”剩下的字还未吐出,便听到原觉气若游丝、似有似无的声音飘入自己耳中:“你若敢透露半个字,原某就算身败名裂,也定要让你灰飞烟灭!”周围的人不见原觉唇动,更未听到半个字,显然是极上乘的传音入密内功。“原知晓的弟弟!”那女子接着道,转瞬她气若游丝却又婉转若黄莺的声音单单在原觉耳边响起:“方才你情急之下差点泄露我的身份,若是他们问起为何识的我,你一定要答你爱我很深,我却抛弃了你。”“你既然没有说出我的秘密,我自然想方设法送你离开。心经的事,以后慢慢算。”两人均用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对答,旁人不能闻得只言片语。突然邱凤鸣嘶声怪笑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原知晓的名字要比你大得多,你这一辈子都休想超过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折枪 原觉冷眼睥睨,目中怒意火焰般闪烁,双臂一震,全身格格作响,显示出不凡的硬功修为。 邱凤鸣继续道:“你这一辈子注定活在原知晓的阴影下,不是麽?” 边傲山向前一步,右臂高举,待要一掌往邱凤鸣脑门劈下。但觉眼前微风轻拂,邱凤鸣的咽喉已被原觉锁住。这一招“”幻梦身法配上小擒拿手,便非自己所能及,边傲山不禁由衷赞叹。 邱凤鸣宛如一只陷在牢笼的飞鸟,颈上肌肉渐渐收紧,他已连呼吸都不能自如,却还在嘿嘿冷笑:“你的幻梦身法,雕虫小技而已。若本公子银枪在手,定让你身上多几个透明窟窿。” 原觉紧锁邱凤鸣的双手慢慢放松,忽然左手一扬,狂风随袖卷出,邱凤鸣的身子似被一脚踢开的皮球,冲天飞了出去,倒跌在五尺之外。鲜血自他的嘴角一滴一滴溢出,他仍冷笑不已。 原觉片刻又回复到了往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神态,淡淡道:“取你的银枪出来,原某要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那妖媚女子挣扎着冲到邱凤鸣面前,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轻轻啜泣:“鸣哥,你···你···如果输了,我也不活了。” 邱凤鸣凄然一笑,道:“水仙,我是不会输的,只要银枪在手,这里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梁月洁握刀的玉手微微有些发颤,浊浑飞望一眼丁谨,脸上尽是茫然不解之意,屠彪怒目而视,恨不得要将之剥皮抽筋。丁谨却还是一脸微笑,道:“若非同样地目的,大家怎会聚到这么一个鬼地方?“” 屠彪脸上肌肉抽动,眼中凶光大盛,恨恨道:“老子以为四月女神是强劲的对手,偏偏忘了你这兔崽子。”他扫了一眼众人,心生一计,冲梁月洁吼道:“梁教主,你杀了这搅局的小子,老子便放了陈蜀月。否则,哼哼!”他阴测测一笑,手中钢刀作势在陈蜀月颈前划过。陈蜀月紧闭美目,拼命摇头。梁月洁娇躯因愤怒而剧颤,冷声叱道:“姓屠的,你不说,本教主早晚也要料理这小子,但你要我杀他,万万不可能。” 丁谨笑道:“区区在下先行谢过梁教主不杀之恩了。” 屠彪怒道:“”梁教主,看来你是不想让陈蜀月活过今夜了。“” 梁月洁还未答话,便听到门外一人长叹道:“我原以为中原大地,英雄辈出,想不到尽皆鼠辈。”又一人娇声应道:“李兄说的是,百笑帮藏污纳垢,名为白道之首,实则不如猪狗。比起咱家王爷,那司徒百笑当真是浪得虚名。由此可知天下传闻,每每不能听信。” 屠彪骂道:“哪来的王八羔····”剩下的字还未吐出,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却未看到有人动手。可见那人身法之快,出招之准,着实让人防不胜防。屠彪紧握刀柄,左手暗运真气,以备来敌。 两男三女跨入门内,为首汉子全身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披头散发,双目闪着咄咄逼人的厉芒,映入眼帘,犹如一朵黑云,又如来自幽冥的魔神。一柄漆黑的獒头巨杖斜斜背在这人身后,他枯黄如柴的双手捏着遍体金光灿灿的水烟管,正优哉游哉的吞云吐雾。左首男子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背上一口剑插在紫鲨皮鞘中,面容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头,不可说。“” 那人微微点头,道:“你这小子比百笑帮的杂碎有趣多了,我李梦夕想交你这个朋友。” 屠彪如遭电击,浑身一颤,道:“你····你······是·····封神杖李梦夕!” 红衣女子娇声喝道:“大胆鼠辈,李神爷的名字,是你配叫得吗?” 李梦夕挥挥手,道:“啸瑜,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死人喊我什么,我并不介意。” 屠彪听罢脸色大变,正要出手将陈蜀月推去,只觉一股大力似无形巨网般罩来,自己连动都不能。 李梦夕一步一步逼近,手中烟管笔直向前一送,屠彪感到胸口似被千斤巨石击中,软软倒了下去。 “封神杖,诛仙伞,果然····然名下无虚·····” “方才文亚已教训过你,你却不知悔改,该杀,该杀!”李梦夕长叹一声,垂首不语。董羞月、梁月洁一齐冲到陈蜀月身边,推拿解穴。 背剑的白衣男子盯着毙命封神杖下的屠彪,黯然道:“李兄只一招便要了百笑帮硬手的性命,更何况并未使出名震天下的封神杖,却不知我那拜把的聂老哥这些年进境如何?” 风铃,银枪,邱。 现在银枪就在邱凤鸣的手里,只要银枪在他手里,别人就不能低估他的实力。他看着让自己成名的银枪,目光温柔,满含爱意,就好像轻轻抚摸情人的手。原觉站在对面,没有携带任何兵器,百笑帮一行人分列两边,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那娇艳女子还在边傲山的掌握之中,但他有把握,只要解决了迷影原觉,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死百笑帮的喽啰。 碎石铺成的小道在夕阳下映出两条斜长的人影,人影略显黯淡。 风吹起过,杀气绝无目的地蔓延。 雪白的枪杆,鲜艳似火的红缨,不知令多少英雄豪杰饮恨的银枪。 邱凤鸣弓步挺枪,登时生出强大无匹的气势。 原觉自知银枪在手的邱凤鸣不可小觑,严阵以待,双手摊开,运起“幻梦心法”,衣衫无风自动,甚是飘逸君赏。 邱凤鸣人身形未变,枪尖不住颤动,发出嘶嘶轻响,携带着千军万马中所向披靡的气势,招式波浪似的一阵阵向原觉递去。原觉脚踩玄步,左摇右晃,尽皆避过。邱凤鸣突然身随枪飞,流云似的卷向原觉。但感微风扑面,面前一花,原觉已到了他身后,轻蔑一笑:“风铃银枪,不过如此!”邱凤鸣也不回答话,更不回首,随手一枪反挑,直指原觉面门。原觉施展“幻梦身法”,又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闪了过去,转瞬便到了邱凤鸣面前。邱凤鸣枪法大开大合,一派一往无前的战场厮杀气概,枪杆挥洒,如舞万千银蛇,又似空中绽开梨花朵朵。原觉依仗着“幻梦身法”躲闪的迅速,每每将对方势在必得的杀招避过。但四五十招下来,他却渐感自己无法摆脱对手招式的牵引,陷于被动。斗着斗着,银枪突然脱手掷出,原觉后仰低首,让了过去。邱凤鸣欺身扑来,以一手开碑碎石的少林降龙伏虎拳往原觉胸膛拍去,原觉不敢怠慢,脚尖轻点碎石,弹开三尺。邱凤鸣借势抓住枪柄,凌空后转,挺枪乱刺,一招快似一招,眨眼便将原觉罩在漫天枪影中,原觉还是左晃右闪,并不还手,远远望去,宛如人影一分为数,又合数为一。 两条人影渐渐纠缠在一起,旋又分开,变为二人背对背站着。原觉低首垂视,望着支离破碎的衣衫,眸子里燃起愤怒的火焰,他侧头一瞥,斜眼嘿嘿冷笑不语:“好快的枪,居然赶在我步法之前,将我去路封死,佩服佩服!”邱凤鸣霍然回身,剑眉一竖,目中现出不尽惋惜愤恨之意:“本少爷若够快,此刻你被刺碎的就远非衣服了。” “好,很好!原某领教了!”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出手。白光一闪,银枪自邱凤鸣肋下斜刺飞出,舞出一道匹练,快速无伦的直取“幻梦身法”要踏足的位置。只听一声细微无比的轻响,银枪已穿过原觉胸前衣衫。原觉侧身一让,卸去劲力,胸前要害免为遭伤。但刺去的银枪未及收回,原觉右臂灵蛇般绕来,食指点在枪尖上。“苍”一声清脆无匹的龙吟破空入耳,邱凤鸣但觉一阵阵邪秘而诡异的真力沿着枪杆源源不断钻入自己双臂。怪力在体内左冲右撞,针刺般游荡。邱凤鸣闷哼一声,急急撤手,但仍被带的摔了出去,跌在五尺之外。银枪就在他撒手之际,从中间断开,落地无声。 邱凤鸣一手捂胸,一手按地,吐血不止,犹怒目而视:“这····这一指不是幻梦身法····” 原觉负手而立,一副宗匠气派,昂首傲视,朗声道:“原某的这一指,比原知晓的剑又如何?” 邱凤鸣面色阴郁,嘶声笑道:“你····你若真胜了原知晓,就不会屈身百笑帮了。” 原觉道:“你如此辱我,但我却不杀你。”他凌空一抓,两截短枪冲天飞起,他借势右手一挥,短枪闪电似的射向那妖媚女子,那女子目瞪口呆,花容失色。邱凤鸣眼看自己最爱的人就要毙命,不忍目视,垂首咬牙握拳击地。 但见天上横空掠来朱瓦两片,无声无息地分撞二截断枪。“砰”的一声传来,断枪在那女子面前被瓦片砸落。原觉脸上杀气大盛,冷盯着墙上一隅,语气却似仍旧淡然自若:“朋友,你可知道与我百笑帮为敌的后果吗?” 伏在墙上的萧笙自知踪迹已泄,提一口真气,飞身纵跃而下,身法轻盈,宛如仙人凭虚御风。他落在五尺之外,目注原觉,一字字问道:“我观阁下面相并非歹人,为何要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施加辣手?” 原觉冷笑道:“原某并非要取她性命,不过若非如此,阁下怎会现身?” 萧笙自幼长在辽都宫廷,不知江湖人心险恶,竟信以为真,呵呵笑道:“”既然我下来了,那麽原兄就因此放了他她。“” “白面秀才,黄口孺子,自作多情。”那撑伞的青衣瘦汉一直不言不语,这时一开口,油然而生出一股威严之气,“以你的命,换她的命。她走,你死!” 萧笙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话,心中暗暗思量:“皇兄说宋人奸诈,我当初还不信,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撑伞的青衣瘦汉以为萧笙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厉声喝道:“自老夫重出江湖之后,还未有人如此无礼。今日,定要你成为这十年里第一个血染诛仙伞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四大狂徒 萧笙面对着撑伞的青衣瘦汉,极目环顾,百笑帮众人脸现杀机,心中油然感慨:“我萧笙贵为契丹皇戚,不能为国朝排忧,初入宋土顷刻间便要遭遇横祸,实在有负皇兄所托。九泉之下,以何面目去见开国列宗?”撑伞的青衣瘦汉见萧笙踌躇不已,以为他因畏惧而一时不知所措,暗暗发笑:“这小子没什么胆色偏偏要学人家英雄救美,现在就算知难欲退,老夫也不会给他活命的机会了。” 萧笙看看那因恐惧而脸色由红润转为苍白的女子,怜意大升,又望望四面林立的敌人,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该战该逃。 只不过自他掷出瓦片的那一刻起,决定权已不在自己之手了。 青衣瘦汉将手中油纸伞平举当胸,俨如一尊亘古以来绝无喜怒哀乐的雕像,一股强大无匹、凌厉至极的气势遥罩萧笙,镣铐似的将萧笙完全锁在核心。萧笙感到呼吸愈来愈重,手足也渐渐僵硬。他急忙收拢心神,体内真力聚起,与密云般压来的慑人气势相抗。 青衣瘦汉冰冷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讶色,紧盯着萧笙说道:“小子,你以为你的微末道行能当得了老夫的诛仙伞吗?” 萧笙直视着他,缓缓说道:“箭已在弦,不得不发。我打不过你,被你杀死,总好过引颈就戮。” 青衣瘦汉面无表情道:“大言不惭!” "惭"字脱口,油纸伞平举之势变为前突。“丝”一声细响,明晃晃的菱形利刃自伞盖破出,在夕阳的照射下灿烂生辉。萧笙肩不动,腿不动,居然上拔三尺,一个前翻,立在了青衣瘦汉后面。青衣瘦汉看也不看,手腕一抖,伞刃在空中沿着圆弧划向萧笙,连环飞刺。每一刺都是虚中有实,实中蕴虚,稍有不慎便会葬身在这藏在伞中的诡异兵刃下。萧笙遇此大敌,凭着契丹一套与猛兽搏斗中演化而来的身法,竟全然不落下风。 旁观的原觉见他身形变化生硬笨拙,不似自己那般怪异迅速,但十数招过后青衣瘦汉依然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实非一般庸手。原觉心中一动:“伞剑聂留痕隐退十年,重出江湖十招用罢仍不能取一初生牛犊性命,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时名唤聂留痕的青衣瘦汉伞尖白芒暴涨,一招使出,宛如万千伞刃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分刺萧笙遍身要穴。萧笙分不清虚实,欲待后翻避去,却感觉聂留痕的油纸伞生出一股极强的粘力,仿佛从天下洒下的渔网将自己缚住,看来此番缠斗再也容不得自己脱身,只能殊死相搏。在这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生死一线间,萧笙胸中升起契丹人与生俱来的万丈豪情,将浑身劲力贯注臂上,又送到手指,效仿原觉折枪那般,闭目凝听,食指戳了出去。“沧”的一声,漫天刃影不再,两人均上身一晃,倒退了几步。 四月女神的三个教主久别重逢,内心喜悦,盖过了夺取鬼哭伸到的企图。陈蜀月先是遭花一笑暗算,复受制于屠彪,此时脱离虎口,又是侥幸,又是心酸,想起前事,美目不由地渗出点点晶莹泪珠。梁月洁佯怒道:“”堂堂教主众目睽睽之下哭鼻子,羞不羞?“”董羞月伸出春葱般的纤纤玉手,吃吃笑道:“好了,好了,月洁妹子,咱们料理了姓屠的混蛋,不至坠了四月神教的威风。” “四月神教,妇道女流。花拳绣腿,瓷猫泥猴!”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冷笑,这声音却非来自客栈内现身的众人之口。但这声音太过飘忽,三大月神也分不清究竟来自何方。 李梦夕抽了一口水烟,徐徐问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相见?躲在暗处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尖细的声音答道:“”封神狗杖,稀松平常。倚老卖老,诚堪英豪!“” “找死!”李梦夕的身形抢在话音落下之前,矢石离弦似的向楼梯射了过去,他还在悬空之际,手中烟管临下劈出,只听到一声巨响,二楼木门登时破裂,碎屑四溅飞扬。一人目眦尽裂,满口鲜血,摇晃着走了出来,不过没走几步,全身一阵抽搐,便如被拦腰斩断的木材般栽了下去。李梦夕见他短衣直缀,显然是风铃客栈的店小二,心知杀错了人,但自恃身份,不能当众致歉,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滥杀无辜,豪杰英雄。贪杯好色,酒囊饭桶!”那尖细的声音又一阵阵飘来,李梦夕又气又恼,但苦于不知敌人所在,闭唇不语。 那声音刚落下,就听到红衣女子一声**,扑面便倒。面容极美的女子上前要扶,忽然白玉般的手臂似被蚊子叮了一口,然后手臂酸麻,痛感蔓延至奇经八脉,她也一声**,仰面倒下。李梦夕心头大骇,问道:“啸瑜,文亚,你···们··怎么了?” “暗器····好···好快····”面容极美的女子躺在地上,娇喘连连,胸膛起伏不已。 二女虽非道。 后面的那人大鸟一般扑了过来,袍袖一挥,一道寒光从前头那人后心射入,前胸穿出,去势未竭,夹杂着一蓬血雨,直飞向殷晓风。殷晓风头一偏,肩一缩,让了过去。嗖的一声,寒光从耳边擦过,转瞬没入黄沙里。 鲜血自前头那人胸口泉涌喷出,他上身一晃,扑面倒下,弥留之际,口中吐出几个不成句的词:“刀···刀····假的狂徒····走狗··”殷晓风仍旧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云,待要问时,这人已断了气息。 后头那人双足着地,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射出两道野狼般恶狠狠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在殷晓风身上打量,冷冷道:“风神盗仙,好俊的身法!” 殷晓风只感浑身发凉,牙齿打颤,他注视着这人左手捏着的判官笔,又回首瞥了眼黄沙中露出的半截笔柄,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强笑道:“阁下想来便是那四大狂徒中的冷判官,崔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必杀凌素飞 长空猿吟破晓,飞血一剑狂魔。 月上柳梢,风声中夹杂着树叶摇曳,沙沙作响。抬轿的童子走了许久,方到此地。他们身经百战,固然已嗅到丛林中一种压抑而邪秘的杀气。 文依梦轻轻掀开帘子,一双比少女美目更加清澈的眸子凝注着殷晓风:“我帮你赶走了冷判官崔命,若还会遇到别的敌人,就只能仰仗你了。” 殷晓风无奈地笑笑,笑容中带着三分牵强,七分苦涩。 丛林中树叶抖动的更加剧烈,杀气渐浓,迷离的星光好似妖王的媚笑。苍穹原本墨一般漆黑,忽转为昼一般明亮刺眼。文依梦静静遥望,时不时有苍白而接近于死人脸色的孔明灯袅袅升起,他隐隐约约看到苍白的灯面上绘着几个血红狰狞的大字。 “必杀凌素飞!”殷晓风的眼力比文依梦要好,况且又没有珠帘的遮挡,将这几个字读了出来,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丛林中乱草一阵狂舞,数十个黑影一晃而出。星光月光下细看,他们每个人都长着一副扭曲的面孔,似乎鼻子与嘴挤在了一起,文依梦不禁周琦眉头。无论谁突然遇到这么一些人,心情总不会太好。 他们扭身一转,洁白似雪的折扇脱袖飞出,他们又将手腕一抖,折扇打开。若不是天色昏暗,定会让人觉得这些人说不出的风流俊賞。 殷晓风望扇面瞧去,正望到那行血红而令人惊悚的字迹——“必杀凌素飞”! 他们究竟与凌素飞有多大的仇恨?这些人咬牙切齿血书题字明志誓要诛杀的凌素飞,到底是何方神圣? 文依梦感到好奇,殷晓风也觉得诧异。 可是当他们渐渐逼近的时候,二人便如同醍醐灌真假,自应以青锋相试。” 风更冷,杀气如涨潮似得涌至,又如狂风般卷向二人。流苏公子本想出言挑衅,却感觉有种森寒到冰点的杀气正向自己压来,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文依梦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侧目望向黑暗的尽头。 黑暗的尽头,还是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文依梦可以感觉到杀气是从何方弥漫。 来人是谁?为何以文依梦与流苏公子身经百战的一流剑客,还会感到泰山铺面盖来般无法阻挡的压力? 远处草丛微微飘动,一个黑影以雷霆万钧之势扑来,撞向流苏公子。 流苏公子嘿嘿冷笑不已,但听明珠轻响,只见金光一闪,来人便化作两段,栽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星光月光,流苏公子看到那人血肉模糊的面孔。他白玉般的面容竟然变为土色,大惊道:“夏侯温!怎么会是你?” “天生淫徒夏侯温!”殷晓风脱口道。 “是谁做的,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流苏公子圆睁双眼,瞳孔里宛若有火焰燃烧。 夏侯温已不能开口,他的喉结早已被人切断。剑痕虽浅,却足以致命。 殷晓风心里暗笑道:“大名鼎鼎的风铃第一剑,原来是不分敌我,专劈死人。妙极,妙极!” 风中杀气大盛,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影。这人慢慢走着,每一步都如同铁锤敲打在流苏公子胸口。 流苏公子腕一抖,剑已在手。他收拢怒火扰乱的心神,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神俱定,等待着即将面对的敌手。文依梦握剑的手慢慢放开,毕竟流苏公子此刻注意力已不在自己这边。 杀气自然是从刚出现的这人身上发出的,有种人天生就带着中令别人血液冷透的杀气。夏侯温明显死于此人之手,那么刺瞎兽行门一众眼睛的,会不会也是此人? 这人走到离流苏公子还有三丈左右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他按剑不动,标枪一般卓立着。 流苏公子的眼力也极好,已看清此人的面目——这是一个一眼瞧去略显稚嫩的少年,大概从未近过女人,不像流苏公子一众兽行门人花丛滚打多年。但是这少年的眉宇之间却泛起一种冷漠到极致的寒气。 “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 这话流苏公子并没有说出口,他已出手。匹练般的剑光闪烁,破空绽开,甚至比电芒更快,比风声更急。转瞬之间流苏公子已刺出九九八十一招。文依梦看得仔细,发现流苏公子的动作不是做出来的,而是流出来的,就像璀璨夺目的流苏。剑法美到毫巅,取人性命当然也在毫厘之间。 凌素飞一直在躲闪,他也只能躲闪。无论谁陷入流苏织成的剑网中,就算并非立时毙命,也没有还手的余地。文依梦虽未与流苏公子交手,掌心却渗出了点点冷汗。若换做是自己,能不能从容应对流苏公子无懈可击的进招? 剑芒愈盛,流苏公子的招式水银泻地般洒向凌素飞,渐渐将之逼向死角。凌素飞只能借助惨淡的月光与夜色的交际躲闪,依旧没有还招的余地。 可是流苏公子的脸色却变了,变得苍白如纸。从来没有哪个剑客能在自己的手下走到二百招,现在已使了三百余招,为何还不能击杀凌素飞?又为何处在下风的凌素飞,完全没有慌乱的迹象? 文依梦注视战局,摇首不语,他已觉察到不对。看似凌素飞没有招架之力,然而流苏公子正遭他所制。若是占尽上风、一味强攻的流苏公子招式停滞,那么凌素飞反击的一刹那将会如何? 突然,一股血注斜斜飞出,喷泉一般四处射去。流苏公子就好像一头误入猎人陷阱的野兽,嘶嚎了起来。白芒骤起,将炫目的金光压了下去,如同大海吞噬了百川。然后金光白芒俱失,天地又恢复了昏暗的色彩。流苏公子跌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凌素飞目光瞬也不瞬地扫过众人,收剑走过。 殷晓风失声叹道:“你···你···用流苏公子的剑法杀了他···” 凌素飞冷冷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苍老雄浑的声音怒道:“凌狂魔,你杀了流苏大人和夏侯大人,总有一天会后悔。”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飞血一剑狂魔,就应该明白,后悔的绝不可能是我。” 这些话与兽行门众人的惨呼声同时响起,同时落下。除此之外,同时落下的还有雨点般的血珠与血淋淋的耳朵。 “想要我后悔,叫你们老大来找我。” 话音落下,凌素飞收剑入鞘,转身欲去。 “且慢!”文依梦道,“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该这么残酷,剑客不能对伤者出手。” 凌素飞豁然回首,冰冷的目光移向黑暗包裹的轿子,冷漠的眼神里流露出某种炽热的期待:“想阻止我的方法只有一个,拔出你的剑,刺进我的咽喉。” 殷晓风望望凌素飞,又看看一只手掀帘,一只手握剑的文依梦,不知所措。 文依梦长吸了一口气,叹道:“我不想与你青锋相向,你走吧。” 凌素飞目中杀机一闪即逝,道:“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但迟早有一天你我要拼个你死我活。因为,我看得出你是一个一流的剑客,而我一定要杀了所有一流的剑客。”说罢,他慢慢转身离去,渐渐与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 文依梦目光遥注,长叹道:“依梦来此只为手刃仇人,为家兄雪恨。但愿再相逢时,与此人不必一分生死。” 忽然殷晓风指着前方道:“你看,你看,那边有人?” 文依梦顺着他的手势望去,睹见月光映照下几个高瘦的灰影飞掠而去。他只觉得这些人都好熟悉,却一时半会儿记不起究竟是谁。索性不去思考,令小童继续赶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天南一剑 沈虎翼这个人。 丁谨与浊浑飞在此之前并不算是很熟悉,这些日子住在风铃客栈,听陈蜀月娓娓道来,内心触动。 近些年来,沈虎翼已隐隐有取代方铁禅之势,据说九天十三寇的七分党羽,尽是他的下属。七杀手中的天蝎段文杰、铁蒺藜唐元恕、飞痕向农双对他唯令是从,北九省黑道总瓢把子盗贼王治下颇多不得志的绿林豪杰也归到他的旗下,很多年前销声匿迹的一些穷凶极恶的巨盗大贼相继被他吸纳。兽行门横行风铃,百笑帮势力渗透,鲲鹏帮主宰边陲,本就非他所能容忍。现在传说中的鬼哭神刀惊现江湖,沈虎翼当然不会允许别人的手。只不过陈蜀月、梁月洁她们并不晓得沈虎翼会派谁前来,她们如今也未必深知沈虎翼的底细。却不知为何,浊浑飞听说沈虎翼的故事的时候,一双宽大的手掌情不自禁握上了刀柄,仿佛他们之间迟早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决战,包括沈虎翼麾下的八方悍将。 风铃客栈的生意愈来愈好,因为要愈来愈多的人得知鬼哭神刀即将现世的消息。幸好梁月洁、陈蜀月与董羞月订了二楼的雅间,否则三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与一群江湖粗豪同住一堂,每天听到他们插科打挥、指爹骂娘的大嗓门,说出去也不成体统。丁谨与浊浑飞倒是无所谓,但隔三差五都会来唐千那样的人暗中下毒、原觉之辈从中作梗也不是好事。他们或多或少还是对四大狂徒颇感兴趣。暗器王唐千来了,冷判官崔命想必也到了。江湖上能请起他们的人并不多,西北边陲有资格出得起钱的,只有西北王、黑将军、沈虎翼、邓太公、卜鲲鹏五个人。但丁谨却觉得,他们的主公,并非这五人其中之一。除了他们还会有谁,方铁禅? 时不时有黄沙卷进客栈里,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但这次的风却有些异常,毕竟没有沙尘暴时,风还不足以让一道硬木板钉上铁钉的门碎成屑雨。 木屑在风中摇曳,飘摆,徐徐落下。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屋外望去。 一双不沾沙尘的靴子迈了进来,接着是一个身穿点缀着片片鲜花饰物斗篷的步入。这人有一柄剑,剑长六尺,看起来像一条扁担。不过剑既不是悬在腰间,也不是背在身后,而是裹在斗篷里的。斗篷几乎盖住了这人的整张脸,但他的灼灼目光还是剑芒般穿透黑暗,射向在座的每一个人。几乎每一个人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他们同一瞬间低首,意图躲开此人的目光。 “我今天不想杀人,你们走吧。” 这人像是在发号施令。 梁月洁最不堪别人趾高气昂,秋水般的眸里泛着刀锋一般的冷光,玉容一寒,叱道:“你凭什么要别人走?难道是你能出得起支走每个人的钱?” 这人似乎听不出梁月洁话里的讥诮之意,道:“我带的钱并不多,但有人若不走,恐怕不久将要变死人。” 梁月洁拍手笑道:“你有把握杀得了这里每一个人?” “我的剑虽然很久没有出鞘了,但不至于生锈。” 这人的回答并不能让梁月洁满意,甚至可以说他自说自话,连回答都没有。 大堂里几人突然握拳而起,他们已压抑了很久,毕竟大家都是过刀尖舐血的江湖生活,被一个人的目光压制,怎么也说出过去。其中一人虎背熊腰,暴吼一声:“我武威堂冯老八领教阁下高艺!”他说是领教,自己一拳先打了过去,呼呼劲风迅疾,看来使出了九成力道。若是被他一拳打到胸口,就算不立毙当场,离下九泉也不会太远了。 “不自量力。”披斗篷的这人冷哼一声,不见他肩动腿动,整个人已让开了这一拳。冯老八扎起马步,一拳接一拳,骤雨似的攻向这人。开碑碎石的拳头,就像山上落下的巨石,以不可阻挡之势砸来。披斗篷的这人冷哼着,背负双手,丝毫不关心眼前的局势。他看似完全没有动过,但又像一瞬间改变了四十五种身法,冯老八的拳头连他一根汗毛也没有碰到。 其余几个人见使劲毕生功力的冯老八累的气喘吁吁,大喝一声,纷纷围了上去。他们都是纵横西北的黑道豪杰,一出手便不留退路,只想立诛此人。冯老八见众人助阵,胆气又增几分,欺身而上。这人霎时间已被众人的拳风掌影笼罩,似乎插翅难飞,要么力竭而亡,要么重伤身死。 丁谨看着战局,仰望二楼口的梁月洁,道:“梁教主可知此人底细?” 梁月洁白了他一眼,朱唇紧闭。 俄顷一道暗影横掠半空,不带一丝风声,悄悄然落在了大堂中央。 冯老八等人一齐回首,目瞪口呆,披斗篷的这人确已闪了出来。 他见众人还在犹豫是否应立即围上,慢慢地解开斗篷,慢慢抽出身上的六尺长剑。剑刃很宽,剑锷很窄,剑锋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直照得厅内熠熠生光,仿佛黑屋子里点上蜡烛那般震动人心的明亮。他慢慢将掌中剑平举,侧划,横消,一寸寸逼近左侧的八仙桌。众人眼中的他只出了一剑,就一剑。 没有人死,没有人伤,同样也没有人溅血。 因为剑是披向桌子的,披向桌子的剑是不可能造成人伤亡的。 他收剑,裹上斗篷,慢慢朝楼梯走去。 冯老八等人连气都不敢喘,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一步一步踱着。 围观的江湖客俱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桌子既没有碎,也没有成为整齐的两段。一柄寒芒闪烁的古剑,一个只靠躲闪就能令武威堂一众好人失去信心的剑客,怎会连一张桌子也劈不开? 忽有一缕风透过已坏掉的门吹了进来,不是狂风,不是劲风,而是微风,轻柔的就好像情人的手抚摸过脸颊。可是那八仙桌却登时粉碎。披斗篷的这人豁然回眸,嘴角溢出一丝倨傲的笑意。梁月洁的杏目掠起丝丝惊疑,她看到的是,那桌子突然间从中间裂开了,再裂为一片片,木片又列为一粒粒,然后瞬间崩隤。 “好快的剑!”喝彩声是从浊浑飞嘴里发出的,他看明白了这一切,披斗篷的人在常人看来只出了一剑,实则用尽九九八十一路剑法。 “你懂剑?” “不懂!”浊浑飞无惧这人锋锐凌厉的目光,与他对视着,傲然道,“我虽不懂剑,却懂快。” 披斗篷的人还未开口,丁谨懒懒散散地笑了一声,道:“一剑八十一式,断尽周身经脉而人尚未觉。庖丁解牛剑法,普天之下也只有阁下能做到了。” 披斗篷的人背对着二人,昂首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还不速速离去?” 丁谨还是一脸懒洋洋的笑,道:“为何阁下可以来,别人就不可以留下?” 梁月洁浑身一震,如遭单击,一双剪水双瞳激起恐惧的涟漪,咬着唇道:“你····你····是名震西南的天南一剑!” 堂内刹那间鸦雀无声,静若死水,这个名字就像恶魔的手锁着了所有人的心口。有些人手中杯盘落地,清脆的响声如同一根根尖刺无声无息地流入了他们的喉咙。 当今武林威震天下的绝代剑客中,属神剑薛亮神龙见首不见尾,踪迹难寻;属七嗔剑豪萧恨水最使人伤怀,开封一败从此销声匿迹;属“幻梦”原知晓最无意争斗,从未惹过是非;属封一策最冷漠,然久居京城自然少涉江湖;但依然仗剑天涯的,却是天南一剑。传说天南一带,无人能在他的剑下走上三招。天南一带未逢敌手,固谓天南一剑。一个出手一剑便使出九九八十一种剑法的人,若说他不够恐怖,只怕谁也不会信服。 可是作为一名成名以久的绝世剑手,为了一柄只存在于传言中的所谓神刀不远万里从西南来到西北,着实匪夷所思。 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因为这人确是天南一剑无疑。试问江湖中除了他,还有谁能使出庖丁解牛剑法?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如果无力联手狙杀天南一剑,就只能逃走。若选择逃走,江湖上风声一传,将来岂有立足之地? 梁月洁的手心渗出点点汗珠,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更像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晶。以三月女神联手,再加上浊浑飞的刀和丁谨,能不能当得了天南一剑的一招八十一式? 丁谨却在众人恐惧得浑身发抖之时,莞尔一笑:“我方才问阁下的问题,阁下还没有回答?”他长身而起,还是一副睡意惺忪的样子,“同样是大剑豪,薛亮可不是阁下这副装神弄鬼的模样。别人提出问题你拒绝回答,有些不太礼貌吧。”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他们怕天南一剑发怒。天南一剑生气的后果,他们能想到却不敢去想。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正似即将脱镗的炮弹,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梁月洁对丁谨并无好感,心里不知为何油然而生出一种誓与之同生共死的感觉,这感觉不是说有就有的。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她不去细想。只要天南一剑出手,她纵然不敌也会毅然抽刀。 天南一剑缓缓转身,双眼穿过斗篷射出两道令人遍体生寒的厉芒,倨傲地说道:“为了你今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的鬼哭神刀,这麽做当真值得?” 杀气,漫无边际的杀气聚成浪头铺天盖地而来,迫向每个人的眉梢。 六尺长剑还在斗篷里,杀气是从天南一剑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个杀人无数的成名剑客,本身就带着种令人惧怕、令人刹那精神崩溃丧失信心的杀气。 有的人皱起眉头,有的人垂首掩面,有的人瞪大双眼。他们妄想回避,他们又期待天南一剑的青锋划破丁谨喉管的片刻。 丁谨似乎觉察不到浓郁而逼人的杀气,他在等待,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到底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还是希望见到天南一剑的杀招? 天南一剑冷哼一声:“能死在我的剑下,是你这种无名鼠辈前世修来的福气。” 剑出鞘,化作一片醉人的青芒,仿佛闪电劈裂了夜的皮肤。 一剑八十一式,快得不可思议。 好看到极致的炫彩,同样也是一击必杀的剑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碎裂金刚 直到边傲山一行的身影变为地平线上遥远的暗点,萧笙方长吁一口气,他看着蜷曲的彷如受惊的小白兔一般的那妖媚女子,怜意又生,眸子里满是怜悯:“姑娘,他们已经走了,你安全了。” 那妖媚女子脸上飞起两片红云,微微抬头,羞涩的注视着萧笙:“谢谢你。”她幽幽叹气,转首垂眉,“我夫君被他们带走了,只怕生死难卜。” 萧笙不免心生歉意,道:“可惜我的工夫太差,勉强还能赢得了与那瘦子的赌约,要救你夫君,还欠些火候。” 那妖媚女子摇首不语,一汪秋水般的眸里掠起泪光晶莹,良久方怯生生地道:“总之还是要谢谢你的。” 萧笙凝注她妖艳但看起来又有些纯净的脸颊,只觉胸中似有火焰燃烧,他偏过头去,拼命压制着自己。突然,那女子伸出春葱玉手,闪电般疾点萧笙胸口七处大穴。这变化实在太大,以至于萧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完全制住。他瞳孔瞪得很大,满眼都是惊疑和不解。 那女子盯着萧笙,简直都要笑弯了腰,银铃般的笑声在他听来却有如夜叉狰狞嘶叫:“你很奇怪?你当然奇怪了。因为你想不到你豁上性命救下的弱女子会对你下毒手,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萧笙不答,他不知如何回答。 那女子笑颜如花,接着道:“本来我是很感激的,不过你赢聂伞剑的时候,露了一手契丹人不该懂的武功。” 萧笙一头雾水,惊问道:“你怎知我是契丹人?” 那女子看着他的样子,就好像长辈在教育后生:“风铃来了什么人,要做什么事,从来就无法瞒过金风玉露楼,我恰巧,便是金风玉露楼主的好朋友。” 萧笙本想问金风玉露楼到底是什么组织,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女子接着道:“契丹人不该学那么武功的,谁学了,就得死。”她声音忽然转厉,柳眉一竖,剪水双瞳内波涛汹涌,“说,你师父究竟是谁?” 萧笙咬着牙,闭目道:“你可以杀了我,但我绝不会出卖我师父,凭你,还不配问他的名字。” “很好,很好,契丹人果然有血性,可惜我大宋之内,却少如此英豪。”高耸的墙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身影微闪,便以步入了碎石铺成的脚步。 那女子瞳孔收缩,眼里杀机隐现。她是认得此人的,不光她认得,萧笙也认得。只因这人便是空手戏耍银枪邱凤鸣、方才随边傲山离去的——“迷影”原觉! 不料他撇下百笑帮众人,去而复返。 “你真以为我会蠢得乖乖让你走?”原觉整整衣衫,朗声而笑,“我若跟着聂伞剑走了,心经岂不是要让你一个人霸占?” “原觉,心经我就算给你,你能拿得下吗?”那女子嘿嘿冷笑,风姿更显妩媚。 他们没有使用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或许在他们眼里,萧笙已经是个死人了。 原觉脸上笑容不变,道:“我如果明抢,以你的武功,能挡得住?” “我一介弱女子,怎会是你敌手?不过我的朋友,你却非敌手。” 娇柔悦耳宛如春风拂面的声音刚刚落下,原觉便感觉背后升腾起一股凛冽的杀气,仿佛无数的弓弩对准了自己的后心。他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冷汗也浸湿了贴身的内衣。因为这股杀气简直就是可以流动的,恰似流动的冰水,蜿蜒的毒蛇。冬天冰水浇身,毒蛇爬上脊背,那该是种什么感觉? 来的到底是谁?何方神圣会散发出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自己自始至终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 原觉不敢动,也不能动,毕竟置身于浓郁的杀气笼罩之下,毕竟他还未知背后敌人的底细。 丁谨已完全被剑芒覆盖,他却还是一脸的笑容。 这生死一瞬间的光景,浊浑飞、梁月洁、陈蜀月的刀同时向天南一剑身上招呼。但就算他们能立杀对方,丁谨的命可以挽住吗? 八十一式剑招,招招落空。倒不是丁谨躲得快,而是天南一剑突然改变了削刺的方向。他也没有迎向浊浑飞他们,丁谨眼快,目睹了他剑式变向的理由——三十六枚铜钱,七十二道飞雨石,无声无息地袭向了天南一剑的后心。若他执意诛杀丁谨,这暗器定会在他得手的一刹那要了他的命。剑锋一转,这些暗器雨点般落了下去。剑锋又转,登时火星四溅,一抹亮芒骤亮,浊浑飞、梁月洁、陈蜀月三人感觉双臂酸麻,一股大力从剑尖传出,透过刀刃海浪般卷入身体,他们生生被震开了三尺。 天南一剑不屑地用眼角扫了他们一眼,侧头道:“兽行门百八道友既然到了,为什么不现身相见?” 门外探出一个西瓜大小的猥琐脑袋,咯咯冷笑:“想不到本大爷纵横江湖三十年的一手暗器,居然伤不了你这狂妄的南蛮子。” 天南一剑傲视着门外,道:“你是要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是为了杀我?” 那西瓜脑袋的人伸出一双干瘦如柴的利爪,在门口挥舞,依然是咯咯冷笑不已:“长空猿吟破晓,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你杀了我派那么多人,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天南一剑的剑锋一寸寸垂下,两眼精光电射,道:“想死的人,不需要找什么借口。” 那西瓜脑袋的人回首问道:“木沧然,你可是看得很清楚,杀花一笑、流苏公子、夏侯温等人的家伙长什么样子?” 门外闪出一精壮汉子,遥遥指着天南一剑道:“百八真人,就是他,他就是飞血一剑狂魔!”他说罢便闪到了那西瓜脑袋的人后面。 天南一剑没有否认,别人也没有为他辩解,毕竟很多人觉得他撇下丁谨与兽行门的人火并是件难得的好事。 这时二楼有几个客人无视此番场面陆陆续续地走了下来,似乎无人留意他们的存在,仅仅丁谨回顾了他们一眼。这群人为首的是个身披貂裘、衣着华丽、看上去还未完全褪去稚气的大孩子。他浓眉大眼,眸子里闪着孩子似的光彩,像是对茫茫江湖和无限未来的憧憬。紧围着他的是五个高高瘦瘦的老人,这五个老人被黑袍罩着,颈间均挂着一串佛珠。如果不是他们一头花白的头发,大多数人会以为他们是寺院的僧人。后面还有几人劲衣汉子,却始终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 天南一剑当然并未留意他们,他凌厉的目光正钉子一般嵌在西瓜脑袋的人脸上。西瓜脑袋的人呲牙怪笑,两手一抖,几十道锐风分袭天南一剑的上下三路。天南一剑叱道:“只会背后伤人的败类,还不配死在我的剑下。”这番话他说的很快,但再快也没有他的身形快。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他还卓立原地,到最后一字的瞬间他逼近了西瓜脑袋的人,那些暗器纷纷落地,就在天南一剑以袍袖锁住对方咽喉的同时。只见一个枯瘦矮小的身形横空而过,带着扑面的劲风重重地摔了下去,天南一剑头也不回,冷声道:“井底之蛙!” 西瓜脑袋的人落去的方向正是那些人经过之处,眼看着就要砸中其中一个高瘦老者。这高瘦老者也是看也不看,听声辩位,随随便便将一根手指点出,“嗤”地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声,西瓜脑袋的人的生命便就此终结,去势不止,尸体如同脱膛的炮弹,飞射出门而去。这高瘦老者双手合十,默念佛号:“阿弥陀佛。”他一副虔诚做派,仿佛一击毙杀西瓜脑袋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客栈里的众人既觉不可思议,又觉这群人深不可测,尽皆浑身发冷。 但天南一剑依旧不屑,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他负手望天,道:“”小子,方才让你逃过一劫,现在干扰我的人已死,纳命来吧。” “小子”说的当然就是丁谨了,天南一剑要杀的人,从来没有谁能够逃过。 梁月洁、浊浑飞、陈蜀月悄悄摸上刀柄,内心却踌躇不定。以天南一剑的出手必杀,会不会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如果自己也死去的话,谁还有报仇的可能? 方铁禅?沈虎翼? 客栈内鸦雀无声,死水一般沉寂。 “两位月姐姐,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你们也住这里吗?”孩子般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死水般的沉寂,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华衣少年。 梁月洁与陈蜀月一齐回眸,眼里露出欣喜之情:“沈小虎!” 天南一剑眼明变数,双眉上挑,高高在上的样子半分不改,道:“哼,多一个帮手,多一个人送死。”他说话时动作不停,出鞘的剑已指向丁谨。那一抹见证死亡的青芒,是否堪比清冷皎洁的月华? “且慢!”击杀西瓜脑袋的高瘦老人抖抖袍子,从人列中站了出来,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有如山洪爆发,“你刚刚冒犯了老夫。” 天南一剑一向目中无人,冷哼道:“你要怎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犯了你又如何?” “人若犯我,尸骨无存!” 两人四目对视,就像四道剑光交击在一起,却又如滔天巨浪一阵一阵撞击着永恒矗立的礁石。天南一剑指向丁谨的青锋偏转,遥罩黑衣黑袍的高瘦老者。 “少林一指禅,功力非凡,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天南一剑难得恭维对手,但于高瘦老人听起来却似讽刺。他回道:“天南一剑雄踞西南多年,现在怎会跑到不同人烟的小镇风铃冒充什么飞血一剑狂魔?” 天南一剑不需言语,他的剑就是他的回答。只是他的剑使出快近极限、妙到毫巅的一剑八十一式,便隐隐约约洞察到一股强大逼人的气势由高瘦老人的身体生出。所以他按剑而立,等待着对手武功挥发。 高瘦老人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旋而两臂一震,倒退几步,双手平推,真力慢慢自掌心吐出,仿佛源头泉水喷涌而来。真力离体,化为真气,就如同蜘蛛织成的网络,又仿似一面固若金汤的无形气墙,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向天南一剑压去。 丁谨注视二人,面朝浊浑飞道:“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浊浑飞道:“单凭一击搏杀的指力和无可比拟的气功,就一定是江湖成名人物。” 他们的话二人并未入耳,因为此时二人的眼里、耳中、心中只有对方。 天南一剑还是没有出手,对阵强敌的时候,他通常不会轻易出手。 气墙渐渐逼近,以泰山压顶之势撞向天南一剑。黑衣黑袍的高瘦老人暴吼一声,双手合十,又快比闪电地张开。目睹他精光四溢的眸子闪烁着年轻人狠辣的厉芒,便知其绝非诚心吃斋念佛之辈。 天南一剑的剑已刺出,一剑八十一式,青芒充满整个客栈,即便华灯点亮、明月当空也会被这一剑的璀璨炫目夺去光芒。 可是剑尖刺去气墙的同时,那面真气凝成的铜墙铁壁瞬间炸开,就像是埋在土里的地雷被人踩中了一般。气墙碎成斑斑点点无形的气片,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和方向随风乱射而去,其锋甚利,其锐如刀。 天南一剑的脸上似乎写满了惊讶,他只有退,可是他不能退。一退便声名扫地,不退就有被真气碎片割裂经脉的可能。 以前都是他把压力带给别人,现在高瘦老人将压力转嫁给了他。如果不是一味逞强低估对手错失先机,以他一剑八十一式的绝快出手,能不能封住对方的气功?如果不是他太高看自己的武功,还会不会落入两难的地步? 天南一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高瘦老人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碎裂的气劲正似脱缰野马,不是想收就能收回的。 浊浑飞看着天南一剑握手的手微微发抖,目瞪口呆,压低声音问道:“那是种什么武功?” 丁谨一贯的笑容被愁云替代,道:“嵩山少林不传之秘——碎裂金刚!”他满含诧异的眼睛望向高瘦老人,一字一字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便是二十年前被赶出少林的五兽之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大绝灭印 一眨眼是多久?一弹指又是多少瞬间?利刃般划空乱射的气劲碎片看不到,也听不到,天南一剑只能靠感觉。他突然一声尖啸,冲天飞了起来。他悬在半空,凌空下劈,璀璨的青芒水银泻地一般向地上撒去。旁观者乍看上去,觉得天南一剑的出手漫无目的、毫无章法,实则他飞跃而过,险险避开了无形的气功碎片。高瘦老人冷眼睥睨,暴喝道:“天南一剑,你以为你真能全身而退吗?”说罢变掌为拳,又变拳为爪,五指齐张,真力源源送出,一股股真力凝成海浪似的气场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天南一剑。天南一剑双手握剑,身形似与剑锋融为一体,快速无伦地往下刺去。两人均以硬碰硬,两条人影就像两条水龙交错在一起,乍合又分,换为背对背站着。然后逼人的气劲与刺目的青芒皆已不见。 围观的众人分不清孰胜孰败,眼神里透露着无尽迷惘。 天南一剑嘴角溢出一丝血流,傲视前方,道:“碎裂金刚,人若躲不过,便骨肉分离、灰飞烟灭,我出走江湖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可以伤我的人。” 高瘦老者双手合十,低吟道:“今番不能一击格杀阁下,老夫自当收手。不过日后,阁下定要小心了。” 天南一剑横眉冷笑道:“本来我不该等你使出碎裂金刚的,我应该先出手杀了你。” 沈小虎身边四个高手老人齐往外一站,列为一派,阴鸷的目光灼灼打量着天南一剑,其中一人道:“如果阁下先出手,只怕此刻已是死人了。” 天南一剑道:“你们虽然一副俗家打扮,我确已知道你们身份。普天之下,除了少林空相大师与昔年的少林五兽,谁还能使出如此霸道的碎裂金刚气功?” 五个高瘦老人垂首不语,低吟佛号。 天南一剑冷哼一声,横剑往门外走了出去。 沈小虎眉里眼里全是笑,他眨着眼,道:“豹叔打败他了。” 那与天南一剑战罢的高瘦老者将粗大的肉掌按上胸口,身形微微摇晃,干咳几声,鲜血自唇边溢出,恨恨道:“中了老夫一招却还能以剑气还击,不愧是西南第一高手。” 另外四个高瘦老者齐声道:“来日再见,便是他殒身之时!” 梁月洁突然娇叱一声:“你们为何不联手将他杀掉?” 五个高瘦老者锋锐的目光齐聚梁月洁清丽的面容,冷哼不语。沈小虎冲梁月洁招招手,嘟着嘴道:“月姐姐,五位叔叔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屑一块出手杀他。。” 梁月洁道:“这五位当真有名?我怎么没听过少林有过他们的名字?” 五个高瘦老者面沉如水,眼中杀意一现即逝。 江湖后起之秀中的确很少有人听过少林五兽,如今武林关于他们的传说也已不多。丁谨却知道,这五个高瘦老者四十年前是何等可怕地人物,其威名不亚于当今武林凶名在外的四大狂徒。他们曾经是独霸一方、杀人越货、无法无天的江洋大盗,后来得到空相大师点化皈依佛门,每天为少林寺打扫寺院、挑水砍柴。但是某年的腊月二十八,五人不知何因跑到山下,喝的大醉,将附近一大户人家的千金奸污,回到山上后居然在藏经阁放了场大火。方丈忍无可忍欲令戒律院将之拿下,却非五人敌手,被五人杀出一条血路扬长而去,此后不知所踪,这件事也因此成为少林不愿提及的一段往事。想不到他们消匿痕迹几十年后竟会出现于风铃小镇,而且还成了这鲜衣华服的贵公子沈小虎的手下。 沈小虎走向梁月洁面前,咧着嘴直笑,道:“月姐姐,咱们不提那使剑的瘟神了。听我爹爹说近几天龙威镖局的人会护送鬼哭神刀到风铃,所以派我来了,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 梁月洁白他一眼,道:“这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沈小虎朝她做个鬼脸,道:“我爹爹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好像是邓太公派管家来通知他的。” 梁月洁略有所思,沉吟道:“邓府的管家,就是那叫宦喻楼的小子了。一个年轻人能够不温不燥,始终温文有礼,也是件难得可贵的事。不过做人太仁弱,难免会吃别人亏的。” 客栈里的旁人听到此事,心中各有各的低估。丁谨仔细一想,便知这沈小虎一定大有来头,他的父亲能够驱使杀人不眨眼、武功盖世的少林五兽,想必绝非等闲之辈。边陲姓沈的人中,势力庞大且与梁月洁、陈蜀月熟识的,一定就是沈虎翼了。少林五兽再凶再恶,也是解过自己围的,无论如何总得道一声谢。所以他躬身上前,道:“大恩不言谢,在下这厢有礼了。” 五个高瘦老者瞥他一眼,点点头,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沈小虎拉过梁月洁与陈蜀月的手,兴冲冲呼唤店小二点菜去了。丁谨自知没趣,正要与浊浑飞一同回房,却被沈小虎叫着,邀他们一块儿饮酒吃菜。他二人不想扫了沈小虎的兴,就依了他之意。 原觉背对着敌人,只感自己被杀气包裹,杀气渐渐浸入他的毛孔,刺入他的皮肤,渗入他的血液。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强颜而笑,但是笑容极其不自然。 那妖媚女子满眼含笑,柳腰摇摆,更显得婀娜多姿,她伸出纤纤玉指,道:“心经就在我手里,你能拿得走吗?” 原觉头皮发麻,双唇紧闭,那股杀气竟似一点一滴流入了他的血管、他的奇经八脉,皮肤仿似鼓胀到将近爆裂的感觉蔓延全身。萧笙目睹他一向的淡定自若完全散去的样子,心完全凉透了——可是即便原觉能脱困,真的会救他走吗? 那妖媚女子还是在笑,由娇笑媚笑变为放肆的大笑。 原觉已感到,冰冷的敌人、冰冷的剑锋正一寸一寸向他的后心逼近,此时此刻的他正像毒蛇嘴边的青蛙,除了等死,再没有别的选择。 可他会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吗? 说时迟,那时快,全身置于杀气笼罩下的原觉,居然生生平移了出去。那妖媚女子眼睛一花,连原觉是如何改变身形强行突出的也没有看清。但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双乌黑明亮的星眸就映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迷影”原觉! 面前的原觉在她看来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三个原觉一齐伸指疾点,三股浪流般真力化为破空的锐风,直取她的眼睛。她只有闪,也只能闪,难道原觉宁可不要心经,也得杀她解恨?她脚尖轻点,流云似的向后飘去,锐风的力道飞追而来,但转瞬变得如春风一般柔和。因为原觉自己也不好受,他已无法驾驭离体的指力。一点寒芒乍现,冰冷如毒蛇的芯子一样的剑锋又抵上了他的后心。这次变为他只能躲,只能闪。他身形御风,连换八种身法,连换八个方位,当真是快得犹如闪电,快得不可思议,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但是他的身法无论怎么变换,剑锋始终在他的后心弄影。冰冷的寒气透过衣衫渗入皮肤,那是一种冷透骨髓的凉意。难道以轻功著称江湖的“迷影”,真的摆脱不了一个剑手吗?他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想得太多,死的就会早些。 如蛆附骨、如影随行的剑锋紧贴原觉的后背,他悬于半空,眼看要遭利刃贯胸而过,却于不可思议的位置做出了不可思议的动作。只见他头一缩,左脚尖点在右脚背,借力上拔三尺,似飞仙登云而上。那背后的剑客并没有立即施展轻功追去,仅仅将剑锋上挑,一道厉芒飞速脱离剑身,笔直地射向云霄。原觉扭头一瞥,大吃一惊,道:“秋水无形剑气!”不过他的说话的同时两足踏空疾点,六个字刚吐出,身子已轻飘飘地落到了一丈以外,变为与那剑客面对面的站着。到这时他才看清此人的面目——一袭整洁干净的及地长衫裹着一个颀长刚健的肉身,一张俊秀英朗的面孔上镶嵌着两足蒙尘明珠般的眸子。然而这人的两鬓早已染上白霜,眼角写着几道岁月雕刻的痕迹。多年以前的江湖,一定有他的一席之地。像这样的角色,是不会甘心屈居他人之下的。原觉目观四方,严阵以待,唯恐这剑客与那妖媚女子左右夹击。他定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方恢复起往日的沉静,朗声道:“七嗔剑豪萧恨水,原某虽然不曾见过你本人,却能看出你使得确是秋水无形剑气。” 那剑客曼声而吟:“秋水如何,恨水怎样?开封一败,日月无彩。” 原觉道:“七嗔前辈要刺杀原某,可是为了她窃取的心经?” 那剑客长吟道:“心经心经,黄泉路上焉能伴尔同行?” 原觉脸色微微一变,骤变身形,倏地蹿出九尺,那剑客手臂一扬,剑芒一路飞追,宛若裂空的雷电,甚至连萧笙也睁不开眼睛。妖媚女子纤腰扭动,双掌拍去,幻出漫天掌影,将原觉的退路完全封死。 前有秋水无形剑气,后有无边掌影。原觉看来已是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不得不引颈就戮。 萧笙也觉得原觉必死无疑,就好像案板上的鱼,雨打风吹下的小黄花,生命凋零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避无可避的弹指一挥间,原觉居然凭空消失了。与其说消失,不如说一眨眼便已脱出重围。仿佛一只丢进沸水的青蛙,每个人都以为无力自救,但还是跳离了象征死亡的那口锅。 萧笙无法看清原觉究竟如何脱困的,他动的实在太快,简直达到了肉眼难以分明的速度,以至于瞧上去根本未动,而是移出去的。方才他睹见原觉还在剑芒与掌影的覆盖下,转眼原觉已像壁虎似的贴在了围墙上。只有原觉知道,他自己闪的并没轻松。死亡的威胁大多数时候会让人丧失求生的希望和勇气,但有时也会激发人的潜能。原觉已将“幻梦身法”发挥到了极致,如果再迟一刻,只怕他早被秋水无形剑气穿心碎脉。 一时涉险保命并不意味着安全,因为两条人影翻墙而来,分袭他的头颅。一双判官笔,一对肉掌,大鸟似的扑了下来。原觉暗暗惊疑:“冷判官崔命,撼山手赵骏,他们怎会跟萧恨水混在一起?”压顶掌力夹着判官笔的寒气,破空连击,原觉急忙游鱼似的滑开数尺。但那剑客的冰冷的剑锋迎面斩来,妖媚女子的招式也已送到。后至的两人紧追不舍,丝毫没有放过原觉的意思。原觉手臂抖动,凝聚真力,左手中指疾点,右手食指轻点。“沧”一声轻响,正中判官笔的笔尖,持笔的冷判官崔命浑身一震,倒退几步。撼山手赵骏的掌心也中了一指,一股阴柔的劲力水蛭似的钻入手臂,他只觉肩头发麻,迅速撤掌。原觉头一偏,无形的剑气如同冷风从耳边掠过,鬓角几缕头发莫名掉落。他当然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奋力凌空连续后翻,从那女子的头顶越过,身形如矢石般向墙外投去。他心中思量,只要离开了这地方,来日定要纠集百笑帮一众高手将这剑客、那妖媚女子、四大狂徒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是机会渺茫,他方踏上墙头,那剑客的身形已急电似的射了过来。寒芒又现,冰冷的剑锋,毒蛇的芯子,无坚不摧的气势,直迫向他的眉梢。原觉霍然回身,凌空飞旋,将全身真力凝聚于右臂,自食指点出,凌厉无匹的力道好像喷涌的岩浆,与那剑客的青锋交击。一声清脆如龙吟的响声传入所有人耳中,双方上身均晃了一晃。原觉趁那剑客身形在空中停滞,正欲倒飞离去。但他还没有施展身法,就听到一种狰狞刺耳的声音盖过了并未完全断绝的龙吟,那是他自己从腰背到前胸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他才感觉到一只手按上自己后心与蔓延全身的痛感。 他微微侧首,一身黑衣劲装、仿佛地府的冥王一般的黑衣人入目。那人的眼睛像极了黑夜里匍匐的野兽灼灼发光的眸子,原觉注视这人,颤声道:“这···就是····心经上的武功····大绝灭印,对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淫僧法广 黑衣人灼灼的目光里透露着无尽讥讽,道:“你梦寐以求的心经,我已经得到了。” 原觉的面容因骨骼尽碎的痛苦而扭曲,惨笑道:“好,很好。原某机关算尽,原来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黑衣人收掌而退,野兽般灼灼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妖媚女子,淡淡道:“水仙,你做的不错。” 那妖媚女子莞尔一笑,道:“能得楼主赏识,小女子实在是受宠若惊。” 原觉强撑着身体,好像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悟道:“心···心经已是你的囊中之物,那么下一步···就是鬼哭神刀了?” 黑衣人不答,负手看天,眼神里流露出温柔与寂寞之意。 那妖媚女子素手一指,吃吃笑道:“原觉,你真是个地地道道、货真价实的大傻瓜,他就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什么神刀神剑的,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原觉奋力运起真气,两足弹起,将全身上下仅余的一点气力使了出来。他不是要斗,而是要逃。如果连自己都掉进了陷阱了,那边傲山等人岂会有识破的可能? 可是他也没有任何溜走的机会,因为崔命的判官笔、赵骏的双掌、那剑客的剑同时攻了过来。原觉听着利器刺破自己胸膛的声音,紧咬牙关。血从他的齿缝一丝丝钻了出来,那妖媚女子玉手捂面,指间却探出一只眼睛,娇声道:“疼吗?原公子?”原觉怒目而视,强忍苦痛,凄声笑道:“宁水仙,你尽情得意。不过原某的师兄,会为原某报仇的!” 黑衣人淡淡道:“幻梦原知晓虽然剑法无伦,但依他一个人,还是撼动不了我金风玉露楼的。” 原觉五官流出的血水已经他原来俊朗的面容掩盖,他放肆地狂笑,在那名唤水仙的女子说不出的恐怖与狰狞,仿佛地狱里爬出的索命冤魂。 “我说的是我师兄厉婴,你们却以为是我哥哥原知晓,可笑,可笑···” 这是原觉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真的成为了孤魂野鬼。那叫水仙的女子听罢出了一身冷汗,黑衣人却不以为然。崔命、赵骏并不知道厉婴其人,也颇以为微不足道。只是看着已断气的原觉浴血淋头、目眦尽裂的狞笑面孔,俱都心头一寒。 黑衣人不也理会,道:“崔命,赵骏,你们两个把原迷影埋了。”他指指萧笙,面朝那叫水仙的女子,问了一声,“这人怎么处理?” 那叫水仙的女子娇声道:“楼主,这小子眉清目秀的,杀了怪可惜的,要不就让我把他带走,等玩够了再杀也不迟。” 黑衣人微微点头,众人便依他吩咐去行事了。那叫水仙的女子一把抓起萧笙,贴近了他,吐气如兰,耳语道:“你若说出你师父的名字,本大小姐保证让你过把神仙的瘾。’萧笙脸色一红,垂头不语。 刺斜里突有一柄剑破空穿来,在霞光映衬下,熠熠生光,璀璨耀眼。那剑客想也不想,看也不看,迎着锋芒反手将剑鞘挡去。“”兵兵“”两声交击,直震得他胳膊发麻。 那叫水仙的女子目送秋波,嘴角含笑道:“七嗔大侠,要是能诛杀这不速之客,小女子今晚就陪你了。” 那剑客回首冷声吟道:“普天之下,除了封一策,用剑的人谁还是我敌手?” 黑衣人依旧负手而立,一副与自己的无关的样子。他相信那剑客的剑法,正如他相信自己的“”大绝灭印“”一击必杀,对手中了绝无生还之理。 沈小虎在风铃客栈摆宴,找最好的位置,挑最好的酒,上最好的菜。意思已经很明确,作为边陲有头有脸的人物,沈小虎绝不会让自己的客人扫兴。应邀的诸人自然觉得他出手阔气,豪爽,也愿意结交他这样的人。不过接受他频频敬酒的,却不是四月神教中的梁月洁、董羞月、陈蜀月,亦非李梦夕、马啸瑜、王文亚等人,而是丁谨、浊浑飞。 酒过三巡,沈小虎喝的颇为尽性。可是突然有一个和尚冲了进来,与其说冲进来的,不如说踉踉跄跄地抢进门来的。这和尚生的慈眉善目,一派得道高僧的风范。但这人浑身是伤,显然之前经历过剧烈搏斗。他挣扎着,嘶吼着,伸手向上座的沈小虎求救。其中一个高瘦老者向他使了个眼神,摇摇头。沈小虎并不会意,离座迈出一步,伸手扶起这和尚,问道:“大师,您是否遇到了歹人?”这和尚满眼都是乞怜,指指门外,又望望沈小虎,喉咙似被塞住,哽咽道:“救··救我!”这三个字刚一出口,他便伏在地上,不省人事。沈小虎“啪”一声拍在案上,众人齐脸色一变,他也不去观望别人,稚嫩纯真的眸子里燃起两团火焰,大声道:“连一个出家人都不放过,这群强盗太过分了!”五个高瘦老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这位公子,酒菜可以随便乱吃,话千万不要乱讲。”沈小虎顺着声音向门外一眼望去,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飘然卓立,他衣袂无风自动,面容清秀有如刀刻斧削,英气逼人。梁月洁与陈蜀月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掠过些许倾慕之意。白衣男子扫了一眼众人,侃侃而谈,道:“和尚非佛,他毁了良家女子的清白,因一面之缘不能将他绳之以法,不太妥当吧。”陈蜀月用眼角偷偷瞥他一眼,登时心如鹿撞。 沈小虎直视着他,道:“大师怎么看也不像匪类,反倒你怎么看也不像好人!”陈蜀月伸出纤纤玉手拉了他一把,但他却没有察觉,又向前一步,昂首挺胸道:“你说和尚毁了良家女子的清白,说出去有谁相信?” 白衣男子环顾四周,嘴角浮起一丝蔑笑,问道:“公子令尊为谁?在下他日定当登门拜访。” 沈小虎拍着胸膛,底气十足,高声道:“我爹就是边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沈虎翼沈大侠。你若听过我爹的大名,就该放了大师,乖乖逃走!” 白衣男子笑道:“原来是沈家公子,失敬失敬。”他双手作揖,向前便拜,道,“在下将军府无名下将白如轩,绰号白马将军。我家将军与沈大侠相交多年,还请公子行个方便,让在下与麾下将士把这花和尚绳之于法。” 沈小虎酒劲上头,豪气冲天,道:“本公子怎能相信你这小白脸的一面之词,你说你家将军与我爹是故交,我怎么不知道我爹认识什么将军元帅?” 五个高瘦老者垂首嘀咕道:“这人虽有些棘手,但他若敢对公子不敬,须教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白衣男子面不改色,道:“如果公子非要插手此事,休怪在下不敬了。”说罢,他招招手,门外十多个白盔白甲、头裹白巾的汉子涌了进来。 沈小虎掐腰戟指,居高临下,道:“怎么?要明抢吗?” 白衣男子笑容不改,道:“在下也不想逆了公子之意,怎奈我家将军定要我等捉他回去。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办事不利,将军如果怪罪下来,我等可是吃罪不起。”话刚出口,他的身子便利箭般射了出去,疾取伏在地上的和尚。沈小虎脸色一变,回首道:“虎叔叔,把他给我杀了。”其中一个高瘦老人还未有所动作,浊浑飞便已抢在了和尚面前。白衣男子出手快似闪电,浊浑飞招架地也不慢,两人对拆了三十余招,不分胜负。白衣男子边出手边赞道:“阁下好俊的身手!”浊浑飞哈哈一笑,道:“你也不差!”他又连挡数招,一时也不落下风。白衣男子忽然袍袖一挥,人影一闪,清烟似的从浊浑飞出拳的肋下滑出数尺,飞掠向那和尚。浊浑飞的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他感到一缕清风从耳畔擦过的同时,转身饿虎般朝背后扑去,逼得白衣男子不得不变招应对。他即便仓促出手,身法也是飘逸灵动,宛若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从容不迫,甚是潇洒好看。 丁谨凑到梁月洁一侧,问道:“梁教主可是这帮人的来历?”梁月洁没好气地道:“他都自报家门是白马将军白如轩了,当然是西北镇边大吏黑将军的幕僚了。”丁谨沉吟道:“黑将军,我好像听过这个人,他与沈虎翼沈大侠也有交情?”梁月洁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与陈蜀月说笑,但陈蜀月早被白衣男子白如轩的身法吸引的失魂落魄,完全不理睬梁月洁。梁月洁撇撇嘴,杏眉微蹙,娇叱道:“丁公子,你还是关心关心你朋友吧。”丁谨听罢瞥一眼战局,发觉二人拼尽解数,也不过平手而已,实在没什么好关心的,再看梁月洁时,已到了董羞月那边。丁谨摊开双手,摇摇脑袋,叹气不已。 白如轩与浊浑飞又拆了几十招,见此人委实不在自己之下,卖个破绽,引对方一拳重重击来,撒手飘开六尺,施施然道:“实话相告,伤他的乃将军府座上宾仙君季遥老师,但季遥老师不屑出手捉负伤之人,所以将军派在下前来。可诸位偏偏要恃强相欺,在下只好回去请季遥老师出马了。”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白如轩的身影就已飘离了众人的视线。浊浑飞挽起袖子,冲丁谨喊道:“这家伙轻功真是好,我打了那么多拳还是没有伤到他一根汗毛。”丁谨笑了笑,由衷道:“这人确非等闲之辈,方才他用的轻功乃是江湖上失传多年的白驹身法。” 沈小虎长吁了一口气,眸子里流出的尽是欢喜之意,道:“把那穿白衣服的家伙赶走了,大师应该没事了。”他走上前去,扶起那和尚,那和尚迷迷糊糊地睁开满是血丝的两眼,道:“歹人···歹人···”沈小虎道:“大师,别怕,歹人被赶走了。”和尚双手合十,语气甚是微弱,断断续续道:“多···多谢施主救命之恩,小····小僧今生今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无以为报···”沈小虎正待开口,其中一个高瘦老者突然问道:“请问大师如何称呼?那些歹人为何要对大师穷追不舍?”沈小虎吃了一惊,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要如此刁难这宝相**的僧人。 那和尚皱紧眉头,干咳道:“小僧··小僧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满眼乞怜的扫了一眼王文亚与陈蜀月,继续道,“女···女施主,能否给小僧倒一杯水,小僧····感激···感激不尽。” 王文亚与陈蜀月争相取了一壶水,健步如飞,来到和尚跟前,一人手持杯子,一人缓缓倒水。和尚咽了口唾沫,情不自禁道:“好···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注视着王文亚将水杯递到口边。 五个高瘦老者一齐围了过来,对视了一眼,均摇了摇头。 和尚伸出舌头,啜了口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文亚与陈蜀月,眼神里掠过一丝垂涎之意。陈蜀月与他目光相对,尖叫一声,水杯脱手掉落。原本垂危的和尚霎时弹起,伸手疾点,陈蜀月与王文亚躲闪不及,皆被制住。沈小虎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所措。离和尚最近的高瘦老者凝气平推,生出一道气墙将其去路封死。那和尚左手挟起王文亚,右手楼主陈蜀月,双足连环踢出,居然硬是将气墙冲破。他和善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凶光,哈哈大笑道:“少林派的碎裂金刚,还能伤的了我这少林僧人吗?早知道季遥没来,老子早把白小子大卸八块了。” 沈小虎道:“大师,我们好意救你,你为什么要反戈相向?” 和尚冲天而起,带着阵阵劲风,从沈小虎头完,白如轩已飘然飞出,伸指疾点法广胸前的空门。五个高瘦老者一字排开,脚步微错,一个闪身,便将法广挡在了后面。五人一齐口念佛号,并出双掌,顿时聚成一股强大无匹、气势逼人的真气。白如轩连换十种身法,但依然无法欺身破入,不得不倒飞回来。法广嘴角浮起一丝邪秘的怪笑,将真力布满全身,尖啸一声,冲天而起,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季遥那里,两足踏空连点,几个起落,就已贴近了二楼窗户。他俯瞰众人,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白痴,又上当了。”话音刚落,只听得“噗”一声轻响,法广连同挟持的二女,破窗而走。 季遥遥注着法广远去的身影,道:“此人一向颠倒黑白,奸诈至极,空相道友便受他蒙蔽多年。怎奈贫道当年已立下重誓绝不再杀一人,否则也不会让此人活到现在。贫道之所以请示将军命白如轩捉他,是因为除了当年的神刀主人以外,如轩是贫道遇到的第二个不被奸佞谗言左右之人。” “其实法广说错了,仙君到此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神刀。”其中一个高瘦老者沉声道,“这世上有比神刀更值得仙君向往的,那就是成为道门第一人。可惜皇上与当朝权贵并不怎么欣赏仙君,于是就转投黑将军了。” 季遥依然没有否认,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否认。 白如轩含笑道:“石虎前辈,既然你们少林五兽可以追随沈虎翼沈大侠,为什么仙君老师就不能归到将军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仙君季遥 那名唤石虎的黑衣老人目光投向白如轩,脸上尽是不愠之色,沉声道;“后生晚辈,也敢对老夫不敬!“话音未了,袍袖一挥,两股大力随着一双青筋遍布的手掌卷来,白如轩含笑望着他,一副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样子,似乎石虎要攻击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别人。 那季遥动也未动,好像白如轩的生死皆与他无关。人人都盼他出手,他却毫无一展道门功夫的意思。这时白如轩的背后突然有六道指力疾袭而出,迎向石虎。众人这才注意到与白如轩同来的还有六个高高瘦瘦的人,他们都戴着一话的声音也不是很大,但却将七道真力完全压制。七人但觉他声音一出,力量便如泥牛入海似的,消失地无影无踪。 七人心头大骇,收掌而立,余众也是情不自禁,顺着声音朝他瞧去。季遥缓缓道;“众位相聚到此,本应同仇敌忾,岂可自相杀伐,乱了阵脚? “梁月洁本打算给他个下马威,杀杀这伙人的气焰,但她话到嘴边,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喉头如被塞住,恰巧季遥说罢客栈内也是一时无声。其实众人也如梁月洁一般,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迫得难以发声。丁谨压低声音,目注浊浑飞道;“仙君季遥,不愧是道门三大高手之一。若不是我学的功夫可以克制他的万籁无音,恐怕也会跟大家一样有口难言。浊浑飞默默垂首,显示无法开口极为痛苦难忍。丁谨叹一口气,目光深远,道;“实不相瞒,浊浑兄,我与这位季道长,颇有些渊源。“季遥凝聚真力,客栈内的蚊声蝇语也逃不过他的双耳,他霍然回首,目露精光,穿过一群落在丁谨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少年,仿佛勾起了自己的回忆,连声叹道;“不对,不对,天下熟知万籁无音的人,只有我们三个。“他扫了一眼四周,目光最后还是回到丁谨身上,“阁下确与道门渊源颇深,令师可好?“这话问的颇有些突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丁谨直面季遥的目光,笑道;“季道长不复当年之豪了。“季遥先是一怔,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他摇首含笑不语。两人一问一答,却是莫名其妙,人人一头雾水。季遥忽然回顾白如轩,道“追拿淫僧法广一事,贫道打算带上这后生。“此刻季遥并未再使出“万籁无音。“因此众人已能言语,梁月洁娇叱道;“你凭什么让他跟你走? “季遥微微一笑,道;“凭他与道门的渊源。“梁月洁不加思索,脱口而出;“他已入我四月神教,须随本教主取得鬼哭神刀。“鬼哭神刀四个字一出,人人脸色大变。季遥凝注丁谨,好像慈祥的长辈看着自己的孩子,道;“既然你已寄身他人篱下,贫道也不强求。“白如轩插口道;“季老师,那麽我们该告辞了罢?“季遥微微点头,便与他们鱼贯而出,临行之际仍频频回望丁谨,丁谨只是报以微笑。至于季遥先前要说的事情,早被众人望到了九霄云外。但马啸瑜王文亚被那法广掳去了,也不能坐视不理。沈小虎问梁月洁道;“月姐姐,我们应不应该去追淫贼?“梁月洁也不回话,冲丁谨道;“本教主已认定你是本教的人,还不速速随本教主追拿淫僧去。“丁谨作揖一笑,道;“属下焉敢违令?“浊浑飞听着又是可气又是好笑,也不便当着众人的面发问,只得由他去了。与沈小虎同行的那为首的黑衣老人一直未曾言语,眼见客栈内即将各奔东西,贴近沈小虎耳畔道;“公子一定要小心仙君季遥,白马将军白如轩,还有跟季遥搭话的小子。日后他们必是令尊的心腹大患,亦是公子难以回避的大敌。“沈小虎不以为然,眨着眼道;“丁大哥怎会是我敌人?他是月姐姐的朋友,月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那季道长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好感,我也挺喜欢他的。“ 陈蜀月心里惦记着白马将军白如轩,眼望门外,几缕忧愁,涌入脑海。董羞月与王文亚关系甚好,方才识得白如轩不想多事,便由得两边针锋相对,现在梁月洁要去追法广,思量一番,也随她去了。沈小虎本来宴请众人,遭了这等变故,自觉脸上无光,辱没了其父盛名,便带上五个黑衣老人,也要找那淫僧法广。可是法广究竟去了哪里,众人不曾知晓。 文依梦,殷晓风二人饶了许多的路,终于到了风铃的界碑处。两人本应满心欢喜,却心头一阵惊讶。原来界碑处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死尸,鲜血淋淋,面目狰狞,显示死去不久。文依梦令小童一路掀着帘子,故看得一清二楚。触目惊心之余,不禁仰天叹了一口气;“他们定是因鬼哭神刀送了性命,可怜神刀未现,徒增祸端。“殷晓风皱了皱眉,道;“看他们的穿着,定是江湖第一大帮百笑帮无疑,是谁人有包天之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文依梦若有所思,沉吟道;“若他们果真为百笑帮的人,杀他们的角色必然十分棘手。“他一双明星般的亮眸闪过一丝怨毒,若是女人生有这双眼睛,纵使生气也是相当好看。文依梦将目光移向远方,脑海里升起一个人模糊的身影,“莫非是他?杀我兄长的人!“殷晓风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不像文依梦终日养尊处优,鲜涉江湖,自然对蛛丝马迹颇为留心。他两足发力,施展身法,片刻便到了死人堆里。他俯下身来,往衣着华贵的一人腰间摸了两下,搜出一面镶着笑脸的令牌,令牌正面的字未被鲜血覆盖,还算清晰,殷晓风读了出来;“百笑帮三百一五分坛主边傲山!“文依梦问道;“致命的伤在哪里?“殷晓风目注华衣尸体,答道;“全身上下只一处伤痕,一剑封喉。“文依梦美玉般的面容一寒,星眸内杀机剧盛,咬牙道;“是他,一定是他!“殷晓风继续查看尸体,于黄沙中瞥见一个罕见兵器的柄部,便动手挖掘,稍一用力,便拔了出来。文依梦远远瞧见这件兵器像极了油纸伞,问道;“这是什么?“殷晓风眉头深锁,道;“不可能的,聂伞剑早就退隐江湖了,为什么这里会找到他的兵器?“文依梦一听聂伞剑三个字,截口道;“伞剑聂留痕?“殷晓风道;“兴许是搞错了,以他的本事,怎会死在风铃这样的小地方?“文依梦道;“殷兄此言差矣,聂留痕虽是成名人物,但并非无敌天下。杀我兄长的那人,聂留痕便非其敌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美目中又浮起一线杀机。殷晓风凭着传说中对聂留痕的描述,找到近处一具尸体,仔细地查看了一会儿,喊到;“文公子,文大少爷,他被人一掌击中胸部,经脉俱碎而死。“文依梦道;“天下能正面一掌击杀聂留痕的人并不多,以他的功力,能打伤他已属难事,何况一击搏杀?“ 他的手不知为何摸上了剑鞘,又缓缓放下,继续道;“是否还能看出杀聂留痕的人用的什么掌法?“殷晓风撕开聂留痕胸前的衣服,只见漆黑的掌印印在他心口,殷晓风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姓殷的在江湖上混了这麽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歹毒邪门的掌法。“文依梦听罢此言,垂首长叹道;“江湖中高手辈出,那歹人如今又有了强援,我一意为兄长雪恨,怎奈以一己之力,如何能撼动甘露寺这座大山?要是丁大哥在我身边就好了。“殷晓风见他自怨自艾的样子,禁不住心里暗暗发笑。一名小童劝道;“公子不必太过伤感,如今知道害大爷的凶手就在此地,我等也不枉跋山涉水,远行至此了。“ 殷晓风心里嘀咕道;“你堂堂贵族公子,见识反倒不如仆人,当真是孺子难教,孺子不可教也。“文依梦自然不知殷晓风心里这番话,竟问道;“我有心报仇,殷兄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殷晓风笑道;“你从冷判官崔命手里救下我性命,我姓殷的虽然不识几个字,但知恩图报,还是懂得。“文依梦道;“殷兄大义,待我料理了奸贼,保证殷兄此生衣食无忧。“殷晓风又笑道;“免了免了,大家都是好兄弟,提酬谢岂不太见外了吗?“然而他闪过的念头却是;“你文公子家大业大,帮我买个官当当,也甚好。“文依梦只道殷晓风大义,颇为感激,道;“若路上有人再找殷兄麻烦,文某定饶他不过。“殷晓风心里窃喜;“文公子剑法卓绝,有他相助,我姓殷的也要去夺鬼哭神刀。“ 文依梦吩咐几个小童将聂留痕埋了,只因敬他是武林前辈。他们越过风铃界碑,又踏上茫茫黄沙,离鬼哭神刀似乎又近了一步。这一路走去,文依梦种种江湖之事须殷晓风相助,态度大为转变,完全没有了初见时举手相救的倨傲。 萧笙自遭了那名唤水仙的女子暗算,穴道被封。那女子与自称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分手之后,挟着萧笙,投入了遍地黄沙中仅存的一处密林。那女子将萧笙置于地上,眼角含春,娇声道;“你那套武功不该学的,如果你说出来,我可以让你死之前快活一番。“萧笙紧咬牙关,闭目不语。那女子眸里脉脉含情,吐气如兰,道;“要不是小女子一心一意护着你,恐怕你已遭金风玉露楼主的毒手了。“萧笙见她媚态百出,心里那片湖水却难以泛起一丝波澜。若换做别的男人,早已不能自拔,被眼前这妩媚的女子勾走了魂魄。萧笙也暗自奇怪,到底是自己定力非凡,还是只有遇到意中人的时候才有感觉?那女子娇媚如花的玉容蒙起阴云,道;“难道你执意不肯吗?““他不肯,我肯。“背后一个人淫笑道,“放着如此尤物不知道享用,这小子真是瞎了狗眼。“那女子花容失色,正欲转身,但背后那人出手实在太快,已迅疾无匹得封住了她十七处大穴。“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对本姑娘无礼?你知道本姑娘跟金风玉露楼主是什么关系吗?“背后那人哈哈大笑;“什么关系?他是你男人,当然了,我马上也要成为你男人了。““你…你…“那女子又气又恼,但已被背后一双大手拦腰抱住,那人一边在她身上摸了几把,一把不慌不忙地除去她的衣服,就好像剥洋葱一样。“你…你…好大的胆子!“那女子的声音已微微有些发颤。背后那人将头颅埋在了她发间,嗅着她的发香,淫笑道;“你说这话,一定不知道我的来历。淫僧法广,你可听过吗?“那女子杏目圆睁,颤声道;“你…你…“法广呷笑不已,道;“我会让你快活地爱上我。“这法广在风铃客栈躲过季遥的追击,挟着马啸瑜王文亚二人,飞足遁去,但怀中的女子仍让他自心底升起野兽般原始的欲望,便要先行云雨之事,再躲季遥。于是闪身投入这片林子,恰好隐隐约约听过名唤水仙的女子仿似自言自语,便循声而去,悄无声息的靠近,一出手将其制住。他听闻这女子声音已难自控,这时目睹芳容更是难以自控。法广正要伸手除去这女子贴身内衣,忽然脑后一阵冷风扑来,法广虽然**难消,但绝非毫无理智。急忙按着那女子,把头一低,冷风擦着脑门掠去,法广额头阵阵发凉,但没来得及回首,又一道锐风飞射而至,法广推开那女子,侧翻避过。可是第三道劲风又已扑来,射向他落足的地方。法广应变也是一等一的快,右足点在左足脚背,借力弹到三丈以外。他已变为面对面与偷袭者相对,喘息道;“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三节指力,险些置我于死地,你…你是什么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采花使者 对面的那人白袍白褂,脚下一双毡靴尘埃不染。他生得面貌英俊,颇有侠者的气派,但背后偷袭,却也非侠者之风。法广面向这人,目露凶光,恨恨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人嘴角浮起一丝狡黠的微笑,也不回答,两臂平平摊开,登时脸上紫气大盛。法广暗运真力,思量道;“他年纪轻轻真气就如此了得,日后恐怕会成我劲敌,不如此时全力搏杀。“这人盯着法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纵声笑道;“法广啊法广,你四处奸淫良家妇女,与本门实乃仇深似海。若不杀了你,本门门主寝食难安。“法广问道;“我奸淫的,有你家门主的亲人故交?“ 这人摇摇头。法广又问道;“你家门主是否成名大侠,见不得有人欺凌女人?“这人又摇摇头,眉里眼里皆是笑。法广抓抓脑袋,道;“这就奇怪了,小僧一没有毁你家门主亲友清白,二没有挡着他求名,为何要处心积虑置小僧于死地?“ 这人俊朗的脸上浮起魔鬼般的狞笑;“这些问题,你留着去地下问阎王吧! “电光火石间,法广恍然大悟,脱口叫道;“你…你…是兽行门的人…“这人并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伸指一弹,锐风应声射向法广。法广由惊恐变为轻蔑,沉声道;“你背后偷袭都伤不了我,正面跟我打,你死定了!“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射来的指风变为三道,分击法广头,胸,下盘。法广忍不住赞道;“来得好!“疾退三步,一掌击出,化解了指风。这人喊一声“好“,右手拇指与左手食指点出,锐风破空,将法广周身大穴完全罩住。法广额头青筋暴涨,仰面一声尖啸,冲天二起,上拔四丈。 他踏空飞掠,扑向这人,口中念道;“小僧还不知施主高姓大名,现在就陨身三节指力下,岂非死的不明不白?“这人冷声喝道;“我早说过了,你留着问题,到地下问阎王吧!“这人阴冷的目光投向法广,由下而上,右手三指疾点,法广却是由上而下,一掌劈出。三道锐风射向法广掌心,就好像碰击车轮的棠臂,顷刻力道减弱。这人赞道;“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好!“他赞许归赞许,出手却是丝毫不留余地,招招欲制法广于死地。法广初逢劲敌,也不敢怠慢,每一掌都使出十成功力。但见二人掌影指风充满丛林,身形兔起鹘落,着实让人眼花缭乱。萧笙看着二人性命相搏,脑海里涌现出迷影原觉的身影,心中默默叹息;“原迷影也算难得的人才,不料遭了宵小毒手,可惜,可惜。“名唤水仙的女子痴痴地注视着萧笙,自不知萧笙这般想法,萧笙无意间触及到她炽热的目光,垂下头去,脸色微微一变。法广与这人斗到酣处,你来我往,谁也不甘示弱。这人见指力悉数被法广化解,心中也是焦急。他腾空拔起,变指为掌,掌缘侧削法广的颈部,法广滑开六尺,左手为掌,右手作拳,迎向这人。怎料这人掌乃虚招,待法广离得近了,半转身连环飞足踢出。法广一时大意,吃了暗算,但他练就一身少林金钟罩铁布衫,否则胸口早碎。这人略占上风,趁势踏空而行,连环飞足雨点般打向法广胸口。法广暴喝一声,双臂一震,骨节格格作响。这人飞足踢中,如同踢在了岩石上,两只脚隐隐作痛,他正要换招。法广一掌拍出,劲力浪潮般喷涌而至。这人暗暗称奇,待要闪躲,但身形骤然停滞,宛如暴风中的枯木,已全然不受自我左右。法广的一掌,掌心未到,掌力先渗入这人的经脉。这人命悬一线,暗自恼悔。若非低估了这空相大师的衣钵传人,自身怎会化夷为险?砰的一声,他的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跌出去。一篷血雪洒向丛林,叶子沙沙作响。法广大笑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大韦驼杵,一心要杀小僧的兽行门人,中了这一招你还能活得了吗?“骤变突起,丛林中射出蚊群般的金针,暴雨似的洒向法广。法广两袖齐挥,左格右挡。丛林抖动,这人就像出膛的炮弹,划空掠至,一掌望法广天灵盖拍下。法广斜倪而视,见他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了大片,洋洋得意道;“第一招大韦驼杵已要了你半条命,第二招的话,小僧只好代替佛祖,超度你了。“他说罢一掌拍去,掌风完全将这人覆盖。可是两人对掌的一刻,法广忽觉虎口酸麻,又转为刺痛。他瞳孔一缩,大惊道;“你…“这时他才发现这人掌心泛着妖异的紫色。这人舔舐嘴角溢出的血水,狞笑道;“小爷的名字叫应东来,紫气东来应东来!“法广脸上肌肉抽动着,道;“紫气东来,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你是谁。小僧…小僧大意了…“血水止不住地自应东来的嘴角往外溢,他用另一只手背擦拭,道;“你虽伤了小爷我,但你自己也不好受,对吗?“法广微微点头,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道;“你的紫气噬魂掌,足够阴损。据说中了你的一掌,二十四个时辰不能用内力,否则经脉逆转而死,是吗?“应东来纵声大笑道;“法广啊,法广,你知道的太迟了。“法广紧闭双唇,退到一旁,道;“如果小僧不再采花,贵门能否放小僧一条生路?“应东来挑着眉道;“你以为兽行门做事,会留余地吗?“法广狂笑道;“好…好…你们要女人,要小僧的命,统统拿去好了!“他身形瞬间展开,掠向王文亚与马啸瑜所在的草丛。 应东来强撑着身体,发足飞追,但还是慢了一步。只见法广一手挟起一人,叹了声;“可惜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便宜了兽老怪!“便将二人掷向应东来,应东来来不及躲闪,轻轻跃起,一手揽住一人,待再寻法广时,已不见了踪影。应东来火冒三丈,跺脚道;“小爷到底还是低估了这杀千刀花和尚!“他扭头分别望一眼怀中的两女子,自嘲地一笑;“也罢,将两位佳人献上,门主也不至于责罚小爷。“他转念一想,自言自语道;“方才法广要上的女子,倒也是倾国佳丽。不如一并奉上,说不定门主龙颜大悦,更加看重小爷,日后也不必受李梅林等人的鸟气。“他大步朝名唤水仙的女子走去,竟完全不似遭法广重创。名唤水仙的女子看着他一步一步逼近,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究竟该喜该悲。“你…你…想干什么?“应东来耸耸肩,道;“姑娘不要误会,小可怎会如那花和尚一般,只是姑娘一个人行走江湖,安危让人担忧,不如由小可将姑娘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保证姑娘将来穿金戴银,下半辈子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一介女子,怎能由着你们蹂躏?“萧笙再责暗捺不住,厉声喝道。应东来眼睛睁得很大,问道;“这位衣衫褴褛的公子,敢问姑娘是你什么人?你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萧笙一怔,不知再如何开口。他毕竟出身契丹皇族,生来宫阙深锁,江湖经验欠缺,不知变通。应东来含笑道;“既然公子难以回答小可,小可就暂且将她带走了。等他日公子想到了答案,就去玄武岭找小可顺格清楚。“ “采花使者,你觉得你还能回得了玄武岭吗?“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应东来耳畔响起。他循声四顾,望见远处草丛剧烈抖动。只一弹指,三条人影拨开草丛,一齐现身。为首的一人高九尺有余,一双丹凤眼极为狭长,顾盼之际,不怒自威。这人头发如枯叶一般眼色,腮上几缕长须,随风飘动。他戴一完,名唤水仙的女子柔声道;“喻楼哥哥,他是我表哥,我要跟他一起出走江湖,他总让我回家,一直赶我走,我才一气之下点了他的穴道,他一定很恼我,说不定不认我这个妹妹了。“说罢玉手捂面,轻声啜泣。萧笙有口难辩,只一个劲儿怒道;“你…你…“宦喻楼思量一番,劝道;“两位毕竟是一家人,不要因为小事伤了和气。“名唤水仙的女子泣不成声,道;“喻楼哥哥,你说小女子该怎么办?“宦喻楼道;“既然你表哥让你回家,一定有他的考虑。毕竟你是女子,闯荡江湖不太方便。“名唤水仙的女子道;“既然喻楼哥哥这麽说了,我只好回家。喻楼哥哥,再见,表哥,再见。“她挥挥手,身法一展,眨眼工夫就已不知去向。邓君泽沉吟道;“这女子有点古怪。“宦喻楼道;“她说的一定是假话,但被人封住穴道却不会有假。少爷,我们还是去龙威镖局约定的地方吧,延误了期限会让范总镖头不快。“他回顾萧笙,接着道,“阁下有没有兴趣与我等同行?“萧笙道;“我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屡遭暗算,举步维艰。今日能够遇到英雄,可谓人生一大幸事。既然英雄相邀,在下敢不从命?“邓君泽未待宦喻楼开口又抢着道;“什么英雄长英雄短的,你跟着我们,就当自己人好了。“萧笙连连称谢,他一见宦喻楼,便为之折服,此刻能与他们同行,内心欢喜无比。他虽不知三人出身来历,但却肯定是英雄无疑。宦喻楼问邓君泽道;“少爷,两位女子不方便同行,应当如何安排?“邓君泽不耐烦道;“大管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请示我。“宦喻楼点点头,转身走向王文亚与马啸瑜那边,道;“两位姑娘,我能要去接一趟重要的镖,两位同行隆有不便,还请见谅。“他摸摸袖口,取出一锭银子,塞与王文亚,道;“出行匆忙,未带足盘缠,两位路上省着用吧。“王文亚推辞道;“谢公子好意,我们两个就住在风铃客栈。路途并非遥远,这些钱是用不到的,公子的好意,我们两个心领了。“宦喻楼听到风铃客栈四个字,若有所思,道;“要一睹神刀光采的四方豪强,想必蚁聚到了风铃客栈。宦某,不会让大家失望而归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风云突变 丁谨与梁月洁她们出了风铃客栈,走了许久,也未瞧见淫僧法广的影子。这时天色已渐暗,整个风铃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灰色。映入眼帘的,尽是无边无际的黄沙,到哪里去寻那淫僧法广? 沈小虎虽然没什么怨,但紧随他的五个黑衣老人已有怨言。石虎突然道;“公子,法广恐怕已经走远,咱们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客栈休息,因为两个没亲没故的女子耽误了大当家的要事,不太好吧。“梁月洁听得仔细,回首叱道;“沈二哥那边,本教主自会解释,你们只管跟着本教主找下去就是了。“石虎横了她一眼,嘀咕道;“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公子的面子,老子五兄弟早教训你这丫头片子了。等得了神刀,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快看,前面有火光,说不定法广就在哪里!“沈小虎满眼都是希望,兴奋地喊道。石虎又道;“公子,法广又不是白痴,怎会生了火,等着我们去抓?“梁月洁没好气的道;“他不是白痴,当我们是白痴。你要不过去,我们去。小虎,你呢?“沈小虎倒不清楚她话里藏针,道;“月姐姐,他们留下,我跟你一起去。“石虎听他此言,道;“既然如此,那老夫等待公子与梁教主把淫僧法广擒回风铃客栈。“ 沈小虎正准备与他们寒暄几句,梁月洁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轻叱一声;“不用管他们,有本教主在,谁也不敢伤你分毫。“石虎心里暗暗发笑;“若有闪失,看你怎么跟沈虎翼沈大当家交代。“五人面上交待几句,转身离去。梁月洁一双剪水双瞳闪过厌烦之意,轻咬玉唇道;“这五个老乌龟真该死,来日见了沈二哥,定要他亲手处置他们。“丁谨冲她一笑,道;“他们五个能把沈公子扔下,早晚也会将沈大当家扔下。““小子,你初到风铃,恐怕对沈二哥不太清楚。我知道这五个老乌龟武功很高,可他们若真的背叛了沈二哥,只会死无葬身之地。“说话的正是四月神教主中的董羞月。丁谨又笑笑,道;“多谢董教主提醒。“他转头注视着沈小虎,笑容不变,“令尊原来在风铃也是翻手为云覆手雨啊。“沈小虎摸摸后脑稍,不好意思地笑道;“丁大哥,说实话除了方大伯,我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说出这话,显然以父亲为豪。但说着虽无心,听者却有意。李梦夕,高箫那边的人冷笑不已,分明觉得沈小虎大吹大擂,不知害臊。 一行人踏足绵绵无尽的黄沙中,继续前行,呼啸的风中犹带着刺骨的寒意,沈小虎不禁牙齿打颤。等临近了火光胡明胡暗的地方。众人才觉察有些不太对劲,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天色更暗,仿佛风儿把亮光吹到了千里之外,剩下的都是墨汁一般的黑暗。一处亮光在暗夜里摇曳,说不出的神秘,道不尽的诡异。丁谨张开双臂,止住众人,眼神里流露出担忧之意,大声道;“诸位有没有发现,这火离我们愈来愈远。咱们走了这麽久,天都黑了,可还是到不了燃火的地方,不觉得奇怪吗?“沈小虎惊出一身冷汗,两只眼睛睁得很大,问道;“丁大哥,你是说我们中了圈套?““圈套“二字还未完全出口,面前瞬间扬起一道门帘。不是竹木钢铁打造,而是黄沙聚成。梁月洁,董羞月,陈蜀月一齐展开身法,往后疾退。李梦夕跟高箫也是反应迅速,凌空一个侧翻闪到一边。丁谨一把抓起沈小虎的衣领,提气上拔,轻烟似的越沙帘而过。可是又有几道沙帘掀起,向众人扑来。梁月洁等人于半空变换身形,沙帘也难以沾她们分毫。但丁谨挟着沈小虎,左翻右闪,不如他们从容。沈小虎身临险境,红扑扑的脸蛋登时大变,有如土色,他满眼恐惧地颤声问道;“丁…丁大哥,我们该怎么办?“丁谨依然嘴角挂笑,道;“我会把你平安送回风铃客栈。“话音刚刚落下,六道白光从黄沙中破出,飞刺丁谨下盘。丁谨身在半空,又不能丢下沈小虎不管。他强提一口真气,凌空转身,踏虚几步,接着一个“燕子三抄水“,险险从白光中穿过,轻飘飘得落在了前方五丈之外。这一来他与梁月洁等人,也隔得有些远了。可是丁谨靴底方踏上实地,夜里里两人一齐攻来。背后一人绰双判官笔,夹带着一阵锐风。面前一人黑巾罩面,双掌齐拍他的胸口,这人飞足点地,震得黄沙四溅。丁谨虽不愿沈小虎有任何闪失,但也不敢怠慢。他左手怀抱沈小虎,空出右手迎向面前这人。背后那人的一双判官笔不离他的后心。丁谨待两人逼近,突然把头一低,挟着沈小虎,宛如离了弦的利箭般贴地蹿去。两人还未来得及变招,丁谨已经滑出六丈。那两人恐伤了各自,生生收住进势。但丁谨这边也不好过,他刚避开两人,就听到脑后暗器。破空声,只得又提一口真气,上拔七尺,掠了过去。两人趁他身子悬空之际,双足点地,顺势弹起,运起真力,将丁谨罩在判官笔与掌风之下。丁谨目注二人,将沈小虎往上空一抛。两人不由自主地抬头一看,忽感觉清风扑面,等目光移向丁谨时,却发现丁谨早已不见。两人对视一眼,面似如土,正要动身查找丁谨藏身之处,却连动一下胳膊都不能,方知被封了穴道。耳中传来丁谨的笑声;“二位也不好好想想,在下岂会置沈公子于不顾?若非两位分心,在下也绝无半分生还之机。“眼看着沈小虎就要摔在地上,又一阵清风擦着两人耳畔飘过,丁谨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前方,将沈小虎接个正着。沈小虎欣喜地叫道;“丁大哥,你好聪明。“持判官笔的那人冷冷道;“可惜你始终无法逃出生天。“丁谨的眼里掠过一丝忧色,道;“冷判官崔命跟撼山手赵骏到了,暗器王唐千一定也在附近了。““就算唐千先生不到,我们也可以杀了你。“八个黑衣人的身形比声音更快,八柄钢刀划空而到,仿佛黑屋子里点亮的明灯。丁谨连头也不回,揽着沈小虎上拔三尺。八人钢刀悉数刺空,满脸诧异,丁谨并不打算给他们再出手的机会,凌空转身飞足闪电般连环踢出,八条大汉惨呼一声,重重摔在了六丈以外,深陷黄沙之中。崔命,赵骏再看丁谨时,他的人已消失在了无边夜色里。崔命咬牙怒道;“如果方才发暗器的是唐千,这家伙已是一具尸体了。“赵骏虽被封了穴道,还是忍不住笑道;“他不会自己逃掉的。“あ明月掀开了阴云织成的帘幕,露出半张脸来,像是为游人送行。丁谨的心却沉了下去,他虽摆脱了崔命与赵骏,但同行的人还是生死未卜。他揽着沈小虎往梁月洁等人所在的方向掠去,并未见到半条人影。莫非她们,已遭了对手?究竟是何人设下埋伏等待客栈里的人自投罗网?崔命赵骏他们费尽心机要取客栈里众人的性命?到底是为了什么?鬼哭神刀,一定是鬼哭神刀!丁谨想到此处,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明月高挂,只是略显苍白。没有云层的遮挡,月光如水倾泻下来,仿佛要洗尽人世间的丑恶与污垢,能洗得了吗?丁谨与沈小虎又行了一阵,听得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他施展轻功,足不沾地,顺着声音掠去。阴冷的风中,苍白的月下。梁月洁展开暗月刀法,正与一群黑衣人搏斗。为首的一人体壮如牛,手中两把开山大斧,显是硬茬。当前的还有一人瘦如竹竿,身子摇摇晃晃,鸡爪似的手里捏着一杆链子枪,看他招招毒辣无匹,也得等闲之辈。丁谨见梁月洁深陷车轮战中,知道她再与这些人纠缠下去必然气力难支,便注视沈小虎道;“在下却解梁教主之危,公子千万不要走远。“沈小虎眨眨眼,道;“丁大哥,你去帮月姐姐吧,我在这里等你。“丁谨运气真力,一跃三丈,几个空翻就到了核心。梁月洁以为敌人偷袭,一刀往后便刺。丁谨让开七尺,道;“教主,是在下!“梁月洁白他一眼,道;“你来了,还不快给本教主杀贼。“丁谨道一声“属下遵命,“一个箭步,左手抓向链子枪,右手抓向开山斧,使枪的瘦子与使斧的大汉心中暗笑,正要刺穿他的左手,砍掉他的右手。然而枪尖斧刃触及丁谨的手,被一股粘力锁住,两人心头大骇,忙使足了气力往后扯,还是动不了分毫。梁月洁眼快,瞧着利处,一招“暗月巡城“,人随刀走,自二人肋间斩过。使枪的瘦子与使斧的巨汉同时“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气绝当场。余众虽不乏好手,因丁谨一现身便将他们领头的制住,皆知非其一合之敌,纷纷撤出战局,四散而逃。丁谨解了梁月洁之厄,她也不说声谢,娇叱道;“亏你还算有良心仍不忘本教主,否则今日本教主下了九泉,将来变成厉鬼也饶你不得。“丁谨笑道;“请教主恕罪,属下也是刚刚脱困,便赶了过来。“梁月洁如玉般的脸颊飞起一片红云,瞥了丁谨一眼,垂首不语。丁谨忽然问道;“陈教主,董教主与李老师呢?“梁月洁杏目圆睁,佯怒道;“莫非你是顺道来寻本教主的?“沈小虎远远喊道;“月姐姐,丁大哥离了险境就要寻你…“梁月洁又娇叱一声;“小虎,你知道什么?“沈小虎转过脸去,嘿嘿偷笑。 梁月洁虽然嘴上强硬,心里也是挂念陈蜀月与董羞月。便喊着丁谨,沈小虎,去寻其他人。ああ这时董羞月,陈蜀月与李梦夕,高箫困于一地。然围击他们的蒙面人好手不多,何况李梦夕封神杖法出神入化,盏茶工夫便将来敌料理。他们欲寻梁月洁他们,迎面却看到四个小童抬着一给他们又能怎得?“唐千道;“不怎得?我只是不想他们都作糊涂鬼。“丁谨自知已无一线生机,纵声而笑;“难道你们已得到了鬼哭神刀?“ 唐千只觉这番话实在好笑,所以他笑,大笑;“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丁谨道;“风铃。“唐千简直笑弯了腰;“风铃?我当然知道是风铃了。我问的是,你们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你们引到这里再一网打尽?“崔命嫌他太啰嗦,插口道;“龙威镖局的人与邓太公的儿子要在这里交接鬼哭神刀。我们之前已经杀光了龙威镖局的人,恰巧你们又要找法广,所以把你们引来,省的以后动手麻烦。“ “你们既然已经得到了神刀,为什么还要杀他们?“唐千得意地尖笑道;“杀了他们,以后就不会有人跟我们抢神刀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凝结,因为问他的那人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唐千,你要宝刀,拿去好了,为何还要造杀孽?“唐千听着这个声音,脸上肌肉渐渐僵硬,他长吸一口气,道;“宦喻楼,你来晚了。“丁谨他们已颇为诧异,为什么暗器王会惧怕背后那个手无寸铁的褐衣人。他大概因中了缘故,没有看清楚,唐千背后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那四人正是约好了一起解镖的卜鲲鹏,邓君泽,宦喻楼,还有萧笙。 唐千,赵骏,崔命谁也没有动,只听得崔命冷声道;“宦喻楼,你现在出手,一定能杀了我们,但鬼哭神刀究竟到了谁手里,你却永远也无法猜到。“邓君泽喝道;“先杀了你们再说,为范总镖头手下的人报仇。“卜鲲鹏也大喝一声,道;“不杀你们,怎消我等心头之恨!“可是宦喻楼却问唐千道;“受伤的这些人,可是你所为?“唐千答道;“是。“宦喻楼道;“那好,留下解药,你们走。“邓君泽脸色一变,道;“管家,你…“宦喻楼道;“恕在下擅自作主,在下以为杀了唐千他们也于是无补,不如先救这些壮士。“卜鲲鹏道;“就依宦小弟的吧,先救人。“唐千从袖中取出一药瓶,掷于丁谨面前,尖声道;“宦喻楼,你饶我两次,我唐千也不是忘恩付义之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有本事,就去我家主人那里抢刀吧。““你家主人是谁?“邓君泽抢着问道。唐千还未开口,崔命冷冷地吐出四个字;“上天入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十六章 传说中的男人 “上天入地!“这四个字本身就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一向泰然自若的卜鲲鹏脸色惨变。沈小虎蹬大了眼睛,他觉得好奇怪,以他的年纪本经历,本来就对江湖上的很多事情缺乏认知。宦喻楼的眼里蒙起一丝忧色,目光慢慢移向远方。 远方,漫无边际的黄沙,肆虐的狂风,摇摇晃晃的枯木。然而他的记忆,却飞向了遥远的过去。远到他还没有出生,远到卜鲲鹏还未成名。あ四五十年前的江湖,自然是没有卜鲲鹏的,当然也没有方铁禅和沈虎翼。あ丁谨似乎透过宦喻楼的眼睛,看到了他内心深深的恐惧。他隐隐约约猜到,“上天入地“若不是可怕的组织,就一定是可怕的人。あ唐千突然尖声道;“解药我已经给了,我们可以走了吧?“宦喻楼道;“我什么时候拦过你们?“唐千,赵骏,崔命三人提气飞纵,几个跟头,就已消失在了茫茫黑暗中。 “上天入地!上天入地!“卜鲲鹏喃喃道,“为什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丁谨把解药与众分服了,走到他面前,问道;“他是谁?“邓君泽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道;“卜帮主,他到底是谁?“宦喻楼勉强挤出一丝笑,一个闪身,挡到众人面前,道;“各位的毒已经解了,还是请回吧。“沈小虎大声道;“我们不回,你们救了我们,我们要跟你们一起抢回神刀!““沈公子,这位宦英雄不让我们跟着去,是为我们好。既然刀到了那人的手里,恐怕我们去了也是白白送死。“说话的人正是李梦夕,他也清楚那人的来历。沈小虎道;“怕什么?若打不过,喊我爹爹来帮手。“李梦夕不屑得笑道;“只怕令尊到了,也敌不过人家的一根小指头。“他伸出手面向沈小虎比划着,脸上满是轻蔑之意。あ“我知道上天入地是谁!“殷晓风眼珠溜溜一转,唐千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伏在轿低,避过了暗算,这时一听到卜鲲鹏宦喻楼对“上天入地“的恐惧,又联想到崔命追杀自己的情景,不由得大声疾呼,“上天入地就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因为冷判官崔命正是金风玉露楼主的走狗!“文依梦似乎想起了什么,徐徐而道;“不错,这位殷兄曾见过一个负伤的人被崔命格杀,那人临死时说过金风玉露楼和神刀。想必他定是知道了金风玉露楼要夺神刀的计划,而惨遭灭口。“宦喻楼若有所思,道;“说的也是,那人武功盖世,要四大狂徒做他手下,四大狂徒怎敢不从?“丁谨听他此言,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但他自己也不清楚奇怪在什么地方。宦喻楼面向众人,扫了一眼,正色道;“诸位英雄,不是卜帮主与邓公子不想结识各位,而是四大狂徒的主人太过可怕。“众人相对而视,大感诧异。李梦夕站了出来,附和道;“老夫亲眼见过上天入地的可怕。“卜鲲鹏目光遥注前方,竟似魂不守舍,喃喃道;“上天入地,阴阳无敌。神诛佛弑,名与天齐。“梁月洁抿着嘴嘀咕道;“好大的口气,这话要让方大哥听到,一定将这上天入地,阴阳无敌剥皮抽筋。“宦喻楼摇摇头叹了口气,凝注着梁月洁,道;“女侠此言差亦,女侠可知四十年前的江湖是谁人的天下?“梁月洁对视他一眼,只觉脸颊如火一烧,往日的跋扈一收,柔声道;“轩辕王孙,无量神尼?“宦喻楼注视着她的一双秀目,淡淡道;“女侠说笑了,四十年前轩辕王孙和无量神尼还只是孩子,怎会纵横天下?“梁月洁每听到一言,都觉得有如温柔的春风拂过心灵,难以言说的惬意,她痴痴地目注宦喻楼,道;“那我就不知道是谁了。“宦喻楼移开目光,负手看天,一字一字道;“上天入地,阴阳无敌,四十年前整个江湖的主宰,神挡杀神,佛挡弑佛。“他深吸一口凉气,垂首看地,“四十年前的阴阳无敌,不但天上地下无人能制,甚至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一直过了十年…“梁月洁听得有些痴了,恍恍惚惚问道;“那这麽厉害的一人,为什么如今的江湖完全没了他的消息?“宦喻楼的眼神里升起对遥远存在的向往和崇敬,道;“三十年前,有一个少年彗星般的崛起,他什么也不想要,就想成名,所以他去找阴阳无敌…“沈小虎打断了他的话,担忧地道;“宦大哥,阴阳无敌屹立江湖十年不倒,那少年不是自寻死路吗?“宦喻楼的眼神里崇敬之色不改,继续道;“少年与阴阳无敌约定在天山之巅决战,阴阳无敌很是不屑,他为了让全天下看到挑战自己的人是什么下场,就把决战的地点改到了嵩山少林,当时几乎整个武林的人都受到了邀请,他们有的想看阴阳无敌的绝世神功,有的想看到少年能接到几招死去,有的只是想看热闹,有人以他们的决战为赌局…““后来呢?“沈小虎忍不住问道,“那少年怎么样了?““那一天嵩山少林聚集了好几万人,空相大师也在场,他也为这个少年的命运担忧,一直劝少年放弃,毕竟成名的方式并非只有华山一条道…“宦喻楼说到这里,眼睛里好像放出了光芒,“可是每个人都错了,甚至空相大师与赌局的发起者也错了。“他顿了顿,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每个人都错了,空相大师错了,赌局的发起者错了,阴阳无敌也错了。谁也没有想到,做了十年武林主宰的阴阳无敌,竟败的一塌糊涂。那一战打的风云变色,鬼哭神弃,阴阳无敌刚开始还抱着猫耍耗子的心情,但后来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连绝招碧落黄泉穷尽无极大法也使了出来,却还是奈何不了少年。然而少年的一刀,他却无法招架。“宦喻楼零有些激动,仿佛当年他就在现场,仿佛那当年的少年正是他的亲人,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史诗英雄的仰慕,声音已微微有些发颤,“当少年一刀劈出的时候,几乎整个天空都破碎了,可是他却没有杀阴阳无敌,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只出了三分力你却连抵挡都不能,真不知道你的名号是从哪里来的。我不屑杀你,因为你不配死在我的刀下。但是从今以后,有我在一天,你不可以在江湖出现。“阴阳无敌那时已被那一刀的气势伤经断脉,灰溜溜地离开了嵩山少林。面对着无数人的欢呼惊叹,少年只是把刀装回匣里,默默地走下了嵩山少林。从此,少年的人和少年的刀,成为了江湖上最吸引人的传说…“丁谨嘴角绽开一丝微笑,道;“想必,那少年的刀正是鬼哭神刀!“众人脸色又是一变。宦喻楼点点头,道;“兄台猜得不错,那少年正是鬼哭神刀的主人。“丁谨笑道;“那阴阳无敌也确实能忍,等了三十年才现身,为的就是向一把刀复仇?“沈小虎嘟着嘴道;“阴阳无敌不是好汉,他若有本事为什么不找那个打败他的少年复仇?“宦喻楼摇摇头,无奈地一笑;“为什么要复仇的对象是刀而不是少年,也只有阴阳无敌知道了。“梁月洁面向宦喻楼道;“那少年后来怎么样了?“宦喻楼道;“据说是成仙了,峨眉山上的惜尘大师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距今也有二十多年了,从此再没有他的消息。在下曾经上过峨眉,听惜尘大师说,他那次上峨眉的时候,已经厌倦争斗,了结恩怨,尘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邓君泽突然怒视宦喻楼,道;“现在说神刀主人风光的陈年旧事有何溢?管家,刀被阴阳无敌抢走了,咱们的敌人是他。“梁月洁道;“怕什么?他连人家的一刀都挡不了,能奈我们何?“宦喻楼脸色微变,目光一黯。邓君泽哼了一声;“别忘了,在这里的都不是神刀主人,而且,重要的是神刀现在也在阴阳无敌的手里。“宦喻楼勉强笑道;“那阴阳无敌能纵横江湖十年,见过或者听过他名字的人也是谈之色变,所以在下不希望各位随我等冒险。“梁月洁黛眉紧簇;“听传说阴阳无敌的确是可怕的男人,不过…“她又展颜一笑,“不过宦大哥救了本教主,本教主就算赴汤蹈火,也要随宦大哥去夺回神刀。“丁谨朗声笑道;“宦大哥,属下不知教主何时认得大哥?“ 梁月洁明星般闪亮的眸子似被阴云遮掩了光泽,冷哼道;“姓丁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陈蜀月凑近丁谨,耳语道;“丁大哥,你这还看不出来吗?梁教主这是看上宦喻楼了。“丁谨泯岂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换作我是女人,也同样会青睐宦喻楼而非邓君泽。“陈蜀月不知他心有不快,小声道;“丁大哥,我觉得梁教主和宦喻楼挺般配,你以为呢?“丁谨苦笑道;“我以为?我以为还是找回神刀为好。但这茫茫大漠,滚滚黄沙,放眼万里人烟罕至,飞鸟绝迹,阴阳无敌究竟可能躲到哪里?“宦喻楼不由分说,拍了拍邓君泽,道;“公子,在下以为要找神刀,那位丁兄必有好的主意。“便不由分说将邓君泽推了过去。卜鲲鹏垂首道;“宦小弟,不是老哥哥说泄气的话,而是阴阳无敌委实太强,刀落在他的手里,我们只怕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宦喻楼凄然一笑;“何止是一丝,简直连半丝机会都没有。“他眉头一皱又展开,沉吟着,“可是不寻回神刀,怎对得起范总镖头死去的兄弟?“邓君泽回首道;“管家,你说你有什么办法?你知道阴阳无敌在什么地方吗?““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不问唐千?“宦喻楼道;“我知道他不会说,而且当时不能置丁兄女侠他们于不顾。“梁月洁听他有意无意提到自己,脸上又是一热。卜鲲鹏打个圆场,竖起拇指,道;“邓公子,看在老哥哥的面子上,就不要跟宦小弟一般见识了,他未尝不是一番好意。“邓君泽显是怒火未削,道;“管家,你说你要找阴阳无敌,怎么找?掘地三尺吗?“宦喻楼冲丁谨一笑,道;“不需要掘地三尺,因为有人会告诉我们的,丁兄,在下的话,有错吗?“丁谨答道;“莫非宦英雄知道阴阳无敌的踪迹?“宦喻楼道;“在下当然不会知道,可是有人知道。“邓君泽转过身去,居然不顾大户少爷的身份,饿虎似的往宦喻楼扑去;“你给我住口,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凭什么你这黄毛小子做了我家的管家?“他说的很快,再快也没有他的动作快。众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没有人会预料到邓君泽会对宦喻楼出手。但想到宦喻楼每每开口邓君泽都极为不快,便也不觉为奇。可是接下来的变化却更令人橙目结舌。邓君泽快要锁住宦喻楼咽喉的时候,身形一变,转向卜鲲鹏,眼里似有火焰喷出。卜鲲鹏往后一退,两臂一缩,又闪电般推出。他的右掌力道极大,掌心微微泛着红光,这名垂西北的大豪,武功自然不弱,即便临危反击,气势上也不会弱于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邓君泽连换数种身法,也逃不过卜鲲鹏掌心红光的笼罩。眼看着卜鲲鹏的一掌就要拍中邓君泽胸膛,宦喻楼突然动了一下肩膀。他的肩膀一动,双手从怪异至极的角度穿出,自卜鲲鹏两肋之间穿过,又翻了一圈,将卜鲲鹏双肩拿住。卜鲲鹏吃了一惊,待要运起真力反震,但浑身绵软无力,而体内的真气就像囚笼里的野兽,上蹿下跳怎么也脱不了束缚。豆粒大的汗珠一个劲儿从他布满青筋的额头夲涔而下,他膝盖一麻,重重地跪了下去,口中低声念道;“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无色无相大擒拿手,宦喻楼,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邓君泽冷冷笑道;“卜帮主,是我们轻信了你,不然神刀也不会被抢?“众人大惑不解,心里范起了嘀咕,均不知同行而来的三人为何会突然相斗。宦喻楼道;“公子你错了。““错在哪?““他根本就不是卜鲲鹏卜帮主。“宦喻楼的目光刀子一般掠过卜鲲鹏的脸,卜鲲鹏感到头皮发麻,心也凉了一截。宦喻楼仰天长叹道;“若不是我们轻信了你,范总镖头的兄弟怎会死于非命?“邓君泽道;“管家不必自责,怪就怪我与卜帮主一向交好,一时不查,轻信了这厮。“宦喻楼道;“若不是神刀被抢,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怀疑侠名远扬的卜帮主。“卜鲲鹏低声道;“我以为你们会互相怀疑,没想到一向不和的邓少爷与宦管家居然貌离神合。“宦喻楼道;“神刀的消息只有我跟邓公子知道,后来你也知道了。你只知邓公子,宦某分别与卜帮主推心置腹,而没有想到其实不和只是做戏给外人看,所以你才会被我们捉的措手不及。“邓君泽附和道;“宦管家要我走向丁兄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只有要对跟着的人下手,他才会让我走出几步留出夹击的空隙。所以我将计就计,先发出手。“说罢他朝宦喻楼一笑,宦喻楼默默点头。“早就听说,风铃最可怕的三个人分别是,武功最出神入化的方铁禅,最强硬剽悍的沈虎翼,最深不可测的宦喻楼。事到如今,我确实低估了你。刚才露的那招无色无相大擒拿手,好!“卜鲲鹏叹道。宦喻楼道;“区区在下确没有低估你,嗜血掌杜问。“那假扮卜鲲鹏的人顿时脸白如纸,颤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宦喻楼道;“四大狂徒最近老是出现三个,那麽嗜血掌杜问到底去了哪里,难道不奇怪吗?况且和卜帮主身形相似,扮成他谁能看得出来?方才你慌乱中对少爷出的那掌,与传说中的嗜血碎魂掌,又有何区别?“丁谨听了心思先是佩服,又转为忧虑;“幸好宦喻楼不是敌人,否则我等命不久奕。“宦喻楼的真力沿着杜问的双肩一阵阵传入他的经脉,杜问的面容已痛苦而扭曲,他咬着牙道;“你不是想追回神刀吗?“宦喻楼默默点头。杜问又问道;“你一定要见阴阳无敌吗?“宦喻楼又默默点头。阴阳无敌,这传说中纵横十年的无敌高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十七章 弹指分阴阳 碧空如洗,月牙似刀,阴云低垂欲坠,静夜狂沙奏乐。 飞血一剑狂魔。 凌素飞,他像是刚刚步入边陲的游人,又像是匍匐了多年的猎户。月光流水一样洒下来,从他冷峻而倔强的面孔流过,正显得他的脸苍白。他的脸苍白如今夕的月,今夕的星,今夕的晴空,今夕的云朵,而他的眼神却像极了无边的暗夜。他垂下头来,顺着胳膊深情地凝注掌心的三尺青锋。剑尖垂地,仿佛与大地深情拥吻,发出丝丝的响声。他闭上眼睛,好像能听到剑的心声。只有当手里的剑刺进敌人的心窝时,他才觉得它不会饥渴难奈。あ凌素飞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奇怪到他也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来。他一直在不停地杀人,杀比自己强的人,只有当明亮的剑锋染上别人鲜血的片刻,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其余的时候,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他的生命,仿佛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 剑锋雪亮,轻轻呜咽,是否因许久未银血的缘故?他突然抬起头来,仰望苍穹入神。夜空蔚蓝,寒气绵延,月儿弯弯。弯弯的月儿正如情人的眉,情人的眼波,情人的唇。猛然间,一阵刺痛直透心底,他又闭上眼睛,任由痛感涌遍全身。他苍白的面容在寂寥的月下,断线珍珠似的滑落几颗晶莹的泪珠。他用颤抖的手摸上起伏不已的心口,握紧成拳,猛力垂打。为什么不该想起的人,又在这清冷的夜里清冷的月下涌入了脑海? 每个人都有初恋,凌素飞也不例外。不过他的初恋,却只是暗恋。那是他十多岁的时候,他至今犹记得那女孩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姿。他那个时候喜欢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偷偷地看她。每当她不经意间转首瞥他一眼,他总会脸一红,拔腿就跑。他怕,发自内心的害怕。他怕自己会被拒绝,他怕自己会被嘲笑。因为他只是个下等人,他的出身委实太过卑贱,他认为自己不但配不上那女孩,而且连偷偷看她一眼都不配。他的一生注定在暗影中度过,生命对于那时的凌素飞来说,只是受苦,只是煎熬。他的要求也不多,仅仅希望有生之年,多看那女孩几眼。 另一个人影像是一片庞大的黑云,淹没了他脑海里女孩的笑容。他的心抽紧,一只手颤抖着不由自主摸上冰冷的剑柄。他发誓有朝一日杀了那个人,那个人不但毁了他的家园,他的村庄,而且毁了他梦中的仙子。如果江湖上排出十个最可怕的角色,那个人无疑正是其中之一。他要杀那个人,必须足够强。所以他拼命练剑,不停杀人,每当杀掉一个强大的对手时,他就离挑战那人又进了一步。那人就在风铃,那人也同样对他恨知如骨,他杀了很多那个人的手下。那个人迟迟未对他下手,不是善念萌生,而是因为如今的他已非当年的放羊娃,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 风吹枝摇,带动树叶沙沙作响。他标枪一般立在当道,自然不是为了感慨人在江湖如浮萍随风,去留难主。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与他非亲非故无仇无怨但他一定要杀的人。あ纵横西南未逢敌手的当代顶尖剑客,天南一剑。 他对天南一剑了解并不多,这无所谓,以前死在他剑下的人,他事前也是一无所知。あ一层层的冷风卷着黄沙呼呼吹来,扑面而至,打在脸上,刀削一般的痛。他深深呼吸,寒意沿着鼻孔直钻心口,登时有如置身冰窖,冷透骨髓。可是风中,却掺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 月黑风高杀人夜。除了凌素飞自己,莫非还有人在等天南一剑?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消息,别人又怎会也知道独来独往的天南一剑的必经之路? "扑通"一声,一条人影石头一般从天而降,载入沙中。与这人一齐落下的,还有一柄六尺长剑。凌素飞走近了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苦苦等待的天南一剑。可是这飞下九天的绝顶剑手,分明是个死人了——如果一个人有条伤痕从额头直到跨部,而且伤痕是裂开的,足有六存之深,那这人还有没有存活的可能?凌素飞盯着天南一剑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感觉很是诧异。似刀非刀,似剑非剑,比起利刃所致,更像是猛兽利爪所留。可是以天南一剑的武功,世上有什么野兽能够伤的了他?月光依然似水泼洒,映着天南一剑面容狰狞扭曲。凌素飞瞧着他死鱼般凸起的眼珠,沉吟道;"想来他定是死不瞑目。只是…"他弯下腰去,抄起那柄六尺长的佩剑,叹声道,"我想我是没有机会一睹一剑八十一式了。"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夜枭般的坏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憎恨和怨毒;"敢打本座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这声音忽转为哀叹和惆怅,"也难怪如今的江湖小虾小蟹们都不识得本座,本座已经有三十年未出江湖了。"这声音又转为凄厉的狂笑,又仿佛恶鬼的哭声,"三十年…人生又有几个三十年?当年要不是这柄该死的刀,本座怎会输给那个不可一世的黄毛小子!"凌素飞心念电转;"如果我猜得没错,一定是这人杀了天南一剑。待走近了,瞧清楚再说。"他足不沾地,犹如御风,不久便逼近了那疯疯癫癫的人。只是他与那人之间隔着一丛草木,看不清那人的真实面目。あ略微能看清那人身形颀长瘦削,在如霜的月光下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那人蓬头乱发,好像一条条银丝胡乱地编在了一起,年纪必然在七八十左右,一袭长衫破破烂烂又泛黄发皱,显是久不梳洗。他手里捧着一个装饰古朴约莫七尺长的匣子,又喊又叫,于狂风中手舞足蹈,像极了骤雨中势危的枯木。凌素飞不禁摸不着头脑,天南一剑名垂天南多年未尝一败,怎会死于这疯老人之手?然而他目光一瞬,瞥见这人周围立着几十个黑衣男子,为首的正是四大狂徒中的撼山手赵骏,冷判官崔命与暗器王唐千。但见这些人对这疯老人态度极为恭敬,凌素飞更似神游云里雾里,愈发疑惑。あ唐千尖声道;"前辈武功盖世,弹指一瞬杀天南一剑,令我等大开眼界。"那疯老人狂笑不已,也不理他,伸出一只布满青筋枯瘦如柴的手,抚摸着古朴的匣子。凌素飞将身子隐入暗影之中,听者唐千近乎谗媚的奉承,内心一阵鄙夷。又听得那疯老人夜枭似的怪笑不已;"鬼哭神刀…鬼哭神刀…你一刀毁了我十年的盛名…你一刀险些废了我四十年的功力…"赵骏道;"刀已到手,不知前辈如何处置?""毁了…毁了…"那疯老人怪叫道,"本座等了三十年,就为了毁掉这把刀?"崔命冷声道;"前辈,既然已经等了三十年了,也不迟这一时半会了吧,况且楼主的意思…"疯老人截口道;"嘿嘿,金风玉露楼主,本座要强行毁刀,他能拦得了吗?"崔命冷笑道;"是不是毁了鬼哭神刀,前辈就能回到四十年前无敌的巅峰?"疯老人目现凶光,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恶狠狠地瞪视崔命,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道;"你敢质问本座?"唐千急忙劝道;"前辈,崔兄弟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的是,楼主把刀的线索提供给您,为的是求您帮他杀一些他杀不了的人。如果您现在把刀毁了,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那些人不来了。"疯老人桀桀而笑;"本座答应了你们楼主的请求一定会信守承诺,放心好了。"他说着说着,声音转厉,"要不是这柄刀,三十年前本座怎会败?岂能败?"他一跃三丈,戟指朝天怒吼,两只眼睛像是瞬间化为了两个滚滚燃烧的火球;"老天…本座要当着你的面,毁了鬼哭神刀,重新抢回天下第一!"他身形停顿,落了下来,踏地无声,就像缓缓落下的雪花。凌素飞远观至此,心里由衷叹服。这疯老人过去定是方铁禅,沈虎翼,黑将军一类翻云覆雨的顶尖人物,为何从未听过?难道是轩辕王孙,无量神尼,空相大师有意隐瞒了那段风云过往?凌素飞想到此处,不由得恨意升起;"原来所谓的英雄豪杰,武林正统,也不容不得他人风光。待我剑法更进一步,定要将这些假仁假义的人一个个杀死。"冷月如刀,深夜里的凉风更是冷如刀锋,正吹得他机伶伶地打个寒战。这一打战不要紧,反倒是那疯老人耳朵甚灵,厉声喝道;"何人在此,滚出来!"凌素飞怒上心头,右手握紧剑柄,左手拨开草丛,一步一步面向疯老人走去。疯老人一挥手,黑衣人退到两侧。疯老人扭头回顾,正巧与凌素飞冰冷如刀锋似剑刃的目光一对,他浑身一震,身形微颤。凌素飞方目睹疯老人乱发下的真容,也是如遭电击,浑身剧颤——那绝对不是属于人类的面孔,而是地狱里爬出的死神的面容。疯老人的脸上居然自额头从下巴有一条深可入骨的黑线,而他的脸色,竟是半面惨白如纸,半面漆黑如炭,在苍白如霜的月光与鬼哭一般的风声映衬下,确实与黑白无常的合体与出一辙。最可怖的是那双眼睛,无论谁被那双眼睛盯着,都会浑身发冷。那简直不是眼睛,而是魔手,一双无时无刻不在摄魂夺魄的魔手。午夜,风冷,再加上这样一人的存在,月儿不再温柔,变成了恶兽的獠牙,星儿不再朦胧,化为了猛禽的图腾。凌素飞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走着。从他用颤抖的双手将搀和着泪水与鲜血的黄土将暗恋已久的女孩埋葬,毅然举起三尺青锋的那刻起,他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あ阴阳无敌看着他的眼睛,也觉得浑身发冷。倒不是凌素飞的气势强大,而是他的眼神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同样倔强同样冷漠同样不屈的少年。那是他今生今世都在逃避的过去,那是他一辈子也挥之不去的梦魇。他恨当年的少年,更恨少年手里的刀。少年的身影已在他的记忆中随着年华老去而变淡,唯独那柄刀的模样至今停留雾脑海。可是这眼前的少年却让他想起了最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他深深的恐惧,恐惧又在刹那间转为憎恨。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又燃起两团怒火,切齿恨道;"是…是你!"凌素飞反手拔剑,剑尖遥罩疯老人,道;"不错,是我,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疯老人头摇得厉害,抓着乱办般的银发,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你不该叫这个名字的。你是…"那个名字还未出口,他两边的脸色均是惨变,凄厉的叫喝变为恐惧的颤声,"神刀主人…神刀主人…那一刀…那一刀好啊…"唐千给崔命使了个眼色,崔命不加理睬,唐千大是扫兴,尖声高叫道;"前辈,神刀已在你手,你还怕他作甚?"这一提醒,让疯老人精神大震,他垂首看着匣子,匣子在苍白的月下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他格格笑道;"不错…不错…神刀已在我手,普天之下,谁人还能治得了本座?"唐千心里暗暗发笑;"死老东西,神刀你永远你毁不掉的,你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其实连给楼主提鞋都不配。"疯老人此时已被剑光与月光一同罩住,凌素飞虽可先出手,但仍信心不足,毕竟以天南一剑的一剑八十一式都赢不了这疯老人,自己又有什么把握一击必胜?他的心就像随手掷出的石子,只溅起纹丝波纹便沉了下去,直陷湖底。疯老人狂抽一口冷气,两眼发出令人无力对视的神光,他又变得气定神闲,他又恢复了一代宗师的气派。凌素飞握剑的手微微有着发颤,冷汗已湿透了他贴身的内衣,这还是他出道以来,遇到的最为可怕的敌人。疯老人就像一座无形的山岳,直迫向他的胸口。凌素飞已渐渐有着喘不过气来,面前的对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破绽,他若出手,刺向哪里?可是疯老人已动,就轻轻地弹了一下指头。锐风却如脱膛的炮弹射向凌素飞,凌素飞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一瞬间被抽走,只剩下夜空的苍茫与寂静,这是死亡的预感吗?凌素飞头一偏,肩一缩,险险避开,锐风擦耳而过,仍带着他连退数步,他急忙使个千斤坠,才硬生生地止住退势。锐风去势未竭,将他背后的狂草枯木尽数削断,连根拔起。唐千尖声喝彩;"前辈弹指分阴阳,天南一剑把命丧!"凌素飞正欲顺势一剑削去,只是疯老人的招又已递出。他这次动的是手掌,别人是一掌拍到,而他是隔着三丈,凌空压来,掌力宛如遮天的密云,连绵的山岳,铺天盖地地压向凌素飞。凌素飞举剑招架,却被那一掌的气劲压得两臂发麻,膝盖打颤,那些被削落的草木,也被这一掌的气劲激得四溅纷飞。凌素飞避无可避,又无力抗衡,眼看着就要被这一掌的气劲压得断经碎脉。他心头一阵迷惘,口中已有血丝溢出,不禁黯然自叹;"上天要我于此送命倒无所谓,可是我死了,养马村屠族之仇,由谁来报?"难道凌素飞,注定要带着遗憾和不甘魂飞魄散了吗?风声呼啸,愈来愈烈,犹如对凌素飞阵阵肆意的嘲笑。他的生命,果真如风中的枯叶半点由不得自己?他的人生,是否正如燃烧的蜡烛,已走到了尽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十八章 金风藏袖 突然间天空横过一抹淡淡的光芒,不仅淡,而且轻柔。轻柔的好像情人充满爱意的温唇。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温柔的光芒,就仿佛没有人可以拒绝情人的吻。 唐千,赵骏,崔命纷纷仰首,他们的目光充满了痴意,充满了爱慕,充满了希冀。那抹光带着种令人疯狂,令人迷失的魔力。あ疯老人的目光也为之吸引,他深情凝望,胸膛里升起一股对女性渴求的火焰。他看到那一抹光芒,想起了四十年前献他献身的那些女子,他顾不得击杀凌素飞,反而撤了掌力,迎向那抹光。是否穿过去以后,就再也没有烦恼,再也没有牵挂,再也没有不甘,而拥抱自己的,正是一个个温柔似水的倾城佳丽?あ飞蛾扑火。 令飞蛾奋不顾身地投入的熊熊烈火,岂非同样令人着迷,令人目眩,令人忘记了自己?あ疯老人定了定心神,急退,金光已将他瘦削的身形完全掩盖。他闪,他一闪九丈,却也没有快过那抹光。他感到一缕微风拂过脸,然后面颊一阵火辣辣的痛。光芒不再,月下风铃又恢复到了死水般的沉寂。あ一点点的血珠碎瓷似的往下落,疯老人脸上的肌肉抽紧,心也抽紧,"好邪门的武功,究竟是谁?"他简直像一条发怒的豹子。 风吹草动,清冷入骨的月色下,不远处一条淡淡的人影施施然走了出来。这人与凌素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如果说凌素飞是亘古冷漠的寒冰,那这人就像是冰河解冻的春风。疯老人注视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眼里的敌意也一点一点消逝。 这时那股铺天盖地的掌力全然不见,凌素飞后跃一仗,凝神以待。あ"宦喻楼,是你!"崔命冰冷的话语中满含切齿的仇恨。唐千退到疯老人身后,耳语道;"前辈,来得肯定不止他一个,等那些图谋神刀的人都到了,再一网打尽。"疯老人的目中升起一丝疑惑之意,又被倨傲取代,他自恃武功盖世,不屑地怪笑道;"小子,凭你一个人可无法夺到神刀,劝你还是多找几个帮手。"他语气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手往脸上一抹,掌心鲜红一片,在月光下显得狰狞而刺眼,他的两眼登时凶光大盛,恨声道,"小子,你的功夫好邪门啊。本座一时不查,居然会被你所伤。"凌素飞听到心里只感诧异,当这名为宦喻楼的人出现后,为什么疯老人不似原来那般疯了? 宦喻楼直面疯老人,虽然疯老人的面孔在苍白的月光映照下像是地狱里爬出地魔神,但他毫无惧色,淡淡道;"鬼哭神刀是龙威镖局要送往邓府的,在下不才,身为邓府管家,恳请前辈归还。"疯老人哈哈大笑,目光凌厉如兵刃,道;"你要让本座给你东西?你可知道四十年前本座在江湖中是何等地位吗?""四十年前倒不是很清楚,区区在下只知三十年前有一个自大的疯子,在嵩山少林被一个少年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疯老人听罢两边脸色惨变,额头上也有汗珠流出,他循声暴喝;"谁?给本座滚出来!"那声音淡淡地笑道;"滚?在下不会,是不是你走路一般都是滚来滚去?"一人随音而至,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与宦喻楼肩并肩站着。疯老人看着他,那表情正似一头发了狂的狮子,随时准备以利爪撕碎猎物。宦喻楼听到这个声音,已知是丁谨。他低声道;"丁兄,为何要惹他生气?"丁谨低声笑道;"由着他的性子来,他会交还神刀吗?"宦喻楼微微摇头。丁谨突然朗声大笑道;"你纵然毁了这柄刀,也改变不了当年被击败的事情。"疯老人双目似电,说声"找死",反手一挥,一股庞大无匹的劲力海浪般咆哮着扑向丁谨,丁谨知他不好对付,正要双掌来接。但宦喻楼已先出手。宦喻楼挥袖,又是一抹轻柔的金光,又是那样让人不由得入梦的炫目。那疯老人了然于胸,左手伸指一弹,一股极大的冲力努箭似的破空射去,击穿层层枯木。"噗"一声轻响,金光瞬间消失,而锐风之力犹未竭,向二人射去。二人凌空连翻,避开过去。那疯老人吼声如雷;"小子,你以为一招邪门外道的金风藏袖就能连续两次伤本座吗?本座今日要将你们挫骨扬挥!"他双手连弹,破空的锐风一道一道射向二人,宛如连绵的陨石雨,二人凌空躲闪,也是暗暗叫苦。あ凌素飞看着二人身临险境,心中思量;"这二人来找那疯子一定是为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但他们救我一命,我需还了,方两不相欠。"他右手握紧剑柄,左手学着疯老人的样子,将真力聚于掌心,凝于五指,奋力弹出。也是一道锐风,利箭似的往疯老人的面庞射去。疯老人抱着猫耍耗子的心情将丁谨与宦喻楼玩弄于股章,正沾沾自喜,完全忘记了先前的敌人凌素飞。这时锐风擦而而过,将背后枯木斩为两截,他也惊出一身冷汗。侧首瞪视凌素飞,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吼声如雷;"刚才那一招,岂非就是本座所创弹指分阴阳?"凌素飞见自己初学还是生疏,失了准头,心叫不妙。"不经本座允许,偷学本座武功,你最该死!"疯老人目中的怒火剧盛。凌素飞咬紧牙关,提气飞纵,一跃三丈,向疯老人冲去。他就像一支离了弦的箭,而疯老人则是靶心。疯老人不躲也不闪,伸出枯瘦如柴的人,往凌素飞的剑锋抓去。凌素飞知道疯老人的厉害,又效法他的样子,伸指往剑柄一弹,一道锐风自剑锋射出,闪电似的穿过疯老人的掌心。疯老人吃了暗算,心头大骇,往后翻身,避到六丈以外。他垂首凝视掌心,鲜血涌泉似的喷出,他又是痛心,又是恼火,忙封穴止血。丁谨与宦喻楼见这持剑的少年为他们解了危,自是感激不已,二人在空中皆是一个转身,落到凌素飞面前,与他成犄角之势。 疯老人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令人恐惧的神色,他猛吸几口气,大喝一声,破旧衣裳猎猎作响,满头乱发随风飘动,将半边脸遮蔽,月光从他全身流过,更显得他与魔神无异。他顺手将神刀掷给唐千,口中念道;"看来不送你们下地狱,你们以为四十年前的上天入地,阴阳无敌是浪得虚名!"凌素飞没有听过阴阳无敌的传说,但见疯老人凝聚功力天色将变,显然极其恐怖。丁谨与宦喻楼心里惦记的却是梁月洁她们何时才到,单凭他们两个再加上出其不意伤其手掌的凌素飞,还是斗不过发挥真实实力的阴阳无敌。あ阴阳无敌仰首向天,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命。仿佛月亮也晓得他的可怕,拉过乌云遮住可整张脸,漫天星辰也似因畏惧而闭上了眼睛。苍穹变色,天地无光,阴阳无敌的吼声盖过了狂风的呼叫,他两手一扬,脚下的黄沙冲霄而起,肆意狂舞。枯木也被无形的劲力连根拔起,撕裂为碎屑随风摇曳。丁谨与宦喻楼的心沉了下去,凌素飞的心也是五味杂陈。以三人之力,如何阻挡传说中的不世高手?这时的世界,仿佛完全由阴阳无敌主宰。到处都是他的劲力所至,到处都充满着他恐怖的气息。甚至唐千,赵骏,崔命也不由地退到七八丈以外,避开阴阳无敌周围足以让人灰飞烟灭的气势。 "魔神!"宦喻楼叹道,"他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魔神。"丁谨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无论身处何地,面临怎样的处境他总能笑的出来。凌素飞没有理会他们,他看得心灰意冷。以前对手使出什么招式他都能很快学会并报之以彼,但阴阳无敌此时惊人的变化,他做不出来,也看不出来。他握剑的手已渐渐有着发颤,到底是对多少年来支持自己的信念产生了质疑,还是对自己的存亡失去了信心?阴阳无敌在他们的惊恐中已出手,一只指向苍穹的人就这样平举当胸,轻轻一挥,然后一种匪夷所思几乎相近需大海的力量将他们的身形骤然淹没。他们正如三个溺水的孩子,无力游出那篇延伸到天际的蔚蓝。痛苦沿着手心脚底升起,水侄一般钻入心口。丁谨与宦喻楼不得不拍出双掌,与这股排山倒海又无孔不入的气劲相抗。二人的头一定会死的?"远处飘来了一个出谷黄莺般悦耳的女子声音,宦喻楼原本黯下的目光又重新变得明亮,他脱口道;"梁教主!"梁月洁,陈蜀月,李梦夕,高箫等人踏空掠至,凝望着阴阳无敌,严阵以待。文依梦用那双胜似怀春少女的明眸注视着丁谨,轻声道;"丁大哥,我们来晚了。"丁谨冲他一笑,眼里已有泪珠打转,他别过身子,不让众人看到这副样子。那先前假扮卜鲲鹏的嗜血掌杜问被殷晓风绑着,无法动弹,却仍向着阴阳无敌大喊大叫,道;"前辈…主人…主人不要让他们抢了刀!"阴阳无敌瞥他一眼,琢磨道;"他跟唐千都是金风玉露楼主的属下,为什么喊我主人…莫非…莫非被本座的神功所摄,从此对本座五体投地?"他想到此处,暗中窃喜。白如轩自然注意到了梁月洁他们,他借势一个侧翻,落到了他们身畔,施礼道;"在下将军府白如轩,不知各位英雄是否还记得?"天色太暗,众人又与他仅是一面之缘,竟不知如何作答。反倒沈小虎喊道;"你…你不是那个对石虎叔叔无礼的白马将军吗?本公子跟你非亲非故,不想搭理你。"那被击飞的六人本已断绝求生的念头,见梁月洁等人来了,又见白如轩上前搭话,知他有意联手,便起身强掠过去。白如轩知沈小虎心存介蒂,也猜到旁人也对其深有不满,便朗声道;"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对付阴阳无敌更重要吗?在下不求神刀归我,此刻只求诸位暂抛前嫌,携手退敌。""不管大家过去有何不快,在下以为此刻应合力击退阴阳无敌。"宦喻楼正色道,"对吗?丁兄。"丁谨微笑着点点头。陈蜀月应声道;"我倒觉得白将军先前并无爱意。"白如轩冲他莞尔一笑,她娇面一红,脸上满是羞答答的红晕。阴阳无敌听得仔细,夜枭般凄厉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你们联手也好,各自为战也罢,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众人的瞳孔在收缩,心也在收缩,一股席卷天地的压力迫向眉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十九章 无敌不是传说 江湖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有的是关于某人,有的是关于某件兵刃。有些太过遥远已成为尘封的历史,有些仍萦绕耳畔。曾几何时,梁月洁与陈蜀月,董羞月三人并不相信所谓的传说,她们总认为传说离奇,传说荒诞。她们觉得耳朵听到的故意,只能付诸一笑。当上天入地,阴阳无敌的名字由宦喻楼讲来,她们仍是质疑多于相信。这一夜她们终于见到所谓四十年前的不世人物,除了天色昏暗,狂风大作,她们还感受一种让人斗志瓦解的气息。这到底是妖术,还是实力上的差距所致?梁月洁一向是憎恶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她见到阴阳无敌时已火冒三丈,此时更压不住火气,娇面一寒,鞘中一柄犹绕暗影的刀飞出。刀光一闪,劈面斩向阴阳无敌所在的那片诡异的昏暗。刀在不见五指的夜里虎虎生风,舞成一团醉人的淡光。阴阳无敌盯着她清丽脱俗如出水芙蓉的俏面,不由得看得痴了。他的血液像在燃烧,燃烧到心里佯得难受。决战之技,阴阳无敌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种事情?是因为压抑了太久还是不承认自己已步入暮年? 陈蜀月与董羞月担心梁月洁有失,反手拔刀,凌空轻飘飘地展开招式,宛如舞起一片灌溉大地的雨,银雨。 阴阳无敌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们,虽拼命压制自心底直升到喉头的**,但两眼还是泛起了光,雄兽思春的那种异样的光芒。他自言自欲道;"本座…本座要留下你们三个,陪本座好好玩玩…"说罢伸出一只手,向天一举,再一抹,梁月洁忽觉自己遇到两股力量,一阴柔无比,一阳刚至极,将自己的身形搅得完全不由自己所主。她欲改变身法,但运起体内真气,仍无法与两道截然相反的力道相抗。她的身形在空中渐渐迟缓,停滞,仿佛被雪崩瞬间淹没。陈蜀月与董羞月也遭遇到了至柔与至刚两股蔓延四方的力量,将整个人裹入其中,就好像陷入了沼泽,陷入了漩涡,身子一寸寸沉了下去。阴阳无敌的狰狞如魔神的脸上挂着淫邪的笑,他知道她们无法挡住自己露的这手武功。放眼当今武林,天下能从这招中全然而退的不超过十人。四月神教的三位教主,显然不能跻身武林前十。 三人陷入了阴柔与阳刚搅击的气劲当中,心下着急,娇躯微颤,花容失色。她们这才意识到,不可以质疑那些传说的。阴阳无敌,不是只存在于遥不可及的传说里。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那一阴一阳两道气劲居然匪夷所思地消失了。然后三人就听到了丁谨淡淡的笑声;"阴阳交征大偷天手,宦兄?"说话的正是丁谨,他说话的时候看的是宦喻楼,宦喻楼不知何时也到了阴阳无敌面前,与丁谨并肩站着。他微微点头,道;"不知道这招虚实的人,只会吃了暗亏。"阴阳无敌怒瞪二人,胸膛里升起的**顷刻如遭冰水浇灭。他厉声暴喝,又挥出一只枯瘦如柴的人,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死活的浑小子,认得这招吗?"二人不待他掌力吐出,将真力注于脚心,轻轻一点,平平后移九尺,飞速倒退。二人自知非其敌人,能退则不进,一击得手便闪手。意图消耗对手,伺机击杀劲敌。阴阳无敌的这一手挥出,卷起一阵清爽的凉风,转瞬逼近众人。李梦夕额头上冒出冷汗,大声喊道;"大家快闪!"众人不明所以,李梦夕补充道;"大搜魂手!"有几个手下来不及躲闪,凉风钻入袖口,只觉好是惬意舒服,可是凉风一去,他们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借着刀光目睹,他们居然一刹那变得干枯憔悴,身上的血液像是被抽得干干净净。余众面如死灰,连翻数个跟头,闪到七八丈以外。阴阳无敌又深吸一口气,众人远远瞧见他的脸色由黑白分明转为枯黄,又由枯黄转为红润。只是他的头顶上冒出缕缕白烟,显是即将有杀招奉出。李梦夕的目光黯淡了下来,长叹道;"阴阳流转生生不息神功,他如今使了出来,我们便是坚持到天荒地老,也难以动其半分。"话音还未落下,三道刀光一齐飞向阴阳无敌。三条纵跃的身影,自然就是梁月洁,陈蜀月,董羞月三人了。但是他们的剑尖触及到阴阳无敌的护体真气,就好像刺到了厚厚的铜墙铁壁,一股极强大的力量沿着剑尖涌入剑身,将三人反震的倒飞出去,跌落在十丈以外。阴阳无敌丝毫不加理会,两手向天一举,又迅速放下,,接着缓缓推出,在胸前做个太极图似的手势,双目紧闭,口中默念。李梦夕的目光遥远,仿佛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他高声道;"等他的阴阳流转生生不息神功使到头了,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不如…不如现在大家一拥而上,跟他拼了。"他将封神杖取出,向前迈一大步,又回首扫了众人一眼,高箫反手拔剑,与他并肩而行。然而有人比他们要快,两道剑光一飞七丈,宛如遨游九天的蛟龙,将大地映照的与白昼无异。两条人影同时飞掠,急刺阴阳无敌的护体真气。阴阳无敌仍不加理睬,剑光逼近他的护体真气,突然变刺为斩,就好像暴雨天裂空的闪电霹雳,笔直地斩了下来。那两道光芒委实太过耀眼,以至于阴阳无敌不得不睁开了双眼,他看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接着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竖起。他的护体真气已破,他也感受到剑气逼入经脉,渗进血液。可他不退反进,暴喝一声,左右两手轻轻一拂。一阴一阳两种气劲由掌心吐出,以浪头般的气势将两抹剑光打飞。只见两条人影带着两蓬血雨,跌落在了丁谨与宦喻楼身畔。那两人用剑身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身子还是摇摇晃晃。众人这才发现其中一人正是结伴而来的文依梦,另一人几乎无人相识,则是凌素飞了。李梦夕与高箫已走到阴阳无敌面前,八十一路封神杖发瞬间展开,劲力外吐,舞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风。高箫一剑快比一剑,在面前幻出一圈光幕。阴阳无敌仍是只挥了挥手,然后一阴一阳两股力量便将二人的招式完全封死,然后二人将如同两片鸿毛,被大海般的力量冲飞出十丈以外。众人纷纷对视,心想再各自为战下去只怕早晚被阴阳无敌悉数歼灭。丁谨,宦喻楼,梁月洁,陈蜀月,董羞月一齐扑向了阴阳无敌,文依梦稍稍恢复体力,也加入了战局,凌素飞不甘落后,提前飞纵,竟冲到了最前头。李梦夕与高箫从地上弹起,舞动兵器,再次杀出。邓君泽喊一声"管家等我",飞足翻腾,凝聚真力,两掌拍去。白如轩环顾身畔六人,问道;"你们觉得,本将军与他们联手,有几成胜算?"那六人齐摇头道;"只怕连半成都没有。"白如轩又道;"若待他们尽皆亡命本将军再出手呢?"那六人齐声答道;"到那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阴阳无敌不会消耗真力吗?""会,可是他练成了阴阳流转生生不息神功。""好,很好。六位先生,那我们也出手吧?""白将军,不等季遥先生了?""季遥老师与这疯子有同门之谊,不忍心出手伤他。"话音刚落,他向前滑出五丈,连环飞足提出。即便祭出杀招,白如轩的身法也是说不出的洒然,道不尽的好看。那六人紧随其后,待接近了阴阳无敌,一掌接一掌劈出,幻出层层掌影有如漫天飘萍,将阴阳无敌的身形覆盖。此时的阴阳无敌处在众人的夹击之中,一时举足无措。虽迫开丁谨,宦喻楼与文依梦,但背上挨了梁月洁一刀,腿上受了凌素飞一剑,肩上中了李梦夕一杖。刀伤剑伤未伤及骨骼,可那封神杖是何等兵器,李梦夕仗之横行江湖多年,阴阳无敌只觉痛感蔓延全身,连带着手足发麻。眼看着陈蜀月的刀如同一只闪烁的萤火中向额头盯来,阴阳无敌脚步微错,借力打力,将董羞月的刀轻轻拨了过去,董羞月被那股大力带的身形左摇右摆,连人带刀,整个人往陈蜀月扑去。陈蜀月吃了一惊,急忙收招,阴阳无敌趁机一手拂去,陈蜀月往后便退。阴阳无敌变爪为掌,凝聚真气,劲力外吐,隔空便打,劲风几乎将陈蜀月整个人都抛了出去。但是阴阳无敌的掌并没有击中她,因为一个人挡在了她身前。一个懒懒散散风尘仆仆始终笑容不改的人,丁谨。丁谨与阴阳无敌两掌相对,居然不落下风。阴阳无敌目中闪过一丝惊疑,他感到自己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如同进入了一种虚空的境地,登时无影无踪。"无量神尼是你什么人?"阴阳无敌突然想起了四十年前的白道领袖,那个与他大战三次依然不能将自己制服了的尼姑。丁谨微笑道;"在下不认得无量大师。"忽转念一想;"那杜问想必是未见过无量神尼才说阴阳无敌横行时她只是十多岁的孩子,想来几十年前的往事并不像宦兄说得那麽简单。"阴阳无敌一连增加了三道真力,仍然不能将丁谨经脉震碎,大是惊疑,又忆起了多年前的令一位故人,他此生唯一敬佩过的人,便问道;"洞主可好?"丁谨先是一怔,接着眸里流出凄凉忧伤之色,旋而散去。阴阳无敌未等他开口,便不得不回手自救,因为宦喻楼与白如轩的掌力已逼近了他的胸口。他把身子一转,生出反震之力,硬生生迫退了二人,目中却是一片迷惘,流露出无限惋惜之情,喃喃道;"你是不是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才派出弟子待你出手的?可是…可是当年你为何离我而去…为何…你可知…你可知…本座今生今世,只有…只有把你一个人当成朋友…你…"他竟然愈说愈激动,竟然已有泪水夺眶而出。他突然仰首怪笑道,;"宁无陵,季遥,宁无陵,季遥,一定是你们逼他的…一定是的!本座他日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宦喻楼听到"宁无陵"三个字脸色微变,白如轩及众人听到"季遥"的名字均是一惊,想来季遥定是与阴阳无敌同时代的人,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阴阳无敌的事,避而不见,否则他为何不与白如轩同来?但诸人又仔细想来,当年的事确与己无关,当务之急乃杀了阴阳无敌夺回鬼哭神刀,便个个奋勇递招,又将阴阳无敌困于核心。阴阳无敌神色有些怪异,只是招架抵挡也不还手反击,口中犹然默念;"你…你为何舍我而去…宁无陵…季遥…你们罪该万死…"白如轩见他似乎彻底疯掉,给那六人使了个眼色,那六人会意,收起手掌,自袖中亮出淬了剧毒的匕首,悄无声音的摸向阴阳无敌后心。似乎被众人遗忘了的暗器王唐千尖声大叫道;"前辈,小心暗算!"阴阳无敌听罢居然神志有些回复,清啸一声,上拔十丈,脱离了战圈。白如轩仰视他大鸟般的身形,一个劲儿暗叫"可惜。"丁谨与宦喻楼同时抬头仰望,只看到层层低垂的乌云像是被天狗撕开了一个缺口,月光透着缺口流水一般洒了下来,黄沙之上如同铺上了一层洁白无垢的霜,又如同万里生银。可是阴阳无敌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去了广寒宫追寻白衣翩翩的嫦娥仙子?十丈以外响起一个夜枭般的声音,那声音冰冷,那声音炽热,那声音好似冰与火的结合,阴和阳的交汇;"你们…你们都得死!"众人浑身俱震,明明看到阴阳无敌一飞冲天,他何时到了十丈以外?李梦夕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按入了黄沙之中,深陷三尺,海浪般的巨力在他的七经八脉肆意冲撞,他甚至可以倾听到黄沙的哀鸣和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高箫看得心惊胆战,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如果不是梦,怎会有人从十丈外眨眼间便冲到了李梦夕面前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制服?如果真的是梦,这一定是噩梦。噩梦已将高箫吞噬,一道风声,他的剑碎为一寸寸,他的人已中了一掌,然后他全身的力量瞬间崩溃,倒在了黄沙中,就好像一滩软泥,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可能。第三个遭殃的是白如轩,他眼前一花,身子便被提嘶,他奋力挣扎,可是全身的力量如同一瞬间被抽的干干净净。那六人一齐来救,均是眼前一花,力量完全崩溃,软软地陷入了黄沙之中。远处的殷晓风押着杜问,内心忐忑不安,他看得出阴阳无敌又回到了巅峰,他也看得出没有人能够挡得了阴阳无敌的随手一击。阴阳无敌第四个找上了宦喻楼,宦喻楼还未动,萧笙便已挡了过去。他此前不动不是怕死,而是觉得自己武功低危。现在心中的英雄遇险,他不能袖手旁观。他已知必死,可是他不怕死。他无惧阴阳无敌那双魔手般摄魂夺魄的目光,与阴阳无敌对视。阴阳无敌厉声道;"小子,你不怕死?"萧笙没有回答,他坚定的目光已说明了一切。阴阳无敌冷哼一声,迅疾无匹的往萧笙胸口拍去。这一掌足以击穿岩石,这一掌足以令风云变色。但是这一掌居然没有击穿萧笙的胸膛,这一掌的力量居然被一股抗力消融。即便是大海,在极寒之地也会被冰封。阴阳无敌感到面前的少年身上生出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将自己围在了一个圈子里。他连拍数掌,力道均消失得无形无踪。萧笙也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感觉到体内顿时真力充沛,源源不断地流了出去。阴阳无敌此时觉得自己如同处在一个真力构成的牢房,虽未带上镣铐,但四周都是无形的铜墙铁壁挤压过来。这是什么武功? 久远的过去江湖,一个被武林黑白两道所不容的异端浮入阴阳无敌的脑海,那人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化为了眼前的少年。阴阳无敌如遭电触,向天怒喝道;"霍代天,你一定还活着!""霍代天"三字传入众人耳中,挡在宦喻楼身前的萧笙与伏在地上喘息的白如轩脸色一齐微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霍代天"这个名字像是本身就含有某种特殊的力量,萧笙居然脸色微变的同时气场也弱了三分。那股虽无形实有质的气劲出现了一个极为细微的破绽,阴阳无敌毕竟是一代武学总匠怎会视之不见?他凝气提神,目中精光暴涨,身形也随之变得俨如山岳。只听得他嘿嘿怪笑道;"上天入地…,上天入地…你们可知本座为什么叫上天入地?" 宦喻楼满脸阴云,对着萧笙道;":萧兄快闪,上天入地,就是他的绝招,碧落黄泉穷尽无极大法!"可是萧笙已来不及改变身形,那种力量从身体涌出将阴阳无敌罩着的时候,他的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张网。网已出现破绽,致命的破绽。阴阳无敌冲天尖啸,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诡异的光边,他一只枯瘦如彼此的手顺着那一处破绽伸了出来,正中萧笙的胸膛。那张无形的网,那种紧压的气势已完全消失,化为乌有。萧笙的五官止不住地溢出血丝,他往后倒退几步,身子一晃,仰面跌倒。阴阳无敌喉咙里发出野**配时那种疯狂的声音,双眸射出烈火般的激情,狂笑道;"霍代天…你所言传说中那种无敌天下的武功,在本座面前一文不值!"话音已落,万籁无声,四周又变得沉寂如死水。阴阳无敌的脸色渐渐由红润转为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他一飞十丈,凌空翻腾,陀螺一般转了起来。但见他愈转愈快,空气也被他带的卷起阵阵狂风,将满地的木屑碎叶一齐卷了起来,抛向天际。他就像大海中的漩涡,将天地间一切力量都吸入了身体。弯弯的月儿黯淡的星又不见了踪影,天地之间回到了墨汁似的漆黑,仿佛盘古开天辟地前的那片混沌。宦喻楼眉头深锁,欲待扶起萧笙,但身子已完全不由自己所主,他感到一股极强大的气劲扑面压来,宛如无形的山群离地飞起。阴阳无敌的突然伸出两只手往天空一撕,犹如闪电裂空,乌云居然从中间裂开了一个窟窿,月儿探出头来,像是因恐惧这魔神般的人物而变得脸色惨白。宦喻楼完全那无形的力量压制,动弹不得。丁谨也感觉到头罢,他收起双手,腾空上拔十丈,陨石似的双脚踏下,落向二人的胸膛。若脚心传来的依然乃海浪山岳般的巨力,丁谨与宦喻楼岂非粉身碎骨不可? 梁月洁,陈蜀月二人闭上眼睛,不忍去看。文依梦咬着朱唇,明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比起看到丁谨死,他更希望自己先行一步。他对丁谨的感情,不是这里的所有人能够想象得到的。有时候刹那光景,即是生与死的间隔。弹指一瞬,即是阳界到阴间的距离。他们不敢去想,不忍去猜。他们只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虚幻,只是一场噩梦。可是阴阳无敌的两只脚,明明已经逼近了丁谨与宦喻楼的胸膛,近乎咫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一章 反戈一击 瞬间。 瞬间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瞬间可以发生很多事。瞬间会产生美好,瞬间同样也会是生离死别。瞬间可以扭转局势,甚至可以改变一切。人生,本就是有无数个瞬间组成。刹那光景,死亡的颂唱,末路挽歌。 就在阴阳无敌的身形即将踏上宦喻楼胸膛的前一刻,他还在追忆四十年前自己的不可一世。あ瞬间,一股奇异的痛感蔓延全身,仿佛数不清的蚊虫钻进了血脉。剧痛中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奇痒。他是胜利者,不该有这种感觉的? 情人泪,烟雨蒙,最伤心处情人泪,最动情属烟雨蒙。愈是美好的名字,愈是可怕的暗器。あ阴阳无敌原本如同绷紧了弦的身子,居然软得好像一滩泥,他的真力竟一瞬间几乎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聚不起半分。他的脚踏上宦喻楼的胸膛,宦喻楼的胸膛并没有碎裂。阴阳无敌感到自己好轻,轻的一阵风飘过就能将其卷走。黄豆大的汗珠开始从他的额头,他的鼻尖,小溪流似的飞快布满整张脸。 众人已被他彻底击溃,到底还有谁可以无声无息地接近他突施暗算? 风吹叶起,长夜漫漫。能够蛰伏三十年的阴阳无敌居然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止不住地往下滴落。他不解,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种凄凉萧索,伤心断肠的感觉。是什么力量支配着他的心智,是什么东西左右了他的思绪?他的心似脱缰的野马,无休无止地于感伤的原野肆意狂奔。他努力地摇摇脑袋,睁大双眼,可是为什么映入眼帘的,竟是雨中的离别,到处杨柳依依,烟雨蒙蒙?这是幻觉吗?あ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尖细而挑衅的大笑,这声音他是熟悉的,这声音只会属于一个人,那人一直在他背后十丈外——暗器王唐千! 一个人能成为暗器之王,靠的不是光明正大的比拼,而是暗算对手的方式和能力。唐千从一开始就没有出手,几乎所有人都遗忘了他的存在,忽略了他的威胁。直到毅力几乎再也没有力量杀人于弹指之间,阴阳无敌才意识到唐千的背叛,唐千的可怕。他霍然转首,遥望黑暗中的唐千,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不解。唐千含笑与他对视,呵呵笑道;"你想不通?"阴阳无敌的声音很轻,他已没有足够的气力大声质问唐千。"为什么?"唐千的声音依然尖细,不答反问道;"情人泪,烟雨蒙的感觉怎么样?"あ阴阳无敌的心沉了下去,只沉到万丈渊底。唐门八大绝技中的情人泪,烟雨蒙,虽然不能见血封喉,但却能够瞬间夺走人的意志,瓦解对手的战力。如果不是自己陶醉于胜利的喜悦中,以阴阳无敌的武功,怎能轻易遭了唐千的暗算?阴阳无敌只觉后悔,他不该放松警惕,不该轻信四大狂徒,不该把一切想的那麽简单,不该认为别人会轻易地为他的绝世神功倾倒,也不该把背后的空门留给四大狂徒。他祭出了赖以成名的杀手锏碧落黄泉穷尽无极大法第三层才将宦喻楼丁谨等人击垮,可是唐千让他丧失力量不费吹灰之力。唐千似乎看穿了阴阳无敌的疑惑,咯咯冷笑;"只有白痴,才会认为称霸江湖靠的是蛮力。所以…"崔命冷声接着道;"所以跟着你这样的白痴混,没什么前途。"阴阳无敌垂首,微声道;"难道…难道本座一直以来都被你们利用了?"唐千尖声笑道;"是你一直在利用我们,可是我们现在不想被你利用了。与其跟着一个过气的老头子,不如自己闯天下。""上天入地,阴阳无敌。好大的口气…"唐千的语气中满含讥诮之意,"你以为你这种人,真的能够天下无敌?"杜问恨恨道;"若不是你依仗绝世武功威胁我们,我们怎会听命于你?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等你死,只有你死,我们才能恢复从前的样子。"阴阳无敌的眸里现出诧异之色,道;"你…你们…"杜问将他的话打断,道;"我…我们怎么了?为了你这白痴抢夺神刀,我们险些毙命于宦喻楼之手。他若非宅心仁厚之人,我等早下了阴曹地府。"崔命冷冷道;"阴阳无敌,你是不是无话可说了?"阴阳无敌还未开口,只听赵骏叹道;"阴阳无敌,你落得这般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阴阳无敌又待开口,唐千抢先尖声喝道;"若非你鬼迷了心窍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唐某也不会有机会施发暗器。"阴阳无敌听着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脸色愈来愈差,心里不住叹息。这时云雾渐散,弯月又出,那股强大至极的气场也骤然不见。宦喻楼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观阴阳无敌,知他中了暗算非方才那般神勇,心里琢磨待恢复些气力,便击退对手,再谋神刀。但四大狂徒会不会携刀而遁自然不知,未免心里踌躇不已。 丁谨也是这般考虑,他与宦喻楼挨得最近,虽听不到对方言语,但已从对方眼神里看出大概。あ阴阳无敌不想坐以代毙,知此刻乃生死存亡之际,若不能在四大狂徒下手之前恢复一成功力,不仅丢了性命,且毁了一世英明。他强运三次真力,皆不能立时见效,心下又气又恼。此刻又听得唐千等人将自己说得愈来愈不堪,心头一阵无明火起,在腹中有如灼烧。再动手时,居然感觉到七经八脉真力源源流转,暗自大喜。便一声尖啸,冲天而起,踏空几步,便逼近了唐千。唐千竟不慌不忙,将木匣掷向苍穹,喊了声;"你要的神刀!"阴阳无敌急忙顺势上拔,接过木匣,欲寻唐千,已没了踪影,赵骏与崔命赵骏也不知去向,顿时心中生疑。既然刀已在手,功力又恢复了几成,何时寻唐千皆可,正要回身杀了宦喻楼丁谨一行。忽然感到真气在体内乱窜,经脉里有如万千钢针游荡,脑袋也是又麻又痛。方踏足实地,身体又轻的似纸,再也不能动弹。他仔细一想,料到中了情人泪与烟雨蒙必然不能强运真力,否则后患无穷。他只得等待,等毒力减轻再动也不迟。但是宦喻楼不打算给他机会,若他的毒缓了,众人便难逃一死。大家忌惮的是阴阳无敌的绝招碧落黄泉无极大法带来的宛如大海般漫无边际,席卷天地的压力。他中了情人泪,烟雨蒙的毒,暂时无法聚起那股令众人丧失战力,意志崩溃的气势。あ机会稍纵即逝,宦喻楼忍受着五脏欲裂的剧痛倏地弹起,就像一枚离弦的羽箭,向阴阳无敌投去。阴阳无敌不能躲,也无法闪。他眼睁睁得看着宦喻楼冲到面前,然后璀璨而炫烂的光芒在面前一闪即逝。那是一抹轻柔的光,划过黯淡的夜,整个天空为之一亮。阴阳无敌浑然忘了险情,忘了唐千的暗算,忘了鬼哭神刀,他觉得自己正在做梦。梦见了多少年前的多少个情人,千般番温柔乡里的甜言蜜语。光芒不见的片刻,他忽觉心口一丝刺痛。就好像突然美梦惊醒,枕边依旧是未熟的黄粱。他猛力睁开双眼,与面前的宦喻楼对视着。刺痛演变为胸口的剧痛,他觉察到鲜血顺着一道被撕开的伤口涌泉似的往外流,将他胸前的衣服也染得血红。一阵寒意涌遍全身,那感觉仿佛赤炼蛇在脊背爬来爬去。阴阳无敌的瞳孔里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他的脸因胸膛被割裂的痛苦而痉挛扭曲。月光从银河一泻而下,将宦喻楼映的周身遍布银光。阴阳无敌凝注着宦喻楼苍白的脸,略带忧伤的眸,两边脸色都变得有如死灰一般,厉鬼般的狞笑在他的嘴角绽开;"是你…金风…"金风藏袖,不见刀锋,只见刀芒。阴阳无敌是不是要说这个?可是后面的字他也说不出,因为面前刀光又是一闪,阴阳无敌喉咙一亮,便彻底地告别了这个世界。出刀的不是宦喻楼,而是梁月洁,她恢复了些许体力,便冲向阴阳无敌,给了他致命一击。宦喻楼瞥了一眼从阳界步入阴界的阴阳无敌,强撑身体,用脚尖将木匣挑起,抄在掌心。 丁谨俯视阴阳无敌如同恶鬼般狰狞的面孔,叹了一口气。就在宦喻楼与梁月洁出招的片刻,他的脑海闪过了一个念头——留下阴阳无敌的性命。这想法在常人看来不但可笑,而且可悲。若非唐千反戈一击,恐怕众人早已遭了阴阳无敌的毒手。可是丁谨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阴阳无敌死得太突然。这时文依梦对着皎皎明月,曼声低吟;"人生一世,强如无敌。上天入地,神通本事。顷刻徒死,不过蝼蚁。盛名厚利,云烟而已。"丁谨听罢,连连叹气,想那阴阳无敌武功盖世,终究也是难逃一死。人在世间,不过是大千世界,的一粒尘埃,渺小的很。丁谨又望了眼魂归黄泉的阴阳无敌,目睹他苍老而憔悴的面容,心里油然升起一丝惆怅,只觉眼前死去的老人孤单可怜的很,叹道;"他好歹也是武林前辈,一世豪杰,不如将他埋了,免得尸体还要受日晒雨淋,野狼践踏。"梁月洁掏出一副洁白赛血的手帕擦了擦染血刀锋,不悦地横他一眼,道;"不知这厮把我们杀了,发不发此等善心?"文依梦想是听不出她言语里地嘲讽之意,道;"丁大哥说埋,那就把他埋了吧,殷兄,你觉得呢?"殷晓风与文依梦一路同行,算的上唇齿相依,连声附和道;"我姓殷的倒没什么意见。"沈小虎也嘟着嘴,道;"他看不起我爹爹,死了一了百了,本公子的气还没消呢。"丁谨听他一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倒是宦喻楼不言不语,蹲下身子捧起黄沙开始掩埋阴阳无敌。余众陆续从地上爬起,只是仅宦喻楼,丁谨,殷晓风,文依梦,萧笙五个人动手掩埋,别人尽皆冷眼旁观。文依梦出身显贵,极爱干净,这番不遗余力,无畏沙土血渍沾上衣衫,显是将与丁谨的情谊看得重于泰山。白如轩与那六个人环顾余众,已有夺刀之意,李梦夕高箫二人不动声色,也不知心里如何琢磨。待五个将阴阳无敌埋于沙土,梁月洁竟态度转变,捡了块木条将树皮削落,飞快刻上"武林前辈阴阳无敌之墓",立于坟头。只有陈蜀月晓得,梁月洁放下身段仅仅为了讨得宦喻楼好感。白如轩等人皆为鬼哭神刀而来,此刻神刀在宦喻楼之手,他寻思着自己体力犹未完全恢复,强拼众人并无取胜把握,又没有唐千的"情人泪"和"烟雨蒙",只好静观其变,待宦喻楼落了单再施杀手。李梦夕,高箫二人也是这般思量。宦喻楼像是深知众人意思,回首环视一眼,淡淡道;"神刀乃一故人取得,特请龙威镖局送于邓太公,太公深知德行不够,推辞不受,欲在风铃举行神刀大会,会上诸位可一览神刀风采,倘若有缘,便可将神刀带走。""不知神刀大会何时举行?不会让我等等到猴年马月吧?"白如轩含笑道。宦喻楼道;"太公不会让诸位等太久,八月十五,中秋之日,便是神刀大会举行之时。太公来日会差人将请柬送于诸位,不知将军府的黑将军大人,能否赏脸?"白如轩道;"我家将军日理万机,实难抽身,神刀大会请柬,交给在下便是了。"他背后一人应声道;"风铃的一切事务,由白马将军全权处理。"白如轩微微一笑,宦喻楼也报之一笑。李梦夕突然沉声道;"不知老夫二人有没有请柬的份儿?"宦喻楼道;"老先生是一定会受邀的,但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白如轩眸里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洒然脱口道;"这位您不认识吗?他的名声在江湖中可是如雷贯耳。"李梦夕听他吹捧,心中大乐。可是白如轩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在下初时并未注意,后来才回想到曾经与这位李梦夕李老师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负手看天,目光深远,举止甚至潇洒随意,"五年之前,契丹都城,这位李老师可是立于辽人王子耶律昇一侧的?"李梦夕听罢浑身俱震,怒喝道;"你不要血口喷人!"众人眼中尽是狐疑之色,萧笙暗叫道;"原来李老师是我契丹族人。"但白如轩话锋又一转,继续道;"可是十多年前的李老师,却非契丹那边的人。元无敌这个名字,你还熟悉吗?"李梦夕怒道;"阴阳无敌不是已经死了吗?""不是阴阳无敌,是元无敌,西夏兴邦三杰的元无敌。"他的脸转向宦喻楼,"不知宦管家邀请李老师,是以他党项人的身份还是契丹人的身份?"李梦夕矢口否认,戟指道;"姓白的,老夫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将老夫污蔑为蛮荒夷狄?"白如轩脸上笑容不改,道;"你我虽无仇,可大宋与契丹却是连年战事。"他话锋又一转,目光钉子似的停滞于高箫脸上,缓缓道,"不知西夏明理堂,能否与李老师化干戈为玉帛?""西夏明理堂"五个字一入耳,李梦夕整个人如遭电击,浑身剧颤,他的表情就好像大白天看到了鬼。剑光一闪,李梦夕惨叫一声,立时毙命。背后高箫冷哼道;"夷狄敢孤身入我大宋,枉我对你推心置腹。"说罢剑锋入鞘,仰首看天。高箫出手太快,以至于众人目瞪口呆,以至于李梦夕到死都不知道背后会有人刺他一剑。白如轩赞许地一笑;"西夏明理堂第一剑客,出招果然是又狠又准,而且够快,恐怕李梦夕到了地府也意料不到,耶律允的护卫,会是西夏明理堂的细作。"这句话像一根尖刺顶在了高箫的咽喉,又像一条鞭子在高箫脸上反反复复的抽打,高箫脸上的肌肉渐渐僵硬,他脱口道;"你胡说!"可是他话音还未落下,人已掠出三丈。然而一抹光芒迎面罩上了他,他矫若惊龙的身形骤然停滞,如同一只被铁钉钉住七寸的蛇,坠落于地,抽搐了一阵,便不动了。他临死之前只说了两个字;"好快!"宦喻楼拂袖,转身,目光黯然,叹道;"在下本不想杀他的,只是他杀害同伴,于情于法,罪不可恕。"冷风肆意飘荡,月光依然似霜,只是此地,充满了血腥,丁谨只觉得胃在收缩。他抬头望月,月显惨白。一股难以言说的困惑涌上心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二章 阴阳无敌为什么会死 月上高楼,银光熠熠,风铃客栈在黄沙中显得极为璀璨,彷如破旧的抹布上裹着一颗耀眼的明珠。 正值午夜,恰逢子时,据阴阳无敌死去已过了整整一个昼夜。丁谨每每想起前事,便辗转反侧再难入睡。他只觉得一切来得太过巧合,以至于自己无法相信阴阳无敌的生命会莫名其妙的终结于宦喻楼手里。 “唐千说的话真的句句属实?阴阳无敌真的就是所谓的金风玉露楼的主人?” 丁谨皱起眉头,疑惑地望了一眼明月。明月似害羞的姑娘,怯生生地将俏面藏于云后,不管是否有意,总之难以给他想要的答案。他叹叹气,转过脸来,映入眼帘的却是浊浑飞的面容。 “丁兄为何还不就寝?”浊浑飞道极目远眺,目注远方缥缈的幽云,道,“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屋顶上来观云赏月,丁兄雅兴十足啊。” 丁谨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浊浑兄见笑了,在下只是有些问题想不明白,又怕打扰了他人休息,方至屋顶,求明月解我莫名之忧。” 浊浑飞哈哈一笑:“恐怕丁兄并非莫名之忧,而是深思熟虑吧,不然怎么连我到了你身后还未察觉?” 丁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浊浑兄有没有听过阴阳无敌的名字?” 浊浑飞先是一怔,又摇摇头,他来自塞外,对中原江湖之事,自然知之甚少。 丁谨也不理会,继续道:“想那阴阳无敌昔年纵横江湖,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整个武林无人能治,即便空相大师也得敬他三分····” 浊浑飞打断了他,问道:“他的武功,比轩辕王孙如何?” 丁谨的眼神里露出了惊恐之意,倒抽一口凉气,机伶伶的打个寒战,道:“在下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够将内功发挥到那般田地,若非····若非他的手下反水突施冷箭,恐怕浊浑兄见到的在下,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浊浑飞又问道:“那丁兄如何获生?” 丁谨不答反问:“浊浑兄是否还记得暗器王唐千?” 浊浑飞威如天神的面容露出凛冽如风的笑意,但在丁谨看来更像是杀机。 “何止记得,简直没齿难忘。” 丁谨道:“当日若不是浊浑兄以蹴鞠之法迫其现身,我等早遭了毒手。”他话锋一转,浅笑挂上嘴角,“可是那晚搭救我等众人的,却正是专施冷箭的唐门弃徒。” 浊浑飞吃了一惊,豹眼圆睁,道:“怎···怎会是他?” 丁谨微微点头,道:“他们四大狂徒均为阴阳无敌的属下,却给了阴阳无敌背后一击。” 浊浑飞冷笑一声:“阴阳无敌居然会将背后留给四大狂徒,如此说来他的死也是咎由自取了。” 丁谨的目光循着月光而去,月光冷凝,犹如铺下了一层复一层迷离的霜。他敛起笑容,两手叉腰,道:“鬼哭神刀,都是为了鬼哭神刀。” “那阴阳无敌既然能将丁兄等人一并迫入死地,还要神刀作甚?” “因为他苦等了三十年,就是为了毁掉这把刀。如果不是神刀的主人,他不会在如日中天的时候饮恨退隐。”丁谨目中尽是惋惜之色,仰面叹道,“可是他再出江湖以后,已迷失了心智,纵然得了神刀,又能如何?这···这到底是何苦由来?” “以四大狂徒的精明,怎么效命于一个心智迷乱的前辈?”浊浑飞不解道,“莫非·····”他心中一动,双眼绽出惊芒,脱口而出,“莫非他们想要待阴阳无敌夺得神刀后趁隙杀之?” 丁谨沉吟道:“他们若图谋神刀,何不待阴阳无敌将我等除去再动手?”他心念电转,忽忆及金风玉露楼,浑身一颤,浊浑飞虽稍感诧异,但仍无法料知丁谨脑中勾勒的金风玉露楼主面容与阴阳无敌差之千里。 一缕清风拂过,带动着游子的离思,牵走了少女怀春的美梦。 丁谨的脑中,忽飞过一个人影。那人影似近在眼前,又仿佛相隔万山、远在天边。他觉得那人好熟悉,好亲切,可是距离为什么渐渐变得遥不可及? “金风藏袖”——宦喻楼! 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了他,他的心念坠入湖底的瞬间为什么清晰地浮起他的印象? 温文有礼、不忍杀生,连唐千、杜问都可以放过的宦喻楼为何是给予阴阳无敌致命一击的那个人? 思绪愈来愈乱,丁谨伸出一只手按上自己的额头,好像要奋力将紧缩的眉头展开。浊浑飞瞧着他的样子,只是连连叹气。当年于塞外相遇的丁兄弟,义气干云、机警无双,可否这般憔悴揪心。 丁谨闭上眼睛,似乎忘却了身边还有浊浑飞,任由自己与无边的黑暗相融。 浊浑飞喊道:“丁兄,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丁谨慢慢睁开眼前,月芒流入他的眸里,他的双眼又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回首冲浊浑飞一笑,只是笑容稍显苦涩:“我有些怀疑一个我不该怀疑的人,可我又不能不怀疑他。” 浊浑飞问道:“文依梦?” 丁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在下怎么可能怀疑他?在下怀疑的另有其人。” 浊浑飞若有所悟,向前一步,低声问道:“到底是谁?” 丁谨轻声道:“我虽然怀疑他,可他并无争夺鬼哭神刀的必要。鬼哭神刀本来就应该属于他,或者说属于他的朋友。况且以他的为人,不可能行此苟且之事。” 浊浑飞恍然大悟,道:“丁兄说的是否乃宦喻楼?” 丁谨没有摇头,没有摇头的意思,与点头无异。 浊浑飞沉吟片刻,转瞬捶胸顿足而大笑,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拍拍丁谨肩膀,道:“就算丁兄怀疑的人是我也不足为奇,但宦管家,万万不可能成为幕后元凶。若果真是他,丁兄等人岂有生还的机会?” 丁谨展颜一笑,道:“如此说来,当真是在下多虑了。若在下主谋此事,必将众人灭口,一了百了。” 浊浑飞道:“我白日见宦兄其人,目光内敛,举止有度,实乃英雄之辈。因遭遇匪夷所思,是故丁兄所虑过多。” 丁谨无言以对,只是自嘲地笑,他无意月光清冷、风吹来去,自言自语道:“可在下始终想不通,唐千等人会放弃强夺神刀而飞速离去,他真的是为还恩?” 浊浑飞哈哈大笑不已,道:“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想多了会劳心伤神,不如借着明月当空大醉一场。” 丁谨摊开双手,耸肩一笑:“或许的确是我多疑了。” 明月愈发皎洁,丁谨的心却早已被阴云充满。他只觉得心中百万思绪难以理清,偏偏又无法诉诸于口,只好仰面对视明月,让无瑕无垢的明芒流入耳中。 可是明月,怎会是割断愁绪剪开疑云的那柄弯刀? 明月的脸庞,清丽脱俗而不染尘埃,岂非正如那散发着藏在匣中的鬼哭神刀,虽然无法接近,但依然令天下群豪飞蛾一般前仆后继地涌去。 究竟是神刀本身会给人带来不可思议的力量,还是神刀传说就像是吸引飞蛾的火焰,使得芸芸众生不顾一切地陷于了迷失当中? 鬼哭神刀,所有的种种都是因为鬼哭神刀。百笑帮,鲲鹏帮,四月神教,九天十三寇,四大狂徒,阴阳无敌,李梦夕,高箫·····若没有鬼哭神刀的重现,大家也不会聚到一起;若不是人人俱以夺得鬼哭神刀为目的,丁谨也不可能与多少素昧平生的武林高手相遇。 “今宵明月,饮酒当歌。丁兄夜半不眠,是否仍对鬼哭神刀念念不忘?” 丁谨与浊浑飞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白衣胜雪、风度翩翩的俊朗少年卓立于月光之下,屋檐远角。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言说罢令高箫与李梦夕自相残杀的白马将军——白如轩。 白如轩满眼含笑,作揖道:“丁兄,昨夜一别,如隔三秋。 丁谨虽有愠色,仍露出笑容,淡淡道:“白兄不是志在神刀吗?为何深夜独自来此?” 白如轩脸上笑容不改,挥挥衣袖,将手中折扇一旋一展,姿态甚是洒脱,道:“志在神刀的,可不止区区在下一个。依在下之见,丁兄也非风铃路过的商旅吧。” 丁谨道:“在下的确非商旅,却也只是个路过的人而已。鬼哭神刀的传说,在此之前可从未听闻。白将军若将在下视为夺刀敌手,那就大错特错了。” 白如轩道:“如此说来,丁兄当真不是为夺刀而来了?” 浊浑飞眼中厉芒暴涨,突然喝道:“便是为鬼哭神刀而来,你又能怎样?” 白如轩收扇垂首,直视浊浑飞咄咄逼人的目光,脸色不变,道:“若为夺刀而来,昨夜自当与在下联手,杀了宦喻楼,起码那时尚有五成把握。可是如今再欲图谋宝刀,已是难于上青天了。”他说着轻轻舒了一口气,嘴角一撇,笑纹更深,“从风铃第一大户邓府窃刀而返,恕区区在下难以想象。” 白如轩的一番话将丁谨的思绪拉回眼前,他凝注着白如轩,亦是满目笑意,只是笑容略显懒散:“白兄此言差矣,记得宦管家昨夜曾说过神刀大会举行在即,所以白将军还是有得此瑰宝的机会。” 白如轩盯着丁谨,笑眼闪过一线杀机,旋而逝去,他一字一字道:“丁兄,你当真如此想法?” 丁谨移开视线,望向苍穹高挂的明月,朗声道:“我心我意,明月可鉴。” 白如轩嘿嘿冷笑不已,举扇当胸道:“这么说,区区在下可是会错意了,原来丁兄与在下,绝非同道之人。”他说罢身形一变,宛如白驹凌空,眨眼之间就到了半空。只见他的身子悬于当空,恰巧明月正在侧面,显得他仿佛广寒宫下凡的天上谪仙,说不出的潇洒灵动。 丁谨心中暗暗称奇,又暗暗叹息,想这少年俊才已入邪道,便是九死而心不悔了。 白如轩霍然回首,月光下的英朗的面容露出似乎会心的微笑,道:“虽然丁兄拒在下于千里之外,但在下爱惜丁兄人才,固奉上良言一句。” 丁谨一怔,浊浑飞也颇感诧异。 但听得白如轩缓缓而道:“金风藏袖,好一招金风藏袖!”话音落下,犹如万籁俱寂的静默。白如轩就在他们一怔之间消失在了月芒里。 白马将军,到底是敌是友? 金风藏袖,宦喻楼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丁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明月,明月无声,明月无言,明月只是相思的寄托、难以捉摸的梦境、寂寞的归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三章 道是故人来 自从鬼哭神刀落入邓府的消息传开,风铃来来往往的江湖客愈来愈多,虽不可与汴京城同日而语,但比之边陲重镇登天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日丁谨与浊浑飞、文依梦、殷晓风结伴而行,在嘈杂的集市漫无目的地走来踱去。不巧顾盼之际,隐约瞧见白如轩带着那六个人远远地跟着。丁谨回首一笑道:“白兄。”白如轩依旧满面春风,含笑而答道:“实在巧得很,居然能在此遇到丁兄。”丁谨又道:“大概在下与白兄委实有缘,不如同行?”白如轩洒然笑道:“如此甚好。”不见他如何展开身法,只是白影一动,清风一拂,他的人已到了丁谨肩旁。那六个人倒是放缓脚步,慢慢地走来。 忽然马蹄声急,嘶鸣不已,一匹枣红色宝骏冲刺而来,迎面撞向众人。马上一女子形貌极为清秀,像是出在江南水乡,眉目如画而面生桃花,但凡男子皆神为之夺。 那马转瞬已逼近了殷晓风,殷晓风或许是看得痴了,竟一刹那忘记了躲闪,眼看便要遭遇横祸、徒死街头。马背上女子突然勒马,硬生生止住了进势。丁谨与众人见她骑术精湛,忍不住拍手喝彩。文依梦却是目露惊愕,眨着一双堪比源头泉水的美目叫道:“你····你是马芸”马上女子微微点头,一个翻身,便似标枪式地卓立于众人面前,银铃似的咯咯笑道:“怎么?文公子难道认不出小女子了?” 白如轩仰面目注风尘仆仆的太阳,低声笑道:“马芸,百笑帮三十三分坛主戚宗瑜的左右手。”丁谨附和道:“这么说马芸到了,鞠贝离此不远了。”白如轩背后一人冷声插口道:“白将军,吕某听说百笑帮从不遣两批人到同一地,前番边傲山已到了这里,莫非遭遇了不测?”殷晓风被江湖上称作风神盗仙,不但出手极快、轻功甚好,耳目也甚是灵敏,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他耳中,他扭过脑袋,将食指贴上嘴唇,发出纹丝式的轻声:“边傲山一行肯定已遭了对手,下手的想必正是金风玉露楼。”丁谨默然不语,白如轩摇起折扇,慢条斯理地道:“在下始终觉得,金风玉露楼不可能在那一夜彻底消失。” 那边文依梦与名唤马芸的女子故人相见,本应喜极而泣,但文依梦却一脸阴郁,美目蒙上了一层雾色。那马芸却嘴角含春,继续咯咯笑道:“文公子,是否身体抱恙?”文依梦回道:“戚坛主也到了?”马芸嘴角的笑纹更深,清秀的面颊略显妩媚,问道:“怎么?文公子是想念戚坛主了还是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这句话如同一根鞭子在文依梦的心头反反复复地抽打,他浑身似遭电触,浑身剧颤,胸膛起伏不已,一贯波澜不惊、清静如水的眼波泛起了仿佛愤懑聚集的惊涛骇浪,咬着牙恨恨道:“文某·····文某当初就应该杀了他。” 马芸眨着眼,眸子里写满了开心与惬意,她喜欢看别人怒到极点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伸出一只春葱般的玉手,轻轻一挥,露出一口油然胜雪的皓齿,简直快要笑弯了腰。 文依梦奋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敛起眼中杀机,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文某其实晓得,自己万万比不上戚坛主的,她选择他确是明智。不过······”他眼中的光泽黯淡了下来,仿佛星月沉沦时的夜空,“可是他到底还是抛弃了她。” 马芸挑衅的笑道:“就算是被戚坛主像泼出洗脚水一样的丢弃,那女人也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最后她遭人**,含恨而终,实乃咎由自取。" 文依梦脸色苍白,宛如一刹那被抽空了血液,他只感头晕目眩,嘴唇干涸欲裂,颤抖着倒退几步,不由得将有手按上了珠玉镶嵌的剑柄。 马芸笑得花枝乱颤,道:“怎么?你要杀我灭口?还是没有勇气接受事实?” 文依梦的脑海闪过那女孩模糊的身影,接着又被自己哥哥文依农的脸庞取代。他心中暗暗思量:"我来风铃······我来风铃是为了给兄长报仇雪恨的,怎能如此冲动?"他按上剑柄的手缓缓松开,霍然转身,背对着马芸,咬着唇道:“你再怎么激怒文某····文某也不会对你出手。麻烦你回去告诉戚宗瑜,躲得愈远愈好,莫要让文某碰见。”只是他的胸口有如针刺刀割般的痛,却无以诉说。 马芸又待开口,忽听得丁谨侃侃而谈:“马姑娘,故人相见,为何要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文公子不与你计较,只因他颇具涵养,但在下就不一定了。在下出身草莽,不知礼仪为何。本来我等出行图个开心,姑娘偏偏要让大家不快而归·····”他微笑着瞥了一眼白如轩,“白将军觉得是否应该如此?”他做出一个用刀的手势,目光鉴定如磐石的盯着白如轩。白如轩应声而笑:“丁兄要别人死,在下自当效劳。” 马芸脸上的笑意凝结,额头上香汗淋漓,她顿时华容失色,白皙的面颊变得土一般颜色,尖叫道:“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 白如轩阴诡地笑道:“你几时听过黑将军的属下有英雄好汉的?” 文依梦此时此刻不觉星眸渗出滴滴晶莹的泪珠,他左顾丁谨,右观白如轩,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意,流入心扉,涌遍全身。 马芸已察觉到白如轩眼中的杀意渐浓,厉声而问:“你难道不怕我百笑帮的李大总管吗?” 白如轩大笑道:“怕,谁说不怕,实在是怕极了,可是就算他星夜策马来此,只怕你已变成白骨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阴测测的怪笑:"白如轩,你敢动马芸一根汗毛,老娘定叫你尸骨无存。即便黑将军莅临,也得给老娘三分薄面,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恐吓老娘的人!" 白如轩眉头深锁,旋又舒开,露出一脸恭敬的笑容,道:“原来是兔后鞠贝到此,失敬失敬!”他瞥了一眼丁谨,摊开双手一笑:“兔后来了,区区在下爱莫能助了。” 丁谨淡淡道:“白兄与在下非亲非故,能够如此相助,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浊浑飞一直不语,这时吼声如雷,大喝道:“鞠贝,躲在暗处算什么武林前辈?有种的话出来与我一决生死!” 只听得鞠贝怪笑道:“后生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晓得老娘的手段!” 文依梦惊出一身冷汗,莫非马芸只是诱饵,而鞠贝才是真正的杀招。待自己冒然出击,必然会遭了鞠贝的毒手。可见百笑帮的人心思缜密、布局之深、设计巧妙,实在是独此一家、旁人莫及。 丁谨与浊浑飞却依然不慌不忙,一个懒懒散散地跨步向前,一个缓缓抽刀紧随其后,看样子是下定了决心要与鞠贝性命相搏。 可鞠贝究竟藏身何处?人海茫茫,集市纷乱,到底哪一个会是她? 猛兽已在暗处,何时会露出择人而噬的獠牙? 既然鞠贝号称兔后,那么狡兔定有三窟。 天上降下一片云,遮天蔽日的黑云。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云,而是鞠贝的武器,同时也是鞠贝的藏身之处——“云窟。” 丁谨与浊浑飞飞退,只一弹指便退到了五六丈以外。 黑云带着一种摄魂夺魄的怪笑往他们头顶便罩,浊浑飞的刀已完全出鞘,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向黑云劈去,仿佛一道霹雳闪现,又如一道电芒疾出。 鞠贝的怪笑丝毫不减,因为浊浑飞的刀并没有刺到她。 黑云中探出两只手,一只苍白如纸,一只漆黑似墨,显示鞠贝极其不凡的功力。当世能将白骨爪和黑风掌融为一体的人不多,只不过鞠贝正是其中之一。 说时迟,那时快,刺斜里闪出一抹褐影,冲入三人之间。褐色的人影左拍右挡,然后黑云消失,道光不再。 但闻空中飘荡起阴测测的笑声:“居然能眨眼间破掉老娘的“黑云窟”,小子很不简单!” 褐衣人向着天空施礼道:“晚辈不是有心与前辈作对,只是丁兄、文公子,白将军乃在下的客人。客人有难,主人不能坐视不理。” 那笑声渐渐遥远,却仍于众人耳畔萦绕:“今日今时,尔等鼠辈与百笑帮结怨,他日休想安心!” 褐衣人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回顾马芸道:“我等若以你为饵要挟鞠老前辈,不仁不义之举,非英雄所为,你还是走吧。” 马芸瞪视了他一眼,翻身上马,恶狠狠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话音刚落,骏马穿过一丛烟尘,渐渐地化了地平线的一点。 丁谨看着褐衣人,微笑道:“宦兄不救在下一命,纵然结草衔环亦难相报。” 那褐衣人正是手刃阴阳无敌的邓府管家宦喻楼,他路过此地,见丁谨等人遇险,便顾不得身份,挺身而出。 白如轩见他无畏鞠贝,想起自己因对鞠贝有所顾忌而袖手旁观,心中妒火熊熊燃烧。 宦喻楼不知他这般想法,仍冲他一笑:“白兄别来无恙。” 白如轩将折扇收起,平举当胸,姿势一气呵成,好似流水行云,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仿佛早已融入他的灵魂,令他举手投足都足以俘获少女的芳心。他盯着宦喻楼的眼睛,笑纹于嘴角绽开,道:“人言宦喻楼乃及时雨,在下此刻方知。” 宦喻楼似乎听不出白如轩的话里有刺,谦恭地道:“白兄抬举宦某了,宦某能为诸君尽绵薄之力,实乃三生有幸。” 白如轩打开折扇,柔和的目光登时变得有如刀锋一般,嘴角的笑意更是阴冷如风,只听得他娓娓道来:“宦管家,鬼哭神刀,区区在下可是要定了。”说罢,他仰面大笑,仍是一副浊世贵公子洒脱不羁的气派,他也不跟丁谨等人道别,便白驹似的展开身法,消失了人群中。那六人觉得与鞠贝一战之事本来就险些引起躁动,再于集市施展轻功更是惊世骇俗,仍是亦步亦趋,缓缓而去。 宦喻楼一眼望去,尽是六人高挑伟岸的背影。他低声自言自语道:“白公子乃盖世奇才,偏偏误入歧途,可惜可惜!” 丁谨离他较近,听得仔细,微笑道:“宦兄,人各有志,我等也无力强求。” 宦喻楼默默垂首不语,眼中尽是惋惜忧伤之意。 浊浑飞突然高声问道:“宦兄所为何事独自来此闹市?” 宦喻楼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随他而去,众人信得过他,便一路紧跟。待到了某个拐角,宦喻楼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在下其实特地来寻诸位的。” “为什么?神刀大会不是还未到吗?” 宦喻楼的眼神里流露出哀伤之意,眸里似有泪水即将夺眶而出,但被他生生止住。 “宦兄是否与难言之隐?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话,还是不说为好。” “实不相瞒,丁兄,神刀·····神刀失窃了” 丁谨等人大惊失色,尽皆手足无措。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从邓府夺刀而走?” “不是对方的本事有多高,而是我们信错了人。”宦喻楼的目光遥遥注视着远方,眼神里充满了悔与恨的交织,“在下万万没有想到,她会为了鬼哭神刀做出那般歹事。” 众人无言相对,宦喻楼深吸一口气,道:“诸位随我去一趟邓府便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四章 不能共戴天 恢弘而古朴的建筑横亘面前,将连绵不绝的黄沙与风铃长街之间切成泾渭分明的两半。文依梦是见惯了繁华的,竟也情不自禁的惊叹。丁谨还是第一次步入邓府,他不敢抬头仰望。即便犬牙交错的院落并非金碧辉煌、五彩斑斓,但那种雄伟的气派仍然让他难以直视。 宦喻楼垂首前行,为众人带路。丁谨他们尾随其后,沿途遍赏映入眼帘的奇花异草、金雕彩画。 此时此刻的宦喻楼却没有一一细数的心情,他只是迈着沉重地脚步,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及至邓府神刀大院,一览无余的空旷进入目里,丁谨方看到一副棺材置于堂内。堂内虽未高挂缟素,却显得与一切极不协调,气氛略微有些诡异。堂内隐隐约约现出一条人影,与邓君泽的身形颇为相似,周围环绕着一群武士,似乎正是邓府的家丁。 宦喻楼步入堂内,目光黯然,回顾了丁谨一眼,深深了吸了一口气,道:“在下请诸君到此,只是希望能够协力捉拿一个凶手。” “凶手”二字进入耳里,人人俱是心头大骇,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那邓君泽本是背对着众人,这时颤抖着转过身来,面容憔悴完全失去了阔少豪富贵公子的风采,他的一条胳膊缠绕着苍白色的绷带,肋下一根生铁打造的拐杖,显是受伤未愈。只见他悲伤的眼神里泛起厉电般的杀机,仿佛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一番话语自紧咬的齿间迸出:“如果哪位有胆量包庇凶手,便是我邓府的仇人,我邓君泽会将他碎尸万段!”他说罢目光刀子一样擦过众人的脸,众人但觉浑身一冷、手足生寒、头皮发麻。邓君泽一言既止,又恨恨道:“来人,把恶贼的同党揪出来!”话音刚落,只听见“砰砰”几声巨响,屏风后摔出五条人影,倒跌在众人脚下。丁谨定睛一看,发现这五人好生面熟,然而他们均遭铁索缚身、黑巾罩脸,再加上衣衫褴褛,识别身份委实艰难。宦喻楼打了个手势,屏风后闪出八个身形矫健的汉子,伸手一挥,就像变了个戏法,五人罩面的黑巾便已消失不见。但他们蓬头乱发,还是不能看清他们的面目。 突听得五人中发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邓君泽,枉本教主视你为友,你居然遣手下暗算我们。” 丁谨等人大惊失色,瞳孔里露出了惊疑之色,因为说话的女子,正是四月神教主之一的梁月洁。 梁月洁背后一瘦削的家丁反手一掌打去,她无力躲闪,脸颊结结实实了挨了这掌,欺霜赛雪的面容留下五道鲜红的指痕。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家丁,鲜血沿着嘴角滴滴溅落。 丁谨等人本欲上前搭救,但满屋都是邓君泽的人,何况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一无所知,无法贸然出手。 那家丁倒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高昂着头颅,神色不知有倨傲。 丁谨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一众家丁,眉头微锁,神情凝重。他看得出这些人并非一般的江湖客,也不是训练有素的武师,而是不少理当成名但榜上无名的高手。他们虽未展示武功,但丁谨嗅到了他们身上的杀气,凛冽而内敛,收发实有度。 浊浑飞目睹这般情况也是踌躇不已,不知该拔刀还是坐视。 五人中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你们欺负月姐姐和本公子,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丁谨脱口道:“沈小虎!” 背后一家丁的动作比他的话音更快,已飞出一脚,将沈小虎踢出六丈有余。这家丁收了脚,冷笑道:“你们不等神刀大会开始便先夺刀,坏了规矩,为武林同道所不耻。沈虎翼也好,方铁禅也罢,难道有种与整个江湖为敌吗···” 邓君泽不待家丁说完,厉声暴喝,目眦尽裂,两眼射出两道足以冰封太阳的寒芒,一字一字从牙缝迸出:“杀父之仇,不能共戴天。待捉到恶贼陈蜀月,我定将你们一个个千刀万剐!” “杀父凶手?陈蜀月!” 莫非棺材里的人真的就是百闻难得一见的风铃第一大户邓太公?难道陈蜀月真的恶向胆边生做出天理不容之事? 丁谨等人脸色一霎那变得苍白如纸而无半丝血色,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宦喻楼口中错信的人会是陈蜀月。 可是陈蜀月为什么要杀邓太公?她又是如何进入飞鸟难渡的邓府?她现在的人去了哪里? 丁谨脑中心念百转,贴身的内衣也被渗出的虚汗湿透。他只觉呼吸短促,自己的一颗心儿如同沉入了冰湖。 宦喻楼忽然侧过头来,目注着脸色大变的丁谨,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惋惜,叹了一口气道:“丁兄,千错万错都是宦某的错。宦某不该答应陈蜀月她们,让她们登府看刀。否则····否则邓少爷不会遭袭重伤,太公·····太公也不会······”剩下的话他已说不下去,眸里又是一片黯然,仿佛整个人都被黑暗淹没。 邓君泽愤怒的眼里似有火焰喷出,他的两个眼珠就像化为了两个熊熊燃烧的火球,话语又是从牙齿里迸出:“”管家,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要你····我命你务必将陈蜀月捉回府里!”宦喻楼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眼里的光泽早已消失殆尽,仅余下无边的暗淡与凄楚。邓君泽怒气难消,冲天啸道:“陈蜀月,就算你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你····把你挫骨扬灰!”他的目光登时化为两道锋利的刀芒,直劈苍穹。若眼神当真是刀,是否邓君泽的仇恨已具备斩断天空的力量? 丁谨等人默不作声,唯恐说出的话变成了在邓君泽伤口处洒下的那把盐。浊浑飞虽豪气冲天,遇到别人家遭变故这种事情,也是不方便开口。惹别人反感或者令别人伤心的话,最好还是不说为好。 只不过丁谨仍然觉得匪夷所思,以邓府的森严守卫,怎会让陈蜀月钻了空隙?为什么看似麋鹿兴于左而不能使之目瞬的陈蜀月,会觊觎鬼哭神刀?既然她能够全身而退,为何梁月洁、沈小虎会落入家丁手里?就算是陈蜀月图谋神刀,究竟什么原因是她不得不杀邓太公的理由?如果是为了杀人灭口,焉能留下邓君泽的性命? 丁谨环顾四周,但感诧异。他想问宦喻楼陈蜀月是何时行凶的,偏偏自己又不愿他们继续伤心。 不料文依梦恰似黄莺的声音打破了这死水一般的沉寂:“宦管家,请问不堪回首的往事发生在何时?你要让我们协助的话总归告诉我们一些内幕,否则我们一头雾水,不便插手。” 宦喻楼还未回答,邓君泽抢先道:“昨日黄昏。”他的情绪稍稍有些稳定,只是胸膛还是按捺不住充满仇恨的内心,依然起伏不已。 殷晓风沉吟道:“邓公子,我姓殷的有些奇怪。”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殷晓风转过身子,摆出一副捕头的样子,道:“那恶贼陈蜀月能够杀害太公击伤公子,功夫一定了得,为何她的同党如此不堪,早早地陷入落网?” 邓君泽眼睛一眨,脸色微微一变,怒视着殷晓风,道:“你在怀疑我?是不是我打开棺材揭开伤口你才相信邓府是受害者?” 宦喻楼抬起头来,凝注着殷晓风的眼睛,道:“邓公子臂上的伤,跟太公身上的致命之处,都是来自同一把刀。”他叹息着,继续道,“那正是陈教主的荧光落刃。”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丁谨打个圆场,道:“在下即便信不过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宦兄的。” 邓君泽冷哼一声:“如此甚好。” 浊浑飞毕竟心急口快,大声问道:“宦管家与邓公子请我们来,要怎地相助?” 邓君泽终是丧父心切,一字一字道:“请你们留下来,因为我不确定你们是敌是友!” 浊浑飞不觉怒火从心底窜起,直冲天灵盖,但仍念及对方丧夫之痛,压低声音回道:“难道你邓公子,以为天下人都是意欲染指神刀的凶徒?” 殷晓风叫道:“把我们软禁在这里?我姓殷的首先不干!” 邓君泽瞪视着他,眼里涌现杀意,道:“没有我的命令,你觉得你能走得出邓府半步吗?” 殷晓风与他怒目相视,丝毫不让。 丁谨一手搭上浊浑飞的肩头,一手按住殷晓风的后背,淡淡道:“在下信得过邓公子与宦管家,把我们留下,也是为我们好。我们只要乖乖地待在邓府,便是与陈蜀月划清界限了,对吗?”他的目光坚定地望向宦喻楼,宦喻楼微微点头。 殷晓风不忿,回首盯着文依梦,问道:“文公子,你觉得该当如何?” 文依梦目光瞬也不瞬地瞧着丁谨,轻声道:“我初涉江湖,无论做什么,唯丁大哥马首是瞻。” “大家这样想就对了,邓公子与宦大哥是不会为难大家的。”屏风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众人不由自由地将目光投去,正望见萧笙从帘后转出。他还是从前那般质朴,初见时那样彬彬有礼。 萧笙的目光移来移去,最后停留于宦喻楼的脸上,他略有所思,道:“那日萧某亲眼目睹了惨绝人寰的一幕。”他摇了摇头,眼里掠过一丝悔恨,“我从未想到,陈教主竟是衣冠禽兽。如果我早点进来,说不定太公不会遇害,邓公子也不会受伤。可是我进来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蜀月破窗而遁。” “这么说,萧兄未曾目睹陈蜀月行凶的情形了?”殷晓风一手托着下巴,似有所悟。 萧笙道:“可我看到她的的确确越窗而逃了。” 邓君泽的眼神如钉子一般滞于殷晓风脸上,恨恨道:“你始终不能打消怀疑邓府的念头吗?” “错了,错了。”丁谨道,“殷兄错了。” 殷晓风欲待争辩,丁谨按上他后背的那只手暗暗施发内力,殷晓风吃痛,作声不得。 丁谨望了一眼宦喻楼,道:“那我们留在邓府,食宿可包?” 宦喻楼道:“只要丁兄愿与邓府协力,所有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梁月洁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本以为丁谨与浊浑飞等人会出手相救,此番闻丁谨已向邓君泽妥协,暗中生恨,可就算发作也于事无补,便扭过头去,杏目内百感交集、哀憎纠葛。 突听得宦喻楼对着家丁们训道:“宦某希望一定要善待梁月洁,等拿得陈蜀月再行发落。折磨人的事情,为江湖道义所不容。纵贼党罪大恶极,也不可施加酷刑。若尔等执意**,岂非与禽兽无异?”一众家丁唯唯诺诺。邓君泽听罢冲宦喻楼怒瞪了一眼,甚是不满。 梁月洁满腔的愤怒被宦喻楼一言消解,犹如亘古的冰山遇岩浆而融。她杏眉微蹙,扬起眼波,痴痴地注视着宦喻楼的背后,不觉眼角渐渐湿了。即便枉死,生命能终结于他的手里,是不是也是一种凄美的绚丽? 宦喻楼自然不会看穿她的思维,女人的心本来就是海底之针。丁谨也不会留意,他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邓君泽的眼睛。他觉得邓太公的死太过离奇,倘若陈蜀月致命的第一击给的是邓太公,那麽邓君泽会由着她的刀斩向自己?他见过陈蜀月的武功,也见过邓君泽出手,二人的实力差距,绝不会是天涯之遥。他之所以选择留在邓府,是为了查出真相。 可是真相,真的就会符合自己的想象? 怀疑一个失去至亲的少年公子的话语,难道脚下一定就是正确的路途?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确实错了,而因此成为邓君泽不能共戴天的仇雠? 邓君泽的仇恨化为了冰冷的命令,生硬的字眼从他的齿间迸出:“孙玉,将梁月洁、沈小虎、董羞月、马啸瑜、王文亚押下去。” 先前掌掴梁月洁的瘦削家丁应了一声,跟其余家丁吩咐了几句,便押着五人,速速退去。 丁谨凝视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难以言说的刺感涌上心头。那不像恐惧,也不似担忧,而是恐惧与担忧的结合。那叫孙玉的家丁看起来很是年轻,但他的脚步更轻,轻的像正在捕鼠的猫,轻的仿佛只生着肉掌追逐猎物的豹,轻的走在路上不会发生任何的声响。 一个人如果杀得人够多,脚步往往很轻。那并非出于小心,而是足够镇定。 其他的家丁似乎不比孙玉差多少,难怪梁月洁她们会失手遭擒,若换做自己与之为敌,生还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可是陈蜀月是如何逃走的?她怎么可能突破这样一群人的包围? 所以丁谨完全想不通,即使绞尽脑汁。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如同光芒四射的舞台拉下了无边无际的帷幕。正巧明月拨开黑影露出纯白无暇的玉容,他不由得联想起了陈蜀月。 若陈蜀月还活着,现在会在何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五章 十绝意无情 闲暇之余,木树月喜欢独自穿行滚滚黄沙、幽幽木丛,静坐或是侧卧,只把清澈的目光抛向。她喜欢一个人赏月,月是她的相思,她的牵挂,同样也是她的名字。她喜欢凝视着洁白无瑕不染尘埃的明月,她喜欢温柔的月光伴随着舒缓的微风拂过耳畔,她很享受那样清净、那般淡雅的感觉。 比起四月神教主的身份,她更向往一个人鲜衣怒马、快意江湖、仗剑天涯的无拘无束。 青龙坡,密林,寒冷而刺激,幽深而宁寂。 木树月一个人缓缓地走着,希望穿行十里之后,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还是月的光泽,清凉的气息。 青龙坡是兽行门的地盘,兽行门在风铃的名气简直比江湖第一大帮百笑帮还要大很多。兽行门之所以有名,不是因为这个门派有多强大,而是由于他们尽是一群烧杀**、无恶不作的败类,何况传说他们的门主武功深不可测,即使遇上誉满江湖的方铁禅也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有这样一个人罩着,兽行门的人更是为所欲为,风铃的居民人人谈之色变。 可木树月不怕,能够成为武林正道眼中邪派四月神教的教主,靠的绝非运气。她轻轻地摸了把系在腰间的刀,此乃千年寒铁所制,她信得过它,也信得过自己的武艺。 她就这样轻快地迈着步子,哼着少女怀春时爱吟的曲子,边走边数。 失眠的人数羊数到入梦,踽踽独行的她是否会数脚步数到睡着? “一步,两步,三步·····” 泅过天空的积云泛起海浪般的涟漪,一层一层地扑向月亮,广寒宫里的仙子似乎正因恐惧而收起了一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笑容,天地之间瞬时变得诡异无比,拂面的微风原来柔情似水,此刻仿似凝为割喉的屠刀,直刮得她吹弹得破的皮肤欲将碎裂。 正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人影,就在她五丈以外,一眼望去好像一只暗夜里寻找火焰的飞蛾。 木树月感到漫无边际的阴冷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天气不会骤然转冷,那是杀气,一种足以让人撕心裂肺的杀气。 她毕竟久经战阵,仅靠杀气还不足以摧毁的意志。她仔细地注视着五丈外的这人,留意他每一个动作。借着月光,她发现这人并非中土人士,因为他身披和服宽袍,脚下一双木屐,一派东瀛人打扮。弯弯的刀柄自这人袍下透出,他的手并未接近刀柄。她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打量着这人,这人却始终没有正眼看她,她觉得委实不可思议。 这人迈出一只脚来,开始走向自己。木树月虽不明其意,但也不甘示弱,将春葱玉手按上刀柄,慢慢地向前走去,二人都走得很慢,简直比龟兔赛跑中的乌龟还慢。如果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一定会被如此压抑的气氛逼得发疯。 若无死神降临,怎会沉寂如死? 二人的距离渐渐拉近,从五丈到三丈,从三丈到一丈。只要不停下脚步,乌龟也能爬到希冀的终点。 “阁下就是四月神教主木树月吧?” 二人擦肩而过,木树月听得这人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微风吹来,掀起了木树月的刘海。 她没有立刻回答,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这时她听到了极细微的快刀入鞘声,就好像漏斗里的流沙,源头泉水的呜咽。 她霍然回首,明亮如星的眸子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她想拔刀,可是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的力气,然后她才感觉到胸膛裂开的疼痛,然后一蓬血雨破出皮肤笔直地喷向云霄,然后她就软软了倒了下去。 这人的背影在她的视线里一点一点模糊,最后化为了一团遮天的迷雾········ 苦战梁月洁不下之觉悟,樱花奥义——一刀居合——岁月挽歌! 月已沉沦,群星啜泣。 陈蜀月拖着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子,将脑袋从灌木中探出。暗月无光,她的脸颊也失去了一贯的洁净无伦。若不是亲眼看到,无人相信这个衣沾污泥、面容憔悴、如同气概的女子会是如天上月、如月中仙的四月神教陈教主。 一粒浑浊的泪珠掺杂着泥滓滚出她的眼角,在星芒的映照下散发凄凉的异彩。 过去的二十年,她从未想到过今天的狼狈摸样。以前她总是高高在上,似那陪伴众生步入梦境的朗朗皓月;以前的她对于男人们来说遥不可及,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画境女神,敦煌石窟里令芸芸众生屏住呼吸生怕惊走了灵气的缥缈飞仙。 可是现在的她只能逃亡,只能效仿荒野求生的独狼。 冷风呼啸,丝丝冰凉,在她耳畔诉说着凝结血液的孤单与彷徨。 梁月洁、董羞月、木树月,她举头观望,触景生情,不由得想起她们。她们的生活是否还好?自己逃离邓府后梁月洁与董羞月有没有被为难?一向独来独往的木树月此刻又在哪里? 她当然不知道梁月洁、董羞月受困,木树月已遭了不测。 一副狰狞可怖的嘴脸于脑海回旋、漂浮,犹如海上潜伏的鲨鱼,她浑身剧震,一股心脏燃烧的痛感流遍全身,她伸出五指颤抖着按上了胸膛。就在一天以前,她还以为这人虽养尊处优但谦恭有礼,她就算想破脑袋也难以料到这人的用心恁地歹毒。 普天之下,谁还会相信自己?天大地大,究竟四海之内哪里才是容身的家? 心酸,凄楚,困惑,悲哀,一时间涌上心头,她好想跪下来,面对着黄土、背对着苍穹,嚎啕大哭。 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明白追兵就在附近。以她现在的体力和武功,与那人的手下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 如果明月是归宿,那么何处是远离苦海的渡舟? 不知为何,她突然忆起了初入风铃时的情景。那一次她险些遭受兽行门下花一笑的淫辱,所幸自己遇到了凌素飞,那个匆匆而来救她之后又默默离去的少年剑客。她怀念他,正如见惯了人情冷暖的江上渔樵眷恋秋月春风的美好。她不愿去思考他飞血一剑狂魔的称号因何而来,她只晓得执着率性倔强冷漠的他起码要比明面上乐善好施、义薄云天背地里坏事做尽、不择手段的那人以及那些人善良得多。自阴阳无敌授命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如今的他是否还会在自己落难的时候伸一把援手?可是他非大罗金仙,安能未卜先知? 若无人如当时的凌素飞一样挺身而出,自己是否在劫难逃? 晚风中有灯火于无边的黑暗里摇曳,仿佛是野兽两只铜铃般炯炯有神的亮眼,冷寂到令人疯狂,刺眼到摄人心魄。 到底是追兵已临还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她已来不及仔细辨别,甚至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 已经有一缕光芒射向她的咽喉,快得难以想象,快的眼花缭乱。 不是月光,不是灯光,是剑光! 剑光从何起,只道浮云生! 划破暗幕的绚丽,割断梦境的明艳! 陈蜀月眼看着剑光逼近自己的眉宇,她只能退,一退就是三丈。剑光横掠,一飞也是三丈。她清啸一声,奋力抽刀,在身前舞出一圈刀影,而自己的人则飞点虚出,擦着剑光与剑手的衣角险险避过。 趁着剑手未回身再刺,陈蜀月借着进势,往前便冲。可是前方宛然突生一堵人墙,四个剑手并肩排着。灯笼的光芒于面前熠熠生彩,剑光的凄美就像昙花的惊鸿一现。陈蜀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直沉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一个剑手尚且难以对付,五个剑手前后夹击自己如何逃出生天? 背后那柄剑已触及自己的后心,陈蜀月显来避无可避。面前的四人直勾勾地盯着她蒙尘的玉容,嘿嘿冷笑。陈蜀月不想魂归九泉,也不想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她还是风华正茂,她本应拥有大好的年华、诗意的青春。她不甘心,无论谁走到她今天这个地步,即将朝见死神的前夕也会不甘心。 野兽濒临垂死之际尚且回光返照、绝地反击,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只见陈蜀月突然凌空上拔九尺,那必杀的致命一剑瞬间落空。她不能给剑手夹击的机会,狭路相逢,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就是置自己于死地。 然后这一上拔耗费了她太多的内力,她已没有多余的气力猝然进击。 并肩而战的四人还是冷眼旁观,似乎以背后施袭的人一己之力便足以结束陈蜀月的生命。 那人招式一改,变前刺为上挑,青锋直指陈蜀月的脚心涌泉穴。陈蜀月紧咬玉唇,于半空中做个倒翻,回刀来迎。 “乒”地一声,飞溅的火星点亮了黯淡晦涩的苍穹,将四人手中的灯笼衬托地分外妖娆,诡异凄美。四人的面目在灯笼之光与火星的交相辉映下,显得有如坟墓爬出的厉鬼,阎罗派遣前往阳间索命的黑白无常。只听得其中一人冷声道:“陈蜀月,你遇上了我们,以为还有活着离开的机会吗?” 陈蜀月将玉唇咬得渗出胭脂般的血珠,并不答话。她的眼睛一刻不离地盯视着持剑的对手,抵挡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那人一连刺了十数剑,一剑更比一剑快,恰似狂风骤雨铺面卷来。冷汗就好像爬上虎的触角,沾上了陈蜀月贴身的内衣,凉风一掠,整个人由心里寒透一直延伸到脚底。她的牙齿不停地打颤,每与那人对拆一招胳膊就一阵酸麻,虎口也是隐隐作痛。可一旦弃刀于地,映入眼帘的鲜花,岂非正是自己血液的流淌? 眼看那人僵持不下,一时不会不能立毙陈蜀月于当场,四人中终于有一剑手按捺不住,向前跨了一步。他生的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略显矮小,低出其他三人一头,短衣直缀,一副店小二的装束。他看起来很是年轻,约莫二十岁左右。但眼中泛着猎狼般阴鸷毒辣的光芒,眸子里流露这种光芒的人,是绝不会甘心屈居他人之下,绝没有可能容忍自己一生默默无闻的。他与其余四人不同,他们均配着一柄剑,而他背后插着一柄,腰间系着一柄,且腰带上悬着一个个大大的圆牌,上书一个金光闪闪的“言”字。一眼瞧去他很是温和,但眸子里流露的杀气是无论如何也抹之不掉的。正如杀人多了的,手上的血醒不是流水可以洗去的。 陈蜀月瞥到他的动作,纯净空灵的眸子里布满了阴云,她知道他的可怕。可以说她跟他们是老相识了,这一路的逃亡,追杀自己的也正是他们。到底她还是没有逃出那人为她编织的罗网,到底他们还是追上了她。 他开始拔剑,他拔剑的姿势与众不同。别人都拔得很快,生怕被抢了先机,他却拔得异常的慢。他一寸一寸地将剑锋缓缓地抽离鞘里,唯恐错过了每个弹指一瞬。他居然闭上了眼睛,好像用身心去享受拔剑的过程。 被他们一路追到此地,陈蜀月也该对他们的身份了然于胸。这五个人很怪,很绝,很无情,很冷酷。江湖上关于他们的传说并不多,他们的知名度不但无法跟方铁禅、沈虎翼这样出尽风头的绿林大豪相提并论,甚至比之四月神教主亦尤为不及。可就是这样一些人,将名声如雷贯耳的陈教主逼入了死地。 以他们的武功,以他们的剑法,在江湖上应该有一席之地的,为什么陈蜀月闻所未闻?如果不是遭遇变故,是否今世就不会见到这些幽灵似的剑客?直到现在,陈蜀月还是未能看出他们的师承门派。不止她看不出,以前死于他们手里的人也没有看出。那人究竟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可以令他们甘愿隐姓埋名充当他的鹰犬? “我怎么可以死?我·····我还有九天十地·······十九神针·········” 一个念头游过陈蜀月的脑海,她已做好了施发那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的暗器的准备,那或许是她的杀手锏,那也许是她的保命符。 可对方怎会给他从容应对的机会? 心念只是一动,对手的剑光便已照脸撒来,如浪流般迅疾,似渔网般无隙。 在这生死存亡的电光石火之间,陈蜀月的玉唇吐出几个字:“九天十地,十九神针!” 那剑手的动作突然停滞,进退不得,便飞足疾点虚处,倒飞出四丈开外。 陈蜀月定定心神,凄然一笑,猛提一口真气,凌空半转,白鹤一般掠出。 风云未变,草木未动,又是片刻的沉寂,几乎连蚊虫的鸣声都没有,哪来的十九神针? 五人对视一眼,察觉上当。 略显瘦削矮小的男子此时已完全抽出了鞘中的利剑,顿时寒气逼人,迫入云层,仿佛星月畏其锋芒,瑟瑟缩缩地藏于暗幕之后。他冲陈蜀月遁去的方向温和地笑道一声:“陈蜀月,我的剑已出鞘,你觉得还能逃的了吗?” 陈蜀月不理不睬,直往前掠。 这男子挥剑一指,身子完全与剑锋融为一体,化作一抹炫目耀眼的光芒,破空而去,一飞六丈。 陈蜀月感到背后的剑气渗入皮肤,血液如同被刺骨的寒意冷固为了亘古不化的冰山。她觉得身子很沉重,简直摇摇欲坠。她的身法愈来愈慢,已避不开背后剑芒的笼罩。 “十绝小剑,任何一人取上将首级亦如探囊取物,五人联手,任你月宫女神,天上谪仙也是插翅难飞!” 背后的声音就像一根根钢钉嵌入了她的心房,刺痛突如其来钻进了奇经八脉。 十绝小剑,好熟悉的名字!好像从哪里听过,又好像从未听过。 她已来不及细想,因为那柄剑与那个人赫然已经追上了她! “杀了陈蜀月,我言晓笛就可以名扬风铃!” 背后那个声音充满了兴奋。 言晓笛,原来他的名字叫言晓笛。 十绝小剑,无情的杀意,泯灭的良知。 茫茫天地,充斥着摧枯倒朽的戾气。 寒光四溢,散发的灿芒令人窒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六章 我非真凶手 “我不是凶手。” 丁谨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青筋凸出,衣被尽为冷汗所湿。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一个溺水的孩子刚刚得救。他一眼望向窗外,月亮爬上树梢,苍白的月。 丁谨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被一个满身血污的女鬼追逐,他十分惊恐,只能拼命地逃,拼命地逃,可是无论怎么逃,也快不过女鬼。终于他被女鬼拖住脚,挣脱不得,他扭头一看,那女鬼赫然竟是四月神教的陈蜀月!女鬼喃喃自语,使得梦里的世界无限狰狞可怖,然后他就醒来了,他醒来后才发现这是个噩梦。难道陈蜀月真的已经死了?难道当真是陈蜀月的鬼魂在人间徘徊不散? 他不敢往下想,他知道自己实在想不出一个理由来劝自己相信梦与现实完全相反。 屋内暗黑如墨,觅不得一丝光亮。浊浑飞鼾声大作,睡意正浓。丁谨辗转反侧,换了各种睡姿,终无法入眠,只好披上外衣,迎着钻鼻入耳的朔气,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丁先生要到哪里去?”门侧闪过一条瘦削的人影,正是白日所见的家丁孙玉。孙玉嘴角上挑,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睡不着觉,散散步。”丁谨勉强一笑。 “一个人散步,丁先生不怕走丢了吗?” 丁谨笑道:“在下虽然不识路,但庭院里溜一圈,总不能走不回来了吧?” 孙玉道:“丁先生有所不知,很多下五门的盗贼听说鬼哭神刀在府上之后,不停地骚扰。邓公子唯恐诸位遭贼党误伤,特意叮嘱我等在此把关。” 丁谨疑惑道:“神刀不是被陈蜀月盗走了吗?” 孙玉道:“有些盗贼的消息并不灵通,况且邓公子不愿公布太公遇害的事情,所以盗贼为祸仍是猖獗。” 丁谨心下思量,只感诧异。 孙玉道:“如果丁先生执意要月下散步,只好孙某陪同了。” 丁谨见他苍白的脸上眉宇之间散发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气,浑身一凉,脑中闪过一念:“这孙玉绝非易与之辈。” 一念方毕,忽听得屋檐瓦片传来极轻微的衣袂带风声,孙玉已扬起了头颅,眉宇之间的戾气更浓。 月下两条人影,魁梧高壮,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施展身法,一纵即是五六丈的距离。 孙玉手捏剑柄,阴冷一笑,口中发出一声响彻天空的清啸,利刃一般穿破了深夜苍穹的宁寂。 啸声方起,剑光冲天闪烁,已经有四个家丁翻越而来,排成一队,将那两人挡住。 “丁先生,不管是谁都无法自邓府从容进退。” 孙玉目光更冷,活像两条毒蛇依附着丁谨的眼睛,丁谨只觉满身冰凉,暗提一口真气,注视着他,微微点头。 月下两人冷哼道:“你们四个居然敢拦我们,难道不怕死吗?” 那四人齐声“不知耻的应该是你们,沈小虎是不是已落入你们的圈套?” 旁边那人扯了扯他的衣角,这话他本不该问。 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有回旋的余地。 四人的剑已刺出,剑网迎头便罩。 剑光中夹杂着一声轻蔑的笑:“石豹,石熊,我等早猜到你们会来了!” 那二人回道:“既然知道老夫的名字,还不快把沈公子放了?” “只怕你们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莫非你们已下了毒手?” “他还好好地活着,你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擅闯邓府者——立斩无赦!” 六人此刻剑掌交击,以快打快,也过了数十招。漫天剑影纷飞,掌风呼啸,也分不清敌我。那二人的武功显然在四名家丁之上,斗得久了,渐渐占了上风。但四名家丁进退有度,攻守兼法,配合巧妙,石豹、石熊二人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他们。 丁谨目注战局,瞥了孙玉一眼,微微笑道:“孙少侠,你若再不施救,你的同伴可就要遭殃了。” 孙玉阴冷的横他一眼,未立即反驳,反而自袖中露出一点刃芒。 丁谨笑道:“孙少侠放心好了,区区在下是不会乱走的。” 孙玉始终不信,盯视着他的眸子,眼神里满是怀疑之意。 但这时战局急转,石豹一声闷哼,两臂回收,口中低吟佛号,又慢慢平推而出,一股无形的气墙猝然生于四家丁面前。四名家丁横剑当道,向前便进,刹那间刺出十数剑,终究不能破气墙而过。石豹见他们进退皆难,继续催发真力,无形气墙仿佛连天接地,将四名家丁笼罩其下。四家丁感觉到山峰巨石般的压力倾泻而来,面容凝重,瞳孔收缩,额头上也有斑斑点点的汗珠渗出,涔涔而落。无形气墙一寸一寸迫向他们,他们毕竟少年心气,志比天高,不肯退不示弱。石豹眼中精光四射,暴喝道:“碎裂金刚!” 四家丁剑尖方随着他们的右臂刺入气墙,气枪居然好像突然绽开的蒲公英,化为了一瓣瓣,破空直划,飞割而来。 标枪一般立于地上的孙玉脸色大变,他疾呼道:“是碎裂金刚···快退!” 可石豹石熊哪里给他们退的机会,同时变掌为爪,五指齐张,轻点瓦片,借势弹起,往四人脑门抓去。 四人听到孙玉的声音,也来不及收剑,但如果急退,不被飞进的气劲碎片割断经脉就会立毙石豹石熊的爪下,灵机一动,往下便倒,手按瓦片,带起一阵劲风,矢石如离弦似的贴着屋檐往前平平地滑去。既避开了“碎裂金刚”,又躲过了石豹石熊的爪力。他们贴着石豹石熊道:“梁上君子,来邓府谋刀,还大言不惭,可知耻乎? 飞出的那时,竟弃了手里的剑,自袖中抽出匕首借势反划。六条人影交错,乍合又分,变为背对背站着。石豹石熊微感脚踝隐隐发痛,丁谨则已看到他们靴上的血痕。 “好迅疾毒辣的剑式!”丁谨心中暗暗称奇。 石豹石熊强压一阵阵自脚踝蔓延全身的疼痛,眸子里射出灼灼厉芒,低沉的道:“十绝剑诀,韩信背水,老夫一时不察,竟吃了暗亏。说,十绝剑魁是你们什么人?” 那四人仰起面来,不胜欣喜。 地上孙玉不屑地一笑,撇着嘴角,眉宇间现出咄咄逼人的戾气,道:“这个问题你们不该问的。”他吸了口气,一字一字接着道,“死人没有必要知道太多。” 话音未落,他已腾空掠去,一声清脆悦耳的龙吟,剑锋离鞘,矫若惊虹,不可方物,直取石豹的咽喉。他右手持剑,身法迅疾无伦,动作宛如清泉流出,一气呵成,不带半丝生硬,左手的匕首绽出一点光晕,洒下一抹匹练,也闪电般向石熊的下颚递去。 丁谨看得瞠目结舌,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孙玉。 石豹与石熊纵横江湖多年,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不待孙玉欺身而上,一人两臂一震,浑身格格作响,将一身硬气功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晓得已闪避不及,只能亮出少林寺的绝技,以硬碰硬。那四人见孙玉助阵,翻身飞跃,俯冲而下,苍鹰似的扑向石豹石熊。 五柄匕首,一口利剑,大概换做谁也不能幸免于难。 但石豹石熊已施展开少林寺的金钟罩铁布衫,剑尖刺进他们的衣衫,触及到的似乎再也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岩石,亘古而来坚硬无比的岩石。 四家丁脸上同时露出讶色,只一瞬,石豹已出手。他用的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大韦陀杵”,掌缘侧削,犹带来撼山碎地的千斤巨力,一名家丁躲闪不及,胸膛吃了一记,口喷血舞,短线风筝般倒跌了出去。另外三名家丁欲退,可石熊的掌已逼临,他用的乃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摩利支天”,五指并拢,千斤巨力一击迸发,三人如同三条置身扑天海浪里的渔舟,连人带匕首,被气劲卷得失去了重心,再也支持不住,摇晃着身子沿着屋檐滚了下去。 只剩下一个孙玉,也只有孙玉卸下了两股千斤般的巨力。 石豹石熊二人的眼里涌现压抑了许久的野**望,他们桀桀而笑道:“谁惹沈虎翼,不得好活;谁惹老夫们,不得好死!” 不待他们说罢,孙玉飞速倒退,两三下纵跃,已到了七八丈以外。 月亮横于三人中间,在屋檐上留下狭长而黯淡的阴影。究竟是明月的手为游子赋诗,还是明月为流血的人儿倾注了相思? 孙玉倒是无谓他们野兽般狰狞的眼神,眉宇之间依然泛着戾气,隔着七八丈目光与之针锋相对,道:“”就算你们杀了我,或者我肯放你们走,你们也走不出邓府大院。从你们闯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变成死人了。 石豹石熊不信,即便换成别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何况他们已经击倒了四个人,无论是谁以众敌寡,也不会轻而易举被敌人的言语迷惑。在他们看来变成死人的,只有孙玉一个。孙玉就像那只落入猎人陷阱的豪猪,而他们是设计罗网的猎人。 可是丁谨相信,他相信孙玉所说的每一个字。他明白孙玉这种人是不会说没有任何把握的话,孙玉够自信,但绝非自负。 轻柔的月光就仿佛月亮香甜的气息,石豹石熊深深地呼吸,感受着杀人之后再将倾国佳丽压在胯下的快感和刺激。 然而晚风中又透露着足以把一切撕裂的杀气,杀气是来自于谁? 孙玉吗? 一抹冷光飞起,直夺月芒之彩,更胜白昼之明。石豹跟石熊情不自禁地仰面,全神贯注地观赏,那是种稍纵即逝的炫丽,那有种摄人心魂的魅力。可是那抹光为什么会携带着一股足以凝结热血的冷厉?冷得让人难以呼吸,冷得让人无力喘息。 然后石豹、石熊感到喉咙一丝凉意,他们的目光掠过一丝惊疑,一丝恐惧,他们全身的力量也在这一瞬间崩溃。刀枪不入、矢石难摧的少林金钟罩铁布衫功夫,为何会在一抹光芒面前失去了抵挡的能力? 月光下,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面对着他们,眸子里满是孩子般爽朗的笑意,只是笑容里还掺杂着几分诗人的情愫,浪子勾走少女痴心的魅力:“我叫崔玉兰,是六扇门派往风铃的捕头,抗法暴徒,你们对我的制裁有无异议?” 石豹与石熊不答,死人是不会回话的。 崔玉兰展动身法,从屋檐上轻飘飘地落下,月亮仿佛悬挂于他的脑后,他仿佛从月宫轻摇玉步缓缓莅临人间的仙子,一尘不染、仙云缭绕。尝闻画中有洛水女神,不知可曾有过令天下女子痴狂颠倒的画中男神? 丁谨听他自报家门的时候,先是脸上一红,接着低下头颅,垂首看地。他好像看到这个叫崔玉兰的人就自惭形秽,又好像不是。 可是丁谨突然感到一股钻心的剧痛蔓延全身,因为已经有一柄刀自背后刺入了他的肋下,他霍然回首,瞳孔张得很大,苦笑与血水同时溢出嘴角:“你····你····居然也在这里?” 背后响起了一个娇媚酥人骨的声音,似挑逗般的笑道:“小女子说过,得罪小女子的人没有好果子吃。” 豆粒大的汗珠自丁谨额头雨点般的疾落,他惨然一笑道:“马芸···马芸·····你很好·····丁某今日居然会死在宵小手里,可笑···可笑······”话音未绝,他已仰面倒了下去,他正倒在崔玉兰的怀里,崔玉兰掠过的时候正如一抹云。可是她美玉般无 瑕无疵、洁白胜雪的面容为什么有晶莹如珍珠的眼泪划过? 崔玉兰怀抱丁谨,一双清澈至极的眸子泛起汹涌不休的杀意,冲马芸冷声道:“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你下地狱,我不管你是李冀南什么人,戚宗瑜什么人,伤了他,就一定得死。” “丁大哥!丁大哥!” 丁谨已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 马芸的刀很快,很准,够狠,丁谨的生命难道已走到了尽头? 陈蜀月再也无力向前飞纵一寸,她只能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来临。如果死亡是解脱,那么生命的过程又有何意义?可是她并不想死,她不甘心。 言晓笛的喉咙里发出野**换般疯狂地笑意,他本想将陈蜀月先蹂躏再杀死,但主人不许,主人要他遇上即一击格杀,若横生枝节,死的就是他自己。尽管如此,他还是充满了杀死她的欲望。他喜欢享受杀人的过程,他将杀人看作是一种艺术。尤其是杀成名的人,这意味着他也会因此而扬名。扬名后他可以得到无数少女的青睐,然后他再去蹂躏他们。 可是他快比闪电的送出那一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血花于剑尖肆无忌惮地绽放出诡异朦胧的魅惑? 他定睛一眼把目光投向前方,陈蜀月呢? 陈蜀月已不见。 那么他这一剑刺的是谁,他刺向了哪里? 前方的空间居然一片缥缈,枯木杂草潮水一般的涌动荡漾,仿佛从远古而来,又向远方去。 他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相当于无尽虚空的莫名地方,就如同一脚踏入了梦境。 他的剑刺的是梦,美梦,幻梦;他的人入的也是梦,迷梦,幽梦。 每个人都做过梦,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梦,人一旦失去了做梦的能力,生活在世上岂非太枯燥无趣? 每个人都有自己憧憬的梦,梦是现实的投影,梦里有你想要的,你得不到的,以及你深爱的。 言晓笛明明即将手刃陈蜀月,怎么突然感觉到自己进入了梦里? 是自己太困了吗?还是自己意乱情迷了? 到底是什么力量无形之中牵动着自己的思绪? 他凝聚真气,尽力使自己的脑海恢复清醒。这时他恍然忆起了一件事情,一个关于某游侠剑客的传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七章 一剑幻梦生 陈蜀月去了哪里?陈蜀月的人呢? 如果眼前的一切真的是梦?究竟是美梦抑或噩梦? 梦里有一个人,那人绝非陈蜀月。那人缥缈,朦胧,脱尘,虚幻,如飞烟,如流云。 那人就像来自梦里,来自每个人希冀的灵魂之底,百花深处。 那人又像遥遥卓立于千里之外,身形赫然若即若离于不可捉摸的梦中。 他是谁?他怎么会在这儿? “背后袭人的,不配用剑。” 一个带着三分忧郁三分诗意三分遗世脱俗一分温文尔雅的声音飘荡在似乎飞旋的天空中,那声音很柔,很淡,偏偏言晓笛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到底是人是鬼?是神是佛?抑或幽灵? “你·····你···是谁?”言晓笛身后的一矮矮胖胖的人压低声音,阴沉沉地问道。 言晓笛嘀咕道:“钱乐乐,还轮不到你说话。” 丝丝晚风,掠起庄生晓梦、蝴蝶倩影。 那人的身影却如一幅与天地万物相融的壁画,纹丝未动。 他瞳孔里的神采透过重重的梦境,通过言晓笛他们的眼睛直深入到他们如蚕丝包裹的心灵。 他的目光中像是包含着一种无形之中令人倾倒的力量,言晓笛他们也不由得被他身上散发的奇特而梦幻的气质所吸引。 月光冷凝,气流如涌,风声里一阵阵传来他纵情长吟:“人生如梦,世间幻境。琼楼玉宇笙歌艳,都作湖光倒影。伊人美如月,我自将心题旧赋,几许空,胭脂涩,冷落孤舟多少情。” 言晓笛心头突感一阵凄怆攀爬,一时间忘了杀人的快感,竟鼻子一酸,几滴泪珠淹没了自己的视线。那四人也是如此,握剑的手渐渐送了下去,悲伤的曲子萦绕耳畔,把萧条失落的心境写满了他们的脑海。 人生一世,岂非正如看似漫长其实短暂的梦境,生命尽头,岂非就是梦境的终止? 人在江湖,莫非与风中摇曳无处可栖的落叶全然无异?浪子漂泊,实为忍受风吹雨打、无根可依的水中浮萍? “不,不应该是这样!” 言晓笛凝聚全身的真力与那股渗透血液的孤单与沮丧相抗,他奋力高叫,两眼闪出凄厉的凶芒,“我是来杀陈蜀月的!” 钱乐乐等人也拼尽全力定住心神,冲自己身处的梦境虎吼道:“谁挡我们追杀陈蜀月,谁····谁就得奉上性命!” 梦中人不言不语,摇头叹了一口气。他的叹息居然也能悄无声息地融入言晓笛他们的梦里,他们的心里,他们居然也设身处地地体会到了前途渺茫、独自飘零的失意与落寞。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那人究竟是不是传说中摄魂夺魄的魔鬼? “你不是魔,也不是神。”言晓笛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从陈蜀月消失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明白传说中的剑客到了。” 那人的目光登时如黑暗里的火炬,射出的两道厉芒仿佛正在灼灼燃烧,钱乐乐等人无力与他对视,按剑以备。 言晓笛的瞳孔在收缩,心也在收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眉宇之间飞起一片阴云,面色显得极为凝重,一字一字缓缓道:“我等有幸于此遇上传说中的剑客。幻梦,原知晓!” 那人微微点点头,神情中满含无限忧伤。他望向言晓笛一行,叹声道:“看你们的出手,一定师承自十绝剑魁了。可惜却做了杀手,可惜·····” 言晓笛脸色一变,左右顾盼,小声道:“倘若不能一击搏杀原知晓,死的必然是我们。” 声未绝,音未落,五人的已飞掠而出,他们的剑尖宛如矢石,而那人正是瞄准的箭垛。 人与剑转瞬没入梦里,绚烂清丽美轮美奂不染尘烟的梦境。 他们的身法迅疾,已逼近了那人。 那人就是言晓笛口中的原知晓——幻梦,原知晓! 听起来好像幻梦即原知晓,原知晓即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他们终于瞥见了原知晓的庐山真面目,原知晓整个人看上去也像梦,女孩子时常憧憬的春梦。 一袭黑衣如墨,一双皂靴蒙尘,减一分显瘦增一分显肥的是原知晓的人。他的五官极为精致,仿佛上苍为了满足女孩子的春梦,特地用鬼斧神功的技艺细心雕琢过的。他的眉宇之间弥漫着一种气质,不是忧郁,恰似忧郁;不是诗意,更胜诗意。他的眼睛很大,很亮,亮的像极了点缀寒夜的启明星,只不过眼神里流露出的总是如云如雾的一层朦胧、一些惆怅。他的嘴唇很薄,很像柳叶,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晓风残月、落霞孤鹜。他的头发不算太长,刘海半掩额头,唯一的瑕疵是沾上了点滴土粒木屑,可是一泻千里、飞流直下的瀑布中尚且有沙石,对于迷恋他的少女们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他的脸庞如玉,脸色也如玉,是饱经沧桑、历尽沉浮一经面世引发世人仰慕的古玉,而非哗众取宠的阔少佩玉。 言晓笛他们不愿再仔细注目,他们怕自己不忍。原知晓像少女憧憬的王子之梦,但更像男孩向往的梦中的自己,无论谁也不想亲手埋葬自己的美梦。所以他们一定要在自己痛心之前,结束原知晓的性命,结束这个并不真实的幻梦。 五柄剑一起穿去,电光将苍穹撕扯地支离破碎,犹如阡陌纵横的平原刹那沦为泥水冲刷的千沟万壑。 剑锋洞破心脏的声音是花瓶落地一般的清脆悦耳,言晓笛他们喜欢聆听,但是他们听不到。 漫天的剑光落空,降下的黑幕掩盖了华丽而冷艳的光泽。原知晓已不在面前,原知晓已不在十丈以内。 只一弹指的瞬间,只一晃眼的光景,原知晓呢? 原知晓难道已飞升而去、羽化登仙,若非如此,为何他会于剑芒的笼罩之下消失得全然无迹? “没想到十绝剑魁的弟子,出手慢的跟老太太绣花没什么两样。” 一个声音婉转响起,萦绕耳畔,又像从白云之巅、浓浓雾里传来。 言晓笛、钱乐乐等人的脸色惨变,变得与死灰没有半点区别。 是原知晓的声音,原知晓的人到底在何处? “我想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快剑。” 那声音很慢,可是原知晓的身法却不慢,简直比闪电还要快。 五人刺空的剑还未收回,就看到了原知晓那张精致的面孔、那双忧郁的明眸。原知晓不由分说地刺出梦中的一剑,一柄五尺长的青芒迎面而来。那柄剑的光芒不算耀眼,也不算黯淡,只是很轻柔,很微弱,轻柔的好像情人含情脉脉的香唇,微弱的如同少女弱不禁风的娇躯。 五人来不及回剑,立马变招,意图挡不住足够融化硬汉之心的温柔一剑。可他们的瞳孔因惊恐而睁得很大,因为映入眼帘的不是一个原知晓,一柄剑,而是五个原知晓,五柄剑,五个原知晓一齐将剑锋向他们的胸口递去。 言晓笛他们每人面对的五个原知晓的夹击。 天底下真的会有分身术? 若遇到原知晓之前有人当着言晓笛的话说这话,言晓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拔剑送他下地狱。然而此刻,他不由得自己不相信。原知晓确确实实变成了二十五个,且二十五个递出的都是实招。 言晓笛他们渐渐连抵挡都力不从心,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油然而生出绝望的念头。 但见原知晓的剑影于他们眼前织出了一圈光幕,他们只感入目的尽是原知晓的身影。 果然是快剑! 言晓笛往身后飞纵,猿攀似的提气猛跃,他企图抽身凛冽无匹的剑气。他的眼神里写满了畏惧与恐慌,对死亡的畏惧,对噩梦的恐慌。他还是觉得看到的种种一定是梦,若非梦境,怎会有流动的草木、翻滚的天宇?若非梦境,原知晓怎会一下子变成了二十五个?钱乐乐他们的招架再难跟上原知晓的进击,他们的肩头、手腕、膝盖均射出了血箭、喷出了血雨。四人吃不住痛,剑撒手,人跪地。 言晓笛还想逃,可情迷意乱的人如何逃出夜半的梦境? 他倒翻出九丈有余,顿感眼前一花,脑海一片混乱,五个原知晓已近身。一道青芒于目中掠过,转瞬即逝,然后他见到一道血箭卷起一条断臂冲天而起,肩头的剧痛开始一阵阵冲击着自己的每一条神经。 风止,云散,再见月明,天地之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宁寂与祥和。那种仿佛空气流动的感觉、那种似曾梦境的体验均已无影无踪。 言晓笛的面容因痛苦而痉挛扭曲,额头上的汗雨擦着面庞两侧止不住的流下,他紧咬牙关,注视着前方,狞笑道:“原大侠,我言晓笛倒是要好好地谢谢你不杀之恩了。” 面前无人,原知晓不知何时已到了十丈外。两人之间,仿佛天堑鸿沟之隔,千山万水之远。 钱乐乐他们朗朗跄跄地爬起,步履蹒跚地走到言晓笛身后,目光一片木然。 原知晓的叹息隔着十丈一声一声传来:“我留你一条胳膊,是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以后你会懂的。” 言晓笛咬着牙狞笑不已:“我们今日无力诛杀陈蜀月,算是学艺不精。但原大侠请记得一句话——一入金风玉露楼,粉骨碎身休回头!以后原大侠,可得万分小心为妙。” 原知晓的眸里又流露出了忧郁而布满诗情的神采,他深吸了一口气,仰面观望明月,月光洒下来,更显得他的面容如同方出土的千年古玉。言晓笛虽受他一剑,仍然还是一瞬不瞬地痴痴望去。 “相见未必有缘,有缘未必长远。恕原知晓不能远送,还请见谅。” 他说罢匆匆转身,就好像收起了一个美梦,留下了无尽相思。 言晓笛等人脸色阴沉中带着几分悔恨,作揖而退,一步一步远离了明月的洗礼、一步一步退出了这个分不清得失的梦境。 原知晓还在梦里,他的心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他举头望月,久久不愿将目光偏移一寸。是不是明月寄托着他的相思?是不是明月隐藏着幻梦的痴心? “你为什么要救我?”黑暗中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原知晓微笑道:“我有个习惯,不喜欢看到女人流血。” “我想不通,你是用了什么手法让他们错过了杀我的最好时机。” 原知晓的目中又蒙上了一层云雾,他霍然回首,道:“是梦。我让他们亲眼见到梦的模样。” “梦?” “”我让他们遇上了他们睡着时才能遇上的梦,其实梦的模样很美,美的就像天空高挂的明月。”原知晓又将目光投向苍穹,眸子里书写着对明月的无尽思慕。 “你救了我,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 原知晓精致的五官似乎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而点睛之笔正乃那双虽染风尘却不失清净的明眸,他扭过头来,像是叹息,像是自嘲,道:“姑娘可曾听说,幻梦原知晓的麻烦几时少过?” “你可知道我是谁?” 原知晓摇首,嘴角绽出了一丝微笑:“我只知道你是个女人,虽然受了伤,虽然衣服有点脏,但不可否认你是一个风姿堪比月中仙的佳人。” “你有没有听说过鬼哭神刀?” 原知晓肃然道:“我是一名剑客,对刀的事情,从来不关心。” “就当我没说。”那声音娇叹了口气,“我叫陈蜀月,是四月神教的教主。” 原知晓痴痴地凝视她的脸颊,道:“姑娘一定是蒙冤至此。” “你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曾经听百笑帮一个人说过,如果有一天他销声匿迹了,希望我能去一趟金风玉露楼。”原知晓目光深远,沉吟道。 陈蜀月喃喃自语:“金风玉露楼·····邓府······追杀我的人明明是邓府的人,怎会跟金风玉露楼扯上关系?难道····难道阴阳无敌并非金风玉露楼的主人,难道邓君泽才是?”她将目光投向远处,忆起前世,杏眉一蹙,机泠泠的打了个寒战。 原知晓伸出一只手搭上陈蜀月的肩头,柔声道:“你受了伤,不便远行,可不可以由原某送君一程?” 陈蜀月感到心头一阵暖意上涌,桃腮微润,羞答答地道:“你···原大哥不怕麻烦吗?·” 原知晓道:“我不喜欢女孩子受到伤害。” 陈蜀月脸上飞起一朵红晕,玉颊含春,玉手不知所措地掩上花容。 天边幽云,云生皓月。 月下一人长身玉立,轻抚剑柄,就仿佛牵起情人的手,吻上情人的眸。这人眼里深含爱意,曼声而吟道:“蜀月蜀月,如蜀道孤月,如月照长河。惜哉惜哉,恨红颜祸国,念霓裳歌乐。” 远处一人拍手道:“萧大侠诗人雅兴,小可佩服。但不知楼主安排的事情,何时完成?” 这人隔着数丈将目光投来,神情忧郁而冷漠,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余如此不敬?” 远处那人谄媚地笑道:“小可不过金风玉露楼一员走卒,无力驱使萧大侠,不过还请萧大侠莫忘了甘露寺丁统领与楼主的约定。” 这人的手仍旧温柔地抚摸着剑柄,目光却变得刀锋一般锐利,他冷冷地问道:“你们楼主还是要萧某立杀陈蜀月?” 远处那人道:“计划有变,陈蜀月的事情自由他人负责。” “你敢耍余?” “岂敢岂敢。”远处那人呵呵笑道,"如何行事自有楼主定夺,小可万万做不了主。楼主的意思是,希望萧大侠杀几个恰巧也使剑的人。" 这人温柔的眼神里充溢着翻江倒海、摧天碎地的杀气,杀气甚至从他的眼神里流出,化为虽无形实质的物体波涛一样肆无忌惮地涌卷而去,几乎将远处那人完全覆盖。远处那人暗运真力相抗,以使自己的意识不致完全崩溃。 “是谁?”这人的声音里充满了久未饮血的魔兽般的饥渴。 远处那人颤声道:“玲珑玉手崔玉兰·····飞血一剑狂魔······凌·······凌素飞” “崔玉兰·····崔玉兰······”这人嗅嗅空气,仿佛一下子坠入了花海,纵声高歌道,“玉人携吴钩在手,蔷薇伴尖刺伤眸。小可一世爱佳偶,苦觅花丛夜不休。” 远处那人不语,大概觉得这姓萧的剑客太过癫狂。 这人歌声不绝,且吟且去,道:“崔玉兰,崔玉兰,小可七年痴心恋;崔玉兰,崔玉兰,你我共度山河畔;崔玉兰,崔玉兰,云雨且行闭窗帘·····”他放声狂笑,未笑几声曳然而止,回眸冲远处那人问道:“凌素飞的剑,真的很快?” 远处那人被他寒冷透心的目光一盯,只觉得遍体生寒、牙齿打颤,硬起头皮答道:“曾经有九十六个人对他不屑一顾,现在这九十六个人早已深埋黄土。” 这人仰天一笑,目光中满含凄楚,掺杂豪气,又纵声而吟道:“一夕开封醉红楼,高卧香闺折玉柳。不见一策六七载,素飞安得意封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八章 武士献神刀 那日丁谨遭马芸背后刺了一刀,险些殒命当时,幸得崔玉兰相救。马芸倒也机灵,见崔丁二人原是熟识,便匆匆闪身。事后崔玉兰及浊浑飞等人问起孙玉来,孙玉推脱不知。崔玉兰终是救丁谨心切,并未深究,但浊浑飞、文依梦等均生疑心。试问马芸乃百笑帮三十三分坛戚宗瑜的人,前番宦喻楼更是扫了鞠贝的面子,邓君泽怎会容着她自由出入? 神刀大会的日子愈发逼近,崔玉兰忙于照料丁谨,因他体质非差,骨骼清奇,伤口愈合显然飞速,然终日昏迷不醒。虽偶有睁眼,但总缓缓睡去,竟似记不起崔玉兰的样子。每次为他斟汤喂药,需得用小勺一口口递进嘴里。十数天下来,崔玉兰的人也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长发凌乱,全然不似初临邓府那般神采奕奕。浊浑飞他们见堂堂六扇门捕头会做此儿女之态,大感诧异。殷晓风每每撞见崔玉兰以衣角拭泪,更觉匪夷所思。几人私底下时常窃窃私语,以为他并非男儿之身。文依梦却道崔玉兰乃开封崔氏大户嫡子,想来他未尝有过谎言,但仍将信将疑。 这一日天气甚是爽朗,百里之遥闻不得一丝风声。浊浑飞与文依梦等人看过丁谨的伤势,便被孙玉请去了雷云阁,那雷云阁是邓府主人接见风铃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地方,轻易不会让他人涉足。孙玉让他们一同前去,说明给足了面子。浊浑飞心里清楚自己不会是被宴请的主客,但主客会是谁呢?方铁禅?沈虎翼?他们虽初来乍到,但也晓得风铃一地能让新近丧父的邓君泽于雷云阁内宴请的人,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崔玉兰半步也不愿离丁谨而去,唯恐他伤势复发,撒手人世,于是谢绝了孙玉,仍坐于床边呆呆地凝注丁谨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面容,她不由地叹一口气,秀目卷起一帘泪珠。不知待到何年何月,丁谨才能恢复到以往的洒脱不羁的模样? 窗口有人影晃动,一闪即逝,崔玉兰立刻警觉,毕竟他是京城新一代捕头中的佼佼者,反应自然一等一的快,虽然心下挂念丁谨,但任何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的耳朵。 窗外好像有人,如同鬼魅,身形飘忽。崔玉兰已提剑在手,剑向来系于腰间,软剑,就仿佛毒蛇的芯子,无形的线。他的原则是——一旦决定出手,便不会给对手一丝活命的机会。开封流传着一句令绿林豪杰胆战心惊的话语——玲珑玉手,不留活口! 剑光闪动,崔玉兰的手腕一抖,未闻风声,一道匹练般的光芒就已穿窗而去,窗外那人并未登时倒毙,反而迎着锋芒一指点出。崔玉兰但觉一股电流般的力量沿着剑柄传入手臂,他但感浑身一麻,往后移出三尺。窗外那人趁着间隙破窗而入,面对着崔玉兰,含笑示意。 崔玉兰反手握剑,将丁谨护于身后。那人笑道:“阁下好剑法!”崔玉兰心下一凉,自己显是低估了这人,否则以自己必杀的剑法给予其夺命一击,此人怎会轻轻松松地进了屋内?那人见崔玉兰并不答话,仍含笑道:“不知阁下后面的那人,可是丁兄吗?”崔玉兰勉强笑道:“什么丁兄丙兄?阁下认错人了吧。这里只有六扇门的崔玉兰与他的属下。”他故意将六扇门三个字的声音说的很大,意思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不要惹上官府。毕竟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没有谁不清楚六扇门的手段。公然与之对抗,若传到总捕头冷铁衣耳中,定会用尽手段使其痛不欲生、后悔投胎做人。可那人并未露出一丝的恐惧,反而施施然摊开双手,笑容不改,道:“原来是六扇门的崔玉兰,崔捕头,怪不得剑法如此迅疾毒辣,要不是区区在下躲得快,恐怕此刻已殒身黄泉了。”崔玉兰心知此人非易与之辈,将剑尖缓缓垂地,体内真气慢慢聚起,欲待施发雷霆万钧的剑招。忽听得背后一虚弱的声音喘息道:“住手···住手·····是白将军。”这声音入耳,崔玉兰好似忘记了面前的强敌,猝然转身,真气大泄,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两道清泉似的泪流夺眶而出,只不过泪珠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轻轻啜泣道:“丁大哥,你····你终于醒了!”丁谨尽力抬了抬头,那双懒散无光的眸子里流露出欣慰之意,但俄顷便被骨子里的惆怅与落寞取代,他有意无意地避开崔玉兰的目光,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你·····来了。”崔玉兰闭上眼睛,任由短线珍珠般的泪滴止不住地往下滑落,柔声道:“丁大哥····我·····我一直没有嫌弃你的出身·····一切·····一切都是我爹爹的意思。”丁谨凄然一笑,轻声道:“伯父是对的,无论百笑帮的戚宗瑜还是同属六扇门的蔡志杰,都比我好很多。”崔玉兰慢慢睁开眼睛,秀目内一片汪洋,他注视着丁谨的脸庞,哽咽道:“丁大哥····可以····可以浪迹天涯的。”他说着将丁谨的一只手贴向自己霞彩红晕的面颊,自己两只手轻轻地摸上丁谨的手掌,好像是要将自己血液的温暖传入丁谨冰冷的身体。那人目睹此情此景,眉头深锁,再也无法保持一贯的笑容,本要转身便走,可想起计划的事情无法挪动脚步,冲二人干咳一声道:“丁兄,在下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你们叙旧情的。”丁谨如同梦醒,轻轻推开崔玉兰,面朝那人,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白兄····白兄,但说无妨······”崔玉兰满含怒火地回首横了那人一眼,那人耸耸肩,眼里又泛起从容的笑。 那人正是黑将军遣往风铃谋夺鬼哭神刀的白马将军白如轩,以他的轻功身法,想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摸入邓府。他只扫了丁谨与崔玉兰一眼,目光就变得渐渐遥远。“丁兄还记得金风玉露楼吗?”丁谨没有回答,有时候不回答的意思就是确认。白如轩继续道:“区区在下不才,窃以为邓府与金风玉露楼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喘了一口气,目光一瞬,“邓君泽就算不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也一定会是金风玉露楼的骨干。” 丁谨微弱的叹了一口气,崔玉兰却是脸色一变,瞳孔里写满了疑惑,他脱口道:“邓太公与家父原是至交,我深信邓君泽为人,他不会误入旁门。”白如轩也不争辩,瞧了眼病榻上的丁谨,目光变得锋锐而凌厉,嘴角又挂起了洒脱从容的笑意,朗声问道:“依丁兄的武功,能伤他的人并不多,即便宦喻楼出手,也得颇费些周折,那么丁兄到底是因何遭此重创呢?”崔玉兰眸子里闪现无尽杀机,仿佛伤丁谨的那人就在眼前,他切齿恨恨道:“是马芸,百笑帮的马芸!可是邓君泽,为何要接待那种人?” 白如轩笑着摇摇头,耸肩道:“马芸之所以出现在邓府不是因为她出身百笑帮,而是因为她与邓君泽本是一丘之貉。”崔玉兰眼睛一眨,秀目满是不解,道:“此话怎讲?”白如轩环视四周,将食指贴于唇边,低声道:“那天在下与丁兄集市相逢,遭遇到了马芸与鞠贝。先是马芸奚落文依梦,接着鞠贝现身要杀我们,后来鞠贝被宦喻楼挡下,大家便尾随宦喻楼而去。在下觉得事有蹊跷,便顺着鞠贝遁走的方向追寻,拐了几个胡同,饶了几条小路,最后她去的地方竟然就是邓府,而且给他开门的人正乃邓君泽!” 崔玉兰一头雾水,回顾丁谨,丁谨只是叹气,他转首望向白如轩,白如轩微微一笑,道:“崔捕头感到很惊讶?”丁谨喘着粗气,微声道:“请···请白兄说下去。”白如轩若有所思,道:“那天我见鞠贝与邓君泽相谈甚欢,因为鞠贝武功在我之上所以不敢靠的太近,但隐约还是听到了什么。好像是“神刀的事情我自有方法解决,宦喻楼那边我会应付,你只要想办法解决丁谨就可以了·····””崔玉兰玉颊红晕转为阴云,眸里杀机飞旋,捏紧拳头道:“邓君泽,我视你为友你却要害丁大哥,从此你我势同水火,再无半点情分。”白如轩笑叹道:“这到底是何苦由来?” 丁谨两手强撑起身体,额头上青筋暴凸,他吃力地问崔玉兰道:“玉兰········你在开封过得好好的,为什么来到风铃?”崔玉兰回首凝注丁谨,目光变暖,含羞道:“前段日子文依农文大人于此遇害,皇上大为恼火,特令冷铁衣冷大人差人调查此事。我也···我也没料到遇上丁大哥。”丁谨目光一片黯然:“着实难为文二弟了,如果不是家兄离世,他也不必涉此偏远之地。” 白如轩听得二人说起别的事情,稍有不悦,忽忆起浊浑飞、文依梦、殷晓风三人,问道:“丁兄,浊浑兄与文兄弟呢?”丁谨脸上血色顿消,叫道:“他们凶多吉少!”话音未觉仰天惨呼一声,一股血泉自喉咙里喷涌而出,他自己也“砰”的一声,随着漫空摇曳的血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崔玉兰如遭雷击,两眼无神,手足无措地扑了过去,泪水涌出眼帘,喊道:“丁大哥····丁大哥!”丁谨良久方醒,颤声道:“”我没事·····我没事,快去雷云阁······”白如轩上前一步,一只手扶着丁谨,劝道:“丁兄多虑了,在下以为邓君泽今日不会对他们下毒手。”他尽力挤出一丝笑容,只是略显苦涩,“在下溜进来的时候看到邓君泽接入雷云阁的乃鲲鹏帮帮主卜鲲鹏,当着卜帮主的面,邓君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丁谨紧缩的眉头一点点舒开:“但愿事情如白兄所料····此地并非久留之地,白兄珍重。” 白如轩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一贯的微笑,只是举手作揖告别的动作有些生硬,他匆匆转身,穿窗而掠,几下提纵身形便没入了视线难及的角落。丁谨看着他远去的俊赏身姿,自言自语道:“白将军不一定会是可靠的朋友,却一定会是可怕地敌人,不知道我与他之间,还能坦诚相待几次。”这时他想起了鬼哭神刀,那柄未曾现世就引起轩然大波的旷世名刀。 神刀?魔刀?名刀?妖刀? 雷云阁位于邓府院落的正中央,仿似明珠之于玉盘的点缀。雷云阁不算太大,但够宽敞;不算金碧辉煌,但古色古香。孙玉带着浊浑飞、文依梦,殷晓风三人踏入阁内,便看到阁内名画悬于两廊、瓷品置于桌上,颇为雅致。阁内坐北朝南有两个前朝之椅,下首为素衣素袍的邓君泽,宦喻楼仍是一袭褐色衣裳,立于其侧,上首是一个须若倒戟、眼似铜铃的半截铁塔般巨汉,巨汉披一件花纹斑驳的貂绒大衣,腰间围着虎皮豹氅,袖子已被剪掉,露的外面的臂膀犹如生铁般坚硬,脚下则是一双镶嵌珠玉的毡靴。就连浊浑飞也暗暗赞叹,更不用说文依梦与殷晓风了。几个青衣劲装的彪形大汉众星拱月般绕巨汉而站,这些人放在平时都是一等一的粗壮威猛,与那巨汉相比简直就像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浊浑飞漠北出身,生性争强好胜,那巨汉将目光投来,他丝毫不甘示弱,与之对视。巨汉铜铃般的眼睛泛起笑意,哈哈笑道:“年轻人,有没有兴趣入我帮里?”浊浑飞也哈哈一笑:“本人不喜欢拘束,过惯了任性的生活。”巨汉竖起拇指,赞道:“好,有性格,本帮主喜欢!”浊浑飞又待出言,孙玉已抢先介绍道:“这位就是威震风铃的边陲第一大帮鲲鹏帮的帮主——卜鲲鹏帮主!”浊浑飞心下思量:“原来他正是真的卜鲲鹏,怪不得天生一副英雄气概!”毕竟卜鲲鹏于风铃来言乃名声如雷贯耳的风云人物,不能对他失了礼数,文依梦上前便拜,道:“晚辈文依梦,携浊浑兄、殷兄一同拜见卜帮主。”卜鲲鹏像是没听见,白了他一眼,哼了声:“粉面书生。” 殷晓风不忿,欲待上前争辩,文依梦冲他使个眼色,摇摇头,二人一齐退下,浊浑飞却不肯退于两侧,仍要与卜鲲鹏对视。卜鲲鹏这次却没有注意到他,反而趾高气扬地将头偏向邓君泽:“小邓,听说鬼哭神刀已落入了你手里?”邓君泽垂首道:“卜帮主所言极是。”卜鲲鹏身旁以壮汉呷笑道:“那还还不拿出来让哥几个瞧瞧?”卜鲲鹏一脸怒气,连头都不回,反手就是一掴,但听得劲风霍霍,壮汉吃痛,哇的吐出一滩鲜血,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卜鲲鹏冷哼道:“傻小子,还轮到你说话!”浊浑飞初时还敬他英雄气概,此刻见他对手下如此不仁,按捺不住胸中怒火燃起,欲待发作,突听得门外一低沉的声音响起:“卜帮主要见的鬼哭神刀,吾已取来。” “小邓,不是听说鬼哭神刀被一个叫陈蜀月的女人偷走了吗?”卜鲲鹏贴着邓君泽耳朵道,他的铜铃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淫笑道,“那陈蜀月看来功夫不错啊,不知床上功夫怎么样?介绍给老哥哥认识认识?”邓君泽脸色入土,支支吾吾地道:“卜帮主····陈蜀月盗刀却有此事,而且家父亦亡命于她的刀下·····在下与陈蜀月,不····不共戴天。”卜鲲鹏耳语道:“刀已取来,肯定陈蜀月也已落网,先把她教给老哥哥,老哥哥先让她****,你再送她去死。”邓君泽强颜笑道:“卜帮主说笑了,刀确实已重获,但陈蜀月真的不知去向。”卜鲲鹏面显愠色,厉声叱道:“小邓,你敢耍老哥哥吗?陈蜀月没有找到,刀是从哪来的?难道····”他铜铃般的眼中泛着凶狠的厉芒,“”难道你拿假刀来骗本帮主?”邓君泽乞怜的目光扫过浊浑飞、殷晓风、文依梦三人的脸庞,道:“家父为陈蜀月所害,他们可以做证明。”浊浑飞未来得及反驳,听得卜鲲鹏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小邓,本帮主不是问你爹是怎么死的,本帮主问的是刀失窃后又从哪里来的?你听不懂人说话吗?如果是真刀,那就递过来让本帮主试试!”“这···这····”邓君泽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宦喻楼突然不温不火地道:“卜帮主,在下本不配在此进言。不过现在神刀在那位侠士手里,要如何处置神刀,得听他的意思。”卜鲲鹏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宦小子说的对,本帮主不该忽略侠士的。”他冲着门外那人吼声如雷,“还不把鬼哭神刀献上来,本帮主可以考虑让你入我鲲鹏帮!快点决定,东瀛小子” “东瀛小子”四个字一出,引得浊浑飞霍然回首,一和服宽袍、脚踩木屐、背系长匣、腰间系刀的人步入阁内。浊浑飞与这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他的目光一寸一寸跟着这人慢慢移动,瞳孔一分一分收缩,道:“是你?”这东瀛人擦着浊浑飞的肩头走过,脚步放得很慢。一阵微风拂过耳边,就好像情人的耳语。但浊浑飞明白,这绝不会是情人的耳语,因为他根本没有情人,又怎会有女孩子吐气如兰地跟自己说悄悄话?弹指之际,不过倏忽。浊浑飞的刀已出鞘,他拔刀的电光石火之间,这东瀛人已走到身后。两人背面朝着对方,缓缓将刀放回鞘里。浊浑飞长吁了一口气道:“几日不见,阁下已非吴下阿蒙。”这东瀛人冷冷道:“吾之居合汝已挡下,不愿多言。”殷晓风虽然离二人很近,但从曾看到他们对刀,只是二人擦肩的一瞬,他感到一股冷气钻入了鼻孔,直透内心。文依梦轻声叹道:“那东瀛人的刀好快,若非浊浑兄反应得快,只怕此刻已身首异处。”卜鲲鹏又竖起拇指,哈哈笑道:“好一个东瀛人,好一招一刀居合,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吾乃东瀛人斩,千羽鹤。”这东瀛人正色道。卜鲲鹏点头道:“你不错,把鬼哭神刀交上来吧?” 千羽鹤不屑地瞥他一眼,道:“你若能挡吾之居合,神刀自当奉上,若不然,神刀大会上取。”卜鲲鹏心下一沉,千羽鹤所说的挡,就是赌,用性命去赌,他已很多年不做那样的事情了。这些年纵横边陲,鲜有敌手,几乎所有的麻烦自有属下解决,只要一提他的名字鼠辈们便会落荒而逃。他不敢去赌,因为没有把握。他能看穿千羽鹤的招式,可千羽鹤的刀法不在于招式的变幻,而在于一个快字,他不能保证现在自己的出手能快过对方。如果是年轻时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千羽鹤,可是如今,一双常年给各种各样的女人解衣的人,如何能快得过一柄斩荆披棘的东瀛武士刀?卜鲲鹏只得横了邓君泽一眼,喝道:“邓小子,你有种,神刀大会上见!”他说罢拂袖起身,看也不看,带着一帮壮汉一道烟儿似的匆匆离去。待他们出了邓府,走得远了,邓君泽方咬牙生恨道:“神刀大会之日,便是你们这帮土狗殒身之时!”宦喻楼叹道:“公子何必如此,神刀若他们夺不到,也不会恨上我们,我们不必因此再添新恨。”邓君泽怒气难消道:“他欺我新近丧父,便寻衅滋事,若留他一命,日后我等还如何在边陲混得下去?”宦喻楼默然不语,仰面而叹。殷晓风见自始至终所有事宜与自己毫不相干,笑道:“邓公子,请我们来此到底有何贵干?”宦喻楼恐气头上的邓君泽出言伤了和气,抢先开口道:“公子本想请诸位共商神刀大会到场一事,怎料卜帮主突然驾临,一时冷落了大家,还请见谅。”文依梦道:“宦兄客气了,我等近日衣食起居均由贵府操劳,又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愧疚得很。”殷晓风窃语道:“明明是他们的不是,文公子未免太好脾气了。”浊浑飞与千羽鹤对了一刀,目光片刻不离对方,忽开口道:“今日邂逅了一位使刀的高手,算不上白跑一趟。”文依梦恐再生事端,道:“若无他事,我等先告辞了,还望宦兄及邓公子海涵。”那邓君泽顾自恼火,也不去理睬他们。宦喻楼回道:“文兄、浊浑兄、殷兄请便,十五日的神刀大会,希望诸位能够赏脸。”殷晓风嘀咕道:“今时沦落于斯,我们能说个不字吗?”宦喻楼没有听到,文依梦等人也没有听到。孙玉说声“请”字,便引着三人转出雷云阁,不一时到了他们住处。看丁谨已然苏醒,众人自是惊喜,不再寻思邓君泽的过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八章 武士献神刀 那日丁谨遭马芸背后刺了一刀,险些殒命当时,幸得崔玉兰相救。马芸倒也机灵,见崔丁二人原是熟识,便匆匆闪身。事后崔玉兰及浊浑飞等人问起孙玉来,孙玉推脱不知。崔玉兰终是救丁谨心切,并未深究,但浊浑飞、文依梦等均生疑心。试问马芸乃百笑帮三十三分坛戚宗瑜的人,前番宦喻楼更是扫了鞠贝的面子,邓君泽怎会容着她自由出入? 神刀大会的日子愈发逼近,崔玉兰忙于照料丁谨,因他体质非差,骨骼清奇,伤口愈合显然飞速,然终日昏迷不醒。虽偶有睁眼,但总缓缓睡去,竟似记不起崔玉兰的样子。每次为他斟汤喂药,需得用小勺一口口递进嘴里。十数天下来,崔玉兰的人也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长发凌乱,全然不似初临邓府那般神采奕奕。浊浑飞他们见堂堂六扇门捕头会做此儿女之态,大感诧异。殷晓风每每撞见崔玉兰以衣角拭泪,更觉匪夷所思。几人私底下时常窃窃私语,以为他并非男儿之身。文依梦却道崔玉兰乃开封崔氏大户嫡子,想来他未尝有过谎言,但仍将信将疑。 这一日天气甚是爽朗,百里之遥闻不得一丝风声。浊浑飞与文依梦等人看过丁谨的伤势,便被孙玉请去了雷云阁,那雷云阁是邓府主人接见风铃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地方,轻易不会让他人涉足。孙玉让他们一同前去,说明给足了面子。浊浑飞心里清楚自己不会是被宴请的主客,但主客会是谁呢?方铁禅?沈虎翼?他们虽初来乍到,但也晓得风铃一地能让新近丧父的邓君泽于雷云阁内宴请的人,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崔玉兰半步也不愿离丁谨而去,唯恐他伤势复发,撒手人世,于是谢绝了孙玉,仍坐于床边呆呆地凝注丁谨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面容,她不由地叹一口气,秀目卷起一帘泪珠。不知待到何年何月,丁谨才能恢复到以往的洒脱不羁的模样? 窗口有人影晃动,一闪即逝,崔玉兰立刻警觉,毕竟他是京城新一代捕头中的佼佼者,反应自然一等一的快,虽然心下挂念丁谨,但任何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的耳朵。 窗外好像有人,如同鬼魅,身形飘忽。崔玉兰已提剑在手,剑向来系于腰间,软剑,就仿佛毒蛇的芯子,无形的线。他的原则是——一旦决定出手,便不会给对手一丝活命的机会。开封流传着一句令绿林豪杰胆战心惊的话语——玲珑玉手,不留活口! 剑光闪动,崔玉兰的手腕一抖,未闻风声,一道匹练般的光芒就已穿窗而去,窗外那人并未登时倒毙,反而迎着锋芒一指点出。崔玉兰但觉一股电流般的力量沿着剑柄传入手臂,他但感浑身一麻,往后移出三尺。窗外那人趁着间隙破窗而入,面对着崔玉兰,含笑示意。 崔玉兰反手握剑,将丁谨护于身后。那人笑道:“阁下好剑法!”崔玉兰心下一凉,自己显是低估了这人,否则以自己必杀的剑法给予其夺命一击,此人怎会轻轻松松地进了屋内?那人见崔玉兰并不答话,仍含笑道:“不知阁下后面的那人,可是丁兄吗?”崔玉兰勉强笑道:“什么丁兄丙兄?阁下认错人了吧。这里只有六扇门的崔玉兰与他的属下。”他故意将六扇门三个字的声音说的很大,意思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不要惹上官府。毕竟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没有谁不清楚六扇门的手段。公然与之对抗,若传到总捕头冷铁衣耳中,定会用尽手段使其痛不欲生、后悔投胎做人。可那人并未露出一丝的恐惧,反而施施然摊开双手,笑容不改,道:“原来是六扇门的崔玉兰,崔捕头,怪不得剑法如此迅疾毒辣,要不是区区在下躲得快,恐怕此刻已殒身黄泉了。”崔玉兰心知此人非易与之辈,将剑尖缓缓垂地,体内真气慢慢聚起,欲待施发雷霆万钧的剑招。忽听得背后一虚弱的声音喘息道:“住手···住手·····是白将军。”这声音入耳,崔玉兰好似忘记了面前的强敌,猝然转身,真气大泄,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两道清泉似的泪流夺眶而出,只不过泪珠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轻轻啜泣道:“丁大哥,你····你终于醒了!”丁谨尽力抬了抬头,那双懒散无光的眸子里流露出欣慰之意,但俄顷便被骨子里的惆怅与落寞取代,他有意无意地避开崔玉兰的目光,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你·····来了。”崔玉兰闭上眼睛,任由短线珍珠般的泪滴止不住地往下滑落,柔声道:“丁大哥····我·····我一直没有嫌弃你的出身·····一切·····一切都是我爹爹的意思。”丁谨凄然一笑,轻声道:“伯父是对的,无论百笑帮的戚宗瑜还是同属六扇门的蔡志杰,都比我好很多。”崔玉兰慢慢睁开眼睛,秀目内一片汪洋,他注视着丁谨的脸庞,哽咽道:“丁大哥····可以····可以浪迹天涯的。”他说着将丁谨的一只手贴向自己霞彩红晕的面颊,自己两只手轻轻地摸上丁谨的手掌,好像是要将自己血液的温暖传入丁谨冰冷的身体。那人目睹此情此景,眉头深锁,再也无法保持一贯的笑容,本要转身便走,可想起计划的事情无法挪动脚步,冲二人干咳一声道:“丁兄,在下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你们叙旧情的。”丁谨如同梦醒,轻轻推开崔玉兰,面朝那人,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白兄····白兄,但说无妨······”崔玉兰满含怒火地回首横了那人一眼,那人耸耸肩,眼里又泛起从容的笑。 那人正是黑将军遣往风铃谋夺鬼哭神刀的白马将军白如轩,以他的轻功身法,想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摸入邓府。他只扫了丁谨与崔玉兰一眼,目光就变得渐渐遥远。“丁兄还记得金风玉露楼吗?”丁谨没有回答,有时候不回答的意思就是确认。白如轩继续道:“区区在下不才,窃以为邓府与金风玉露楼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喘了一口气,目光一瞬,“邓君泽就算不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也一定会是金风玉露楼的骨干。” 丁谨微弱的叹了一口气,崔玉兰却是脸色一变,瞳孔里写满了疑惑,他脱口道:“邓太公与家父原是至交,我深信邓君泽为人,他不会误入旁门。”白如轩也不争辩,瞧了眼病榻上的丁谨,目光变得锋锐而凌厉,嘴角又挂起了洒脱从容的笑意,朗声问道:“依丁兄的武功,能伤他的人并不多,即便宦喻楼出手,也得颇费些周折,那么丁兄到底是因何遭此重创呢?”崔玉兰眸子里闪现无尽杀机,仿佛伤丁谨的那人就在眼前,他切齿恨恨道:“是马芸,百笑帮的马芸!可是邓君泽,为何要接待那种人?” 白如轩笑着摇摇头,耸肩道:“马芸之所以出现在邓府不是因为她出身百笑帮,而是因为她与邓君泽本是一丘之貉。”崔玉兰眼睛一眨,秀目满是不解,道:“此话怎讲?”白如轩环视四周,将食指贴于唇边,低声道:“那天在下与丁兄集市相逢,遭遇到了马芸与鞠贝。先是马芸奚落文依梦,接着鞠贝现身要杀我们,后来鞠贝被宦喻楼挡下,大家便尾随宦喻楼而去。在下觉得事有蹊跷,便顺着鞠贝遁走的方向追寻,拐了几个胡同,饶了几条小路,最后她去的地方竟然就是邓府,而且给他开门的人正乃邓君泽!” 崔玉兰一头雾水,回顾丁谨,丁谨只是叹气,他转首望向白如轩,白如轩微微一笑,道:“崔捕头感到很惊讶?”丁谨喘着粗气,微声道:“请···请白兄说下去。”白如轩若有所思,道:“那天我见鞠贝与邓君泽相谈甚欢,因为鞠贝武功在我之上所以不敢靠的太近,但隐约还是听到了什么。好像是“神刀的事情我自有方法解决,宦喻楼那边我会应付,你只要想办法解决丁谨就可以了·····””崔玉兰玉颊红晕转为阴云,眸里杀机飞旋,捏紧拳头道:“邓君泽,我视你为友你却要害丁大哥,从此你我势同水火,再无半点情分。”白如轩笑叹道:“这到底是何苦由来?” 丁谨两手强撑起身体,额头上青筋暴凸,他吃力地问崔玉兰道:“玉兰········你在开封过得好好的,为什么来到风铃?”崔玉兰回首凝注丁谨,目光变暖,含羞道:“前段日子文依农文大人于此遇害,皇上大为恼火,特令冷铁衣冷大人差人调查此事。我也···我也没料到遇上丁大哥。”丁谨目光一片黯然:“着实难为文二弟了,如果不是家兄离世,他也不必涉此偏远之地。” 白如轩听得二人说起别的事情,稍有不悦,忽忆起浊浑飞、文依梦、殷晓风三人,问道:“丁兄,浊浑兄与文兄弟呢?”丁谨脸上血色顿消,叫道:“他们凶多吉少!”话音未觉仰天惨呼一声,一股血泉自喉咙里喷涌而出,他自己也“砰”的一声,随着漫空摇曳的血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崔玉兰如遭雷击,两眼无神,手足无措地扑了过去,泪水涌出眼帘,喊道:“丁大哥····丁大哥!”丁谨良久方醒,颤声道:“”我没事·····我没事,快去雷云阁······”白如轩上前一步,一只手扶着丁谨,劝道:“丁兄多虑了,在下以为邓君泽今日不会对他们下毒手。”他尽力挤出一丝笑容,只是略显苦涩,“在下溜进来的时候看到邓君泽接入雷云阁的乃鲲鹏帮帮主卜鲲鹏,当着卜帮主的面,邓君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丁谨紧缩的眉头一点点舒开:“但愿事情如白兄所料····此地并非久留之地,白兄珍重。” 白如轩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一贯的微笑,只是举手作揖告别的动作有些生硬,他匆匆转身,穿窗而掠,几下提纵身形便没入了视线难及的角落。丁谨看着他远去的俊赏身姿,自言自语道:“白将军不一定会是可靠的朋友,却一定会是可怕地敌人,不知道我与他之间,还能坦诚相待几次。”这时他想起了鬼哭神刀,那柄未曾现世就引起轩然大波的旷世名刀。 神刀?魔刀?名刀?妖刀? 雷云阁位于邓府院落的正中央,仿似明珠之于玉盘的点缀。雷云阁不算太大,但够宽敞;不算金碧辉煌,但古色古香。孙玉带着浊浑飞、文依梦,殷晓风三人踏入阁内,便看到阁内名画悬于两廊、瓷品置于桌上,颇为雅致。阁内坐北朝南有两个前朝之椅,下首为素衣素袍的邓君泽,宦喻楼仍是一袭褐色衣裳,立于其侧,上首是一个须若倒戟、眼似铜铃的半截铁塔般巨汉,巨汉披一件花纹斑驳的貂绒大衣,腰间围着虎皮豹氅,袖子已被剪掉,露的外面的臂膀犹如生铁般坚硬,脚下则是一双镶嵌珠玉的毡靴。就连浊浑飞也暗暗赞叹,更不用说文依梦与殷晓风了。几个青衣劲装的彪形大汉众星拱月般绕巨汉而站,这些人放在平时都是一等一的粗壮威猛,与那巨汉相比简直就像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浊浑飞漠北出身,生性争强好胜,那巨汉将目光投来,他丝毫不甘示弱,与之对视。巨汉铜铃般的眼睛泛起笑意,哈哈笑道:“年轻人,有没有兴趣入我帮里?”浊浑飞也哈哈一笑:“本人不喜欢拘束,过惯了任性的生活。”巨汉竖起拇指,赞道:“好,有性格,本帮主喜欢!”浊浑飞又待出言,孙玉已抢先介绍道:“这位就是威震风铃的边陲第一大帮鲲鹏帮的帮主——卜鲲鹏帮主!”浊浑飞心下思量:“原来他正是真的卜鲲鹏,怪不得天生一副英雄气概!”毕竟卜鲲鹏于风铃来言乃名声如雷贯耳的风云人物,不能对他失了礼数,文依梦上前便拜,道:“晚辈文依梦,携浊浑兄、殷兄一同拜见卜帮主。”卜鲲鹏像是没听见,白了他一眼,哼了声:“粉面书生。” 殷晓风不忿,欲待上前争辩,文依梦冲他使个眼色,摇摇头,二人一齐退下,浊浑飞却不肯退于两侧,仍要与卜鲲鹏对视。卜鲲鹏这次却没有注意到他,反而趾高气扬地将头偏向邓君泽:“小邓,听说鬼哭神刀已落入了你手里?”邓君泽垂首道:“卜帮主所言极是。”卜鲲鹏身旁以壮汉呷笑道:“那还还不拿出来让哥几个瞧瞧?”卜鲲鹏一脸怒气,连头都不回,反手就是一掴,但听得劲风霍霍,壮汉吃痛,哇的吐出一滩鲜血,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卜鲲鹏冷哼道:“傻小子,还轮到你说话!”浊浑飞初时还敬他英雄气概,此刻见他对手下如此不仁,按捺不住胸中怒火燃起,欲待发作,突听得门外一低沉的声音响起:“卜帮主要见的鬼哭神刀,吾已取来。” “小邓,不是听说鬼哭神刀被一个叫陈蜀月的女人偷走了吗?”卜鲲鹏贴着邓君泽耳朵道,他的铜铃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淫笑道,“那陈蜀月看来功夫不错啊,不知床上功夫怎么样?介绍给老哥哥认识认识?”邓君泽脸色入土,支支吾吾地道:“卜帮主····陈蜀月盗刀却有此事,而且家父亦亡命于她的刀下·····在下与陈蜀月,不····不共戴天。”卜鲲鹏耳语道:“刀已取来,肯定陈蜀月也已落网,先把她教给老哥哥,老哥哥先让她****,你再送她去死。”邓君泽强颜笑道:“卜帮主说笑了,刀确实已重获,但陈蜀月真的不知去向。”卜鲲鹏面显愠色,厉声叱道:“小邓,你敢耍老哥哥吗?陈蜀月没有找到,刀是从哪来的?难道····”他铜铃般的眼中泛着凶狠的厉芒,“”难道你拿假刀来骗本帮主?”邓君泽乞怜的目光扫过浊浑飞、殷晓风、文依梦三人的脸庞,道:“家父为陈蜀月所害,他们可以做证明。”浊浑飞未来得及反驳,听得卜鲲鹏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小邓,本帮主不是问你爹是怎么死的,本帮主问的是刀失窃后又从哪里来的?你听不懂人说话吗?如果是真刀,那就递过来让本帮主试试!”“这···这····”邓君泽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宦喻楼突然不温不火地道:“卜帮主,在下本不配在此进言。不过现在神刀在那位侠士手里,要如何处置神刀,得听他的意思。”卜鲲鹏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宦小子说的对,本帮主不该忽略侠士的。”他冲着门外那人吼声如雷,“还不把鬼哭神刀献上来,本帮主可以考虑让你入我鲲鹏帮!快点决定,东瀛小子” “东瀛小子”四个字一出,引得浊浑飞霍然回首,一和服宽袍、脚踩木屐、背系长匣、腰间系刀的人步入阁内。浊浑飞与这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他的目光一寸一寸跟着这人慢慢移动,瞳孔一分一分收缩,道:“是你?”这东瀛人擦着浊浑飞的肩头走过,脚步放得很慢。一阵微风拂过耳边,就好像情人的耳语。但浊浑飞明白,这绝不会是情人的耳语,因为他根本没有情人,又怎会有女孩子吐气如兰地跟自己说悄悄话?弹指之际,不过倏忽。浊浑飞的刀已出鞘,他拔刀的电光石火之间,这东瀛人已走到身后。两人背面朝着对方,缓缓将刀放回鞘里。浊浑飞长吁了一口气道:“几日不见,阁下已非吴下阿蒙。”这东瀛人冷冷道:“吾之居合汝已挡下,不愿多言。”殷晓风虽然离二人很近,但从曾看到他们对刀,只是二人擦肩的一瞬,他感到一股冷气钻入了鼻孔,直透内心。文依梦轻声叹道:“那东瀛人的刀好快,若非浊浑兄反应得快,只怕此刻已身首异处。”卜鲲鹏又竖起拇指,哈哈笑道:“好一个东瀛人,好一招一刀居合,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吾乃东瀛人斩,千羽鹤。”这东瀛人正色道。卜鲲鹏点头道:“你不错,把鬼哭神刀交上来吧?” 千羽鹤不屑地瞥他一眼,道:“你若能挡吾之居合,神刀自当奉上,若不然,神刀大会上取。”卜鲲鹏心下一沉,千羽鹤所说的挡,就是赌,用性命去赌,他已很多年不做那样的事情了。这些年纵横边陲,鲜有敌手,几乎所有的麻烦自有属下解决,只要一提他的名字鼠辈们便会落荒而逃。他不敢去赌,因为没有把握。他能看穿千羽鹤的招式,可千羽鹤的刀法不在于招式的变幻,而在于一个快字,他不能保证现在自己的出手能快过对方。如果是年轻时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千羽鹤,可是如今,一双常年给各种各样的女人解衣的人,如何能快得过一柄斩荆披棘的东瀛武士刀?卜鲲鹏只得横了邓君泽一眼,喝道:“邓小子,你有种,神刀大会上见!”他说罢拂袖起身,看也不看,带着一帮壮汉一道烟儿似的匆匆离去。待他们出了邓府,走得远了,邓君泽方咬牙生恨道:“神刀大会之日,便是你们这帮土狗殒身之时!”宦喻楼叹道:“公子何必如此,神刀若他们夺不到,也不会恨上我们,我们不必因此再添新恨。”邓君泽怒气难消,道:“他欺我新近丧父,便寻衅滋事,若留他一命,日后我等还如何在边陲混得下去?”宦喻楼默然不语,仰面而叹。殷晓风见自始至终所有事宜与自己毫不相干,笑道:“邓公子,请我们来此到底有何贵干?”宦喻楼恐气头上的邓君泽出言伤了和气,抢先开口道:“公子本想请诸位共商神刀大会到场一事,怎料卜帮主突然驾临,一时冷落了大家,还请见谅。”文依梦道:“宦兄客气了,我等近日衣食起居均由贵府操劳,又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愧疚得很。”殷晓风窃语道:“明明是他们的不是,文公子未免太好脾气了。”浊浑飞与千羽鹤对了一刀,目光片刻不离对方,忽开口道:“今日邂逅了一位使刀的高手,算不上白跑一趟。”文依梦恐再生事端,道:“若无他事,我等先告辞了,还望宦兄及邓公子海涵。”那邓君泽顾自恼火,也不去理睬他们。宦喻楼回道:“文兄、浊浑兄、殷兄请便,十五日的神刀大会,希望诸位能够赏脸。”殷晓风嘀咕道:“今时沦落于斯,我们能说个不字吗?”宦喻楼没有听到,文依梦等人也没有听到。孙玉说声“请”字,便引着三人转出雷云阁,不一时到了他们住处。看丁谨已然苏醒,众人自是惊喜,不再寻思邓君泽的过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九章 五湖六散人 如果你遇上了麻烦,请找方铁禅,他会想方设法为你解决;如果你遭到了为难,请找沈虎翼,他会用尽手段替你摆平。 陈蜀月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她认识方铁禅与沈虎翼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她如今的难题,只有见了方铁禅或者沈虎翼才能迎刃而解。她逃出邓府的那一刻,要去找的就是二人之一。 方铁禅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寻觅他的踪迹简直比上九天揽月、下五湖捉鳖还要困难许多。所以她认为不论如何,也要到达沈虎翼的地盘。只有沈虎翼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才能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自腹中吐露。 她说往哪走,走哪条路,要经过什么地方,穿行什么方向,原知晓都是不去细问,默默奉陪。这些日子所幸有他相伴,否则一个人面对着呼啸迅疾、奔腾如海的滚滚沙丘,还真不知夜晚应该如何入眠、白天如何忍受孤单。一路上原知晓对她颇为贴心,她饿了会给她呈上干粮,她渴了给她递上水袋,她忆起前事伤心落泪了会为她擦拭眼角,她苦恼了会讲一些笑话给她听。原知晓虽然看上去有些放浪形骸,但举止却甚是斯文,孤男寡女相处,他未曾对她有过不轨的企图。即便陈蜀月睡着了,原知晓也只是守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如月光洁比玉完美的面颊而出神,一旦冷风卷过,他会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上她的娇躯。有时候陈蜀月从梦中醒来,看到原知晓瑟瑟发抖地或坐或立规规矩矩地留在自己身旁,也有些过意不去。但原知晓总是一言搪塞,说一些自己自幼于边陲长大早习惯了变幻莫测的天气之类的话语。偶尔会有零零散散的追兵跟上,不过那些人敌不过原知晓,要么埋身黄沙,要么落网而逃。陈蜀月是打心底里感激原知晓的,这种的感激不同于爱慕抑或青睐,而是灵魂深处对长兄的尊敬。她觉得面前的原知晓,就像久未逢面的方铁禅和沈虎翼带给自己的那种仰望的感觉,然而比起他们两人,原知晓的骨子里流露出一种无法描述的忧郁和淡雅。她以为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不管是谁都无法模仿的,这种气质会让人着迷,让人疯狂,让人陶醉,让人倾心,尤其是涉世未深、养自深闺的怀春少女,偏偏陈蜀月不是懵懂天真的少女,她对原知晓只有信任、敬佩、感激和同情。她心里清楚,原知晓整个人就如同幻梦,他生活在梦里,他追求的也是遥不可及的幻梦。终有一天原知晓会无力地望梦生叹,终有一天原知晓会因为幻梦与尘世渐行渐远。他们朝夕相处不会太久,她总归要回到四月神教,她总归要告别逃亡与流浪,可原知晓呢?等到他们分道扬镳的某天来临,原知晓只能继续着形单影只,继续着幻梦的孤独与徘徊。她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牵起某位少女的玉手走过沧海桑田、一起白头到老的。 一觉醒来,陈蜀月用杏目扫了眼远处,阳光的覆盖将绵延不绝的沙丘装扮成了满世界的灿茫茫,一层一层的光晕麦浪一般的此起彼伏,显得分外虚幻和刺眼。进入瞳孔的事物唯一真实的是原知晓,原知晓还是稳若磐石地守在身旁。她瞥见他明亮的眸子比起初见是黯淡了许多,又发现他眼畔的黑圈明显了不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原知晓仍是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春风满面,道:“蜀月,你醒了,我们继续赶路吧。”陈蜀月垂眉闭目,徐徐睁开,硬将几近出口的歉意憋了回去,她咽了一口唾沫,虽染尘埃不减明艳的玉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柔声道:“原大哥,你····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原知晓朗声笑道:“蜀月,我已经睡过了,只是比你早醒了一会了。”陈蜀月娇叹一口气,不知作何答复。原知晓的目光渐渐移远,沉吟道:“过了前面的沙丘,就到青龙坡了。”听到“青龙坡”三个字,陈蜀月眼睛一亮,欣然道:“我姐妹木树月经常去哪儿,或许我们能碰到她。”原知晓笑了笑,不再言语。 二人于是启程,趁着日悬高空向着青龙坡走去。狂风呼呼地擦着耳边刀锋似的削过,夹杂着黄沙时不时地往七窍里灌,令人只感两腮发烫、眼鼻生疼。若不是对此地颇为熟悉,陈蜀月恐怕也像以往埋身于此的商旅一般因眼前风沙织幕而偏离了方向。原知晓信得过她,加上自己轻功甚好,亦步亦趋,未曾落后。 待走出沙丘,已是日薄西山,两人一齐回望背后,感慨万千。想这边陲一带沙丘连绵无尽、星罗棋布,几乎形同大海,究竟还要经行多少路程才能挥诀步步艰行的困顿?原知晓仰视苍穹,渐近没入地平线的红日低垂不落,光芒倾泻如水,与遍野黄沙辉映成一幅瑰丽浓艳的画卷,他看得出奇,忍不住连声赞叹。人生一世,流光飞逝。良辰美景,怡情忘返。若得娇妻厮守,喜不胜收,山水为乐,哪管王朝变迁? 青龙坡的密林丛进入视野,一眼望去,显得与身后的沙丘极不协调。林子里风声细微如丝,连虫鸣都没有,宁寂的出乎二人意料。原知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影响了后来的发展。 陈蜀月迈出一只脚,正要投身林子里。原知晓面色凝重,轻轻按上她的粉肩,道:“我隐约记得,青龙坡是兽行门的地盘。”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林子里树叶沙沙作响,夜枭般的声音响起,一阵阵于空中飘荡。这声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仿佛来自于深渊或是地府。原知晓的目光顺着声音投去,朗声问道:“是兽行门的朋友们?” “是又怎么样样,不是又怎样?小子你还想坏老朽·····”林子里一人的话语未曾说完,原知晓已平平地移出七八丈。 幻梦身法,原知晓的身法就像是幻梦。 美梦,噩梦,都是原知晓给别人织造的。 陈蜀月没有看清原知晓的动作,原知晓明明方才还在自己身边,此刻身形已完全没入了幽深宁寂的林子里,如游鱼滑入水底般自然,如羚羊挂角般无迹。 “的·····的好事······”那人吐出最后三个字,然后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透过林丛传入陈蜀月耳中,这声音与方才夜枭般声音全无半点差异,只是没有了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莫非原知晓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手刃了那人,难道原知晓真的让那人的生命于梦里终结? 也许那人至死也不会相信,他遇上的是名动江湖的幻梦原知晓。他以为陈蜀月入了他的局,其实是他坠入了原知晓的梦。 梦中消魂魄,梦醒人俱灭! 这时一种奇异的花香钻入陈蜀月的鼻中,沁人心脾,丝丝香甜,她随之感觉眼皮愈来愈沉重,有如铅石,她禁不住缓缓阖上了眼帘,浑身的力量好像一时间蒸发了一样,四肢松软,变得有如海绵,有如泥滩,她就这样倒了下去。 “陈教主,不过如此嘛。”一个孩童般的笑声响起,“老朽区区一个渐欲迷花香就把你放倒,你的名声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你到底·····到底是什···什么人?”微弱如游丝的声音从她玉齿缝里吐出,可是连她自己也听不清。 那孩童般的声音嘻嘻笑道:“老朽嘛,老朽是摘心童子,迷倒你的人,摘掉你的心。”那人蹲下身子,说罢伸出一双保养得肥肥嫩嫩的手,向着陈蜀月的酥胸摸了过去。 陈蜀月虽然脑子里迷迷糊糊,但仍可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她好想大声呼救,她好想喊出“原大哥”三个字。可是她没有力气发出声音,甚至连动弹都不能。 那人嘻嘻笑着,想解开陈蜀月的衣裳,先享受完她洁白如凝脂的胴体,再摘走她的心脏。他喜欢**,也喜欢虐待。 但他流利的动作居然停滞了下来,白白净净得像极了孩童的面孔也变得痉挛扭曲。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进入了梦里,如果真的是梦,一定不是美梦,而是噩梦。因为他确确实实听到一声清脆悦耳可与花瓶坠地相媲美的声音传入耳里,他同时感觉到心头一阵刺痛,接着变为剧痛涌遍奇经八脉,宛如一根根尖针在血管里任意冲锋荡漾。 那人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张五官精致、眸里无尽忧郁的人立于面前,他的瞳孔在收缩,胃在收缩,露出的狞笑转变为无法言说的恐惧,野兽误入陷阱般的绝望刻进了他的眼神里。 “你的剑·····好快·····”那人强忍着流遍全身的痛感,颤声惨笑,“想来夜枭散人已经死了,对····对吗?幻梦····原知晓·····” 原知晓将送入他心脏的剑锋闪电般抽出,带起一蓬血雾喷向天际,那人身子晃了一晃,惨笑声止,气绝当场。 “金风玉露楼主的命令我们不该听的。”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本以为他要我们只杀一个四月神教主,没想到除了四月神教主,还有名满江湖的幻梦游侠,原知晓。任务没完成,赏金没领到,就已经损失了两个同伴,看来我们五湖六散人,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个少女般银铃似的声音应道。 原知晓把剑锋轻轻一挥,抖落一串落花般的血珠。他收剑回鞘,眸子里飘过无法道出的落寞。 一老一少两个穿着花哨的人从林子里走出,浑身散发着诡异而妖魅的杀气。 原知晓自言自语道:“五湖六散人,原某应该听说过。” 那少女千娇百媚地横他一眼,道:“讨厌,哪里还有六散人?被你杀掉两个,只剩下四个了。” 原知晓笑道:“哦?” 那少女吃吃笑道:“原大侠,你的轻功是从哪学的?倏忽之际诛杀夜枭散人和摘心童子。”她粉颈一扭,眼角含春,“两人之间隔着十多丈的距离,原大侠是怎么做到来去如风的?可不可以告诉区区小女。” 原知晓又笑道:“哦?是吗?” 那少女伸出一只春葱玉指,比划着,眉目间风情万种,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珍珠洒落玉盘似的笑声:“原大侠····原哥哥······区区小女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原知晓脸上的笑容不变,他眨眨眼,注视着那少女鬓角如画、妩媚妖娆的笑脸,心中一动,道:“女孩子提出的要求,原知晓通常不会拒绝的。” 那少女拍手道:“那好,不许耍赖。” 原知晓道:“要不要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那少女嘟着嘴,喃喃道:“这倒不必。”她乌黑的眼珠溜溜一转,眸子里满是狡黠,“原大哥,你猜区区小女想让你答应什么?” 原知晓侧侧头,道:“可能我已经猜到了,可能我永远也猜不到。” 那少女道:“”其实呢,区区小女见原大哥施展的身法和剑术,仰慕至极,如果原大哥不嫌弃的话,不如····不如·····”那少女红润的脸颊变得如同熟透了的苹果,怯生生地轻咬玉唇,“不如你我在此洞房吧。” “什么?”原知晓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他已目瞪口呆,“姑娘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少女撇着嘴,气鼓鼓地道:“难道不许女孩子对心怡的男人主动献身吗?” 原知晓若有所思,道:“这恐怕不好吧。” 那少女赌气道:“刚才是谁说了对女孩子提出的要求通常不会拒绝的?” “我?” “这不就得了吗?所以原大哥你要信守承诺,答应我的请求。” 原知晓哭笑不得,一脸木然。他以为那少女一定志在陈蜀月,万万没想到提出的竟是如此让人啼笑皆非的要求。 “小妖女,你竟要把自己献出去供敌人享乐,可耻行径,还配得上五湖六散人的称号吗?” 原知晓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状似竹竿的人,这人说的是那少女,目光盯视的却是身前的原知晓。 原知晓没有回答,他已嗅到来自那人身上的杀气,冷静中带着疯狂,狂热中掺着妖异。 背后那人咯咯冷笑道:“原知晓啊原知晓,你连老夫来到你身后都不知道还怎么跟老夫斗?” 原知晓无所谓的摊开双手,冲对面那少女一笑,道:“姑娘的要求,恕原知晓今生再难答应了。我好像····好像马上要见阎王了。” 背后那人道:“老道散人,机会给你,你把原知晓杀了。” 对面那苍老的人眼神里泛起阴鸷的光芒,于袖中取出一柄拂尘,摇了几下,捋须道:“木落散人,要杀原知晓,用不着我们动手,你糊涂了吗,五湖散人到底有几个难道要我告诉你吗?” 那少女摇摇头娇声叹息:“区区小女总觉得以咱们几个,还是伤不了原大哥。” “是吗?” 这声音不是来自背后那人,亦非来自被唤作老道散人的老者。原知晓听得十分清楚,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脚下是黄土,土中怎会有人栖身?黄土中发出的声音,莫非是传自九泉之下索命的鬼魂? “砰”的一声,黄土冲天扬起,沙尘遮目成帘,肆意炫舞,原知晓的视线已被完全阻挡。脚下一道凌厉的劲风飞射而来,携带着透骨的凉意直穿胸膛。 当原知晓的身形展动开来,一去就如同与对手相隔天涯海角;当原知晓施发幻梦身法,就算对手与他间距千山万水他也会瞬间出现于对手眼前。 可他现在为什么就像一条被铁钉钉住七寸的毒蛇一点儿也不能动弹,可他为什么仿佛扯线木偶般呆呆傻傻地驻足原地? “原知晓,你死定了!”一个矮矮胖胖、道袍打扮的人破土掠出,舞出一团剑花,往原知晓刺去。老道散人暗叫一声:“”土行尊者,功劳可不能让你一个人抢了!”他动的比声音快,一个字就是一下凌空翻腾,拂尘径直攻向沙帘隐现的人影,那必然是来不及躲闪的原知晓。 剑光拂尘破体而过,四溅的血水将飘舞的落沙浸染得粒粒如枫。土行尊者与老道散人瞳孔里现出野**欢时疯狂的快感,对于他们来说,杀人与**妇女没有本质的区别,二者都是为了满足原始的欲望。 “你们·····你们杀····杀错了人········”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入耳的时候土行尊者与老道散人均是浑身剧震。流沙落地,土雾尽散,二人面前现出一条高高瘦瘦的身形,那人七窍溢出条条血流,目眦尽裂,面容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如纸。“我····我们着···着了原知晓的道。”“木落散人,为···为什么是你?”土行尊者双目圆睁,他不敢相信近在咫尺的原知晓会凭空消失,他更不愿相信自己错手贯穿了同伴的胸膛。 木落道人没有回答土行尊者,他说完“着了原知晓的道”就已经气息全无。 那少女笑得花枝乱颤:“你们几个白痴也不用脑子想想,原大哥怎会识不破如此雕虫小技。准是土行尊者你现身之际,原大哥趁着黄沙飞扬彼此看不清楚,点了木落散人的穴道然后以他作挡箭牌。我原大哥是什么人,他是给苍生造梦的仙人,你们没得道的散人就别想以诡计陷害他了。” 土行尊者将木落道人的尸体放倒在地,嘶声喝道:“原知晓,你给我滚出来!” 这话他本不该说,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梦里的林木是会流动的,梦里的黄沙是清澈的,好像源头活水。他觉得这是幻觉,是什么导致了他出现幻觉? 原知晓,一定是原知晓! 原知晓就站在他一丈以外,身形飘忽,似乎随时随地都能随风飘动。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幻梦,也终于明白了因何死的会是木落散人。 原知晓闪电般地将一抹青芒送入了他的心脏,他闷哼一声,品尝着喉咙里喷涌的血泉的腥甜味道,慢慢闭上双眼,真正地融入了无瑕无垢、仙云缭绕的幻梦里。 老道散人倒没有走进那个梦,因为他没有梦,没有梦的人又如何能联想到梦境的美好?他看着离他远如天堑之遥的原知晓,长叹了一口气,反手一抹,拂尘在自己的颈间留下了几条鲜红到炫目的血痕,紧接着身形倒跌入黄土里。人死终归一杯黄土,何必在意是否兼具风度? 原知晓遥注老道散人,侧首长叹了一口气,忧伤与落寞混合的矛盾情感不由自主的从他的眸子里流露了出来,那是他身上特定的气质,无论经历过什么也抹之不去的。他望着老道散人的尸体连连叹息,大家本是生命毫无交集的路人,何苦要相互拼杀?难道金钱与虚名,当真可贵于只有一次的生命? “你不忍心杀他们?”那少女出谷黄莺般悦耳清脆的嗓音打破了林外片刻的沉静如水,她一手搭上自己修长的玉腿,另一只手玩弄着齐腰的长发,“原大哥,你不杀他们,他们也要杀了你。” “你不是?” 那少女摇摇头,剪水双瞳泛起涟漪,道:“区区小女乃五湖六散人中的小妖女,本来为的正是杀陈蜀月,顺便见见传说中的剑客原知晓。”她仰着头来,直视着原知晓猜疑的目光,“可我见了原知晓,就放弃了杀陈蜀月的打算,我爱上了他,你说怎么办?” 原知晓哑口无言,脸色一红。 那少女吃吃笑着,露出一口洁白赛雪的皓齿,道:“原大哥,哪个女孩子愿意浪迹江湖?哪个女孩子不想找个如意郎君?你说是也不是?” 原知晓没有回答,轻叹一声,转首将忧郁的落寞的目光移向昏迷不醒、伏在地上的陈蜀月。那少女知他的意思,莞尔一笑:“原大哥,你喜欢陈蜀····陈姐姐是你的事,但你休想从此甩掉我。区区小女乃狗皮膏药也,如今黏上了你,你跑也跑不开。” “原大哥,既然她愿跟着咱们,就带上她吧,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一个虚弱而娇柔的声音响彻耳边,那是陈蜀月的声音,陈蜀月不知何时已醒来,她如何自行解了渐欲迷花香的药力?是否因她的意念够坚定又或者渐欲迷花香的药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解? 原知晓闪过一个疑惑的念头,他扭头瞧瞧陈蜀月,又转过身来凝视着那少女,无奈地摆摆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时已至月上梢头,月清如水,月美如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十九章 五湖六散人 如果你遇上了麻烦,请找方铁禅,他会想方设法为你解决;如果你遭到了为难,请找沈虎翼,他会用尽手段替你摆平。 陈蜀月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她认识方铁禅与沈虎翼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她如今的难题,只有见了方铁禅或者沈虎翼才能迎刃而解。她逃出邓府的那一刻,要去找的就是二人之一。 方铁禅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寻觅他的踪迹简直比上九天揽月、下五湖捉鳖还要困难许多。所以她认为不论如何,也要到达沈虎翼的地盘。只有沈虎翼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才能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自腹中吐露。 她说往哪走,走哪条路,要经过什么地方,穿行什么方向,原知晓都是不去细问,默默奉陪。这些日子所幸有他相伴,否则一个人面对着呼啸迅疾、奔腾如海的滚滚沙丘,还真不知夜晚应该如何入眠、白天如何忍受孤单。一路上原知晓对她颇为贴心,她饿了会给她呈上干粮,她渴了给她递上水袋,她忆起前事伤心落泪了会为她擦拭眼角,她苦恼了会讲一些笑话给她听。原知晓虽然看上去有些放浪形骸,但举止却甚是斯文,孤男寡女相处,他未曾对她有过不轨的企图。即便陈蜀月睡着了,原知晓也只是守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如月光洁比玉完美的面颊而出神,一旦冷风卷过,他会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上她的娇躯。有时候陈蜀月从梦中醒来,看到原知晓瑟瑟发抖地或坐或立规规矩矩地留在自己身旁,也有些过意不去。但原知晓总是一言搪塞,说一些自己自幼于边陲长大早习惯了变幻莫测的天气之类的话语。偶尔会有零零散散的追兵跟上,不过那些人敌不过原知晓,要么埋身黄沙,要么落网而逃。陈蜀月是打心底里感激原知晓的,这种的感激不同于爱慕抑或青睐,而是灵魂深处对长兄的尊敬。她觉得面前的原知晓,就像久未逢面的方铁禅和沈虎翼带给自己的那种仰望的感觉,然而比起他们两人,原知晓的骨子里流露出一种无法描述的忧郁和淡雅。她以为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不管是谁都无法模仿的,这种气质会让人着迷,让人疯狂,让人陶醉,让人倾心,尤其是涉世未深、养自深闺的怀春少女,偏偏陈蜀月不是懵懂天真的少女,她对原知晓只有信任、敬佩、感激和同情。她心里清楚,原知晓整个人就如同幻梦,他生活在梦里,他追求的也是遥不可及的幻梦。终有一天原知晓会无力地望梦生叹,终有一天原知晓会因为幻梦与尘世渐行渐远。他们朝夕相处不会太久,她总归要回到四月神教,她总归要告别逃亡与流浪,可原知晓呢?等到他们分道扬镳的某天来临,原知晓只能继续着形单影只,继续着幻梦的孤独与徘徊。她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牵起某位少女的玉手走过沧海桑田、一起白头到老的。 一觉醒来,陈蜀月用杏目扫了眼远处,阳光的覆盖将绵延不绝的沙丘装扮成了满世界的灿茫茫,一层一层的光晕麦浪一般的此起彼伏,显得分外虚幻和刺眼。进入瞳孔的事物唯一真实的是原知晓,原知晓还是稳若磐石地守在身旁。她瞥见他明亮的眸子比起初见是黯淡了许多,又发现他眼畔的黑圈明显了不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原知晓仍是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春风满面,道:“蜀月,你醒了,我们继续赶路吧。”陈蜀月垂眉闭目,徐徐睁开,硬将几近出口的歉意憋了回去,她咽了一口唾沫,虽染尘埃不减明艳的玉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柔声道:“原大哥,你····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原知晓朗声笑道:“蜀月,我已经睡过了,只是比你早醒了一会。 了。”陈蜀月娇叹一口气,不知作何答复。原知晓的目光渐渐移远,沉吟道:“过了前面的沙丘,就到青龙坡了。”听到“青龙坡”三个字,陈蜀月眼睛一亮,欣然道:“我姐妹木树月经常去哪儿,或许我们能碰到她。”原知晓笑了笑,不再言语。 二人于是启程,趁着日悬高空向着青龙坡走去。狂风呼呼地擦着耳边刀锋似的削过,夹杂着黄沙时不时地往七窍里灌,令人只感两腮发烫、眼鼻生疼。若不是对此地颇为熟悉,陈蜀月恐怕也像以往埋身于此的商旅一般因眼前风沙织幕而偏离了方向。原知晓信得过她,加上自己轻功甚好,亦步亦趋,未曾落后。 待走出沙丘,已是日薄西山,两人一齐回望背后,感慨万千。想这边陲一带沙丘连绵无尽、星罗棋布,几乎形同大海,究竟还要经行多少路程才能挥诀步步艰行的困顿?原知晓仰视苍穹,渐近没入地平线的红日低垂不落,光芒倾泻如水,与遍野黄沙辉映成一幅瑰丽浓艳的画卷,他看得出奇,忍不住连声赞叹。人生一世,流光飞逝。良辰美景,怡情忘返。若得娇妻厮守,喜不胜收,山水为乐,哪管王朝变迁? 青龙坡的密林丛进入视野,一眼望去,显得与身后的沙丘极不协调。林子里风声细微如丝,连虫鸣都没有,宁寂的出乎二人意料。原知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影响了后来的发展。 陈蜀月迈出一只脚,正要投身林子里。原知晓面色凝重,轻轻按上她的粉肩,道:“我隐约记得,青龙坡是兽行门的地盘。”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林子里树叶沙沙作响,夜枭般的声音响起,一阵阵于空中飘荡。这声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仿佛来自于深渊或是地府。原知晓的目光顺着声音投去,朗声问道:“是兽行门的朋友们?” “是又怎么样样,不是又怎样?小子你还想坏老朽·····”林子里一人的话语未曾说完,原知晓已平平地移出七八丈。 幻梦身法,原知晓的身法就像是幻梦。 美梦,噩梦,都是原知晓给别人织造的。 陈蜀月没有看清原知晓的动作,原知晓明明方才还在自己身边,此刻身形已完全没入了幽深宁寂的林子里,如游鱼滑入水底般自然,如羚羊挂角般无迹。 “的·····的好事······”那人吐出最后三个字,然后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透过林丛传入陈蜀月耳中,这声音与方才夜枭般声音全无半点差异,只是没有了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莫非原知晓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手刃了那人,难道原知晓真的让那人的生命于梦里终结? 也许那人至死也不会相信,他遇上的是名动江湖的幻梦原知晓。他以为陈蜀月入了他的局,其实是他坠入了原知晓的梦。 梦中消魂魄,梦醒人俱灭! 这时一种奇异的花香钻入陈蜀月的鼻中,沁人心脾,丝丝香甜,她随之感觉眼皮愈来愈沉重,有如铅石,她禁不住缓缓阖上了眼帘,浑身的力量好像一时间蒸发了一样,四肢松软,变得有如海绵,有如泥滩,她就这样倒了下去。 “陈教主,不过如此嘛。”一个孩童般的笑声响起,“老朽区区一个渐欲迷花香就把你放倒,你的名声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你到底·····到底是什···什么人?”微弱如游丝的声音从她玉齿缝里吐出,可是连她自己也听不清。 那孩童般的声音嘻嘻笑道:“老朽嘛,老朽是摘心童子,迷倒你的人,摘掉你的心。”那人蹲下身子,说罢伸出一双保养得肥肥嫩嫩的手,向着陈蜀月的酥胸摸了过去。 陈蜀月虽然脑子里迷迷糊糊,但仍可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她好想大声呼救,她好想喊出“原大哥”三个字。可是她没有力气发出声音,甚至连动弹都不能。 那人嘻嘻笑着,想解开陈蜀月的衣裳,先享受完她洁白如凝脂的胴体,再摘走她的心脏。他喜欢**,也喜欢虐待。 但他流利的动作居然停滞了下来,白白净净得像极了孩童的面孔也变得痉挛扭曲。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进入了梦里,如果真的是梦,一定不是美梦,而是噩梦。因为他确确实实听到一声清脆悦耳可与花瓶坠地相媲美的声音传入耳里,他同时感觉到心头一阵刺痛,接着变为剧痛涌遍奇经八脉,宛如一根根尖针在血管里任意冲锋荡漾。 那人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张五官精致、眸里无尽忧郁的人立于面前,他的瞳孔在收缩,胃在收缩,露出的狞笑转变为无法言说的恐惧,野兽误入陷阱般的绝望刻进了他的眼神里。 “你的剑·····好快·····”那人强忍着流遍全身的痛感,颤声惨笑,“想来夜枭散人已经死了,对····对吗?幻梦····原知晓·····” 原知晓将送入他心脏的剑锋闪电般抽出,带起一蓬血雾喷向天际,那人身子晃了一晃,惨笑声止,气绝当场。 “金风玉露楼主的命令我们不该听的。”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本以为他要我们只杀一个四月神教主,没想到除了四月神教主,还有名满江湖的幻梦游侠,原知晓。任务没完成,赏金没领到,就已经损失了两个同伴,看来我们五湖六散人,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个少女般银铃似的声音应道。 原知晓把剑锋轻轻一挥,抖落一串落花般的血珠。他收剑回鞘,眸子里飘过无法道出的落寞一老一少两个穿着花哨的人从林子里走出,浑身散发着诡异而妖魅的杀气。 原知晓自言自语道:“五湖六散人,原某应该听说过。” 那少女千娇百媚地横他一眼,道:“讨厌,哪里还有六散人?被你杀掉两个,只剩下四个了。” 原知晓笑道:“哦?” 那少女吃吃笑道:“原大侠,你的轻功是从哪学的?倏忽之际诛杀夜枭散人和摘心童子。”她粉颈一扭,眼角含春,“两人之间隔着十多丈的距离,原大侠是怎么做到来去如风的?可不可以告诉区区小女。” 原知晓又笑道:“哦?是吗?” 那少女伸出一只春葱玉指,比划着,眉目间风情万种,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珍珠洒落玉盘似的笑声:“原大侠····原哥哥······区区小女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原知晓脸上的笑容不变,他眨眨眼,注视着那少女鬓角如画、妩媚妖娆的笑脸,心中一动,道:“女孩子提出的要求,原知晓通常不会拒绝的。” 那少女拍手道:“那好,不许耍赖。” 原知晓道:“要不要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那少女嘟着嘴,喃喃道:“这倒不必。”她乌黑的眼珠溜溜一转,眸子里满是狡黠,“原大哥,你猜区区小女想让你答应什么?” 原知晓侧侧头,道:“可能我已经猜到了,可能我永远也猜不到。” 那少女道:“”其实呢,区区小女见原大哥施展的身法和剑术,仰慕至极,如果原大哥不嫌弃的话,不如····不如·····”那少女红润的脸颊变得如同熟透了的苹果,怯生生地轻咬玉唇,“不如你我在此洞房吧。” “什么?”原知晓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他已目瞪口呆,“姑娘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少女撇着嘴,气鼓鼓地道:“难道不许女孩子对心怡的男人主动献身吗?” 原知晓若有所思,道:“这恐怕不好吧。” 那少女赌气道:“刚才是谁说了对女孩子提出的要求通常不会拒绝的?” “我?” “这不就得了吗?所以原大哥你要信守承诺,答应我的请求。” 原知晓哭笑不得,一脸木然。他以为那少女一定志在陈蜀月,万万没想到提出的竟是如此让人啼笑皆非的要求。 “小妖女,你竟要把自己献出去供敌人享乐,可耻行径,还配得上五湖六散人的称号吗?” 原知晓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状似竹竿的人,这人说的是那少女,目光盯视的却是身前的原知晓。 原知晓没有回答,他已嗅到来自那人身上的杀气,冷静中带着疯狂,狂热中掺着妖异。 背后那人咯咯冷笑道:“原知晓啊原知晓,你连老夫来到你身后都不知道还怎么跟老夫斗?” 原知晓无所谓的摊开双手,冲对面那少女一笑,道:“姑娘的要求,恕原知晓今生再难答应了。我好像····好像马上要见阎王了。” 背后那人道:“老道散人,机会给你,你把原知晓杀了。” 对面那苍老的人眼神里泛起阴鸷的光芒,于袖中取出一柄拂尘,摇了几下,捋须道:“木落散人,要杀原知晓,用不着我们动手,你糊涂了吗,五湖散人到底有几个难道要我告诉你吗?” 那少女摇摇头娇声叹息:“区区小女总觉得以咱们几个,还是伤不了原大哥。” “是吗?” 这声音不是来自背后那人,亦非来自被唤作老道散人的老者。原知晓听得十分清楚,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脚下是黄土,土中怎会有人栖身?黄土中发出的声音,莫非是传自九泉之下索命的鬼魂? “砰”的一声,黄土冲天扬起,沙尘遮目成帘,肆意炫舞,原知晓的视线已被完全阻挡。脚下一道凌厉的劲风飞射而来,携带着透骨的凉意直穿胸膛。 当原知晓的身形展动开来,一去就如同与对手相隔天涯海角;当原知晓施发幻梦身法,就算对手与他间距千山万水他也会瞬间出现于对手眼前。 可他现在为什么就像一条被铁钉钉住七寸的毒蛇一点儿也不能动弹,可他为什么仿佛扯线木偶般呆呆傻傻地驻足原地? “原知晓,你死定了!”一个矮矮胖胖、道袍打扮的人破土掠出,舞出一团剑花,往原知晓刺去。老道散人暗叫一声:“”土行尊者,功劳可不能让你一个人抢了!”他动的比声音快,一个字就是一下凌空翻腾,拂尘径直攻向沙帘隐现的人影,那必然是来不及躲闪的原知晓。 剑光拂尘破体而过,四溅的血水将飘舞的落沙浸染得粒粒如枫。土行尊者与老道散人瞳孔里现出野**欢时疯狂的快感,对于他们来说,杀人与**妇女没有本质的区别,二者都是为了满足原始的欲望。 “你们·····你们杀····杀错了人········”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入耳的时候土行尊者与老道散人均是浑身剧震。流沙落地,土雾尽散,二人面前现出一条高高瘦瘦的身形,那人七窍溢出条条血流,目眦尽裂,面容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如纸。“我····我们着···着了原知晓的道。”“木落散人,为···为什么是你?”土行尊者双目圆睁,他不敢相信近在咫尺的原知晓会凭空消失,他更不愿相信自己错手贯穿了同伴的胸膛。 木落道人没有回答土行尊者,他说完“着了原知晓的道”就已经气息全无。 那少女笑得花枝乱颤:“你们几个白痴也不用脑子想想,原大哥怎会识不破如此雕虫小技。准是土行尊者你现身之际,原大哥趁着黄沙飞扬彼此看不清楚,点了木落散人的穴道然后以他作挡箭牌。我原大哥是什么人,他是给苍生造梦的仙人,你们没得道的散人就别想以诡计陷害他了。” 土行尊者将木落道人的尸体放倒在地,嘶声喝道:“原知晓,你给我滚出来!” 这话他本不该说,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梦里的林木是会流动的,梦里的黄沙是清澈的,好像源头活水。他觉得这是幻觉,是什么导致了他出现幻觉? 原知晓,一定是原知晓! 原知晓就站在他一丈以外,身形飘忽,似乎随时随地都能随风飘动。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幻梦,也终于明白了因何死的会是木落散人。 原知晓闪电般地将一抹青芒送入了他的心脏,他闷哼一声,品尝着喉咙里喷涌的血泉的腥甜味道,慢慢闭上双眼,真正地融入了无瑕无垢、仙云缭绕的幻梦里。 老道散人倒没有走进那个梦,因为他没有梦,没有梦的人又如何能联想到梦境的美好?他看着离他远如天堑之遥的原知晓,长叹了一口气,反手一抹,拂尘在自己的颈间留下了几条鲜红到炫目的血痕,紧接着身形倒跌入黄土里。人死终归一杯黄土,何必在意是否兼具风度? 原知晓遥注老道散人,侧首长叹了一口气,忧伤与落寞混合的矛盾情感不由自主的从他的眸子里流露了出来,那是他身上特定的气质,无论经历过什么也抹之不去的。他望着老道散人的尸体连连叹息,大家本是生命毫无交集的路人,何苦要相互拼杀?难道金钱与虚名,当真可贵于只有一次的生命? “你不忍心杀他们?”那少女出谷黄莺般悦耳清脆的嗓音打破了林外片刻的沉静如水,她一手搭上自己修长的玉腿,另一只手玩弄着齐腰的长发,“原大哥,你不杀他们,他们也要杀了你。” “你不是?” 那少女摇摇头,剪水双瞳泛起涟漪,道:“区区小女乃五湖六散人中的小妖女,本来为的正是杀陈蜀月,顺便见见传说中的剑客原知晓。”她仰着头来,直视着原知晓猜疑的目光,“可我见了原知晓,就放弃了杀陈蜀月的打算,我爱上了他,你说怎么办?” 原知晓哑口无言,脸色一红。 那少女吃吃笑着,露出一口洁白赛雪的皓齿,道:“原大哥,哪个女孩子愿意浪迹江湖?哪个女孩子不想找个如意郎君?你说是也不是?” 原知晓没有回答,轻叹一声,转首将忧郁的落寞的目光移向昏迷不醒、伏在地上的陈蜀月。那少女知他的意思,莞尔一笑:“原大哥,你喜欢陈蜀····陈姐姐是你的事,但你休想从此甩掉我。区区小女乃狗皮膏药也,如今黏上了你,你跑也跑不开。” “原大哥,既然她愿跟着咱们,就带上她吧,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一个虚弱而娇柔的声音响彻耳边,那是陈蜀月的声音,陈蜀月不知何时已醒来,她如何自行解了渐欲迷花香的药力?是否因她的意念够坚定又或者渐欲迷花香的药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解? 原知晓闪过一个疑惑的念头,他扭头瞧瞧陈蜀月,又转过身来凝视着那少女,无奈地摆摆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时已至月上梢头,月清如水,月美如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三十章 我们是否曾见过 七月十五,风从云中来, 干涩的空气中隐隐嗅到暗流涌动的杀机。 这一日正是神刀大会举行的日子,丁谨刚自睡梦中苏醒,便被崔玉兰喊了起来,卓立在她身畔的,乃是宦喻楼。宦喻楼道明来意,丁谨也不好推辞,只好跟他们一同奔赴神刀大会的地点——白虎集。 三个人备好三匹马,匆匆离了邓府。快马迅疾,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到了那名唤白虎集的土丘。一路下来,丁谨发觉街上来往的江湖客比以往增添了许多。他心里自是晓得,这些素昧平生的人尽是为一览鬼哭神刀而来。 三人下马后,放眼望去原来空空如也的地方已然人山人海。黄沙绵延开去,止于远处一个草草搭建的擂台,擂台下早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擂台上则立着三个人。为首一人素衣装束,手捧刀匣,乃邓府过去的公子、现在的主人邓君泽;其左那人短衣直缀,乃这些日子以来始终不离丁谨住房半步的孙玉;其右一人身着和服,虽看不清面孔,但身形像极了当初随着迷影原觉大闹风铃客栈的东瀛武士千羽鹤。 丁谨的目光移向四周,才发现此处一直延伸到天地一线,都是黄沙滚滚,似乎方圆十里之内,觅不得一草一木。唯一入目他物,仅仅各派高手所佩兵器。他自知若要登上擂台,只怕难于登天,但又想到宦喻楼本是邓府管家,他若不与新近丧父的邓君泽一并主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便开口问道;“宦兄,我等今日到此,难道只为一览天下英雄?” 宦喻楼瞥了眼四周,应道;“丁兄,实不相瞒,神刀大会之事,均由公子说了算。公子知道如此盛况百年难得一遇,便要在下待他起程之后邀丁兄前来。只是擂台周围人众太多,惟恐有所闪失,所以还请丁兄海涵,倘若无意神刀的话,作壁旁观为妙。” 丁谨听罢哭笑不得,又不好发作,嘴角挤出一丝苦笑,自嘲道;“在下何时成了贵府的金枝玉叶。” “当真是丁兄?”宦喻楼未得回答,嘈杂的人海中响起了一个羞涩腼腆的声音,仿似奔涌的浪流里掷入了一枚钢珠。丁谨循声望去,一张瘦削苍白的面容映入眼里。他先是一怔,接着露出兴奋之色,脱口喊道;“方务庸……方先生!”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穿过蚁聚云集的人丛,靠了过来。丁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宦喻楼和崔玉兰,道;“方先生,洛阳一别,三年不见,你怎会变得这般憔悴?” 方务庸黯淡的眸子里流露出自怨自艾的神色,垂首一笑,同样苍白的嘴角挂上一丝凄凉的笑意;“这三年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想不变都难。” “听说你入了九天十三寇一伙,可有此事?”丁谨问道,他东张西望,又猛然把目光一敛,“为何不见嫂嫂?”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方务庸长叹一声,眸子里的悲凉之色更深。 突然一阵狂傲跋扈的笑声破空传来,并将近处细微的私语一并压了下去。 “方务庸,别来无恙啊。“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方务庸的脸色登时剧变,两腮的肌肉也是颤动不已。 两旁的江湖客纷纷往后倒退,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生怕晚走半步。 人群中自然而然形成了一条空荡荡的大道,一行人缓慢地走着。那些让行的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连昂首挺胸都没有自信。 丁谨倒是想瞧瞧到底是谁能如此威风,足以震慑那些志在鬼哭神刀的江湖客。 但见十数人披头散发、坦胸露腹、肤色有如青铜,面孔极为狰狞,仿佛远古洪荒时代的魔神。这些人个个九尺有余,路过时犹若大地抖动、黄沙翻滚。他们簇拥着一个看来精壮的汉子,这人倒非蛮夷打扮,而是一身极尽奢华的貂裘,脚下一双镶嵌着明珠的靴子看起来也甚是名贵。这人生得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闪耀着野兽般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他面部轮廓棱角分明,鹰钩一般的鼻子,嘴唇很厚,不怒自威,天生有种气压群雄的派头。 丁谨望着他,他却是望着方务庸的。仿佛身处千军万马之中,他眼里也是只有方务庸一人的。 “方务庸,你老婆的味道不错。“这人眼里闪着四溢的精光,出言却颇有挑衅之意。 方务庸闭目不语,胸膛因愤怒而起伏不已,额头上的青筋一条条凸起。 这人狞笑道;“她跟了你可真是可惜,现在认识了我,我隔三差五就会让她****、欲罢不能!” 这人说罢大笑不已,笑声震得脚下黄沙如被风吹动,很明显是催发了上乘的真力。 丁谨见方务庸遭受这等侮辱,欲待发作。宦喻楼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右手轻轻按上他的肩膀,低声道;“”丁兄,不可鲁莽。此人乃……“”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崔玉兰娇声喝道;“沈凤眠,你在长安与开封二地犯下多起大案,今日还想走吗?” 这人的眼里射出两道阴狠霸道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崔玉兰,嘴边又绽出一丝狰狞的笑意;“你不知道这里是边垂,是我沈凤眠的地盘吗?” 崔玉兰将青葱玉手按上剑柄,严阵以待。这沈凤眠却一脸无谓,双眼满含挑衅之意。 丁谨挣脱开宦喻楼的手,向前迈出一步,纵然不是为了方务庸,因为崔玉兰的缘故他也无法坐视不理的。 崔玉兰暼到丁谨与自己并肩而立,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涌遍全身。 沈凤眠只看了丁谨一眼,就不屑地转过身去,冷冷道;“我可不杀没有名气的喽啰。” 这时不远处五六个宛如花蕾般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少女花枝乱颤地笑着结伴而来。沈凤眠转身的那刻恰好注意到她们,纵声笑道;“神刀,女人,我都要定了!”他的身形动得比声音更快。其声未绝,其人已如大鹏鸟般掠出,带起一阵足以卷起黄沙飞舞的劲风,向着那些女子扑去。 丁谨与崔玉兰视线被挡,以为沈凤眠遁去,二人本欲追去,但那十数个巨汉定然不予让行。若强行追赶,恐怕将是一场恶战。 二人踌躇之际,沈凤眠已经逼近了一众少女。少女们感到劲风扑面,大一个个花容失色,连连退步。 沈凤眠的身子在空中飞掠,道;“姑娘们,今夜你们就是我的人了!” 少女们仿佛鹰爪下的雏鸡,想来已失去了抵御能力。 “李文静,许琳,张晓蕾,郑六六,快摆剑阵!一个异常冷静宛如流水般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沈凤眠仍是去势不止,十指贯注真力,由上而下,向少女们抓去。 沈凤眠仍是去势不止,十指贯注真力,由上而下,向少女们抓去。 少女们听到那个声音后居然慌忙中抽出腰间所系之剑,迎面往沈凤眠便刺。沈凤眠借着下冲之势,大喝一声,化指为掌,掌缘横削。只一招,少女们手中便仅余下半截剑柄。沈凤眠冷哼道;“以你们的功夫,还伤不了我,就乖乖地从了我吧!” 他的身子仿佛化为了一团阴影,罩在少女们头顶的阴影。 眼看着少女们就要被沈凤眠搂上柳腰,眼看着含苞欲放的她们日后无法逃离沈凤眠的魔爪。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从其中一个少女肋下斜斜飞出,带着一种不染风尘的灵气,像是溪水似的悄无声息地流向沈凤眠。 沈凤眠感到自己也被这流水一般随意、流水一般无往不利的剑气包裹,他顿时心头大骇,扭身便闪。可是那缕剑光却真的跟流水一样,绕着他的身形涌动。沈凤眠连换十几种身法,但还是脱身不出那团流水一样充满自然灵秀的剑气。 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他才忆起二十年前听叔叔讲过的一个传说——那个传说正是关于剑客的,那个时候他还不以为然,认为传说中的剑术太过荒诞。此时此刻他方意识到叔叔说的并非虚假,因为困住他的这股剑气,与叔叔的描述大抵雷同。 “圣母水峰,一定是圣母水峰!” 沈凤眠的脑海里掠过一个念头。可他身经百战,显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只见他口中默念,浑身上下剧烈一颤,闪电般连拍数掌,双脚发力疾点半空,硬生生上拔了三丈有余,然后连续几个后空翻,轻飘飘地落在了那批大汉中间。 少女们背后忽然多了一个持剑的少年,少年一袭白衫,衣袂飘飞,面冷如霜,好像久未临凡间的仙人。 “阁下是圣母水峰的剑客的吧?” “不错,吾乃圣母座下首席剑客易水清。” “方才你趁我不备,施加偷袭,配得上剑客的称呼吗?” “先袭吾水峰上女弟子者,是为阁下,阁下却反诬于吾,着实可笑。” 沈凤眠狭长的眼眶里现出野兽般咄咄逼人的目光,狎笑道;“我本就是纵横边陲的大盗,说你无理,你便是无理。”他的眼神里泛起贪婪的波纹,“贵门的女弟子们,我是要定了。” 易水清抚摸剑柄道;“那么阁下先赢过吾掌中之剑吧。” 沈凤眠摇摇头,又狞笑道;“你来了风铃,性命已在我手。几时要你死不可,我何必要以身涉险?不过贵门的女弟子们,我可舍不得伤害。” 易水清强压住内心升腾的怒火,冷冷道;“强盗果然是强盗。”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死强盗的话就不会威胁别人了!” 话音落下,剑气骤起。寒光划空,一掠十丈,矢矫如龙,灿烂如虹,夺日之彩,不可方物。 这一剑他用了七成的功力,意图一击格杀沈凤眠。 旁人俱都暗暗喝彩,神为之夺。但沈凤眠岂是易与之辈,他全身贯注,运起真力,等待着直指自己面门的剑光。 未待剑光停歇,易水清已纵身飞临。他的动作恰似闪电,掌中的剑动得比闪电更快。 沈凤眠暴喝一声,蕴合了五成内力的肉掌应声拍出,他的掌力简直如同开山碎石的巨斧,将团团剑气撕开了一个缺口。掌力未尽,挟着风雷之势,迎向易水清。 两条人影倏地交错,乍合又分,变为背对背的站着。 很长时间的沉默,方听得易水清冷声说道;“吾毕生所学不能伤阁下分毫,但阁下莫因此而骄。今时今日,可不是只有一个易水清。” 沈凤眠仰面大笑道;“你的命,我要定了,你门中女弟子的身体,我也要定了。” 他向着身边魔神般的巨汉使个眼色,那些人会意,一齐向着圣母水峰的弟子们围着,就像群狼扑向羔羊。 易水清目露忧虑,顾盼左右,道;“文静,许琳,晓蕾,六六,快走!吾留下以男儿之躯,挡一干恶寇。” 沈凤眠当先迈来,两眼深含挑衅之意,道;“你大概不知我与插翅虎沈虎翼的关系但是你却总该知道,沈虎翼的旗下,有几人不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强盗……大强盗!“他故意拉长了声音,以起到恐吓的目的。 易水清持剑而立,剑锋遥指,一副飘然出尘之姿。那些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的少女丝毫不动,摆明了要与易水清同进共退。 崔玉兰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暗暗道;“若使他得逞,我还算什么捕头?”念头闪过,她冲丁谨一笑,道;“丁大哥,沈凤眠要在我眼皮底下作案,我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我留意你很久了。”一个稍稍有些稚嫩却掺杂着讥讽的声音道,“你这样的人,怎能算作强盗?你肯定是记错了,你应该出自兽行门下。”这话当然不是出自丁谨之口,也非崔玉兰,他们两人即便挖苦,声音也绝不会那么冷漠。 这声音是从丁谨背后传来的,丁谨已感到背后那股冷的足够令人血液凝结的杀气。 在风铃这块地上,从来不曾有人胆敢挑衅沈凤眠。卜鲲鹏、昔年声名显赫的邓太公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这嘲讽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沈凤眠如遭电触般身形一滞,才霍然回首、徐徐转身。他的眸子里射出愤怒的火焰,厉声喝道;“是谁?” 回答他的是剑气,如流水一般一泻千里分明又掺杂着丝丝森冷的剑气。莫非圣母水峰同来的还有其他剑客? 沈凤眠已来不及细想,因为剑光已抵近他的咽喉。形势虽危急,可他的反应还是一等一的快。他仓促中使个“铁板桥”,上身往后便仰,待剑光飞过,趁那人招式用老,他扭身一转,刺斜里一掌奋力击出。 这一掌正乃沈凤眠成名之技“三十三式闻涛惊雷掌”中的一式,虽不能真正击发雷电,但掌中却含着摧枯拉朽、震动山河之力,一旦中招必然骨肉粉碎、立毙当场。沈凤眠近处的众人也被他的掌风刮得脸庞火辣辣的疼痛,不顾身份地往两边闪避。 岂料对方退也不退,反而左手顺势一掌送上。两人掌心相对,空中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对方功力在他之下,略有不支,被他的真力震得后移数尺,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红。沈凤眠这边也不好受,他收掌时身体微微一晃,强提真气方支撑着自己勉强站稳,不致丢了颜面。 此刻大家终于看清与沈凤眠为敌之人,他的年纪和易水清相仿,戴一顶破旧的毡帽,帽沿几乎遮住半个脑袋,却遮不住那般比严霜还要冰冷的眼睛。 沈凤眠眼里的不屑之意已去,转而露出谨慎到接近顾虑的神色,道;“我方才那一掌用了六成的功力,你却接了下来。” 少年没有回答,冷漠的目光透过毡帽逼视着沈凤眠。 沈凤眠接着道;“你第一招用的是圣母水峰的剑法,第二招却是用的我的武功。请问尊架,究竟是何方神圣?” 少年冰冷的目光如染满鲜血的刀锋似的静静地注视着沈凤眠,道;“神刀不会落到你手里,今夜亦不会有女人陪你,因为……我不会留你活到太阳落山的。” 沈凤眠忽觉一阵刺骨的凉意由脚底涌泉穴升起,直窜入心房。自出道以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可是他与那少年对视的时候,竟然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死亡。那少年身上仿佛弥漫着一种让人绝望的莫名气息,沈凤眠渐渐感到自己像极了赤身裸体被置放于极寒之地,他忍不住将目光从少年身上移走。若是再让他多看一会儿少年的眼神,恐怕他的精神会先崩溃掉。 附近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那异样的感觉,他们暼一眼少年,只是诧异。为何这人好像不止对江湖绝望,对自己本身也是同样的绝望? 只有一个人例外,丁谨。丁谨发觉这少年自己在哪里见过,他感到这少年好生熟悉,只不过忘记了何时曾谋面、何地曾遇见。 “我们是否曾见过?” 丁谨全然忘了周围的形势,冲着少年道。 少年将帽沿拉的更低,答道;“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我认得他,他可有名的很,近些日子风头正盛简直盖过了鬼哭神刀。”人丛中有人窃窃私语道,“他就是……” 这句话被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打断;“你既然来了,就休想离开,我们之间还有一笔帐要算。长空猿吟破晓,飞血一剑狂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三十一章 七派九帮会风铃 “凌素飞!” 剑只要一出鞘,就必须得饮尽天下英雄之血的凌素飞!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连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沈凤眠也耸然动容。 近些日子除了神刀大会闹得沸沸扬扬、江湖皆知外,还有一个少年剑客令成名许久的武林大豪寝食难安,那便是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 别人杀人,或许是因为钱,因为钱的话可以收买,或许是因为女人,因为女人的话可以结交,或许是因为成名,因为成名的话可以利诱。可是传言中凌素飞杀人的目的,却是单纯地要让对方死。他似乎生来就是行刑的刽子手,仿佛他的存在就是要杀人。很少有人碰见凌素飞后还能生还,有很多人的武功在他之上,却饮恨在了他的剑下。 沈凤眠的双手缩回袖里,微微发颤,他不确定真正殊死相搏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取走凌素飞的生命。 凉风掠至,黄沙席卷,日色转暗,阴云欲坠。 茫茫的人海中凌空翻来十几条大汉,他们像是感觉不到凌素飞身上散发的逼人气势,反倒挤走旁人,将凌素飞团团围于核心。 十几条大汉手臂抖动,掌心向天一扬,舞出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面旗,每面旗都苍白如死人的脸色。旗面上书血红刺目的一行大字——“兽行门下士,必杀凌素飞!” 为首一人身长八尺有余,脸色黝黑,目中精光熠熠,眉宇间神采飞扬,鼻梁高挺,敞怀的宽袍下套着锦绣劲衣。沈凤眠是认得这人的,风铃中没几个未听到他的名字。他正是兽行门里武功仅次于兽老怪的大师兄李梅林,他的“十三太保横练”已经达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 李梅林一经现身,便戟指道;“飞血一剑狂魔,你杀了兽行门那么多弟子,还想逃吗?” 凌素飞凝注着他,目光愈发冰冷,语气亦是冷若刀锋;“你们要找我,我也要找你们。” 李梅林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轻蔑地笑道;“可惜你的敌人不止我兽行门下,还有……” “还有我,沈虎翼旗下沈凤眠!”沈凤眠高声喊道,他唯恐有人暗中助那凌素飞,便将沈虎翼的名字搬出来,意思是说与他沈凤眠为敌的,视为与插翅虎沈虎翼为敌。 凌素飞的目光瞬也不瞬,依然冷冷道;“杀一个败类是杀,杀两个败类也是杀,索性送你们两个一起赴黄泉好了。” 李梅林与沈凤眠相视一眼,道一声“找死”,便欺身而上。他们二人一个使的是“兽行劈山手”,一个使得是“三十三式闻涛惊雷掌”中威力最大的“千雷轰话愈来愈放肆,根本不把成名前辈灵鹫尊者放在心上。不过此番话语倒引起很多江湖客内心的喝彩,他们对灵鹫尊者都是敢怒不敢言,但这人完全讲出了他们想出的话,当真是魄力十足、由人钦佩。甚至底下有人竖起拇指连连赞叹,称赞百笑帮敢怒敢言、不畏妖邪蛮夷,比起口是心非的七大剑派要光明磊落得多。七大剑派的人自然不知旁人现在认百笑帮的那人为英雄,以他们为欺软怕硬的狗熊。 人丛中刹那间拔起一个大和尚,和尚踏空疾行,身法极快。因他身着金光灿灿的袍子,故进入众人眼中之时好比一大片黄金做成的云彩。这大和尚眼若铜铃,国面狮鼻,耳垂甚大,肤色蜡黄,当然就是那吐蕃国师灵鹫尊者,他纵身掠去的方向正为姓宫的百笑帮之人所在的位置。 姓宫的那人脸上并未现出忧虑之色,他心中暗暗思量;“我若能让他当众出丑,必然可以轰动江湖。”一念方生,自然而然将袖中的暗器送于手里,紧紧捏在掌心。 灵鹫尊者于空中俯冲而下,活像一只捕捉猎物的秃鹫。离姓宫的那人还有一丈左右时,他的袍里亮出两个铜钹,一左一右,往对方脑门夹去。 姓宫的那人已是避无可避,只得挥手一扬,暗器雨点似的迎头打去。 灵鹫尊者所持铜钹轻轻一钹,暗器纷纷改变方向,往沙里钻去。姓宫的那人身形展开,一出掌便是飞花落樱般的七七四十九招。然他再快也快不过灵鹫尊者双钹的舞动,灵鹫尊者每一个动作都快得令旁观者眼花缭乱。二人你攻我防,你接我挡,转瞬已拆了百招有余。姓宫的那人渐渐有些气力不支,真气有些跟不上招式,掌法变得杂乱起来。 灵鹫尊者瞅准了他胸前空门大开,欲待一钹削去。 可是擂台上的孙玉突然把拇指往剑柄一弹,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龙吟之声,锋芒脱鞘而飞,化作一道飞虹,贴着姓宫的那人衣襟破开两钹间的缝隙,直没入灵鹫尊者的胸膛。 这变化实在不可思议,每个人都关心着战局,没有人猜到孙玉会对灵鹫尊者骤然施袭。 灵鹫尊者铜铃般的双眼瞪得更大,像是死鱼一般往外凸,他做梦也不曾想过自己要立威的时候神刀大会的主持一方会痛下杀手,微弱得仿佛游丝的声音自他喉咙里发出;“你……你……为什么?” 孙玉不答,代他回答的是邓君泽,但听得邓君泽一字一字娓娓道来;“我邓君泽虽然不才,有负亡父厚望,但也不能看着偏邦蛮夷于此耀武扬威。鬼哭神刀,唯大宋有德者予之,岂容异族染指?”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字字铿锵有力,每个人都为之一动。七大剑派的人听完人人脸上无光,垂首默然。 “好,好极了。“灵鹫尊者惨然笑道,鲜血从他的五官溢出,顺着脸面的轮廓小溪似的流淌,更显得他的笑容异常恐怖,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他又咳出一滩鲜血,声音发颤着道,“本座千不该万不该舍弃了荣华富贵,来此是非之地。”话音断绝,他的人往后一退,仰面跌了下去。 姓宫的那人松了一口气,回身双手抱拳道;“多谢壮士相助,替我宫甑桥杀了这番邦恶僧。” 邓君泽回礼道;“神刀大会本由区区不才召开,怎可坐视那番邦恶僧对宫坛主不敬?” 宫甑桥连口称谢,不在话下。 不在话下。 那边方务庸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向着丁谨道;“丁兄,实不相瞒,在下如今做了九天一寇方铁禅的门下,今日到达此地,正是为了夺取鬼哭神刀。” “连老婆都满足不了的蠢货,还奢谈鬼哭神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方务庸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沈凤眠耳里,沈凤眠立时嘲讽道。 方务庸眼中光彩尽失,眸子又回复了以往的黯然一片。崔玉兰不忿,正要挥剑不顾一切地斩向沈凤眠,忽听得宦喻楼淡淡说道;“每位至此的江湖人士皆可为取神刀一搏,在下今日已给足了沈英雄面子,希望沈英雄适可而止。” 沈凤眠嘿嘿冷笑不已,又待反唇相讥,但片刻之间眼前骤现一抹淡淡的光芒,一闪即逝,可他却发觉头皮发凉,因为他的一缕头发不知何时被削了下来,在风中摇曳。他满脸诧异地望向宦喻楼,宦喻楼仍是彬彬有礼、不温不火,好像自始至终连动动手指都没有。可是沈凤眠却知道,那抹光芒正是来于宦喻楼,“”金风藏袖“,并非只是遥不可及的传说。 宦喻楼割下了他一缕头发,他却在那一瞬之间并未觉察,可见宦喻楼出手的速度,绝不会慢于顾宁。沈凤眠倒抽了一口凉气,恨恨道;“宦管家,下次你若犯在我沈凤眠手里,我会念在今日你未取我项上人头,免你一死。” 宦喻楼不语,转身眺望远处擂台上的邓君泽。 邓君泽兴许是见时机已到,纵声长啸,暗运真力,将话语传遍白虎集里所有人耳中;“华山,泰山,巴山,昆仑,点苍,衡山,海南,七大剑派,百笑,鲲鹏,兽行,九天十三寇,盗贼王从属,将军府,三绝会,丐帮,十二连环坞,九大帮会共聚风铃,不才受宠若惊。鬼哭神刀虽在我手,不才愿无德无能,不配拥有。今日此时,愿将神刀奉上,供大宋英雄选出其主。”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三十二章 神刀一现勾贪念 “神刀归属,由列位决定。”邓君泽将双手捧着的刀匣高高举起,缓缓接着道,“凡白虎集内大宋子民,有意者可取。”他一言作罢,把刀匣留在台上,匆匆转身,一步一步往擂台下走去,孙玉、那东瀛武士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丁谨大感诧异,只觉得此事大为蹊跷,但究竟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前一刻还鸦雀无声的人群登时沸腾了起来,几乎每个人望向擂台的眼神都充斥着贪婪的异芒。不知是谁嚷了一句;“邓公子有心玉成,我们也不便推辞,诸位觉得该以何种方法定神刀属谁?” 众人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白虎集内乱得不可开交。又不知是谁提气将声音远远送出;“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自然应当按照江湖的规矩来办事。鬼哭神刀,谁的武功高就是谁的!” “可是这莫多人,要一个一个比,比到猴年马月才能决出最后的胜者?” “不用废那么多时间,每一派选出一个代表上台。” 随即有人附和道;“我等无名小卒,配不上这柄刀。所以鬼哭神刀,的确应当由各派掌门里实力最强者拥有。” “此举不妥,鬼哭神刀怎可以武力来定归处?倘若是落入宵小之手,那还得了?”话音方了,一条人影腾空而起,从层层人墙头这句话的,这句话一经出口,他的灵魂就脱离了肉体。 漫天乌光乍现,千道万道,暴雨般射向风莫离。然而乌光转瞬消逝,台上一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倒下去并不是风莫离,而是唐万,他倒下去的时候,喉咙已断,血水泉涌,将擂台染得鲜红。 唐万的眼珠凸得快要掉出,也许他到死也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然有那么快的剑。 没有人看到剑光,没有人看到锋芒,可是唐万确实已经陨命。 风莫离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处,好像他根本就没有动一步。风吹得他衣袂作响,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可他身上那股随意凝聚又无处不在的剑气,却令看客心胆俱寒。 海灵蛟自知非他敌手,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好,好,风莫离,贫道先走一步了,说不定我们很快会再见面。”他说罢把长剑往喉咙一抹,鲜血喷泉一般四溅激喷。他的人倒下去很久之后,血还在不住地流淌。 风莫离见他举剑自裁,一时感伤,捋须长叹道;“自知现在,何必当初。沦落于斯,何苦由来!” 台下有人劝道;“风老前辈何必为了宵小兀自神伤?依我等拙见,风老前辈武功盖世,侠义无双,不如就取走这柄神刀吧。”这话就像火石,点燃了白道群英的豪情,海浪般的喊声滔天而起,震耳欲聋;“风老前辈不必推辞,就收下鬼哭神刀吧!” 风莫离摇头叹息,又仰面看了会儿飘过的云朵,才千不愿万不甘地说道;“既然大家一致要将神刀送予华山,那老朽焉能不从?”他正要捡起刀匣,忽觉耳后一道锐风射来,但风莫离毕竟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应变自是一等一的快。他猛一提气,往后一个倒翻,轻轻松松了避开了袭击。但这还不算,他听声辨位,身子空,扭身一转,便向施袭者的方位扑去。他终归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自恃身份,不愿拔剑。不想对方已知行踪暴露,仓促间还能连环弹出几道锐风,显然并非等闲之辈。风莫离心念一转,对方弹出的锐风已破空射来。他晓得对方乃是用的弹指神通一类的功夫,若被指风扫中,纵然不死,也会半身瘫痪。风莫离不敢怠慢,连连改变身法,险险避开。对方见风莫离身法巧妙,不在自己之下,暗暗赞叹,但出手却没有半分停滞。风莫离又闪过几缕指风,已逼近了对方。可这人并不打算与他近身相搏,反而一个空翻,从他头顶上越了过去,轻飘飘地落在了擂台之上。待风莫离回首时,对方已手捧刀匣,施施然朗声而笑;“”多谢前辈成全,将鬼哭神刀赠予区区在下。是以区区,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这人现于擂台之上,引起黑道群豪喝彩声不绝于耳。这人身着一袭白衣,嘴角微微上翘,眉里眼里俱是笑意。他举手投足之间,潇洒从容,温文有礼,颇有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范,不是白马将军白如轩是谁?宦喻楼问丁谨道;“台上的那位公子,是白将军吗?”丁谨点点头,他心中百感交集,自己虽对白如轩好感不多,但白如轩对自己多少还是帮过忙的,他不忍此人倾客命绝于风莫离之手。他见过的人里,使剑的高手除了神剑薛亮与天南一剑,再无人比得上这风莫离。恐怕即便阴阳无敌还在世上,对上这前辈剑客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以唐万的歹毒与奸诈尚且不敌风莫离,何况是白如轩? 但丁谨忽略了一个问题,白如轩年纪轻轻能够跻身将军府,靠的绝非运气。论暗器的施发他或许比不上唐万,若比智计,白如轩则胜过唐万千倍万倍。 风莫离见他武功不凡,谈吐不俗,觉得他定然大有来头,便强压怒火,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这般不给天下英雄面子?” 白如轩笑道;“区区在下怎敢与天下英雄为敌?再说了,这柄神刀是前辈给的。要是反悔的话,会让大家耻笑。” 风莫离又问道;“老夫何时将神刀让给了足下?” 白如轩露出惊疑的眼神,道;“风老前辈明明把刀留给在下,自己下了台去,这会儿为何又要上来夺刀?” 风莫离一时语塞,不知该当如何回答。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确是去而复返,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便撒谎。若是失言,恐被当成笑柄,不仅自己有失身份,连华山派的名声也会蒙羞。他略加思索,心念电转,将指风来袭到神刀易主之间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电光石火间过了一遍,始知中计。这白衣小子如果强行夺刀不会在自己手底下走完十招,但他用如此伎俩虽然不够坦荡,却逼得自己进退两难。想到这里,他苦笑不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三十三章 剑光掌影飞九天 风莫离想了又想,觉得鬼哭神刀近在咫尺,由着白衣人带走的话,自己要胜过轩辕王孙出当年的那口恶气只怕遥遥无期。他硬下心来,拿定了主意,就算一世英名付诸流水,也要强行夺刀。毕竟得了鬼哭神刀,余生一定会称霸武林,重振华山雄风。便冲着白如轩道;“后生晚辈,速速将刀留下,不然的话,老夫的剑可是不长眼睛的。” 白如轩淡淡一笑;“老前辈当真要反悔……”后面的话还未说出,他就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山呼海啸气的卷来。这杀气竟如有生命一般,把他整个人捏在核心,又仿佛万千条毒蛇,沿着他的衣服蜿蜒盘旋,直往袖口、裤筒里钻。白如轩的笑容已有些不自然,他运起真力,抵御着无孔不入的杀气。 风莫离不想让他开口,猛喝一声,利鞘脱鞘,横过天际,亮如流星,光芒直夺红日之灿、皓月之彩。这一剑势若闪电,迅疾无伦,简直快到了不可四议的地步。但白如轩不像唐万那般眼高于话的人远在云端,遥在山巅。风莫离觉得好生熟悉,却忘了自己从哪里听过。谁也不曾料到白如轩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色惨白,他竟扔下刀匣,看也不看地一头扎进人丛,不见了踪影。 丁谨看了这般情景也觉得难以想象,自己初到风铃不久认得白如轩时,他正是为神刀而来,并邀了仙君季遥等一众好手,虽说以他的武功不能胜过风莫离,但有人暗中相助,扭转局面的可能也是有的。到底因为什么他会大反常态,弃了到手的神刀而遁去? 宦喻楼似乎也是同样的疑惑,摇头道;“白将军真是奇怪,奇怪……” 崔玉兰打断了他的话,娇笑道;“奇怪什么?准是他对头找来了,或者是他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 宦喻楼嗫嚅道;“刚才白如轩的指法岂非正是……” 崔玉兰毕竟是个捕头,耳聪目明,回眸问道;“宦管家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感到白将军今天有点奇怪。”宦喻楼答道。 正巧一个粗豪雄壮的大汉登上擂台,宦喻楼眼睛一亮,遥遥指道;“快看,那不是鲲鹏帮主卜鲲鹏吗?” 崔玉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丁谨也是将目光移回台上。 卜鲲鹏乃一帮之主,纵横风铃多年,风头正盛,前些日子曾到邓府索刀却被千羽鹤所阻。他这次参加神刀大会,正因雇了高手,才敢大步上台,面对风莫离时有恃无恐。风莫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敢问阁下是何帮帮主?” 卜鲲鹏圆睁着双眼,怒喝一声;“老家伙,连爷爷的大名都没听过,还想不想活着离开风铃了?” 纵然风莫离涵养再好,遭人无端谩骂也会火冒三丈。他凝注剑尖,捋须而笑;“老夫坐了三十年的华山掌门,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他仰起头来,长叹了一口气,眼里掠过一片悲凉之意,转而被杀机取代,“老夫懂了,你想死在老夫的剑下,好扬名天下!”“下”字出口,未见寒光闪烁,剑尖已触及到了卜鲲鹏的胸膛。卜鲲鹏却是连眼皮也不眨,在宦喻楼瞧来,这举动委实不像他平日的作风。他之所以全然不惧,是因为已经有一条人影兀鹰似的扑来,那人身法奇快,不输白如轩。那人一经现身,长袖一卷,两道指风呼啸着射向风莫离。在这一瞬之间,风莫离倒是可刺破卜鲲鹏的心脏,但自己也会被指风扫上。他两下权衡,不得不收剑自救,往后飘退,手腕一抖,幻出一团剑影,就像在自己面前铸起铜墙铁壁,将指风化解于无形。那人与卜鲲鹏并肩而立,道;“风莫离,还记得小生吗?”这人一开口声音如雾飘渺,传到台下丁谨耳里,丁谨心中一动,猜他必定是迫得白如轩似见了鬼般逃走之人。 风莫离剑尖遥指,眉头一皱,道;“许留仙!” 看那人斑白头发,一身白衣,作书生打扮,双目神光内敛,浑身上下弥漫着仙人之气,飘飘然一派出尘脱俗之姿。 但风莫离却是面色凝重,握剑的手短暂地一颤。许留仙注视着他,曼声而吟道;“曾经少年,如今皓首。当时名楼,今朝水流。”风莫离也叹了一声;“当年的你我都还是少年,如今却已都是日薄西山。”说到这里,他语气转冷,“许留仙,想不到你销声匿迹了这莫多年,竟然还活在世上。”许留仙笑道;“小生怎会先风掌门一步下九泉?” 台下已是议论纷纷,对这二人的对话大惑不解。按说两人要是朋友的话许留仙不会对风莫离出手,要说两人不是朋友怎会聊这莫多话? 丁谨行走江湖从未听人说过许留仙的名字,崔玉兰也是闻所未闻。方务庸一把拉近丁谨,耳语道;“这许留仙是很多年前一个神秘教派的高手,那教派是黑白两道都不愿提及的邪魔外道。”丁谨叹道;“想来白将军惧怕许留仙是有道理。”他却不知暗中掷石子解救白如轩的,也是这许留仙。 擂台上的风莫离已是头疼不已,他本以为以自己的剑法击败各派高手绰绰有余,没曾想消失了几十年的魔头许留仙竟会出现于此。他跟许留仙的功力在伯仲之间,即便侥幸诛杀对方,自己也会元气大伤。若要放弃唾手可得的鬼哭神刀,总是不能甘心。思前想后,风莫离一咬牙,刷地一剑递了出去。许留仙轻轻提起卜鲲鹏,往远处掷去,因他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卜鲲鹏落地后毫发未伤。他自己不去闪避,也不需闪避,大笑一声,甩袖一卷,一股大力推向风莫离,风莫离的身形有若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被大浪打得摇摇晃晃,只得往后一退,卸下那股巨力。他知道自己内功在许留仙之下,可出手的速度在他之上。于是合身又上,一连改变了十几种身法,配合着华山派独步武林的轻功,将一套“清风十三式”连绵不绝了使了出来。许留仙方圆一丈一内顿时全是风莫离的影子,又如同几十柄剑同时向自己刺来。但许留仙岂是等闲之辈,他一声长啸,蓦地冲天而起,破开重重剑影。这一招“一鹤冲天”使得妙到毫巅,连风莫离也忍不住称赞。可他怎容许留仙任意提纵?连人带剑,往对方脚踝飞去。许留仙人在半空,两足发力,身子一转,踢开了剑尖。他晓得华山剑法非比寻常,趁风莫离招式用老,提一口真气,身子如落叶似的飘飘摇摇,缓缓而下。待接近风莫离,左手五指俱拂,右手掌缘侧削,往风莫离面门招呼。风莫离叫声“”来得好“”,身子一退复进,脚踏玄步,横剑斩去。许留仙见他变招甚快,又来及回撤,只得五指一缩,以“”流云飞袖“迎接风莫离的剑势。剑袍相对,发生闷雷似的响声,风莫离终究内力上输许留仙一筹,被反震得虎口酸麻,倒退三步,才卸下那股大力。许留仙只是上身一晃,便又挥动双袖,卷起两道狂风,向风莫离攻去。风莫离不等许留仙欺近,已将攻势展开,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且一招七式,一式九变,招中套招,奇诡异常。许留仙急忙使出上乘武学中的“”斗转星移,要将逼临的剑锋以内力带开。风莫离料到他这般想法,每一剑都是一刺便收,不让许留仙的袍袖粘上。许留仙虽然内力胜过风莫离,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他不得。风莫离靠着剑法的绝妙,采用一击则退的游身打法,把许留仙困于核心。许留仙几次要抓风莫离剑锋却抓不到,袖口已被削去一大片。要知道风莫离的战术对敌人的消耗很大,敌人若沉不住气露出破绽他便有机会一击格杀,敌人若跟他纠缠下去,时间一久只会真力耗尽,给他可乘之机。 五十招一过,许留仙的肩上、胳膊、手背、脸上平添了几道血痕,在纵横交错的剑光映照下,显得他仙风全无、狰狞恐怖。多年之前他初遇风莫离时,风莫离的剑法还不似这般毒辣。他没有想到多年以后,自己居然被风莫离压制,空有盖世内功施展不出。但他倒也不甘心就此送命,打算使出本门绝艺。他所属门派为黑白两道所不容,他亦有心脱离本门,然此时命在旦夕,哪还管除了风莫离还会不会有人从他的本门武功中识破他真实的身份?许留仙索性把心一横,怪叫一声,喃喃自语,身子陀螺般转动不已,带动风声霍霍,似是在方圆五尺内盖起了一座铁房。风莫离在这一刹那里连刺了四十余剑,却破不了他的护体真气。他多年前初见许留仙时也未目睹过这等诡异的武功,一惊之下,剑势稍稍一滞。只是弹指一挥间,风莫离连人带剑,竟被许留仙带动的狂风吸了过去,许留仙好像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磁石。 可风莫离的武功并不弱,为什么会忽然抵抗力?旁观的众人想不明白,风莫离也想不明白,因为他已没想通的可能。 他的功力源源不断地从体内被抽走,他的血液也似一下子被抽空,他的脸色变得如若金纸,他的身子也仿佛化为了一块僵硬的石头。 再看许留仙,眼中泛着妖魅的光芒,嘴唇鲜红似血,像极了传说里面于午夜夺人性命摄人魂魄的吸血鬼。 “风莫离死了?许留仙是用什么法子要他命的?” “”是妖法!是妖术!“” 人群中有半数以上的看客脸色惨变、瑟瑟发抖。 台上的许留仙突然间怪笑起来,笑声一阵一阵飘来,直让人听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小生本门的武功独步天下、无人匹敌,还要鬼哭神刀作甚?还要帮卜鲲鹏抢什么刀?”许留仙一边怪笑,一边狂舞,在擂台上猢狲似的跃来跳去,显是乱了心智。 丁谨见到如此剧变,又因方务庸知许留仙师承某一邪派,便低声问他道;“许留仙用的是什么武功?” 方务庸目露忧虑之色,沉吟道;“是他们那一派本门凶险之极的丧心追魂大法,伤人伤己,害人不浅。” 丁谨勉强笑道;“好一个丧心追魂大法,敌人丢了命,自己丢了心。” 宦喻楼叹一口气,往天边瞥了一眼,已是日影西斜,晚霞殷红,距他们方到一刻,过了约摸四五个时辰。 许留仙还在擂台上咧嘴狂笑,胡眼乱语。卜鲲鹏唤来两个大汉,低声吩咐了几句,二人一左一右,抓小鸡似的提起许留仙,踏步而下。 台上仅余下卜鲲鹏一人,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刀匣,两眼放光。他不像名门正派那样取刀之时有一番说辞,脚尖一挑,刀匣弹起,已抄在手里,任由台下骂声四起。 “你走可以,把刀留下;你想取刀,把命留下。“ 话音方已,人丛中闪出一个青衣人,这人身形晃了一晃,飞鸟出林般蹿出,便钉子似的立在擂台上卜鲲鹏对面七丈处。这人剑已出鞘,剑在手里,标枪一般站得甚稳。卜鲲鹏一眼瞧去,故作镇静,一脸假笑道;“李贤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不仅卜鲲鹏识得这人,台下许多绿林客也是认得他的,他便是边陲一带黑道领袖盗贼王麾下第一员大将,人称“十方逆首”的李平原。卜鲲鹏与李平原交情匪浅,所以一上来便希望他给自己三分薄面。可是神刀即在眼前,李平原怎会顾及情分?只听他冷冷说道;“卜鲲鹏,神刀跟性命,你只能选择一样。” “本帮主倘若两样都要呢?“ “那就恕我李平原得罪了!” 两人原本相隔七丈之远,李平原身形一动,缩短了一半间距。卜鲲鹏暗叫糟糕,但见青芒点点,四处飞射,李平原抖出的剑花已将卜鲲鹏完全罩住。他的剑法并非顾宁或者风莫离等人以飘忽不定、层出不穷的招式变化见长,而是势大力沉、雄浑刚猛。他一剑斩将下来,真力透过剑锋刮得卜鲲鹏如遭火灼,痛苦不堪。卜鲲鹏没有胆量以硬碰硬,连连倒退。李平原抢了先机,不给对方喘息时间,长剑抡圆,当作大刀来使。卜鲲鹏被逼得退无可退,险些跌下台去。可他这些年美人入怀、久疏战阵,功力不比从前,即使瞅到李平原的破绽,也无力抢攻过去。李平原则是年富力强,且终日与敌厮杀,对阵经验十足,武功正处上升阶段,岂是醉卧温柔乡的卜鲲鹏所能匹敌? 李平原知卜鲲鹏深浅,欲待一鼓作气,击杀对方于台上。卜鲲鹏虽然功力已大不如李平原,但脑子还算灵光,眼观剑锋逼临喉咙,肩一缩,腿一弯,如同矮了几分,剑锋刺空。卜鲲鹏心叫“好险”,慌忙弃了刀匣,凝聚真力,不退反进,往李平原胸口拍去。李平原手腕一抖,反手回刺卜鲲鹏的脊背。这一招是为兵行险棋,倘若卜鲲鹏不闪不避,他们二人必是两败俱伤。卜鲲鹏贵为一帮之主,把自己的命看得比泰山更重,只得收回双掌,侧身一滚,闪出两丈。李平原早料到他不敢性命相搏,两脚发力腾空,踏虚几步,居高临下,凌空斩击,直奔卜鲲鹏的咽喉。卜鲲鹏不得不退后几步,避开锋芒,却未曾想他这一退正中李平原计策。李平原用的乃是虚招,他的剑锋在虚处一点,身子一翻,将真力运到双脚,连环飞踢,就像蹴鞠一般,把卜鲲鹏高塔似的身躯踢了起来。卜鲲鹏胸膛受到李平原脚底传来的真力冲撞,宛如断线风筝一样,沿一条弧线倒跌下台。 李平原的身子又是一翻,落在刀匣一旁,俯视着台下摔了个四脚朝天的卜鲲鹏,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卜鲲鹏,现在的你,只能躲进女人的被窝了。” 这一言入耳,台下看客一个个哄堂大笑,卜鲲鹏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从黄沙里找条缝钻进去,免得遭人耻笑。 李平原收剑还鞘,就要取走刀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三十四章 崔玉兰斗沈凤眠 众目睽睽之下,眼瞧着李平原将要取走神刀。忽闻得风声激荡,震动苍穹,一个人用深厚的内力将声音传送而来:“十方逆首李平原,你还没问过我的意思,怎么可以把鬼哭神刀据为己有?” 李平原触及到刀匣的手指如遭电击般一缩,霍然回首,两眼闪烁着惊疑、愤懑相掺杂的光泽,满含讥诮意味地道:“阁下既已知我的身份乃是十方逆首,还要与我为敌?” “沈虎翼迟早要跟盗贼王一战,恰巧你是盗贼王的人,我在沈虎翼旗下。” 这人一口气说完,从十数丈外平地拔起,还未见他如何动作,身子就已欺近了擂台。 李平原匆匆转身,提剑平举当胸,眉头一锁,随之目中忧色更深,道:“沈凤眠!” 想来这人自报家门,称属沈虎翼旗下,必是沈凤眠无疑了。 丁谨初时离沈凤眠较近,但沈凤眠一掠五六丈,转眼便化作了他眼里一粒黑点。 崔玉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沈凤眠飞去的方向,樱唇轻启,道:“他输了还好,若胜了,我定要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出手必杀。”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是风;她的声音很柔,柔得好似是水。春风一过,拂面即消;流水潺潺,不惹烟尘。 然而宦喻楼却听得很仔细,她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耳里,他的耳力一向是极好的,否则不会如此年轻就做到了邓府的管家。 “他的身法很快。”宦喻楼面朝擂台,眸子却是撇向崔玉兰的。 崔玉兰点了点头。 “他的武功也很高,至少比你高。你第一次要拿他的时候,连一分把握也没有。” “是。”崔玉兰答道。 “可是你这次却充满了信心。” 崔玉兰没有回答,微微点点头。 “因为他心急,心急的人,总会露出破绽。”宦喻楼吸了一口气,嘴角绽出一丝从容的笑。他的笑容从来温暖如冬日破开寒夜的朝阳,连崔玉兰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就在二人对话之间,沈凤眠与李平原已掌剑相接,足足拆了三十余招。擂台之上,两条人影在掌风剑光中穿梭纵跃,宛如蝴蝶绕花纷飞。 李平原突然让出几步,原地翻转,手里的剑又作大刀之用,使个“立劈华山”。剑锋还未接近沈凤眠,剑气已渗进沈凤眠的皮肤。沈凤眠顿感额头发麻,手足转凉,他不敢硬接,随即向后滑出七尺,避开这股森冷剑气的逼临。李平原占了上风,岂能容许时机白白错过,乃步步紧逼,长剑仍是当作大刀来用,招招不离沈凤眠咽喉。沈凤眠到底不是易与之辈,把全身的劲力凝于手掌,一掌拍在剑锋,将真气源源送出。李平原招式变老,欲要换招,忽觉剑锋被对手粘住,一股大力透过剑身一阵阵冲入自己的经脉。他心下盘算,若催发真力,以硬碰硬,或许能够击退沈凤眠,但难保对方后续未有杀招;若弃剑于地,换掌相持,又恐数十招过后相形见绌。他还未想出怎的应对,沈凤眠又将一股大力排山倒海似的注入剑锋,震得剑身嗡嗡作响、剧颤不已。李平原再也握不住那柄剑,虎口一麻,闷哼一声,撒手急退,方卸下沈凤眠强加于己的大力。沈凤眠的身子如影随形,往前一跨,脚踏玄步,双掌齐推,印向李平原的胸口。李平原不避不退,迎着呼呼掌风,也是双掌拍来。二人四掌相对,势均力敌,以力抗力,一分半会儿伯仲难分。 台下的看客人人屏息凝视,生怕错过了二人每一招的比拼。 “李平原会输。”宦喻楼目视崔玉兰说道。 崔玉兰不答,丁谨却问了句;“宦兄从何而知?” 宦喻楼轻声道;“内力相拼,最耗元气,力弱者伤,恃力者亦伤。” 他的话刚出口,但见李平原的头顶上冒出缕缕白气,汗珠沿着两腮一滴滴坠落。沈凤眠那边当然也不好过,脸上的肌肉因内力的损耗和对方真力的反震而根根抽动。 这时不知从何处暴射出一篷乌光,雨点般打向李平原的后背。李平原正全力与沈凤眠相抗,不能觉察,身受暗器,气力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沈凤眠趁机飞起一足,击打在李平原前胸。李平原支撑不住沈凤眠脚底透来的大力,落叶卷入狂风中似的飘了出去,直跌下台。 沈凤眠牛一般的喘了几口气,呼吸才恢复平稳,他倒不晓得李平原是遭人暗袭,反而洋洋洒洒、自得其意,以为是李平原是无力对抗自己的内力。 那李平原终是心高气傲之人,虽吃了暗亏,却不好意思声张,由几个亲信手下搀扶着,灰溜溜地走了。 擂台上的沈凤眠的看着李平原这般狼狈,更是得意至极,哈哈大笑道;“盗贼王手下都是一些酒囊饭袋,拿什么跟沈虎翼的从属相提并论。”他的目光往人群一扫,“鬼哭神刀,自今日开始改姓沈了。” “”只怕你有命拿刀,没命离开。“” 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令沈凤眠由面相到内心都不舒服,这声音很轻柔,平静中带着一种渗透血液的杀气。 说话的人是谁呢?白道折了那么多好手,黑道之中也不剩下几个上得了台面的角色了,还有谁敢不服沈凤眠?还有谁有把握要他的命?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自擂台上的沈凤眠,转移到了远处一个人的身上。 沈凤眠知道话音源自哪里,他心里清楚,这个人打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他。 那声音不停不住地叹息着,慢慢道:“沈凤眠,我今日定要留下你的项上人头,好回汴京交差。你若能逍遥下去,我那玲珑玉手的称呼,就得改写了。” 这人的声音尽管很轻,可的确进入了每个人耳里,毕竟在场的看客都明白,江湖上有一种内功叫“天遁传音”,人还在十里之外,便已将声音送达。 “崔捕头,你要取我沈凤眠的首级,没那么容易。”沈凤眠傲然卓立于擂台之上,摊开双手,满脸挑衅的神态。 丁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由不得他不信。他没有料到崔玉兰已下定了决心,把沈凤眠绳之于法的决心。他侧首注视着崔玉兰坚定而清秀、冷静而可人的脸颊,一种强烈的不舍油然而生。只是一瞬的光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以前从来不曾有过、从来不肯面对的情感——那就是紧紧地拉住崔玉兰洁白无瑕的纤纤玉手,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让她不至于只身涉险。 他如果认定这个想法的话,也许她愿意听他讲话、愿意跟他一生一世。可是他脑子里的念头迅速被二人出身的天壤之别取代,他没有勇气迈出那个关乎两人幸福的一步。曾几何时他拒绝了可以与她长相厮守的机会,想不到世事循环,现在的他仍是做不到克服自己的自卑,许她相濡以沫。 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明明娇弱的像花却便扮作强硬如铁的身影擦着自己的肩头穿过了黑压压的人丛。 “”丁大哥,不要担心我,我一定会杀了他的。到时候我回来找你,你可不要像上次一样,一去不返了。“ 他听着崔玉兰声音里的幽怨无奈,心头一阵刺痛。她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所以其他人听不到。可是丁谨为何觉得,她的话语中有股生离死别的味道? 他环顾四周,极目眺望,竟连她的背影都望不到。她的人在他踌躇不定的时候,就已离开了他的视线。就如同蜜蜂钻入花海,要往哪里去找? “”崔捕头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丁兄为什么不代她出战?你的武功,本不在沈凤眠之下。“宦喻楼的眼神里透露着一种无法诉诸言语的意思,丁谨看不出他究竟是为崔玉兰惋惜,还是替自己遗憾,抑或二者皆非。 “人生于世,有些事情一旦成为过去,便无法挽留了。”宦喻楼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丁谨的肩膀。 丁谨苦笑不语,他只有苦笑,也只能苦笑。 当崔玉兰的那抹倩影再次现于丁谨黯淡的双眼里时,已是擂台之上。 他又何尝不想牵着崔玉兰的手,泛舟江湖?可是他清楚,一个出身卑微、四处漂泊的男人,是无论如何也给不了一个名门之后的女子幸福的。 于是他拒绝崔玉兰,同时也拒绝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求。唯一可以让崔玉兰彻底忘记自己的办法,就是她无论处身怎样的困境,自己也要表现出无动于衷。这个办法不够巧妙,却能令她对自己绝望。 可是丁谨,真的能欺骗得了自己吗?当崔玉兰性命显忧,丁谨真的可以做到冷眼旁观吗? 此时此刻,沈凤眠在台上,崔玉兰也到了台上。沈凤眠听说过崔玉兰剑法的超卓,不待她拔剑出鞘,左手使出变幻无穷、阴毒狠辣的邪派掌力,右手使出刚猛无比的少林金刚掌力,夹带着匹敌雷霆的气势,往崔玉兰脑门劈下。崔玉兰的衣服被他的掌力激荡得猎猎作响,身子也几近于随风飘飞。但她不肯示弱于人,依仗着身法轻盈,海鸥一般腾空而起,绕着沈凤眠回旋。沈凤眠将一套力能开山断石的少林掌法展开,每次都是贴近崔玉兰的衣角便被他避过。崔玉兰轻功上远胜对手,可拔剑出鞘也是困难至极。因为她置身于沈凤眠掌风的压制之下,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露出破绽,被敌所趁。沈凤眠见崔玉兰只有腾、挪、闪、展的份儿,出招愈来愈快,且每一掌皆以巨浪冲击的巨力施发,意图速速取了对方的性命。 丁谨遥观战局,掌心沁汗,原来洒脱的神色早已不见,眉宇间愁云一片。 宦喻楼瞧了他一眼,说道:“丁兄难道看不出来,沈凤眠已有些力不从心了吗?” 丁谨问道:“宦兄何出此言?” 宦喻楼答道:“崔捕头还没出招,但沈凤眠的招已经快用尽了。此消彼长,再过三十招,倒下去的,定会是沈凤眠。” 丁谨把目光重新抛向擂台,但见沈凤眠出招的快捷已不比方才,掌力看上去也打了个折扣。崔玉兰本来剑未出鞘,还畏惧他势如破竹的掌力。这番见沈凤眠因百招递进仍伤不了自己而心急如焚,致使掌法渐渐杂乱。她念头一栋,计上心来,故意装出气力不支快要倒地的样子。沈凤眠的应对果然不出其所料,便举起双掌,聚力猛劈。崔玉兰身子将倾未倾一刻,将真力运至脚心,再传于脚底,风车似的一转,生生贴着沈凤眠虎口自他肋下穿过。沈凤眠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变招回防,便感到后背发凉。擂台下众人均目睹一道冷艳炫美、直夺日月之彩的亮芒横空骤现,甚至将云朵也映得通明曼妙,直叫人心甘情愿赠与灵魂。 不管是谁,都认为看到这一刹那的芳华,即便生命被其掠夺亦然无怨无悔。 但沈凤眠看不到,也不想看到。倘若他的心神被这道辉煌而凄美的光彩,他付出的代价就是死。 像他这样的人,把活着看得比任何事物都重要。只要活着,他就能每天跟不同的女人上床,并醉生梦死;只要活着,他还能白天抢红粉晚上行云雨。 待崔玉兰的剑锋划破他衣裳的那刻,求生的本能使然,沈凤眠竟凝聚全身的真力于双肩。他的双肩就像是导火的芯子,带起他整个人宛如炮弹出膛,笔直地向前冲了出去。 剑锋落空,去势不竭。崔玉兰施展凌虚飞纵的轻功,紧追不舍。 沈凤眠在空中连续改变了十数种身法,也无法摆脱崔玉兰掌里的三尺剑。他的真力已所剩无几,再僵持下去只会授首于崔玉兰的剑下。 “”我早就说过,你的命,我要定了。“ 崔玉兰的话语像一根鞭子在他脸上反反复复地抽打,又像是一条条尖针顶上他的喉咙。 他似乎已亲眼看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他仿佛抬起头来映入目里的便是地狱的入口。 崔玉兰的剑已追上了他,已超过了奋力疾驰的他。 前方原本排满了各门各派的看客,摩肩接踵地站着。现在他却发现面前半空悬着一条人影。那人面容清秀,两眸如星星般甚是灵动好看。 当这人进入他眼帘,他的感觉跟遭人迎面浇了一头冰水无异。只因这人正乃一心要他死的京城捕头——崔玉兰。 刺目的剑光就像从九天银河倾泻飞下的瀑布源泉,洗得黄沙狂舞的白虎集明亮堪比海畔。沈凤眠精疲力尽,闭上眼等待着剑锋割破喉管或是斩碎前胸的痛苦淌遍全身。 可是他并没有死,死人的话是不能再次睁开眼睛的。 剑光已去,剑气已散,唯有剑锋还停留在他额头一寸处。 是崔玉兰放弃了杀他之念了吗? “不,绝非如此。以崔玉兰对采花大盗的痛恨,绝不会放过我。”沈凤眠惊魂未定,心里嘀咕道。 他一念方毕,眼角余光往旁边一扫,便注意到一个银装素裹的人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台上。银衣人用两根手指夹着崔玉兰的剑锋,一脸的轻蔑之色。 没有人知道银衣人是何时出现的,没有人清楚他用了什么武功挡下了崔玉兰无坚不摧的必杀一剑。 银衣人的脸色苍白地近乎病态,他的手也是同样苍白。在场的看客们无人知晓银衣人的来历,几乎全部的人都不记得武林中有哪个成名高手是穿银色衣服的。不过银衣人的眼里泛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妖异,显然出身某个隐秘的邪门外道。 银衣人盯着崔玉兰,眼里的倨傲变为无限温柔,道:“我叫银舞,白银的银,舞蹈的舞。” 崔玉兰轻咬玉唇,星眸里流露出敌视的神色,道:“我不管你是银舞还是破铜烂铁舞,总之你跟沈凤眠一伙,就不是什么善类。” 银舞道:“你错了,错得离谱,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你为何要替他挡我的剑?” 银舞不答反问,道:“你要抢鬼苦神刀?” 崔玉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的话,两位的私仇就不能在神刀大会的台上报了。是的话,便要恕我得罪了。” “好大的口气。”擂台远处的方务庸道,他的内力修为不足以使出“天遁传音”与“”传音入密“”一类的功夫,那银舞自然无法通过嘈杂的声音里听取他的只言片语。 宦喻楼轻轻叹道:“方兄,丁兄初到此地,有许多人不认得情有可原。可你跟随方铁禅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还看不出银舞的来历?” 丁谨问道:“这叫银舞的大有来头?” 宦喻楼道:“不知丁兄是否听过梵音罗刹九重天的传说?” 丁谨勉强笑了笑,道:“在下只听说他们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其他的事情,就知之甚少了。” “实不相瞒,宦某怀疑这银舞乃是其中一人的侍从。”宦喻楼一字一字郑重其事地道,“银舞所显露的武功,与当年他们的招式如出一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三十五章 冥王令从天外来 梵音罗刹九重天的名号,丁谨是听过的。不只听过,而且亲身经历过。那一年在大明湖畔,若非神剑薛亮仗义出手,恐怕独力面对那夜叉王采弥天的他根本不能全身而退。 很多人以为梵音罗刹九重天是一个人,其实他们是九个,九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大魔头,每一人都能独霸一方。只不过他们近年来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所以许多江湖客反而不晓得他们的手段。丁谨心里清楚,除了轩辕王孙、神剑薛亮、大内第一剑封一策、无量神尼、方铁禅、沈虎翼等寥寥可数的几位绝世高手,其他的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抵挡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一招半式。因为别人的武功都有迹可寻,而梵音罗刹九重天的武功简直就像是魔法。如果他们来争抢神刀,岂非要给边陲带来一场浩劫?毕竟以这九人乖张的性格与歹毒的心性,难保他们不会将路过之处夷为平地。一念到此,他为擂台上的崔玉兰担忧了起来。 宦喻楼望着他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他的思绪,慢慢说道;“或许在下猜的不对,这银舞并不是梵音罗刹九重天的人。天底下武功招式相似甚多,在下自然有看走眼的时候。” 丁谨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盯视着远处的擂台,生怕崔玉兰有所闪失。 那银舞仍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轻佻的表情下藏着藐视群雄的气势。 崔玉兰一时抽剑不得,两腮生霞,粉颈已是香汗淋漓。银舞这番存心作弄她,乃以手臂催发劲力,一道道往剑锋里灌入。崔玉兰内力上比不上他,借着对方真气喷涌,使个巧劲,蜻蜓点水似的连人带剑,将后退之势转为前冲,擦着银舞飘扬的衣衫轻轻斜飞了出去。待立足实处,见他不加追击,方松了一口气。银舞头也不回,背对着她嘻嘻笑道;“阁下险中求存,佩服佩服。不过你的轻功,还是有些美中不足。阁下要是不信的话,不妨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否沾了尘。”崔玉兰闻言低头一瞧,发现自己胸前居然添了一个其黑如炭的掌印。她顿时只感浑身发冷,头皮发麻,连握剑的玉手也颤抖不已。若是银舞当时用上三分真力,自己岂非已然经脉俱碎、香消玉殒?银舞转过身来,像教诲三岁孩童那样细细打量着她,道;“我要杀你的话,你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崔玉兰咬着朱唇,并未否认。银舞用上传音入密的功夫,将话语一字一字送入崔玉兰耳里;“我知道阁下乃京城派往边陲的名捕崔玉兰,我也知道沈凤眠做过多起大案,你想让他伏法。可是我就是不让你杀他,你能奈何得了我吗?”崔玉兰以传音入密回道;“我技不如你,这点我认,你要我放他,这不可能。”她说完这句话,回首一望,目光钉子一样打在沈凤眠脸上。若目光的杀伤力能够比得上剑,大概沈凤眠早已被她戳得千疮百孔。沈凤眠故意气她,狞笑着与她对视,丝毫不让。崔玉兰抛下一句话,便纵身飞下擂台,俄倾便消失在了潮流大海那般全力眺望也觅不到尽头的人群里,只留下珠落玉盘般清脆的声音还于漫空飘荡;“沈凤眠,别以为你会嚣张太久。神刀闭会之时,就是你的死期!”任沈凤眠天不怕地不怕,这句话入耳的时候亦是感觉一阵寒意从背后袭进心房、冷透全身。他下台之后,便挥手失意,招来那些巨汉,令他们围成一堵墙,把自己护于核心。 银舞并不理会他,待离刀匣近了,倏地凌空一抓,便把刀匣收于掌心,他扫视着台下丛丛看客,放声怪笑道;“没人再来抢的话,鬼哭神刀即是我的了。” 话音刚落,三条人影横空射来,犹如连珠箭离弦穿行。这三人一个手持鬼头刀,一个提开山斧,一个绰柄链子枪,一齐向银舞冲去。银舞冷冷地等待他们逼近,不屑地说道;“绿林草莽,竟感在我面前献丑。”他说得很快,出手更快。只见他银衣一动,抬起一掌,就像仅仅打了一个手势。那三人居然仿似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怦地一声落了下去。一瞬之前他们还生龙活虎,一瞬之后他们便成了直挺挺的尸体。银舞眨了眨眼,妖魅的笑容挂上嘴角,他望着擂台之下,道;“莫非来到风铃的,只有难成气候的乌合之众?” 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解银舞是用的什么手法使得那三个有备而来的人突然失去了生命,唯有宦喻楼面色凝重,目中忧虑之色显深,他自言自语道;“这是失传已久的不动冥王大夺魂手!”他近处的丁谨听到此言瞳孔一缩,压低声音问道;“宦兄确定?” 宦喻楼倒抽了一口凉气,闭上两眼,默然道;“不是确定,是一定。” “这莫说,银舞必然与梵音罗刹九重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丁谨又问到。 擂台上的银舞好像并不打算急着离开,他一手捧着刀匣,一手比划着,仿佛不将各门各派的高手悉数击倒不足以显出他武功卓绝。 终于有人无法忍受他不可一世的气焰,一个宝相**的老和尚缓步登台而上。他双手合十,口吟佛号,向着银舞施礼。 “不想空性大师还是决定阻止银舞了。”方务庸道。 “鬼哭神刀留在少林,总好过落入梵音罗刹九重天之手。”丁谨接了一句。 他们的对话转眼便被海浪般的喝彩盖过,因为银舞已经舞起了银衣,攻向了空性大师。空性大师平平淡淡的一拳打出,却含着少林大力金刚掌的真力,且将银舞进步必经之路完全封死。眼看着银舞就要丧命于空性大师拳下,却见他银衣一飘,身子生生移到了空性大师肩边空门之处。空性大师本来一心向佛,毫无杀伐争斗之心,但这番用的完全是一击碎人骨骼的刚猛功夫。他左手挥拳,右手进掌,将降龙伏虎的外功奥义发挥到了极致。银舞处在暴风骤雨般的拳掌分击之下,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不慌不忙地应对。每次都是空性大师快要触及到他飘飞的衣襟,他忽然从不可思议的脚步贴着对手的掌心拳沿转到对方照顾不到的空门。远远看来,银舞的动作不像是与人殊死相搏,而更像是凭借风儿翩翩起舞。他的身法太过飘忽,着实诡异,以至于空性大师一口气递了百十来招扔沾不到他分毫。本来看他明明在左边,但空性大师一拳打去,他整个人居然已到了右侧。空性大师熟知天下武学,却仍然破解不了银舞的身法。银舞躲闪的同时,不忘讥笑空性大师几句;“老和尚莫要用力过猛,否则扭伤了腰,可找不了尼姑了。”任空性大师涵养再高,也是忍不住大动肝火。但他心里清楚,若与银舞继续耗下去,自己一定不会支撑到重回少林。想到这里,便从劲风笼罩的一丈内抽身急退。可他并不是决定放弃夺刀,而是施展少林一派的绝技。银舞以为空性大师已经没有了进击的气力,往前飘进,身形忽左忽右,变换快速无比。他自知机不可失,伸手一扬,刀匣蹿上空中。他意欲先击倒空性大师,再从容接刀,好显得自己高明。现在他两手空空,便于反击,将绵掌碎石与以指作刀的武功使了出来,飘飞的白衣更衬得他用招如舞、眼花缭乱。但空性大师以将浑身上下布满刀枪难入的真力,银舞双掌拍中空性大师胸口,空性大师倒是石像般屹立如山、纹丝不动,银舞却感到一股强大若江河决堤的反震之力,他自身的真力难以抵抗,两臂一麻,身子一轻,倒飞了出去,嘴里溢出几缕血丝。空性大师一时占据上风,怎容银舞调整一番欺身再进?他抖动僧袍,一滑九尺,在银舞悬空未及地面之时便已将他追上,一拳上举,真力推至虎口,化拳为掌,劲气外吐,印向银舞后背。银舞还未卸下那股强劲的反震之力,腿脚仍然酸麻,身子全然不由自主,无法躲闪,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空性大师立毙银舞于掌下,两道亮芒仿佛从云端降临,直奔空性大师后心。那两道亮芒甚至比闪电更快,比奔雷更疾。虽然来得迅速无匹,但却不带一点儿风声,就如同毒蛇嘴里的芯子,无声无息地把猎物吞噬。空性大师的背后是没有眼睛的,他看不到。他只能看到同样悬而未落的银舞与鬼哭神刀的刀匣,直到那两道亮芒钻入他的身体、直到心脏破碎的声音伴着蔓延七经八脉的剧痛流遍周身、直到两道亮芒带起一篷血雨从他的前心穿出钉上台下某个门派的旗杆上,他才意识到有人猝然施袭。他只要再进一分,便能送银舞下黄泉,可是他却连动一下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他凝聚的力量已经土崩瓦解,他的生命也已开始崩溃。他好想转过头去,认清敌人的面目,等去了奈何桥一定等着他们。但他已无法扭头,当银舞落到一丈外站稳脚的时候,他胸口泉涌而出的鲜血已染红了大片僧袍。他长叹了一口气,一寸一寸地合起眼帘,慢慢地仰面而倒。 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两个一袭花衣头戴面具的人。这两个人宛如洪荒时代就已存在的妖魔,隐藏于遥远的不毛之地。他们的面具是惨碧色的,面具的面容是魔鬼的面相,也许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连毛发都雕琢的栩栩如生,凸起的眼睛、森冷的獠牙在黄昏的黯淡的光照里,显得愈发真实、更加狰狞。 钉上旗杆的是两块寒铁打造的令牌,虽已穿破空性大师的身体,却未染上一丝血渍。令牌于风中摇曳,上面刻一个银白色的“冥”字。旗杆所属的门派诸人看到这个字时,竟露出大白天撞到恶鬼似的表情,一个个连爬带滚、不顾失态的向远方竭力逃蹿。 “冥”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两个人究竟是谁? 丁谨待要问出口来,却感觉周围的气氛不对。因为宦喻楼、方务庸以及其他江湖客的脸都变得跟感染瘟疫一样,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们的眼神里俱皆写满了恐惧,几乎每个人都不停地发抖,有些人身体抖得剧烈,竟震得佩剑响动起来。 那两个人还是冷冷地站着,与银舞对视。银舞微笑着道;“他们很怕你们。”那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他们怕的是令牌,跟我们无关。”银舞的笑容里带着三分诡异,七分得意,道;“鬼哭神刀由你们拿去,我放心地很。”那两个人默不作声,其中一个凌空一抓,刀匣已在手里。银舞见他们不回话,继续说道;“能得到鬼哭神刀,你们知不知道要感谢谁?”那两个人道;“你说。”“当然是兽行门的兽老怪了。”银舞道。“那你说怎么感谢?”那两个人问道。银舞不答反问;“你们晓不晓得兽老怪最喜欢什么?”“女人。”那两个人答道,“他要的女人,我们会给他备好的,这点你放心。”银舞笑道;“这就好,可是他透露给你们消息的条件是要崔玉兰,不巧的是崔玉兰已经走了。”“她走不了。”“哦?”“没有人可以从冥王使者的手底下逃走,更何况是女人。” 这番对话一进入丁谨耳里,丁谨的脸色变得比宦喻楼、方务庸还难看。他听那两个人与银舞谈到了崔玉兰的去向,再也不能保持一贯的漫不关心。怪不得崔玉兰飞下台后并未来到自己身边,原来已被他们盯上。如果崔玉兰当真落入了他们手里,自己于心何忍? “玉兰,玉兰,都是我不好!”丁谨暗自悔恨,顾不得与宦喻楼寒暄,运足真气,疾奔如飞,绕开一簇又一簇花丛似的人群,往擂台赶去。他总算愿意听从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声声呼唤,不管前路如何都要找到崔玉兰。 可是那两个人与银舞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刀已得手,无暇留于台上,一齐舞动衣衫,飞驰远遁。他们踏虚而行,有如登云御风,几下翻腾,便像飞鸟投林、游鱼入海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丁谨离擂台尚有十丈有余,只能隐隐辨出他们去了西北方向。可是西北之大,漫漫黄沙,要找多久,要追多久,才能再次遇上他们,问出崔玉兰的下落?但是丁谨不后悔,就算让他翻遍边陲的每一寸土壤、每一粒沙子,他也要找到崔玉兰。他以前逃避崔玉兰的时候觉得那是一种无拘无束、任性自由的解脱,如果不是那两个人与银舞针对她的阴谋,他永远也不会了解,他其实早已认定了崔玉兰,他的心上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崔玉兰且生生世世无人可以取代的。 他跑得愈快,心念转得也愈快。那些几乎淡忘了往事,一幕接一幕浮入脑海。与崔玉兰第一次相见的情景,汴京城的离别,邓府夜晚再见面时她女扮男装的惊艳,这些日子来的朝夕相伴,自己受伤后她悉心照料的温柔与体贴……种种关于她痴情美好的记忆,在他发力飞奔、左拐右转之纪,悄无声息地涌入了他冰封已久的心灵。 既然已相遇,为什么可以拥有的时候选择放弃? 既然彼此情牵,为什么自己曾经要将相思斩断? 既然无论何时都放不下,为什么不能相濡以沫走遍海角天涯? 丁谨愈想愈是悔恨交加,恨自己怯懦,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有勇气选择面对,恨自己一而再、再而染的逃避。倘若自己代替她上台,倘若来到白虎集时自己就斩钉截铁地对沈凤眠出手,崔玉兰又怎会只身涉险? 到底是她心甘情愿、发自内心地要抓捕沈凤眠,还是由于对自己失望而毅然选择了走向韶华的凋零、青春的覆灭? 他实在是想不通,而且愈想愈乱,心绪渐渐地被思绪捆成了一团乱麻。 神刀大会会怎样结束,他已无心考虑。宦喻楼,方务庸,邓君泽,浊浑飞,萧笙,白如轩,梁月洁,陈蜀月,他已不再去想着他们。现在的他,挂念也好,心系也罢,所有的念想只关乎崔玉兰一个人。 就在他冲出重重人影,将要大展身法凌空飞纵之时,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跌在呼啸翻滚的黄沙里。这是几道白光往他头上罩来,凛冽的杀气把他整个人包裹。若以平日里丁谨的武功与应变,这等埋伏无法伤其分毫。但此时此刻的丁谨,竟似失去了抵抗能力,呆呆傻傻魂不守舍地坐于沙里,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远方。 前方有什么,能让他看淡了生死? 前方有何人何事,可令他连自身的存亡安危都可以不计? 崔玉兰,只有崔玉兰。 丁谨如今所见所闻,所想所念,所忆所记,也就唯有崔玉兰了。 那些飞舞的刀光,那些凌厉的剑芒,他既听不到,亦看不到。 他不是躲闪不了,他不是无从抵挡,而是他的思维确确实实已被崔玉兰明媚中掺着忧伤的玉容占据。 原来爱情的的确确能把一个人从理智冷静变得神魂颠倒,原来太在意一个人会使得自身忽略了一切切。 眼看着白光即将划开丁谨的头颅,眼看着冷冰冰的刀刃剑锋就要割开丁谨的胸膛,可丁谨还是无动于衷,可丁谨还是无从适处。 他那一刻仿佛联想到了死,若他自己生无可恋的话,生岂不就等于死?若他真的找不回崔玉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要他失去崔玉兰,要他继续辜负一辈子最爱他且是唯一爱他的人,那会是何等的煎熬?那种滋味,会否比埋身黄沙更难受? 大概已经无人可以救得了丁谨,宦喻楼不能,方务庸也不能。 白虎集没有神剑薛亮,纵然薛亮刚巧赶到这里,也没有把握一飞百丈,为他挡下全部的斩击,从刀丛剑林里拉他回到百花生彩的平安之所。 丁谨的一生,莫非已走到了尽头,难道是上天注定他要客死异乡?倘若崔玉兰不久之后回来找他,见到的是断气已久的他,会是怎样的感触?会是何等的伤心欲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三十六章 金风玉露楼上楼 突然一道冷透天地的寒芒骤然穿射而来,仿佛一条白鲨驾驭浪头扑向猎物。紧接着丁谨头上闪烁的刀光剑光均已不再,就像是被那道寒芒撕碎、吞噬。 围绕着丁谨的有十多条黑衣大汉,他们有的仗剑,有的持刀,有的手绰判官笔,有的手执利斧。他们早已算定了丁谨必然会被事先准备好的绊马锁绊倒,所以埋伏在这里伺机一击格杀。可是现在每个人都动弹不得,举起了武器竟也忘记了再施杀招。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由残忍的狞笑转为了恐惧,他们的瞳孔一分分收缩,身子颤抖着向后退。 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年纪比他们小很多的少年。 少年就站在他们三丈处,像标枪一般地站着。 少年的腰畔无鞘,掌中却有剑。 他们望着少年,露出白天撞鬼的神情。 扑面的寒气波涛似的汹涌着卷向他们,他们运足功力也无法低御。 那不是剑气,也不是天气,而是杀气,来自少年身上的杀气。 “你……你是飞……” 黑衣大汉里其中一人惊叫了一声,但后面的字他已说不出。 只是寒光微微一闪,清冷如霜的剑锋便抹过了他的咽喉。剩下的人还没来得及拔腿转身,就感到一丝凉意灌入心房,然后他们的力量就消失地无影无踪,然后他们就扑通一声倒在了一滩血水中。 血花漫舞,如雪又如雨,迷乱了丁谨的视线,遮掩着他的眼帘。 少年穿过朦胧的血雾,来到丁谨的跟前。 丁谨半坐着,空洞无光的眸里有了一线希望的契机。 他是认得这少年的,整个白虎集的看客也没几个不晓得这少年。只因他正是神刀大会举行之前要取走沈凤眠首级然而不久踪迹全无的凌素飞。 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 丁谨不明白这个名号是怎样的来历,不过救了他的人,无论是狂魔还是厉鬼他都要称谢的。何况,决斗阴阳无敌的夜晚,他们曾并肩而战。 “谢谢你。” 三个字一经如耳,凌素飞冷峻似冰封的面容一动,像极了隆冬结成的冰河遇春而融。 但他却把头一偏,避开了丁谨满是温暖的眼神。他猝然转过身子,背对着丁谨,不自然地冷冷道;“我不是要救你,而是碰巧从这经过,碰巧想杀那几个人。” 丁谨笑了笑,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我不管,总之你确已救了我,我还是要感激你的。” 凌素飞脸色一寒,没好气地道;“我只是不愿看到你这样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在别人的阴谋里。” 丁谨满脸疑惑地道;“阴谋?谁的阴谋?” 凌素飞缓缓抬起手臂,将剑锋往远处一指,丁谨的目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遥遥瞧见尘烟滚滚、鲜血激飞、处处是一片刀光剑影的交织。他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想来自己只顾着追回崔玉兰,反倒没有留心神刀大会后来的动向。 可是神刀已被冥王使者夺走,为什么大家还要互相攻杀? 丁谨拍拍身上的沙尘,抖了抖衣襟,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凌素飞,凌素飞收起剑来,紧闭双唇,不再答复他什么。 丁谨心念百转,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反反复复地回忆了一遍,已略知一二。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隐隐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罗网将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罩在了里面。 他又仔细思索了一番,从空气里飘荡的血腥味里嗅到了幕后黑手的气息。 若没有鬼哭神刀重现江湖的消息,黑白两道不会闻风而至。假如幕后真的有一双黑手,那么神刀大会毫无疑问就是钓鱼的鱼饵。 整个风铃,谁最有散播消息必需的钱财?整个大会,谁能抽身局外而不会以身涉险? 邓公子,邓君泽! 如果真的是他要设计一个骗局掀起武林的纷争与杀戮,那邓太公的死又会是谁下的毒手? 想到这里,丁谨只感浑身发冷,好像赤身裸于冰窖,又有一条蛇在脊背上爬来爬去。 此刻他也没有机会从容分析下去,已经有十数个黑衣大汉挥刀砍来。 他这时恢复了理智,连踏虚步,双掌暗含巧劲,不待他们近身,一牵一扯,便将这些大汉掷皮球似的扔出数丈外。 凌素飞更是毫不客气,但凡袭向他的大汉,都成了他的剑下之鬼。 可是大汉愈聚愈多,简直蚁群似的卷来。初时丁谨不愿像凌素飞一样伤他们性命,出手颇有分寸,但他终是救崔玉兰心切,打到后来不免腹生怒火,夺刀在手,一挥舞便是溅血浸沙、染透衣衫。 这时二人皆是唯恐背后有人突施冷箭,便背贴着贴,剑削刀斩,配合地十分默契。 凌素飞忽然冷冷说道;“你可知道他们是谁的属下?” 丁谨本要回答“邓君泽”的,但他向来稳重,没有确凿证据不能轻易说出心中猜测。 “金风玉露楼!” 丁谨大吃一惊,他以为金风玉露楼的组织随着阴阳无敌的身死而灰飞烟灭。莫非金风玉露楼真正的主宰,另有其人? 邓府的邓君泽,与金风玉露楼,到底有无联系? 此刻邓君泽自丛丛黑衣人的簇拥中缓步走出,只不过他并没有杀向丁谨和凌素飞,而径直奔向擂台周围的武林大豪。 鲲鹏帮帮主卜鲲鹏正指挥着手下冲杀,瞥见风尘仆仆赶来的邓君泽,以为他不计前嫌,要施以援手,便挥手喊道;“小邓,你老大哥在这边!” 邓君泽回了一声,道;“卜鹏主,我马上就过去助你一臂之力。” 他说马上,自然是马上赶去。 只见他提气纵身横跨几步,脚下一个盘旋,大大拉近了与卜鲲鹏的距离。 卜鲲鹏击倒两个攻来的黑衣人,正要挥手向邓君泽打个招呼。不料邓君泽伸指倏地点来,任他卜鲲鹏应变再快,也料想不到这惊人的变化。“嗤”地一声轻响,阴冷的锐风从他眉心贯过。卜鲲鹏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可他已控制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邓君泽见他还没倒下,往前大步一迈,运真力于掌心,使了一招刚猛至极的掌法印向卜鲲鹏的胸口。倾刻间卜鲲鹏奇经八脉碎裂的声音盖过了漫天充斥的断金碎玉般的刀剑相击声,他仰面狂喷出水柱般的鲜血,像被人踢飞的皮球一般,摔了出去,直陷入黄沙里面。 邓君泽目注着殒命了的卜鲲鹏,嘴角浮起一丝快意无比的诡笑;“叫你平时看不起本少爷,这下知道本少爷的手段了吧?” 卜鲲鹏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死人是不会向活人回话的。 邓君泽背负起双手,遥望着渐渐拉上帷幕的苍穹,洋洋自得。或许在他眼里,太阳正是畏惧了自己,才收起了笑容,躲于云后。 他转过身子,欲待收拾其他还未断气的武林大豪。 五丈外是沈凤眠,沈凤眠手底下有十数个魔神般的巨汉。这些人看来很棘手,很麻烦对付。欺近的黑衣人纷纷倒地,就好像一丛从被镰刀割断的秸秆,无人能沾沈凤眠一指。 邓君泽皱了皱眉,伸手挠了挠头皮。要是让沈凤眠安然无恙地逃遁,他所有的计划就会变作流水。他是不甘心自己多年的苦苦经营白白丢失的,他不能容忍自己失败。于是他打了个手势,以前他即便呼喊也没几个像样的角色理踩,如今他只要一招手,随时随地都会有各式各样的高手效劳。 天色虽已变暗,光线虽已消失,但邓君泽相信会有人瞧到的。 回答他手势的是一阵尖锐的怪笑,怪笑声刺耳的很,可他不在乎,只要那人能帮他解决麻烦,不管笑得再难听他也不在乎。 怪笑方起,隔着五丈远的魔神般的巨汉就如同被炮弹击中枢纽的高楼,一个接一个重重地倒了下去,把流沙砸开了一个又一个大坑。 沈凤眠失去了他们,犹如城墙被攻陷后的宫楼,没有了屏障,随时有倾覆的危机。 “方才阁下连发了六十枚透骨钉。”沈凤眠尽力用狞笑掩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错了,错了。”那尖锐的声音怪笑道,“是给你们没人发了六十枚透骨钉,而且还淬了剧毒。可惜……可惜你居然躲过去了。” 沈凤眠狞笑着问道;“暗器王唐千,想不到你们四大狂徒会在这里出现。可是,你们对我出手,不怕被沈虎翼知道吗?” “怕,当然怕了。”唐千依然怪笑着道。 “你放心好了,沈虎翼是不会知道的。不过他知道的时候,也离你们九天十三寇里所有人泉下相会不远了。” 这声音不是出自唐千之口,唐千的声音没有这莫低沉。 这声音是来自沈凤眠背后,他背后一人黑巾罩面、黑衣遍身,连脚下一双靴子,也是同样的漆黑。这人已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佛他整个人就是黑暗,黑暗就是他这个人。 这人无声无息地来到沈凤眠背后,沈凤眠却全然不曾觉察。 纵然沈凤眠武功卓绝,也出了一身冷汗,冷汗将他贴身的内衣湿透,他感到无尽的凉风一丝一丝地钻入了自己骨骼间的缝隙。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沈凤眠背后这人沉声问到。 “你们的名气难道大过沈虎翼?”沈凤眠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他背后这人朗声而吟;“一入金风玉露楼,粉骨碎身休回首。我等乃是金风玉露楼的人,日后定能君临天下的金风玉露楼。” 沈凤眠的嘴角又挂上了一丝狞笑,他狭长的眼睛里泛起蔑视的波纹,道;“你们这种小帮小派,连风铃都恐怕没几个人听过,我自然不会知道的。” “你已犯了十恶不赦的死罪,因此我不能留你。”这人话已出口。 沈凤眠的脑海里闪过逃的念头,他已打算在这人运功之际变换十多种身法远离他的掌心。 可是他竟然发觉自己浑身的力量已然消失,他的身子就像被钉子嵌入墙壁的苍蝇,完全动弹不得。这是他才感到深入心底的恐惧,这时他才体验到埋身黑暗的痛苦。 这人的掌心已按上沈凤眠的后心,他好像并未施加太多的真力。但沈凤眠却感觉一股形同海浪的大力从后心注入他的血管,将他的经脉一根根震碎。 沈凤眠的意识开始随着涌遍周身的痛感冲击渐渐模糊,转瞬间他发不出**之声。后来他觉得自己的身子愈来愈轻,轻得好似风筝将要飘起。再后来他连意识也没有了,头脑里只剩下一半黑暗、一半空白。 这人收起掌来,往后一退,没入无尽黑暗之中。他来得甚快,走得也甚快,就仿佛地府派往人间勾魂的幽灵使者。 邓君泽走向沈凤眠,轻轻一推,沈凤眠就倒了下去,他转身时不忘回首讥笑一番;“阳间的女人你玩得差不多了,那你就去阴间好好地陪陪女鬼。” 阳间的尽头,是否为幽冥?生命的尽头,是否有轮回? 丁谨不知道,也不愿去猜。 倘若能挽回崔玉兰,那便是人间天堂;倘若不能挽回崔玉兰,走到哪里都是人间炼狱。 月已升空,稀疏的几颗星点缀苍穹,活像装饰美景的珠玉。 丁谨却没有留心此情此景正值吉日良辰,毕竟他的眼前有太多拦路的敌人。 他与凌素飞且战且进,走过的路已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黑衣大汉的尸体。在星月的映照下,显得悚然可怖。 参加神刀大会的四方豪杰,唯独他们二人还活着,其他的人除了离开已久的,余众俱皆做了黑衣大汉们的刀下之鬼。 二人也已搏斗了一个时辰左右,气力均有所不支。但他们终究意念坚定,握刀握剑的手偶有发颤,便吃紧牙关再提一口真气,彼此背背输予对方,使得不致力竭而亡。 黑衣大们本来潮水般无休止地攻击他们的,忽然随着一阵夜枭般的叫声匆匆退去。二人尽管诧异,也不愿追击,相互搀扶着面朝月亮一步一步迈去。 月弯如钩,光冷铺霜。 月下邓君泽面带诡笑地望向二人远去的背影,眸子里掠过说不出的得意。 他背后卓立着四个人,这四个人的名气要比邓君泽大得多。 杜问、赵骏、唐千、崔命,当这四个人凑到一起的时候,指定会有大事发生。 如果你不是生活在风铃,你不一定听说过邓府;如果金风玉露楼的人没有自己承认,你不一定知道江湖上会有这么一个隐蔽的组织。但只要你是江湖中人、只要你的耳朵没有聋掉,你就一定听过四大狂徒的名号。 杜问问了一句,道;“我猜不透邓公子的意思。” 邓君泽头也不回地道;“本公子做事自然有所考虑,你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邓公子,你不怕放虎归山,日后反遭虎咬吗?”赵骏接了一句。 邓君泽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所以说你们只能充当打手,不能指挥作战。你们也不用脑子想想,他们要去干什么?” “把事情告诉沈虎翼?”赵骏问道。 邓君泽又摇摇头,显示自己始终高他们一等,道;“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一个杀人无数的狂魔,你是沈虎翼的话,你会相信他们吗?” “那他们去哪儿?” “其实不是我要放他们走的,而是楼主本人的意思。因为楼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丁谨也好,凌素飞也罢,他们此行找的是我们的敌人,而且,是要与我们的敌人一战。” “整个风铃还有谁配做我们金风玉露楼的敌人?” “不死冥王,兽行门兽老怪。”邓君泽的眼里泛着凶芒,接着道,“他们二人多多少少跟不死冥王、兽老怪有过节,必然会与他们一战。双方孰胜孰败、谁生谁死,楼主都给他们安排好了一样的结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三十七章 刺伤瞳孔的流沙 白虎集外五里处,残垣断壁,乱坟岗,入目的尽是无边苍凉。 白马将军白如轩一个人面对着惨淡的空旷,吃力地喘息。 他已足足狂奔了一整宿,体内的真气早已用尽,往日神采飞扬、雷打不动的气质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像是拼命逃避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对许留仙的恐惧。 无论投身西北将军府还是争夺鬼哭神刀,他都是为了寻求庇护。因为他实在怕极了许留仙,只要许留仙将他的秘密公诸于世。虽然天大地大,却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白马将军的称号能够如雷贯耳,源于边陲守军与西夏党项人一场杀得天昏地暗的鏖战。那一次白如轩身披白袍、骑着白马,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他不仅割下了西夏元帅的首级,而且生擒了党项第一勇士。从那以后他白如轩成为边陲守军中的英雄,官职扶摇直上,做到仅次于黑将军的位置。 在这之前,没有人晓得白如轩的出身及门派,更没有人清楚他从何而来。但看他身法潇洒、风度翩翩,几乎无人例外地认为他定是名门之后。 除了许留仙! 许留仙掌握着他的秘密,并借此威胁他。所以当许留仙出现时,白如轩只能望风而逃。 他确定许留仙没有追上来,于是如释重负地呼进一口气,又慢慢吐出。这次神刀大会他一无所获,回到将军府等待自己会是如何痛不欲生的处置? 白如轩清楚黑将军这个人,黑将军武功盖世,眼高于罢便阖起眼帘,似乎对人世再无任何留恋,决心奔赴黄泉。 那团黑云里透出一对枯瘦如柴却冷若铁铸的手掌,凌空向着白如轩的胸口抓去,且带着一股腥臭,刺鼻非常。 白如轩本来是闭着眼睛一派等死的模样,待到那双利爪逼近胸膛,他突然闪电似的一个转身,轻轻飘闪,便到了两丈之外。 利爪落空,那团黑云里射出两道异芒,闪动着投向白如轩:“小白,你胆敢耍老娘!” 白如轩叹了口气,并不搭话。 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小白,如果放在平时,你还能跟老娘过上二三十招,不过今天,被许留仙吓破了胆的你,连老娘全力出手的一招也挡不了!” 白如轩霍然把头抬起,目光迎上黑云里咄咄逼人的异芒,沉声道:“兔后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 “哦?” “在下初来乍到风铃时身边跟着六个帮手以及仙君季老师。为什么前番参加神刀大会,仅仅是我一个人到了?” 黑云里的鞠贝反复思量白如轩的言外之意,猛然间大吃一惊,正要施展绝世轻功,往后飞退。 可是她已来不及改变身形。 说时迟,那时快,空中响起一声震耳欲聋、仿如雷轰般的巨响,鞠贝周围六个方位的地面同时破开,六条人影矢石般射出。这六个人围绕鞠贝而站,隔着丈八之距源源不断地催发劲气,意图从气势上给鞠贝以心理打击和而站,隔着丈八之距源源不断地催发劲气,意图从气势上给鞠贝以心理打击和压力。 鞠贝忙收拢心神,运功与这六道真气相抗。 她现在有些后悔,她能感觉出这六个人非是易与之辈。若是与他们僵持下去,必然丧失了杀白如轩的最好时机。可是他们的站位与出手均配合得天衣无缝,自己强行突破难上加难。 在这六道真气之外,还有另一种气压从远处遥罩着她鞠贝。那种气压若有若无、神秘莫测,偏偏又无声无息地侵入自己的经脉,让自己的抵抗力大打折扣。 到底是谁有这般能耐?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挫伤她堂堂兔后? 一个道袍白袜的高瘦老者形象在她脑海里扶起,一闪即逝。 鞠贝忍着压力猛提一口真气,将声音远远送出:“既然是仙君季遥季老师驾临,为何不现身一见?” 事实上她并未看到季遥,只是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出他的存在。 那六人背后好整以暇的白如轩施施然挥了挥手,又恢复到了往日风度翩翩、潇洒从容的姿态,长笑一声,道:“季老师怎会见你这种为虎作伥的江湖败类?若区区在下猜得不错,你早就投靠了金风玉露楼的楼主,而且,是他授意你来追杀我的。” 鞠贝心头一震,待要反驳,便望见白如轩灼灼的目光直视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成竹在胸的自信。 白如轩继续道:“在下之所以从神刀大会中抽身而出,一是确实不想与自恃过高的许留仙正面冲突,二是看破了你们金风玉露楼的阴谋。” 鞠贝不解地问道:“你难道对神刀没有一丁点儿兴趣吗?” 白如轩洒然一笑,笑声中满是讥讽:“邓君泽要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让给别人,他会有那么好心?你当我白如轩是第一次出来混吗?”说到这里,白如轩面色一沉,眼中杀机大盛,声音亦是低沉了许多,“你能追到这里,就意味着包括许留仙在内参加神刀大会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你要清理漏网之鱼。不过,你要让我死,我先要你死!” “死”字刚刚脱口而出,白如轩就像一匹姿态优美的旷世名骏,脚步一滑,穿过那六人的缝隙往鞠贝冲去。鞠贝早料得白如轩会猝然出手,已拟定好对付措施。怎奈自己一连拍出七七四十九掌,均被那六人以真气凝成的无形墙壁阻挡。 白如轩仗着妙到毫巅的“白驹身法”游走于鞠贝身旁,令鞠贝无从出手。他瞅准了破绽,一指点出,锐风破空,直钻鞠贝的面门。鞠贝也是了得,在那六人真气的压制之下,还能听声辩位,侧身避开那道足以令人**迸裂的指风。 但白如轩怎容她从容进退,身形一改,衣袂飘飞,右手真力推到指尖,又是一指破空点去。鞠贝被六人气势锁定,处于重压之下,不得不使个“铁板桥”,让开了白如轩的指力。白如轩化指为掌,掌缘切向那团黑云当中,鞠贝拼着重压下经脉收缩,还了一掌。 白如轩嘴角绽开一丝诡异的笑容,只见他的右掌在接近鞠贝掌心的那一刻骤然回收,带的全力出击的鞠贝身子往前一倾。这一倾不要紧,白如轩的左手突然从肋下穿出,三指齐弹,看似是弹指神通的手法实则指尖泛着黑气,显然是一门邪异而歹毒的功夫。鞠贝难以止住进势,被白如轩射出的三道指风刹那间贯胸而过。 “三指绝音!” 鞠贝用尽最后的气力吐出四个字,从那团黑云里摔出,滚地葫芦一般落入了满地的白骨里面,这场景甚是骇人。 白如轩骄傲地凝视着自己左手的三根手指,目光瞬也不瞬,道:“”鬼哭神刀总有一天会被带到将军府,由区区在下。“” 背后的六个人中不知是谁应了一声:“”白将军神机妙算,智计无双,岂是他们那些酒囊饭袋所能比拟?“压力白如轩负手在后,沉吟道:“”倘若在下没有猜错,金风玉露楼的目的肯定是杀掉所有的竞争对手,然后独霸风铃。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下一步要对付自然是传说中的绝世高手不死冥王又或者人神共愤的兽老怪。“” “”我们要不要通知不死冥王和兽行门主,要他们有个准备?“” 白如轩柔和的眼神里现出少有的狡黠,他摇摇头,回复道:“不必了,不死冥王跟兽行门主死不足惜。你们要时刻牢记,将军给在下下达的指令,只是不择手段地谋取鬼哭神刀。因此你们现在要做的,是静观其变。与金风玉露楼周旋的事,由在下单独行动。” 东方的鱼肚白从天幕破出,照亮了四方。丁谨的心湖荡起了一丝涟漪,若是把臂同行的会是崔玉兰,那将是何等的惬意?只可惜……想到这里,心情的波动转为难以平复的伤痛。 凌素飞似乎注意到了丁谨的变化,冷冷道:“”以你现在这个样子,遇上不死冥王只有死路一条。“”丁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沉思了好一回儿,方问凌素飞道:“”凌兄可知不死冥王这个人的来历?“” 凌素飞的眸子闪闪生辉,道:“”我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我清楚的是,若他遇上我,死得一定会是他。因为……因为我一定会杀了他。“” 丁谨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清晰得感受到一阵逼人的寒意。 会不会有一天,他与这倔强的少年不再并肩作战,而是拔剑相向? 经历了一夜的奔走,两人虽是丝毫没有停歇,但体内真气回转,又加上他们深悉内功疗养的心法,现在内伤几乎痊愈,外伤也早已用独门手法止住了流血的趋势。 然而晨曦映照的,都是流水浊浪般随意飘滚翻涌的丛丛黄沙,举目四顾之下,并不曾见半条人影,要到哪里去找仿佛只存在于传说里面的不死冥王?要往何处去寻崔玉兰的芳踪? 每想到她毫无瑕疵的绝世玉容,每忆起她依依不舍的秋水眼波,他便心如火焚、难以抑制住冲击着神经的伤痛。 尽管只过了一个晚上,可是丁谨却像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他终于明白,春秋时期伍子胥一夜白头,并不是以讹传讹,皆因心力交瘁使然。 崔玉兰,崔玉兰!究竟还能不能救回崔玉兰? 两人一路前行,丁谨的心始终被崔玉兰占据着。黄沙上的风含着海洋上茫茫大浪的力量一个照面一个照面地迎头打来,纷飞迅疾的沙子碰在脸上又是火辣辣的疼痛,两人凝聚真力与狂风相抗,犹然站立不稳、举步维艰。待跋涉了四五个时辰,及日照中天,他们方走出黄沙漫野、触目生痛的沙丘。 沙丘之外,竟是另一片绵延无绝的沙丘,只是眼前的黄沙竟似自远古时期便留步于此地,在这里安居,从未想过去异乡迁徙。烈日的光芒尽情地扑将下来,使得整片沙丘都充溢着一种使人瞧上一眼便会失明的无形杀伤力。沙里深埋着乱七八糟的建筑,均已荒废了不知多少年月。时不时地还从废墟里传来几声夜枭般尖锐的鸣叫,任谁听来都不寒而栗。 丁谨强忍着瞳孔的刺痛,扫视着这片诡异之地。凌素飞却像完全不被影响,一步一步地迈了过去,丁谨见他弯下腰去,探手往左前方边挖。他用双手挖东西的速度全然不亚于出剑,只见他转身从黄沙里取出一个残破不全的墓碑,待他擦了几下,墓碑上面的字迹有一小部分呈现于两人眼前——“玄武岭,不死冥王立,擅入者永堕无间”!后面应该还有别的字,因为这位墓碑上尚有梵文,仔细观察无法连字成句,显然是其他的字在缺失的那部分中。 凌素飞没有考虑那么多,他把关注点放在了“擅入者永堕无间”七个字上。 但观凌素飞面冷如霜,锐利如刀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遍体生寒的杀气,他自言自语道:“”依我看来,永堕无间的将会是不死冥王这装神弄鬼的独夫。“” 丁谨虽觉凌素飞戾气太重,可自己一联想到被不死冥王属下银舞掳走的崔玉兰,不免心生恨意,口中亦是念念有词:“”冲他纵容手下为非做歹而言,他这人便是罪不容诛。。 话音刚落,眼前深埋黄沙里的一些废墟骤然拔地而起,像被人施了法似的悬空飞转不停。 丁谨与凌素飞交换个眼色,都发觉蹊跷十分,便强提真气,一齐往后疾飞。 那些废墟裂成千万碎石,暴雨般朝着二人飞退的方向射来。 丁谨见碎石铺天盖地地洒来,晓得在当前的情形下两人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微。便不由分说地扯起凌素飞,以自己独门轻功就二人内力不断来回输送,边避石而飘边互相支持。凌素飞虽对人颇有戒心,此刻却毫无保留地把信任交予丁谨,与对方进行真力上的共同支援。 半柱香的工夫过了,两人才轻烟似的穿过碎石群,立足实处,长吁了一口气。 想来这不死冥王当真了得,能在人烟罕至的黄沙里以假乱真,设计出鬼神莫测的机关。 憎恨之余,丁谨不免增添了几分佩服之意。 凌素飞倒不会对不死冥王产生敬意,他恨这个人,恨得无以复加。 其实他跟不死冥王从未见过面,简直可以说是素昧平生。 这是一种无缘无故的恨,若非要刨根问底,那这种恨就等同于身处江湖底层对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仇视。 事实上,凌素飞要杀的很多人和他杀过的很多人都是他唾弃的一类人。无论是手握大权还是富甲一方,无论名满江湖还是武功盖世,都被他所唾弃。 他认为他们不配,不配发号施令,不配活得风光。 只有等剑锋划破他们咽喉的一刻,他才真正感到满足。 不死冥王,兽老怪,金风玉露楼主,方铁禅,沈虎翼,这些人于凌素飞看来都是一样地罪该万死,他要一个一个地向他们挑战在对招时领悟到他们地武功,然后用他们拿手的武功送他们下地狱。 他相信丁谨永远不会懂,现在的丁谨能懂的只有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把崔玉兰带回身边。 如果这次不能成功挽留崔玉兰,将不再有下次。 他必须孤注一掷,即使对方是无法战胜的不死冥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三十八章 一抹刀光飞起,刹那芳华 越过了那残破不堪的石碑,依然是肆虐如刀削的疾风卷起狂沙席卷而来。 丁谨一心想着崔玉兰,便不将这种天气放在心上。但凌素飞那双冷如刀锋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同野兽见血那般的兴奋。凌素飞当然想的和丁谨不是一回事,他唯一的念想,便是割下传说级数的高手不死冥王那大好头颅。 二人走了也没多久,就看到远处的黄沙中隐隐约约现出几个黑点,转瞬便化为人影,可见来人身法之妙,全然不在白马将军之下。丁谨犹在思索来者是谁,但凌素飞似乎已按捺不住,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三尺青锋。 待那些人在眼前五丈左右止住身形,丁谨方看清他们的穿着以及面目。这些人大约十数有余,都穿着银光闪闪的衣衫,所使武器也是银枪,为首一人便是前番在神刀大会上崭露头角的银舞。 那银舞不待丁谨搭话,便轻蔑地笑道:“两位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丁谨不语,凌素飞也没有回答。 银舞仿佛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依然面带邪魅地笑道:“那块石碑两位可是看过?” 丁谨正要开口,凌素飞抢先说道:“玄武岭,不死冥王立,擅入者永堕无间!” 银舞不屑的笑道:“既然两位不是瞎子,记性也算不差,为何偏偏还要寻死?” 凌素飞直视着银舞狭长的丹凤眼,道:“我只是有一件事不明,所以要到玄武岭看看?” “哦?”好像在银舞的眼里,凌素飞已是将死之人,通常银舞要杀一个人的时候,多听其几乎话倒也无妨。 凌素飞的目光移向寒光四射的剑锋,又转而抬起头来正视银舞不屑的眼神,一字一字道:“不死冥王,是不是挨上一剑也不会死?” 银舞没有回答,回答凌素飞的是银舞背后那些人。那些人回答别人话语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用手里的银枪!只见银舞往后一退,那些人如同强弩射出的利箭,以迅疾无匹的身法挺枪刺来。银舞退到一旁,负手而立。这些年没人有胆量来犯玄武岭,即使成名已久的武林大豪也不例外。再加上银舞本人武功不凡,江湖上很少有人能挡他一招半式,所以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以为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不久便会横死当场。 转眼间黄沙中飞起枪光剑影,唯有银舞好整以暇。 烈日当头,风却依然凛冽。 白马将军白如轩站在玄武岭的石碑处,洒然一笑,但听得他自言自语道:“不死冥王用以警告世人的石碑,是不会让丁兄望而却步的,对吗?”他说罢就以一个极为好看的身法旋舞着转身而去,顷刻间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但白如轩做梦也不会想到,背后是有人跟踪他的。跟踪他的这人一身黑衣,连面目也被黑巾包裹。这蒙面人并没有随他远走,反而在他离去之后静静地伫立在石碑前,也是自言自语道:“丁兄,你是绝对不会让在下失望的,对吗?”他的语气很像白如轩,但和白如轩不同的是,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种舍我其谁、君临天下的霸气。这人一定是认得丁谨的,否则不会说出这番话。 这蒙面人扫视了一眼玄武岭的周边,就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不死冥王警告世人的石碑,竟然不被他看在眼里。 这时已有人横尸黄沙之中,只不过死的不是银舞所瞧不上眼的两个毛头小子,而是银舞的手下。一抹剑光冲天而起,又是手持银枪的一人头颅滚落在了滚滚黄沙里。银舞看着这番景象,再也无法保持旁观者的态度,只见他两袖舞起,身法展开,踏虚前行,如同大鹏展翅,扑向凌素飞。凌素飞挥剑来挡,反被银舞的掌力震得手臂发颤,他急退几步,方化解银舞的掌力,但却因止不住退势,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银舞邪魅地蔑笑一声:“不自量力!”两袖化为万千重影,待要乘胜追击。 丁谨看的仔细,虽一心要救崔玉兰,但总不能弃凌素飞于不顾,还未等银舞的两袖接近凌素飞,便用脚尖挑起一杆银枪,发力踢出,笔直地射向银舞面庞。银舞听的风声甚疾,在空中凌空翻转,避了过去,他知这是丁谨施袭,心生怒气,要先结果了丁谨,再追杀凌素飞。这银舞倒也了得,凌空一个“燕青十八翻”,攻向丁谨,他的身法虽然极为好看,但飘逸的功夫中却藏着一击必杀的绝招。丁谨眼看着银舞逼近,严阵以待,他深知以银舞的武功,自己如若留力,定然死无全尸。他在神刀大会上看过银舞出手,银舞的真正功夫绝不是来自中原,因为中原的武功并没有那么邪异。想来这银舞已是非常棘手,那不死冥王更是恐怖。 可是丁谨不在乎,只要能够救回崔玉兰,自己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银舞本来挥动着衣袖,好像使出的必然乃是武当的流云飞袖之类的功夫,但他身形一转,化掌为指,掌心弥漫紫气,显是一门极为歹毒的邪门功夫。丁谨不敢怠慢,挪动脚步,让开了这一招。银舞当然不会留力,凌空又是一转,右足灌注真力,飞踢丁谨的脑勺。丁谨展开身法,耳听得劲风扑面,仙仙避开。银舞冷冷一笑,两袖一挥,十道指风疾袭丁谨胸口。丁谨此时避无可避,双掌平推,以真气护体,荡开了银舞必杀的指风。银舞又是一阵哂笑:“再过二十招,定要取你性命!”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寒光猝然飞起,侧削银舞而来,银舞轻轻一闪,避开三尺。丁谨知是凌素飞到了,叮嘱道:“多加小心!” 银舞嘴角又泛起邪魅地微笑:“即使再怎么小心,你二位也是必死无疑。因为,玄武岭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丁谨没有应声,凌素飞也没有回话。只不过凌素飞的剑又已飞出,宛若飞天神龙,冲向银舞。凌素飞的剑比闪电更快,更迅雷更疾,但银舞的身法比之剑法还要快。银舞轻轻挪动脚步,在漫天剑光中穿梭,胜似闲庭信步。凌素飞完全看不清他的身形,但银舞已看出凌素飞的破绽。他的衣袖一挥,五指齐张,往凌素飞肋下攻去。凌素飞已回剑不及,但还有丁谨。只是丁谨没有动,他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臂,一指点去。这一指并不快,甚至没有竭尽全力。但恰恰是这平淡无奇的一指,封死了银舞的进招。银舞不得不退,这一退便给了凌素飞机会。凌素飞的剑锋在空中画个半弧,回刺银舞的腹部。银舞肩不动,腿不动,硬生生上拔一丈,跃过二人。但丁谨怎容他从容进退,亦是冲天而起,两掌齐出,拍向银舞。银舞身在半空,双掌回击丁谨。二人在空中对了三招,银舞借力往回倒飞而去,又在空中一个侧翻,落足实地。地上凌素飞的剑笔直刺来,银舞倒是不慌不忙,伸制一弹,挡开了凌素飞的剑锋。他见凌素飞仍有破绽,也不停歇,又化指为掌,向凌素飞重重打去。凌素飞未来得及收剑,只得用掌来接。二人对了一掌,同时往后往后倒退几步。银舞这才发现凌素飞不止剑术了得,掌力也是极为惊人。凌素飞自然不会容银舞思索,使出那招袖中玉龙飞。银舞轻轻一闪,穿花蝴蝶般从剑锋旁掠过,五指抓向凌素飞胸口。眼见凌素飞就要葬身银舞五指之下,丁谨一个空翻,凌空跃来,居高临下,拍向银舞。银舞仍是看也不看,甩袖一掌回击。他这掌掌心泛着黑气,显然是五毒掌之类的功夫。丁谨自知贸然相抗,只会中毒而死。可是凌素飞命在旦夕,自己如何不救? 丁谨心念电转,却想不出任何对策。凌素飞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但见他凝注真力,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身法,往后平移开来。丁谨见凌素飞暂时脱离了险情,急收掌倒翻,也退开数丈左右。银舞不算追击丁谨,一心先对付凌素飞。他见凌素飞往后平移,自己两足发力,如影随形,紧追不舍。凌素飞心里有苦自己知,若被银舞追上,恐怕毙命当场。然而以他不服输的性子,仍是收剑回削,凌空旋转,飞踢银舞。银舞左闪右避,不住哂笑:“就算你再怎么垂死挣扎,也终究是我的掌下游魂!”凌素飞并不回答,闪电般刺出二十多剑,一阵乱削。但全无章法的攻击怎可能伤得了银舞?银舞轻轻施展身法,凌素飞剑剑落空。此时丁谨已踏空追来,两掌直击银舞。银舞听声辨位,侧身避过,甩袖一掌,掌缘切向丁谨。丁谨在空中又是一翻,落在银舞面前。 银舞面带邪魅地笑道:“你二位今天是走不出玄武岭的,就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丁谨目光中掠过一丝杀机,道:“走不出玄武岭的,只会是你自己。” 银舞依然笑容不变,轻蔑道:”你二位联手都不能战胜我,若见到冥王大人,只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丁谨回首望了一眼按剑而立的凌素飞,语气中透露着一种少有的威严之势,道:”你先不要出手,我先和他决一生死“。他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倘若果真如他所言,即使能见到不死冥王,也会是有去无回。“ 凌素飞刀锋般的眼睛里闪过咄咄逼人的厉芒,颇为不服的道:”为何要你先出手而非是我? 丁谨摇头道:”我先与之一战,是为了让你在武学上可以更胜一筹。你只有经此一役有所突破,才够资格迎战不死冥王。否则,你我同时去见不死冥王,是不会活着离开的。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若你执意要战,我也不会阻拦。但是,我和这个人之间,要一笔账要算。若非是他,我不会失去挚爱。“ 他前面的话无论有无道理,凌素飞都没有听进去,唯有失去挚爱这句话,有如一根根尖针扎在凌素飞心上。凌素飞忆起前事,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他咬着牙,低声道:”假如有一天碰到一个叫兽老怪的人,你也要将他的性命让给我。如若你言而无信,我定会杀了你。“ 丁谨点了点头,慢慢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冲着银舞道:”你的武功虽然诡异,但我仍然可以三招之内取你性命。“ 银舞闻言大笑,他没有理由不笑。合二人之力尚且不能战胜自己,丁谨一个人,又怎会是自己的对手? 丁谨凝视着狂笑不已的银舞,道:”其实我是一个刀客,但从不用刀。“ 银舞故作不解道:”手里没有刀,如何做刀客?“ 丁谨没有回答,回答银舞的是丁谨的招式。丁谨只是身形微展,偏偏在银舞眼里快的不可思议。但是银舞毕竟是个高手,他心里已有了应变的方法。只要丁谨出手,他有一百种方法反击。 只不过丁谨的身法与方才完全不同,甚至就像两个人使出的武功。一个人怎么可能使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武功,银舞想不明白。 银舞的动作比他的想法更快,转瞬间两人已错身而过,背对背的站着。 很长时间的沉默,甚至连凌素飞也感受到压力。 然后原来不可一世的银舞脸上的哂笑化为了恐惧,对死亡的恐惧。他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脖子,瞳孔里射出两道绝望的目光。丁谨背对着他,叹道:”我还是高估了你。“ 银舞想要说话,可是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他甚至连喘息的能力都已失去。 鲜血从银舞的指缝间流出,他已不再有力气握住自己的脖子,一道血柱向天喷去。始终骄傲的银舞如同被连根伐起的树木,颓然倒地。 丁谨目注天空出神,眸子里似有刀光飞掠起,但转瞬即逝去。 凌素飞突然觉得,在二人交手的一瞬,也像是有刀光飞起,人间,仿横过天际。那抹光华绚丽夺目,惊艳脱俗不似来自人间,反而像是来自天上云端。但那一瞬太过短暂,以至于凌素飞以为那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三招定胜负,却是一招决生死。 丁谨到底是没有刀的,那么刀光,究竟是哪里飞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三十九章 染指剑锋的飞血 时值正午十分,火辣辣的太阳高挂,正照耀的黄沙层层如金。丁谨和凌素飞的脸上满是豆粒大的汗珠,但两人丝毫不在乎。望前方望去,仍是无边的沙海,全然不见有其他人的踪影,真可谓不毛之地。两人解决了银舞之后,但觉得前方必然有人。而救回崔玉兰或者击杀不死冥王,正是支撑他二人在这滚滚黄沙中走下去的信念。丁谨虽然救人心切,不过联想到这银舞的实力并不如在神刀大会上现身时那般高明,不免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两人一直往前方前行,未及日落西山,便望见黄沙之中隐现一座造型怪异、非中土形式的建筑,这宫殿在两人眼里似乎飘渺虚无、若即若离,有如幻影。丁谨心中暗思:“莫非这里便是那不死冥王的宫邸?”未待他仔细思索,眼前便有黑影闪现,不由分说地袭来。凌素飞到底是剑客出身,手腕一抖,剑光就已飞起。丁谨隐隐约约瞥到数个黑影都戴着骷髅一般的面具,心中一凛,忽然忆起神刀大会上那两个本领高强的冥王使者。他躲闪同时,向凌素飞喊道:“这几个人并非等闲之辈,你可千万要小心了!”凌素飞顾不上搭话,一瞬之间,已和对方过了十招有余。 “不死冥王的地盘,擅入者永堕无间!”几个低沉的声音从这些黑影丛中发出,似乎携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势。丁谨暗运内力,硬生生架住迎面而来的一掌,回话道:“你们几个若挡我们,只怕落得和银舞一样的下场。”本来丁谨是不会用这种语气的,只不过和凌素飞待的久了,未免受其影响。这番话同时也是他心中所想,劫走崔玉兰的仇恨,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不死冥王和冥王使者血债血偿的。凌素飞听罢冷冷一笑:“这位丁大侠的意思,就是我凌某人的意思。你们就算跪下来求我们,也不会饶过尔等装神弄鬼的江湖宵小!” “哼,凭你们两个无名之辈,也敢口出狂言。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冥王使者真实的实力!”话音落下,重重人影闪电一般在黄沙中不断穿梭换位,令丁谨和凌素飞有些头晕目眩。这重重人影仿佛从四面八方攻来,将丁谨和凌素飞困在核心,两人都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重重人影当中,一股俨如排山倒海似得掌力压来。丁谨意识到来者非善,索性用手臂在空中画着半弧,挥掌相迎。凌素飞那边也不好过,因为同时有四股掌力劈面而来,左右夹击。眼见凌素飞陷入险境,可丁谨又不能飞身相救,只得心中暗暗祈祷。 浊浑飞抬眼望向斜斜将沉的夕阳,发出一声叹息。今日早过了神刀之期,他不知丁谨情况,心中十分挂念。但孙玉等邓府之人日日巡逻、夜夜监视,使得他们一行不能自由出入。只是浊浑飞出身塞外,自由惯了,也受不得束缚,时刻都想离开这里,寻找丁谨。萧笙因见他终日闷闷不乐,这日便寻他一道饮酒。 “浊浑飞是否下定主意要走出邓府?”萧笙浅尝一口酒,淡淡地问道。浊浑飞仰面畅饮一杯,道:“萧兄近些日子可曾见过邓君泽邓公子?”萧笙摇摇头,道:“实不相瞒,已有多日不见邓公子。不仅如此,宦兄最近也不知去了哪里?如今整个邓府,能够见到管事的却只有孙玉一人。““孙玉?孙玉算什么东西。”浊浑飞缓缓起身,遥望着天边悠悠飘过的一朵云,继续说道,“我出身塞外,杀贼无算,今时今日却要忍受这般禁锢,着实可笑。”萧笙知他话里有话,低声道:“浊浑兄打算强闯?可是真的闯出去,就对不住宦兄了。”浊浑飞嘴角微微上翘,道:“宦喻楼又不在这里,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何况丁谨现在生死未卜,我有何颜面坐在这里过这样酒足饭饱的舒服生活。”萧笙怔了一怔,问道:“听孙玉说丁兄是跟崔玉兰崔捕头一起,怎么发生不测?”浊浑飞转过头来,目注着萧笙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因为我不相信孙玉,我怀疑宦喻楼受制于邓君泽。”萧笙又是一怔,问道:“我们都曾一起同生共死过,邓公子有什么理由要对我们不测?”浊浑飞的目光移向远处,学着过去丁谨的口气道:“或许只有见到丁谨,才能知道神刀不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是陈蜀月当真行刺了邓太公,邓君泽也绝没有理由将我们软禁在这里。”萧笙将信将疑,问道:“你是何时想到这些的?”浊浑飞正要开口,忽听得一个淡淡的声音徐徐入耳:“浊浑兄并没有想通,这些全是别人告诉他的。”萧笙循着声音望去,正巧看到一个一袭白衣的美貌男子来到面前。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萧笙而不被萧笙发觉,这人的轻功显然已臻化境。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萧笙,这人开门见山道:“那个别人,正是区区在下。” “白马将军,白如轩!”萧笙一脸的诧异,茫茫然将头转向浊浑飞。 眼见得扑面而来的掌力就要让凌素飞**涂地、血洒当场,只听得几声清脆非常的骨裂声进入耳中。丁谨听得仔细,那声音绝非凌素飞。他满眼惊异的将目光扫向前方,就看到四个黑衣黑面具的壮汉蜷缩着身子瘫倒在地,然后他听到几声杀猪般的惨嚎凄厉地交织在一起,简直要将天空撕碎。凌素飞面色惨白,摇摇晃晃地退到丁谨身旁,声音发颤地道:“我····我总算能使出那一招了。”他虽然没有说出那一招的名字,可是丁谨清楚。昔年阴阳无敌成名之时,曾经用一种怪异的武功让对手骨骼尽碎。当日决战阴阳无敌,丁谨也见识过那套武功的可怕——只要催发真力,便可以使得敌手在重压之下失去抵抗力。可是凌素飞又非阴阳无敌的弟子,又从何处得来的阴阳无敌赖以成名的绝技? 凌素飞深吸了几口气,他的面色渐渐由惨白转为红润,只见他冷若刀锋的眸子里发出兴奋的光彩,俯视着再不能装神弄鬼的冥王使者,傲然道:“我凌素飞曾经与阴阳无敌一战,见过他施展武功。天下间的武功千变万化,但只要被我凌素飞看见,就可以使出同样威力的招式。”他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努力地使自己起伏的胸膛平静下来,缓缓接着道,“这叫以其人之招,还治其人之身!” 那四个冥王使者目眦尽裂,眼神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虽然他们是戴着鬼面具的,然而丁谨仍然可以看出深藏在面具里面的眼睛对凌素飞的恐惧。凌素飞抚摸着剑锋,故意放慢步伐,走向他们,冰冷的声音中掺着歇斯底里的兴奋:“你们今番总该明白,低估对手的代价只有死路一条。我在神刀大会上看过你们出手,若你们不是以冥王使者自居,而是全力以赴,或许你们会有一成胜算,可惜你们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们。”他说罢抬起手臂,似乎是刻意要让剑锋在光照下闪烁厉芒。丁谨知道凌素飞接下来的行动,他即使能阻止,也不会去阻止,毕竟捉走崔玉兰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些所谓的冥王使者。在丁谨眼里,这些人都是十恶不赦、罪无可恕。 剑锋划过四个人的咽喉,四道血柱如喷泉冲天,落为血雨,弥天血雾。 想不到这些习惯装神弄鬼的冥王使者,今番真的变成了鬼。 血花漫天而洒,遮蔽了夕阳。不仅染红了冰冷的剑锋,更浸红了凌素飞的衣衫。 看着凌素飞提剑而立的样子,丁谨猛然想起他们一起决战阴阳无敌的时候,凌素飞同样用过阴阳无敌的招式,只是当时没有留意,而那时凌素飞的功力,并不如今日如此的威猛。如果有朝一天两人为敌,熟悉自己武功的凌素飞,会否成为心腹大患?丁谨猛的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往下想。他希望这只会是一个念头,而这念头永远变不成真实。 这时凌素飞霍然回身,道:“想必前面就要到不死冥王的府邸了,丁兄可再不能有所隐藏了。” 丁谨点了点头,遥望夕阳,淡淡道:“梵音罗刹九重天,每一个都是不世高手。即使我们二人联手,即使我们全力以赴,能取胜的可能性仍然是微乎其微。” 凌素飞的语气转柔,不再是那样咄咄逼人的凌厉,他冲丁谨一笑:“我对自己有信心,同样也对丁兄有信心。” 丁谨的眼眶已有些湿润,他同样给了凌素飞一个微笑,缓缓将右手伸向凌素飞。凌素飞明白他的意思,将剑柄交给左手,将右手伸向丁谨。 在这殷红的夕阳普照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四十章 一点寒芒,闪动了冥王神殿 血雨慢慢散开,血雾也一点点散去,愈发清晰的视野中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的身形。这人不是别人,竟然会是前番死在丁谨手里的银舞! 不仅丁谨觉得诧异,凌素飞也感到奇怪。 丁谨明明削断了银舞的咽喉,断了咽喉的人为什么还会活着? 银舞施施然站在他们面前,脸上亘古不变的正是那种轻佻至极、邪魅无比的微笑。 “你们觉得不可思议?”银舞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你应该是个死人的,中了我那一招,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活下来。”丁谨的瞳孔在收缩,他不敢相信眼前银舞活着的事实,难道不死冥王真的是杀不死的?难道不死冥王的手下真的也和不死冥王一样都是不死之身? “你真的自信你一定能杀得了冥王的得意弟子?”银舞反问道。 丁谨无法回答,冷汗已湿透了他的衣服。虽然乱沙之地的太阳异常炎热,但他此刻还是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凌素飞本来是要出手的,可是他握剑的手偏偏在不由自主的打颤。若银舞真的拥有不死之身,那纵然刺中了他的要害岂非还是徒劳? 银舞盯视着失去信心的两人,心中主意已定,银袖一挥,带起劲风虎虎,五指齐张,便要使出前番在神刀大会上令群雄黯然失色的遮天蔽地大搜魂手。这种武功歹毒之极,一经使出,就可以让对手魂为之夺,彷如精神离开肉体,痉挛抽搐而死。 银舞自信在两人信心全无的时候可以一招掠走两人性命,两人既然相信了他是不死之心,一定会觉得无论如何反抗结果也是枉费力气。 可是银舞算错了一件事,或许他忘记了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恰恰是战局逆转的关键。 银舞的搜魂手在两人面门三尺左右骤然停止,再不能前进半寸。不是他心生怜悯想要放过他们,而是银舞已失去所有的力气。 因为有一柄刀突然从背后刺入了银舞的腹部,然后他的力量就在那一瞬间完全崩溃。他的意志,他的武功,甚至他的精神,都已突然停止。银舞轻佻的笑容已凝结,他的眼睛像死鱼一般往外凸。 这件事超出了银舞的意料,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玄武岭,并给其致命一击。 鲜血自银舞的嘴角、银舞的腹部止不住泉涌而出,银舞的浑身都在颤抖。 “谁’‘’‘’?”银舞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扑面栽在了黄沙里。 这变化实在太快,以至于丁谨和凌素飞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银舞若是不死之身,会不会立刻又从黄沙中起身反击? 这时两人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一身褐色衣裳、手握小刀的人。 这人两人是认识的,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宦兄!”丁谨看清了这人的面目,脱口而道,但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凌素飞虽然没有道谢,但他的目光里流露出的尽是感激的神色。 宦喻楼微微一笑,道:“订兄与凌兄无恙便是极好。”他长舒一口气,继续道,“总算赶在银舞对两位下毒手之前杀了他。“ 丁谨与凌素飞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宦喻楼见二人心有疑问,说道:“这银舞传说有一替身,与他神似,武功也是相当。前番在下听说在他掳走崔捕头之后不见了丁兄踪影,心想丁兄必然来了这玄武岭。唯恐丁兄有失,于是前来找寻。今日凑巧,在下在远处看到了两位,只是这银舞突然现身,不知他有何诡计,索性尾随之后。但这银舞武功太高,跟的太近担心会被其发觉。若他招来不死冥王,以我三人之力难以对付。在下只好慢慢靠近银舞,等待时机。听其口出谬言,所以当机立断,结果了这厮。” 两人听宦喻楼这么一说,方知这银舞并非不死之身。之前所言,都是为了动摇两人的意志。两人相视,都心叫惊险。若非宦喻楼及时到来,岂非早已遭了银舞毒手? 丁谨正要道谢,只听得宦喻楼接着道:“不死冥王武功之高,骇人听闻,前些年有些许高手来玄武岭挑战,都做了亡魂。宦某自知丁兄一心要救回崔捕头,只是这不死冥王身为梵音罗刹九重天的一员,实在太过厉害。还请丁兄回稍作等候,待宦某招来大批高手,定会为丁兄讨个公道,救回崔捕头。” 丁谨知他是为自己考虑,但自己对崔玉兰的思念并歉意,又怎会是他人可以所能体会? 宦喻楼见丁谨低头不语,心下已知其心意,当下说道:“丁兄倘若执意要深入那冥王神殿,我宦喻楼也非贪生怕死之徒,当舍命相陪。” 丁谨豁然抬起头来,正视着宦喻楼满是担当的眼神,叹道:“宦兄大可以不必陪丁某冒这个险,在下和凌兄都知此番十有八九有去无回,怎可以再搭上宦兄一条性命?” 宦喻楼笑了笑,道:“宦喻楼像是贪生怕死之徒?” 丁谨道:“宦兄能来这玄武岭,又救了我二人性命,怎会是贪生怕死之徒?可是宦兄不像我二人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若宦兄有所闪失,将来有谁可以辅助邓公子管理家业?宦兄若执意以身涉险,邓公子无依无靠又该作何设想?” 宦喻楼听罢不语,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一阵风飞过,卷起沙子打在三个人脸上,让三个人看起来沧桑了许多。 丁谨凝视着宦喻楼的眼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假如我二人能够活着回来,一定会找宦兄喝酒,喝个通宵达旦、不醉不归。” 宦喻楼的嘴角挤出一丝苦笑,道:“事情也确实如此,非是宦某不能舍命相陪。”他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虽然不能和两位一起斗斗这不死冥王,但宦某在此之前曾从一个冥王小卒口里问到一条近路,两位若信得过宦某,可沿着那条路走,定可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冥王神殿。” 丁谨笑道:“我二人性命都是宦兄所救,怎会对宦兄生疑?”他望了凌素飞一眼,凌素飞点了点头。 宦喻楼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塞给了丁谨。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冥王殿里的哨兵走来走去。这些人虽然身手不及银舞等冥王使者,但也算是身经百战之士。只不过这些年来鲜有敌人有胆量入侵冥王殿,使得他们的警惕已大不如前。更何况在外面有冥王四护法以及冥王首徒银舞时常巡逻,是不可能有人闯过来的。只要银舞及冥王其他弟子在殿里走过,通常这些哨兵会偷会儿懒。这天银舞到了外面,冥王四大弟子又去面见金风玉露楼楼主。以前的时候他们在风铃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金风玉露楼,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突然冒出来个金风玉露楼主。这人好像本事很大,否则武功盖世的不死冥王不会令弟子前去拜见。这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年龄多大,出身何门何派,不仅这些哨兵不知道,就连他们的主子不死冥王也一无所知。据说金风玉露楼主有意和不死冥王联合,并希望不死冥王能够到楼里一见。但不死冥王岂是帮派头目所能请动,不过冥王还是派了四大弟子去见那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可是冥王四大弟子以及一队哨兵去了已三天左右还是杳无音讯,冥王已放下话来,若自己的弟子遭了不测,就要血洗金风玉露楼。 几个哨兵有时会谈论一些事情,他们提着钢枪画戟,边走边议论。 这一天大概又是和平时一样,不会有什么金风玉露楼的使者,更不会有什么敌人。 黑暗的拐角里突然有一抹寒光飞过,惊艳至极,如飞龙,如匹练。几个哨兵刚刚瞥到,就感到喉咙一阵凉意,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箭一般射出,然后他们的意识就变得模糊,然后他们的身体就不听使唤地倒了下去。 其他的哨兵似乎还未意识到危机来临,仍像往常一样懒散地走着。当他们也看到寒光在黑暗中闪烁时,他们的生命也已走到了尽头。 似乎并没过多久,冥王殿原来生龙活虎的哨兵已变成了一条条尸体。 凌素飞收起剑来,凝视着剑尖一滴滴落下的血珠,回首看了眼同样被鲜血染红衣衫的丁谨,道:“今天,总算可以见到这传说中的不死冥王了!” 丁谨没有回话,他抬头望去,就看到一层层用汉白玉砌成的阶梯通向一个造型奇特的宝座,宝座四周雕刻着佛教里神通广大、衣袂飘飘的飞天,只是这些飞天看起来要比原来在寺庙里看到的狰狞。丁谨又环视了四周,发现这神殿原来是环形的,之前只顾着料理哨兵所以没来得及细看。 他们已绕过了迷宫似的长廊,面前就是真真正正的冥王殿。冥王殿的地面是用金砖砌成,光泽非常耀眼,殿里九根顶天立柱镶了一层金漆,同样是富丽堂皇。 宝座上是没有人的,但是他们自从踏入神殿的第一刻起,就感觉到一股强大无匹、令人窒息的压力席卷而来。 这气势不会是来自他人,不死冥王一定就在这里。 “本座三天前就应该料到,你们是不会让本座的四个弟子活着回来的。”一个充满力量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震得两人耳膜嗡嗡作响。 丁谨与凌素飞虽然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但他们一致认为这声音来自不死冥王。试问这玄武岭,除了不死冥王,谁还能发出这般威严的声音? 凌素飞面无惧色,冷笑道:“你有胆量自称不死冥王,为什么不露出真身,让我凌素飞刺上几剑以辨真假?”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是在找死!”这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满是轻蔑与不屑。 伴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是一股龙卷风般的劲气铺天盖地而来。 劲风简直能令凌素飞失去重心摔倒在地,比这劲风还可怕的,是后面的庞然大物——丁谨看的清楚,那庞然大物绝非飞禽,而是不死冥王,令他恨的咬牙切齿、令凌素飞一定要杀之成名的不死冥王。 不死冥王的来势并不快,但他居高临下,一掌拍出似乎能激发雷电,仿佛无从抗拒。 不死冥王是从宝座上方飞过来的,真的好像是从天上下凡。 冥间的王,又怎会来自天上? 整个大殿在不死冥王出掌的那一刻,竟然在丁谨感觉起来真的是在颤动。莫非这不死冥王,真的是拥有颠覆世间神力的冥间之王? 丁谨已退,他退的很快,转瞬已后移一丈,凌素飞虽然也闪过了那一掌,但却被不死冥王的掌风扫中,直往立柱撞去。他连忙使个死人提,才稳住了身形。 待到两人的脚立足实地,那不死冥王也已站在殿里。隔着一丈之遥,俯视着两人。 这不死冥王身形如岳,气势如山,一身白衣,手握一柄长丈二、宽三尺的巨剑,再加上寺庙里天王之冠一般的装束戴在头上,真的是仿似神魔。 不死冥王五官看起来也是不似来自人间,他的脸色居然和寺庙里的神像相似,鼻梁高挺,眼睛如铜铃般,散发着摄魂夺魄的厉芒。 丁谨极力压制内心中升腾而起的怒火,问道:“敢问冥王,崔玉兰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将她掳来这玄武岭?” 不死冥王哈哈大笑道:“你是说本座的护法带来的那个女子,她早已被本座送给了兽行门主兽老怪。只要兽老怪肯赠予本座黄金白银,本座就乐得送这个顺水人情!如今你就算找回你所说的崔玉兰,也不一定是处子之身了。兽老怪对女子的摧残,可是闻名风铃!” 丁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他将从哨兵手里的钢刀掷出。 钢刀破空,尖锐之声响彻,直指不死冥王的面门。 与此同时,凌素飞游鱼一般蹿出,滑向不死冥王。 不死冥王身形未动,他轻轻一挥那一丈巨剑。只听得“乒”的一声,又看到大殿里火星四飞,钢刀已断为两截,从空中落下。凌素飞还未接近不死冥王,就被巨剑卷起的劲风扫中,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 不死冥王狞笑道:“本座先杀你们,再去会会所谓的金风玉露楼主!” 凌素飞冷笑道:“阴阳无敌已经死了,你这么想见他,去地府好了!”他的动作比声音更快,转瞬已刺出七七四十九剑,每一剑都指向不死冥王的要害。远远看去,就像无数个人影围攻不死冥王。 可不死冥王岂是等闲之辈,他根本连躲闪都不必,只是巨剑一挥,便将凌素飞的所有攻击挡下。他挥舞巨剑的同时仍不忘嘲笑:“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可知见本座不死冥王一面,便是见了冥王,回不了阳间! 丁谨在不死冥王蔑笑的时刻,已发起攻击,他的身形一展,身子有如离弦之箭,激射二出。由于丁谨的身法实在太快,不死冥王来不及挥舞巨剑,只得挥章来迎。电光石火之际,两人错身而过。丁谨背对着不死冥王,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上身晃了一晃,运起真气,才勉强稳住身子。不死冥王同样背对着丁谨,他并没有动,头上的王冠却猝然断裂,落了下来。。 “好快的刀,你没有刀,却能使出如此快的刀!”不死冥王咬着牙,恨恨道。 丁谨再提一口气,道:“丁某是一个刀客,不带刀的刀客!” 这时凌素飞已鱼跃而来,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飞虹,冲向不死冥王。 不死冥王大喝一声,高举巨剑,算着凌素飞的速度,一剑挥下。他一面挥剑一面嘲讽道:“你们两个再怎么挣扎,还是要命丧本座手下!” 凌素飞似乎已经无从躲闪,岂料他忽然从半空变向,剑锋指向不死冥王后心。不死冥王巨剑已斩空,来不及收招。丁谨知道不死冥王露出破绽,飞身转首,凌空一指弹出。甚至连破风声都未响起,指风就逼近了不死冥王面门。 前有丁谨,后有凌素飞,不死冥王看来是穷途末路。 可不死冥王不是别人,他是传说级数的高手。不死冥王如果这么轻易的毙命,就不会得名不死冥王的称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四十一章 玄武岭,死冥王 就在这比地府恐怖、比皇宫辉煌的冥王神殿里,不死冥王挥动起那柄足以摧毁一片森林的巨剑。但听得风声呼啸,巨剑就已排山倒海之势往凌素飞的头上罩去。 不死冥王虽然身形如岳,但是动作并不慢,他仿佛一只从天而降的大鹏鸟,亦是往凌素飞盖去。 面对着有如铺天盖地而来的不死冥王和他的丈余巨剑。凌素飞似乎无从躲闪,他就算想要躲闪,也是来不及了。 难道凌素飞的人生,确确实实走到了尽头了么?难道凌素飞的生命,就此宣告凋零了么? 丁谨不甘心,他不甘心陪他一同患难的凌素飞死去。 所以他也在这一瞬间出招,以指作剑,锐风破空,直刺身形还在半空的不死冥王。这一指是化用了神剑薛亮的“飞神剑”,即使以指作剑,指风也足以贯穿人的五脏六腑。 如果不死冥王自救,就得停下必杀凌素飞的一剑;如果不死冥王不自救,那么他自己就会葬身在“飞神剑”之下。 可是丁谨千算万算,还是疏忽了一点。他大概是忘了,不死冥王能得名不死冥王,绝对不会是浪得虚名。 指风打在不死冥王身上,就像一只蚂蚁撞上了大山。 这时不死冥王的巨剑已斩向凌素飞,凌素飞看来已是必死无疑。 可是不死冥王必杀的一剑却偏偏斩空了,凌素飞就在那看起来无路可逃的一瞬间让了过去,甚至以非常潇洒的身法闪到了不死冥王的后面。 “白驹身法!”丁谨忍不住地脱口道,他认识这种身法,是白马将军白如轩引以为豪的轻功。 凌素飞并未理睬,更没时间交待。 他们的对手是不死冥王,传说中不可一世的高手,任何的大意都可能使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丁谨已展开身法,脚踏七星方位,如游鱼一般滑向不死冥王。他化指为掌,掌缘切向不死冥王的胸部。 凌素飞反手一剑从肋下刺出,指的正是不死冥王的咽喉。 这不死冥王也是了得,他连身形都未变,只是挥动手中的巨剑,便将丁谨的掌和凌素飞的剑同时荡开。 由于不死冥王的劲气实在不过迅猛,就像是拍岸决堤的大浪一般,将丁谨和凌素飞荡出九尺有余。两人在空中连续翻腾,运足真力,才在落地的时候勉强稳住身子。 不死冥王不屑的喝道:“就凭你们,也敢来本座这里闹事,不自量力!” 丁谨面沉如水,并未搭话。 凌素飞却冷冷回道:“你今日必定会死在我们手里。” 不死冥王听完暴喝一声,挥舞起巨剑,又是一阵劲风席卷大殿,令两人不得不往后倒退,根本无法靠近不死冥王。 “莫非这不死冥王,真的是杀不死的?”丁谨有些气馁,但是再联想到被掳走的崔玉兰,便是胸中升腾起一股怒气,不由分说地向不死冥王冲去。 不死冥王只要巨剑一挥,便将丁谨或者凌素飞的攻势割断。他们不是不想冲,因为不死冥王挥剑时的劲气如同大海深处的巨浪,两人只不过如若一叶扁舟。扁舟入浪心,只会灰飞烟灭。 两人都变换了数十种身法,都不能突破不死冥王挥剑时的劲气。这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两人已是大汗淋漓,仍无法找到不死冥王的破绽。 如果不能打倒不死冥王,两人再这样下去恐怕不被杀死也会被活活累死。 “你相信不死冥王就是天神么?”凌素飞突然问了一句。 丁谨冷冷地笑道:“就算世上有神,神也不会是这副嘴脸。” 凌素飞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他不是神,就一定有破绽。” 丁谨摇了摇头,道:“只不过到现在我们还是没能发现他的破绽,只不过……”他顿了顿,接着道,“纵然没破绽,我们也定要他露出破绽。” 话音落下,丁谨的身子化为一道飞虹,往挥剑的不死冥王冲去。 轻舟勇渡江心,谁还能够安全而返? 丁谨仿佛是孤注一掷,他其实明白,如果不这样,再拖下去他和凌素飞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冥王神殿。 丁谨的身子就像一支利箭,居然穿透了不死冥王用劲气织成的剑网,飞奔不死冥王而去。 不死冥王听得锐风迅疾,看着丁谨冲来。他并不慌忙,脸色亦是未变。从来没有人能从不死冥王的剑下逃生,更没有人能伤得了不死冥王,他若是大惊失色,就不配拥有不死冥王的称号。 只见不死冥王盯着如矢石般而来的丁谨,正面一掌击去。他的掌力更是如惊雷,如巨浪,如铜墙铁壁,震得丁谨的身形在空中晃动,飘飘摇摇地似风筝似的往一旁飞去。 丁谨看来仍然是连半分接近不死冥王的可能都没有,只要不死冥王在他落足实在之前再次出手,丁谨必然死于这里。 可是不死冥王疏忽了一件事,这件事以他这样的地位的人是不应该疏忽的。 他的对手除了丁谨,还有一个凌素飞。 凌素飞就在不死冥王想要结果丁谨的一刹那,使出了连不死冥王都不曾领教的武功。 这凌素飞本是个剑客,只不过他并没出剑。 凌素飞就站在原地,凝聚真气,两手摊开,不住地催发真气。 不死冥王虽觉得诧异,但他仍是挥剑斩向丁谨。 巨剑又一次斩空,本来无从躲闪的丁谨突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偏转身子,绕着剑锋飘了过去。 不被不死冥王看在眼里的凌素飞还在催发真气,只不过他的脸色已由苍白变得惨白如纸没一丝血色。他的嘴角溢出了一道血丝,豆粒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涔涔而下。 不死冥王回首瞥了凌素飞一眼,觉得可笑。当他正要再次挥剑时,却再也笑不出来。因为这时他感到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如同镣铐一般缠上了他的手脚,因此他连半分力量力气都无法使出。 他的脸色稍稍有些变化,嘴角微微有些颤动。 不过他转瞬就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作为传说中的高手、冥王神殿的主人不死冥王,他没有理由惧怕任何人。凌素飞纵然能困住他一瞬,也困不住他一世。 他心念电转,运起真力,虽然还是不能使出武功,但手指已可以动弹。 凌素飞见困不了不死冥王多久,凝视着丁谨,颤声道:“你虽料到了我定然偷学了阴阳无敌的武功,但我并未修炼到阴阳无敌以一敌众的地步,所以……” 后面的话他不必说,丁谨已明白。 只见丁谨目注着不死冥王,正色道:“你不该纵容手下掳走崔玉兰的。” 话音刚落,原来离不死冥王九尺有余的丁谨居然来到了不死冥王面前。他的动作实在太快,甚至连纵横江湖多年的不死冥王都未看清他是如何出手。 凌素飞就在同一时刻口吐鲜血,跪倒在地。他再没法催发真气,看来不死冥王又能自由行动。 只不过不死冥王已无法再像方才那样不可一世挥动巨剑,巨剑就插在他的胸口。 鲜血沿着巨剑之刃一滴一滴落下来,宛如天上洒下的血雨。 这是不死冥王的剑,这又是不死冥王的血。 丁谨的眼里升腾起一线杀机,咬着牙道:“交出崔玉兰,我可以不杀你。” 不死冥王放声大笑道:“送到兽老怪那里的女人,还能讨的回来么?” 丁谨没有搭话,当怒气填满胸膛的时候,他通常是不会说话的。 不死冥王还在大笑,似乎他现在也只能用笑声来发泄自己的怨气。 丁谨看着不死冥王,冷冷地说道:“我曾答应过薛大哥不再杀人的,可是你和你的党羽的确该死。” 他已出手,寒光一闪,不死冥王的头颅就像被踢起的皮球,滚落在地上,然后鲜血才如同喷泉一样冲天飞起。 丁谨看都不看不死冥王一眼,霍然转身走向凌素飞。 凌素飞用剑尖支撑着身体,勉强站了起来。 丁谨注视着同自己并肩作战的凌素飞,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强颜笑道:“能在这玄武岭认识你凌素飞,我丁谨不枉此生了。” 凌素飞虽没回答,但是他那始终冰冷的眼神已有些变暖。 丁谨继续道:“接下来还要斗一斗那兽行门的兽老怪,你还肯和我一同前行么?” 凌素飞刚刚转暖的眼神又变得如同剑锋一般冰冷,他的目光似乎是被两团仇恨的光芒缠绕,但听得他一字一字答道:“不死冥王是你杀的,所以兽老怪,一定由我来杀。” 丁谨看着这倔强的少年,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不清楚自己担心什么,大概是担心这少年的安危。 凌素飞突然长叹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何非要亲手杀了兽老怪不可。” 丁谨看着凌素飞,点了点头,道:“兽老怪多行不义,人人得而诛之。” 凌素飞默然不语,他知道丁谨一定不会明白。 凌素飞若非为了杀死兽老怪,就不会成为今天令人谈之色变的飞血一剑狂魔。 丁谨其实晓得和自己一起踏上这玄武岭的既非浊浑飞,又非文依梦,而是杀人不眨眼的飞血一剑狂魔。可他不在乎,因为他觉得,凌素飞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恶毒。 所以丁谨又看了一眼凌素飞,虽然惦念着崔玉兰,但凌素飞还是令他胸中升腾起一股暖意。他笑了笑,道:“明日仍是生死未卜,不如今天趁着还活着,大醉一场。” 凌素飞轻声说道:“如此甚好。” 丁谨笑道:“这冥王神殿不会没好酒,待我找来,你我二人大喝一场,然后去杀尽兽行门徒。” 凌素飞看着丁谨真情流露的眼神,闭上眼睛转过身点了点头。 这日距离神刀大会已过了些日子,邓君泽已是许久不曾返回邓府。 他此时已来到玄武岭的石碑前,背对着十数黑衣人,负手而立。 因见他看的入神,那些黑衣人泽不便打扰。 邓君泽忽然冷笑一声:“不死冥王,好一个狂妄的家伙。”他连头都不回,问道,“不死冥王,真的不会死么?” 黑衣人都不搭话,唯有一个和服打扮的东瀛人回道:“没人可以不死,这不死冥王,装神弄鬼、骗骗无知鼠辈而已。” 邓君泽又问道:“千羽兄觉得丁谨和凌素飞能不能杀死不死冥王?” 那和服打扮的东瀛人回道:“没一成胜算,只不过既然楼主说他们能够杀死不死冥王,他们就一定可以杀死不死冥王,楼主是不会出错的。”说到这里,他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邓君泽回过头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楼主计划了这么久,又怎会错一步?” 那和服打扮的东瀛人道:“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在楼主的掌握中,只是白如轩是个变数。” 邓君泽冷哼道:“区区一个将军府的仆人,有什么资格跟楼主斗。放心好了,我已派人去追杀白如轩,说不定现在的白如轩,已是一具尸体了。” “等到丁谨和凌素飞真的能送兽老怪归西,需不需要由我去杀了他们?”一身和服的东瀛人目露凶光,说道。 邓君泽狞笑道:“放心好了,他们是不会活着走出玄武岭的,楼主已安排了一位绝世高手在等他们。” “谁?”一身和服的东瀛人很不服气地问道。 邓君泽的眼里掠过一线杀机,冷冷笑道:“七嗔剑豪,萧恨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四十二章 伤心事,凝利剑 两人就在这冥王神殿里,取出了不死冥王珍藏的所有好酒,一直喝到天亮。 他们就在不死冥王的尸体旁边,只是喝酒,却不怎么说话。因为凌素飞是不喜欢多说话,而丁谨又一心挂念着生死未卜的崔玉兰。 他们放肆地喝酒,只是因为他们明白未来渺茫,同生共死显得难能可贵。 他们现在都有伤,体力也未完全恢复。要去对付手下众多的兽行门兽老怪,未免有些力不从心。 若不是崔玉兰被掳去了兽老怪那里,丁谨不会在对兽行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找兽老怪算账。 但是凌素飞不一样,凌素飞从踏入风铃以来,所杀的十个人中,有九个是出自兽行门。 兽行门的大师兄李梅林也对凌素飞下了格杀令,但凡兽行门的人见到凌素飞,无论如何都要带来他的尸体,如果其他门派的人见到凌素飞能够取他项上人头,兽行门定会送上美女十名、黄金万两。好像兽行门和凌素飞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细数下来,凌素飞杀了兽行门花一笑等百十号人,但是兽行门却无一人伤及凌素飞分毫。 这时天已微亮,一丝光亮透过大殿洒了近来,显得整个殿内金碧辉煌,真的有如黄金嵌成的那般。 凌素飞放下已是空空如也的酒壶,抬头望着殿外,说道:“不死冥王虽然并未告诉我们兽老怪身在何处,不过我却一定能找到他。“ ” 丁谨道:“看来你是有主意了,却不知你的主意,是不是和我的主意一样。”” 凌素飞两眼闪着刀锋似的寒芒,道:“兽老怪唯一的嗜好就是奸淫,他既然在这玄武岭,那么看到有良家女子被掳,一路追随,就能找到兽老怪的老巢。” 丁谨叹道:“这方法虽然如同大海捞针,但其他的方法,却没可行之处。” 凌素飞道:“我听说兽老怪每日无女不欢,要在这玄武岭找寻他的党羽,并非难事,他的手下强抢民女,行事招摇,要找到他们却是容易的很。” 丁谨又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话。他又念起了崔玉兰,崔玉兰如今落在了兽老怪手里,恐怕是生不如死。想到这里,他紧紧握起了拳头,手背上额头上暴起一条条青筋。 向来不太关注他人的凌素飞却在这时盯着丁谨,过了许久才徐徐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要杀兽老怪,但你要记住,他只能由我来杀。如果你抢在我之前给予他致命一击,我一定会杀了你。” 丁谨抬起头来,目光正对着凌素飞转寒的眼神。 他知道凌素飞并没有开玩笑,虽然他们相处不是太久,但他能看得出,凌素飞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丁谨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倘若我们能够救回崔玉兰,兽老怪随你处置。” 他的言外之意是,倘若崔玉兰有何闪失,他一定不会放过兽老怪。 “你决定强行闯出邓府?”萧笙看着踌躇满志的浊浑飞,不解地问道。 浊浑飞道:“丁兄如今下落不明,我定要找到他。你可以不同我们一起,但梁月洁和文依梦的意思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文依梦闪动着那双比女孩的双瞳更要动人心魄的眼眸,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萧兄很是信任宦喻楼宦管家,所以不想同我们一起杀出去,免得给宦管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与你不同,在这里我只认丁大哥,若丁大哥有什么不测,我定会杀得这邓府血流成河。” 萧笙垂头不语,过了很久才霍然抬起头来,往文依梦望去,道:“莫非你们经过商量已认定邓公子是真凶?” 文依梦并未否认,没有否认的意思就是默认。 很长时间的沉默,浊浑飞没有说话,梁月洁和殷晓风亦未开口。 他们在邓府能够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这天听说有人来邓府闹事,孙玉带着手下的人都过去了,所以他们才有机会一同聚到萧笙的屋里。 这沉默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听起来狡黠中带着歹意的声音。 “看来这偌大的邓府,是留不得各位菩萨了。” 话音落下,一人推门而入,恶狠狠地环视众人,眼神里满是杀意。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邓君泽和宦喻楼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主持邓府的所有事情的孙玉。 众人还未开口,孙玉继续说道:“可是各位菩萨既然来了邓府这座小庙,以为想走就走的了么?” “我明白了。”萧笙若有所悟,道,“陈曙月是无辜的,你们现在是想杀人灭口。” 孙玉冷哼一声,道:“本来公子没打算杀你们,怪就怪你们背地里和白如轩来往。” 孙玉说到这里,挥了挥手,四个短衣直缀的持剑汉子一跃而入,然后邓府的手下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后来的这些人都手持弓箭,张弓拉弦,准备着将萧笙他们射杀在屋里。 孙玉得意地笑道:“死到临头,你们还有什么话想说?” “有。”听到这个字,孙玉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这声音绝对不是从浊浑飞他们喉咙里发出的,而是来自他的背后。 孙玉感到背后有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气向他席卷而来,他的手悄悄握上了剑柄,只不过握剑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将所有的人调来这里,有人真的闯了进来你又怎会不知道?”背后那人轻声叹道,“孙玉啊孙玉,枉你贵为十绝小剑之首,却连这样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孙玉没有回答,冷汗已湿透了衣服,他已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本不该有所大意的,若非他大意,这人又怎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邓府。 背后那人占尽上风,微笑着问道:“只有你告诉区区在下一件事情,在下一定会留你一条路。” 这情况已容不得孙玉考虑,他已没的选。 “你说。”孙玉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不情不愿之意。 背后那人笑道:“只要你告诉在下金风玉露楼的楼主是谁,在下就饶你不死。” 孙玉道:“好,我告诉你。”他顿了顿,突然狞笑道,“我告诉你你应该去死!” 话音并未落下,孙玉已凌空飞旋起来,就像是陀螺那般,抽剑往后刺去。 既然孙玉已出手,他的手下也一并展开身法。 形势的变化有些出乎浊浑飞他们得预料,眼看着飞蝗般的箭雨扑面而来,浊浑飞和文依梦一起亮出武器,一边抵挡,一边招呼殷晓风、沈小虎这些武功低微的人找地方藏身。 此时此刻孙玉的剑已逼近了他背后那人的咽喉,那人却仍是一脸镇静,淡淡说道:“是你自己找死,就不要怪我白如轩下手无情了。” 这话孙玉虽然听在耳里,却不以为然,他的剑势并未改变,依然是直指白如轩的咽喉。 剑尖在空中颤动,闪烁着凌厉的寒芒。 白如轩就这样置身在孙玉的剑光笼罩之下,连脚步都没挪动。 直到孙玉的剑锋只差半寸就洞穿白如轩的咽喉,他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 因为这时有六股强大的气势同时锁定孙玉,令他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他的身子滞留在空中,大概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不过一瞬间的光景,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然后那六股劲力同时击中了身在半空的孙玉,然后孙玉就听到自己身上的骨头一根根碎裂的声音,然后他就像一只被箭穿破心脏的大鸟,从空中落了下来。 “六合……六合……神龙,我的手下明明看到他们离开风铃了的。”孙玉的眼睛死鱼一般向外凸,凸起的眼睛充满了怀疑和惊讶。 白如轩俯视着已失去力量的孙玉,含笑道:“离开了,就不能再回来么?在下本来是要他们离开的,可是为了救诸位大侠,又飞鸽传书令他们回来了。” “好,很好”。孙玉仿佛一只掉入猎人陷阱的恶狼,满眼恨意地盯着白如轩,狰狞地狂笑道,“你休想知道金风玉露楼的楼主是谁,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里。” 白如轩脸上的笑容骤然凝结,他慢慢弯下腰来,伸手捡起孙玉的剑,轻轻一挥。 孙玉的喉咙就如同大江决堤一般,鲜血四溅而飞。 白如轩又慢慢站起身来,匆匆转身,再不去看已结束生命的孙玉一眼。这时他背负起双手,道:“这次你们六个真的可以回将军府了,剩下的事情,区区在下一个人就够了。” 玄武岭,滚滚黄沙中隐约现出一条路来,一行十数人在这条路上匆匆走着。他们推着一辆车子,车子上绑着五六个正值妙龄的年轻女子。 为首的那人尖嘴猴腮、手持一柄铜锤。他虽然走在最前面,但还是不时地回头色眯眯地看一眼车上绑着的女子。 其中一人手下似乎清楚他的心思,跑到他面前,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既然贾老大您对这个妞有意思,不如就在这里将她们办了,让哥几个也跟着快活快活,免费送到门主那里,您又心有不甘。” 这尖嘴猴腮的贾老大略加思索,淫笑道:“你说的很对,我们先享受了她们,再交给门主。” 那手下明白他的意思,回头喊道:“将车停下,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 其他手下虽面面相觑,但还是遵从了他的指示。 贾老大面带淫笑地走向车上的女子,看着惊慌失措的她们,道:“美人,不要害怕,本大爷保证会让你们****。” 话音落下,他就要伸出手来解她们的衣服。可是他的手刚伸出,整个人就再也动弹不得。 因为突然有一道匹练般的白光横空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胸膛穿过。 “谁?”贾老大的淫笑转为恐惧。 可是他只说了一个字,就扑面倒了下去。 他的手下大惊失色,一时间不知该跑该留。就算是想跑的手下,却也是双腿发软,走都走不得。 “你们这些人,谁都不能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耳畔飘荡,这声音像是带着一种慑魂夺魄的力量,令他们动都不敢动。 两条人影随着这声音从天而降,一人顺势取下钉在贾老大尸体上的利剑,另一人未带兵器,但仍然有高手的气势。 这两人不用问便知正是丁谨和凌素飞了,只听得凌素飞冷冷说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答错一句,你们就随他见阎王。”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已死的贾老大。 兽行门的手下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听凌素飞一说,都松了口气。 凌素飞问道:“你们可是兽行门的人?” “是……是”。他们已是浑身冷汗,颤声答道。 “这是要去哪里?”凌素飞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像是刀锋从面颊刮过。 “将……这些女人送到门……门主那里。”这些兽行门手下战战兢兢地回道。 “既然这样,我们也一同前去,你们可是为难?”丁谨问道。 “不……不为难。” “好,这样自然是好,只不过兽老怪如果问起贾老大呢?” “贾老大背叛了门主,私自逃跑了。” “倘若我们的身份暴露,我会将你们全部杀死。”凌素飞开口说道,冰冷的目光再一次扫过他们的脸颊,“你们应该听说过飞血一剑狂魔,我就是凌素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四十三章 借君一物 玄武岭,兽行门。 天下各门各派都有原则,都有规矩,唯独兽行门没有。兽行门不但没规矩,还没伦理。很多年之前风铃还未曾存在兽行门,因为这个令天下谈之色变的门派是近些年才来到边陲的。他们的门主就是那个无女不欢、每天都要换不同女子供之淫乐的兽老怪,而他们,都是和兽老怪差不多的人。兽老怪到底姓谁名谁已无人知晓,但只要提起兽老怪这个名号,几乎无人不会毛骨悚然。 据说只要被兽老怪染指的女子,都是生不如死,这没人会不信。毕竟没隔一段时间,玄武岭就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女人的尸体。这些尸体大多伤痕累累,一看就知道死前被人虐待过。 兽行门的总坛坐落在冥王神殿后十里处,再加上兽老怪和不死冥王是旧识,所以江湖上厉害无人敢找兽老怪复仇。 兽老怪成为整个江湖的梦魇已然多年,只不过后来出现了一个人公然和兽行门为敌。一开始的时候兽行门的人觉得很惊讶,他们想不明白这个人与他们为敌有什么好处。 不过兽老怪却不以为然,他觉得有人和他作对是自寻死路。这些年他只忌惮过三个人,一个是封一策,一个是方铁禅,另一个就是那连面都没见过、连名字都不晓得的金风玉露楼主。 封一策不会轻易离开京师,方铁禅又游历四方,只有这金风玉露楼的楼主近在咫尺。 正因为他摸不清金风玉露楼主的底细,所以他才会认为这人足够可怕。 只不过这金风玉露楼楼主每次派来的使者否对他毕恭毕敬,因此他以为至少如今这人还不能对自己构成足够的威胁。 更何况,兽老怪既有钱,又走女人,他不相信天底下有不爱钱不爱美女的人。只要金风玉露楼的楼主明面上还没跟自己过不去,兽老怪就依旧和往常一样寻欢作乐。 他是不能没有女人的,每天都不例外。 自从他二十岁那年强奸了一个不到十岁的**,他就开始疯狂地作案,成立兽行门后更是变本加厉。 兽老怪的总坛就建在一个山洞里面,山洞就在黄沙的尽头。这个山洞虽然和其他的山洞没什么两样,但是里面有太多的金银珠宝以及美女。每当有受尽兽老怪**的女子不会惨死,他就将大方地将未死的女子赐给手下,供手下淫乐。兽老怪他觉得自己很是大方,因为他很多时候都会和手下一起**掠夺而来的女子。 这一天对兽老怪来说是个好日子,他的手下会将一群金发碧眼的罗马美女进献给他。他这些年来玩过的女人遍及神州东瀛,像异国美女他还是没见过。所以他命令手下日夜兼程地将这些美女送过来,他要尝尝新鲜地滋味。 兽行门弟子推着绑着罗马美女的车子穿过了层层山洞,来到了兽老怪的寝宫。其实这寝宫,不过是一个山洞,只不过这山洞里有一张虎皮铺成的床,就像是岛上渔家所特有地大通铺拼成的。其他的地方大都布满蜘蛛网,桌子或者装满金银的箱子都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这兽老怪不是个爱干净的人。一眼扫去,这山洞甚是诡异。如果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定会觉得触目惊心。因为这山洞里几乎每个角落都有全身**的女人,有的全身痉挛口吐白沫,有的脖子上栓着铁链在地上爬行,有的在喘息**,有的却是两眼木然。 兽老怪看着车上的异国美女,咽了一口口水,用野兽般的声音说道:“老子听说西域那边的美女很难得到满足,你们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玩?” 他的手下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答道:“不敢。” 兽老怪一眼扫过垂着头的手下,呷笑道:“你们真的不想?” 他的手下对视了一眼,几乎都是跃跃欲试,唯独两个人不为所动。 兽老怪哈哈大笑道:“你们真的不愿?”话说到这里,兽老怪眼泛凶光,声音转厉,“其他人没这个胆子,你凌素飞凌狂魔还没这个胆量么?” 他的手下中有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兽老怪。 此刻他们才看清兽老怪的长相,同时一怔。在他们看来,这兽老怪长得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只硕大的蜘蛛或者修炼成精的蛤蟆怪。他们从来没想过,有人会长成这个样子。在他们眼里,兽老怪不像一个人,因为他的面目实在太过恐怖、体型太过怪异。倘若兽老怪真的是人,为什么会完,兽老怪已欺身而上。只见这兽老怪两手在空中乱舞,做出昆虫般的动作。 然后似乎确实有如同蜘蛛的吐出的线在空中乱窜,只不过线是无形的。 那些兽行门的弟子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气绝当场。 丁谨知道他们是被兽老怪用类似蜘蛛网般的劲力杀死了他们,要不是他和凌素飞躲闪的快速,恐怕已是命毙于此。 兽老怪狰狞地笑道:“凌狂魔,你不是要杀老子么?可惜你没这个本事,你可知道老子靠什么来提高功力?” 凌素飞没有回话,他用那双刀锋冰冷的眼睛盯着得意忘形的兽老怪,剑尖遥指对方。 丁谨的眉头紧缩,暗暗运起真力。他明白,兽老怪说出这句话,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 若不能以雷霆之势击杀兽老怪,以现在两人的身体状态,再拖下去有害无益。 还没等丁谨和凌素飞出手,兽老怪已使出招式。与其说武功,倒不如说是妖法。 因为兽老怪只是在原地风车似的狂转,骤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起铺天盖地地洒向两人。 两人急忙往后飞退,凌素飞用剑锋拨挡,丁谨不得不用掌乱挥,挡下飞来的沙石。 待到飞沙落尽,狂风散去,丁谨和凌素飞才看清兽老怪站在何处。 兽老怪不知何时已变得全身**,左手搂着一个全身**女子,右手在另一**女子的胸部乱摸。兽老怪面带淫笑,贪婪地说道:“只要老子享受了她们,老子的功力就会提高几倍,你们是阻止不了老子的。” 丁谨的瞳孔在收缩,心也在收缩。他知道世上确实有这样的武功,他没觉得兽老怪在开玩笑。 这时的兽老怪已是非常难缠的对手,若是他提高了功力,自己和凌素飞定会命丧这里。 又联想到崔玉兰,丁谨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有如针刺在心房。 兽老怪伸出小蛇般的舌头在其中一个**女子脸上舔来舔去,全然不理丁谨和凌素飞。 丁谨感到胃在痉挛,想要呕吐。 凌素飞亦觉得恶心,垂下头去。 丁谨咬了咬牙,正视着兽老怪,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崔玉兰是不是在这里?” 兽老怪本来是不想回答他的,但听到“崔玉兰”三个字,眼睛里突然浮起**的光芒,他的嘴角也在挂上了一丝猥琐的笑容。 “你是说崔玉兰崔捕头,她……”兽老怪如同发狂似的纵声淫笑道,“她可是天生媚骨,老子连续宠幸了她三天三夜!” 丁谨听到这里,再不能抑制心中升腾而起的怒气,悲愤已填满了他的胸膛。他就在这时出手,全然不理会当初和凌素飞的约定。 “我今天定要将你这怪物挫骨扬灰!” 兽老怪倒不去理会,因为他已用真力织成了层层蜘蛛网。但凡有人强闯,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丁谨闪电般的冲来,携带一闪而逝的刀光,整个人没入了蜘蛛网。 凌素飞就在其后,手腕不停地抖动,剑势在空中千变万化,舞成重重剑影。 这时兽老怪已来不及提升功力,他甚至连躲闪都不能,他只能硬挡。 可是他左拥右抱,用真力凝成的蜘蛛网又被破解,他如何去挡? 只听得一声轻响,兽老怪的手臂、脚腕均被刺中,鲜血一滴滴渗出。 兽老怪从来没有遭遇过这般情况,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连同卷起的狂风,撞向身在空中的丁谨和凌素飞。 丁谨的刀光,凌素飞的剑锋,再一次同时击中兽老怪。 兽老怪狂喷一口鲜血,强忍着剧痛,双掌齐出,重重地拍在两人胸口,砰的一声,两人承受不了兽老怪双掌发出的巨力,如同断线风筝般往后飘了出去。 兽老怪看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再也不想寻欢作乐之事,他用尽全身功力,踏空凌虚,往对面的山洞飞去,那个山洞里尽是他的弟子,他只要飞过去,就可以号令他们将丁谨、凌素飞乱刀分尸。 这情况似乎已无法改变,因为丁谨和凌素飞均是正面遭受重击摔在地上,何况本来的身子就是疲惫不堪,一时间都无法起身。 联想到不能救回崔玉兰,联想到不能报仇雪恨,丁谨和凌素飞对视了一眼,都长叹了一口气。 这兽老怪落足实地,就看到手下应长笑含笑走来。他环视了四周一眼,喘了几口粗气,才问道:“其他人呢?” 应长笑施施然答道:“属下不知。” 听到“属下”二字,兽老怪有些诧异,他的弟子是不会自称属下的。但现在他受了重伤,已顾不得这些。 还没等兽老怪再行发问,应长笑突然问道:“属下想借门主一样东西,不知道门主答不答应?” 兽老怪不耐烦地说道:“说!” 应长笑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道:“借你的项上人头!” 兽老怪因为应长笑的刀就在应长笑的话音落下的瞬间逼近了兽老怪的咽喉,兽老怪只觉得喉咙一凉,然后他感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鲜血喷泉似的往空中急窜,应长笑伸手抄起兽老怪那只大如斗的头颅,含笑道:“忘了告诉你,兽老怪,属下其实是金风玉露楼的人。有了你的项上人头,属下一定会得到楼主的重用。” “你做的很好。”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好了,你现在就可以去找楼主邀功请赏了。”这声音还未落下,角落里转出一个人影。这人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鲜血顺着剑尖一滴滴往地下流淌。 应长笑问道:“属下需不需要帮助您?” 持剑的那人冷笑道:“小可一人可以杀尽兽行门人,区区丁谨和凌素飞又岂会被小可放在眼里?” 应长笑点了点头,道:“您说的是。” 持剑的那人眼中闪烁着剑锋般的寒芒,长叹道:“小可曾听说飞血一剑狂魔剑下从无活口,无时无刻不在考虑何时能与他公平一战。只可惜今日却要在他落魄之时取他首级,真是造化弄人!”大吃一惊,但是他已来不及应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四十四章七嗔剑豪 “或许我们真的会死。”丁谨的眼神里流露着的尽是不甘之意,“我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救回崔玉兰。” 一想到崔玉兰,丁谨的眼眶变得湿润。如果他当年没从京城离开,如果不是他太过自卑,大概崔玉兰就不会不远万里从汴京来到边陲寻找他,如果不是为了找他,崔玉兰也不会被冥王使者掠走,当然也不会落入兽老怪之手。 目光冰冷的凌素飞似乎同样意识到自己会死在这里,原来如刀锋般寒光逼人的眼眸慢慢黯淡了下来,他亦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只是可惜。”他顿了顿,接着道,“可惜我的武功不够高,没有亲手杀死这猪狗不如的兽老怪”。 丁谨注意到,凌素飞在发抖。每当凌素飞的愤怒到极点的时候,他就会发抖。 到底这冷漠的少年,与兽老怪有什么深仇大恨? 凌素飞有一个秘密,那个秘密如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就决定将这个秘密,连同自己的生命,在杀死兽老怪之后带入坟墓。 凌素飞躺在地方,仰望着黑漆漆的洞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流露出无限惋惜,“三年以后,封一策入京,飞仙楼一战,公子落败,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听到这里,这人的眉宇之间泛起不堪回首的神色,他打断了丁谨的话,道:“你说的没错。” “封一策,封一策,若不是你,小可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这人的眼神里尽是痛苦之色,仿佛封一策这个名字就像一道闪电,劈在了他的心口。 凌素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望着这人出神,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这人好奇地将目光投向凌素飞,道:“连飞血一剑狂魔都听说过小可的名字?” 凌素飞冷笑道:“七嗔剑豪,萧恨水。我又怎么会没听说你,封一策的手下败将。” 萧恨水握剑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云,咬着牙道:“凌素飞啊凌素飞,小可确定你是在求死。” 这句话一入耳,丁谨便微微笑道:“我们即使求饶,萧大侠也不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对么?” 萧恨水不语,只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丁谨道:“既然我们今日非死不可,可不可以问阁下一件事情?” 萧恨水凝视着寒光四溢的三尺青锋,眼神里飘过一丝伤情的神色,道:“但说无妨 丁谨问道:“到底是谁一定要我们死?” 萧恨水叹道:“你若想知道,不如……不如到地下去问阎罗王!” 话音未落,萧恨水忧郁的眼神里掠过杀机。 丁谨暗叫不妙,但为时已晚。 萧恨水的剑势已展开,登时整个山洞亮如洞外。 铺面而来的剑气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两人的皮肤、直钻入两人的血液。 只一瞬的时间,大概已宣判就丁谨和凌素飞的死刑。 丁谨和凌素飞同时阖起了眼帘,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乒”,一声兵器交击声响彻山洞,震得丁谨和凌素飞耳膜嗡嗡作响。 两人又同时睁开眼来,就看到山洞里火星四溅,将萧恨水和另一个人的身形几乎完全遮住。 萧恨水按剑而立,不失名剑客的气度,问道:“阁下可知与谁为敌?” 那人哈哈大笑道:“洒家不管是谁,谁要杀丁兄,谁就是洒家的敌人!” 丁谨霍然抬头,一眼望去,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浊浑飞。 看到他的到来,丁谨心里又惊又喜,惊讶的是浊浑飞怎会来到玄武岭,喜的是他和凌素飞得救了。 只见浊浑飞横刀而立,双目炯炯地和萧恨水对视,丝毫不让。 萧恨水叹了一口气,道:“一个人好好地活着有何不好,为什么有些人非要寻死不可呢?”他话音落下,便满眼忧伤地凝视着浊浑飞。 浊浑飞道:“你就这么确定,你能杀得了我,我不是你的对手?” 萧恨水眸子里的忧伤之色更浓,道:“小可见过无数对手,谁的实力如何一眼便可以看出。” “那么封一策呢?”丁谨突然问道,“据我所知,当年萧大侠也认为自己一定能战胜封一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连他的一招都抵挡不了。” 这句话像一条辫子抽在萧恨水的脸上,萧恨水只觉得两颊一阵火辣辣的疼。 “破天一式。” 那是封一策的剑式,就一招,可他偏偏不能抵挡,甚至在那一招面前完全失去躲闪的能力。 封一策自从战胜萧恨水后,又经历无数决斗,最后得到杀人不用第二招的称呼。 这时萧恨水握剑的手又开始止不住地打颤,浊浑飞瞅准了机会,就在这一刹那间出手。 浊浑飞用的是刀,走的是迅疾刚猛的路数。 萧恨水虽然走神,但反应并不慢。他往后一飘,轻轻闪过。 浊浑飞的还没来得及变招,就感到森寒的剑气将自己笼罩。 他清晰地觉得宛若蜂群订上了自己,皮肤一阵刺痛。 萧恨水的剑尖已抵上浊浑飞的咽喉,只要再向前一步,浊浑飞就会命丧当场。 浊浑飞这才知道,七嗔剑豪并非浪得虚名。即使曾败在封一策手里,萧恨水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他低估了萧恨水,现在迎接他的将会是黄泉。 这情况浊浑飞不想看到,连丁谨和凌素飞都不忍看到。 结局看来不可避免,因为浊浑飞已来不及自救。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从洞外飞刺而来,真钻萧恨水的后心。 萧恨水只差一步就要了浊浑飞的命,可是他现在不得不回剑自救。 剑锋在萧恨水的后心弄影,他听得风声迅疾,急忙侧身飞闪,凌空侧翻,再一个“死人提”,轻轻地落在了一丈外。 “丁大哥,恕我来迟了。”一个比女孩子的声音还要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文依梦提剑走了过来。 只不过他的眼睛盯着萧恨水,目光中交织着愤怒和仇恨。 “我认识你的剑法,文依农就死在你这一招之下。”文依梦道,“你我之间有一笔账要算。” 萧恨水叹道:“事已至此,小可也没有好解释的。那些朝廷大员,都是死在小可的手里。不过以你们的武功,不一定能伤的了小可。” 文依梦深吸了一口气,原来温柔的眼神变得冷若冰霜,道:“要杀你,何必浊浑兄出手,文某一个人就已足够。” 话音落下,文依梦的剑气已催发。 萧恨水能够感受到席卷而来的寒意,从来都是他带给别人这样感觉的。 然后他就想到了封一策,他曾经瞧不起却一招讲他击败的封一策,如今大内第一高手。 破天一式,天下武功如繁华过眼,在破天一式的面前烟消云散。 不知为什么,文依梦居然带给他封一策的感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四十五章 香消玉殒 七年之前,萧恨水还是名满京师的剑豪;七年之前,萧恨水受尽了尊崇。 若不是封一策,若不是那一招无从抵挡的“破天一式”,萧恨水又岂会落得这般田地? 封一策的名字,就像一根尖刺抵在他的喉头,令他郁郁寡欢。 文依梦的剑,透露着封一策出剑时的寒意。 萧恨水但觉得可恨,又觉得畏惧。 一身官服的封一策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就像地府里的魔神,侵蚀着他的意志。 萧恨水再无战意,每当他想起封一策的时候,他就只会发抖,也只能发抖。 七年的时间并没有使他忘掉封一策带给他的伤痛,这伤痛反而因为时间的积淀变为了纠缠一生的梦魇。 就在文依梦的剑锋就要刺中萧恨水胸膛的那一瞬间,他凌空一个转身,轻烟似的掠了出去。 可是杀兄仇人近在咫尺,文依梦岂能容他从容来去? 文依梦剑式一变,身随剑走,紧追不舍。 浊浑飞倒是不担心文依梦有所闪失,他走向丁谨,眼神里闪动着光芒,道:“丁兄,我来迟了。” 丁谨已恢复了一丝气力,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嘴角挤出一丝微笑,道:“浊浑兄,你很好。” 浊浑飞一只手扶起丁谨,另一只只手紧紧握住了丁谨的手,他注视着丁谨的眸子,一字一字,道:“走,我们喝酒去。” 丁谨摇了摇头,原本因浊浑飞到来燃起希望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他无奈地道:“我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找崔玉兰,现在崔玉兰未寻到,我又怎么可以回去?” 浊浑飞道:“丁兄说的我明白,既然你要找,我就陪你一起找。” 丁谨勉强抬起手来,拍了拍浊浑飞的肩膀。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什么都不必说。 他们是朋友,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 显然文依梦也是,丁谨觉得凌素飞也会是他的朋友。 这时凌素飞已勉强站了起来,他用剑柄支撑着身体,眼神很是奇怪。 但是丁谨没有注意,浊浑飞也没有注意。 丁谨一心惦念着崔玉兰,凌素飞又是想确定兽老怪是死是活,所以他们走的并不算太慢。 刚走出这个山洞,就拐到了一个遍地死尸的山洞。 死的都是兽行门弟子,他们全身上下只有喉咙初一道剑伤,想来是被方才的萧恨水所杀。 唯有一具尸体例外,这是具尸体已没有头颅。但是他们一眼瞧去,便知道他就是兽老怪。 丁谨望着兽老怪的无头尸体,长叹了一口气,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凌素飞却是极为不甘心,他咬着牙,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道:“如果我够强,杀他的就是我,他的命,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他说完这句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表情显得甚为痛苦。 他之所以学剑,之所以来风铃,都是为了亲手杀死兽老怪。可是如今兽老怪已命丧于他人之手,他又怎会不失落? 丁谨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道:“他就算不是死在凌兄手里,也终究是难逃一死,所以凌兄莫要太过自责。” 凌素飞慢慢睁开了眼睛,瞳孔里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冷峻如磐石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但听得他恨恨道:“你不懂,你永远不懂。为什么杀他的不是我,我等这亲手杀他的这一天不知等了多少年,我真的是……真的是……”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字眼,复杂的感情似乎堵住了他的咽喉,令他再难言语。 浊浑飞搀扶着丁谨,越过地上的死尸,往旁边还亮着明灯的山洞转去。 这山洞和别的山洞不同,只因别的山洞的灯都是白色,而这山洞的灯却是粉色。黝黑的山洞泛着粉色的光,看起来既妖魅,又诡异。 浊浑飞和丁谨连想也没想却迈步踏了进入,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活像蜘蛛的铜像。 铜像在一盏大如圆盘的粉灯下面,铜像下面吊着一个女人,一个面容极其苍白、甚至连唇都已惨白的女人,这女人看来已是奄奄一息。 丁谨目睹着触目惊心的景象,如遭电触,他脱口喊道:“玉兰。”然后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开浊浑飞的搀扶,踉踉跄跄地向前奔去。 “玉兰,你……”丁谨的眼里露出痛苦而悲哀的神色,他扑倒那女人身旁,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来,摸向她惨白的脸庞,泪水已湿润了他的眼眶。 “是……是我不好……”丁谨眼里的痛苦之色更深。 那女人正是崔玉兰,被冥王使者掳走又送给了兽老怪的崔玉兰。 崔玉兰睁开失去往日神采的眼眸,微弱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出:“丁……丁大哥,你……你来了。” 丁谨解开绳索,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受苦了,无论天涯海角,我都带你走。”丁谨注视着崔玉兰惨白而全无一丝血色的面容,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泪光。 “丁……丁大哥,还能见到你,就……就已经足够了。”崔玉兰的嘴里露出了一丝微笑,只是她的声音微弱,旁边的浊浑飞并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我带你回去。”丁谨注视着她的眼眸,勉强挤出一丝笑,可是他的眼里,仍然闪着泪光。 崔玉兰又笑了笑,道:“丁大哥,你真好。”她说完这句话,慢慢合上了眼帘,她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崔玉兰的呼吸已止,就在她说合上眼帘的同时。 “玉兰,玉兰!”丁谨放声大喊,浊浑飞从未见过丁谨如此失态过。 可是丁谨的呼喊,丁谨的泪水,都已换不回崔玉兰的生命。 若不是他因为自卑离开京城,崔玉兰就不会不远千里从开封来到风铃找他。 倘若他在风铃见到崔玉兰的第一刻就决定跟崔玉兰一起走,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丁谨抱起崔玉兰的尸体,默默地站了起来,他没有再去看浊浑飞一眼,更没有去问凌素飞在与不在。 他两眼空荡荡的,就好像灵魂已飞走。 丁谨本可以拥有一份爱情,然而他现在已经失去这份可能。 崔玉兰的生命已凋零,他的心也就此死去。 浊浑飞跟在丁谨后面,一言不发。 凌素飞看着丁谨抱着崔玉兰的尸体从他面前走过,眼里闪着复杂的感情。 “她不该死。”凌素飞在心里暗暗道,“若丁谨足够强,她就不会死。”他提起剑来,目光沿着剑锋掠过,“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兽老怪死了,还有别的兽老怪,同样该死。天下高手这么多,却允许兽老怪横行江湖,所以,这些高手,也是该死。”想到这里,他收起剑来,匆匆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青龙坡,鲜有黄沙,多是树木。 邓君泽卓立在土丘之上,极目远眺。一群黑衣人围绕在土丘一旁,神态极为恭敬。 “想来不死冥王和兽老怪已然死了。”邓君泽得意地笑道,“陈蜀月见到方铁禅了么?” 一个黑衣手下转过身来,垂首道:“并未。” 邓君泽道:“她无论见到见不到方铁禅,都是活不成了。如果方铁禅能回风铃,风铃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那名黑衣手下道:“楼主叮嘱莫要大意。” 邓君泽的眼里闪过不悦之色,冷哼一声:“难道你们只听楼主的,不听我的么?” 黑衣手下的头垂的更低,回道:“属下不敢。” 邓君泽笑道:“如此自然甚好,你们说,萧恨水有几成把握杀死丁谨和凌素飞?” 黑衣手下略加思索,道:“如果不出意外,萧恨水必然已取了他们的首级。” 这话音刚落,一个邓府家丁模样的手下穿过林子跑了过来,跪倒在土丘之下。 邓君泽俯视着这名手下,问道:“什么事情,会令你如此慌张?” 这家丁颤声道:“不好了,浊浑飞他们跑了,白如轩还杀了孙玉。” 邓君泽脸上的笑容凝结,他的眼里杀机大盛,道:“又是白如轩,我一定要叫你死!” 出了兽行门,丁谨抱着崔玉兰的尸体,仍是一言不发,走在这滚滚黄沙当中。天上密云低垂,漫无边际的黄沙中,只有这一两点人影,这场景甚是凄凉悲怆,以至于跟在丁谨后面的浊浑飞,都为之神伤。 在浊浑飞印象里,丁谨从未都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人,他从来未曾想过丁谨会像丢了魂魄一样不知何去何从。 或许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只因你不曾遭遇那样的处境,你就永远不会有那样的心境。 从追寻冥王使者,到来到不死冥王的神殿,从击杀不死冥王到血染兽行门,丁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回崔玉兰。 可是他最终找回的,却只是崔玉兰的尸体。 这落差太大,就算是一向泰然自若的丁谨,也没办法接受。 崔玉兰不是别的女孩,她是他的挚爱。 丁谨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玄武岭默默行走,也不知去向哪里,更不知还能去往何处。 狂风卷起的飞沙打在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即使是浊浑飞这样的塞北大汉也时不时地用袖口遮一遮,但是丁谨感觉不到。他既感觉不到飞沙打在脸庞的疼,又感受不到狂风的冷,他唯一能感到的是内心如同千万蚁虫叮咬一般。 崔玉兰就在丁谨的怀里,如同睡熟了似的,可是丁谨明白,她再不会醒来了。 他又看一眼她平静的面容,脑海里又浮现出在京师开封邂逅的情景,然后有一滴泪珠沿着他的眼眶落了下来,就滴在她惨白的脸上,她的脸上忽然又有了光。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浊浑飞不知为何想起了这样一句唐诗,他原来是不读书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四十六章 幻梦,人生本是幻梦 白虎集,黄昏。 狂风卷起掺杂着黄土的沙子,越过为数不多的枯木,一粒一粒打在这新近才有的墓碑上。 这地方离沙丘有些远,不会轻易地被风沙掩埋,这地方离风铃其实也不近,很少有江湖客从这里经行。 墓碑是近几天才出现的,墓碑在新芬正前方,碑的正面,赫然刻着一行工工整整的正楷—— “爱妻崔玉兰之墓,丁谨。” 这已是崔玉兰死后的第九天,这九天了丁谨几乎一直守在崔玉兰的坟前。即使是浊浑飞或者追杀萧恨水无果的文依梦,他也一律不见。 这九天里他一直饮酒,守着崔玉兰的墓碑饮酒。 酒壶就在他手里,他扬起,张嘴,酒又顺着喉咙灌进了丁谨的肚里,然后他的眼角又渗出了一滴泪珠,在夕阳之下闪着微弱的光。 九天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这九天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却是丁谨始料未及的。崔玉兰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失去挚爱的痛苦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消除的。 这九天里浊浑飞和文依梦一直在找寻邓君泽,但是这邓府的公子就像从风铃蒸发了一般,踪影全无。梁月洁因为还是心里挂念着陈蜀月,所以也没有离开风铃。 自从兽行门一别后,浊浑飞和文依梦都没有见过凌素飞,他们都以为凌素飞一定离开了风铃。 凌素飞来风铃是为了杀兽老怪,既然兽老怪已死,那么凌素飞也没有留在风铃的必要。 “飞血一剑狂魔”,大概这个曾经响彻风铃的名号已成为过去。 又是日薄西山之际,阳光洒上陈蜀月绝美的脸庞,使得她看上去真的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原知晓回眸望着她,不禁看的有些痴了。小妖女眨着星星般动人的眸子,伸出玉手拍了拍原知晓,道:“原大哥,你这么盯着蜀月姐姐看,她会不好意思的。”陈蜀月玉颊一红,转过脸去。原知晓眉头一皱,苦笑一声。经过这些天的同行,小妖女自然知道原知晓的心意,她本是邪派,说话自然不会有所顾忌,只不过原知晓或者陈蜀月不会像她一般无拘无束。 狼堡已到,想来方铁禅一定不会离得太远。虽然方铁禅行踪不定,但是狼堡却是他手下扈三川的属地。只要见到扈三川,扈三川就可以联系到方铁禅。 有九天一寇方铁禅出面,在边陲,还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狼堡集市上人来人往,显得热闹非凡,和开封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他们在沙丘走了许多天,一路上见不到几个行客,如今好不容易来到集市,当然觉得着狼堡这里一派繁荣景象。 从两道商铺间行走,小妖女东瞧西看,目光每每被新奇的玩意吸引。她虽是邪派高手,但是真正自己在集市闲逛的时候并不多。陈蜀月见多识广,无论什么都不能令她心动,更何况她一心要见到方铁禅,所以没小妖女那样的热情。 三人一路前行,过了这商旅诸多的大街,饶过几条曲径幽深的小巷,方来到扈三川的宅第。 扈宅虽不如灯府那般气派奢华,但规模也不算太小。门前高悬扈宅两字,牌匾下立着两排劲装汉子,他们手持利斧,神态极为镇定。 原知晓上前问道:“几位兄弟,请问扈老大在否?” 一家丁本来不想理会,但看原知晓仪表非凡,想来非是等闲之辈,便回声道:“这位公子,请问找老爷有何要事?” 原知晓道:“麻烦转告一下扈老大,就说陈蜀月陈教主和原知晓求见。” 这家丁闻言一怔,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满是惊异之色,他吞吞吐吐地道:“您……您就是幻梦……原知……原大侠。” 他本来要说“原知晓”三个字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尊敬,所以改口为“原大侠 他始终算是个江湖人,对江湖事也算有所耳闻。再加上幻梦原知晓在风铃的名头极为响亮,所以他不敢怠慢。 原知晓看他有些紧张,笑道:“在下正是原知晓。” 那家丁道:“小的这就去禀报。”他说完匆匆转身,一大道烟似的走了。 小妖女看看原知晓,又瞧瞧陈蜀月,咯咯笑道:“原大哥和蜀月姐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说到这里,笑容敛起,嘟着嘴道,“就我没名气,原大哥连提都不提。” 原知晓耸耸肩,无奈地笑笑。 陈蜀月安慰她道:“你的名气肯定比你原大哥大,你看那名家丁,光听你原大哥的名字都吓坏了,听到你的名字岂不得吓晕过去?” 小妖女眨着眼睛,眉里眼里都是笑,冲原知晓,道:“你看,还是我家蜀月会说话。” 这时那名家丁已匆匆回来,一名壮汉在一群劲装汉子的护卫下缓步而出。那名壮汉锦袍加身,生的阔面大耳,一双豹眼精光闪闪,看起来威武不凡。 “陈教主,原大侠,扈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扈三川双手抱拳,大声说道。 陈蜀月叹了一声,道:“扈老大不必多礼,小女子如今是落难之身,还请你多多帮助。” 扈三川哈哈笑道:“客气客气,里面请。”他招招手,示意陈蜀月随他行走。 小妖女一把抓住原知晓袖口,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原大哥,如果你和方铁禅打起来,谁能赢过谁?” 因她吐气如兰,香气往原知晓耳里钻,原知晓这刻也有些心神荡漾,不知如何是好。 小妖女笑道:“这个问题其实不重要,因为方铁禅一定长得不如原大哥你好看。”话音落下,她拉着原知晓,欢跳着往扈宅里走,仿佛一只冲来牢笼飞向树林的小鸟。 一路行走,这扈宅里的假山瀑布、奇珍异兽,都收入眼里。原知晓冲小妖女一笑,低声道:“这扈三川好生有钱,你不考虑考虑嫁给他?”小妖女气鼓鼓地道:“本宫告诉你,本宫要嫁人,只会嫁给原知晓!”原知晓听言脸色一红,不知如何是好。 陈蜀月和扈三川并肩行走,无心风景,她想起已有许久不见方铁禅,忆起前事,心里自然西元庄,便问道:“方大哥近来可是安好?” 扈三川道:“方大哥最近仍然是在四方游历,若不出意外他将去往京城一趟。” “为什么要去京城?”陈蜀月不解地问道。 扈三川的目光遥望远处,眼神里满是憧憬之色,道:“因为据说明年此时,天下最负盛名的两名剑客会在开封一战。” “神剑薛亮和封一策?”” 扈三川点点头,道:“陈教主要见方大哥,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教主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因为我需要方大哥为我主持公道。” 扈三川道:“我会尽快与方大哥联系。 陈蜀月仰面叹道:“我实在想不到邓君泽会是如此禽兽不如。” 扈三川亦是叹了口气,道:“邓君泽亲手杀了他父亲,确实禽兽不如。” 原知晓心中一动,和小妖女交换个眼色。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染红西山的霞彩转瞬被漆黑的夜幕吞噬。 扈三川问陈蜀月道:“今夜我坐东,好好地犒劳犒劳三位。” 陈蜀月道:“那小女子先行谢过扈老大了。”此刻他们已接近扈宅最大的一间屋子,屋里已亮起了明灯。 扈三川径直往前走去,陈蜀月紧随其后。 大厅里一名家丁迎面走来,手捧一个盒子。扈三川瞥了他一眼,厉声喝道:“你怎么回事?” 那名家丁颤声道:“小的……小的……”说到这里,原本垂首的家丁突然仰起面来,三粒寒芒,爆射向陈蜀月的胸膛。 陈蜀月大吃一惊,已来不及躲闪。 眼看着她就要葬身于此,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骤然飞起,就好像黑夜突然消失,白昼瞬间来临。 那名家丁定睛一看,发现陈蜀月已不见,他发出的暗器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蜀月呢? 等到蔽目的白光散去,这家丁方看到陈蜀月站在他正面三丈远的距离处,而她的左右,分别是剑已出鞘、英气逼人的原知晓,和笑的花枝乱颤的小妖女,小妖女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冰明晃晃的匕首,而匕首,正抵着扈三川的喉头。 这变化太快,甚至连扈三川都来不及反应。 只听得原知晓纵声叹道:“人生即是幻梦,凡人又为何执迷于梦境而不知醒悟?” 这家丁直勾勾地盯着原知晓,眼里尽是怨毒之意,他恨恨道:“幻梦原知晓,果然是名下无虚。” 小妖女冲他笑道:“暗器王唐千,你能不辞辛苦地的追到这里,作为一条走狗,也是名下无虚。” “你……”唐千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 扈三川倒是神色不变,他瞧了一眼原知晓,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原知晓淡淡道:“陈教主并未说过邓君泽杀了邓太公,可是你却自己说了出来。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除了我们三个,就只有追杀她的那些人。” 扈三川笑了笑,大声道:“看来是我的问题。可是……”他语气一变,眼睛里凶光爆涨,“你以为你们三个,能走的了么?” 唐千尖声笑道:“今天我倒要看看,我们四大狂徒,和幻梦原知晓一斗的结果,是谁会在江湖上除名!” 话音一落,家丁群里三个人站了出来,这三人不用说便知正是四大狂徒里的杜问、赵骏和崔命了。 这时四大狂徒一字排开,死死地盯着原知晓。 扈三川哈哈大笑道:“原知晓啊原知晓,你就算杀了扈某,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不出意外,不但你们会死在这里,方铁禅也会在这里授首。” 原知晓转首望着小妖女,意味深长地道:“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 小妖女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要怎么?” 原知晓还未来得及回答,背后已有数股劲风扫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四十七章 心经的武功 幻梦,原知晓。 在江湖上,原知晓就像一个梦。 原知晓是个行踪无定的游侠,你很难看到他本人。据说原知晓的剑法通神,见到他出手的人觉得他不是在挥剑,而是在创造一个梦。 也许美梦,或许噩梦。 据说原知晓长的很好看,他有着灿烂若流星的眼眸,精致地如同斧刻刀削似的面容,如沐春风的微笑。他是无数怀春少女地梦中情郎,几乎没有少女不会为原知晓倾世的容貌而着迷。 不过关于原知晓的传说在四大狂徒看来已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原知晓现在就是他们面前,因为在他们面前的原知晓已是插翅难飞。 四大狂徒联手的恐怖已属骇人听闻,更何况还有扈宅里地一众高手。 暗器王唐千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原知晓。 “即使你是个梦,这个梦也会结束。”尖细的声音从唐千喉咙里发出,他的眼神里闪动着歇斯底里的兴奋,一种近乎病态的对杀人渴望的兴奋。 他伸出一扬,十数点寒星雨点似的爆射向原知晓。 前有暗器,后有埋伏,看来原知晓已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陈蜀月和小妖女均是来不及救他,这是一瞬间的光景。 然而一瞬间的光景,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可是暗器王唐千算错了一点,他只记得原知晓的名字是原知晓,却忘记了原知晓的外号是幻梦。 数股劲力击出,如泥牛入海一般化为乌有,以闪电之速打出的唐门暗器,更是粒粒落空。 唐千放眼望去,发现原知晓已不见了去向。 原知晓呢? 那几个埋伏原知晓的,都是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高手,这时见原知晓忽然不见,先是一怔,还来得及变招应对,就看到眼前一花,然后他们的兵器,连同他们的手腕,随着漫天飞舞的血花,冲天飞了起来。 此时此刻,原知晓的身形已进入唐千的眼帘。只不过原知晓的动作实在太快,就如同一连串的影子在视野里飘来飞去,使得唐千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发射暗器。 幻梦身法,果然够快! 杜问在心里暗暗称赞,就连赵骏和崔命都忍不住赞了一声。 “你们低估了原大哥。”小妖女莞尔一笑,两颊飞起红晕。 唐千眼泛凶芒,尖声笑道:“既然杀不了原知晓,我就要你来殉葬!”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只听唐千手里的盒子发生一声响,数不清的铁吉利仿佛倾巢而出的蜂群,以闪电之速激射而出,铁吉利又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变向,分别冲向陈蜀月和小妖女。 “原知晓啊原知晓,我看你怎么救她们!”唐千尖声笑道,眼里凶芒大盛,他算准了原知晓无法同时救她们,就算牺牲扈三川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赵骏却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杜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原知晓的身形又现了出来,就挡在陈蜀月和小妖女的身前,但见原知晓左右挥剑,动作一气呵成,宛若横过天际的矫龙在云间自由翱翔。 一个原知晓,挥舞着无数柄剑,五个原知晓,挥舞着五柄剑! 这情况令四大狂徒看的瞠目结舌、一时间忘记了追加后招。 “幻梦身法,这是百闻难得一见的幻梦身法!”杜问的瞳孔在收缩,心也在收缩。 铁吉利如雨水般落了一地,原知晓持剑挡在陈蜀月和小妖女面前,如炬似闪闪生辉的眸里仍然流露着三分洒然,七分忧郁。 四大狂徒呆呆地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们不是不想动,而是对原知晓的恐惧令他们无法挪动脚步。 在他们眼里,在他们心中,原知晓不再是一名剑客,而是幽冥之府的魔神。 很长时间的沉默,杜问方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杜某今天才晓得,我等的实力,很难与江湖一流的剑客一战。” 原知晓没有回答,杜问继续说道:“却不知幻梦原大侠的实力,比神剑薛亮或者封一策如何?”他定了定心神,“明年此时,神剑薛亮与封一策在开封一战,希望原大侠不要错过。只是……”他顿了顿,接着道,“与金风玉露楼为敌,终会付出代价,希望原大侠好自为之。”他说完这句话,便匆匆转过身去。 原知晓并未阻拦,四大狂徒就这样与原知晓擦肩而过,匆匆离去。 小妖女摇头问道:“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原知晓叹道:“我留他们性命,正是为了令他们转告那金风玉露楼的楼主,他们无论派多少杀手过来,原知晓都奉陪到底。” 小妖女忽然想起来什么,她问了一声:“既然扈三川已投靠了金风玉露楼的楼主,我们还能不能找到方铁禅?” “你们永远找不到方铁禅了。”扈三川仰面大笑道,“或许你们能找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陈蜀月脸色一变,问道:“你什么意思?” 扈三川狞笑道:“不仅方铁禅会死,沈虎翼的生命也到了尽头,因为楼主已为他们安排了结局。” 陈蜀月如遭电触,道:“方大哥现在在哪里?” 扈三川不再回答,他狞笑一声,突然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时候,血丝从他狰狞扭曲的五官溢出。 原知晓弯下腰去,伸手探一探他的鼻息,摇头叹了口气,道:“看来他一定是服了金风玉露楼的毒药。” 这日浊浑飞与文依梦因许久不能与丁谨见面,便约了萧笙,同到风铃客栈饮酒。其实他们从玄武岭归来以后,又不能回去邓府,只好通过梁月洁的关系,暂住在风铃一名方铁禅手下的宅里。 “想不到丁大哥为了崔玉兰,竟然自暴自弃。”文依梦饮一口酒,叹一口气,眼神里满是伤情之意 浊浑飞眼睛望着远方,一字一字道:“我还是担心凌素飞,因为他离开了玄武岭之后,就不知去向。” 萧笙道:“听你们说,他的仇人已死,他是否决定退出江湖了呢?” “但愿会如此。”浊浑飞道,“我只是担心会有变数。” “浊浑兄要担心的,不应该是凌素飞,而是金风玉露楼”。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们三个循声望去,正好瞧见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白如轩施施然跨进门来。 “白兄,好久不见。”浊浑飞道,目光中不无恭敬。因为这白如轩始终是解了邓府之困,所以如今他们都对他颇有好感。 白如轩找了个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神情中有一丝虑色,道:“这几天来我令手下前去打探,得知金风玉露楼决定暗杀丁兄、浊浑兄还有梁月洁教主。所以,奉劝诸位一定要加倍小心。” “这金风玉露楼难道死灰复燃了?”萧笙问道。 “从未灭过,谈何复燃?”白如轩摇了摇头,笑了笑,“想必浊浑兄能够猜到,金风玉露楼从来不是阴阳无敌。” “不是阴阳无敌。”风铃客栈里一个阴沉的声音在半空飘荡,就像在他们耳边响起,“只可惜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金风玉露楼的楼主是谁。”这声音方落下,就有五名蒙面黑衣人从二楼缓缓落下。他们都戴着一个面容狰狞的青铜面具,在通明的灯芒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金风玉露楼?”浊浑飞厉声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客栈里的其他旅客知他们必有一战,尽皆离座而起,放下铜钱悄悄地走了。 整个客栈里除了吓呆了的店小二,龟缩在楼梯下的老板,就剩下浊浑飞、萧笙、文依梦、白如轩与那五个青铜面具的黑衣人。 “白如轩,你已是非死不可。此刻仙君季遥和六合神龙均不在这里,你以为你能走的了么?”为首的黑衣人冷冷道,眼神里闪动着针尖似的讽刺之意。 白如轩洒然笑道:“在下虽非高手,自信与鼠辈过招,还是绰绰有余。” “好,很好。”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盯着白如轩,道,“既然你急着送死,我就成全你。” 他说话的同时,已无声无息地拍出一掌。 白如轩静静地瞧着他,待他的掌心逼近,方从容转身,轻轻地让开这一招。 黑衣人冷哼道:“白驹身法,不过如此。”他话音一落,又是一掌拍出。 白如轩自恃身法巧妙,并不放在心上,他脚步微错,又轻轻闪了过去。 黑衣人冷冷一笑,两掌交叉放在胸前,他眼里异芒闪现,转瞬双掌在身前做一串诡异而快速的动作。 白如轩看的头晕目眩,急忙定定心神。 就在这一瞬间,黑衣人的身子左右晃动,一掌拍了出来。 白如轩正要施展白驹身法,忽然感觉到黑衣人的掌心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的身子完全锁住。 白如轩大吃一惊,可是这吸力转瞬变为斥力,重重地印在了他的前胸。 然后他的身子就像断线风筝一般,往门外倒跌了出去。 黑衣人凌空跳起,一飞三丈,正要补上一掌。但这时浊浑飞的刀、文依梦的剑同时递了出来,匹练似的削向他的脚踝。黑衣人在空中旋转,一个空翻,倒飞了回来,轻轻落地,立在那四个黑衣人身前。 “阁下居然能伤白兄,当真是了得。”浊浑飞怒睁着豹眼,喝了一声。 黑衣人冷冷道:“你们还是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此刻萧笙已掠了出去,他来到白如轩面前,发现白如轩已是奄奄一息。鲜血从白如轩的嘴里止不住地往外涌,如同泉眼一般。 萧笙紧皱眉头,他扑在白如轩身上,但听得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从白如轩唇齿间吐出—— “这……这是心经的武功。” 然后白如轩就合上了眼帘,然后无论萧笙无论怎么呼喊白如轩都是动也不动。 白如轩死了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四十八章又见邓君泽 萧笙见文依梦和浊浑飞挡下了戴青铜面具的那人,心里惦念着白如轩,便使个身法,脚尖点地,如蜻蜓点水一般跃起,轻飘飘地掠了出去,落在白如轩身前。 原来客来客往、行人络绎不绝的长街,此时此刻却空空如也。唯有白如轩静静地躺在布满烟尘地地上,这场面甚是骇人。 听到“心经的武功”这五个字出口,萧笙先是一怔,可是就在他一症的功夫,白如轩的呼吸就已停止。这变化太大,一向以身法迅疾著称的白如轩,居然只一招就死在了戴青铜面具的那人手里。想到被困邓府以来他们多受其指点帮助,萧笙但觉一阵惋惜之感,涌上心头。然而他还未还来得及为之伤心,就听到背后一声长笑传来:“白如轩啊白如轩,你落得这般田地,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萧笙闻言转身,便看到一张久违得面孔—— 邓府公子,邓君泽! 邓君泽一步一步走来,身边跟着一和服打扮的武士,这武士腰间悬着两柄刀,每走一步都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寒气。 这时浊浑飞和文依梦已跟了出来,他们站在萧笙身旁,和邓君泽对峙。 那五个黑衣人也走出来了,围绕在邓君泽周围,与浊浑飞对视,目光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邓君泽在他们面前六尺处停住,眼神里闪烁着无限的得意,他盯着怒目圆睁的浊浑飞,道:“你们是不是很不甘心,可是,本公子也不甘心。你们可是杀了孙玉,又险些和白如轩一起,毁了我的好事。”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怨毒,充满了恨意。 浊浑飞的手又摸上了刀柄,他已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 “陈曙月是不是冤枉的?所谓的神刀大会是不是你设的局?你是不是要铲除风铃的一切门派,然后称霸边陲?” 浊浑飞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邓君泽在笑,狞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邓君泽道,“反正你们这些人,一个都不可能离开这里。” “看来邓公子是决心要成就一番大事了。”文依梦突然笑了笑,那双比女孩得眸子还要温柔的眼睛闪着光芒,“文某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邓君泽打断了他,道:“可惜你活不到说出口的时候了。” 还未待文依梦开口,那戴青铜面具的人冷冷道:“白如轩死了,凌素飞走了,丁谨废了,以你们几个,纵然明白了什么,又能如何?” 浊浑飞喝道:“至少可以拼上一拼。” “好,很好,不愧是朔方第一好汉。”戴青铜面具的那人赞了一声,“但不知以你的武功,能挡我几招?” 浊浑飞不答,他的额头上已渗出点点汗珠。白如轩连他一招都难以招架,浊浑飞的武功,又不见得高过白如轩多少,与戴这青铜面具的人交手,不见得有胜算。 戴青铜面具的人见他不语,耸了耸肩道:“我倒公平的很,如果你们中有一位能挡我五十招,我便可以放你们走,如何?” “不好。”空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不该杀白如轩的。” 这话自然不是浊浑飞他们说的,声音是从风铃客栈对面的屋顶上传来的。 戴青铜面具的人抬头望去,就看到六个人一字排开,他们都戴着毡帽,帽沿压的很低,在街上站着的他们都无法看清这六个人得面目。 “你杀了白如轩,就是与将军府为敌,恰巧我们正是将军府的人,你说,要不要算一算帐?”方才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在戴青铜面具的人耳边响起,戴青铜面具的人却不以为然,淡淡道:“本来黑将军就不该派人来这里,如果你们要为了白如轩与我为敌,后果会是整个将军府遭殃。” “哦?好大的口气。”楼顶的六个人轻蔑地道。 戴青铜面具的人抬头望着他们,右手摸到腰间,顿了顿,然后缓缓抬起手臂,摊开手掌,露出掌心握着的一个令牌。 “如果六位看不清楚,可以下来一探究竟。”戴青铜面具的人依旧语气不变。 这六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眼力极好,只看到一个“丁”字进入眼帘,同时脸色一变。 邓君泽似乎是注意到那六人的变化,得意地笑道:“你们既然知道我们为谁效力,就该滚得远远的,别说黑将军,就算西北王,这位大人都不放在眼里。” “这么说是误会了。”那六人中不知谁勉强笑了笑,“阁下可否允许我们带回白如轩的尸体,好歹朋友一场,我们想为他办场体面得葬礼。” 邓君泽扬起手臂,戟指道:“不可以。” 戴青铜面具的人像是不理会挥了挥手,道:““无妨。” “你……”邓君泽显是不满,脸上已有不愠之色,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戴青铜面具的人仍是不予理会,瞧着那六人从屋顶一跃而下,瞧着他们默默地抬起白如轩的尸体,瞧着他们慢慢地往远处走。 “且慢。”戴青铜面具的人忽然喊了一声。 那六人一齐回首,道:“阁下反悔了?” 戴青铜面具的人摇摇头,笑道:“如果六位在将军府待腻了,可以考虑加入我们,丁大人会表示欢迎。” 那六人应了一声,转过脸去,一言不发地走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文依梦发出一声长叹。 戴青铜面具的人将目光移向他清秀的脸庞,道:“几位可是考虑好了?” “丁大人,真是好熟悉的称呼。”文依梦眨了眨眼睛,温柔得眼神里露出一丝杀意,“如果文某猜的不错,这位能够令黑将军望而却步的丁大人,一定就是丁谓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转厉,“效力于丁谓的,不用说就能猜到是甘露寺了。既然是甘露寺,就与文某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戴青铜面具的人好像明白文依梦在说什么,回道:“事情虽并非你想象的全部,但也相差无几。只是,你准备好了要和我交手了么?”” “这甘露寺,和所谓的金风玉露楼,到底是什么关系?”文依梦不答反问道。 不待戴青铜面具的人回答,邓君泽抢先道:“你不会知道,因为本公子不喜欢将真相说给死人。” 话音落下,戴青铜面具的人已运起真力,只是他全身颤动不已,身形忽左忽右,飘忽不已。 文依梦反手拔剑,剑尖遥遥指着他。 梁月洁生平是习惯了自由的人,在方铁禅的手下那里待了这些天,觉得闷的慌,就带上董羞月,以及沈小虎、殷晓风,到风铃集市上转转。但是这天风铃集市上不见一个旅客,不见一家商铺出摊,着实怪异的很。 沈小虎边走边好奇地问道:“月姐姐,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是不是他们去参加什么集会了?” 梁月洁道:“如果有什么集会,方大哥的手下应该有所耳闻,但是他那边并未得到消息,所以我也很奇怪。” 殷晓风接了一句,道:“我觉得又会有大事发生。” 这话音还未完全断绝,梁月洁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悄然而至,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然后她霍然转身。 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随随便便的站在空旷的街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杀气如同奔腾地浪流,从黑衣蒙面人那里汹涌而来,使得梁月洁他们都忍不住机泠泠地打个寒战。 天上密云遮日,阴冷的空气中透露着肃杀之意。 梁月洁感受着杀气,感受着不可抗拒的压力。 这黑衣蒙面人绝对是个高手,或许她和董羞月联手也不一定战胜的高手。 梁月洁毕竟在江湖上混了多年,她虽然知道这黑衣蒙面人是有备而来,但还是故作镇定,杏眉微展,露出一口皓齿,笑道:“阁下是来杀我们的?”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不是来你们的,难道是来叙旧的?” 梁月洁脸上微笑不变,道:“但是以阁下一个人,确定能敌得过我们四个?” 黑衣蒙面人望着梁月洁清丽脱俗、如若出水芙蓉的脸庞,笑纹在嘴角绽开,道:“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的? 这句话就像一根尖刺抵上了梁月洁的心脏,她脸上的笑容骤然凝结,花容渐渐失色,这变化是逃不过黑衣蒙面人的眼睛的。 远处传来一阵从容不迫的脚步声,脚步声愈来愈近,仿佛撞钟一般,在梁月洁的心上萦绕。 梁月洁回头侧目,瞧见两个高高瘦瘦、一袭白衣长杉的人往这边走来,他们走的很慢,足以令梁月洁看清他们的面容。 这两人面容苍白,完全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是从棺材里走出来的僵尸。 梁月洁心头一凛,猛然间想起了江湖上一个诡异的门派。 辰州,言家拳,活僵尸! 若他们当真是言家拳这一代的传人,那么他们一定就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言大城、言小镇。 梁月洁和董羞月联手或许能跟他们拼上一拼,可是对面还有一个武功与他们相比只高不低的黑衣蒙面人。殷晓风以轻功见长,逃命尚可以,而沈小虎一点武功都没有,他们两个,又怎么可能敌得过这黑衣蒙面人? 梁月洁呼吸变得紧促,她的心在收缩。 黑衣蒙面人道:“今日,你们是插翅难飞。” “杀了你们,方铁禅和沈虎翼就不能不来风铃送死了。”那两个苍白面容的人一齐笑了起来,放肆地狞笑。 “我明白了。”殷晓风若有所悟,“其实你们才是真正的金风玉露楼的人,阴阳无敌只是个替死鬼。”他接着道,“崔命追杀的那个人,正是因为得知了金风玉露楼的阴谋。而你们金风玉露楼的阴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杀尽边陲帮派。”想到这里,殷晓风感到浑身发冷。 黑衣蒙面人叹了口气,道:“你很聪明,可是……”他的语气转冷,“可是就算事情如你所料,你们还是一样必须得死。” “这倒不一定。”不知从哪里飘来一个声音,这声音虽然不够响亮,但是语气充满了希望。 希望是件美好的事情,因为它能在你万念俱灰的时候,带给你活下去的勇气,哪怕这希望甚是渺茫,如同暗夜里的一点灯芒。 这人是谁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四十九章波斯教派 文依梦此时已是不得不出手,因为戴青铜面具的人认准的就是他。 但见戴青铜面具的人已出招,无声无息地一掌拍了出来,然后强大的吸力带着文依梦的剑锋往前送。 文依梦心头一惊,急忙运起真力,和这股强大地吸力相抗,可是他刚运起真力,戴青铜面具的人掌心透出的吸力便化为斥力,沿着剑锋如冲浪似的往文依梦的经脉撞击。文依梦虽然心头大骇,但是面色依然不改,他急忙撤招一退,脚尖轻轻一点,倒飞出一丈左右,方卸开了那股斥力。 “好诡异得武功,这绝非中原武学。”文依梦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但形势由不得他细细思索。因为戴青铜面具的人已一个空翻,来到了他的面前。文依梦不知对方武功底细,剑尖点地,侧身一翻,借力飞起,身子到了半空,越戴青铜面具的人头顶而过。戴青铜面具的人头也不回,身也不转,双手往空中一拍,往后倒滑出一丈有余,又变为和文依梦面对面站着。 文依梦见戴青铜面具的人轻功卓绝,躲闪不是办法,便展开剑法,一连十数招递了出去。但这戴青铜面具的人身形飘忽,忽左忽右,使得以剑法著称的文依梦剑剑落空。戴青铜面具的人躲闪的同时,不忘讽刺道:“原来名满京师的文剑客,不过是浪得虚名。”文依梦虽然不会受他言语的影响,但是连刺不中,信心也是有所下降。双方你来我往,又拆了二十多招。眼看着文依梦处在下风,萧笙和浊浑飞均是暗自着急。 三十多招一过,这戴青铜面具的人方使出真功夫,只见他避开剑锋,往后飘退,未退几步,突然如同炮弹似的反弹向文依梦,观战的浊浑飞和萧笙见他脸泛紫气,目露凶芒,显然是施展的一门极为歹毒的武功,两人一齐在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 但戴青铜面具的人又怎么因为他们对文依梦的担忧止住脚步,他逼近了文依梦,携带着一阵阴冷的狂风,两掌一同拍向文依梦的脑门。 文依梦本要使个身法,往后飞退,但是戴青铜面具的人掌心透露出一股无法抵挡的吸力,令他全身有如僵住。 “白如轩尚且不能逃脱,何况是你!”邓君泽眼观战局,得意洋洋地笑道。 文依梦此时此刻已是进退无路,他知道逃脱不了,索性将全身真力凝聚到手臂,手腕一抖,奋力将剑锋往前送去。 戴青铜面具的人的双掌已接近了文依梦的太阳穴,他只要再稍微用力,文依梦必然*涂地、横死当场,但是与此同时,文依梦的剑锋必然也会割断他的咽喉。 戴青铜面具的人自然不愿与文依梦同归于尽,只得双掌回收,两脚踏地飞退。 这样一来,发出的真力硬生生止住,使得这戴青铜面具的人并不好受。 文依梦瞥见他眼里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明白这是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刺出的剑招也不回收,顺势往前冲去,但见剑锋寒芒大盛,朔气逼人,将戴青铜面具的人身形完全罩住,他又回到了那个名满京师的名剑客。 戴青铜面具的人始终临危不乱,他定了定心神,盯着一寸寸逼临的剑尖,右手往前一推,不停地舞动,舞出千重掌影,如落英漫天纷飞。他的身子仍然是忽左忽右,即使是此刻稍占上风的文依梦,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毙其于剑下。 “我知道他是什么武功了。”萧笙恍然道,“这武功不是传自宋国或者契丹,又非西夏,这是波斯的一个教派所特有得武功。” 浊浑飞那一双豹眼闪动,道:“洒家在塞北游历,曾听说波斯有一种武功,可以料敌于先,或者采取种种迷惑对手的手法,令对手全然被动、自身武功大打折扣,想必这家伙用的正是这套武功。” “也就是说白如轩不是实力不及对手,而是和文兄一样,落入了他武功的圈套。”浊浑飞想到这里,登时计上心来。他算看起来像是莽汉,但是绝非有勇无谋之辈。 “还有十招。”邓君泽恨恨道,“如果孟清凡不能杀死文依梦,你们应该明白我本公子得意思。”他说完扫了一眼另外四个戴青铜面具的人。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浊浑飞和萧笙却听的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齐变。 不过“孟清凡”这三个字,浊浑飞却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浊浑飞注视着与文依梦交手的这戴青铜面具的人,愈来觉得似曾相识。 “孟清凡,孟清凡?”浊浑飞嗫嚅道,他嘟囔了几声,眼睛一亮,于是大声喝道:“想不到昔日名扬胶州的蓬莱潜龙孟清凡,居然做了邓君泽的走狗。” 这句话戴青铜面具的人听在耳里,原来舞动不停的手掌有了一刹那的停滞。 文依梦当然看出了破绽,他腾空而起,剑锋一挥,一道青芒连同他的身形,化为一束光芒,闪电似的投向这戴青铜面具的人。 戴青铜面具的人的眼里满是讥讽之意,他立在原地,道:“来的好,我倒要看看,陌上人如玉的翩翩浊世佳公子,那一招无垢脱尘的剑,和《御尽智法无限心经》的武功,哪个更胜一筹?” 他说的更快,不过他的动作比声音更快。他的双掌在眼前舞动,身形如鬼魅一般展开、仿佛幽灵似的飘忽,但是他每一掌都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转瞬便可以化为斥力。 文依梦的身形却是一变不变,他身随剑走,瞄准的正是戴青铜面具的人的胸口。这一剑已倾注了文依梦的全部力量,他的精神似乎也已贯注了这一剑之中。使出这一剑的时候,文依梦又变得心如磐石,不被世间种种纷扰所动。天下繁华,不能再动于心灵。 另外四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在邓君泽的暗示下,已做好了第一时间击杀文依梦的准备。 浊浑飞怒目圆睁,远远望着邓君泽,若有异动,他确定第一时间可以冲向邓君泽。 萧笙却闭上了双眼,暗暗运起真力,邓君泽他们也不知道他的武功,这是他的优势,只不过她觉得自己想明白的已有些迟了。 剑光消逝,掌影尽去,两人依旧是面对面的站着,就好像从未拼过方才的一招。 “阁下说话可是算数?”文依梦忽然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眨了眨眼,这神情再配合上他清秀的面容,即使是男子,也会不由得为之倾倒、为之痴狂。 戴青铜面具的人叹了一口气,然后他脸上戴着的青铜面具,骤然断为两截,一齐下落,露出他原来苍白瘦削的脸庞。 这人默默转过身去,下令道:“回去。” 邓君泽目瞪口呆,他难以抑制腹中升腾而起的怒火,咬着牙道:“孟清凡,难道你敢违抗楼主得命令?” 孟清凡不屑地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更何况……”他深吸了一口气,“楼主只是你的楼主,并不是我孟清凡的楼主。”说完,他便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但他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回首望了一眼文依梦他们,只听得他缓缓说道:“你要记住,这套武功叫《御尽智法心经》,我的修行不算太高,总有一天,你会遇到这套武功的行家,到时候文公子可要多加小心了。” 文依梦听完只是淡淡一笑,邓君泽的脸上却是一阵青、一阵白。 孟清凡待要离去,忽听得文依梦问道:“阁下到底是否是甘露寺的人?” 孟清凡大笑一声,摇了摇头,自嘲道:“纵然不是,与之又有何异?”” 他说完这一句,便匆匆走了,另外四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尾随其后,唯有邓君泽和和服打扮的武士立在原地,恨恨地瞅着文依梦和浊浑飞、萧笙,道:“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本公子一定会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正要走,浊浑飞喝了一声:“你想走?” 邓君泽眼里旋起无限杀机,道:“本公子想走,你们能留得下么?” 文依梦叹了一声,道:“如果孟清凡他们五个联手,我们也难有生路,这次你尽管走好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邓君泽冷哼了一声:“告辞。”便头也不会地发力狂奔而去,那和服打扮的武士却走得很慢。 “这么放他走,你甘心?”浊浑飞看了文依梦一眼。 文依梦叹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孟清凡不为难我们,我们又如何去为难邓君泽?” “可是这次便宜了邓君泽,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浊浑飞道。 文依梦笑了笑,道:“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他说完,侧首往西边的天际望了一眼。 正巧西山一片红晕,如同一副油画,令文依梦看的有些心醉。 “接下来我们到哪里去?”萧笙问道。 文依梦收敛心神,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道:“如果邓君泽选择袭击我们,当然不会放过梁月洁他们。” 浊浑飞一拍双手,道:“我们要赶紧回去,以免他们遭了毒手。” 文依梦点了点头,三人便一起施展身法,在这风铃的路上飞奔。 邓君泽已追上了孟清凡,他仍是一脸怒气,道:“方才你为何不杀了他们?” 孟清凡淡淡道:“我自己说出的话,又怎能反悔?” 邓君泽怒视着他,道:“回到楼里,考你怎么和楼主解释。” 孟清凡看都不看他一眼,轻蔑地道:“是楼主请我来的,不是我一定要来的。” “好,孟清凡,你很好。”邓君泽忽然转怒为笑,“你要真是个对信义看的很重的人,为何你欺骗邓君泽,说你不是甘露寺的人?” 孟清凡若有所思,道:“我若说我是甘露寺的人,只怕现在就不能活着回楼里了。”他忍不住笑了笑,“命可是比什么重要。” “可是,你为何不联手他们四个一起杀了文依梦?” “因为我要文依梦,孟清凡是个不错的坏人,我要他欠我一份情。” 邓君泽冷笑道:“为了你自己,你果然连楼主都不放在眼里。” 孟清凡不屑地道:“你们楼主又如何,等杀了方铁禅和沈虎翼,我便再不会和他相见。” 邓君泽依旧是一脸的冷笑,道:“若不是楼主,你岂能得到心经的武功?” 孟清凡的眼里掠过一丝嫉妒之色,他纵声长叹道:“金风玉露楼的楼主,果然是好风光,好风光!”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一变,眼里的嫉妒之色变为难以言说的恨意,“邓公子啊邓公子,你始终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邓君泽敛起冷笑,颇感兴趣地道:“愿闻其详。” 孟清凡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我答应过你们楼主,不得不泄露他过去的一字半句。”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尽的凄凉萧索,“金风玉露楼主,当真是好风光,好风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五十章 归来的刀客 “是你?”黑衣蒙面人自然知道来的是谁,他的瞳孔在收缩,眼神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色彩。 就在前方四五丈距离的房什么。 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就望见浊浑飞、文依梦、萧笙往这边飞奔而来。 “你们有没有遇到金风玉露楼的人?”萧笙担忧地问道。 丁谨故意笑道:“倒是遇到了金风玉露楼的楼主。” “然后呢?” “然后他走了,我们还活着。” 萧笙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因为他们几个还活着,就是天大的好事。 浊浑飞拍了拍丁谨的肩头,满眼都是喜悦:“丁兄,你回来了。” 丁谨点了点头,他不必再多说什么,浊浑飞明白。友情是个奇怪的东西,因为它不需要像爱情那样需要甜言蜜语,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表达了对彼此心照不宣的挂念 “大家先回来,金风玉露楼的事情,回去再从容商量。”梁月洁说道。 他们都没有异议,便有说有笑地往方铁禅的手下那里走去。 他们死里逃生,彼此的感情自然又进了一步,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残阳落入西山,漫天的红霞渐渐被夜幕遮蔽,风铃的晚上已是一片黑暗,抬眼望去,只有星星装饰着深蓝如碧的苍穹。 应东来独自一人来到玄武岭,曾经兽行门的老巢,自兽老怪死后这地方已荒废。他提着灯笼照了照,发现洞里许多角落都被蜘蛛织上了网。 他笑了笑,大步走了进去。 因为他取下了兽老怪的首级,所以受到了金风玉露楼楼主的赏赐。只不过他并不甘心,他觉得他应该得到得更多。以前他听兽老怪说过,兽老怪将一些宝贝藏在了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既然金风玉露楼并没有带走宝贝,因此那些宝贝一定还在这兽行门的山洞。 应东来心中主意笃定,便仔细地找了起来。 他走了几步,还未来得及用灯笼往角落里探一探,就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如水蛭似的往他血管里钻,令他不禁倒退了几步。 可是那股杀气非但没有减退,反倒愈发强烈,他感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这股杀气一点点吞噬。 “谁?”应东来运起真力,提高声音问道。 在灯笼的照耀下,一个持剑的少年正一步一步迎面走来。 杀气是从少年这里传来的,应东来能看清楚这少年的面目,他是认得这少年的。 少年的眼睛如出鞘的刀锋,闪烁着逼人的寒光,少年的眉宇之间,透露着一种令对手心惊胆战的寒气。 这少年手中有剑,他整个人,更像是一柄随时准备杀人的利剑。 应东来的心抽紧,道:“你不是离开风铃了么?” 这少年没有回答他,反而自言自语起来:“一个人如果有罪,那他就不能不死。” “你有罪,你该死。”少年冷冷地审视着应东来,那副表情像极了地府里全无半点感情的死神。 应东来悄悄运起真力,并摸上了藏身的软剑。 可是还未等他出手,一道白光骤然飞起,如苍龙横过,使得暗淡的山洞一时间明亮如昼。 光芒一闪即逝,这少年依然是目无感情地盯着应东来,就好像是从来不曾出手。 软剑落地,灯笼也同时落地,应东来颤抖着仰面倒下,眼神里露出绝望的色彩,他倒下去地时候,一道血柱从他喉咙里喷出,将灯笼浸的通红刺目。 应东来凸起的眼睛充满了对死神的恐惧,可是他的精神和力量已全然崩溃,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用颤动的嘴唇吐出了一句话,六个字—— “凌素飞,回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五十一章楼主的谋略 青龙坡之角,白虎集之边,玄武岭的尽头,朱雀峰的崖下,过去的是一片人烟罕至的密林,曾属邓府的地盘。如今这地方平白无故地建起了一座阁楼,这阁楼占地数十丈,高耸如云,登临之与萧恨水听,他的语气里满是不可一世的意味—— “萧大侠未免太小瞧在下了,在下只研究人的弱点,不会去研究武功的弱点。” 萧恨水一时间语塞,就这样怔在原地。黑衣蒙面人回顾了他一眼,见他不语,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要铲除他们,并不一定非要和他们每一个都拼命,萧大侠可是明白在下的意思?” 萧恨水仔细琢磨,仍不知这黑衣蒙面人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邓君泽突然说道:“楼主莫非是要……?” 他还没有完全说完,黑衣蒙面人转身看着他,道:“你明白就好。” 邓君泽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道:“楼主英明如此,方铁禅、沈虎翼迟早会来送死。” 黑衣蒙面人不加理会,一字一字说道:“既然沈虎翼要来找真相,我们就给他一个真相。” 萧恨水似乎有所明白,忧伤的眸里尽是说不出的喜悦,道:“楼主是打算先对付沈观澜他们再对付凌素飞了?若有什么用的着小可的地方,还请楼主尽管吩咐。” 黑衣蒙面人道:“在下请萧大侠帮忙杀一个人。” “谁?” “当然就是禚越了,百笑帮的禚越。” 萧恨水拍手大笑道:“司徒百笑啊,司徒百笑,当年你与小可京城一醉成知交,约定他年相见,再醉上三天三夜,不想多年不见,你已成了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小可却沦落为甘露寺得杀手,要去杀你的属下,可笑,可笑!” 这笑声里,分明充满了无尽的凄凉和落寞,令听者心酸、闻着落泪。 只不过邓君泽和黑衣蒙面人却不为之所动,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轻易动情的人。 可是为什么萧恨水在大笑的时候,这藏身于黑衣黑巾中的楼主,为什么眼睛里突然多了一点晶莹的泪光?只是这如水晶似的光泽一闪即逝,他正过脸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果决和冷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五十二章 伏击 秋,深秋。十月十六,有微雨,北风颇寒。 接到沈虎翼命令以后,沈观澜便召集了本部手下,匆匆往风铃赶来。江湖传言,沈观澜是一个讲究排场的人,看来的确如此。这一行数十人,有四人抬一道,“这兽老怪作恶多端,坛主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 禚越面色大悦,拍手道:“好,说的好,就依辜兄的意思。” 这姓辜的剑士垂下来头,恭恭敬敬地道:“不敢。” 突然,空中响起一阵大笑,这笑声由远而近,听起来却犹如在耳边萦绕,显然来者武功不弱。 禚越大喝道:“什么人?” “十绝小剑,来取你性命。” 这声音一落,四个独臂人从四个方向空翻而来,这四个人一起着地,四柄剑一齐指向禚越。 禚越诧异地问道:“本坛主手下百十号人,凭你们四个,怎么可能赢得了?” 其中一个独臂人一脸鄙夷地瞧着禚越,道:“听说百笑帮是中原第一大派,自然不肯以众凌寡。我们有四个,包括坛主在内,有胆量出来四个人应战么?” 禚越听出了他的语气的讽刺意味,正要向前跨出几步,岂料这姓辜的剑士缓缓说道:“对付你们几个,还不需坛主出手。”他顿了一顿,向前迈出几步,锋利的目光这四个独臂人的面庞,“辜某一个人,对你们四个。” 这四人一齐大笑不已,其中一个忍不住嘲讽道:“你以为你是幻梦原知晓么,能一个对我们四个?” 姓辜的剑士道:“辜某并不晓得谁是原知晓,但看你们步伐轻浮,实力一般,不像是学剑者的个中高手。” “你……”这四人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颤动不已,他们的剑已不由分说地一齐刺向姓辜的剑士。 四个人,四柄剑,分别从四个不同方向刺来,分刺四个不同的部位。 看来这姓辜的剑士已是避无可避,非死不可。 “辜兄小心!”禚越脱口喊道。 这姓辜的剑士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他好像没有听到禚越的呼喊。 直到他整个人被剑光遮蔽,四柄剑同时抵上的要害,他才开始动作。 这好像太迟了,可是那柄剑在抵上他要害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再深入一分,四个人就感到手臂一阵酸麻,这酸痛感就像是一条嗜血的毒虫,沿着他们唯一的手臂往他们奇经八脉里钻,他们只能弃剑运功相抗。 姓辜的剑士又动了动手指,四道指风分打四人胸膛,四人来不及反应,一齐中招,纷纷惨呼一声,浑身痉挛着倒地。他们痛的弯曲着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活像四个虾米。 姓辜的剑士仿佛不忍心再伤他们,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若你们说出幕后黑手是谁,辜某便放了你们。” “大侠饶命,是……是沈……沈观……”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有数十枚透骨钉从林子里射出,夹带着一股劲风,漫天洒了下来,姓辜的剑士急忙挥剑来挡,生怕伤了禚越。 待透骨钉如雨般落地,禚越和姓辜的剑士再看这四个独臂人,却发现他们已断了气,眼睛如死鱼一般向外凸,显然是死的极为不甘心。 姓辜的剑士正要提剑追赶,禚越道:“不用了,凶手虽然杀了他们,但他还是迟了一步,因为这四人已说出了主使者的名字。” “哦?” 禚越的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只听她一字一字道:“倘若我猜的不错,沈观后面只会是一个澜字,沈观澜!可惜,你沈观澜就算杀了他们,他们也到底还是说出了你的名字。”禚越叹了一口气,眼里自信的光芒瞬间被浓浓的杀意取代,“沈观澜要阻止我去风铃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让百笑帮知道边傲山之死的真相,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掩盖真相呢,也许正是因为沈观澜就是谋害边傲山的凶手。对百笑帮如此不敬,我定要你十倍奉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五十三章 请君入梦 离开了狼堡之后,原知晓、陈蜀月、小妖女三个,便启程往风铃赶回。过了四五日左右,他们已过了青龙坡,来到白虎集的地头。一望无垠的黄沙进入眼里,偏偏这时天上又降下了绵绵不绝的细雨,原知晓抬眼看去,见天空已是乌云堆积、密云低垂,知大雨将至。四下环顾,见黄沙尽头有一片丛林,依稀可见。便嘱咐他们两个到那边看看有无避雨之处,三人一起往那片丛林走去。约摸黄昏时分,三人方走过茫茫黄沙,来到了这丛林。林木掩盖之间,三人隐隐看到一间破旧的茅屋。眼见的绵绵细雨快要转为倾盆大雨,原知晓对二人说道:“不如我们先去这茅屋避一避雨,待雨停了,再往回赶路。”这句刚说完,豆粒大的雨点哗啦啦地一阵落下,瞬间沾湿了三人的衣裳。三人同使个身法,一起向茅屋掠去。待到檐下,刚穿过冷雨的小妖女止不住牙齿打颤,说声:“好冷。”原知晓叹道:“这雨来的太突然,不过幸好这里有间屋子。”她们两个点点头,一齐冲原知晓笑了笑,伸出玉手,推门而入。 她们前脚刚踏足茅屋,均身子一颤,花容惨变。原知晓不知缘由,向前一步,走入屋里,借着微弱的光芒,目光扫过满是茅草的地面,停在了墙上。 墙面虽然是夯土,可是却用鲜血绘着一行狰狞可怖的字眼。在这大雨交织的暗夜,读来更显得诡异非常。 “原知晓死于此。” 这一行字映入眼帘,三人均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知晓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他定了定心神,左右看了她们两个一眼,道:“这地方很古怪,一定要加倍小心!” 他的声音一落,茅屋的窗户忽然猎猎作响,然后门外响起一阵凄厉的狂笑:“原知晓,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这声音虚无缥缈,仿佛远隔千里,又似在耳边呼啸,伴随着愈发滂沱的大雨,令人不寒而栗。陈蜀月和小妖女均听得头发发麻、浑身发冷,一齐退到原知晓身畔。 原知晓下意识地回身而望,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送出:“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有胆量速速现身!” 那声音狰狞地怪笑道:“本来是神,何须装鬼!” 原知晓的手已按上剑鞘,低声对陈蜀月和小妖女说道:“来者不善,你们两个先躲一下。” 岂知他的话已被外面的人听在耳里,那声音又怪笑起来:“你若不死,她们就得死。原知晓,今日,你是非死不可!” 原知晓又运起内力,声音突破雨幕,远远传出:“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与原某决一生日!” 那声音依旧怪笑道:“原知晓,凭你一己之力,以为能解今日之局么?” 原知晓并不搭话,他凝神贯气,意欲循声索敌。 哪知那声音充满讥讽地道:“你就算找到我们,又能如何?” 原知晓听罢,只觉得心已凉了半截,因为照外面那人的意思,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要原知晓的人。 可是原知晓在江湖上并无多少仇家,况且他又惦念着他们两个,所以只好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全力喊道:“原某与阁下并无仇怨,为何一定要原某死?” 那声音里显然掺杂了不知有多少仇恨,在这狂风骤雨中,一字一字冷笑道:“十绝小剑既是是被你所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原知晓略加寻思,俄顷恍然道:“所谓的你们,一定就是十绝剑魁了。” 这声音转瞬被雨声遮盖,外面的人不答,只是在笑,凄厉得笑声透过窗户,在他们三人的耳边萦绕。 原知晓自知言语无果,反手取剑,挡在她们两个身前。雨打窗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彻,这时候突然有一道雷电从天而降,撕裂了整个夜幕,令茅屋看起来一时间明亮刺目有如白昼。 陈蜀月和小妖女不得不以袖遮目,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令她们极为不适。 紧接着一道剑光破窗而入,伴随着闪电的光泽,以雷电之势,如一条横过天际的脾练,不由分说地往原知晓的面门刺去。 原知晓恐伤了她二人左手发力推开她们,右手提剑当面相迎,一声闷哼,光芒逝去,原知晓与对面的一人全都倒退一步,两人的身形转瞬又被黑暗淹没。 对面那人道:“早听说原知晓剑法绝伦,天下无双,本不在神剑薛亮与封一策之下,我等不服,特来讨教。 原知晓听声凌空越起,一剑挥去。剑光夺目,又再次斯凯了笼罩大地的夜幕,对面那人冷笑西站,借着光亮,未待原知晓的剑锋触及自己,先是倒退几步,然后轻轻避过,倒翻出窗外。原知晓还未来得及进招,就听到屋外几个不同的声音在落石般的大雨中织成一片:“十剑联手,天地只杀,原知晓,连你自己都逃不了了,你还能救得了谁?” 原知晓不语,回首又望了陈蜀月和小妖女一眼,一向忧郁的眸里升腾起冷酷的光泽,他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我原知晓今日定当以三尺青锋,会会所谓的十绝剑魁!”说到这里,他眼里杀机大盛。 还未等他话音完全落下,三道剑光,三柄利剑,一齐破门而来,分袭原知晓的咽喉。原知晓脚步微错,施展起幻梦身法。在剑光的照耀下,那三人瞥见眼前的原知晓竟然由一个人变成了五个人。他们三个一时间胆怯,刺出的剑在空中一滞。原知晓怎容机会白白错过,身形一变,连带着剑势变化,与他三个剑锋错身而过,掠起层层剑芒,就扫向他们脸颊。那三人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一见硬是不对,立刻收剑回招,转身往窗外掠去。原知晓回神喊了一声:“只要不是我的声音,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他语音一落,便提剑纵身掠了出去。他一出茅屋,小妖女忍不住喊了一声:“原大哥一定要小心!”但是原知晓显然已听不到,他已掠过三五丈的距离。 漫天落雨骤然而下,如飞蝗似的充满了天地之间。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大雨已淋湿了原知晓贴身的衣裳,雨水穿过他的斜刘海沿着额头流入他的嘴角,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狼狈,但他顾不得整理自己。因为这时又有五柄剑同时刺向原知晓的胸膛,这五柄剑来势迅急,有如迅雷一般,可是却不带一点光芒,没有一点风声。 原知晓凭借多年对敌的经验,两足发力,上拔一丈有余,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险险避过。还未等他反击,忽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这暗夜里响起,这声音分明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兴奋:“你们几个先对付原知晓,老子先去干了她们两个,等你们收拾完了原知晓,再一起享受她们。” 字字清晰入耳,怒气有如烈火在原知晓的腹中燃烧,他再也无法保持江湖成名游侠得风度。眼看着那五柄剑已上挑过来,原知晓甩剑一挡,借着他们剑锋发出的真力,身子在空中半旋,变为头下足上,剑尖自上而下,往五人的脑门削去。 这五人毕竟位居十绝剑魁,智计武功都不是十绝小剑同日而语。他们先是让开这一剑,转眼便掠到五个不同方向,剑锋再一起刺出,影城合围之势,令原知晓疲于奔命、无力招架。 原知晓自知若僵持下去,难以坚持手诛他们再营救她们两个。于是狠了狠心,沿着五人剑气所织的剑阵冲去,以居高临下的势头,直取最前头的那人。 剑气瞬间撕碎了原知晓的袖子,并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了几道血痕。但是最前头的那人见原知晓全然不顾生死,心头自是一惊。这一惊不要紧,要紧的是原知晓得剑尖已抵上他的咽喉,他还没来得及退后,就感到喉头一阵冰凉,然后他两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扑面而倒。其他四人均是吃了一惊,但他们应变还是十足的迅速,四人身形微错、转身挥剑,如穿花蝴蝶似的在这一阵接一阵的大雨中穿梭,企图再布剑阵,困原知晓于此。原知晓知她们目的,更不想给他们机会,迎着对面飞出的一道剑气,冲了上去,他两肩一缩,先是避开那屡剑光,然后使个身法。只因原知晓的身法天下无双、奇快无比,在那人看来就像三个原知晓一齐出击。这人一惊之下,急忙回剑来挡。原知晓冷笑一声,左飘右闪,便绕到他身后,一剑刺去。剑从这人后背刺入,前胸穿出,这人惨叫一声,立毙当场。剩下的三人大怒之下,运足真力,贯注真力的一剑带着一道比闪电更亮、比流星更快的剑光,一齐照着原知晓劈去。原知晓退后一步,扭身侧飞。三人当然不能容他从容来去,手腕抖动,匹练似的剑光如影随形,直追原知晓而去。 原知晓看来已是无从躲闪,可是他们似乎忘记了原知晓的幻梦身法! 他们的剑光一去不返,而他们又未曾听到原知晓凄厉的惨呼,都觉得实属怪异。不待他们细想,原知晓的剑锋已横过纷纷而落的雨滴,往他们后颈斩来。然后血光漫天,与飞雨一起激飞,他们的脑袋,也一同如皮球似的,抛了出去。 原知晓喘了几口粗气,望了一眼黑如浓墨的苍穹,便发力飞奔,提剑往茅屋掠去。敌人的鲜血沿着剑锋一滴滴地往下落,与倾盆而下地落雨融合在一起,共同滋润着这干涸已久的大地。但是原知晓已全然不顾,他现在唯一惦念的,正是她们两个。 原知晓一飞四五丈的距离,在这深夜的雨幕里穿梭,犹如一只黑鹰,在蓝天盘旋。他还未接近茅屋,看到一道电光,从天而降,令整个夜幕变得支离破碎。 电光未逝,剑光飞起,电光与剑光交织,谁还分的清哪里是电光哪里是剑光? 原知晓嗅到杀气掩来,急忙侧身而掠,险险避开那道伴随着电光而来的剑光。 可是他落足实地之后,却不见有谁的身形。 原知晓提着还在滴血得利剑,仍是全然不顾湿透他衣裳、从他斜刘海间涔涔而落的雨水。他此刻屹立在风雨中等待血战的身姿,与地府里嗜血的厉鬼简直是一般模样。 背后一个声音狰狞地笑道:“原知晓,你若赢不了我,她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是处子之身不保了。” 原知晓咬着牙,紧紧握着剑柄。 又是一声霹雳,又是一道剑光,这雨夜一时间通明如昼,即使是原知晓强睁双眼也会就此失明。 剑光在电光闪亮的同时掠起,穿过无数滴飞速降下的雨点,刹那间已逼近了原知晓的胸膛。 冰冷的雨夜,雷电交加的晚上,荒村的茅屋,猩红的血书,令这一天变得极为诡异,极为恐怖。 陈蜀月和小妖女蜷缩在角落里,似乎在等待着原知晓成功击杀敌人凯旋而归,仿佛又担心敌人杀害原知晓而再次降临,这矛盾二复杂的心情令她们惴惴不安。 一声霹雳,响彻云霄,茅屋的门缓缓打开,两人都憋着气,她们害怕,害怕来的不是原知晓。 两个人一齐跨步而入,她们两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美人,在哪里呢?”这两人一起狰狞地大笑起来,“原知晓这个废物保护不了你们,你们还是乖乖地陪大爷快活快活!” 她们两个这时连大气都不敢喘,担心被他们听出了位置所在。 那两人仍是一脸的坏笑,得意地道:“你们要是主动从了我们,我们保证让你们*!”他们说罢,又是一阵狰狞地淫笑。 陈蜀月轻声说道:“想必原大哥已遭了他们毒手,我们不如跟他们拼了。” 小妖女的眼里满是伤情之意,道:“既然原大哥死了,我也不想苟活于世了。” 那二人听得仔细,已知她们两所在的方位,两人相视一眼,又是一丝淫笑挂上嘴角:“你们死了多可惜,先让大爷们快活快活!””话音一落,这二人一同伸出双手,如饿狼似的向她们两个扑去。她们两个虽然有些武功,但是这种时候反倒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她们就要被这二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穿窗而过,带起一抹淡淡的光芒,往这二人后心削去。这二人因*迷失了头脑,动作也相应变得迟钝起来,他们刚一转身,剑光就已划过他们咽喉,两人戟指道:“你……”话还没有说完,便扑通一身栽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然后有一个人从窗外跳了进来,用剑锋支撑着身体,正面向他们。 “原大哥!”小妖女兴奋地脱口道。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冲出去的原知晓! 原知晓咳了一声,咳出一滩鲜血,道:“我回来晚了。” “不晚,原大哥,你来的正是时候!”小妖女已是热泪盈眶。 “原知晓,我们还没决出生死呢,你怎么能逃跑?”门外一个狰狞的声音响起,随着这声音进门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剑士,这剑士好像能感觉到原知晓的位置,一跃而起,扑了过去。原知晓反手一剑掷了出去,只听到一阵利剑破空声,然后那人就如同壁虎一般被钉在了墙上,连动都不动。原知晓望着她们两个,笑了笑,他再也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颤抖着单膝跪了下去。她们两个赶紧冲上前来,搀扶着已是浴血全身、伤痕累累的原知晓。 “十绝剑魁都死了,我们安全了。”原知晓含笑说道,只是他的声音极为微弱。 “原大哥,我扶你好好休息。”小妖女控制不了自己,晶莹的眸子里滴下两串珍珠的泪珠,就滴在原知晓此刻无比憔悴的脸上。 原知晓又笑了笑,道:“你原大哥没事的,你们都不要伤心。” “前面好像是一个茅屋,我们先去休息休息,等雨停了,再继续赶路。” 外面响起一个内力充沛的声音,听起来说话的这人必定是个中高手。 原知晓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色转瞬变得惨白为纸,道:“不好,若是敌人恐怕我们已无力抵挡。” “坛主,这里好像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外面一人道。 这声音落下,一个女人的声音里满是不解之意:“这几个人看来应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十绝剑魁,可是,谁又有能力杀的了他们?辜兄,你意下如何?” “坛主,辜某倒是觉得还是先去茅屋避雨为好,我们不便再参与江湖上的仇杀。” 原知晓听着他们的对话,忧郁的眸子里尽是忧虑之意,他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来的是百笑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五十四章 死斗 窗外的雨仍是瓢泼一般的洒下,伴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响彻夜空的雷鸣,再加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十绝剑魁的尸体,使得这个地方的氛围显得格外恐怖。 剑在一丈左右的距离中,插在十绝剑魁其中一人的尸体上,原知晓挣扎着想要去取剑,但是她们两个拦住了他。 可是,如果路过的百笑帮是敌非友,而他们当中的高手原知晓又身负重伤、气若游丝,又当如何是好? 冷汗混着雨水已湿透了她们的衣裳,她们又不忍心再要遍体鳞伤的原知晓去抵敌。 不待她们两个再往下斟酌,已经有几个人跨进门来,火把的光芒骤然驱走了笼罩天地的夜幕、照亮了整间茅屋。 百笑帮的火把用特殊的材料制成,即使是再大的雨雪,也不能浇灭燃烧的火焰。 进门的这几人浑身已被落雨淋湿,雨水正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滴淌。 他们显然已发现原知晓和她们两个,转身冲外面喊到:“坛主,屋里有人。” 门外一女子应声道:“既然不曾出手,想必不是沈观澜方面的人了。”话音落下,一年轻华服女子和一黑衣剑士并肩而入,这女子定睛打量着他们,施礼道:“小女子是百笑帮第三百一十三分坛的坛主禚越,请问几位高姓大名?” 听她话语中并无恶意,原知晓方松了一口气,道:“在下原知晓,她们两个是我的朋友,在江湖上并没有多大名气。” “原知晓”三字入耳,禚越的手下全都肃然起敬,眼神里流露着无尽的尊崇之意。 “你就是原知……原大侠!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大侠!”禚越的手下纷纷议论起来,那姓辜的剑士倒是目无惊色,只是缓缓说道:“若不是幻梦原知晓,怎可能击杀十绝剑魁中那几个绝世的剑手。” “看屋外的场景,自是经历过一场恶战了。”禚越不解地问道,“不知原兄与十绝剑魁有何仇怨?” 原知晓道:“此事说来话长,坛主若是有意听闻,原某可以从头说来。” 禚越皱了皱眉头,苦笑道:“这倒不必。” 原知晓听着窗外的雨声,在她们两个的搀扶下颤抖着站了起来,他又咳出一口血,面色仍是极为难看,微弱的声音从他满是血丝的嘴角吐出:“原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禚坛主能否答应?” 禚越一头雾水,道:“原大侠请讲。” 原知晓道:“这两位有要紧的事一定要风铃,但此刻原某已受了重伤,无法再行护送,如果顺路,希望……” 后面的话原知晓已不必说出,禚越明白他的意思,但禚越显得很是为难,道一声:“这……” 反倒是姓辜的剑士凝注着原知晓的眸子,刚毅的眼睛里闪动着坚定的光辉,道:“幻梦原知晓侠名远扬,辜某代坛主答应下来,虽万死,也会完成原知晓交待的事情。” 原知晓和他的目光相对,眼神里掠过一丝感动,一丝期望。 见姓辜的剑士答应下来,禚越也不好再推辞,只好环视一众手下,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将就着休息一晚,等雨停了,再赶路。不过,一定要好好照看原大侠。” 原知晓转首面向陈曙月,忧郁的眼眸里透露着难以言说的悲伤之意,道:“请原谅原大哥不能陪你回风铃了。如果原大哥还能像之前一样,是一定回陪你走回去。” 已经有两行清泪自陈曙月那双明星般的剪水双瞳里流出,她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舍的感情,柔声道:“原大哥,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如今又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该好好疗伤……”她的声音已哽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扑在原知晓怀里,失声哭了起来。 姓辜的剑士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仰面长叹了口气。禚越亦是摇摇头,不忍看这分离的场景。 这一夜似乎过得很快,待他们众人一觉醒来,阳光已透过窗户洒进来,正是雨过天晴。陈曙月最先起来,四下找觅,发现禚越及百笑帮众人均在,唯独不见了原知晓和小妖女。她顿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一股莫名的感伤涌上心头,令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不适。她不顾头发还未整理、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完全晾干,便发力往外跑去。可是放眼望去,除了层层林木、遍地泥泞,哪里能看到原知晓的影子?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不知不觉,又有几滴晶莹的泪珠,源泉似的从她水晶似清澈的眸里流了出来,一滴滴地落了下去。 “原大哥,原大哥!”她冲丛林喊了回来,回答她的,只是猎猎作响的风声。她感觉她自己的灵魂都已飞走,无助失神的看着前方,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那姓辜的剑士已来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叹道:“辜某觉得原兄大概是觉得如果当面道别,恐怕他自己都舍不得走了。不过辜某倒是觉得,若是有缘,总有一天阁下与原兄还会相见。” 他话音方落下,丛林间的草丛突然抖动起来,他们不经意间一眼望去,正瞧见有一群人抬着轿子匆匆走来,为首的一人举一个旗子,旗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沈”字。 姓辜的剑士眉头紧皱,手已握上剑柄,道:“真是冤家路窄。” “坛主!姓沈的来了!”姓辜的剑士回首大喊一声,运起真力将声音远远送出,不但禚越一行听在耳里,抬轿子的那些人也听的清清楚楚。 未待抬轿子的那些人靠近,禚越已提铜锤在手,施展身法掠了过来,跟她肩并肩靠在一起的,乃是她手底下的十数名劲装汉子。 轿子中发出一声嘲笑:“听到姓沈的就有所警惕的,除了百笑帮的禚坛主,还会有谁呢?” 禚越自然不肯落了下风,运气喊道:“沈观澜,你既然来了,为何要躲在轿子里,不肯现身相见?” 轿子里的人笑道:“凭你,还不配令我现身?” 轿子里的人说着说着,他们已来到了禚越身前九丈左右处,最左侧的一人挥挥手,抬轿子的四人一齐落轿,这群人止住脚步,和禚越他们对峙。 姓辜的剑士的目光掠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停在最左侧那人脸上。 最左侧那人身形瘦削,但看上去并不显单薄,相反却给人一种他的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这人眉宇之间泛着一股的戾气,禚越和他对视了一眼,便觉得身子发冷。 姓辜的剑士打量着这人,像是对禚越禀报,又似说给这人听:“其实沈观澜沈老大早就出现了,难道不是么?” 轿中人故意笑道:“阁下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姓辜的剑士正视着最左侧的那人,道:“江湖上都说沈观澜是杀不了的,辜某今天才知道原因。”他顿了顿,如炬的目光更加亮了起来,“因为在轿子里的,从来就不是沈观澜。辜某说的对么,沈老大。”话音落下,他逼视着最左侧那人,目光变得冷若冰霜。 最左侧那人笑了笑,道:“不错,你猜的不错,他不是沈观澜,我才是。” 禚越的眼神里已燃起熊熊怒火,她面朝着沈观澜,道:“沈观澜,你若是条汉子,就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沈观澜袖子一挥,手中便多了一个折扇,他轻蔑地瞧着禚越,施施然打开折扇,道:“如果凭借你人多势众,或许还可以跟我斗上一斗。可是凭你一人,你并非我的对手。不过,你要执意送死,我可以成全你。” 禚越向前一步,打个手势,道:“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轻举妄动。今天,我禚越代表百笑帮,要与沈观澜决一死战。” 沈观澜两手一合折扇,两眼之中闪着杀机,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道:“正有此意!” 禚越冷冷道:“与我交手,你至少选个称手的兵器。” 沈观澜摊开双手,道:“空手足矣。” “你是看不起我禚越么?”禚越不满地道。 沈观澜的眼里掠起浓烈的杀意,狞笑道:“你说呢?”他的掌就在他声音落下的同时拍出,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劲力,转眼便已接近了禚越的面门,掌风如刀,撩起禚越的头发在空中飘飞,禚越心头一惊,急忙往后飞退。 “大乘般若掌!”禚越惊呼道,她同时舞起手中的铜锤,掀起虎虎之风,当头往沈观澜头上罩去。 沈观澜往左一飘,凌空跃起,他回掌作指,伸指一弹,一道锐风便穿向禚越咽喉。禚越头一偏,便让了过去,但指风过处,虽是擦着禚越耳畔飞过,但仍是削断了她一缕秀发。 禚越顾不得惊叹,两臂抡圆,又是一锤击出。沈观澜当然不会示弱,他脚步一挪,又是一招“大乘般若掌”击出,他故意不打禚越,一掌击中铜锤。 “当”的一声,铜锤剧烈震动起来,那股劲力透过铜锤传到禚越手臂,直令她两臂酸痛、虎口发麻。 禚越心中不免叹了一声:“我的确低估了沈观澜!” 她现在已有些渐渐不能招架,但沈观澜怎会轻易放过她。两人又对拆了十数招后,沈观澜突然往后一退,两臂一震,然后他全身骨骼格格响了起来,禚越虽然一锤打在了他头上,却被沈观澜运力荡飞了出去。 沈观澜冷冷嘲笑道:“今天就叫你见识见识蓬莱八仙派的绝技!” 禚越还没来得及出掌,沈观澜双掌一推,她便看到万千掌影出现在眼前,有如落英飘飞。 禚越不得不往后飞退,但她退的却不如沈观澜追的快,沈观澜犹如一只大鸟掠起,往禚越头顶盖来,他用的既不是掌,又不是脚,而是利剑,不知何时沈观澜手里多了一柄寒光四溢的剑。 匹练般的光照在禚越眼上,禚越不得已双眼一闭,沈观澜眼里杀机大盛,嘴角也浮起一丝不屑的微笑,他的剑锋已接近禚越的咽喉,再多一寸就能隔断禚越的喉咙。 突然,一道指风破空而来,直取沈观澜的胸膛,沈观澜感觉到杀气逼临,也顾不得再取禚越的性命,匆忙中身子在空中一扭,避开了那道指风。他失去平衡,不得不已使个“飞鹤卓立”,落在了地上。他再欲进招之时,却发现已经有一人挡在禚越前面。这人恰恰不是别人,正是那名姓辜的剑士。沈观澜又气又恼,以剑尖指着姓辜的剑士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姓辜的剑士道:“禚坛主对辜某有恩,辜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沈观澜的眼里尽是针芒似的讥诮之意,冷哼道:“原来百笑帮是如此的不讲江湖道义。”说道这里,他故意一停,眼睛溜溜一转,“若讲江湖道义,就不会谋害沈凤眠了。” “原来你派人刺杀禚坛主,是怀疑禚坛主杀了沈凤眠?”姓辜的剑士缓缓说道。 “不然呢?”沈观澜刚说出这三个字,就发觉有何不对,“明明是你禚越先刺杀我沈观澜。” “不对。”姓辜的剑士道,“前番刺杀禚坛主的凶手临死前说了,主使者就是你沈观澜,可是,你说有人刺杀你,又是谁告诉你主使者是禚坛主的?” 沈观澜如有所悟,道:“莫非是有人故意令我们故意自相残杀?”因他见姓辜的剑士说话的样子不像说谎,便凭借多年的江湖经验,猜到此事必有蹊跷。 想到这里,沈观澜收起剑来,待要找禚越他们问个明白。 “老大,不要相信他们的,他们是故意骗您!”沈观澜这边一个手下看来非常气氛,沈观澜打了个手势,头也不回地道:“此事我会问个明白。” 那名手下仍是不依不饶,已抽剑在手,挥舞着冲了过来,他的剑锋指的正是姓辜的剑士。 姓辜的剑士并没有动,只是静待着那柄剑刺过来,沈观澜回过身去,正要阻止那名手下。 那名手下本来刺向姓辜的剑士的剑,剑锋突然偏转,以闪电之速送入了沈观澜的胸膛,直没至柄。 沈观澜的脸因痛苦而变得扭曲,鲜血转瞬染红了冰冷的剑锋。 那名手下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沈观澜不可置信的眼神,清秀的面容堆满了得意的微笑。 “为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五十五章 宁水仙 江湖上传言,沈观澜是杀不死的。他为人狡诈,又有一身强悍的武功,要杀他几乎不可能。 可是现在这个传言,只能算作一个传言。 剑锋还留在沈观澜的心脏里,剑柄握在那名手下的手里。风一吹,那名手下头上的毡帽脱落,这人一头的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洒下,再配上那张清秀不俗的面容,只要不是白痴,谁都看出她是个女子,很好看的女子。 “为什么?”这三个字沈观澜本不该说出,这女子的眼里全是媚笑,柔声道:“我本以为你可以杀了禚越,谁知你居然聪明地猜到了真相,与其让你们联手,不如我先杀了你。” “天下谁能料到,智计无双的沈观澜不过是个连手下都认不全的白痴。”这女子含笑说罢,便松开手,沈观澜圆睁着双眼看着她,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就这样仰面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对命运的不甘。 已经有两个沈观澜的手下冲了过来,要拿下这女子,他们一个用的是鹰爪,一个用的是虎拳,一个攻上三路,一个攻下盘,带着虎虎劲风,向这女子扑去。这女子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待他们逼近时,伸出纤纤玉手在他们胸口轻轻一摸,然后杀猪般凄厉的惨叫从他们喉咙里如山洪爆发似的迸出,不过这声音转瞬被他们胸骨碎裂的声音盖过。紧接着他们便如一摊烂泥似的瘫倒在地,气绝当场。沈观澜剩下的手下看到这般情景,均在惊得面如土色,全都倒退了几步。 姓辜的剑士倒抽了一口凉气,瞳孔收缩着,道:“大绝灭印!” 这女子仍是笑的春风得意,眼里的媚意愈发浓烈,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姓辜的剑士反手拔剑,两眼杀机大盛,道:“宁水仙,辜某本应该猜到,你就是宁水仙!” 这被称为宁水仙的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再没有了清新如新的感觉,她看着姓辜的剑士,道:“辜师兄别来无恙,但不知尊师尚师先近来如何?” 姓辜的剑士先是脸色一变,然后一字一字质问道:“大绝灭印是《御尽智法无限心经》上的武功,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宁水仙道:“曾经迷影原觉想知道,但是他现在死了。”说到这里,她笑容中现出一丝杀意,“想知道这个秘密的,最后都只归了土。不过,辜师兄就算不想知道,也是要归土的。” 姓辜的剑士回顾了禚越一眼,道:“坛主,今天一定不要留她活命。否则,江湖一定会因之大乱。” 宁水仙柔声笑道:什么时候,尚师先的徒弟,什么时候变成侠骨铮铮的好汉了。”她说完瞥了姓辜的剑士一眼,虽然眼里仍是秋波婉转、含情脉脉,但却掺杂了一丝讥诮之意。 姓辜的剑士不再回话,一剑当胸刺出,身随剑去,化为一道青芒,直取宁水仙。宁水仙往后一飘,如仙鹤腾空,身法好看到了极致。只是后面有几个沈观澜的手下挡她的路,便被她一掌拍死。姓辜的剑士剑尖始终在她的胸前一寸处弄影,宁水仙却是神色不慌,凭借着出神入化的身法轻轻闪过。 宁水仙躲闪之际,仍不忘出言讥讽道:“辜师兄,你不用你本门的武功,是伤不了我的了。” 姓辜的剑士依旧是不作回答,转瞬已追出了二十多丈的距离,虽在丛林之间,他仍然展开大开大合的剑势,只是他的剑每当触及宁水仙的衣角,便被她以巧妙的身法避过。他使出了二十多招,还是无法伤及宁水仙分毫,但这时的宁水仙,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诡异莫测的微笑。 姓辜的剑士心中犯起了嘀咕,他觉得一定有诈。 此刻他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杀气正无声无息地渗透他的皮肤,直钻他的血液,他觉得自己的血管快要炸裂。 这杀气令他很是不安,为什么方才自己没有察觉? 冷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裳,他的掌心、额头亦是汗珠如雨涔涔而落。 他的动作已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因为突如其来的压力快要令他窒息。 这是一瞬间的光景,但很多时候一瞬间的光景往往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一道剑光从背后电射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头将他全身罩住。 姓辜的剑士自知非生即死,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凌空侧翻,也不看背后,左手伸指弹出一道锐风,往背后射去。 剑光贴着他的衣裳破空而过,他甚至能感受到剑锋的寒冷。 只一弹指的时间,他与那剑客错身而过,还未待那剑客回身递招,他在空中连续倒翻,到了四丈外再落地。 那剑客和他隔着四丈的距离,相互对峙。杀气穿越四丈得距离,如潮流般向他这边席卷而来。 姓辜的剑士的牙齿在打颤,他已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那剑客的眼里流露着无限伤怀之意,若不是他浑身弥漫的杀气,你会以为这人是个诗人,或者是失恋的青年。 “曾是汴京美少年,琼楼长醉春闺眠。一别京师六七载,谁知小可心痴恋!”这剑客纵声长吟,声音里透露着无尽的寂寞伤情之意。 姓辜的剑士却不被他的声音、他的诗所感染,他一边运气抵抗这股铺天盖地的杀意,一边提声喊道:“原来来的是当年名满京师的七嗔剑豪萧恨水,辜某对于萧大侠的一直佩服的很。可惜,辜某只是可惜,可惜萧大侠不但在七年之前败给了“破天一式””封一策,居然还和宁水仙这样的蛇蝎女子混在一起。” 萧恨水不答反问:“你可知道你有罪?”他的声音里仍是无限伤情,满含沧桑之意。 姓辜的剑士不答,萧恨水继续说道:“你提起封一策这个名字,就是死罪!” 姓辜的剑士提起剑来,剑尖遥指萧恨水。他虽然严阵以待,但是心却在收缩。 以萧恨水的剑法他尚且疲于对付,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武功莫测的宁水仙。 这一战姓辜的剑士已是非死不可了么?他的生命注定终结于此了么? 他感到绝望,但偏偏又不甘心。 如果他死了,对他恩重如山的禚越谁来护卫?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有了勇气,他忽然又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他握剑的手又变得稳如磐石。 一缕风拂起一片落叶在空中打旋,萧恨水的剑已递出,带着充斥丛林的杀气,带着三分的寂寞、三分的伤情以及三分的失落。 剑锋一寸寸逼近,萧恨水的剑每刺进一寸剑势又变化一分,如同一条狡黠的赤练蛇。 姓辜的剑士立在原地,默默运起真力,他的眼神在真气流转的同时起了微妙的变化,萧恨水并没有注意到他瞳孔里闪现的黑芒。 萧恨水的剑尖距离他的心口还有一丈,他的剑在这时刺了出去,指的是萧恨水那柄剑的剑尖。 打蛇要打七寸,隔断一柄剑的剑势,却有万千方法,姓辜的剑士选择的,却是他唯一的方法。 剑光不再闪耀,杀气烟消云散,丛林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剑尖相抵,面对面的站着。 鲜血从萧恨水嘴里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才撤回剑去。 宁水仙花容失色,颤声道:“你……你练成了天魔玉焚大法!” 姓辜的剑士并没有收剑的意思,他的胳膊一抖,剑锋抵上萧恨水的喉头,道:“辜某猜到禚坛主的手下一定有你们得细作,现在撤走他们,否则辜某杀了他。” 萧恨水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不是剑法。” 姓辜的剑士道:“辜某情知以剑法不能胜过你,所以逼不得已才使出这伤己又伤人的武功。” “为什么叫天魔玉焚大法?”萧恨水不解地问道。 宁水仙的眼里满是恐惧之意,道:“这套武功可以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武功提高到原来的两倍甚至三倍,但是会损伤自己的五脏六腑,稍有不慎,便会与对手同归于尽,所以才叫天魔玉焚大法。我以为,我以为自霍代天之后,这套武功再没有别的人炼成。” 姓辜的剑士道:“宁水仙,你既然知道这套武功的厉害,就应该听从辜某的建议。否则,辜某先杀他,再杀你。” 宁水仙点了点头,道:“以禚越的命,换萧恨水的命,的确是值。不过水仙还是要劝辜师兄一句,一入金风玉露楼,粉骨碎身休回头!你们就算活着到了风铃,也不会活着走出去。” 姓辜的剑士冷冷道:“其他的事情,就不该是你考虑的了。” 禚越焦急地望着丛林,等待姓辜的剑士平安归来。她相信姓辜的剑士的武功,但又无法做到忽略宁水仙的可怕。 有两个手下好像是担心姓辜的剑士的安危,情不自禁地走到禚越背后,好像是要陪禚越一起等待。 但禚越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如果是等待战友归来,是不应该带有杀气的。 禚越的动作和她的思维一样快,眼见其中一人袖中飞出的两条明晃晃的判官笔就要贯穿她的咽喉,她使个“铁板桥”,头一低,让了过去。判官笔带起两道疾风,从她耳畔嗖嗖而过。她虽然闪了过去,但还是感觉到丝丝寒意。但那人怎会放过这个杀禚越的机会,两足发力,一个脚步上前,抓住悬在半空还没远去的判官笔,在空中画个圆弧,往禚越双眼便刺。禚越一掌往地上一拍,借力飞弹,倒滑出一丈左右。另一个人见状伸手一扬,蜂群似的铁吉利一齐扎向禚越。禚越知道这二人必然是混迹在他队伍中的、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两个狂徒——冷判官崔命和暗器王,她晓得这二人的可怕,虽然凌空一跃闪开了飞来的铁吉利,但是心中仍是叫苦不迭。 “禚坛主,你能躲过我们两个的联手,你也算是个中高手了,不过楼主要你三更死,你绝不可能活到五更。”唐千尖细的声音响起,声音里尽是轻蔑之意。 禚越不肯在言语上丢了面子,反唇相讥道:“你们四大狂徒对我禚越无礼,不怕百笑帮么?” 崔命冷哼一声:“我等效力于朝廷,岂是尔等江湖草莽所能相提并论!” 禚越先是一怔,接着想起了她以为只是传言的甘露寺。 崔命和唐千对视一眼,又围了过来,崔命施展身法,凌空掠了过来,判官笔变作飞虹,划空而过,带起一阵劲风,穿向禚越的胸膛。禚越并没有捡来她前番被沈观澜打飞的铜锤,此时无兵器招架,不得不使个“燕青十八翻”,往后而掠。唐千见禚越身在半空,又是伸手一扬,无数枚透骨钉如漫天飞雨洒向禚越,禚越情急之下,只得用尽气力凌空改变身法,改倒翻为侧掠,贴着雨点似的透骨钉险险地避了过去。唐千这时已追了上来,两手抓住先前掷出的判官笔,往禚越的胸膛刺去。唐千狞笑着看着禚越,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数十枚牛毛似的无影针。 眼看着禚越已是无力再和他们周旋,忽然丛林中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这声音显然是用深厚的内力传出,虽然隔得不近,但听起来却字字清晰,有如在耳边萦绕:“唐千,崔命,你们两个住手,我已与辜师兄达成协议,今日放禚越一条生路。” 崔命几乎就要毙禚越于当场,听得是宁水仙的声音,不敢违背,只得硬生生地收住进势,一个空翻落在了地上。 唐千虽然为人颇傲,但宁水仙的话他亦是不敢不听,这宁水仙即使在江湖上名声非佳,可是在他们这里,却是数一数二的首领。 禚越虽是一头雾水,但终究是暂时解厄,她长吁了一口气,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布满的豆粒大的汗珠。 丛林中又响了另一个声音,禚越听得出那是姓辜的剑士发出的:“他们两个走了,我再放了你们。” 宁水仙将声音远远送出,下令道:“你们两个,先退下,这件事情,见了楼主我自然会解释。” 崔命收起判官笔,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去,唐千满眼怨毒地盯了禚越一眼,收起掌心的暗器,施展身法追随崔命而去,不一会儿工夫这两人的身影便成了远方滚滚黄沙中的两个黑点。 丛林里又响起宁水仙的声音:“既然我依辜师兄的意思撤走了他们,辜师兄也该放了萧大侠了。” 姓辜的剑士收起剑来,道:“慢走不送。” 然后禚越就听不到宁水仙的声音,然后她就看到姓辜的剑士施展身法,一飞四丈的掠了过来。 “这次又是有劳辜兄了,想不到临危之际,我禚越百十名手下,竟然不如辜兄一人。” 姓辜的剑士道:“他们不是唐千的对手,如果他们和唐千斗只会是白白送死。”他刚说完牺这句话,突然胸膛一颤,张口吐出一滩血,血非鲜红,而是深黑,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辜兄怎么了?”禚越大惊道。 姓辜的剑士惨然一笑,道:“无妨,辜某这病休息几天就好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去风铃,辜某倒要看看,所谓的金风玉露楼到底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五十六章 诀别酒 距离崔玉兰辞世已过去了三十五天,头七。 每隔七天丁谨都会来到白虎集崔玉兰的坟前,点上三炷香,烧上一些纸,再饮上一壶酒。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丁谨从崔玉兰撒手人寰的痛苦中走出,不但浊浑飞这样觉得,文依梦、梁月洁、萧笙他们这样以为,甚至连那金风玉露楼的楼主,都认为丁谨是的的确确回来了。 只有丁谨知道,他今生今世都无法忘记崔玉兰的好,还有崔玉兰的死。 时间其实并不能冲淡一切的,有些感情反而因为时间的积累而持续下去。 “爱妻崔玉兰之墓,丁谨。”这一行字又进入了丁谨的眼里,丁谨那双惺忪的眼睛里又流露出刻骨的悲伤。他拍来坛底,扬起酒坛,用嘴去接,烈酒又顺着他的喉咙灌了下去。 人常说烈酒不醉人,真正醉心的,是情感,谁说不是呢? “果然是好酒。”丁谨的嘴角绽出了一丝凄凉的微笑,同时他的几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眸里流出,一滴一滴打在刚刚放下的酒坛里。 清风无意,清风岂会有情?流水无情,流水又怎么有情? 丁谨感受着刺骨的风,感受烈酒的暖,感受着悲伤在周身蔓延。 “丁兄,你果然还是放不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已知来的是谁。 这声音温柔里带着希望,希望中带有信心。 丁谨尽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转过脸来,勉强笑了笑,道:“宦兄,许久不见,你可安好。” 这人一身褐色衣裳,总是能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人是完美的,那毫无疑问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宦喻楼!” 无论是当初当初携手面对阴阳无敌的一战,还是后来迎战不死冥王的义无反顾,丁谨总要感谢这个人的。 如果全天下的人背叛了你,还会有一个站在你身边,这人一定会是宦喻楼;如果全天下的人觉得你罪不容诛,还会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你,这人也一定就是宦喻楼。 宦喻楼是个好人,最好的人,即使是罪大恶极的四大狂徒,他也会真情流露,对他们网开一面。即使他的主人邓君泽明令他要与丁谨他们划清界限,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丁谨他们。 看到久违了的宦喻楼的时候,丁谨内心涌现的不只感动,还有希望,他突然觉得暗无天日的生活又有了光。 宦喻楼一向镇定温柔的眼睛这时候却染上了一丝忧伤,只听到他长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别无选择,在下怎好意思麻烦丁兄。” 丁谨霍然起身,正视着宦喻楼的眼睛,道:“宦兄但说无妨。” 宦喻楼道:“实不相瞒,在下已有多日不见邓公子,恐他有什么闪失。” 丁谨摇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宦喻楼一脸茫然,静静地瞧着丁谨。 丁谨道:“宦兄可能不太清楚,邓公子已投奔了金风玉露楼,并在之前与我们一战。” 宦喻楼两眼现出诧异之色,道:“金风玉露楼不是已灭亡了么?” 丁谨笑了笑,道:“宦兄可能有所不知,其实真正的金风玉露楼楼主,并不是阴阳无敌,而是另有其人,而且我曾和他交过手。” 宦喻楼更觉得诧异,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一直蒙在鼓里的,居然是在下。” 丁谨道:“倘若有可能,我倒希望宦兄始终是邓府的管家。” 宦喻楼道:“公子居然为宵小做事,真是可惜可恨。在下虽非什么大人物,礼义廉耻倒是知道一点的。邓公子既然如此,在下也无意再在邓府待下去。” 丁谨道:“若离开邓府,宦兄打算去哪里?” 宦喻楼无奈地笑了笑,道:“在下倒是希望能够和丁兄一样浪迹江湖,怎奈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不过,眼下还是希望找到邓公子,问个明白。” 丁谨道:“给他一个解释地机会?” 宦喻楼叹道:“太公对在下恩重如山,在下希望能够制止邓公子,如果他不能改过自新,在下只能和丁兄一起,将他绳之于法。” 丁谨道:“邓君泽确是有罪,只是可惜了宦兄大好男儿,为他担心如此之久。” 宦喻楼道:“在下身为邓府的管家,本来久该考虑邓公子的安危。只可惜他居然一念为恶,做了金风玉露楼的走狗。” 丁谨道:“天下事不能尽如人意,宦兄泽无需太过自责。” 宦喻楼点点头,道:“丁兄的意思,在下自然是略懂。在下在风铃不是一天两天了,晓得这金风玉露楼的厉害。这个组织如果不除,恐怕江湖会因此大乱。”说到这里,宦喻楼苦笑了一声,“金风玉露楼如何,邓公子又如何?今天在下倒是不想理会这样纠葛内心的江湖事,只想痛痛快快地喝一杯,不知丁兄给不给这个机会?” 丁谨指了指宦喻楼,又指不指自己,道:“只有我们两个?” 宦喻楼目注着丁谨的眼睛,眸子里涌现出不尽的暖意,道:“在下始终觉得,若在下不是邓府的管家,或许与丁兄早已共醉过许多次。” 丁谨道:“能与宦兄共酔一场,未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两人目光相对,彼此都会心一笑。 夕阳渐渐落了下来,或许是最近金风玉露楼并没有出现在风铃的缘故,风铃镇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祥和。晚霞温柔地洒下来,如同给整个风铃披上了一层薄纱。 和宦喻楼并肩走在路上,丁谨不由自主地眺望西山之际,看了眼殷红的天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崔玉兰。倘若崔玉兰没有死,他们在这里定居下来,远离江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的生活未尝不够惬意、未尝不够写意。丁谨收回目光,眸里又掠过一丝难以诉说的悲痛。 这时他们已来到风铃客栈,丁谨忆起第一次来到这家客栈,被梁月洁呵斥、与浊浑飞重逢的情景。 这些事情现在忆起来仿佛近在咫尺,偏偏又远若隔世。 他想着想着,两人一起便一同跨了进去。宦喻楼找了个还算清净的角落坐下,要了两坛女儿红,点了几份小菜,便坐了下来。丁谨就坐在宦喻楼对面,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和宦喻楼喝酒,因为以前每次见到宦喻楼,都似乎有大事发生。 小二陆续端来几碟小菜,摆在桌上,丁谨和宦喻楼拍开封坛的底,倒在碗里,然后一饮而尽。 “痛快!”宦喻楼抿了抿嘴,“宦某不知有多久没有畅快地喝过酒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说不出的落寞、一种似乎高处不胜寒的无奈。 丁谨似乎没有注意,他自顾自地满上一碗,凝视着还在流动的酒,也不理会其他的宾客,纵声高歌道:“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诗,好酒!”他说罢扬起头来,又是一碗下肚。 宦喻楼此刻眼神里交织着颇为复杂的感情,他端起碗来,浅尝了一口,又慢慢放在桌上,意味深长地道:“过了今天,不知还会不会有机会再和丁兄一起饮酒。” 丁谨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含笑望着宦喻楼,道:“只要宦兄有时间,在下随时恭候。” “这自然是极好。”宦喻楼将碗端至唇边,张开嘴来,大口大口地喝干了这一碗。 桌上的菜渐渐地凉了,两人谁都没有动筷。 一坛酒饮尽,宦喻楼又要了两坛。 他们喝着喝着,就已是明月挂上树梢的时候。宦喻楼不经意间往门外望了一眼,发现天已漆黑,不过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点星芒。 待到每人第三坛饮尽,风铃客栈已到了打烊之时,宦喻楼在桌上摆上一粒银子,对着丁谨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不如到外面转转。” 丁谨到底是喝的开心,目视着宦喻楼的眼睛道:“就依宦兄的意思了。” 话音落下,两人离座而起,大步往门外走去。 虽已是深夜,但月光如水般铺在地上,显得道路分外明亮。 两人沿着道路一直走,他们走的一点儿也不快。 喝醉酒的时候,最好有晓风残月,最好找一处杨柳依依的河岸。 但是风铃镇没有这样的地方,所以他们借着酒兴一直走了下去。也不知道拐了几条胡同,更不晓得走了多久,他们居然逛到了邓府的门前。 宦喻楼抬头看了眼牌匾上的“邓府”两个大字,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物是人非,最能令人触景生情。 即使现在再踏足邓府,也回不去从前了。因为,邓君泽不会在府里,就算在,他也不再是当初的邓君泽了。 丁谨向前一步,亦是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不尽的伤情之意,道:“宦兄的感触,在下也是深有体会的。往日明明在脑海里清晰无比,偏偏逝去了的都如江河入海,东流不返。有时候,在下多么希望那时我能够代替玉兰迎战沈凤眠,若真如此,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他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崔玉兰的面容又清晰地在他脑海浮现,强烈的悲伤感再一次如大河决堤,止不住地涌上他的心头,转瞬在他周身蔓延。 宦喻楼瞥了丁谨一眼,摇了摇头,他的手缓缓地摸上了丁谨的后背,骤然按了下去,然后一股巨力如海浪咆哮,直钻丁谨的心房。 这一招竟会是《御尽智法心经》上的大绝灭印,宦喻楼怎么会这套武功? 丁谨显然想不到会有这般变化,因为他对宦喻楼根本不存在丝毫的警惕。 丁谨要死于此地了么? 可是丁谨却有如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身子突然如离弦箭一般窜出,又使个燕子三抄水,卸下了那股大力。他落地的同时扭过身来,面朝着宦喻楼,一双醉眼一时间变得锋利如刀。 “宦兄,哦,不对,应该是楼主才对。如果在下猜的不错,宦兄就是那金风玉露楼的楼主。” 宦喻楼背负起双手,似乎是故意避开丁谨的目光,他抬头仰望着天空,凝注着高悬天空的明月,长叹道:“你到底还是猜到了,我确是低估了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五十七章 宦喻楼 一瞬间的光景,却仿佛过了千世万世。就好像从许久以前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不言不语。 丁谨望着宦喻楼,宦喻楼同样注视着丁谨。 就在几个月以前,他们还一起对抗过阴阳无敌,就在一个时辰以前,他们还一同畅饮美酒。 一入金风玉露楼,焚骨碎身休回首! 这话丁谨是听过的,不止他听过,很多来风铃的江湖客应该听过。 只不过好多人都低估了这金风玉露楼的楼主,所以,阴阳无敌死了,所以,神刀大会上那些赫赫有名的黑道大豪和白道大侠也死了。 宦喻楼,金风玉露楼的楼主。 宦喻楼依然是斯斯文文的模样,丁谨看着他,还能感觉到那样如沐春风的感觉。 宦喻楼一向给人的感觉特别好,即使丁谨已确定了他就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 “我本不愿意相信,宦兄就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很长时间的沉默,丁谨方叹了一口气,不胜伤怀。 “我亦是不愿与丁兄为敌的。”宦喻楼注视着丁谨,眼神里掠过一丝悲伤之意。他说到这里,背负起双手,目光从丁谨脸上移开,仰首面向夜空。 夜空有星,繁星,夜空有月,孤月。 孤月挂在天上,月光洒在宦喻楼的脸上,他的脸色显得苍白如月。 “今天我本有无数杀死丁兄的机会,但是我却没有动手,等到终于决定动手的时候,却发现已是杀不了丁兄。”宦喻楼眼望星月,长叹了一口气。 丁谨没有回答,他在听,听他宦喻楼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就算今天早一些动手,也未必能杀死丁兄,对么?”宦喻楼眼里的悲伤之色化为笑意,略显悲哀、略显落寞的笑意。 丁谨凝注着他的面庞,并没有说话。 宦喻楼又是对着天上的月、天上的星长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丁兄是何时对宦某起了疑心?”他说完这一句,转过头来,和丁谨的目光相对。 丁谨道:“上次与宦兄拼了那一掌后,想了很多事情,觉得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只可能会是宦兄。” “哦?” “不知宦兄还记不记得,和阴阳无敌死战的那一次?” “何止是记得,简直是记忆犹新。” 丁谨道:“每个人都知道,宦兄是不杀人的,即使是罪大恶极的四大狂徒,宦兄也是网开一面。可是如此宽厚仁慈的宦兄,却毫不犹豫地杀了阴阳无敌。”丁谨顿了顿,接着道,“那个时候四大狂徒一口咬定阴阳无敌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在下只是奇怪,四大狂徒如此精明的人为什么听命于一个疯老人,而宦兄,为什么一定要杀这个疯老人,真的是宦兄失去了理智又或者为民除害么?” 宦喻楼听罢,问道:“只凭这一件事,丁兄就确定我就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 丁谨摇摇头,道:“只凭这一件事,还不足以确定宦兄就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怀疑宦兄杀阴阳无敌的动机。只不过后来……”” “后来如何?” 玉兰被掳走之后,我和凌素飞去找不死冥王,巧的是,无计可施的时候,是宦兄指点了我们,怎会这么巧呢?”丁谨说罢,笑着望向宦喻楼。宦喻楼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所以丁兄觉得,我是在借刀杀人,故意引你们到冥王神殿?” “玉兰被掳走后,我并没有考虑这些。只不过玉兰死后,我想了好多事情。很多以前没注意的事情,又联系了起来。” “就算我故意引你们去不死冥王的地盘,也不足以证明我就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 “我曾怀疑过邓君泽,我曾想过,一定是邓君泽逼迫宦兄如此行事。”丁谨叹道,“可是当上次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出现的时候,恰好邓君泽也在。” 宦喻楼没有回答,也没有去问,他明白丁谨的意思。 “宦兄给人的感觉太好了,玉兰死后,宦兄的好反而使我觉得不自然。” “我原以为崔玉兰死后,丁兄会自暴自弃、一蹶不振,但是我错了。”宦喻楼摇摇头,笑了笑,笑容很是苦涩。 “玉兰的死的确对我打击太大,但是玉兰的死又让我明白,有些事情如果我不挺身而出,我所重视的人就会逝去。”丁谨说话的时候,眼里满是痛苦之色,“我想问问宦兄,玉兰之死是不是也是宦兄的计划?” 好像是丁谨的悲伤感染到了宦喻楼,宦喻楼得眸里居然也露出一丝伤情之色,他淡淡道:“崔玉兰来风铃,她和沈凤眠决斗,被冥王使者掳走,都不是我原来的打算。我只是在丁兄悲愤交加的时候,给丁兄指了一条路,为丁兄杀了一个人。” “本来你是要在白虎集杀我的,对么?” 宦喻楼没有否认,没有否认就意味着承认。 两人目光相对,宦喻楼突然一字一字说道:“害死崔玉兰的人,并不是我,也不是不死冥王,更不是兽老怪,而是丁兄你。”他说的时候虽然语气很平淡,但是丁谨的脸色变了。 丁谨的胃在痉挛,心已抽紧。宦喻楼的这番话就像一条鞭子在他心上反反复复地抽打,他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颤抖起来。 若是他当初果断地代替崔玉兰出战沈凤眠,又怎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宦喻楼看着丁谨,伤情的眼神变得凌厉,他地嘴角浮起得意的笑来,道:“丁兄如果当初肯陪崔玉兰一起离开风铃,又怎会还像现在一样孑然一身?” 丁谨不答,他知道宦喻楼的意图。宦喻楼故意提他的伤心事,就是为了打击他的信心,令他因为愧疚而痛不欲生。 丁谨努力控制着心神,扬起头来,懒散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锋利如刀,他正视着宦喻楼的目光,莫名其妙地道:“我本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宦兄就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宦兄为何不否认?” 宦喻楼的眸里闪着咄咄逼人的光芒,他傲然说道:“我不必,就算你知道了我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就算你们都知道了是我杀了那些江湖名豪,又能如何?” 丁谨笑道:“想来宦兄是不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宦喻楼冷哼了一声,道:“我杀的人,他们全都该死。我杀他们,是为民除害。” 丁谨叹道:“何来如此一说?” 宦喻楼盯着丁谨的眸子,目光中尽是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光采,他徐徐说道:“方今江湖,尽是绿林草莽主宰,这等匹夫,凭着有些许势力便呼风唤雨、耀武扬威,丁兄可忍,朝廷不能忍,百姓不能忍,我宦喻楼,更是万万不能忍。” 听宦喻楼说完,丁谨不语,良久方问了一句,道:“宦兄真的会有如此好心?” “是与不是,又有何重要。” “或许只是宦兄不甘心,不甘心屈居人下罢了。”丁谨说到此处,闪着锋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宦喻楼,仿佛他的目光一望到底,直深入到宦喻楼的内心深处。 宦喻楼又笑了,笑的有些勉强,勉强中带着一丝悲凉。 他没有反驳,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反驳没有意义,或许是因为丁谨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如果真是为民除害,宦兄为何要和甘露寺合作?”丁谨从容不迫地道。 宦喻楼的目光变得有些黯淡:“有些事情,丁兄还是不知道的好。宦某为什么要杀他们,其实也算无可奉告。” “要是我非要阻止宦兄不可呢?” “如果你现在能阻止我,尽管出手好了。过了今夜,丁兄便再无阻止我的可能。”宦喻楼黯淡的眸里又燃起骄傲的光芒,“可是以丁兄的武功,今夜能留的住我么?” 丁谨摊开双手,耸耸肩,道:“我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留住宦兄,但是宦兄同样也没机会取我性命,不是么?” “确是如此,这么说,丁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走了?”宦喻楼道。 丁谨道:“今天本来就没打算留住宦兄,只是想和宦兄喝一回酒,道一声别。下次……” 宦喻楼打断了他的话,道:“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不会一个手下都不带了。” 丁谨笑道:“难道宦兄以为在下会没有帮手么?” 宦喻楼道:“文依梦他们,宦某并放在心上。” 丁谨又笑道:“说不定宦兄将来会败在文依梦他们手里。” “将来,谁又能说的准呢?” “听宦兄的意思,想必是稳操胜券了。” 宦喻楼道:“丁兄似乎忘了一件事。” “哦?” “一直都是丁兄在明,我在暗。”宦喻楼眼里的傲气更盛,“你不知道金风玉露楼到底有多少人,更不知道谁是金风玉露楼的人,所以……” “所以对于一心要屠戮江湖的宦兄,我仍是无可奈何。”丁谨接着宦喻楼的话说道。 “你明白就好,以你的智计,若与我联手,何愁不能称霸江湖。”宦喻楼充满傲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惋惜之意,“只可惜我无论怎么劝,丁兄也是不会与我共谋江山的,对么?” 丁谨施施然道:“我并没有宦兄的野心,却有宦兄所没有的悲悯之心。” “好,说的好。”宦喻楼的语气的都是讥讽之意,“但愿侠气冲天的丁兄,将来真的能阻止的了我。不过,如今的风铃可是有去无回,无论和方铁禅、又或者沈虎翼里应外合,都是万万不可能的。” 丁谨笑道:“说完了?” 宦喻楼叹道:“最后再奉劝丁兄一句。” “哦?” “一入金风玉露楼,粉骨碎身休回头。丁兄,好自为之。” 丁谨的瞳孔收缩着,道:“我也希望宦兄能够好自为之。” 宦喻楼冷冷地笑了笑,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纵声长笑道:“我曾经告诉过我自己,以后谁挡我的路,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他说罢就加快了步伐,匆匆向前走去 丁谨就这样看着宦喻楼的身形渐渐地没入了无边的黑暗里,长叹了一口气。 他又抬头望向夜空,孤月仍然皎洁,繁星依旧闪烁。只是他和宦喻楼之间,已确定是敌非友了,再没半分回旋的余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五十八章 邓君泽的邀请函 自丁谨那夜与宦喻楼别过以后,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文依梦、梁月洁他们。他们都不太相信,尤其是萧笙,他觉得以宦喻楼的为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那金风玉露楼的楼主。但是事已至此,萧笙又不得不相信。可如今就算知道风铃发生的一切都是宦喻楼的阴谋,丁谨他们究竟能怎样?他们既不知道宦喻楼下一步的计划,又不清楚金风玉露楼的所在。然而他们又不能坐以待毙,这件事情已足够令他们苦恼。丁谨算定了宦喻楼迟早会对他们所有人下手,毕竟知道宦喻楼就是金风玉露楼的人,整个风铃只有他们。 主动权似乎在宦喻楼那边,宦喻楼若要对他们下手,他们是防不胜防。 但是宦喻楼会选择什么时机动手呢?不仅文依梦、梁月洁、萧笙想不通,丁谨也想不到。 只是这几天来风铃一直风平浪静,不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样子。可是暴风雨来临的夜晚,岂非正是同样地宁寂? 入冬以来,北风更加的凛冽,天气格外的冷,呼出的空气,简直就要瞬间结成冰。 这十天丁谨他们一直在等,等宦喻楼带着金风玉露楼来光临这里。 文依梦靠窗而站,不时地看一眼剑柄,他很期待,期待和萧恨水重逢,以报杀兄之仇。 丁谨随随便便地坐着,目视着梁月洁清丽的面容,突然灵光一闪,道:“我明白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移向丁谨的脸庞,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丁谨道:“我们既然知道了宦喻楼的身份,他一定不会率先对付我们,他料到我们必然有所防备,以他的习惯,是不会贸然对我们下手的。” “不对我们下手,他就不怕我们走漏了风声,对金风玉露楼不利?”梁月洁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现出愁容,问道。 “他自然担心,不过……”丁谨看着梁月洁,笑了笑,“他算定我们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风铃,所以觉得我们不足为虑。况且,他一定要更要紧的事要处理。” “什么事情这般重要?” “梁教主是否还记得,我们是为了什么来的风铃?”丁谨又冲梁月洁笑了笑。 “神刀大会!”梁月洁心中一动,两眼一亮,“正是因为这神刀大会,才死了那么多江湖好汉。” “不错,我们来风铃,对宦喻楼来说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宦喻楼原来要对付的人,本来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丁谨说道。 “月姐姐还不够有名?”一直一言不发的沈小虎突然问了一句。 “梁教主的确有名,但比起百笑帮或者盗贼王呢?”丁谨含笑问道。 梁月洁若有所思,轻咬玉唇,杏眉一蹙,道:“说的也是,距神刀大会过去了也有一段时日了,盗贼王和百笑帮派来的人音讯全无,到底发生了什么,盗贼王他们一定有所疑虑,他们想必一定会再派人前来,如果这时盗贼王的人、百笑帮的人以及一些名门正派的人一起来了,金风玉露楼就算是实力雄厚,也是疲于奔命,顾不得应对我们。” 丁谨听罢点了点头,道:“梁教主分析的很有道理,所以这样一来,对我们是件好事。” 文依梦转首望向丁谨,道:“丁大哥的意思,莫非是找到来风铃的各门各派,将真相告知他们?” 丁谨道:“找到金风玉露楼虽然不简单,找到来风铃的帮派却是容易的很。” 话音方落下,那名方铁禅的手下正推门而入,他看到众人都在,还未来得及施礼,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梁教主,董教主,风铃客栈来了好多江湖人……” 不待他将话说完,梁月洁便娇叱道:“来得好,我们去会会他们,若说服了他们,不愁金风玉露楼不灭。” 她说罢便提刀在手,匆匆往门外走去,丁谨无奈笑了笑,紧随其后。 沈小虎也待跟上,却被浊浑飞止住,只听浊浑飞道:“你们几个留下就行了,又不是火拼,去这么多人干什么。” 文依梦道:“如此也好,我们就留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他刚说完,再望门外看时,已不见了三人的身影。 三人一路前行,在这漫天夕照下走了一刻,就来到了风铃客栈的门口。“风铃客栈”四个字的牌匾下,站着一队黑衣长衫的剑士,这些人的肩膀上都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老鼠。梁月洁知他们来历,轻声道:“盗贼王的手下当真是威风。” 丁谨摇摇头,无奈地笑笑,看了她一眼,正要一步跨入客栈,门口的两个剑士手一挥,两柄利剑挡在他胸前。还未待丁谨发话,这两名剑士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梁月洁心中不忿,正要抽刀,丁谨冲她使个眼色,她才移开目光,强忍了胸中的怒气。 丁谨回过头来,笑道:“在下姓丁名谨,一介布衣。” 黑衣剑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道:“阁下真的是丁谨?”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两名黑衣剑士交换个眼神,手腕一抖,两柄剑掠起两道剑光,一齐斩向丁谨咽喉。丁谨反应是一等一的快,头望后一仰,便避了过去,不等他们换招,丁谨顺势一个倒翻,掠了出去,落在街心,与梁月洁肩并肩站着。这时黑衣剑士们都冲了过去,将他们围住,并大声喊道:“丁谨来了,丁谨来了。” 丁谨他们感觉莫名其妙,梁月洁冲丁谨问道:“你和盗贼王是仇家?” 丁谨摇摇头,苦笑道:“我与他素昧平生,他的手下也是第一次见到,未曾谋面,如何结下的怨仇?” “阁下当然与我等未曾谋面,但是有无仇怨,和谋未谋面,并不是一档子事情。”客栈内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丁谨他们循声而望,就看到一个身披锦袍、妩媚中透露着阳刚之气的女子昂首跨了出去,她慢慢向丁谨他们走来,两旁的黑衣剑士纷纷让开,显然这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丁谨瞧着她一步一步逼近,不解地问道:“既然阁下说与在下有仇有怨,在下想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仇怨?” 那女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面色却是不改,她在丁谨前方九尺处止住脚步,道:“阁下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在我孙国晶面前装模作样的,你还是第一个。” 听到“孙国晶”这个名字,梁月洁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尽的讽刺之意,她娇声道:“原来是盗贼王手下的大护法,难怪这么蛮不讲理。” 孙国晶不加理会,反倒是客栈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孙护法不必和他们废话,贫道看他们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出凌素飞的下落!”这话音一落,客栈里飞出一个杏黄色道袍的道士,这道士飞出时有如仙鹤凌空,看来身法甚是了得,他掠到孙国晶面前,便缓缓落下,落下的同时,已反手抽出剑来,剑锋遥罩丁谨他们三个。 浊浑飞是识得这人的,他当先一步站了出来,将丁谨和梁月洁护在身后,大声说道:“青城山的松鹤道长,怎么也会掺和江湖之事?” 这松鹤道士冷哼道:“贫道游侠天下,最见不得尔等宵小之辈,替天行道,还有错么?” 浊浑飞喝道:“谁是宵小,松鹤道长这话说的未免有失身份。” 松鹤道士最不能容忍别人当面反驳,他闻言一怒之下,长须都飘了起来,但见他运力于掌,一剑刺了出来,就认准了浊浑飞的胸膛。 浊浑飞倒是不慌不忙,左手食指在鞘上一弹,宝刀跳出鞘来,正好隔断了松鹤道士剑势。松鹤道士脚步微错,身形变幻,眨眼之间刺出六六三十六剑,每一剑都专指浊浑飞的要害。到浊浑飞已抄刀在手,怎容他从容来去?浊浑飞大喝一声,宝刀左右挥舞,带着劲风虎虎,一刀刀劈在松鹤道士的剑锋上。“当当当”,一连串清脆的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松鹤道士连退数步,直退到孙国晶身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梁月洁见这松鹤道士剑法并不怎样,娇笑道:“好一套飞鹤剑法,小女子佩服佩服。” 松鹤道士闻言脸色刷的一变,但他却是并非浊浑飞敌手,退到孙国晶身后,作声不得。 孙国晶见这番情景,眼里的凶光大盛,道:“各位看来是不打算交出凌素飞了。” “你们与凌素飞有仇,去找凌素飞就是了,何必要纠缠我们。”梁月洁娇声喝道。 孙国晶听罢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好,很好。”她顿了顿,回首喊道,“里面的各位都听清楚了,看来不合力制住他们,大家要想要的结果,是得不到了。” 这话音一落下,九条人影,一条掠了出来,他们的身法极快,全然不在松鹤道士之下。这九人一字排开,并肩站在孙国晶身后。 虽然这九人都是穿着华贵、身份不低,但是丁谨他们三个,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最左边一人那里。 这人身高九尺,如同半截铁塔,他一身长衫之下,浑身的肌肉仿佛就要破衣而出,然而最为显眼的,却是他头上那顶状似鲨鱼的帽子,这顶帽子压的很低,几乎盖住了满是横肉的脸庞,只露出两只野兽般的眼睛闪着凶芒。梁月洁看他一眼,都觉得遍体发寒。 看着这人,丁谨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声道:“东海鲨王!” “果然是他!”梁月洁机伶伶打个寒战,东海鲨王的名字,她是听过的,江湖上不曾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少的可怜。这东海鲨王的武功如何,梁月洁不知道,她只听说过东海鲨王这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很怪异。据说他特别喜欢蹂躏别人,无论男女,只要犯在他的手里,就是生不如死。近年来崛起的武林新秀柳依飞和他的妻子林中兰,本来江湖中令人艳羡的一对眷侣,只是他们有一次去东海游玩遇上了这东海鲨王,一套柳家金童玉女剑法九九八十一路走尽,仍是被他所擒。至于后来的事如何,梁月洁想想都是悚然心惊。因为东海鲨王对柳依飞和林中兰的蹂躏,简直不是人所为。 东海鲨王似乎知道梁月洁在打量他,他一眼望向梁月洁,舌头从鲨鱼帽里伸出,沿着唇边舔了一舔。梁月洁不敢与他对视,急忙移开目光。东海鲨王见状更是得意,大声怪笑了起来:“孙护法,这女子就交给本王处理可好?” 孙国晶冷笑道:“鲨王喜欢,拿去好了。” “邓君泽邀请大家来,都是为了凌素飞抢走的那柄刀,本王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四月女神共赴巫山、同行云雨,哈哈!” “邓君泽”三字入耳,丁谨心里已明白个大概,他晓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宦喻楼。 但是形势已容不得他解释,因为东海鲨王已出手。 东海鲨王虽然身形如岳,可是动作却很快。 他就像一条从滚滚大海里一跃而出的鲨鱼,带着势不可挡的浪头,径直地扑向梁月洁。 梁月洁在他庞大的身形笼罩下,活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鸟。 东海鲨王两只大手凌空一抓,往梁月洁的肩膀抓去。 “美人,今夜本王会叫你*!”东海鲨王身在半空,鲨鱼帽后面的面容堆满了淫笑。 但是他两只手却抓了个空,梁月洁这时已被一只手推到一边。这人冷冷地瞧着东海鲨王,伸手一只点出。这一指看似平平淡淡,却蕴含了神剑薛亮“飞神剑”的奥义。即使强如东海鲨王,也不敢硬接。他急忙收回双手,扭身一转,避开了这一指。 东海鲨王落地之时,已看清这人的面目。 这人当然就是丁谨了,他面对着江湖上这恶名远扬的高手,毫无惧色。 东海鲨王又气又恼,暴喝道:“你这兔崽子,难道不知道本王是谁么?”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丁谨淡淡道:“以你的武功,比不死冥王或者兽老怪又如何?” 东海鲨王不说话了,他盯视着丁谨,咬着牙道:“你想死,本王成全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五十九章 斗鲨王 丁谨并没有回话,他和东海鲨王本就无话可说。 东海鲨王已出手,这次他找的不是梁月洁,而是丁谨。他迫切地想要占有梁月洁,所以他一定要让丁谨死。 东海鲨王一掌扫来,携带着凌厉无匹的风雷之势,卷起狂风阵阵,如同大海里奔腾的浪头一样层层扑向丁谨。 东海鲨王人在东海,修炼的掌法当然如同大浪淘沙、惊涛拍岸一样刚猛。 丁谨置身他掌风的笼罩之下,如同暴风雨之夜在波涛汹涌的海心荡漾的轻舟,看起来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孙国晶他们冷冷地注视着战局,梁月洁和浊浑飞的心却已提到了嗓子眼上。 可是丁谨毕竟是丁谨,斗过阴阳无敌,血战过不死冥王的丁谨。 他知道这一掌不能硬接,借着东海鲨王掌风的推力,往后便退,他这一退,就像被浪头卷起的树叶,飘出了三丈多远。 东海鲨王当然不会容他逃走,他凝聚真力,上拔而起,如大鸟腾空,一跃三丈,凌空抓向丁谨。 丁谨身子往后一仰,两脚发力,游鱼似的往前滑出,正巧与东海鲨王错身而过。 东海鲨王自是大怒,他这一怒之下,凌空转起,陀螺一般倒飞向丁谨,眼瞧着丁谨的脚步快要止住,居高临下,连环飞足踢出。他虽然踢的飞快,但是每一次出脚都带着千斤之力,只要被其踢中一脚,便是骨骼尽碎,纵然大罗金仙也无力再救。 丁谨瞧的仔细,见东海鲨王飞足临近,也不招架,使个身法,像风筝似的飘了起来。在东海鲨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他左右双掌齐出。只见他掌虽凌空,却是虚招,两手一出,转掌为指,作剑势模样,削向东海鲨王的头颅。指风破空之力,犹胜利剑出鞘之威。 孙国晶身后旁观的一人突然惊叹道:“神剑薛亮的“飞神剑”!” 眼见东海鲨王就像被这一左一右两道指风扫中,浊浑飞看得出以东海鲨王的身法并不能快过这丁谨的出手,心里已是颇为欣喜。 可是这东海鲨王也绝非浪得虚名之徒,他自知无法躲闪,索性暴喝一声,收聚真力。他身形悬在半空,飞足来不及回收,便挥出巨掌,真力海浪似的涌出,将两道指风冲的荡然无存。 丁谨眉头一皱,心里暗暗叫苦:“难怪以柳依飞和林中兰两人之力,都不能伤他分毫。”不过他虽然如此思量,但是并未因此气馁。东海鲨王刚卸下了他的指风,他就往前飘进,轻飘飘的两章拍出。东海鲨王这时已收住飞足、立在实地,他对迎面而来的双掌不以为意,当胸一掌递出,透露着海浪般的巨力扑向地丁谨。 岂料丁谨的掌并不是要攻他的胸膛,丁谨的掌推到半路,便抛开了东海鲨王的巨掌。东海鲨王以为丁谨怯了,巨掌仍是往前推进。这时候丁谨的身子突然一飘一闪,穿花蝴蝶似的绕开了东海鲨王的巨掌。他原来的动作已经够快,这时更是疾如闪电。 待东海鲨王警觉时,丁谨的掌缘已抵上了东海鲨王的喉头。东海鲨王一惊之下,冷汗居然瞬间湿透了他的衣衫。 只不过孙国晶一行是不能让丁谨杀了东海鲨王,此刻已有六枚梅花镖无声无息地接近了丁谨的后心。 丁谨觉察到背后杀气骤起,已顾不得解决东海鲨王,他侧身而掠,飞出九尺,避开了骤然飞来的梅花镖。 待他落下时,再回首一望,正瞧见东海鲨王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而东海鲨王的身边,已多了个一个人,一个一身锦衣的黑瘦汉子。 丁谨笑道:“突施冷箭,可不算英雄好汉。” 那黑瘦汉子咯咯冷笑起来,道:“阁下杀了好多江湖豪杰,却说别人不是英雄好汉,不觉得可笑么?” 丁谨反问道:“谁告诉你神刀大会上的那些人是我杀的?” 那黑瘦汉子道:“邓君泽邓公子。” 梁月洁娇叱一声:“邓君泽是金风玉露楼的人,他的话,你们也信?” 孙国晶闻言喝道:“邓公子一言九鼎,岂是你这样的鼠贼可以污蔑?” “你……”梁月洁杏目圆睁,“本教主是鼠贼,你这盗贼王手下的护法又是什么?” 孙国晶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但是东海鲨王缓了几口气,盯视着梁月洁,凶芒闪烁的眼神里充满了贪婪的欲望,他咽了口口水,淫笑道:“美人,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还是省着力气晚上跟本王使吧!”他说完便仰头大笑了起来,梁月洁听得头皮发麻、花容失色。 丁谨心念电转,扫了一眼那九个人,最后目光停在孙国晶脸上,笑道:“我们无法说什么,你们都不信了对么?” 孙国晶点了点头,道:“你若不杀李平原他们,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丁谨慢慢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长叹了一口气,道:“宦兄啊宦兄,你实在是太高明了。” 孙国晶一行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面面相觑。 丁谨转叹为笑,道:“你们不是要找凌素飞么,放了梁月洁,我和浊浑兄带你们去找。” 浊浑飞闻言,胸中涌起万丈豪情。他的手摸上刀鞘,准备血战一场。 孙国晶冷冷笑道:“你以为你们还有资格谈条件么?” 东海鲨王盯着梁月洁,道:“本王看上的女人,就得被本王驾驭!” 浊浑飞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燃起的熊熊怒火,他大喝一声,出鞘刀当头望东海鲨王劈去,东海鲨王迎着他的刀锋,两掌拍来,刀与掌交击,你来我往,纠缠在一起。 旁边那黑瘦汉子瞅准时机,正要挥袖发出几枚梅花镖。但是他忽然发现眼前有道人影一晃,他还未应对,便感到前胸一阵痛楚,然后他就瘫软在地。 “丁谨!”孙国晶恨声道。 丁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那黑瘦汉子,身形飘忽,又从不可思议地角度袭向孙国晶。孙国晶显然早有防备,她往后一退,身后两名文士打扮的壮汉一齐挥剑削来,取的正是丁谨的面门。丁谨见这二人来试汹汹,不得不脚步微错,先行避开。这二人如影随形,两柄剑一上一下,又刺向了丁谨。丁谨不住地往后飘退,这二人仗着剑光护体,追了上来。 丁谨飘退之际,见这二人剑法配合绝妙,剑光飞舞有如矫龙翻江,已知他们来历,他脱口道:“飞龙双剑!” 这二人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谁,就应该束手就擒!” 丁谨一边退一边笑道:“你们的剑法虽然好看,但是要杀人,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话音一落下,两人的脸色齐变。只不过他们的剑却没有因为他们脸色的变化而停滞,剑势反而如匹练似的在丁谨身畔穿梭,织出一片剑网,将丁谨牢牢罩住。丁谨倒是并不慌忙,躲闪之际,斜斜地弹出一道指风,从两人剑网之间穿过,直飞向其中一人额头。那人显然有些惊慌失措,急忙回剑来挡。丁谨乘势鱼跃而起,右足飞出,踢在另外一人剑锋上。一股大力沿着剑柄传向这人手腕,这人感到虎口发麻,倒退了好几步。丁谨笑了笑,一个倒翻,掠到两人头顶,双掌自上而下,发力拍出。这二人手腕一抖,剑尖高举,迎向丁谨的双掌。丁谨的身形忽然一变,一个空翻,两脚在两人剑尖上一踩,仿佛蜻蜓点水似的,借力掠了出去,他一飞三丈,变掌作指,一道指风射出,取的乃是孙国晶。 这变化太大,这两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丁谨会是算计。 不只这两人料不到,孙国晶也是想不到。 指风划空而过,就要射穿孙国晶的咽喉。 突然有一人闪电似的挡在了孙国晶面前,这人的剑平举当胸,往前一挥,荡开了指风。 丁谨心中一凛,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后有两名剑客,前有孙国晶和这名剑客,他已陷入这四人的合围之中。 这时梁月洁亦是陷入了苦战,已经有两个壮汉围住了她,这两人一个脸色铁青,一个脸色通红,一个用流星锤,一个用丧门棍,他们正是恶名在外不亚于东海鲨王的长白山青红双鬼。这双鬼之所以盯住梁月洁,是因为他们也同东海鲨王一样,觊觎梁月洁的美色。 丁谨身在空中,四顾之下,自是忧心如焚。他暗叹一声:“早知如此,就应该带上文依梦和萧笙的,真是失策。” 但情况已容不得他再多考虑,挡下他指风的剑客已似飞鸟出林一般,挥剑掠了过来。这人一剑挥出,如惊雷裂空,剑光四溢,寒气布满了整个街道。 即使已丁谨地应变和身法,仍是慢了一步,他虽然往后连续倒翻,但是剑光仍然从他肋下划过,撕开了他一片衣衫。 “好快的剑!”丁谨落在地上,忍不住心里暗赞。 这人身着一身浅蓝色劲装,面容清秀,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傲气。丁谨打量了他许久,仍是不知他来历。 没想到这人却自己报上名来,语气里充满了对丁谨的不屑:“姓丁的,你可听说过圣母水峰?料你这江湖鼠辈,也不会听说过这里。只不过你杀了我师弟卓水清,就必须得死。” 丁谨看了他一眼,故意笑道:“圣母水峰,在下倒是听过的。可是和别的门派的剑客联手的,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来号称剑法卓绝、不与江湖人同处的圣母水峰,不过是徒有虚名。” 这人剑尖遥罩丁谨,傲然说道:“圣母水峰厉棠秋,领教丁兄高招。” 丁谨双手抱拳,含笑道:“可是我已经历了连番苦战,你现在就算一个人出手,还是趁火打劫。” 孙国晶喝道:“厉师兄不要听他胡搅蛮缠,他是在拖延时间,争取须臾的喘息。” 丁谨灵机一动,冲孙国晶道笑:“不错,在下是在等援手,你们不是要找凌素飞么,在下等的就是他。” 听到“凌素飞”这个名字,厉棠秋的不可一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期待之意,他问道:“听说凌素飞这人剑法很快?” 丁谨注视着他,点点头,道:“当然很快,不快如何被誉为飞血一剑狂魔呢。” 厉棠秋同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好,很好,既然他注定会来,我若杀了你,他一定会与我一战。” 丁谨闻言脸色惨变,厉棠秋的剑,就在他话音一落的同时,挥了出来,又是一道裂空惊雷似的电光,以开山碎石的气势,削向丁谨的胸口。丁谨不得不退,也是不能不退。他往后一飘,便是三五丈的距离。但是那柄剑光似乎更快,丁谨能感受到剑光的冰冷,剑光的寒意。他整个人都被这道剑光覆盖,看起来已是在劫难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六十章 白马再现 退无可退,显然亦是避无可避。 丁谨注定命丧于此了么? 厉棠秋的剑光已包围住了他的整个身子,丁谨知道自己是无路可走。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他突然止住了往后飞退的身形,左右双掌齐挥,迎着那道剑光,不退反进,冲了上去。 无论飞龙双剑,还是孙国晶,都觉得有些意外。 丁谨此举是要自杀么? 只见两道刀光飞起,从遮天蔽日的剑芒里冲出,仿佛顿开金锁的蛟龙,斜斜地斩了出去。 只是一瞬,只是弹指一挥间。 然后剑芒消逝,刀光也不在。 丁谨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着镇定,他挥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点点汗珠,一脸微笑地看着厉棠秋。 厉棠秋的瞳孔在收缩,他握剑的手原来稳定如石,此刻却微微有些发颤。 他盯视着丁谨,丁谨也正视着他。 “你没有刀。”厉棠秋道。 丁谨道:“我曾经是一个刀客。” “不带刀的刀客?”厉棠秋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 丁谨还是在笑,懒洋洋地笑。 “看来我若不全力以赴,是杀不了你的。”厉棠秋的手又紧紧握住了剑柄,他徐徐抬起手臂,指的还是丁谨的前胸。 丁谨虽然脸上在笑,但是心里却并不轻松。方才他能脱险,已属侥幸。 圣母水峰的剑法和天下各门各派都不一样,丁谨并不熟悉。况且这厉棠秋的剑法,更是全然不在萧恨水或者凌素飞之下。若是厉棠秋再递杀招,他自己也清楚不一定能卸的下来。 孙国晶身畔一黑衣高胖的老者似乎看出了丁谨心里的忧虑,他向前一步,纵声笑道:“厉公子,丁谨已是强弩之末,不出三十招,你就能杀了他。” 丁谨的目光移向这人,强颜笑道:“阁下是?” 这黑衣高瘦的老者哼了一声,捋了捋长须,道:“黄口孺子,怎配听老夫的名字。” 孙国晶道:“这位可是昔年威震朔方的夺命先生黑三爷黑三先生。” 丁谨听罢脸上的笑容骤然凝结,黑三这个名字,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黑三这个人性情乖戾,武功甚高,和他交手的人,几乎无一生还。他最擅长大碎碑手,曾经凭借一套连环夺命六合杀死华山六大剑客。即使是盗贼王,碰到了他也得给他三分面子。 一个厉棠秋他尚且疲于应对,再加上这朔方的黑道大豪黑三,他岂非已是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丁谨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黑三注意到丁谨的变化,狭长的丹凤眼里掠过一道凶光,道:“厉公子,要不要老夫助你一臂之力,速速结果了这厮。” 厉棠秋没有回答,他将真力推到手腕,准备再行挥剑。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他背后传出。这声音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黑三。厉棠秋感到奇怪,情不自禁地回首而望。 他刚一回首,还没来得及去看,就有三道指风没入了他的前胸,然后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仰面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时候,才看清出手的那人的身形。 这人一身黑衣,脸上脏兮兮的,看上去许久不曾用水洗过脸。但是这人的眉宇之间,却又隐隐泛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之气。 厉棠秋已无法判断他的身份,因为他倒下去以后,便是两眼一黑,呼吸已止。 这变化太大,以至于连孙国晶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她倒退了几步,睁大了眼睛,颤声问道:“三……三指绝音,你……你到底是谁?” 这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丁谨,洒然一笑,道:“在下究竟会是谁,总有人是知道的。” 丁谨觉得这声音有些似曾相识,他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人的面目,愈发觉得熟悉。 “丁兄,士别三日,你就忘了区区在下是谁了么?”这人又看了眼丁谨,莞尔一笑。 丁谨恍然大悟,如梦初醒,脱口道:“白将军……白兄!” “不……不对!”孙国晶的表情就好像大白天撞见了鬼一般,“白马将军白如轩明明已经死了,是邓公子亲口说的!” 这人施施然冲她笑道:“区区在下,岂是那么轻易送命的?” 孙国晶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作答,丁谨也是有所疑虑,因为那天他虽然来的有些迟,但后来他是听文依梦说白如轩的确毙命于孟清凡掌下,他是信得过文依梦的。不过既然白如轩没死,又解了他今日之危,他是没有理由再去询问白如轩是怎么活过来的。 白如轩环视着四周,道:“孙护法,黑三已死,厉棠秋也死了,凭你们剩下的这些乌合之众,觉得能赢的了在下和丁兄他们么?” 孙国晶恨恨的说道:“邓公子说的果然不错,白如轩你果然是凌素飞的帮手。” 白如轩长笑一声,缓缓说道:“他说的对还是错,都与区区在下无关。区区在下所关心的,只是为你们送行而已。” 孙国晶强压着腹中升腾而起的无名业火,道:“你今日与我等为敌,就是与整个江湖为敌。” “整个江湖?”白如轩故意眨了眨眼,他眉里眼里都是轻蔑的笑意,“你们这些人就算是整个江湖?不过,就算你们是整个江湖又如何?” 他话音一落,身子如离弦之箭蹿出,左手食指,右手无名指一弹,两道指风划空而去,射向孙国晶的咽喉。 孙国晶早有防备,闪电似的抽出一柄剑,左右挥舞,舞出道道劲风,卸下来白如轩的指力。岂料白如轩这一招是虚招,他将要靠近孙国晶时,忽然身子一扭,就如那白驹调首,一个闪身绕到了孙国晶身后。白如轩的身法看起来仍是飘逸非凡、十分好看,甚至连孙国晶的手下都忍不住暗暗称赞。 孙国晶大惊之下,反应到底还是迟了,白如轩伸指雨点般打在她背后,封住了她九处大穴。 近处的松鹤道士见白如轩身法如此之快,竟然弃剑跑了。 飞龙双剑本来打算继续与丁谨一战,但终究还是忌惮白如轩,持剑立在原地,静观其变。 那边青红二鬼围击梁月洁,梁月洁苦苦支撑,已是香汗淋漓、娇喘连连。丁谨注意到梁月洁再战下去会有所闪失,便一掠而起,双脚凌空疾点,转瞬就临近了青红二鬼。 青红二鬼眼快,见丁谨已到,便舍了梁月洁,攻向丁谨。丁谨身在空中,一手抓上流星锤,一手按住丧门棍,凝聚真力,涌泉发出。青红二鬼待要撤招,却发现兵器就像被丁谨的掌力黏住。他们撤招不得,待要撒手,但是丁谨的真力已穿过他们的兵器,沿着他们的手臂一阵阵冲击他们经脉。青红二鬼的脸色因痛苦而惨变,涔涔汗珠沿着他们的两颊止不住的往下落。 梁月洁见援手已到,心里自是喜悦至极。她看青红二鬼被丁谨制住,顺势一刀挥去。刀光一闪,两道血柱冲天而飞,青红二鬼同时感到喉头一凉,便失去了知觉,立毙于地。 丁谨收掌,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就落在梁月洁肩旁。他落下来的时候,青红二鬼的血还顺着梁月洁的刀锋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白如轩望到这般景象,朗声说道:“胜负已分,你们还不肯收手么?” 东海鲨王听在耳里,怪笑一声:“他们死于你手,是学艺不精、道行不深,更何况,本王来这里,就是为了四月女神,不能干了四月女神,本王岂会收手!” 白如轩面色一寒,看了丁谨一眼,目光里掠过重重杀机,沉声道:“丁兄,杀了他!” 丁谨自从崔玉兰因兽老怪之手后,对兽老怪这等江湖败类最是痛恨。他这时候听东海鲨王出言无礼,又联想到东海鲨王之前的举动,脚尖挑起流星锤,踢了出去。但听的破风之声不绝于耳,流星锤已接近了东海鲨王的胸膛。东海鲨王一掌挡在浊浑飞刀上,另一掌奋力一挥,那柄流星锤的便像撞在了铜墙铁壁上,骤然落了下去。丁谨两臂一展,腾空而起,一飞而去,伸手弹出几道指风。东海鲨王听的指风过空时嗖嗖的响个不停,心里也是有些发慌。他急忙退了几步,风车似的转了起来,带着海浪般的狂风,冲淡了道道指风。以浊浑飞的武功,再合丁谨之力,东海鲨王自知并无胜算,便旋转向空中,又连续几个倒翻,退到了九丈外的房顶上。他恶狠狠地扫了一眼丁谨他们,运起真力将声音远远送出:“下次相见,本王一定要得到四月女神的身体!”他一句说话,便展开在房屋间上纵下掠,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死了黑三、厉棠秋和青红二鬼,走了松鹤道士与东海鲨王,孙国晶又被擒了,看来丁谨他们已是化险为夷。 白如轩看着孙国晶,含笑问道:“孙护法,你是想活下去还是想死呢? 孙国晶道:“有话直说。” 白如轩面上笑容不变,他一步跨到孙国晶前面,转过身子,面对着她,与她目光相对,道:“区区在下想要孙护法带我们去找一个人,不知孙护法能不能答应。” “邓公子?”孙国晶的目中露出一丝虑色。 “孙护法果然是孙护法。”白如轩淡淡说道,“如果在下和丁兄能如愿见到邓君泽,孙护法便可以活着走出风铃。” “你凭什么确定我就知道邓公子的下落?” “不凭什么。”白如轩道,“只不过孙护法如果不能带区区在下找到邓君泽,区区在下就只好杀了你。” 孙国晶闭上眼睛,叹息着摇了摇头,方缓缓睁开眼睛。 “孙护法可是想通了?”白如轩盯着她的眼眸,又问了一句。 “好,我带你们去找邓公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六十一章 第一种限令 孙国晶带着白如轩、丁谨、浊浑飞、梁月洁四个,从这风铃客栈一走去,飞龙双剑就眼睁睁地看他们走,而不去阻拦。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夕阳的余晖慢慢被夜色收敛,待他们转了几条街道,天色就已大暗。他们也不关心升起的新月、漫天的繁星,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出了这风铃镇。 白如轩和丁谨愈发觉得不对,白如轩率先问道:“孙护法莫要耍花招。” 孙国晶无奈的笑道:“我的命在你们手里,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白如轩心中仍是疑虑重重,但又觉得孙国晶在他控制之下,是不可能戏弄他们的。 在天上星月的照耀下,一行人步入了黄沙地里。遍地的黄沙在星光月光里,熠熠生光,就如铺满大道的黄金。 丁谨他们极目远眺,隐隐能看到黄沙地后面的木丛。树叶在风里摇摆,在夜色里瞧去,真的如同群魔乱舞似的。 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丁谨心头,丁谨还未说明,白如轩就押着孙国晶向前走去。丁谨也不加细想,便也迈开步子。 几人在黄沙地里展开身法,不一会儿便出了这黄沙地,来到这片木丛之下。 木丛中正好有一条道,这条道往前三丈左右恰巧站着一个人。 丁谨的视力一向极好,他借着月光星光望去,方看到这人的长相打扮。 这人身披一身月白色长衫,眉清目秀,提一柄宝剑,目光所向,正是他们这边。 待众人有劲几步,发现这人赫然正是他们要找的邓君泽! 邓君泽的面容在月光的沐浴里显得有些苍白,他的眼睛里还是闪着一丝狡黠的凶光。 “丁兄,浊浑兄,梁教主,你们终于来了。”莫测高深的笑容挂上他的嘴角,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打在白如轩脸上,“原来孟清凡没有杀死白将军,不过,本公子是不相信白将军是有九条命的。” 浊浑飞喝道:“我们有四个人,你却只是你自己,谁胜谁败不是一目了然么?” 邓君泽长笑一声,轻蔑的道:“你们以为真是你们要挟孙护法找到了本公子?哼,其实是本公子故意要她带你们来的。你们可知晓,金风玉露楼的楼主,他有九种限令,每一种,都是你们这些人的死期!”话音落下,邓君泽往后一退,奇怪的是,他这一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他真的和这漫天夜色、星光月光融为了一体。 白如轩立时警觉,他运起一道真力,顺着抓孙国晶肩膀的手掌送了出去,打算震碎孙国晶的经脉。不料孙国晶的体内突然涌出一股反弹之力,瞬间将白如轩的手掌震开。白如轩心下大惊,正要使出“三指绝音”。这孙国晶扭身一转,纵身没入了木丛里。 四人都觉得着了孙国晶的道,这时又担心会有埋伏,环视着四周,防备起来。 尖锐的风声响起,转瞬木叶抖动,两旁的黑暗中爆射出无数飞箭,暴雨般洒了下来。四人施展身法,左右闪躲,险险避了过去。但是箭雨方尽,黑暗中又升起了烟雾,烟雾在眼前散开,刹那间在这夜空弥漫。四人知道这是唐门的毒雾,急忙抬起手臂,用衣袖捂住鼻子。可是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尖锐的风声响起,一时间数不清的飞箭从四面八方电射而来。四人视线被毒雾所挡,哪里还能看见一支飞箭? 木丛里传来一阵不屑的笑声:“这便是楼主的第一种限令,本公子现在就在这里,可是你们又能奈我何?” 大笑的这人当然就是邓君泽了,邓君泽已料定了他们必死。能不被毒雾所伤尚属难事,更何况在毒雾之下还有无穷无尽的飞箭? 邓君泽身在草丛,冷笑着瞧着小道上渐渐散开的毒雾。孙国晶站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说道:“邓公子,属下已按照楼主的吩咐成功将他们带入了死地,料理了他们,是不是就该引盗贼王出手了?” 邓君泽得意地问道:“盗贼王有没有怀疑过你?” 孙国晶道:“回邓公子的话,盗贼王仍然以为小女子和从前一样对他忠心耿耿。” 邓君泽点了点头,道:“好,这就好,等诱杀了方铁禅和沈虎翼,就由你去结果盗贼王。” 孙国晶道:“属下遵命。” 话音一落,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小道上瞥了一眼,毒雾已然完全散尽,箭支堆了一层又一层,仿佛田地的秸秆满地都是。可是,他们却没有看到丁谨他们的尸体,这四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邓君泽一脸茫然地盯着孙国晶,孙国晶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人呢? 邓君泽突然觉得心头大骇,冷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衫。他握剑的手已渐渐有些发抖,他知道自己低估了丁谨和白如轩他们。 这时他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邓公子,你这限令,好像不怎么管用。” 邓君泽咬着牙,低声道:“丁谨!”他说话的时候,就连牙齿也在发颤。邓君泽听到丁谨的声音,就感觉有一条蛇沿着他的衣领钻进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脊背上爬来爬去。 孙国晶已打算要逃,但是她的身形刚展开,她刚一掠而起,就有三道指风悄无声息地贯穿了她的胸膛。 孙国晶扑通一声跌落下来的时候,凸起的眼球里充满了对命运的不甘之意,四个字从他打颤的齿缝里迸出:“三指绝音。”然后她就闭上了双眼,然后她的呼吸就已然停止,然后鲜血才一滴滴溢出她的嘴唇。 “区区在下,绝不会有失手第二次的时候。”白如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背负着双手走到她的近处,俯视着她说道。 可是就算白如轩说什么,孙国晶也再不能听到一个字。 形势骤变,邓君泽已知自己犯下了错误,在江湖上争斗,有时候犯错的代价就是死。他的错,即使宦喻楼饶过他,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邓君泽慢慢阖上了眼帘,等待着丁谨或者白如轩给予他致命一击。 可是丁谨却没有动手,就连白如轩也没有出手。 邓君泽冷笑道:“成王败寇,本公子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休想从本公子这里套出一字半句。” “丁兄,弓箭手已被洒家料理了。”浊浑飞哈哈一声大笑,提刀走了过来。 丁谨回头看了一眼浊浑飞,忽然问道:“梁月洁呢?” 浊浑飞道:“她刚才去料理另一边的弓箭手,不过……” “不过她现在已在吾手里。”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小道上响起,这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气息。 丁谨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和服装束的东瀛武士,这武士的刀架在梁月洁肩上,梁月洁已是花容变色,站在这武士前面。 “是你?”丁谨地瞳孔在收缩,他是认得这武士的。不只他认得,浊浑飞也认得。他便是当初在风铃和梁月洁交过手、又在邓府和浊浑飞拼过一招的武士。 “丁谨,你莫管我,杀了邓君泽便是。”梁月洁一双清丽的眸子望着丁谨,说道。 丁谨冲这武士笑了笑道:“阁下有何要求,说来便是。” 这武士冷冷道:“吾只有两个条件。” 丁谨道:“一个是放了邓君泽?” 这武士道:“另一个是你留下。” 白如轩在丁谨耳边轻声道:“丁兄千万不要上他的当,若是留下,恐怕凶多吉少。” 丁谨像是全然并未听到,又冲这武士笑道:“这要求倒是并不算过分。” 这武士面无表情地道:“阁下只管放心,吾并不曾埋伏手下,只是希望能与阁下一战。” “哦?” “当日在客栈相遇,自阁下神不知鬼不觉卸下迷影原觉的招式后,便引起了吾的兴趣。吾虽然投身金风玉露楼,但仍然惦记能够与阁下一战。” “胜负既决,亦分生死!”这武士傲然说道。 丁谨问道:“当初和你战成平手的分明是梁教主和浊浑飞,你为什么要找在下决斗呢,这一点,在下实在是想不通。” 梁月洁清丽的眼眸黯淡了下去,她娇叹了一口气,道:“方才我与他交手,却非他对手。” 丁谨眉头一皱,心里暗叫不妙。 “阁下如若不答应。”这武士的眼里泛着凶光,“吾便杀了这女子。” 丁谨笑着叹息道:“事到如今,在下还有别的选择么?”他说罢一掌拍在邓君泽背后,邓君泽就像个断线风筝飘了出去,直落在这武士脚下。 这武士同样施掌一拍,梁月洁也飞到了丁谨面前。 丁谨看了眼白如轩,道:“找寻金风玉露楼的事,就先有劳白如轩了。” 白如轩道:“区区在下会和浊浑兄还有梁教主一起,等待丁兄凯旋归来。” 还没等丁谨他们继续说几句道别的话,邓君泽霍然回过头来,充满戾气得眼神恨恨地盯视着丁谨他们,冷哼道:“这才是第一种限令,但愿你们能撑到第九种限令。本公子希望你们记住,楼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你们活着离开风铃的。” 白如轩笑道:“区区在下倒是希望,能够早一点遇上你们楼主。” 邓君泽不再说话,转身掠起,青烟似的投林而去。 “邓公子走了,他们几个,是不是也应该走了?”这武士道。 丁谨扫了眼他们三个,他们三个齐声叮嘱道:“丁兄一定要小心了!” 丁谨懒洋洋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白如轩转身,浊浑飞和梁月洁也转身,他们三个一齐大步往林外走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离开这武士的视线,这武士才又举起他的东瀛柳叶刀来,双手握柄,一字一字说道:“吾千羽鹤,东瀛第一刀客,常闻宋朝高手居多,固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这宋土。客栈一见,长街目睹,知阁下武功,高深莫测,今日此地,吾愿以东瀛刀法,领教阁下高招!” 话音落下,杀气流出。 夜空中有一朵乌云飘过,恰巧遮蔽了皎皎孤月,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之意。 千羽鹤虽未出招,但是他身上的杀气已源源不断地催发出来,随风而去,一阵阵冲击着丁谨的意志。 丁谨若无其事地望着千羽鹤,笑了笑。有时候笑容会使缓解一个人的压力,所以丁谨喜欢笑。 只不过一道冷汗已沿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就滴在他的唇边。 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已绷紧,就像是满弓的弦。 此时此刻的千羽鹤,已非当初的千羽鹤。 一片枯叶从树上飘来,摇曳着缓缓落下。寒风吹起,竟然不能拂动,这无形的压力就像高山巨石一般横亘在两人之间。若有第三个人,一定会被这股压力、这般死一样的沉寂逼疯。 丁谨运起真力,尽量地与这排山倒海的杀气相抗。 千羽鹤伸出一只脚来,在地上划个半弧,他手腕一转,刀尖缓缓垂地。 丁谨两眼注视着他动作的变化,自己却还是一动也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原来动作缓慢的千羽鹤握剑的双手突然闪电般一转,原来垂地的刀尖带着一抹比惊雷更猛、比匹练更亮的光芒,扬了起来。 这抹刀光还未飞出九尺,原来在丁谨四丈以外的千羽鹤,就冲到了丁谨身前四尺处,和丁谨面对面的站在。 千羽鹤的刀已削出,斩的乃是丁谨的咽喉。丁谨听过这样的刀法,风雷一刀斩! 可是丁谨,还来得及躲闪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六十二章 决死之战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丁谨半转身,衣衫贴着千羽鹤的刀锋与他错身而过,斜斜地掠了起来。 这一瞬丁谨能感受到寒意,千羽鹤的刀锋散发着的彻骨寒意;这一瞬丁谨能感受到杀气,杀气就像一根根尖针刺在他的皮肤。 明月已被乌云遮挡,星光还不足以驱走黑暗。 令整个苍穹骤现白昼似的光亮的,却只有千羽鹤的刀芒! 千羽鹤的手腕闪电般的抖动,不待丁谨出招,一刀从肋下反挑过去。 他反挑的同时,才回过脸来。他面色如霜,眼神也是冷若冰霜。 比他的眼神更冷的,就只有他的刀。 又是一抹刀光飞起,撕裂了夜空的宁寂。 丁谨的身形在光芒的映照里现出来,活像是案板任人宰割的鱼肉。 千羽鹤的刀比这抹光飞的更快,他冲天拔起,自上而下,一刀斩了下去。 丁谨不敢怠慢,使足真气,平平地移了一丈有余。 千羽鹤自然不能容他从容来去,还未落足实在,便随丁谨而掠,斜斜地斩出一刀。 又是一抹可与明月争挥的电光,又是一道将夜空割的支离破碎的刀芒。 刀锋还未接近丁谨,杀气就已在他的周边蔓延开来。杀气就像那奔腾不息的流水,追着丁谨涌动,追着丁谨翻滚。 丁谨左闪又避,施展身法在木叶间纵跃。 这一刀落空,千羽鹤那双豺狼一样的眼睛里精芒暴涨。他的身子如炮弹出膛似的飞蹿,双手握刀,在空中划个圆弧,刀锋斩了出来。 刀光所至,杀气所向,片片枯叶瞬间粉碎,棵棵林木顷刻而倒。 在这刀光穿梭来回的木丛里,丁谨不得不全力展开身法,提气上纵下跃,才险险地避开。 “若不全力以赴,阁下只会粉身碎骨!” 话一出口,千羽鹤又逼近了丁谨,他的刀尖已顶在了丁谨的胸膛上,只须半分就可以洞穿丁谨的心脏。 丁谨能感受到刀锋透露出的那股冰寒一丝丝侵入他的身体,流进他的血液。 丁谨能看到漫天的刀芒织就的光幕,如同一张网罩在他的头上。 “胜负已分!”千羽鹤不无得意地吐出四个字,他握刀的双手用力一推,就要送丁谨到黄泉。 可是他的刀尖仍是抵在丁谨的胸口,再也无法不能前进分毫。千羽鹤感觉就好像有一块巨石压住了他的刀锋,他心里一惊,看向丁谨。 没有巨石,更不会有钳子。 丁谨的双手夹着他的刀锋,丁谨的眼睛也注视着他。 “少林寺的大合十手!” 千羽鹤也是暗暗称奇,赞了一声。 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不能在占上风的时候先发制人,最后只会输掉一切。 就在此时,丁谨凌空一跃,扭身侧翻,飞起一足踢向千羽鹤。 千羽鹤没有躲,也没有闪。 因为他不必躲,也不闪。 他还有刀,一个东瀛武士的身上,并不是只有一柄刀的。 电光一闪,又一柄刀脱鞘而出,千羽鹤闪电般撤出左手接住刀柄,顺势一刀往丁谨的腿斩了过去。 丁谨一个鲤鱼翻身,绕开刀锋,撤手往后面飘了出去。 千羽鹤两刀在手,两足虚空疾点,紧追不舍。 丁谨听的风声迅疾,看着刀光耀眼,自知稍有差池,就会陨命。 离着丁谨还有九尺的距离,九尺的距离,在千羽鹤眼里却只是一分一豪的偏差。 千羽鹤两臂挥动,二刀齐斩,掀起两道比流星还要璀璨的光芒,一左一右,往丁谨的头颅罩去。 丁谨的身子悬在半空,看来已是无从躲闪。 眼见的丁谨就要身首异处,只见他原来风筝一样的身子突然一缩,就如那点燃的爆竹,上拔了起来,刀光贴着他背后的衣衫擦过,只差毫厘便能将他带入地府。 但即使如此,丁谨也是不敢放松。 因为千羽鹤已来到他的身下,顺势上挑,两柄刀同时刺他的后背。 丁谨一个空翻,转为面向千羽鹤,他凝聚真力,双手齐出,变掌作指,同时点上千羽鹤的刀尖。 “苍”的一声清脆的龙吟响彻夜空,两人俱是同时身形一震,然后又同时不由自主往后倒飞出去。 千羽鹤落在地上,仰看着丁谨的身子冲天而去,一柄刀收入鞘里,两只手同时握住另一柄刀的刀柄。 他在等,等待着丁谨落下。 “你是个高手。”千羽鹤豺狼似的眼眸里忽然现出了兴奋的神色,“吾来到宋土,你是第一个配做吾对手的人。” 丁谨勉强笑了笑,回道:“宋土之大,高手之多,不是你能想象的。” 千羽鹤“哼”了一声,道:“杀了你,吾再去领教你口中所谓的其他高手。” 话音一落,杀气骤起,在木丛里流动,往夜空中弥漫。 丁谨身子的上拔之势已变为下坠,他能透过重重黑暗瞥到千羽鹤的一双眼睛闪烁着豺狼般的光芒,他同样能注意到那柄散发着足以令人寒透骨髓的*。 丁谨提了一口真气,一个翻腾,变为头下脚上,像一只当空盘旋的苍鹰看到猎物似的,扑了下去。 千羽鹤仰看着一点点落下的丁谨,另一柄刀不知为何也收回了鞘里,只不过他的双手依然还是紧紧地握着刀柄。他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他的目光甚至比他的*还要锋利。 两个人之间,仅仅还有不到一丈的距离。 杀气愈发浓郁,无声无息地在这夜空蔓延,甚至连天上的群星,都因此而颤抖。 千羽鹤还在鞘中的*,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杀气。也许他这个人,正是杀气本身。 他的刀还在鞘里,他的人就像是出鞘的*。 “一刀居合——风月挽歌!” 千羽鹤慢慢地吐出八个字,但是他的动作快的却能令观者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无匹的刀光电射而起,直往乌云之巅飞去,将整个木丛照的通明如晌午,令漫天的群星光彩瞬间失去。 在这灿烂若流星的光芒对面,似乎是有另一道光的,只是那抹光太温柔,温柔的如同情人的手,和这道光相比,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光芒一闪而逝,大地又变得黑暗无边,即使是星光也抵达不了。 千羽鹤还在原地,*还在他鞘里,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出过手,就好像刚才璀璨无比的光芒只是在梦里出现。 丁谨仍在,他就站在千羽鹤的背后,两人几乎是背贴着背。 一片片碎布从丁谨的袖口剥落,四处飘飞。 千羽鹤回过头来,看了丁谨一眼,豺狼似的眼里居然充满了无限悲伤的神色,他叹了一口气,又回过头来,一字一字说道:“吾以为吾的刀已够快,吾也以为吾的居合也够高,可是……”后面的字他已说不出。 丁谨没有回答,也没有回首,他仰起头来,长叹了一口气,正好乌云渐渐散开,明月又露了出来。 他背后的千羽鹤,居然身子晃了一晃,扑面倒了下去,就倒在遍地的枯叶里,他倒下去的时候,鲜血才从他的七窍、他的胸口流出。他倒下去以后,原来枯黄的树叶又有了光,鲜血的红光。 胜负既分,必决生死! “宋土太大了,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丁谨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他说完这一句,连头都没有回,就大踏步往林外走去。 明月的光洒下来,正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显得苍白如霜。 多年以前,丁谨是一个刀客,带刀的刀客;多年以后,丁谨还是刀客,不带刀的刀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六十三章 再施限令 林外,浊浑飞、梁月洁、白如轩分别倚在树旁,他们在等待,等待丁谨与千羽鹤一战的结果。 乌云散尽,明月又现了出来,月光如流水般倾泻下来,一时间充满这林子。 虽然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可是在三人觉来却如无比的漫长,有所等待的长夜总是格外漫长。 不知是否等的倦了,白如轩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远处,借着月光,他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居然有十数人正朝这边奔来,有如乘风而飞,很明显是无所顾忌地施展身法。白如轩眉头一皱,心下琢磨,料想他们必定发现了他们几个,而且,这些人一定是敌非友。 “金风玉露楼?”这时浊浑飞也瞥见了他们,说话的同时手已按上了刀柄。 白如轩没有否认,他无法去否认,因为这偌大个风铃,如今还和他们有仇怨的,就只剩下金风玉露楼了。 长街十里,风铃客栈,鲜红的血,遍地的尸体,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异常狰狞而可怖。 文依梦、萧笙、殷晓风三个发力飞奔,还没走出多久,就感到风中透露着一股强大的阻力,如冲浪似的往三人涌来,他们三个不得不止住步伐,定定心神,同时向前方望去。前方是一个小巷,巷子深处有人,十多个人。过了这条小巷便是一条达到,这些人显然也是刚刚抵达这里。 “尔等可是刚从风铃客栈赶过来?”黑暗里传来一个略显高傲的声音,这声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与高贵,就仿佛说话的这人虽然不屑开口。 巷子很暗,三人看不清说话这人的面目。 殷晓风有所不忿,正要反唇相讥,文依梦不想多事,勉强笑了笑,道:“正是。” 黑暗中这人道:“好,很好,你总算还诚实。” 殷晓风不满地嘟囔道:“萍水相逢,装什么蒜。” 他的声音很小,但黑暗中这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哼了一声:“尔等凡人也敢对我不敬!”话音落下,清风卷起。 缕缕清风,在这长街游荡。清风本来是温柔的,但是接近殷晓风的时候,却突然变得尖锐而迅疾,宛如强弓射出的利箭。文依梦顿生警觉,反手拔剑。“苍”的一声清脆至极的声音在他剑锋上响起,若龙吟,若琴弦拨动。然后清风消逝,文依梦握剑的手颤了一颤。 黑暗中这人似乎有些诧异,只听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没想到,你这凡人还能挡我一招。” 文依梦的手重新握紧了剑柄,明亮的眸子里现出一丝虑色,道:“江湖上能使剑气伤人的人不多,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黑暗中这人得意地道:“你能挡我一招,已有资格知晓我的名字。”说到这里,这人的目光投来,如同剑锋上闪烁的寒芒,肆无忌惮地照了过来。 文依梦浑身一冷,机伶伶打个寒战。 黑暗中这人一字一字道:“帅锋的名号,不知你可曾听过?” 文依梦心中一动,两眼掠过不可置信的神采,道:“圣母水峰上号称剑气纵横千秋在,一剑扫遍九州雄的帅锋!” 黑暗中这人道:“尔虽是后生晚辈,想不到对过往江湖的事,还是略知一二。” 文依梦道:“帅前辈既已远离红尘喧嚣,为何又来这江湖?” 帅锋道:“用剑的人,还想会会如今的后生晚辈。”他的眼里又涌现出剑客的骄傲,目注着漫漫夜空,朗声道:“长空猿吟破晓,飞血一剑狂魔,这个人,我是一定要见的。” 文依梦道:“以凌素飞的武功,恐怕还不配令帅前辈出手,帅前辈应该找的,在下以为是神剑薛亮或者一品侍卫封一策。” 听到“神剑薛亮”的时候,帅锋脸上的肌肉忽然抽动起来,他咬了咬牙,故意长笑道:“神剑薛亮早已是我的手下败将,他还不配我出手。” 萧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居然说道:“晚辈为何听说,当年是神剑薛亮击败了前辈,致使前辈含恨隐居起来?” 帅锋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你找死!”话音一落,清风又起。不是清风,是剑气! 森寒的剑气,如缕缕清风卷来,剑气里飞着剑光,如青龙飞天,似白昼又现。 剑出鞘,就在帅锋的手里。剑气尚且能够伤人,何况是剑锋。 文依梦同时绰剑在手,严阵以待。剑客相争,必有一死。若是使剑的文依梦和同样使剑的帅锋生死相搏,死的会是谁呢? 文依梦没有去想,他全神贯注地使用了一剑。这一剑平平削出,既不巧妙,又缺少变化。但就是这一剑,偏偏将帅锋的剑势完全隔断。帅锋脸色一变,心下一惊,急忙回身变招,又要一剑斩来。 “住手!”黑暗中响起一个苍老雄浑的声音,这声音好像带着一种魔力。因为帅锋听到这两个字后,居然真的收剑回鞘,倒飞了过去。 文依梦也收剑,他收剑的时候,手心已然布满汗珠。 “文二少,别来无恙!”那苍老雄浑的声音又响起,文依梦仔细听来,觉得好生熟悉,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朔方雄狼郭镇山,郭老爷子,就算是神剑薛亮或者九天一寇方铁禅这样级别的人物,也不能不给他三分面子。他在江湖上享有赫赫声名不是因为武功有多高,而是因为他能摆平许多事。这郭老爷子是朝廷一位得势权贵的老丈人,据说黑将军能够在边陲坐镇这么多年,也是因为给这郭老爷子送了很多重礼,使得他在那位权威面前美言。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这老者说道:“文二少,看在你哥的面子上,老夫不与你计较你助纣为虐的事情。你现在可以走了,以后就不要趟这江湖的浑水了,不然你引起众怒,老夫也不好保你。” 文依梦听得瞠目结舌,他不得不问道:“郭老爷子,文某不知自己有何过错,还请您明示。” 郭镇山不满的道:“丁谨和凌素飞勾结杀害江湖英雄的事情,已不是什么秘密。” 文依梦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 郭镇山叹了口气,道:“你不知实情被他们蛊惑,也是情有可原。听老夫一句劝,说出丁谨和凌素飞的下落,老夫可以在天下英雄面前保你一命。” “丁谨不是凶手!”殷晓风脱口说道。 郭镇山横了他一眼,道:“你是什么东西,老夫和文二少说事情,还轮不到搭话。” 殷晓风看他们那边人多势众,只好咽下了这口气。 文依梦略加思索,突然问道:“郭老爷子是听和人所说,丁谨和凌素飞是杀害江湖英雄的凶手?” 郭镇山的眼里涌出一丝怒色,道:“你是在怀疑老夫麽?” 文依梦摇摇头,道:“晚辈不敢,但是江湖上的许多事情,毕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请郭老爷子三思。” 郭镇山长叹道:“你受人蒙蔽,会这样问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只不过今天盗贼王的很多手下以及三大门派的一些弟子先到了风铃,到今夜仍然是音信全无,不由得老夫不怀疑他们是遭了毒手。” 文依梦、萧笙、殷晓风三人听吧脸色齐变,他们方才见到的尸体,正是盗贼王的手下和所谓三大门派的弟子,而且长街上,确确实实用鲜血写着凶手就是我凌素飞之类的字样。 “文二少怎么了?”郭镇山已走了过来,他直视着文依梦清秀的脸庞,已注意到文依梦脸色的变化,“难道文二少是见过他们了?” 文依梦垂下头来,不敢与他对视,他左思右想,仍然是不知如何作答。 “郭老爷子,盗贼王的手下领头的说过,他们会先到风铃客栈,再等我们去那里投宿,前面不远处就是风铃客栈了,要不然先去那里看看,明日再寻凌素飞那厮也不迟。”黑暗中不知谁人说了这一席话,令文依梦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凭借几的江湖经验,文依梦断定,此人必然是金风玉露楼的内应。可是他这么说了,文依梦确实没有理由反驳,一切只能由着郭镇山定夺了。 只听郭镇山沉吟道:“你说的倒是颇有道理,就依你的意思了。” 文依梦看看萧笙,萧笙看看殷晓风,殷晓风无奈地摊开双手。 对面的十数人愈来愈近,白如轩、浊浑飞、梁月洁已做好准备,迎敌的准备。明月下,似乎有风吹起,树枝开始抖动,仿佛预示着有人要走出来了。 从林子里走出来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不是丁谨,就是千羽鹤! 浊浑飞和梁月洁不敢回头看,他们担心回来的不是丁谨,而是千羽鹤。 白如轩紧紧地握住拳头,他缓缓转过身去,就要与那人的胸膛撞在一起。那人含笑望着他,那人的笑容是懒散。 白如轩长舒了一口气,眼睛也亮了起来。 因为归来的不是千羽鹤,归来的真的是丁谨,货真价实的丁谨! “千羽鹤呢?”白如轩知道自己不该问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丁谨淡淡道:“他输了。” 这时浊浑飞和梁月洁一齐转过头来,眸子里满是暖意。 丁谨回来了,他们的胸膛里又燃起了希望。 “对面有敌人?”丁谨一眼望去,无所谓地问道。 “九成是金风玉露楼的人。”浊浑飞道。 “但愿如此。”丁谨又笑了,他依然笑的很随意,“宦喻楼是不会放过我等的。” “我等也不会放过金风玉露楼的。”浊浑飞大笑道,“管他们来的谁。” 丁谨大笑,梁月洁也大笑,白如轩仍是微笑。 压力全无,被他们的豪情冲淡。 “你们不该这样说的。”这些人离他们还有六丈左右,但是他们已听清丁谨的对话。这些人就在他们六丈处止步,为首的一人运起真力将声音远远送出:“我等来的目的,你们应该是知道。” 白如轩不甘示弱,同样运起真力送出声音,朗声道:“区区在下不知阁下什么意思,阁下是否可以讲的明白一些?” 为首的那人冷哼一声:“想不到白将军居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白如轩施施然道:“什么明白,什么糊涂,区区在下仍是不晓得阁下在说些什么。” 为首的那人抬高了声音,道:“你们可知道我的原则?” 白如轩故意长笑道:“你自己的原则,在下又怎么会知道?” 为首的那人目光中充满了邪异的光彩,冷冷道:“幽冥洞府,一有抗命,鸡犬不留!” 白如轩仍是笑容不改:“阁下的意思,区区在下还是不懂?” 月光洒下来,显得为首的的那人的脸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再加上他穿一身紫色的衣裳,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真的像是从幽冥走出来的恶鬼,他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但听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我等来这里只为两件事,第一件,交出神刀;第二件,交出凌素飞的项上人头。” “不然呢?” “幽冥洞府,一有抗命,鸡犬不留!” 郭镇山他们定要前去风铃客栈,文依梦无法阻止,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们走。 满街的尸体,猩红的字眼,他是见过的。 这地方离风铃客栈很近,可是在他感觉来却是无比的漫长。 漫漫长夜,漫漫长街。 每走一步,文依梦的心都忐忑一分。 当郭镇山见过地上的血字之后,还会相信凌素飞的清白、丁谨地无辜么? 金风玉露楼的这招果然是釜底抽薪,看来宦喻楼已算定了嫁祸凌素飞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比起相信是一个在江湖销声匿迹多年的萧恨水行凶,人们更愿相信是那个出手不留活口的飞血一剑狂魔杀人。 想到这里,文依梦的一颗心沉了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六十四章 他不是凶手 “夺刀不如杀人,假凶已变真凶。长空猿吟破晓,飞血一剑狂魔。” 明月当空照耀,鲜红的字迹映入眼帘,郭镇山已是面色铁青、虎躯一震。 “好个凌素飞,好个飞血一剑狂魔,当真是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文依梦听他说完,心已沉了下去,他清楚,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郭镇山也是听不进半个字。 郭镇山回过头来,如霜的月光正洒在他铁青的脸上,使得整张脸看上去都像是审判地府的判官,他直勾勾地盯着文依梦的眼睛,道:“文二少,文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文依梦摇了摇头,苦涩地笑了笑。 反倒是萧笙毫无惧意的问了句:“若凶手真的是凌素飞,他为何要多此一举留下自己的名号?” 郭镇山头转向他,不屑地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道:“凌素飞当然是为了向整个武林示威,显示他自己的本事。据老夫所知,凌素飞并不是杀人不留名的角色。”他说到这里,又转过身去,踏过重重尸体,走到客栈门前,他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号施令,道:“一单遇到凌素飞,格杀勿论!” “真的不能留下他的命一问究竟?”萧笙望着郭镇山的虎背,问了一句。 “凌素飞这样的败类,留他活着只会是夜长梦多。”郭镇山答道。 “夜长梦多”四个字一入耳,文依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郭镇山突然喊了一句:“这几个人都是凌素飞的同伙,一个不留!” 帅锋的剑比他的声音还快,一抹白光骤现,剑锋已接近了萧笙的咽喉,萧笙感受着剑尖的寒气一丝丝渗入他的皮肤,已是来不及躲闪。 因为这变化太过迅疾,以至于他还没有过应变的想法。 情急之下,萧笙双臂一震,似是做困兽之斗。 可是帅锋的剑再不能前进一分,他感到自己的真力一分分消逝,有如泥牛入海一般,这情况令帅锋心头大惊,他想要回剑变招,但是他的手腕像是被无形的铁链锁住一般,全然发不了力,帅锋渐渐觉得手臂酸痛,大惊之下,他已是满头冷汗。 文依梦似是觉察到这般变化,他见飞奔而来的几个人还未完全形成合围之势,便身形一偏,箭一般地冲向郭镇山。郭镇山早料到文依梦找的是他,当胸一拳打出。他一拳使上了六成功力,隐隐有闷雷之威。但文依梦也非没头没脑,他不等劲风扫中自己,便剑一偏,身随剑走,在空中一个转身,绕到了郭镇山的身后。 “郭老爷子,你定要杀我们灭口么?”文依梦的剑抵在郭镇山的后颈,轻声问道。 “你们与凌素飞为伍,就是与整个江湖无敌,为民除害,是老夫义不容辞的责任。”郭镇山哼了一声,连头都不回,听他的口气,仿佛此刻不是文依梦的剑抵在他的后颈,而是他的手爪捏着文依梦的咽喉。 “我要说凌素飞不是凶手,郭老爷子是不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文依梦轻声叹了一口气。 “凌素飞到底是不是凶手并不重要,因为郭老爷子关注的从来不是凌素飞的死活。”黑暗突然响起一串银铃似的欢笑,就如同冰川下的清泉,滋润着这里每个人的心田,“找凌素飞无非是为了谋夺宝贝,如果宝贝不是被凌素飞的手里,郭老爷子才没有兴趣管这小地方的小事情呢?” 文依梦听得一头雾水,郭镇山却是轻蔑地笑了,道:“依你的意思,老夫应该留他们活命,好由他们带老夫找到凌素飞,好讨价还价。” “你可能刚开始是这样想到,但是现在一定改主意了。”黑暗中的少女说道,“如果我是你,可以杀了他们示众,放出消息,等凌素飞来复仇,然后布下天罗地网。” “这方法很笨,万一凌素飞不来呢?” “但你还是会觉得他一定来,不是么?” 郭镇山眼里闪过一丝怒色,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的企图呢,当然和你们一样。不过呢,你们都得听我的。”黑暗中这少女说道,口气有些天真。 “你莫非不知道老夫是谁?” 郭镇山的话音一落,忽见夜空中银光大盛,一个年方二八、奇装异服的少女缓缓飘下,月光银光交织,她就像是从月宫里走出的仙子,来到这凡间。 少女眨着一双如梦的眼眸,痴痴地凝注着郭镇山,道:“你听说过苗疆么?” 郭镇山顿时脸色惨变,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那表情就像是大半夜走独木桥遇上了妖魔。 少女咯咯笑道:“我呢,就是来自苗疆。” 文依梦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少女,含笑道:“苗疆,文某倒是听说过。” 少女嘟着嘴,伸出春葱玉指,在他的鼻子上点了点,道:“你知道就好。” “都住手!”郭镇山大声喊道,与他同来的那些人其实早已停手,因为,没有谁追得上殷晓风,而攻击萧笙的帅锋,已是瘫倒在地。 少女环视了周围,最后目光停在了萧笙那边,秋水双瞳里充满了疑惑:“奇怪奇怪,你的武功不如他,他却被你打败,你是会妖法么,还是偷学了我们苗疆的蛊术?” 萧笙苦笑着摊开双手,摇摇头。 “好了好了,我也不管这些了,你们现在都得听我的,我说往东,不能往西。”少女不耐烦地摆摆手。 “就算郭老爷子迫于形势答应,我等也不能听命于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再说了,苗疆蛊术,谁知道是不是吹牛呢?” 郭镇山一行中两个人站了出来,一个亮出独角桐人,一个使板斧。 少女回过头来,眨着眼睛,道:“你们当真要寻死?” 这两人也不答话,迎面便向少女打去,完全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少女既不慌张,也不躲闪,静静地瞧着他们逼近,一双亮闪闪的眼睛还是一眨一眨的。 可是这两人来到少女身前一丈处,就止住了身形,他们原来怒气冲冲的,此刻却变得面容痉挛,就如同一瞬间被恶鬼摄走了魂魄。 然后兵器脱手,两人用颤抖的双手扼住咽喉,他们自己的咽喉,然后这两人的眼睛就失去了光彩,他们连惨呼都发不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少女依然眨着眼睛,眼神里不无得意之色,她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呢,已经给你们每个人下了蛊,如果你们不听我的,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郭镇山他们看看少女,又扫了一眼已死的二人,均觉得头皮发麻、悚然心惊。 “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们,就是苗疆这次来的不止我一个,而且呢,那些人比我狠得多。” 月光下,丛林中,冷风里,正值深夜。 苍白面容、紫衣装束的那人已出手,他隔着丁谨他们还有好几丈的距离,但是他一掌击出,未见其展开身法,便已来到了丁谨面前,这是什么轻功? 甚至连白如轩,都因此而诧异。 丁谨倒还算冷静,心中虽是暗惊,但面色依然不改,他见这人掌心泛着层层紫气,晓得是苗疆五毒掌之类歹毒的功夫,不能硬接,于是身子一飘,往后就退。 浊浑飞、梁月洁、白如轩三人本想对丁谨施以援手,但是这紫衣人的手下也在同一刹那围了上来,这些人一掌同时击出,尽皆掌心隐隐泛着紫气,三人急忙提气上纵,来到空中。 紫衣人见局势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一边展开身法追击丁谨,一边阴测测地笑道:“我早已说过,幽冥洞府,一旦出手,鸡犬不留!” “口气太大,是一定会食言的。”丁谨回了一句,说话的同时手掌挥动,变指反切紫衣人的咽喉。紫衣人本来手掌已快要按上丁谨的心口,忽然瞥见丁谨的手指居然带着一道凌厉的光芒飞出,也是不敢大意,惊慌之下回收真力,纵身掠起,一个倒翻,闪了过去,那道光芒就贴着他的耳边斜斜飞去。 “飞神剑!”紫衣人身在半空,脱口说道。 丁谨只是笑了笑,便就地弹起,双手齐出,左手食指疾点、右手食指反切。 紫衣人耳听得指缝破空,眼望着光芒逼近,连续倒翻,又是险险避过。 “幽冥洞府,不过如此!”懒散的笑容在这一刻又挂上了丁谨的嘴角。 “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一群走狗,他们的老大,也是偷学了苗疆几招下毒功夫的无耻败类。”一个黄莺似清脆声音在整个夜空飘荡,就像是在他们每个人耳边萦绕。 “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紫衣人气急败坏地喝道。 这声音嘲笑道:“我不喜欢和快死的人废话。” 紫衣人冷冷道:“你说谁快······” “死”字他还没说出口,便感到浑身发冷,仿佛他的血液顷刻间就结成了冰,他感到恐惧,他好想呼喊,可是他再不能发出一个字,死人是不可能开口的。 紫衣人的手下,居然也一个个扑面倒了下去,他们的面容,也在他们倒下去的时候,变得惨碧如鬼。 原来还趾高气扬的幽冥洞府一行人,毫无征兆地结束了生命。这在丁谨他们看来不但怪异,而且荒诞。 到底是什么掠走了他们的生命,索命的冤魂或者诅咒? “你们有没有听过苗疆?知不知道苗疆的蛊术?”那个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又在这夜风里的丛林响起,然后十丈外银光闪闪,一个奇装异服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这女子面容清秀,五官精致,眼波流转,脉脉含情,宛如从梦里走出来的伊人,带着千种风情。丁谨和浊浑飞望着她,不觉看的有些痴了。 白如轩却是出奇的镇定,他打量着这女子,眼神里泛着杀气,道:“听说苗疆从来不参与江湖纷争,想不到传言却是虚假的很。” 这女子听得仔细,一脸笑意,道:“无论是谁,听说有宝贝,总是想一探究竟的。” “好,很好。”白如轩虽然脸上堆笑,但是眼里的杀气更盛,“在下有一个问题不是很明白。” “哦?” “你是什么时候对他们下的蛊?” “这个,是秘密。”这女子笑的花枝乱颤,“如果告诉了你,我们苗疆的人还怎么在江湖立足?” 东海鲨王是个欲望很强的人,他不但追求财富,还好色。他不但喜欢女人,还喜欢男人。所以,那时候他不但蹂躏了林中兰,还蹂躏了柳依风。特别是夜里,他无法压制自己的*。这一天他被丁谨击败,这口气难以咽下,每当这时候,他的欲望就更强。所以他施展身法掠了很久,就为了找到一个人发泄自己的*,无论年轻的女人还是年轻的男人。 玄武岭和青龙坡之间有一条蜿蜒的小道,这小道是来往风铃的必经之路。他就在这里走,在这里等,等年轻的女人,看看能不能碰上年轻的男人。 月光下,小道显得僻静而冷清,像极了诗句描述的那样,但是正是由于东海鲨王的出现,这里又显得分外狰狞而恐怖,甚至是天上的群星,也闪烁着妖异的色彩。 远方,一个少年正一步步向这里走来,这少年手捧一柄剑,这少年的身形有些单薄。 东海鲨王看不清他的面目,看不到他的长相,但是东海鲨王还是在咽口水,他太渴望那样的事情。 还不等少年接近,东海鲨王就迫不及待地扑了出去,他一跃六丈,带起一阵狂风,活像一头瞅准猎物准备进食的鲨鱼卷着浪头冲了出去。 少年还是在慢慢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 眼看着东海鲨王就要将他扑倒在地,他还是没有反应。 东海鲨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淫笑,每当他得逞的时候他总会放肆地淫笑。 只是东海鲨王脸上的笑容转瞬就已凝结,他庞大的身躯在少年上空骤然停滞。 因为有一柄剑已贯穿了他的胸膛,就像是猎人的鱼叉成功地击中了鲨鱼那般。 剑是少年手里的那柄剑,少年的手握着剑柄。 东海鲨王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瞧着少年,少年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着。 东海鲨王如遭电触,他感到恐惧就像电流一样沿着他的血液流进他的心底,他整个人因此剧烈颤抖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睛会那样冰冷,如藏边的雪山,如死灰。 这时突然有一个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东海鲨王想起了风铃一个可怕的名字。 “你是东海鲨王?”少年一字字问道,他的眼神就像两柄冷到极致的剑锋,直刺在东海鲨王的心上。 “不错。” “所以你该死!”少年依旧是面无表情。 “我知道你是谁。”东海鲨王惨笑道,恐惧已使得他的声音也因此颤抖起来,“早···早知道是你,我···我···就不该来的。” 少年没有回话,他闪电般的抽剑,转身,甚至不去再看东海鲨王一眼。 血沿着剑锋一滴滴落下来,东海鲨王也扑通一身摔在了地上。 他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喘息道:“长空猿吟破晓,飞血一剑狂魔,凌···凌····素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六十五章 圈套 如果你的目的是传说里的神兵利器,那么就去找凌素飞,只要顺利找到了他,恰巧你的本事又够,你就有机会。 如果你是九帮十派的人,来了边陲的风铃,你就更得找到凌素飞,然后杀了他,因为凌素飞就是屠杀各大门派高手的凶手。 宦喻楼对此深信不疑,他也希望整个江湖对此深信不疑。因为,消息是他放出的。无论到风铃的人和凌素飞最后斗的怎样都无所谓,反正他都为他们设计好了结局。 想到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或者绿林豪杰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宦喻楼的嘴角就露出了一丝微笑。 微笑就藏在青铜面具的后面,他的手下是看不到他的面目的。 他背负着双手,卓立在一片木丛里,朱雀峰之前,青龙坡之角。 邓君泽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邓君泽的身后是一群黑衣人,金风玉露楼的手下。 萧恨水和孟清凡分立两侧,似乎在等待宦喻楼的命令,仿佛又是按奈不住要亲自杀人的愿望。 “你们觉得,凌素飞和帅锋他们斗起来,谁会赢?”宦喻楼目注着前方,忽然问了一句,他没有点谁的名字,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长时间的沉默,萧恨水霍然回了一句:“小可倒是希望活下来的是凌素飞。”说到凌素飞这个名字的时候,萧恨水颓唐而失落的眸子里又有了光,弥漫着杀意的凶光,“小可但愿在凌素飞临死之前,可以与之一战。” 宦喻楼默默听完,扬起头来,注视着天际趟过的缕缕悠云,神情倒是有些忧郁,他长叹道:“如果活下来的是丁谨,结果就不太好了。” 丁谨,不带刀的丁谨。 孟清凡在心中默默念道。 远处,同样是悠云飘过的天空,同样是遍是黄沙里少见的树丛中。 丁谨已动身前行,事实上他不能不动身前行,因为苗疆的女子叫他们走,见识了苗疆女子杀人于无形的蛊术,丁谨他们不能不硬着头皮听从她的命令。 在这苗疆女子到来,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蛊,还以为那只是口口相传的一个骗局。 可是就算丁谨他们想找,也不一定能找到凌素飞。凌素飞离开的时候,不但没有告诉丁谨他要去那里,而且他压根就没有和丁谨道别。 苗疆女子所为的无非就是她口里的宝贝,以丁谨对凌素飞的了解,所谓的宝贝根本就不在他那里。 丁谨一边漫无目的地带着苗疆女子走,一边在心里盘算。 白如轩不时地看丁谨一眼,似乎已然打定了主意。 碍于苗疆女子在旁边,丁谨无法直接问他,只好再往前行。穿过了丛林,走在漫漫无际的黄沙里。风卷着飞沙一阵一阵的迎面袭来,苗疆女子显然有些不适,她一会儿躲在丁谨他们几个人后面,一会儿揉眼睛。 方才的这阵风沙刚过,白如轩不知为何突然回过身来,盯着那苗疆女子,道:“你到底是想要宝贝还是凌素飞的命?” 苗疆女子听完一怔,柔情似水的眸里流露着诧异之色,反问道:“这两者有区别么?” 白如轩洒然一笑,摇摇头,瞥了丁谨一眼,道:“有没有区别丁兄知晓。” 苗疆女子看着白如轩,镇定了下来,娇笑道:“你如何想耍花招,小女子会叫你登时死于这里。” 这时浊浑飞高声道:“反正都中了你的蛊,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索性什么都告诉你好了。洒家只问一句,你是不是金风玉露楼的人?” “什么金风玉露楼?”苗疆女子看着他,不解地问道。 浊浑飞继续说道:“洒家告诉你,你所谓的宝贝并不在凌素飞那里。” “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是如何得知你所谓的宝贝被凌素飞带走了? “江湖上都是这样说的,而且有一位我们苗疆信得过的人也这样说。”苗疆女子一脸狐疑地道。 “你那个信的过的人怎么知道宝贝就在凌素飞手里?”白如轩含笑望着苗疆女子,笑容里带着一丝讽刺之意。 “他的消息,从来不会出现问题的。” “以前没有出现过错误,并不代表现在也同样正确。”丁谨淡淡道。 苗疆女子一时间无言以对,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虽然蛊术精湛,到底还是初次涉足江湖,经验欠缺的很。 “不用听他们的,他们是骗你的。”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子,一个不施粉黛仍然散发着迷人之光的女子,她就像是盛开在黄沙遍地里的一朵雪莲,令四周一时间都充满了生机。 这女子身着一袭白衣,玉足轻轻踩上黄沙,衣袂飘飞,她五官精致,如同画中描绘的一般卓尔不凡,当真就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子。 丁谨他们的目光都为之吸引,甚至连梁月洁和苗疆女子都情不自禁地看她。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白如轩虽然也远远望向了她,但是目光中却便是杀意,一种无论如何都得置之于死地的杀意。 他是认得这女子的,他知道他的身份。 这女子望向他们,用不容置疑地口气柔声说道:“风铃这地方,除了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血一剑狂魔,还能有谁杀的了那么多江湖高手,还有谁能抢走宝贝?” 白如轩压低了声音,侧首看着苗疆女子,道:“不要被她的一面之词蛊惑。” 这女子居然一字不落听在了耳里,莞尔一笑道:“白将军,你来风铃就是为了宝贝,你是担心宝贝被这姑娘带走了,你回将军府没法向黑将军交差了么?” 听她这么一说,白如轩居然无法保持淡定的姿态,全身不顾身份,厉声道:“宁水仙,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女子施施然道:“小女子的居心,只是想叫这位姑娘,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一边娓娓道来,一边轻摇玉步向苗疆女子这边走来。 “白如轩,他是将军府的人,他来风铃,就是为了姑娘你想要的宝贝。”她说到这里,温柔的眼眸望着白如轩,“白如轩,白将军,小女子说的有假么?” 白如轩咬着牙,在心里恨恨道:“宁水仙,总有一天白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丁谨,丁大侠,你和凌素飞曾经同生共死过,难道不是么?”宁水仙淡淡说道。 丁谨没有否认,事实的事情,他无法否认。 宁水仙话锋一转,道:“所以凌素飞抢走了宝贝,你当然要维护他。” “你……”浊浑飞大喝道,“你分明是在颠倒黑白。” “如果不是凌素飞杀了人又抢了宝贝,你们为何要千方百计阻止这位姑娘去找他。如果凌素飞不是凶手恰好宝贝真不在他那里,这位姑娘一定不会为难他,难道不是么?”宁水仙冲苗疆女子笑了笑。 苗疆女子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说到这里,苗疆女子环视着众人,语气转厉,“你们如果不想因蛊发作而死,就乖乖带我去找凌素飞。否则,幽冥洞府的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听她说完,丁谨无奈叹了一口气,他了解凌素飞。倘若这苗疆女子和凌素飞真的见上了面,这苗疆女子一意要宝贝,而凌素飞又不屑解释,二者必然会发生争执,到时候只会是两败俱伤。 度过了漫漫长夜,禚越一行已步入风铃的地界。 他们已经比原来的计划迟了六天,他们不知道在这六天里风铃到底发生过什么。 因为姓辜的剑士说绕路避开注意为好,所以禚越就带部下绕路,而途中又与沈虎翼的部下发生了争执,所以因此耽搁了不少时日。 过青龙坡越白虎集绕开朱雀峰从黄蜂驿到玄武岭,的确是费一番周折的。 禚越现在已来到了风铃镇的玄武岭,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如果要说异常,就是原来说什么也不能靠近的冥王神殿,现在已可以自由行走。而兽行门的洞窟,也再非凶险之地。 当年不死冥王立碑于此,擅入者永堕无间,如今石碑仍在,依然如当时一般映入眼帘,可是不死冥王已然灰飞烟灭。 目睹石碑,禚越不免感慨,叹声道:“昔年不死冥王也算是绝顶高手,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 姓辜的剑士附和道:“不但不死冥王逃不过一死,别的武林高手也是如此。” “离风铃镇不远了。”禚越恢复了平静,“与邓君泽邓公子快要见面了,我倒要看看,他还可以耍什么手段。” 姓辜的剑士低声道:“坛主还是小心为妙,毕竟邓府的势力在风铃还是不容小觑。何况,他能安排那般缜密的计划,绝非等闲之辈。” 禚越高昂着头颅,双手背负起来,道:“我等找到他,先拿下去他,再听他解释。” 姓辜的剑士道:“只怕没这么容易。” 他的声音刚落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你们也要来寻宝的么?”两人循着声音瞧去,就看到一行人缓缓走来。 “如果是,要不要一起呢?”那银铃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禚越和姓辜的剑士一起朝那行人望去,未待禚越回话,姓辜的剑士运起真力将声音送出:“非常抱歉,某等仅是路过此地,对寻宝之事也并无兴趣。” 那银铃般的声音突然格格笑了起来:“百笑帮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对江湖大事不闻不问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六十六章 袭击 禚越和那姓辜的剑士本来打算向前走的,这时候止住了脚步。禚越打了个手势,他的手下们纷纷亮出明晃晃的兵器,严阵以待。 来者不像是友,反倒似敌。 “既然知道是百笑帮,又为何还是摆出这般姿态?”禚越这话一说出口,就立觉不对。这女子摆明了就是要与百笑帮作对,否则绝不会出言相讥。 “百笑帮三百六十坛遍布神州大地,的确是威风的很。”这银铃般的声音又笑了起来,说到这里,原来有几分称赞的语气变为了轻蔑不屑的意味,“可是,就算百笑帮势力再大,也终有一些地方是连他们都没有胆量涉足的。” “哦?哪里呢?”禚越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问了一句。 “苗疆,这位坛主可听说过苗疆。”少女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 禚越听在耳里,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她虽然不曾去过苗疆,但是曾经听百笑帮第一分坛的坛主聂惊鸿说过——如果你有一天遇上了来自苗疆的高手,一定不要恋战,因为,苗疆的人杀人于无形。他们对你出手的时候,你不可能觉察到。即使你莫名其妙的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死因。不要以为这很荒唐可笑,苗疆的蛊术,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当初听聂惊鸿说的时候,禚越还不信。但现在,她遇到了苗疆的人,心里却打起了嘀咕。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愿意去质疑,而是她没有勇气去质疑,因为她知道结果,如果关于苗疆的故事是真的,她的质疑,只会带来生命之忧。 时已是晌午时分,距苗疆少女到来过了半日有余。风略微有些小了,沙也不再到处乱飞。但是禚越的内心,却很难平静下来。 不远处的那一行人向禚越他们这边走来,禚越焦虑不安地瞧着他们。虽然这些人中有些名震江湖的豪杰,鼎鼎大名的剑客,但吸引她目光的,却只是人群最后面那个穿着怀疑的少女,她知道这少女一定就是刚才远远传话的苗疆来客。 “这下事情棘手了。”姓辜的剑士压低了声音,在禚越耳畔轻轻说道,“得罪了苗疆的下场,听说逃到天涯海角都是死路一条,不过……” “不过什么?” 姓辜的剑士说道:“倘若坛主允许,辜某愿意拼死取她项上人头。纵然因此得罪了苗疆,也无所谓。” 阳光照在遍野的黄沙里,散发着炫目的光泽,一眼望去,好像是粒粒金子。苗疆少女一身怪异的衣裳,加上她身上闪光的银品,看上去像极了从壁画里走来的巫女。 他们一行人步步逼近,禚越的心已如同绷紧的弦。 若不是有所图谋,苗疆的人离开深山老林,来到风铃这是非之地。 既然是为了那传说里的神兵利器,苗疆少女定然不希望别人的竞争。 凭借禚越多年的江湖经验,她自然知道与苗疆少女的一战已是避无可避。 姓辜的剑士的手已摸上了剑柄,他的眼睛冷冷地盯在苗疆少女的身上。 苗疆的蛊术,是不是真的就像传言里那样,无论你能看得到看不到苗女出手,都会是死路一条。 禚越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的心也渐渐收缩。 姓辜的剑士和她并肩而立,他能感受到禚越发自内心的恐惧。 苗疆少女似乎是注意到了禚越神情的变化,她笑了,甜甜的微笑就挂在她水灵的脸上:“你很害怕?” 禚越不答,她不知如何作答,那一行人中为首的老者向禚越拼命的使眼色,禚越明白的意思。 “你们有两条路可以选?”苗疆少女嘴角的笑纹更深,她的眼睛也变得愈发明亮,“第一条,服从我的命令,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第二条,去黄泉路上和不听话的人见个面。” 姓辜的剑士望着苗疆少女,一字一字道:“也许还有第三条路。” 苗疆少女摇摇头,笑的花枝乱颤,道:“没有第三条路。” 姓辜的剑士终于向前一步,将禚越挡在身后,他的平静的眼波里掠过一丝杀机,口气却是丝毫不变,道:“辜某倒是不介意,在黄泉路上有个妙龄少女相伴。” 禚越能明白他的意思,这苗疆少女也不会不懂。 只不过苗疆少女还是一脸的微笑,她淡淡说道:“我明白了,你非要寻死不可。” 这苗疆少女正是骤然出现左右了郭镇山的苗疆少女,而这一行人,毫无意问就是郭镇山、帅锋他们,还有文依梦、萧笙和殷晓风他们三个。 他们看的出,像辜的剑士已决定出手。而激怒了苗疆少女的下场,他们已是晓得的。郭镇山他们是幸灾乐祸,均在心里沾沾自喜。但是文依梦他们三个都暗暗为姓辜的剑士担忧,苗疆少女的手段他们是见过的,那样杀人于无形的方式,根本不是武功,简直就是妖术。 “且慢!” 姓辜的剑士还没出手,苗疆少女似乎也还未放蛊,两人的注意力被这两个字吸引,声音是从姓辜的剑士后面传来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绝不是来自禚越,禚越的声音没有这么清脆,他们两人同时往禚越身后看去。 郭镇山、帅锋以及文依梦他们,也将目光投向百笑帮一行人中。 “是你!”殷晓风兴奋地喊了出来,“你还活着!” 本来日照黄沙,天地之间都是灿灿的金光。然而突然有一朵乌云飘来,几乎将日光悉数吞噬,无边的黑影在宦喻楼他们的脚底蔓延开来。冰冷的气息,也开始随着渐渐卷起的风,一点点地绽开。 冷风里,透露着一股戾气,令人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竖起的戾气。宦喻楼立刻警觉起来,他霍然回首,邓君泽、萧恨水、孟清凡他们三个也一起回首。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条条尸体,金风玉露楼手下们的尸体。宦喻楼的眼睛透过冰冷的青铜面具一眼扫去,便发现他们神态平静,浑身上下只有咽喉处一处伤痕,也就是说他们死于极快的兵器之下,以至于他们到死都没有觉察。 然后宦喻楼就看到了一个少年,一个眉宇之间散发着刺骨寒意、手持利剑的少年。宦喻楼能感受到那股比剑锋还冷、比冰川更寒的戾气,这气息他本来就应该能发现的,为什么到现在才觉察到,难道是自己反应迟钝了,还是这少年已学会隐藏自己的气息? 想到这里,宦喻楼的手心渗出就粒粒冷汗。 少年冷冷地盯着宦喻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即使是宦喻楼,也不愿盯着他的眼睛看。因为那双眼睛冷的不像属于人类,而是剑锋,寒冷,或者死亡。 没有人喜欢直面死亡,宦喻楼也不例外。 不过宦喻楼知道对方是谁,边陲之内,风铃这里,唯有一个人的出现就如同死神的降临,唯有一个人的眼睛像极了亘古不融的冰川。 凌素飞,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 但是宦喻楼没有说出这个名字,反倒是邓君泽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凌素飞,我知道你是想找死!” 凌素飞答非所问地道:“你们该死!” 话音落下,四周的寒气更浓,邓君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透心的凉。 萧恨水盯着凌素飞,原来失落的眸子里闪烁着炽热的光泽,他朗声说道:“小可日盼夜也盼,盼得飞血共一战!凌素飞兮凌素飞,终于今时可赏脸!” 他一口气说完,掌中剑一飞破空,化作一道匹连,直取凌素飞的咽喉。 凌素飞脚步微错,然后就有一阵风飘过,然后萧恨水剑尖所指的凌素飞,居然刹那间在他视线里消逝地无影无踪。萧恨水心中震惊,还未待到有所反应,就听到耳边一个冰冷的声音低声说道:“你的剑,不够快。” 萧恨水终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情急之下,他听声辫位,手腕一转,掌里剑在半空回旋,倒刺向他身侧的凌素飞。 凌素飞显然低估了萧恨水,但是他还是不动,待剑锋逼近了自己,他才微微挪动身子,错过剑锋的同时,一剑往萧恨水胸膛刺去。 剑未到,杀气已至,萧恨水急忙运力后移,险险避开。凌素飞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两足发力,冲向宦喻楼。萧恨水怎容他伤了宦喻楼,连忙使个身法,变后移之势为前冲,他一飞而起,手腕连续抖动,剑势在空中变化,一瞬间就是三十六招,这三十六招使出来,速度之快,有如一招过眼。 岂料凌素飞还是看都不去看他,反手一剑挥去,虽然看似平淡无奇,却将萧恨水所有剑势截断。萧恨水再欲变招时,凌素飞的剑已斩在了他的剑锋上。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接着一股巨力沿着凌素飞的剑传到萧恨水的剑柄,宛若层层涌浪冲击他的经脉。萧恨水觉得虎口发麻、手臂酸痛,他还没来得及运力相抗,凌素飞的传来的巨力就如同滔天巨浪,将萧恨水连他的剑,荡了出去。萧恨水就如同风中的落叶、浪心的枯木,身形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不受控制地飘了出去。 孟清凡看的仔细,他心中早已对宦喻楼不满,巴不得宦喻楼死于这里。但是他有所担忧,心下拿定主意,身形展开,一掌只运起三成真力,就攻向凌素飞。凌素飞两臂一震,并未挥掌去迎。可是掠过来的孟清凡,和动作慢他一步的邓君泽,全都身形停滞。两人均感到一股压力好似巨石压在身上,都是心头震惊。他们此刻光运力化解都困难的很,哪里还能去抵挡凌素飞? 机会只有一瞬,而凌素飞不想错过。 他又举起剑来,一飞掠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指宦喻楼的咽喉。 杀气,戾气,死亡的气息,一时间如风吹浪涌,卷向宦喻楼。 剑光,电光,在宦喻楼的眼眸里闪烁。 好快的剑,好利的杀气! 宦喻楼只能退,他运起真力,不住地向后飘退。 凌素飞身随剑走,剑尖始终不离宦喻楼的咽喉半寸。 冷汗已湿透了宦喻楼的衣裳,若是此刻葬身于凌素飞的剑下,他的抱负,岂不就是付诸东流? 种种的不甘心在宦喻楼的眼里交织,他的眉头已是紧紧锁起。但是别人谁都不到,因为宦喻楼是戴着青铜面具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六十七章 劝服 无数的星光交织着月光,在深蓝色的天空里骤然闪烁了起来。 天与地之间,居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倩影,这女孩面朝着凌素飞,微笑着招手。 他看不清她的面目,却记得她这个人。 是他亲手将她葬入黄土的,已是多年以前,为何会在这里看到她? 幻象,当一个人对于一件事情或者另一个人刻骨铭心的时候,眼睛往往会看到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亦假的幻象。 宦喻楼还在飞退,他知道自己的身形只要有一刹那的停滞,就会殒命在凌素飞的剑下。 他藏在青铜面具后面的面色已是极为难看,若是死在这里,他的雄心,他的计划,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宦喻楼不甘心,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凌素飞刺向他的剑,却微微有了一瞬的破绽。 以凌素飞的出手,是不可能犯这样错误的。 宦喻楼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会仔细思考。因为凌素飞的失误,就是他的转机。 剑势一滞,剑气就会渐渐散开。 宦喻楼凝聚真力,身形一偏,在错开凌素飞剑锋的同时,一招“大绝灭印”无声无息地印向了凌素飞的肋下。 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的女孩子居然突然在面前消失,星光月光也在这一刻全然不见。 凌素飞只感到自己地心一阵刺痛,然后一张如同地府魔王般狰狞的青铜面具映入眼帘。 逝去的人即使多么思念,终究是挽不回了。 凌素飞本应该明白的,可他还是有些许得不甘心。 宦喻楼的掌心已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的肋下,凌素飞本能地往后纵身一跃,倒翻出一丈有余。 他虽然避开了宦喻楼的“大绝灭印”,但是却陷入了邓君泽和萧恨水的合围。 这时的萧恨水已不敢怠慢,他知道今时今日的凌素飞武功已不在他之下,剑尖遥罩,不住地催发剑气。 孟清凡倒是远远立着,做出一副要进攻的姿态。他恨宦喻楼,比起杀掉凌素飞,他更迫切地希望宦喻楼死。 宦喻楼和凌素飞遥遥对峙,他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青铜面具扫向凌素飞,藏在青铜面具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阁下想必就是名满边陲的凌素飞凌少侠。” 凌素飞手提着剑,目光和面容也如同这熠熠闪光的剑锋一般冰冷,道:“我是来杀你的。” 宦喻楼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他定了定心神,长叹一口气,道:“在下原以为凌少侠聪明睿智,却没想到还是受人蒙蔽。” 宦喻楼若是回答他不想死,凌素飞一定会展开攻势,但这样一说,纵然冷若凌素飞,也想听个大概。所以他按剑在手,想听宦喻楼如何解释。 宦喻楼先是得意地一笑,然后摇了摇头,他没有正面回答,正视着凌素飞咄咄逼人的目光,反问道:“凌少侠是否觉得江湖上有太多兽老怪这样的败类却逍遥多年,而无人制裁?” 凌素飞没有否认,若不是兽老怪,那个女孩就不会死。 宦喻楼看凌素飞有心听下去,叹息道:“其实江湖上有很多门派,很多的高手,他们向来以名门正派、地方主宰自居。”说到这里,宦喻楼又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些名门正派、这些所谓的地方主宰是有能力也有实力制裁像兽老怪这样的江湖败类的,可是他们却从没有这样做。” 凌素飞听在耳里,陷入了沉思。 宦喻楼冷笑一声,继续道:“好个名门正派,好个绿林豪杰,兽老怪为害多年从未征讨,一有奇珍异宝刘蜂拥而上。” 凌素飞冰冷的眸里流露出无尽的杀意,他要宦喻楼死的心已渐渐有些动摇。 “在下其实和凌少侠是一类人,希望能够铲除兽老怪这样的败类,并要那些名门正派绿林豪杰原形毕露。”宦喻楼凝视着凌素飞,故作诚挚地道,“希望凌少侠仔细斟酌一下,如果觉得在下说的对,在下可以与凌少侠一同去惩奸除恶,如果还是觉得在下该死,在下愿意引颈就戮。”说到此处,宦喻楼摊开双手,闭上了双眼。 凌素飞收起剑来,转过身去,一字一字道:“下次再见,我是绝对不会留你活命了。”话音落下,他有如箭离弦飞去,转瞬不见了踪影。 宦喻楼松了一口气,望着凌素飞远去的背影,自顾自地感叹道:“好一个飞血一剑狂魔!” 萧恨水忽然问了一句:“楼主真的决定放凌素飞走?” 宦喻楼背负起双手,目光深远,道:“我与飞血一剑狂魔,并不是敌人,因为他要杀的人,大多也是我的眼中钉。虽然这一切都是出于我的计划,但是凌素飞也明白,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绿林豪杰,其实和兽老怪才是一丘之貉,同样该死。在这一点上,我与他是何其一致。” “楼主觉得凌素飞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萧恨水又问了一句。 宦喻楼的眼神里居然流露了一丝惋惜之意:“宦某是欣赏这个人的,只可惜道不同,终究是不相为谋。” 说话的女子从禚越一行背后闪出,她虽然已是许久不施粉黛,但面容还是如天上之月般冷艳,如月宫仙般倾世。 殷晓风是认得她的,只因她不是别人,正是邓君泽口中杀了邓太公、偷窃了鬼哭神刀的陈蜀月。 “你居然还活着?”殷晓风已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郭镇山望了一眼这如滚滚黄沙里一股清泉似的陈蜀月,眼神里却掠过一丝杀机。 苗疆少女眨着星星似夺目而闪亮的眼睛,仿佛是充满亲近之意地问道:“这位大姐姐是谁呢,怎会生的如此好看?” 陈蜀月冲她一笑,转而将目光移向殷晓风、文依梦、萧笙他们,道:“神刀不是我偷的,邓太公也不是我杀的。” 郭镇山瞅了眼苗疆少女,不见她有如何反应,方又转首望着陈蜀月,戟指喝道:“一派胡言,邓公子明明亲眼看到你对邓太公下了副手。如果凶手不是你,你为何要逃走?” 陈蜀月轻咬玉唇,剪水双瞳流露出悲凉之意,道:“如果我不逃,就会命丧邓君泽之手,我在见到邓太公时,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众人一时间瞠目结舌,即使郭镇山,也是将信将疑。帅锋却是出奇的镇静,脸色完全没有变化。 苗疆少女杏眉微蹙,嘀咕道:“要真像大姐姐你说的这样,那邓公子岂不是禽兽不如?” “胡……胡说。”郭镇山冲陈蜀月喝道,“邓公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邓公子……”话还没说完,郭镇山一怔,只好停了下来,因为他居然发现他和邓君泽并没有什么接触,所有关于邓君泽的称赞都只是人云亦云而已。 苗疆少女不满地白了郭镇山一眼,道:“这里没你说话地份,这位大姐姐这么漂亮,我觉得是不会骗人的。” 陈蜀月一席话一说出来,众人均是心头大骇,无论信或者不信,都在内心深处掀起了一番波澜。 萧笙鼓足了勇气,展开身法,一掠而到苗疆少女和禚越之间,环视着众人,朗声道:“诸位都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大派,应该主持公道。无论这位姑娘是真还是虚,都应该找邓公子当面对质。” 苗疆少女含笑道:“这位小哥真是大义的很,不过,小女子不是什么侠士,就算有心验明真伪,也得等找到飞血一剑狂魔,拿了宝贝再说。” 禚越细细思索,亦是有些犹豫。虽然她这些日子以来和陈蜀月相伴而行,也有心要为她主持公道,但神刀的诱惑终究是大过了心中的侠义。她摇了摇头,扭头看着陈蜀月,不无歉意地道:“本坛主倒是很想帮助你,但是凌素飞杀了那么多百笑帮弟子,也总得找他要个说法。” 禚越的变化令陈蜀月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竟然一时间语塞,不知道如何作答。 郭镇山趁机大喊道:“本来大家就是来找凌素飞报仇的,这女人和邓公子的恩怨,孰是孰非,等找到凌素飞再说。” 萧笙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升腾而起的不愤,运起真力,送出声音,道:“各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英雄豪杰,如此行事,就不怕被武林同道耻笑吗?不平之事摆在面前却视若无睹,配得上各位在江湖上的名号吗?” 已经有人垂首不语,禚越也试图避开他的目光。 一直不言不语的帅锋冷哼了一声,道:“小兄弟,邓公子的为人,在风铃有口皆碑,而这女人,本来就是九天十三寇的一员,难道你的意思是,乐善好施的邓公子,不如打家劫舍的盗匪吗?” 还未等萧笙反驳,苗疆少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娇声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们苗疆的那位朋友,也曾说过,邓公子是个值得信赖的大好人。”说到此处,她那双灵动的眼睛转向陈蜀月,叹道:“不好意思了,大姐姐。我虽然想相信你,但是临走之前婆婆交代过了,无论何时都要相信那位朋友。 这话音一落下,一个百笑帮装扮的汉子从远处飞奔而来,一见禚越便跪拜在面前,恭恭敬敬地道:“敢问坛主贵姓?” “禚。” “原来是禚坛主,属下在白虎集看到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出现,身上背着一个不知何物的匣子。” “凌素飞”三字一入耳,除了萧笙三人与陈蜀月大惊失色外,众人均是眼现欣喜之色。 而这百笑帮手下口中所谓的匣子,里面装的就一定是鬼哭神刀了。 只要围剿了凌素飞,谁抢到神刀,谁就可以天下无敌。 即使是原来想帮助陈蜀月的禚越,这时候也是迫不及待。 擅长用蛊、杀人于无形的苗疆少女,禚越手底下剑法卓绝的剑客,他们是最有可能赢过凌素飞的。 郭镇山现在又是被苗疆少女所制,此刻是又气又闹。 帅锋还是出奇的镇静,似乎他真的不是为了刀而来。 辜若羽贴近了禚越耳边,低声道:“辜某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禚越道:“但说无妨。” 辜若羽道:“坛主真的不打算给陈蜀月主持公道了?” 禚越道:“只要找到了凌素飞,才能确定谁在说谎。我想了很久,觉得无论陈蜀月,还是邓君泽,都是极为可疑。更何况这苗疆少女非是等闲之辈,等她和凌素飞拼个你死我活,再做决定也不迟。” “那么神刀呢?” “能落到我禚越手里,我禚越自然不会交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六十八章 白虎 在那名百笑帮手下的带领,经过一整宿的赶路,禚越以及苗疆少女他们就来到了白虎集。 入冬,冷风里夹杂的沙粒打在脸上,宛若冰锥刺骨那般的严寒。 但是一想到鬼哭神刀已是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几乎每个人的心都变得炽热起来。 欲望使得他们忘记了风沙的缭绕、扑面的朔气。 禚越他们展开身法,不一会儿便将一小片树丛甩在身后,一条人影现入他们眼里,就在当初白虎集举行神刀大会的擂台上。 这人很冷,如同这冬日的风、飞舞的沙一样寒冷如骨。 一个少年,一口利剑,在这漫无边际的黄沙里标枪似的站着,看起来分外的孤独,又分外的惹人心疼。. 但是志在夺刀的禚越他们,是不会有这样感觉的。 他们一涌而出,就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禚越有些诧异,因为她没有看到刀匣,难道是凌素飞藏了起来? 苗疆少女抢先问道:“这位小兄弟,你不会是我的对手,不如交出鬼哭神刀,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我们苗疆人,是最重承诺的。” 陈蜀月看着凌素飞,关切地问道:“我知道鬼哭神刀不在你手里,你告诉他们,你并没有夺走神刀,也没有杀那些人。” 凌素飞的眼睛转向她,冰冷的眸里稍稍有些暖意,但这暖意转瞬即逝。 凌素飞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他的目光又移回了手里的剑上,剑锋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即使是朔气也无法掠去它丝毫的光泽。 郭镇山不满地喝道:“凌素飞,你交出神刀,饶你不死,难道你听不明白方才那位姑娘的讲话吗?” 凌素飞转而将目光投向郭镇山,郭镇山被这双比剑锋还利、比寒冰更冷的眼睛盯着,忍不住打个冷颤,往后倒退了几步。 这时凌素飞才默默道:“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们。” 苗疆少女他们听的仔细,但均是一头雾水。 “因为你们全都罪该万死。”凌素飞的话已说完。 整个白虎集一时间一片静寂,就像死水一般。 苗疆少女忽然娇叹一声,道:“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尝尝,你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她的话音落下,并不见什么动作。 难道苗疆的蛊求,当真是从无形之中而来,又杀人于无形之中? 剑还在凌素飞手里,他没有出剑,他已感受到空气中一种极其细微的变化。 只见他双臂一震,似乎是原来一缕静静吹拂而来的微风,被一股强大的气场所阻,又转向了对方。 苗疆少女往后一飘,像只蝴蝶一样落在了郭镇山后面。 但见郭镇山的面目在一瞬间痉挛,他的瞳孔里方现出痛苦之色,变颤抖着倒了下去,就如同被恶鬼索去了魂魄。 众人见此场景,俱都心头大骇。 苗疆少女虽然避开了,但她已是花容失色,她的星眸里流露出一丝惊异的色彩,不解地问道:“你……你怎么可能破的了苗疆的蛊术?” 凌素飞手按剑柄,说了一句:“雕虫小技!” 苗疆少女原来那双灵动的眼睛睁的很大,里面写满了畏惧之意,但是这畏惧转瞬变为痛苦。 已经有一柄剑从背后插入了她的腹部,她茫然回首,就看到帅锋一脸狞笑的盯视着她,只听帅锋恨恨道:“原来苗疆蛊术,不过是一种毒术,既然明白了,老子也不必听命于你这个丫头片子了。” 苗疆少女听他一口气说完这些,已没有力气回话,一丝惨笑在她嘴角绽开,她的脸色也因失血变得惨白,没有了那样倾世的颜色。 帅锋狞笑地收剑,苗疆少女倒了下去。 她倒下去的同时,年轻而美好的生命就像花儿凋零一般,瞬间枯萎。 这变化太快,以至于萧笙、禚越他们,都是大惊失色。 凌素飞举起剑来,剑尖指着帅锋,冷冷道:“你用剑?” “哦?” “背后杀人,更何况对一个女孩子下毒手,所以,你不配用剑。” 帅锋轻蔑地道:“配还是不配,还轮不到你教训。今天,就让我这个前辈,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 凌素飞冷冷地看着帅锋,道:“你若死在我剑下,不是因为你学艺不精,而是因为你本就该死。” 帅锋大怒,一掠三丈,正要展开剑势,可是他突然感觉到无形之中有一股庞大无匹的真力迎面而来,如同从天而降的巨石压在他身上,令他无论怎样都无法催发真气,甚至一点力量都无法施发。他的身形悬在半空,就像个靶子,这时他在感到恐惧。 凌素飞也是一步掠起,与帅锋错身而过。然后凌素飞落下,帅锋也落下,两人变为背对背的站在。 “这……这不是剑法。”帅锋颤声道。 凌素飞回首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是与不是,你不配知道。” 帅锋惨笑了一声,血从他的喉咙喷涌而出,然后他就跪倒在地,立毙当场。 旁观的萧笙看着文依梦,低声道:“文兄可看明白了?” 文依梦道:“凌素飞方才制住帅锋的武功,正是当初阴阳无敌的武功。” 萧笙的眼里尽是不可思议的惊奇之意,道:“凌素飞经过那一战就将这武功化为己用,当真是武学天才。” 文依梦不无忧虑地道:“只是担心凌素飞会陷入歧途,一去不返,若是如此,将会成为整个江湖的公敌。” 这一战姓辜的剑士的全部看在眼里,他又是贴近了禚越耳边,低声道:“以这凌素飞的武功,只怕今日是要不到这神刀了。” 禚越不甘地回道:“难道本坛主要空手而归?” “空手而归,总好过没命回去。坛主,辜某觉得,现在返程,还来得及,这风铃终究是是非之地。” 禚越仍是一脸的不甘,她看着姓辜的剑士,道:“合我等众人之力,就胜不了凌素飞?” 姓辜的剑士道:“现在剩下的人中,有几个明显和凌素飞是旧识,而且看他们也非等闲之辈……” 禚越打断了他的话,道:“辜兄,本坛主都到风铃了,是不会空手而归的。若现在回去,恐怕会灭了百笑帮的威风。” 姓辜的剑士叹了口气,道:“即使坛主执意如此,辜某只好尽力而为了。” 日光之下,黄沙之间,凌素飞依然持剑而立。仿佛这偌大个白虎集,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帅锋的血沿着他的剑锋一滴一滴地流淌下来,混入了飞卷的黄沙里,显得分外猩红刺目。 他的目光从剑锋上,一寸一寸移向禚越一行,最后停在了姓辜的剑士脸上。 “你用剑?”凌素飞冷冷地审问道。 姓辜的剑士叹了口气,眼睛与凌素飞得目光相对,丝毫没有畏惧之意,道:“学艺不精。” “你也是所为神刀而来?” “辜某只是想一睹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得风采,并没有别的意思。”姓辜的剑士答道。 “那么你带来的这些人呢?” “他们也只是路过。” “他说谎,他们就是来杀你的。”这声音出乎禚越和姓辜的剑士的预料,因为开口的这人,正是带禚越而来的百笑帮手下。 这人一言说罢,使个身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到了凌素飞一边。 禚越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百笑帮的手下会出卖他,她又仔细一想,这才发现她本就没有辨认此人有关百笑帮手下的身份是真是假。 凌素飞收回目光,冷冷地叹了一口气,道:“所谓的名门正派、绿林豪杰,当真是一群心口不一的败类。” 禚越本想出言相讥,但终究还是忌惮凌素飞的武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凌素飞提起剑来,冷冷地扫了一眼禚越他们,道:“你们这些人,全都该死。” 这话禚越他们听在耳里,已知与凌素飞一战不可避免。 姓辜的剑士将手按向剑柄,严阵以待。 “长空猿吟破晓,飞血一剑狂魔。”背后一个出谷黄莺似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凌素飞立生警惕。因为他确定背后是没有人的,而且他也没有感觉到背后有杀气。 只听这声音继续道:“一柄剑,一个人,杀遍风铃夺宝刀,果然是少年英雄。” 凌素飞的脸上开始浸出冷汗,前有禚越他们,后有这不速之客,他现在可谓是腹背受敌。更何况,这人究竟离他是远是近,他还不能确定。 “不但凌素飞在,连一百一十三坛得坛主禚越也在,事情愈来愈有趣了。” 禚越顺着声音而望,就看到七八丈以外现出了一条人影。 一个书生打扮的女子,从飞舞的黄沙里一步一步走来。 禚越是认得这人的,她得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咬着牙道:“钟秀,居然连你也来了。” 这名唤钟秀的女子停住脚步,远远望着禚越与凌素飞,道:“禚坛主,你可以来,在下就不可以来吗?”她话音一落,折扇一挥,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俊赏潇洒。 凌素飞心一横,豁然回首,看到这女子离他还有七八丈远的距离,紧绷的神经有些放松,但是他的手,依然还是紧紧握着剑柄。虽然距离不是很近,但他能看清这名唤钟秀的女子眉目极为清秀,更加上书生的打扮,看起来颇具灵气。 姓辜的剑士见凌素飞此时背对着他,便收起了剑,他是不屑于从背后出手的。 钟秀望着凌素飞,又看看禚越,道:“在下不但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一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 她运起真力,将声音远远送出,禚越他们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只见她一句话说完,就将手中的扇子一挥,然后她的背后又掠来了几十条人影。这些人从视力难及的地方而来,几乎十多丈的距离,但几个眨眼掠至,显然武功并不弱。 钟秀转头冲他们一笑,又回首远望着禚越一行,道:“他们可不是在下的手下,他们是在下在路上碰到的,因为聊的投缘,所以结伴一起前行。对了,忘了告诉禚坛主还有凌少侠,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批高手正往这里赶来。” 凌素飞冷冷地环视周围,自知此番要想脱身就必然经过一番苦战。但是他也没打算脱身,因为他本来就是要找这些所谓江湖豪杰、名门正派的。 钟秀手摇折扇,一双清丽如水的眸子正望着凌素飞,道:“在下和这些武林同道,对凌少侠只有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是什么,凌少侠应该比谁都清楚。” 凌素飞暗暗运起真气,并没有回答。 钟秀继续道:“交出鬼哭神刀,你便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风铃。” “否则呢?” 钟秀洁白如玉的面容顷刻间沉了下去,清脆的声音转厉,一字一字道:“合众英雄之力,击杀江湖败类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六十九章 剑魔 长空猿吟破晓,飞血一剑狂魔。 无论你到没到过风铃,都会听过这样一句传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据说凌素飞习惯以别人的成名技,要了这个人的命。 但这些在钟秀看来,都不过是江湖人自欺欺人的谣言。 站在她身后的,有五虎断门刀的彭家传人,有叛出少林的凶僧,有身为丐帮却为虎作伥的恶丐,七大剑派成名已久的八大剑客,还有藏边密宗黄教专修血手印的喇嘛。除了他们,盗贼王的两大护法也放下暂时的恩怨。加入他们的阵营。 钟秀不相信合这么多高手之力,制服不了区区一个少年剑客,即使这人是飞血一剑狂魔。 虽然与钟秀始终不合,但禚越也希望能够夺下神刀。 凌素飞如今已是陷入了他们包围的核心,即使想逃,也是困难的很。 萧笙他们不忍心看到曾经并肩与阴阳无敌一战的凌素飞就这样死去,高声喊道:“各位大侠,一定有误会,神刀大会屠戮众豪杰的不是他……” “住口!”钟秀后面一个高大的黑衣僧人喝道,“事实确凿,阁下却还要强词夺理,难道阁下是这罪孽的同伙?” 凌素飞忽然冷冷道:“我从来都是来去一人,并没有什么朋友。”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移向萧笙、文依梦、殷晓风,“奉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萧笙一时语塞,竟然说不上话来。文依梦能明白凌素飞的言外之意,凌素飞虽然冷漠,但还不至于无情,他分明是要一个人承担一切。 萧笙还想继续解释,但是文依梦清楚,即使说破喉咙,钟秀一方也不会听信一字半句。 人一旦被诱惑占据了头脑,纵然真相摆在面前,也会视若不见。 一念至此,文依梦长叹了一口气。 陈蜀月渐渐靠到他的身边,不言不语。 禚越霍然回首,低声道:“蜀月姑娘最好是与这几位先行离开,不然一会儿双方打起来,刀剑无眼,难免会伤及无辜。” 禚越的意思,陈蜀月听得懂,她只不过是不想多几个夺取神刀的竞争对手。 文依梦叹道:“事已至此,恐怕是非走不可了。” “可是凌素飞……”萧笙不愿再说下去,闭上了双眼,他不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凌素飞死。 文依梦心一横,皱了皱眉,道:“走,只能等击溃金风玉露楼后,再还凌素飞一个公道。” “可是……”萧笙还是不愿离去。但文依梦打断了他的话:“在这里的多是名门正派,如果为了凌素飞和他们一战,将来在江湖上就不好见面了。” 萧笙道:“文兄能眼睁睁地看着凌素飞死在这里吗,他本就不该死。” 文依梦叹道:“文某并非不想施以援手,怎奈钟秀那边有七大门派的八大剑客,我与他们是旧识,如何对他们出手?况且,以萧兄和殷兄弟的武功,恐怕并非他们对手,白白送了性命。” 萧笙不解,一脸茫然地道:“难道名门正派就可以不问缘由地随意取他人性命,名门正派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若当真如此,这样的名门正派,与兽行门又有何分别?” 文依梦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萧笙继续道:“若文兄不想留下,尽管走便是。萧笙虽然久居塞外,但也粗知仁义,要我抛下凌素飞走,恕萧笙难以从命。” 文依梦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话说到此处,他突然闪电般出手,疾点萧笙胸前几处大穴。萧笙全无防备,目瞪口呆地瞧着文依梦。文依梦避开他的目光,冲殷晓风道:“带他走。” 目送着他们一行离开,姓辜的剑士嘀咕道:“或许这凌素飞,真的不是夺刀之人。倘若仍要为难凌素飞,只怕是徒劳一场。”他转头望向禚越,禚越一脸兴奋地注视着凌素飞,好像神刀真的是唾手可得。 白虎集,擂台,曾经邓君泽举行神刀大会之处。流尽了茫茫万里的黄沙,同样流尽了*的英雄之血。 凌素飞依旧标枪一般站着,剑在他手里,他默默运起真气。 钟秀一方已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欣喜从他们每个人得眼里流露出来。 在他们看来,这凌素飞已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 一阵一阵的冷风卷起黄沙飞了起来,逼人朔气里透露着令人疯狂的压力。 透骨的朔气,逼人的杀气,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这方圆十多里的白虎集交织。 这气氛分外的诡异,足以令旁观者窒息。 这一战已不可避免,因为钟秀一方志在神刀,而凌素飞,又不屑解释。 八道剑光飞起,如群鹤凌空,飞扑向擂台上的凌素飞,黑衣僧人手里的月牙铲,黄衣喇嘛所持的弯刀,也在同一瞬间飞出。万里无云的晴空,似乎也黯淡了下来。 凌素飞没有动,他仿佛已经放弃了斗志,他好像在等死。 八大剑客心中窃喜,只要凌素飞死在他们剑下,无论鬼哭神刀是否被他们得到,他们都可以因此名扬天下。 剑客行走江湖,所为一个名头。 可是他们嘴角的笑容,却转瞬凝结。 剑光不再,剑气散去,他们同时感到一股强大无匹的劲力从天而降,如雪崩似的将他们的力量淹没。 恐惧在他们瞳孔里绽开,他们想要撤招飞退,但是他们运起的真力就如同大浪中的一叶扁舟,无法与那股巨力相抗。 他们只能听着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入耳里,撕心裂肺的惨呼从他们喉咙里发出,他们眼里的恐惧转为痛苦,然后他们眼前一黑,全都软软地栽倒在凌素飞脚下。 凌素飞俯视着已成八大剑客,冷冷道:“学艺不精!” 黑衣僧人和黄衣喇嘛的内功要比八大剑客深厚,他们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一有警觉,便运足真力,往后倒飞。 凌素飞手臂一扬,剑势展开,身随剑走,如脱膛的炮弹窜出,一飞三丈,顷刻间飞临黑衣僧人与黄衣喇嘛上空。 黑衣僧人与黄衣喇嘛同时举起兵器,往上便刺。凌素飞一个倒翻,头下脚上,剑尖轻点。 “仓仓”两声轻响,两股巨力透过黑衣僧人与黄衣喇嘛的兵器,一阵一阵钻向他们手臂,他们均觉得虎口发麻、手臂酸痛。 但他门毕竟江湖经验丰富,急忙运气相抗。可是他们一凝聚真力,又感觉到那股雪崩似的巨力扑天盖地而来。 黑衣僧人与黄衣喇嘛再无力相抗,被那股巨力压的几乎跪了下去。 只见剑光一闪而没,两道血柱冲天而飞,黑衣僧人与黄衣喇嘛的脑袋就像被踢起的皮球,滚了出去。 钟秀原来是镇定自若,此刻却是花容失色。 她背后的数名高手无不惊恐,看到这番景象,他们方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名满风铃的飞血一剑狂魔。 凌素飞并不急于落地调整,在空中就势一个燕子三抄水,掠向钟秀一边。 钟秀已是花容惨变,一惊之下,折扇脱手,她自己也险些跌倒。 禚越见势不妙,慌忙冲姓辜的剑士喊道:“保护本坛主,快走!”她说罢便飞速转身,发力飞奔,也顾不上手下。 姓辜的剑士望着禚越的背影,立足原地,摇头叹了一口气:“辜某原以为禚越是可以追随的明主,却没想到只是鼠辈。” 凌素飞的剑此时此刻已接近了钟秀面门,但是突然迎面有十数点寒星爆射而来。他只好凌空侧翻,险险避开。 一个蓬头垢面、面目狰狞的乞丐手持狼牙棒挡在钟秀身前,呲牙咧嘴地笑道:“小子,老子怎么可以允许你对这么美丽的女孩动手,她是老子的,老子还没干过她,你怎么可以杀她?” 凌素飞身子仍是悬在半空,他冰冷的眼神里掠过无限的厌恶之意。 “你是罪无可恕。” 一句话,六个字。 然后这乞丐就感觉喉咙一凉,失去了知觉。 凌素飞抽剑,抖落剑尖上的血滴,冷冷地看向钟秀身后还剩下的高手。 “你们全都是罪无可恕,全都该死!” “凌素飞啊凌素飞,罪无可恕只会是你。” 钟秀背后一个雄浑的声音厉声道,“你杀了这么多江湖豪杰,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 “不错,就算这一战活下去的是你,你也只能落入整个江湖的讨伐,到时候你将永无宁日。”一个沙哑的声音接口道,“若你此刻交出鬼哭神刀,我二人可以在盗贼王美言几句,对你既往不咎。” 凌素飞冷冷道:“罪无可恕。”话音落下,他如离弦箭似的飞出,一剑斩去,取的就是方才说话的两人。 这两人仓促之间应对,到底是慢了一步,还没挥起手中的*,就看到眼前白光一闪,他们均是眼前一黑,扑面倒了下去。 凌素飞并不打算回招,就势冲入剩下的高手群里,剑锋所至,血光弥天。 钟秀再没有了以往的风姿,索性趁凌素飞不注意,倒在尸体间装死人。 姓辜的剑士并不去阻止四散而逃的百笑帮手下,他依然是立足原地,望向凌素飞,眼睛里满是悲悯之意。 边陲,风铃客栈,盗贼王手下的尸体已被抬走,街上的血渍也已被清理干净。 风铃客栈又恢复了以往热闹的景象,宾客络绎不绝。 宦喻楼找了一张远离大门的桌子,点了一杯茶,一个人喝了起来。 他算定还会有一大批高手进入风铃,他已散播出谣言,他知道江湖人往往听风就是雨,恰恰凌素飞这个人又不屑于解释,他们一定会拼的你死我亡。况且,以凌素飞在江湖上的名声就算解释,也不会走几个人相信。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丁谨,丁谨已知道他的身份,如果丁谨将金风玉露楼的计划公诸于世,后果会对他不利。但是丁谨现在被苗疆女子所制,已是自身难保,对他起不了什么威胁。 想到这里,宦喻楼不禁有些得意,他又举起杯子,细细地品了一口。 这时邓君泽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低声道:“楼主,大事不妙。 “怎么了?” 邓君泽立在宦喻楼身边,继续低声道:“百笑帮的白然已进入风铃,已到了青龙坡。” “不足为虑”。 “与她同行的,还有木树月。” “木树月不是死了吗?” “属下听手下说,千羽鹤那一刀并没有要了她的命,她在青龙坡一个人称双老板的商人所救,这双老板与白然是旧识,就将木树月送到白然处疗养。” 宦喻楼眉头一皱,语气变得低沉,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现在才说?” 邓君泽垂着头,道:“属下也是刚知道。” “这双老板到底是何许人,居然能瞒过我金风玉露楼。”宦喻楼目露忧虑之色,“这双老板不能留,找到这个双老板,杀了他。” “只怕要杀这双老板,并没有那么容易。”邓君泽道。 “莫非这双老板有什么靠山?”宦喻楼不解地问道。 邓君泽道:“据属下所知,她是边陲黑松岭一带杀手买卖的中间人,和沈虎翼、盗贼王甚至百笑帮第一分坛主聂惊鸿都是朋友。” 听到这里,宦喻楼霍然长身而起,转身望向窗外,他的目光深远,长叹道:“朝廷失治地方,均是因为沈虎翼、双老板这类人强于官府,称霸一方。宦某成立这金风玉露楼,就是为了清除这等地方势力,还地方长治久安。既然双老板势力庞大,等我除去了双老板的靠山,再找他清算。” “楼主,与白然同行的还有一个人很是重要。”邓君泽的脸色稍稍有些变化。 宦喻楼注意到了邓君泽的变化,道:“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您的妹妹,宦喻冰。” “什么?”宦喻楼闻言面色如土,已顾不上周围人的反应,“她怎么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七十章 变数 丁谨这一行人经过一个昼夜的行走,来到了白虎集。他们并不晓得凌素飞会否在白虎集现身,只不过顺路而已。 黄昏的日光显得微弱而惨淡,遍地的尸体映入眼帘,更显荒芜而可怖。即使是这杀人于无形的苗疆女子,看到这番景象,也不由得心头一震、面容微变。她的目光一览而去,不一会儿便寻到了那苗疆少女,已死的苗疆少女。她一展身法掠过去,眼眶已有些湿润,她注视着那苗疆少女的尸体,惋惜,愤怒,伤心,一系列复杂的情感在眸里交织。 “凌素飞,凌素飞,我一定要你死!” 苗疆女子紧紧握住了拳头,咬着牙恨恨道。她的人在剧烈的颤抖,她的心也在颤抖。 “不但凌素飞必须得死,和凌素飞有关的人也得死。” 苗疆女子一言既出,丁谨他们已听在耳里。 丁谨向前一步,扫了一眼遍地的尸体,忽然朗声道:“在下觉得,杀这位女孩的,并不是凌素飞。” 苗疆女子回过头来,双眸泛着火焰般的怒意,质问道:“你若敢说谎,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丁谨摊开双手,淡淡道:“阁下难道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剑伤都是正面,而只有这位姑娘的剑伤是在背面吗?” 苗疆女子不语,丁谨一个身法掠了过去,来到她面前,指了指已死的苗疆少女,道:“阁下觉得以她的武功,会给凌素飞背后袭击地机会?” 苗疆女子仍是不语,丁谨继续道:“能在背后给她致命一击的,只会是她信得过的人。就算这里所有的人死于凌素飞之手,也唯独她不是。因为,她不可能将后背留给凌素飞。” 苗疆女子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听吧若有所思地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丁谨正视着她得眼眸,道:“事实就是如此,阁下倘若不信,可以再仔细查看。” 苗疆女子一脸疑惑地问道:“如果凶手不是凌素飞,又会是谁?” 丁谨摇了摇头,道:“这里场面太乱,恐怕无论凶手是谁,都已经死于凌素飞之手。” 苗疆女子不满地道:“你的意思是,我报不了仇了?” 丁谨又摇摇头,道:“不管杀这位姑娘的是谁,有一点可以确认。”说到这里,他原来懒散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清澈而坚定起来,“指使手下杀她的,一定就是那金风玉露楼的楼主,而这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又恰恰和你们苗疆信得过的那位人有一些渊源。” 苗疆女子将信将疑,道:“他怎会是这等人?” 丁谨反问道:“除了你们苗疆信得过的这个人,外面的江湖还会有谁可以令这位姑娘全无防备?” 苗疆女子没有回答,没有否认,就意味着承认。 丁谨凝视着苗疆女子柔情似水、脉脉含情的眸子,一字一字道:“依在下推断,你们苗疆信得过的人,他的名字叫宦喻楼!” “宦喻楼”三个字一入耳,苗疆女子脸色大变,她的眼眸里尽是惊疑之色,脱口而出:“你……你是如何得知?” 丁谨笑了,笑的很懒散,又很阳光,他看着这苗疆女子,道:“因为除了金风玉露楼的楼主,没有别人会想要天下各门各派来风铃送死,而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就是宦喻楼!” “你的意思是,宦喻楼也要苗疆灭亡?”苗疆女子问道,她的眼里交织着怀疑和惊异之色。 丁谨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姑娘还对宦喻楼抱有幻想吗?” 苗疆女子不语,丁谨看着她的玉容,道:“姑娘可以仔细,如果真的有什么鬼哭神刀,宦喻楼真的会如此好心,送到你们手里,姑娘真的相信宦喻楼会如此慷慨?” 苗疆女子仰面朝天,凝视着昏黄的天际,默默长叹了一口气,道:“外面的江湖,果然是险恶的很。” 丁谨细细端详着她倾世的花容,眼神里流露着无尽惋惜之意。他看着她,脑海里又出现了崔玉兰清丽的面庞。他不禁也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丁……丁兄觉得,小女子应该何去何从?” 苗疆女子侧过头来,似乎是含情脉脉地瞧着丁谨。 丁谨莞尔一笑,反问道:“姑娘还心系所谓的宝贝吗?” 苗疆女子自嘲道:“如果现在还要找那所谓的宝贝,岂不是正中宦喻楼下怀?况且,小女子本就与凌素飞无仇无怨。” 丁谨拍手道:“这就对了,既然目标都是宦喻楼,不如大家还是一起。不过……”说到这里,丁谨现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过什么,丁……丁大哥。”苗疆女子迫不及待地问道,她突然觉得喊出“丁大哥”三个字似乎有些不妥,脸色一红,垂下头来。 丁谨笑笑,道:“还是担心姑娘你会对我等下蛊。” “不会的,放心好了。”苗疆女子勉强笑了笑,笑的有些尴尬。她望着丁谨,不知为何有种心如鹿撞的感觉。 丁谨好像想起了什么,冲苗疆女子道:“那位姑娘横死他乡,令人惋惜的很。但是这里离苗疆太过遥远,将她送回苗疆不太可能。在下与白兄他们将她葬在此处,姑娘可是同意?” 苗疆女子点了点头,两串泪珠从她眼眶流出,止不住地落不下来。她毕竟与那苗疆少女姐妹一场,又一起奔赴边陲,那苗疆少女死在眼前,她确是感到锥心的痛。 宁水仙知情况不妙,趁他们不备,悄悄地溜走了。 待他们葬了苗疆少女,又顺道葬了七大剑派的八大剑客,已是繁星挂满。 苗疆女子不知如何是好,就紧紧跟在丁谨身旁。丁谨和白如轩、浊浑飞、梁月洁讨论一番,意见却有些分歧。白如轩、梁月洁、浊浑飞觉得为今之计就是要找到金风玉露楼的藏身之处,而丁谨却想要先找到凌素飞,他知道凌素飞本身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戾气太重,如果放任下去,恐怕会成为江湖公敌,他始终觉得,凌素飞可以回来,可以做个好人。 苗疆女子虽然一心要找宦喻楼复仇,但她到底还是倾心丁谨,便站在丁谨一方,同意先找到凌素飞。 月明,繁星点点,文依梦、殷晓风带着萧笙又回到了玄武岭不死冥王的界碑。 距离白虎集远了,文依梦和萧笙心的距离,也渐渐远了。 穴道已解,萧笙怔怔地望向文依梦,满眼都是怀疑的色彩,他怎么也不肯相信,文依梦会为了所谓名门正派的面子,对凌素飞见死不救。不仅如此,文依梦居然还阻止他与凌素飞并肩而战。 现在凌素飞是死是活,他们无从知晓。 “文公子,事已至此,你我只能就此别过。”萧笙眼里的怀疑终于还是变为了失望。 文依梦懂他的意思,也理解他的意思。 “你初临江湖,对江湖上的事,多有不知。若文某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剑客,今日必然会为凌素飞挺身而出。怎奈……” 萧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语气变得冷漠,打断了他的话,道:“文公子不必多说,说再多也是无法挽回凌素飞失去的生命了。” 文依梦默然不语,只是叹了一口气。 萧笙再不说话,话已说尽。他背对着文依梦,一步一步离他而去。 文依梦望着萧笙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已令萧笙失望,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挽留住萧笙这个人了。 江湖行走,大多数时候并非对错黑白那么简单。文依梦自知无奈,但是萧笙仍如一张白纸,并不晓得那么多名利人情纠葛。 但萧笙没走多远,就止住了脚步。他并不是突然改变主意,而是已听到一阵极为细微的衣袂带风声。 他顺着声音望去,正瞧见夜空中有几十条黑影疾掠而来。然后那群人中不知谁运用真气将声音送出:“百笑帮神仙手白然在此,尔等贱民还不跪拜?” 这声音极为响亮,几乎是响彻玄武岭,文依梦和殷晓风也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这声音一落下,无论萧笙还是文依梦还没得及回话,又有一阵声音传入耳里,“白然坛主,称霸江湖。下凡尘世,敕令走奴。” 萧笙听得出是一群人的喊声,却听来极为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 突然间,夜空里数不清的火把瞬间点亮,繁星下的玄武岭登时有如白昼。萧笙、文依梦、殷晓风三个均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映照的快要睁不开眼睛,不得不以手背遮目。 待三人的眼睛渐渐睁的开了,就看到一群黑衣劲装的汉子列着方阵迎面走来,中间的八人抬着一个奇怪的青铜架子,架子上有一个楠木椅子,椅子上懒洋洋地坐着一女子,这女子也是黑衣装束,皮肤却甚是白皙。她一双丹凤眼在夜空中闪着妖异的光泽,看起来分外狡黠。 似乎是见萧笙没有反应,文依梦和殷晓风无动于衷,这群汉子又异口同声地高声喊道:“白然坛主,称霸江湖。下凡尘世,敕令走奴!” 文依梦和殷晓风面面相觑,均觉得莫名其妙,萧笙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如何作答。 椅子上的女子轻蔑地俯视着三人,质问道:“你们几个贱民,见没见凌素飞?” 萧笙若有所思,回道:“你也是为神刀而来?” “不要你……你的称呼,要喊白坛主。”椅子上的女子得意地道,“算了,一看就没见过大人物,本坛主问你,你要如何作答,懂吗?” 萧笙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正要出言相讥。三丈外的文依梦突然朗声说道:“原来是百笑帮的白坛主,在下京城文依梦,与贵帮戚宗瑜戚坛主是旧识。” 椅子上的女子脸上的傲慢之意稍稍有些收敛,她远远望着文依梦,道:“原来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文公子,真是意想不到,出身显赫的文公子会屈尊风铃。” 文依梦道:“文某来此倒是谈不上屈尊,白坛主到往这里才是屈尊。” 椅子上的女子得意地笑了笑,道:“本坛主来风铃确实是屈尊,但为了这神刀,也只好屈尊了。”说到这里,她的眼里掠过一丝杀意,转瞬即逝,“文公子,你来风铃,莫非也是为了这神刀?” 文依梦道:“文某对白坛主所关心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文某来风铃,只是为了调查家兄的死因。” 椅子上的女子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文公子与本坛主是友非敌。” 文依梦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 椅子上的女子又笑了起来,大笑。只见她离座弹起,飞掠而来,双袖一挥,几十点寒芒窜出,直奔文依梦的面门。 寒芒带起的疾风里,夹带着这女子轻蔑的言语。 “文依梦啊文依梦,你以为你能骗得过我白然吗?” 文依梦看来并没有料到白然会毫无征兆的出手,他的身子完全暴露在漫天的寒芒下。 萧笙回过头来,一脸惊讶地望向文依梦,他毕竟还是不想看到文依梦死在他面前,即使他已对文依梦失望。可是他就算现在施展身法,也不可能追的上白然的暗器。 难道文依梦,就要殒命于此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七十一章 白然 眼看着文依梦就要殒命在白然的暗器之下,原来好像全无准备的文依梦身子往后一倾,几点寒星贴着他的耳畔飞过,犹带着丝丝风声。文依梦两足发力,鲤鱼似的滑出九尺,展开身法的同时,反手拔剑,几下挥舞,挑落了剩下的暗器。白然毕竟绰号神仙手,手上功夫当然了得,她见自己的暗器落空,心中更是下定了杀意,双袖一挥,两条皮鞭毒蛇似的卷向文依梦,文依梦身子一偏,扭身在空中一转,避了过去。还未等白然继续追击,文依梦脚尖轻点皮鞭,借势一弹掠起。他使出这一连串的身法,仍是面不改色,开口问道:“白坛主莫非是信不过文某?” 白然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本坛主会如此好骗,相信你来风铃不是为了神刀?” 神刀,鬼哭神刀,事实上江湖上的人只听说它的威力,却并没有谁亲眼见过。如果不是传言说神刀在风铃出现,而邓君泽恰恰得到了这柄刀,并因此召开神刀大会。那些当初屈死在白虎集的江湖人士,也不会来这偏远的风铃。 传说总令人向往,因为没人能证明传说是真是假。江湖上的人,大多有欲望,有贪念,欲望和贪念很重的人,对传说往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现在除了丁谨他们,其他江湖人都不晓得所谓的神刀不过是宦喻楼的圈套。 丁谨的脑海里渐渐现出宦喻楼这个人,他的身形,他的相貌。 他陷入了深思,他想知道宦喻楼为什么要杀这么多的江湖豪杰。但是他想了很久,仍是猜不出宦喻楼究竟是何意图。 现在江湖上的谣言已变成了凌素飞夺了刀,杀了好多江湖人,这样看来会有更多的江湖豪杰找上凌素飞。就算一批江湖豪杰死了,还会有下一批,陆陆续续地要找凌素飞,其结果是凌素飞将永无宁日。 如今死在白虎集的这些人,到底是金风玉露楼的人所杀,还是凌素飞所杀? 丁谨想不通,因为他努力地设想金风玉露楼的人动的手,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凌素飞出手的可能性更大。 倘若凌素飞真的已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狂魔,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并肩而战的少年? 丁谨暗暗叹了一口气,所以他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凌素飞。他知道以凌素飞的性格绝不会和那些人解释说他并没有见过神刀,结果只会造成双方的恶斗。 他要先于江湖豪杰们之前找到凌素飞,希望可以说服凌素飞,或者阻止凌素飞杀更多的人。 白然和文依梦又过了几招,见丝毫占不了上风,只好倒飞回椅子上,面向文依梦,心念电转,故意问道:“文公子当真不是志在神刀?” 文依梦道:“文某没有必要说谎。” 殷晓风附和道:“文公子剑法高超,他要想夺刀,你们谁都拦不住,他既然说不是为了神刀,当然就是说真的了。” 白然点点头,勉强笑道:“看来这位公子对文公子甚是了解。” 殷晓风笑道:“当然了,文公子向来是说一不二,我们京城的公子哥们都知道。” 文依梦回过头去,脸色稍稍一变,低声道:“你这小贼什么时候成了京城公子了?” 殷晓风轻声笑道:“反正白然也不知真假。” 文依梦霍然回首,苦笑了一声。 方才因为方便短暂离去的陈蜀月这刻已感不过来,火光映照着她娇美似花、无暇如月的面容甚是好看,以至于白然的手下们都看的痴了。 但是其中一个黑衣人似乎是认得陈蜀月,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兴奋地脱口喊道:“蜀月,真的是谁?” 陈蜀月看着这黑衣人,仔细瞧着黑衣人的脸庞,良久方流露出惊喜之意,道:“树月,你怎么打扮的像个汉子?” 黑衣人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欣喜的色彩,道:“多亏了双老板和白坛主,否则你很难再见到我。总之一言难尽,既然白坛主想要神刀,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也帮帮她。” 这黑衣人便是四月神教的另一位教主,木树月,虽然男装打扮,但眉宇之间的如月宫仙般的灵气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 她们虽是姐妹,木树月又出面请求。本来陈蜀月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但是她还是稍稍有些犹豫,她支支吾吾地道:“这……这事情我也做不了主。” “为什么?”木树月不解地问道。 “因为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陈蜀月娇叹了一口气。 白然显然听来甚是不满,她的眼里露出不愠之色,道:“看来这位姑娘是有别的人要帮了,否则不会不顾姐妹之情了。” 木树月回首冲白然一笑,道:“坛主,我再劝劝她。” “不用劝了,她不知道什么鬼哭神刀。”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冷的令人不寒而栗。 “什么人?”白然提气问道。 一众手下齐声喊道:“白然坛主,称霸江湖。下凡尘世,敕令走奴!” “靠着手下的吹捧才有胆量行走江湖,这样的人,不过是酒囊饭袋罢了。”这冰冷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在每个人耳边萦绕,即使是白然,也有些胆怯。 但是白然到底得顾及自己的身份,硬着头皮高声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话音刚落下,火光中突然降下了一个持剑的少年,这少年就立在众人之间,冷冷地盯着白然。 看到这少年,萧笙满眼惊喜之色,喊了一句:“凌素飞,你还活着。” 白然听完眼里的恐惧登时被野兽般的贪婪取代,她得意地笑了起来:“你是凌素飞,夺走鬼哭神刀的凌素飞”。 凌素飞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自言自语起来:“这世上,总有杀不完的薄情郎,诛不尽的负心贼。” 话音一落,剑光飞起,首当其冲的数名黑衣劲汉颓然倒地。 直到他们倒下来以后,鲜血才从他们喉咙泉涌而出。 好快的剑! 白然脸色惨变,她完全没有看清凌素飞的出手。 萧笙也是脸容变色,他没有料到凌素飞会不问缘由地出手。 凌素飞手腕一转,又是一剑斩去,匹练的白芒穿过交织的火光,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劲力,飞取椅子上的白然。 萧笙眼快,他大喊一声“住手”,身子随喊声掠出,伸臂挡去。 文依梦见萧笙有如此举动,大惊失色。 真气在萧笙体内不受控制的流转起来,并源源不断沿着他的手臂流出,如潮水似的悄无声息形成气场,遮住了凌素飞的剑光,遮住了凌素飞的剑气。 凌素飞斩出的剑再不能前进一寸,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像是被一瞬间抽空似的,再不能使出半分力气,他觉得匪夷所思,瞳孔里也露出了少见的惊恐之色。 这是什么武功? 白然见状沾沾自喜,她趁机离座掠起,两条皮鞭一齐甩出,卷向凌素飞。但是她的皮鞭刚甩出,就感到一股莫名的气劲将她整个人包裹,她再不能使出凝聚真力,就好像她自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力量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笙此刻也不好受,豆粒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涔涔而落,他的身子也渐渐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 丝丝血滴从萧笙嘴角溢出,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往后仰面倒了下去。 那股劲力随之消逝,凌素飞和白然的身子均是如断线风筝似的往远处抛了出去,足足有三丈有余。 文依梦的眼里流露不可置信的神采,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萧笙,问道:“你到底用的什么武功?” 萧笙的面容因痛苦而有些扭曲,他勉强摇摇头,吃力答道:“我……我也不知道。” 再看白然,白然已被手下们接住,靠着椅子牛一般喘息着,而凌素飞,却已是不知所踪。显然方才萧笙的武功对凌素飞消耗颇大,以至于他也不得不先避一避,调养一番。 “你不是一直想帮凌素飞吗,为什么还要救白然?”文依梦看着身子虚弱的萧笙,不解地问道。 萧笙叹道:“我不想看到别人为难凌素飞,也同样不愿意看到凌素飞乱杀人。白然他们虽不是好人,但还罪不至死。” 文依梦也是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凌素飞,此番是注定回不了头了。” 萧笙眼露关切之意地问道:“凌素飞呢,他刚才有没有受伤?” 文依梦苦笑道:“放心好了,以凌素飞的修为,是不会有事的。” “坛主,伤的重不重?”黑衣人群中传出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 “喻冰妹妹,你不用担心,本坛主神功盖世,是不会有事的。”白然强提一口真气,强颜笑道。 那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又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坛主,我哥哥也在风铃,不如先去找他,他应该有主意,我哥哥他很聪明。” 白然不屑地笑了笑,道:“喻冰妹妹,你哥哥宦喻楼不过是邓府的一介管家,能有什么帮助?” “宦喻楼”这三个字一入耳,文依梦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宦喻楼还有个妹妹,这下事情变有趣了。” 萧笙看着文依梦,轻声道:“你不会对人家妹妹打什么歪主意?” 文依梦摇摇头,只是微微一笑。 见宦喻冰再不言语,白然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手下们,呵斥道:“你们这群废物,连一个受了伤的凌素飞都拦不住!” 木树月劝道:“坛主,只要凌素飞还在风铃,一定还会再见到他的。” 白然哼了一声,道:“下次见到凌素飞,他就没这么走运了。”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冲木树月问了一句,“这凌素飞的剑,比起伤你的武士如何?” 木树月答道:“凌素飞的剑,不亚于那武士的刀。” 白然傲慢地道:“就算再快的刀剑,也快不过本坛主的神仙手!” 文依梦他们听在耳里,又是觉得可气,又是觉得可笑。 殷晓风突然问道:“白坛主,我等并非是图谋神刀,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然眼睛溜溜一转,狡黠的色彩布满瞳孔,道:“几位看起来已受伤,如果不与本坛主同行,再碰到凌素飞该当如何是好?” 殷晓风道:“我们能应付的了,反倒是……” “多谢白坛主好意,文某心领了。”文依梦打断了殷晓风的话,望着白然,淡淡回道,“文某知道白坛主神功盖世,但是文某一行还有别的事情,只好就此别过。” 白然一脸的不满,冲木树月使了个眼色,木树月会意,看着陈蜀月,道:“蜀月,好不容易见面,还想好好地与你喝一杯,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 这个佳人说的甚是。”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在文依梦听来颇为熟悉的声音,但听得这声音曼声而吟道,“月下相约,美人如月,今宵好酒,十年佳酿,不能结伴而饮,不能纵声高歌,岂非辜负了大好时光、如斯美景?”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五六丈外立着一个已过中年的剑客,这剑客的神情虽然稍显失落,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潇洒风流。 白然他们都不由得被这人所吸引,但文依梦却是神情凝重,原来温柔的眸里现出无限杀意。 文依梦是认得这人,不但认识,而且刻骨铭心。 “七嗔剑豪,萧恨水!” 文依梦的瞳孔在收缩,他的手已按上了剑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七十二章 一柄杀人的剑 萧恨水已注意到了文依梦,他先感觉到了文依梦身上散发出的杀气,然后才注意文依梦这个人。 萧恨水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他这趟来的目的不是要和文依梦一决生死,而是要带白然一行去一个地方。 文依梦手腕一抖,剑锋遥指,隔着五六丈的距离,催发剑气。 萧恨水那双带着些许失落、些许忧郁、些许风流的眼睛望向文依梦,含笑道:“小可奉邓公子之命与白坛主一聚,莫非文公子要有意与白坛主为难吗?” 这话白然听在耳里,不满地看着文依梦,喝道:“这位公子是来请本坛主的,文公子不要多事。” 陈蜀月冲木树月摇摇头,轻声道:“树月,这邓公子邓君泽就是陷害我的人,你千万不要去,否则后患无穷。” 白然突然问了一句:“这位公子,不知道你家邓公子请本坛主所为何事,不会只是为了喝酒?” 萧恨水道:“一是为了赏月饮酒,二是为了夺刀相送。” 白然一听内心窃喜,道:“既然邓公子有心成全,本坛主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且慢!”文依梦横剑挡在白然身前,面向萧恨水,眼里闪烁着杀意,“白坛主真的相信邓君泽会如此好心?如果换做白坛主是邓君泽,会将神刀拱手相让吗?文某觉得,他们不过想利用白坛主的神功杀死凌素飞,至于神刀会不会相送,到时候就说不准了。” 白然听完转念一想,觉得文依梦说的颇有道理,顿生警觉之意,于是勉强笑道:“这位公子,本坛主与邓公子素昧平生,怎好意思无故打扰。” 萧恨水正要开口相劝,忽然发觉文依梦身上的杀气愈发浓烈,他知道贸然动手对自己不利,长叹了一口气,还未等文依梦出手,就说声“告辞”,转身而掠,瞬间不见了踪影。 文依梦自是心叹可惜,他若知道萧恨水如此没有胆量,就应该第一时间出手,取了他的首级。 白然见萧恨水已走,而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继续追寻凌素飞,她此刻也是进退两难。她虽然一心要夺刀,但终究忌惮凌素飞的武功。 “以文公子之意,本坛主应当如何是好啊?想来文公子足智多谋,是不会骗本坛主的。”白然沉思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为今之计,当然是先到风铃镇上找个地方歇脚,静观其变。”文依梦心念电转,继续道,“既然江湖上不止白坛主一个人志在神刀,白坛主何必要现在去找凌素飞,等别人夺了刀,再去他那里抢夺,岂不是更妙?” 白然一脸的喜悦,拍手道:“就依文公子的意思,以后,文公子就是本坛主的军师了!” 萧笙冲文依梦轻声问道:“你也相信凌素飞夺了刀?” 文依梦轻声答道:“文某只是缓兵之计,目的只不过令他们不再为难凌素飞。” “看来我是错怪了你。” “文某不能明面上对凌素飞施以援手,只能在劝下要找他麻烦的人了。” 白然又问道:“文公子可知镇上有什么信得过的地方投宿?” 文依梦答道:“风铃客栈。”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日出了日落,日落了日出,一个不留神,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然溜走。 这一个月里丁谨始终没有找到凌素飞,金风玉露楼也像是离开了风铃,全无半点消息。 一个月的时间一些消息在江湖传播的很快,尤其是关于飞血一剑狂魔的。 杀死七大剑派八大剑客是一件大事,这件事的影响甚是超过了神刀在凌素飞手里。 名门正派最不容忍的,就是江湖草莽对他们权威的挑衅,所以以少林空情大师为首的正派领袖,又召集了一批高手,志在活捉凌素飞。这批高手大都在江湖上名声极好,而他们要来的消息,也已传遍了风铃。 隆冬,凌素飞一个人走在微弱的日光里,他似乎已感觉不到凛冽如刀的寒风是如何的刺骨裂肤,似乎凌素飞他自己比寒风更冷,仿佛他这个人就意味寒冷、与冰霜无异。 自从格杀七大剑派的八大剑客后,凌素飞就觉得他自己要去杀更多的人。 因为,这江湖上有太多的人该死。 华山派的几个弟子最早来到了风铃的地界,他们走到玄武岭冥王界碑后,就感到有些疲惫,再加上天气严寒,唯一的女弟子提醒先生些火烤点吃的,再继续赶路。他们的武功都不是很高,他们觉得就是碰上凌素飞,也不可能打过他。不如今朝有肉今朝吃,懒的理那些江湖纷争。 火燃起,野味烤着,一阵阵香味驱散朔气,在每个人面前飘荡。 女弟子开口道:“几位师兄,你们觉得这凌素飞是怎样的人?” 一个和凌素飞年纪相仿的弟子看着这女弟子,脸色一红,答道:“师姐,我觉得师父说他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就肯定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这女弟子闪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露出一丝不快之意,娇叱道:“不要整天师父说师父说的,师父又不在这里,你拍他马屁有什么用?” 一个年纪稍长的弟子笑道:“在外面你应该说师姐说。” “好,师姐说。”女弟子白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敢问华山派柳梦白可在?”这时五六个黄衣僧人围了过来,他们一脸的笑意。 这几个华山派弟子只顾着烤野味,并没有注意周围,这些黄衣僧人凑过来,他们竟全然没有觉察。 女弟子答道:“掌门并不在。” 为首的僧人问道:“敢问尊师名号?” 女弟子答道:“家师何崇道,并没有下山。” 为首的僧人道:“小僧乃是少林戒律院空梦座下。” 女弟子含笑道:“莫非也是来找那飞血一剑狂魔吗?” 为首的僧人道:“比起这件事,有一件事却更为重要。” 话音一落,这僧人闪电般的出手,一招大力金刚指带着劲风锁向年纪稍长的华山弟子,与此同时,其他僧人也纷纷出手,都是少林寺的至刚武功,取的正是华山弟子们的要害。 华山派弟子们来不及反应,均是举足无措之际气绝于这几个僧人手下。唯独这女弟子还活着,但是她已是花容惨变,浑身发颤。 为首的僧人凑到她耳边嗅了嗅,目光变得凶狠而狰狞,他一脸淫笑,道:“小师妹,让师兄们快活快活!” “你……你们?”这女弟子颤声道。 为首的僧人大笑道:“我们什么,你们都是死于偷学了少*学的飞血一剑狂魔之手!”他说罢双手用力一扯,女弟子的衣服登时粉碎,露出雪白的胸脯。 这五六个僧人一齐淫笑,为首的僧人目光贪婪,咽了口唾沫,道:“我是师兄,我先来!”他刚说完,脸上的笑容就骤然凝结,因为他感觉了一股凌厉的杀气从背后传来,这股杀气瞬间将他的*冲散,他不得不转过头去,然后他就看到三丈外的地方立着一个少年,这少年身穿单衣,好像感觉不到隆冬的寒冷。 剑在少年手里,少年的眼神更是冰冷如剑。 逼人的杀气,凛冽的寒意,都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 虽然隔着三丈远的距离,但是为首的僧人却感觉他自己置身在少年的目光下,就好像赤身裸体站在冰窖里,他的牙齿止不住地打颤,他的心也在收缩。 为首的僧人已猜到这人是谁,他听到这人的故事。 长空猿吟破晓,飞血一剑狂魔! 这人毫无意问就是凌素飞! 只听凌素飞冷冷道:“这世上,总有杀不完的薄情郎,诛不尽的负心贼!” 为首的僧人懂他的意思,其他的僧人也懂。他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均是一章打出,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带着劈山碎石的劲力,带着虎虎的风声。 但是他们还没有接近凌素飞,身形就已骤然直住。 凌素飞的剑从他们喉咙划过,就像是一缕微风拂面而过。 这些僧人眼里现出无尽的恐惧,这恐惧转瞬变为痛苦的神色,他们想要呼喊,但是一个字也发出,他们就这样嘴唇颤抖着倒了下去。他们倒下去以后,眼睛均是死鱼一般向外凸。 凌素飞转身,收剑,抖落剑锋上的血珠,他甚至都不屑地再看他们一眼。 那位女弟子望着凌素飞,眼睛里涌现出不尽感激之意。 凌素飞本来向前走,但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冷冷道:“你学剑?” 这女弟子颤声道:“学……学!” 凌素飞冰冷的目光稍微有些转暖,道:“你既然学剑,就应该精益求精。可是这江湖险恶,到底不是你一介女流应该来的地方。”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我不杀你,你走吧。” 这女弟子眼眶已湿润,她道声谢字,转身奔去,可她没走出几步,就发出一声惨呼,扑面倒了下去。 这变化连凌素飞都觉得出乎意料,他一脸惊讶回首,就看到六丈外立着一个白袍僧人,这僧人宝相*,不像是大奸大恶之辈,但他一双手还在滴血,那名女弟子的血。 凌素飞的瞳孔在收缩,他若有所警惕,也许这女弟子就不会死。他的手又紧紧握住了剑柄,他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眼里闪动着冰冷的杀意。 这僧人淡淡道:“她如果不死,不久整个江湖知道少林弟子的丑事,小僧也是无可奈何。” 凌素飞冷冷道:“你和那些僧人一样。” “哦?” “你们一样该死!”凌素飞一字一字道。 这僧人道:“小僧只知凌施主杀人无数,佛祖难救。” 凌素飞没有再去回答,他的手腕一抖,剑尖挑起,遥指白袍僧人。 白袍僧人袍袖一挥,严阵以待。他已打算一经交手就施展少林七十二绝技,闪电般击杀凌素飞。只要凌素飞一死,江湖上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们少林的丑事。 那个被白袍僧人杀死的女弟子不知为何使凌素飞想起了多少年前他暗恋过的那个女孩,一阵心酸涌上心头,但是这股悲伤转而被心头的憎恨取代。 剑尖颤动,凌素飞的心也因为憎恨而颤动不已。 高手过招,情绪一旦有波动就会有破绽,显然凌素飞犯了临阵对敌的大忌。 白袍僧人看出了凌素飞神情的变化,也看出了凌素飞的破绽。 一阵寒风吹过,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白袍僧人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出手,他一掠三丈,袍袖之下,左手使出大力金刚掌,右手使出降龙伏虎拳,都是至刚威猛的招式,如同夹带着风雷之势,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攻向凌素飞。 凌素飞居然不加躲闪,他迎着以泰山压顶之势攻过来的白袍僧人,反手一剑刺出。 白袍僧人的掌风拳影完全将凌素飞笼罩,凌素飞的身子就像大浪之中的一叶扁舟,看起来并不能支撑多久,他心里盘算着最快二十招可以要了凌素飞的命。 可是白袍僧人使出的招式,还没击中凌素飞,力道就骤然停滞,他的真力好像撞在了无形的气墙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真力竟如同铺天盖地的大海一般,将他的力量完全吞噬。 白袍僧人正要撤招飞退,但是凌素飞的剑已抵上了他的喉头。 白袍僧人大惊失色,他还没来得及躲闪,就听到他自己的咽喉破裂的声音,然后他就重重地摔在了滚滚黄沙里。 凌素飞凝视着剑锋上的血珠一滴滴撒下来,眼神里的杀意久久不曾散去。 “这世上,总有杀不完的薄情郎,诛不尽的负心贼!”凌素飞冷冷说完,他收起剑来,默默转身,一道烟儿地掠走了。 直到凌素飞的身影完全变为黄沙遍地的玄武岭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戴着青铜面具的宦喻楼才现出身形,他一眼望去,淡淡地道:“无论凌素飞杀了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还是名门正派的人杀了凌素飞,都是有趣的很。” 跟在他身后的邓君泽恭恭敬敬地道:“楼主英明。” 宦喻楼问道:“喻冰还是和白然在一起吗?” “确是如此。” “等凌素飞将最近来风铃的名门正派消除干净了,你就与萧恨水,杀了白然,带喻冰回来。” “属下明白。” “对了,丁谨最近有何动向?” “还是在找凌素飞。” “好,实在是有趣。”宦喻楼笑了,“不知丁谨如果与凌素飞一决生死,活下来的究竟是谁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七十三章 一个带剑的人 这些天,原来就凌素飞搅的天翻地覆的风铃变得更加热闹的起来,来风铃的人又渐渐多了,一天比一天多,直到少林寺空闻大师的到来。 丁谨一行和文依梦一行在风铃客栈相遇,因为这么多名门正派在这里落脚,这里听到的消息也会比别的地方。 这里面有丁谨认识的,例如身兼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三十六绝技的空闻大师,例如华山派的白衣剑客林不凡,例如崆峒岛的弥勒岛主。丁谨敢肯定,即使他不认识的,也一定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这些人这些天都没有出行,好像是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杀凌素飞的时机。丁谨想找他们道出真相,说出金风玉露楼的存在,但是他虽然知道他们,他们却不一定认得丁谨,毕竟丁谨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而以这些人的身份,是不会听信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片面之词。 丁谨透过窗户纸俯视着楼下正在议事的他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来凌素飞是凶多吉少。即使是方铁禅和沈虎翼这种级数的高手,要想一个人对抗这些名门正派也是困难的很。 这些人有的是找凌素飞报仇,而有的则心怀鬼胎,借讨伐凌素飞的名义,图谋鬼哭神刀。至于谁是为了找凌素飞报仇,谁是图谋神刀,丁谨并不晓得。 白然依旧按兵不动,她也在等,等着坐收渔利。 当然真正有机会坐收渔利,毫无疑问就是宦喻楼了。不会有人相信宦喻楼就是金风玉露楼的楼主,纵然丁谨能够和这些名门正派说上话。丁谨还清楚,在整个江湖看来,金风玉露楼的楼主早就死了,再没有什么金风玉露楼了,杀那么多江湖豪杰的人是飞血一剑狂魔,夺走的神刀也是他,想改变这个想法很难,除非有足够的证据,除非宦喻楼主动承认,而丁谨既没有证据,宦喻楼也不会承认。 “诸位有谁知道如今凌素飞那厮的消息?”已近中年的林不凡含笑扫了一眼众人,眼里却闪烁着剑锋般的光芒。 “等。”崆峒岛主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还要等多久,难道要等凌素飞自己来送命吗?”林不凡话里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不会等太久了。”弥勒岛主又是笑眯眯地回了一句,“林大侠放心好了,凌素飞是活不过腊月十五的。” 他们的对话都被丁谨听在耳里,他甚是担忧。他又琢磨了许久,决定自己去找凌素飞,他要赶在这些名门正派之前找到凌素飞,劝他离开。 他知道他自己并不显眼,不乔装也不会有人认识,索性就这样走了出去,默默下楼,从这些名门正派的面前穿过。以他这样不起眼地角色,是不会引起他们注意的。 岂知他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到背后有人喊道:“施主,且慢!” 丁谨听得出这是空闻大师的声音,心叫可惜,不得不停了下来。 “施主可是要去见凌施主?”空闻大师问道。 丁谨苦笑着回过来头,答道:“在下并不认识什么凌施主。” 他这一回头,才发现这些名门正派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令他极为不安,但他面上还是故作镇静。 空闻大师道:“施主可知道贫僧是谁?” 丁谨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道:“在下看的出大师是位大师,至于大师的法号,就不得而知了。” 空闻大师笑了,道:“施主虽然不认识贫僧,贫僧却认得施主。” 丁谨心中暗暗叫苦,勉强笑道:“在下只是一介无名之辈,怎值得大师认识?” “施主可以走了,贫僧大概是认错人了。”突然不知为何空闻大师挥挥手,叹了一口气。 丁谨松了一口气,说声告辞,便匆匆走了。 “贫僧本以为他是方铁禅方施主,但仔细瞧来,却发现他真的并非方施主。”贫僧摇了摇头。 “大师真是说笑了,这人怎么可能是名满江湖的方铁禅。”林不凡眼露讥讽的笑意。 “不过,这人大概是认得凌素飞的。”弥勒岛主又笑眯眯地说了一句,“看他面对空闻大师的时候有些许不安,可以推断,这人和凌素飞一定有关系,不如派人跟上他,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必了。”空闻大师道,“贫僧看得出,这人的武功并不凡,就算跟上他,也会被他发现。” “以大师的意思,难道继续等下去?”林不凡不满地道,“大师应该知道,前几天凌素飞还杀了华山派的弟子和少林弟子。这口气,大师能咽的下去?” “倘若凌素飞知道这么多名门正派的大侠来找他麻烦,只怕早趁溜了。”弥勒岛主眯缝着双眼,笑着道。 “放心好了,凌素飞不会销声匿迹太久的,他一定还会出现的。”一个衣着华服、面若珠玉的剑士柔声道,“本公子的朋友就是风铃人,他说会提供凌素飞的所在,就一定不会错的。” “慕容公子,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林不凡愈发地不耐烦。 “已经有凌素飞的消息了。”一个人从门外跨入,一脸兴奋地喊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邓君泽。 那慕容公子柔声问道:“邓兄,凌素飞在哪里,这些朋友都等的着急了。” 邓君泽大声道:“凌素飞,他现在就在玄武岭。” “既然知道了凌素飞在哪里,大家现在动身。”林不凡扫了一眼众人,像极了发号施令。 “诸位先不要着急,这姓邓公子是个骗子,他说的话,还是莫要相信。”众人循声而望,便看见一人白衣装束,风流俊赏,自楼梯缓步而下。 白马将军,白如轩! 邓君泽是认得他的,他的眼里已掠过杀机。 白如轩一步一步走下,施施然含笑道:“在下听到的消息,可不是凌素飞在玄武岭。” 他见丁谨去找凌素飞了,担心被这些人捷足先登,于是心中主意打定,来混淆他们视线。 “你胡说……”邓君泽还没说完,就被林不凡打断,“听他说下去。” 白如轩盯着邓君泽,眸子里露出轻蔑的笑意,道:“区区在下听说,凌素飞就在邓府,而他夺的刀,也献给了邓公子。” 林不凡听完,侧眼瞅着邓君泽,道:“他说的可是属实?” 邓君泽知情况不妙,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故意长叹一口气,道:“邓某若是有意图刀,当初为何还要召开神刀大会?” 白如轩故作惊异地道:“至于为何,在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在下说的是真是假,各位去邓府一探便知了。” “邓府不必去,本公子是信得过邓兄了。”那慕容公子环视众人,柔声道,“现在去玄武岭,不要迟疑半分。” “倘若凌素飞不在玄武岭呢?”林不凡道,“慕容公子该当如何?” 邓君泽道:“凌素飞不会离开的,至少现在不会离开。” “哦?” 邓君泽接着道:“因为凌素飞亲口说的,他要在玄武岭,以名门正派的血,祭崔玉兰。” 听到这句话,白如轩一颗心沉了下去。 凌素飞为什么这样做? 他想不通,至少现在想不通。 他要去通知丁谨,但现在他已经走不了的。 “这位白衣公子,恐怕您也得随我等走一趟了。”林不凡注视着白如轩,眼里闪着剑锋似的寒芒。 白如轩无奈地笑道:“在下倒也是期待见到这飞血一剑狂魔。” 这些话都被白然他们听在耳里,白然心中主意打定,便是随他们之后去玄武岭。文依梦和萧笙均是忧心忡忡,无论是丁谨能不能找到凌素飞,结局都不会太好,只要这些名门正派和凌素飞相遇,就会是一场恶斗。依他们的力量,终究是阻止不了。文依梦转念一想,觉得可以跟踪邓君泽,找到金风玉露楼的所在。想到这里,他便与浊浑飞、梁月洁他们说了,他们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但是文依梦自己却不能与他们同行,因为白然这边始终要他一起前行。 边陲,玄武岭,寒风瑟瑟,风吹着黄沙漫无目的地刮,就仿佛凌素飞这个人的一生。他岂非就如同这寒冬腊月的风沙,一样的冰冷,样的路途无定? 他知道名门正派不会放过他,他同样也放过这些名门正派。所以他找到宦喻楼,叫他通知他们,凌素飞知道宦喻楼有办法找到这些名门正派。 他一个人卓立在风沙漫漫的玄武岭,像极了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没有表情,也没有感情。 冥王界碑映入眼帘,他看着看着,竟然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那时他和丁谨来这里找不死冥王,两人走了不知有多久,和不死冥王的手下斗了,和不死冥王斗,和不死冥王斗了,再斗兽老怪。 一想到兽老怪,凌素飞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暗恋的那个女孩子不该死,崔玉兰也不该死。 为什么兽老怪不是死在自己手里,为什么丁谨不能好好保护崔玉兰? 为什么天下这么多名门正派,却不能制裁兽行门这样的武林败类?为什么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的名门正派,却只顾着争夺不知真假的神兵利器? 什么英雄豪杰,什么名门正派,都是口是心非的小人! 这世上,总有杀不完的薄情郎,诛不尽的负心贼! 想到这里,凌素飞已由心痛转为愤怒。 他握剑的手在颤抖,心也颤了起来。 他已决定杀尽所谓的江湖豪杰、名门正派,他要这些人都付出代价。 他要用他们的血来祭崔玉兰,崔玉兰本不该死,是他们造成了她的死!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里,将他的思维又拉回了现实,凌素飞晓得已经有所谓的英雄豪杰到了,他冰冷的眼睛盯着闪着寒光的剑锋,道:“终于来了。” “盗贼王手下大先锋李中原。”为首的人朗声道。 “我等的不是你们,不过……”说着说着,凌素飞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冰冷,“鼠辈盗贼,也是一样的该死!”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凌素飞已出手,他的身形,他的剑,甚至比他说话的声音更快。 弥天的剑光骤然绽开,就像一朵惊艳瑰丽的昙花在午夜里瞬间开放。 李中原他们的心神都为之夺,痴痴地望着空中这刹那间的芳华。 朱雀峰下,玄武岭、青龙坡、白虎集三地之间,金风玉露楼的楼阁里。 宦喻楼静静坐着,静静地品着一杯茶,似乎江湖纷争不能乱他的心神,又似乎一切都是算计之中。 “凌素飞知道本楼的所在了,要不要撤出这里?”萧恨水有些不安,问了一句。 “以凌素飞的为人,是不会将本楼的所在告诉那些名门正派的。况且,凌素飞这次的敌人可是非同小可。”宦喻楼平静地说完,又呷了一口茶。 “楼主也见过,凌素飞的武功此时已不在小可之下。”萧恨水还是有些担忧。 “放心好了,凌素飞不会再回来。” “楼主为何这样说?” “少林寺的空闻大师亲自出手,凌素飞岂有生还之理?” “这回凌素飞死了,这些名门正派该如何处置?” “和神刀大会那时一样,一个不留。” “可是这回找谁当替罪羊,凌素飞终究只有一个。” 宦喻楼放下茶杯,一字一字道:“他们是与凌素飞同归于尽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七十四章一抹惊艳的光 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 就在这以前,李中原还不晓得,也不想知道。他作为盗贼王账下的大先锋,从来都是掠走别人的性命。当他手里的阎罗斩鬼刀挥出,别人的性命,就在这一刻终止了。 可是这一回,不是他掠走别人的性命,他也终于体验到死亡的感觉了。 那是一抹惊艳而绚丽的光在他的眼里飞翔,他静静地看着,痴痴地望着,想随之而去。 他似乎知道那就是死亡,或许他并不知道那里就是死亡。 他的灵魂,他的精神,就在这一刻,就跟着那一抹光,离他的身体而去。 那一抹光消逝的时候,他就再没有了意识。 他的瞳孔里,居然充满了喜悦。 难道掠走他生命的,是死亡女神? 凌素飞从容地收起剑来,凝视着剑锋上一滴一滴随飞而洒的鲜血,没有言语,也没有神情的变化。 这些年他已习惯了杀人,他也觉得死在他剑下的都是非死不可。 林不凡走在去玄武岭的路上,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然后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持剑的剑客,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剑客,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这凌素飞的剑法,到底有多高?林不凡的不安透过他的内心改变了他的神情,空闻大师注意他的变化,凑到他的身旁,低声道:“林施主如果缺乏把握,还是留下为好。”林不凡毕竟身为华山派讨伐凌素飞的代表,怎么可以轻易言退,故意做出一副高傲的姿态,道:“以林某的剑法,那样的鼠辈,不在话下。”空闻看着他,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邓君泽在身前带路,和那慕容公子肩并肩同行,白如轩却是处在林不凡、弥勒岛主、空闻大师三人的包夹之下,他知道这些名门正派都对他有疑心,他要在路上找机会溜走,可以说是比登天还难。他在心里盘算,只能是到了玄武岭,趁他们的注意力都向着凌素飞时,悄悄离开。他虽然想要丁谨先找到凌素飞,但是也不希望自己因此送命。况且,造成这样局面的并非是他白如轩,而是凌素飞本人。他心里清楚凌素飞此番是凶多吉少,可是他自己也是爱莫能助。这些人里高手太多,尤其是空闻大师、林不凡、弥勒岛主和那名慕容公子,这四个人联手,他白如轩没有一成胜算。 山雨欲来。 凌素飞与这些名门正派的一战不可避免,金风玉露楼也是极为关注这一战的结果。 不过在宦喻楼看来,无论谁死了都是对金风玉露楼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他不但在等待,还很期待。 他只是有些可惜,他可惜的是他最想杀的方铁禅和沈虎翼,一个都没来。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因为空闻大师的头,朝廷也会很感兴趣。 同样关心这一战结果,还有白然,白然等林不凡他们走的有些远了,就带上文依梦,带上几名手下,匆匆下楼,远远地跟着他们。因为邓君泽亲自给林不凡他们带路,文依梦原来计划的浊浑飞他们跟踪邓君泽找到金风玉露楼的所在,只能作罢。现在丁谨不知去向,白如轩与这些名门正派一道儿走了,文依梦来不及重新部署就被白然催着下楼,梁月洁只好和浊浑飞、陈蜀月、木树月商量,看他们应该何去何从。但是浊浑飞他们毕竟不如文依梦那般足智多谋,想了一个下午,仍是全无半点对策。为今之计,他们只好等,等丁谨回来,或者等凌素飞和这些名门正派一战的结果出来。那苗疆女子终究挂念着丁谨,心下考虑了一番,便和他们道声别,去寻丁谨了。 黄昏过了繁星挂满,群星散去便是东方露出鱼肚白。 林不凡等人离冥王界碑已是愈发的接近,丁谨却还是没有找到凌素飞。 他以为凌素飞去了白虎集,所以他去的白虎集。 丁谨自信他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但有时候太过自信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白虎集还是一片空旷的景象,只有无边黄沙之中的擂台依旧可见,哪里有凌素飞? 丁谨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回顾着自己与凌素飞相遇的点点滴滴,从当初携手对抗阴阳无敌,到玄武岭决战不死冥王,再到死斗兽老怪,再到最后崔玉兰死在自己怀里。丁谨想着想着,突然浑身一震,恍然大悟,他到这时才明白过来,凌素飞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不是神刀大会召开的地方白虎集,而是玄武岭,因为玄武岭有他最为仇恨的兽老怪,而现在的他大概仇恨天下的各门各派,他若在心里恨透了他们,就会将他们看的如同兽老怪一般! 他以前有种错觉,就是觉得那些名门正派死于金风玉露楼之手,而非是凌素飞杀的他们。但现在他心念一转,终于意识到,也许杀他们的,当真就是凌素飞! 倘若凌素飞不是被冤枉的,以他的个性,绝不会躲到某处,而很有可能在玄武岭这个他仇恨的地方,等待那些名门正派! 一念至此,丁谨倒抽了一口凉气。 可是他现在赶去玄武岭,还来得及吗? 倘若凌素飞当真杀了那么多名门正派的人,丁谨应该怎样对待他。一边是江湖道义,一边是他对凌素飞的感情,他已有些犹豫。 他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他希望他即使到了玄武岭,也见不到凌素飞,他希望凌素飞早就离开了风铃,一切都仅仅是宦喻楼的诡计。 冥王界碑已是近在咫尺,林不凡他们已隐隐约约看到冥王界碑三丈外立着一个持剑的单衣少年,少年的脚下横七竖八躺下十多具尸体,这一切看在他们眼里,他们都不由得觉得有些发冷。 少年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气,这寒气足以冷透在场的每个人的骨髓。 林不凡他们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少年,但已能猜到他的身份。 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 除了凌素飞不会有其他人身上散发着这样的寒意,除了凌素飞不会是其他人玄武岭冥王界碑这里等待他们来决一生死! 这些名门正派终于如愿见到了凌素飞,趁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凌素飞那里,白如轩悄悄地往后退,等退出人群,就施展身法,一掠四五丈地走了。邓君泽自然不想死在这里,他和那慕容公子寒暄几句,就往后离去。 “想必施主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凌施主了。”空闻大师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与三丈外凌素飞对视着,直面这股令人崩溃的压力和寒意,毫无畏惧的神色,正色道。 凌素飞冷冷地回了一句:“你们这些人,全都该死!” 林不凡定定心神,向前一步,反手拔剑,显示出成名剑客的临阵不乱,他提起一口真气,喝了一声:“你杀害华山派多名弟子,罪该万死的应该是你!” 凌素飞没有解释,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解释。 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沽名钓誉、口是心非的小人。 见凌素飞没有理会,林不凡显然极为不快,他傲然喝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凌素飞冷冷道:“死人!” 话音一落,剑光横空,凌素飞的身形似乎已与他的剑融为一体,直取首当其冲的林不凡。 林不凡不退,不闪,不避,他自恃身份,不想丢了面子,引得同行的江湖豪杰耻笑。 他迎着面前遮天蔽日的剑光,挥剑迎了上去。 那名慕容公子也毕竟是武林世家出身,也想显一显威风,他闪电般拔出剑来,带起一声龙吟,透过重重剑光,斩向凌素飞。 空闻大师毕竟是得道高僧,他虽然也是要找凌素飞讨个说法,但终究不愿意与他人联手,便手捧佛珠,低吟佛号,似乎并不关心这战局,又似乎为芸芸众生祈祷。 三团剑光纠缠在一起,三条人影兔起鹘落,也分不清哪里是凌素飞,哪里是那慕容公子和林不凡,旁观的其他门派高手都看的头晕目眩,想要出手,又唯恐误伤了那慕容公子和林不凡,只好静观其变。 此时白然一行也接近了玄武岭,她当然不想参与到众高手与凌素飞的决战当中,只是停在远处,远远地眺望着冥王界碑那边。 凌素飞和那慕容公子和林不凡你来我往,过了二十招有余,白然已有些焦急,冲文依梦道:“文公子觉得谁会活下来?”文依梦一双比女孩的眼睛更要秀美的双眸露出了忧虑之色,道:“恐怕凌素飞会死在他们手里,而他们却能安然而返。” 三人又过了十多招,林不凡和那慕容公子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们先前是因为凌素飞也是一名剑客,出于剑客本能的惺惺相惜,故意不出真正的杀招,但是三十多招过了,觉得凌素飞招式平淡无奇,不免失望之极,均想结果了凌素飞。 林不凡和那慕容公子交换了个眼色,同时虚晃一招,以剑气护体,一齐撤出三人交织的剑气。大概凌素飞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剑势有一瞬间的停滞。 那慕容公子的剑在掌心飞转,就像一条骤现的青龙,响彻云霄的龙吟也在同时响起。他浑身真气集中在他的掌心,他掌心的真力又推到了剑锋,剑从掌心飞出,真的就如飞翔九天的青龙,横空而过,带着不可方物的色彩,卷起一阵驱散黄沙的劲风,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斩向凌素飞。 他这一剑使出的时候,几乎就连天上的太阳,都瞬间失去了光泽。 这是剑客慕容世家的绝技——夺日神剑,那慕容公子坚信这一剑可以取了凌素飞的性命。 甚至连空闻大师也觉得,这一剑的威力不亚于封一策的“破天一式”,神剑薛亮的剑法。 即便凌素飞挡下了慕容公子的剑,后面还有林不凡,林不凡赖以成名的绝技“飞天白鹤一剑斩”,也绝不是浪得虚名。 凌素飞在退,飞退。 那名慕容公子的剑带着劈山碎石之威,一去不复还的紧紧追着凌素飞,几乎还有一两寸的距离,就可以夺走凌素飞的生命。 夺日神剑,夺走的不止是日光,还有对手的生命。 凌素飞在退了将近十步后,终于止住了脚步。 他迎着如雷电裂空的剑光,如青龙盘旋的飞剑,径直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不但平淡无奇,而且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更像极了凌素飞垂死的挣扎。 那名慕容公子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凌素飞啊凌素飞,你这飞血一剑狂魔的称号,可真是浪得虚名!” 可是他的笑容却在下一刻凝结,因为凌素飞刺出的那一剑居然完全封住了他的剑势。 然后漫天飞旋的剑光,如龙吟响彻的剑气破风声,一同消失地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那名慕容公子张开的嘴已是合不上。 林不凡见那慕容公子失手,正要使出他的绝招,不想凌素飞的出手比他更快,只见凌素飞的剑在他掌心飞旋,转瞬如青龙横空而掠。 “夺日神剑! 那名慕容公子的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七十五章 一种刺眼的沙 那慕容公子已是无从躲闪,他的身形完全被剑光淹没。他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好剑法!” 这是他生命里他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三个字。 他就这样毙命在他自己引以自豪的“夺日神剑”下,凌素飞使出的慕容世家的绝技。 林不凡握剑的手已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过去从未有过胆怯的感觉。一惊之下,林不凡居然施展不出行云流水的剑势,他的动作慢了,他的身法也变得缓慢而迟钝。 剑光在他的瞳孔里一闪即没,然后林不凡眼前一黑,就再没了知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众高手看到凌素飞反败为胜的景象,无不心头大骇。 凌素飞并没有立刻收起剑来,他冰冷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众高手均觉得浑身发凉。 空闻大师似乎不忍见林不凡和那慕容公子死在面前,又像是要超度他们的亡灵,他闭上眼睛,手捻佛珠,低吟了一阵佛号,才缓缓睁开眼睛,面向凌素飞道:“凌施主,回头是岸!” 凌素飞一脸冷漠地道:“回头?应该回头的不是我。” 弥勒岛主道:“大师不必和他废话,待本岛主擒了他。”他虽然含笑说出这句话,但是笑眯眯的眼睛里却饱含杀机。 他的话音落下,炮袖挥舞,两股大力卷起沙子弥漫。 他算定凌素飞的视线被阻挡,不能第一时间出剑,所以他肥胖的身子穿过他自己的劲力织成的沙幕,听声辨位,一双手掌拍出,带着海浪般浑厚无匹的真力,攻向凌素飞的胸膛。 凌素飞的身子被沙幕笼罩,眼看就要毙命在弥勒岛主的掌下。 可是当弥勒岛主的掌心贴上了凌素飞胸前的衣衫,凌素飞突然脚步微错,身子一便,不但躲开了弥勒岛主的双掌,而且顺势一章击出。 弥勒岛主虽然反应是一等一的快,立刻运气往后倒翻,但是凌素飞的一掌,还是印上了他的胸膛。 弥勒岛主落地以后,才感到自己体内气血翻腾,他低头一瞧,方看到自己的胸前印着一个猩红的掌印。 “吐蕃密宗的血手印!” 弥勒岛主刚说完这句话,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 空闻大师皱了皱眉头,叹道:“凌施主,希望还是能够回头是岸。” 凌素飞听罢居然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冷笑。 他环视着以空闻大师为首的这批高手,双臂展开,不住地催发真气。 他们还来得及出手,就感到空中有一股巨力从天而降,如同千斤巨石压在肩上、压在背上、压在腿上。 其他人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唯独空闻大师只是双眼闪过忧虑之色,道:“这是阴阳无敌的武功!” 凌素飞冷冷道:“都说佛以慈悲为怀,若当真如此,你就应该救的下他们!” 空闻大师不语,他确实救不下这些高手们。听着他们的骨裂声、惨呼声一阵阵传入耳里,运起少林金钟罩铁布衫抵抗这股真力的空闻大师又是闭上了双眼。他本应该率先出手,制住凌素飞,可是他高估了那慕容公子他们,也低估了凌素飞,而低估凌素飞的代价,就是要牺牲这批高手。这代价空闻大师不能接受,可是他也只能接受,因为他现在已阻止不了凌素飞,将数种武功融合的凌素飞,或许比方铁禅和沈虎翼还要可怕。 白然远远眺望着战局,这情况已超过她的预料,甚至连文依梦已觉得不可思议。凌素飞居然压制住了这么多高手,即使是空闻大师此时也对他无可奈何。 文依梦面沉如水,叹道:“文某原来是有些同情凌素飞,现在却不由得可怜起这些名门正派来。以凌素飞今时的武功,倘若离开风铃去大的地方,一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白然若有所思道:“本坛主也算是见过凌素飞几次,可是从未见他用过神刀,这不应该。如果神刀当真在他手里,他今天面对这么多高手,没有理由不使神刀,除非……”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难道神刀不在凌素飞那里?” 文依梦道:“白坛主总算想明白了。” 白然问道:“可是神刀如果不在凌素飞那里,又会在谁手里?” 文依梦反问道:“白坛主可是听说过金风玉露楼?” 白然想了一会儿,道:“听说金风玉露楼是阴阳无敌成立的门派,但随着阴阳无敌的死,这个门派也烟消云散了。” 文依梦笑了,道:“其实金风玉露楼并没有覆灭,而且它的楼主另有其人。” “哦?” 文依梦轻轻叹着气,道:“倘若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哭神刀,鬼哭神刀就必然在这金风玉露楼的楼主。” 白然不满地问道:“这金风玉露楼的楼主到底是谁?” “邓府的管家,宦喻冰的哥哥,金风藏袖——宦喻楼!”文依梦注视着白然的眼睛,淡淡道。 “怎么可能?”白然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敢相信。 文依梦叹道:“如果白坛主还是志在神刀,可以考虑与文某一同去找宦喻楼。” 白然道:“宦喻楼武功如何?” 文依梦摇摇头,道:“他当时显示出的武功就已是一流,更何况他隐藏了实力,而且他手下有多少高手,文某并不能确定。” 白然虽然一心挂念着神刀,但她也不想冒险,便问道:“以文公子的意思,应当如何是好?” 文依梦道:“等待时机,等丁大哥回来了,一起商量对策。” 白然道:“那就依文公子的意思了。” 文依梦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总算令白然的关注点,从凌素飞变为了宦喻楼。 白然知道神刀不在凌素飞这里,也就无心战局,和文依梦一道,转身往回返。 这一路上,白然的脑海里闪过无数找到宦喻楼的想法,都被她否决。她知道,宦喻楼一定要比凌素飞难以对付。所以她也只能等,等丁谨回来。 丁谨施展身法,在漫漫黄沙中穿梭。 他上一次从白虎集赶去玄武岭,还是神刀大会的时候。那一次他是为了去救被冥王使者掳走的崔玉兰,那一次与他同行的,正是凌素飞。 一想到崔玉兰,他的心又是一阵阵的刺痛。 如果他当初留在京城,崔玉兰就不会千里迢迢来找他。如果她没有来风铃,她就死在这里。 那股压抑的悲伤又涌上心头,丁谨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他后悔,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能代替崔玉兰出战沈凤眠。如果当时走上擂台的不是崔玉兰,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发生。 风吹起黄沙进入眼里,不但刺眼,而且刺心。 丁谨的眼里快要有泪水流出,他拼命地抑制自己去回想,可是思维还是不由自主地进入了回忆。 凌素飞呢?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凌素飞的身影,少年看上去有些孤单,孤单的有些令人心疼。少年看上去有些冷漠,大概是习惯了没有陪伴。他认识的凌素飞,是一位可靠的朋友。他们一同对抗堪称无敌的不死冥王,他们一起对决恶贯满盈的兽老怪,他们在冥王神殿喝了整宿得酒,他们在兽行门的洞里无力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是自从那以后,丁谨就再也没有再见过凌素飞。他以为凌素飞会在兽老怪死、浊浑飞来营救他们之后,留下来的,谁知凌素飞却不见了去向。 后来风铃多了很多关于凌素飞的消息,比如凌素飞夺走了鬼哭神刀,例如凌素飞血洗了神刀大会的江湖豪杰,再比如凌素飞在风铃长街杀人留字,又例如凌素飞干掉了好多名门正派的弟子。 这些事情有的他知道是宦喻楼的诡计,有的他现在也不能确定真假。 他希望赶到玄武岭时,见到的不是凌素飞,而是金风玉露楼的剑客。 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凌素飞真的变成了真正的飞血一剑狂魔! 凌素飞啊凌素飞,但愿赶到玄武岭,那个与天下名门正派为敌,不会是你! 丁谨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不能确定,若凌素飞真的变成那个杀人不眨眼、誓要将天下门派屠戮殆尽放凌素飞走,还是与他一战? 丁谨还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最不想见到的局面,就是凌素飞果真要屠戮天下各门各派,而他自己,又不能不对凌素飞出手。 夕阳西斜,映照着遍地黄沙闪耀着灿烂的金光。 玄武岭,冥王界碑。 不死冥王已成往事,那些名门正派的高手,也停止了呼吸。 只剩下了功力深厚的空闻大师还活着,他与持剑的凌素飞面对面的站着 “施主既然不能回头,贫僧就只好替天行道了。”空闻大师凝视着凌素飞,长叹道。 “何为天?何为道?”凌素飞一贯拙于言词,这时候却反唇相讥。 空闻大师本来已运起真力,但是凌素飞既然问了,他就不能不回答。以他的修养,即使是将要格杀凌素飞,也定要他死的明明白白。所以空闻大师道:“施主杀伐无算,入魔太深,送施主一程,便是天,即是道。” 凌素飞和空闻大师对视着,冷笑一声,道:“好个名门正派,好个得道高僧!” 空闻大师叹道:“施主莫非还是觉得施主并非一错再错?” 凌素飞默然不语,很长时间的沉默,忽然凌素飞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少林弟子*华山门下,当真是为大师增光的很。” 空闻大师闻言心神有些不宁,他喝了一声,道:“施主怎可以污蔑少林?” 凌素飞盯着空闻大师的眼睛,目光变得锋利起来,一字一字道:“我凌素飞,从来不会说谎!” 空闻大师竟然被凌素飞盯视的有些心乱,他不敢相信,少林门下竟然有些无耻之徒,可是他又看的出,凌素飞没有说谎,也不必说谎。 “连本门弟子都无力约束,还口口声声说替天行道,大师难道不脸红吗?”凌素飞依旧盯着空闻大师的眼睛,丝毫不退让半分,“大师希望凌素飞死的明白,殊不知,凌素飞也要让大师死的明白。” 空闻大师看着凌素飞,竟然无言反驳。 凌素飞继续冷冷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都是一样的口是心非,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凌素飞罕见地说了这么多,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令空闻大师有愧。 “我杀的人,都是一样的该死。大师对同行的门派见死不救,纵容弟子淫人弟子,也是罪该万死!”凌素飞一口气说完,身上的杀气又变得浓郁起来。 空闻大师叹道:“施主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待贫僧送施主上路后,会在少室山以死谢罪。” 凌素飞又是冷笑一声,道:“既然大师承认有罪,现在已没有资格对我出手。” 空闻大师看着凌素飞道:“贫僧会让施主心服口服。” 凌素飞哼了一声,冷漠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屑。 空闻大师突然笑了,朗声大笑。 “施主敢不敢和施主打个赌?” 凌素飞有些奇怪,但他还是有些好奇。 “大师请讲。” 凌素飞和空闻大师一样,都希望对方心服口服的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七十六章 一个致命的局 我不但要让你死,而且要让你心服口服。 这是凌素飞的心念,也是他的信念。他觉得空闻大师和其他的高手不太相同,所以他要听完空闻大师的说法,然后再要了他的命。 只听得空闻大师道:“贫僧愿意接施主三掌,若是贫僧能扛的下施主三掌,施主放下手里的剑,跟贫僧上少林,无论生死,听从发落。若是贫僧接不下施主三掌,便任由施主来去,绝不反悔,如何?” 凌素飞问道:“这三掌大师都不会还手?” 空闻大师道:“不会。” “好。”凌素飞冷冷道,“你要赌,我便陪你赌。” 话音落下,凌素飞已打出第一掌。 冬日的阳光并不强烈,但凌素飞这一掌击出,几乎连沙子都变得滚烫。 空闻大师真的没有反击,也没有躲闪。他已运起真力,使出的正是“不坏金身”。少林七十二绝技,“不坏真身”就是其中之一。这不坏金身“”的防御能力,远远凌驾于金钟罩铁布衫。 只听到一声类似撞钟的声音,凌素飞的一掌仿佛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真金雕成的佛像上,空闻大师倒是纹丝不动,凌素飞却反倒被反震之力甩出,足足有三丈之远。 凌素飞落足实在后,还是觉得五脏六腑如在腹内翻滚,他强提一口真气,才渐渐恢复回来。他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低估了这少林高僧,难怪空闻大师有胆量接他三掌,如果接下来再以这样的掌力攻击,别说三掌,就算是三十掌,也未必能伤的了空闻大师。 空闻大师淡淡道:“还有两掌,凌施主。” 凌素飞不想在空闻大师示弱,再提一口气,一个空翻,回到了空闻大师面前。 他稍微定定心神,手臂在空中画个圆弧,带着虎虎风声,一招融合阴阳无敌武功的“血手印” 击出。 又是一声撞钟式的响声,这次凌素飞虽然有所准备,但是身子还是被“不坏金身”的反震之力带的止不住地倒退,倒退了五六步有余。 凌素飞喘着粗气,他额头上也渗出黄豆般大小汗珠。空闻大师还是神色不变,静静地站在原地。 空闻大师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道:“施主,还有最后一招,若是最后一掌还是奈何不了贫僧,施主就只能乖乖和贫僧去少林了。” 这句话就像冷水泼在了凌素飞的头上,他不甘心。 还有最后一掌,前两掌都奈何不了空闻大师的“不坏金身”,最后一掌要使出怎么的武功,才能破的了这“不坏金身”? 倘若最后一掌还是无法奈何不了空闻大师,凌素飞岂非就不能不跟空闻大师上少林?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也是最不能容忍的。 愿赌服输,这是不容更改的。 凌素飞觉得自己并没有错,错的本来就是这些名门正派。 如果最后一掌还是奈何不了空闻大师,他宁可自刎,也不要上少林。 他已坚定了自己的内心,赌输了,就了结自己的生命。 种种武功在凌素飞脑海里电闪而过,突然他想到了宦喻楼,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时宦喻楼无声无息打向自己的那一掌。他决定赌一把,就用宦喻楼的招式,因为他再没有别的选择。 凌素飞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他收回手臂,再缓缓递出,无声无息地一掌按上了空闻大师的胸膛。 是继续找名门正派算账,还是在此自行了断,成败就在这一掌上了。 但听得“砰”的一声,空闻大师的身子居然剧烈地晃了一晃,然后血丝从他的嘴角溢出。空闻大师能感受出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他的“不坏金身”被一股诡异的真力撕破,再失去了效力。 空闻大师知道这是什么招式,也知道这一掌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没有躲闪,是因为他不能失信于凌素飞。 “大绝灭印,御尽智法无限心经的武功。”空闻大师勉强笑道。 凌素飞终于松开了一口气,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一掌的名字,这一掌的师承。 “大师输了。”凌素飞忽然看着空闻大师,“所以大师已没有资格再阻止我。” 空闻大师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流露出无尽悲伤:“贫僧还是希望施主回头是岸!” 凌素飞没有回答,他握紧了手里的剑,身子如箭离弦飞出,径直地奔向空闻大师。 空闻大师不躲,不闪,双手合十,低吟佛号。 剑穿过他胸膛,直没至柄,鲜血沿着剑锋流淌,似乎空闻大师要以此洗净弟子们的罪孽。 日薄西山,天边还残留着些许的微光。 “住手!”丁谨的身子好像比他的声音更快,可是他毕竟还是迟了一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素飞洞穿空闻大师的心脏,他的眼里交织着悲伤与愤怒。 凌素飞收剑,霍然转身,他注视着丁谨,目光里升腾起一丝暖意,但转瞬又变得冰冷。 丁谨望着凌素飞,没有说话。 玄武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仿佛天地之间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很长时间的沉默,好像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没有风声,也没有黄沙的流动。 这是一种奇怪而诡异的压力,这压力中带着一种令人崩溃的气息。 凌素飞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沉默,他冷冷道:“你都看到了。” 丁谨眼里交织着复杂的情感,有悲伤,有惋惜,有不解,也有失望。 “真的是你杀这些名门正派?” 凌素飞没有否认,他不需要。 “这些名门正派,都是一样的该死!” 丁谨不解地道:“空闻大师呢,空闻大师可是一位得道高僧!” 凌素飞冷冷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好说的。” 丁谨垂头不语,又是一阵沉默,他忽然抬起头,问道:“风铃长街杀人留字可是你,血洗白虎集可是你?” 凌素飞道:“人都是我杀的,可我从不会留字。” 丁谨忍不住叹息道:“夺走神刀的不是你,神刀大会杀那些豪杰的不是你,你可以离开,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一定要杀那么多人?” 凌素飞的目光变得更冷,他哼了一声,道:“我已经说过了,他们全都该死!”说到这里,凌素飞顿了顿,一字一字接着道,“这世上,总有杀不完的薄情郎,诛不尽的负心贼!” 丁谨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凌素飞,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采,他发现自己已渐渐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他觉得自己认识的凌素飞,虽然有些冷漠,但不至于如此偏激。 凌素飞见丁谨不语,居然叹了一口气道:“你我到底算是相识一场,你现在离开,我不会杀你。你虽然对不起崔玉兰,但是你总算还是为崔玉兰拼过,不至于罪无可恕。 丁谨笑了,笑了很有讽刺意味,道:“那在下是不是要感谢凌少侠的不杀之恩。”说到这里,他话锋一变,转为质问,“你接着来,是不是还要杀人?” 凌素飞冷冷道:“我要那些名门正派、英雄豪杰,全都下地狱?” “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更改。” 丁谨闭上了双眼,又缓缓睁开,他到底还是念及曾经和凌素飞的感情,他还是忍不住劝道:“你现在上少林认罪,方丈也许会饶你一命,收手吧。” 凌素飞道:“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何需认罪,又何罪之有?” 丁谨叹息道:“这么说,你是打算一错再错了?” 凌素飞眼神里掠过剑锋般的寒意,道:“你若走,我不拦你,你若再得寸进尺,就不要怪我剑下无情了。” 丁谨倒抽了一口凉气,道:“看来,你我之间,剩下的情谊已然不多了。” 凌素飞不语,他的手,又紧紧握上了剑柄。 丁谨仰面朝天,凝视着天际溜过一缕悠云,意味深长地长叹道:“世间最无奈处,莫过于此!” 凌素飞冷冷地瞧着丁谨,还是不语。 丁谨的目光一寸寸移向凌素飞,最后停留在凌素飞冷峻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他盯着凌素飞双眼,一字一字道:“你若还想继续执迷不悟,就要先过我这一关。” 他说出这句话,内心有如被万千毒虫叮咬。 凌素飞的目光丝毫没有避让,他依然冷冷道:“你要一决生死,我便与你奉陪。”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接着道,“三天后,朱雀峰,我在那里等你。”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丁谨问道。 “你我终究是相识一场,我不想你和这些卑鄙无耻的名门正派死在一起。”凌素飞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是他的眼睛却掠过了一丝暖意。 但是丁谨没有注意,他本该注意到的。 丁谨转过身去,背对着凌素飞,道:“好,三天后,朱雀峰,你我之间,只能是一个活着走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