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门诡术》 第一章 鬼宅价廉 “尊敬的张野先生您好: “非常感谢您对本公司的信赖,但经多方商讨,您的投职意向并未被我们采纳。 “本公司上市多年以来,一直秉持的是创新有为的宗旨,很乐意见到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勇于攀登,不断挑战自我,并衷心祝愿,您能在未来的求职生涯中遇到更好的选择。” “” 看着面前邮箱界面置顶的电邮,张野的嘴角抽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动键鼠点下了右上角的红叉,眼神中的冷漠倒像是理所当然意料之中。 这个月一共投出去十份简历,除了面前的这一张,其他无一例外都是石沉大海。 都说大学生找工作难,能有多难?眼下的他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成绩好的早在毕业之前就已经有了去向,即便不走上漫长的考研之路,拿着学校给的各项奖项证书,各大公司企业照样抢着要你;成绩差的也早有这个觉悟,早早收拾了行装,该啃老的啃老,该创业的创业。 剩下中间这批成绩不上不下没什么真材实料却偏偏自命清高的中庸派最为蛋疼,以张野为代表,正是这群“天南海北发简历、结果无一都碰壁”的应届生,构成了每年祖国大地上数以万计“失业大学生”的中流砥柱。 做人难不难? 难! 毕业在即,好不容易忙完了该死的毕业论文,专职回收宿舍钥匙的宿管阿姨就找上了门。 “考虑到新生入住的宿舍安排及打扫,请各位毕业生尽快收拾行装搬离学校,并于xx月xx日前将寝室钥匙交还宿管人员处。” 官方的一纸逐客令,让沉浸在四年回忆之中的张野恍然梦醒。 同一寝室的其他三个要么是回家待业要么是继续考研,一干人除了聊表了一下对宿舍的不舍以外,收拾行李搬出学校的动作格外麻利。 但自己怎么办? 回家啃老? 他打心眼里觉得,只要是个男人,就干不出这种让爹妈难堪的事儿! 各种租房中介找了一个又一个,得出的最终结论居然是没有一间廉租房能便宜过学校寝室楼!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直到在b市每月3000 的房租水电费面前傻了眼,张野才总算意识到了当年白手起家的父母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是有多么不易。 家是肯定回不去的,张野没这个打算,也拉不下这张脸。 大伯家的好儿子刚刚考到了律师证,四婶儿家的乖女儿月考全校第一名。 所谓人言可畏,如果真的挂着这个“待岗就业”的牌子回老家,就算他自己不嫌臊得慌,三姑六婆的言语轰炸也足够忙活半生的爹娘脸上难堪。 改了一遍又一遍的求职简历,翻了一页又一页的租房信息,终日徘徊于无家可归和身无分文的阴影之中,这就是张野当下的最真实的日常生活。 自己的要求高么? 无非是每个月1500左右的房租价位,外加家具齐备水电全免。 他时而仰天长啸,颇有壮怀激烈之辞。 问这样的要求到底过分到了什么程度,凭甚找遍了b市的市区,奈何不见半点物美价廉的心怡之所? /> 室友在冷笑,说在平均地租3000的地皮上租1500的房子,你不如去租个鬼吧。 张野干笑了两声,心里说的是能租到老子也想去租。 鬼宅价廉嘛,这点谁都知道。 那些出过事儿死过人的宅子,往往房主人不愿意住,租客也不想沾染这个晦气,租金都会压得格外低廉。这种拿命换钱的差事一度是租房界有名的趣闻,在此基础上更是衍生出了无数恐怖片、鬼故事的创作灵感。 张野自认为自己不算怕鬼。 所谓的凶宅伤人,其实到头来多半都是房主人自己吓自己。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不是心里有鬼的恶徒,就算为了生计屈居一段时间的鬼宅,又能怎么的? 他看得很开啊!只要你价钱方面给力,阴宅阳宅我无所谓!反正都是快要无家可归的人了,舍得一身剐,有个屋檐遮风挡雨,我管你是初一死过人还是十五塌过方? 然而事实是当下这个世道,鬼宅你都不一定租得着! 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刚好出过事儿、刚好价格又特别低的房子?就算有,凭什么这种可好可坏的事儿就能刚好落在自己头上? 有些事注定了只能适合茶余饭后的一笑而过,说的人没过脑子,听的人也没放在心上。 但张野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就这么一笑了之的玩笑话,真的会有人一本正经地上来接腔。 “听说过城郊的一号公寓么?” 正在收拾行李打算晚上搬走的室友小黑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话语中的意味带着一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挑衅。 “没,怎么了?”张野一愣。 “我昨天跟女朋友去郊外野餐,刚好听说了那地儿是附近有名的鬼宅。”他灿灿一笑,将手中衣物对叠的同时不忘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不是自诩什么也不怕么?去那试试吧。没记错的话房东应该是叫尹先生,别的不敢说,租金方面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呵呵,我听你胡掰?”张野瞥了他一眼,佯装出了不信的样子。 “我骗你干啥?”一边搬着行李箱的小黑笑了,“那地方以前也住过不怕死的年轻人,不过大多坚持不了三个月。三个月内,有的是仕途不顺,有的是双亲病故,有的是女友劈腿,有的是病厄缠身。怎么的,刚才不还是挺牛么?现在一听说真有鬼,蔫了?” “信了你的邪!我是打心底里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租房信息!”张野白了他一眼,转过身之前不忘竖了竖中指。 城郊国道,平和路001。 好消息是他有了一处租金合适的去处,坏消息是这个地儿恰好就是此前自己拍着胸脯说不害怕的鬼宅。 去呗,不去还能怎么办? 不怕鬼是自己说的,租金低什么地方都能住也是自己说的。 鬼宅而已,从小到大恐怖片看了那么多,自以为神经大条的他从来就没拿那些虚无缥缈的鬼怪当过多少事儿。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房子真的不干净,等自己找到了正式工作、有了工资收入以后再搬出去还不行么?一个过渡区而已,管它是阴宅还是阳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章 城郊公寓 一边是随口漫谈的无心之辞,一边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有心之举。两方共同的因素,促成了张野的这趟觅房旅程。 循着那个所谓的地址,从市中心出发,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荒芜的路段,破败的街景。 之所以用数字编号001,是因为方圆千米之内,只有眼前的这栋建筑可以住人。 环境不错。 这是张野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 海拔不高的五层小楼完全是建在公路要道遗弃的一角,而公寓后方约数十亩的土地,则是用一堵矮矮的围墙圈出了一方面积可观的私人庄园。 楼后一棵高逾八米的参天槐树在野外的微风下树叶轻响,谈不上诗情画意,却刚好在头顶的烈阳之下投影出了一片蕴凉的树荫。 如果不是地段太差,这么一方地处清幽的所在,绝对是令无数房地产商眼红耳热的风水宝地,正所谓别墅小楼一盖,财源滚滚而来。 庄园的大门被上了一盏厚重的铜锁,很难想象,已经是这个年代了,居然还会有人使用这种老式锁具看家护院。 带着浓烈的好奇心,内心还存在着一丝踌躇的张野避开了正门,直接绕到了后院的槐荫树下庭院门前。 两米的围墙算不上高,只是以他的身高实在难以窥得什么有用的讯息。 纯粹是一时兴起,瞥了一眼无人的四下后,自认身手还算矫健的他三步蹬作两步顺着墙根爬了上去。 院落后建小院的习惯很多地方都有,一般都是一些晚年缺乏玩物的老人用来种点果脯菜蔬陶冶心性。不过面积这么大的庭院他是真的没见过,这种规模,别说是菜地,就是盖一座园林也绰绰有余。 “你在干什么?” 双脚刚刚离地,脑后就抽冷子一样响起了不善的质询。 吓了一跳的张野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脚下就因为失去平衡而差点踩了个空。 来人两鬓微髯,看些许斑白的头发,年纪应该在六十往上跑。 想起小黑口中的“尹老爷子”,满脸通红的他赶忙打了个招呼。尴尬之余内心也不由打起了鼓,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自己未来的房东,谁知道人家喜欢清静的老爷子会不会把自己一个擅闯别人后院、还妄图翻墙不轨的路人当成小偷? 押解到派出所事小,租不到房子露宿街头才是大事! 学校那边越催越紧,天可怜见,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他脑子抽了才会想到冒着风险跑来荒郊野外的“凶宅”谋出路! “那啥,不好意思哈,我是来租房的。” 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比划着,一边克制身形拘束地站在原地,毕恭毕敬的样子,活脱脱是个没交作业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小学生。 “进来吧。” 良久,老人的脸色有些缓和,这才撩开了屋后的门帘。 屋里的摆设很普通,亮得像是打蜡抛过光的榆木地板,以及上了年头、却摆放整齐干净利落的木制家具。老爷子的晚年生活看上去极具那种“深居简出”的隐士意味,瞥了一 眼茶几上尚蒸腾着丝丝水汽的紫砂茶具,心中还有些余悸的张野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喝茶么?明前的大红袍,市面上很难买到的珍品。” 重新过了一遍水,老爷子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在他身上停留。 “不麻烦了!”张野连忙摆了摆手,语气中还是深深的生分。 “你在来这儿之前应该对我这边的情况有所耳闻。我再问一遍,你确定是不是要租房?”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他入座。 “我觉得这边环境挺好的。” 张野吸了吸鼻子,算是昧着良心回了一句。 他心说我要不是看中了租金我会跑这么偏远?撇开这凶宅的名声不提,光是这荒郊野外的地理位置就足够让人吐槽半天。 “总有那么几个不信邪的人,呵呵。”老爷子干笑了两声,抿了一口杯中不知道几泡的红茶。“你可以在这儿住,至于租金方面,你希望是个什么价钱?” “那啥,一千?我是今年的毕业生,忙着找工作,手头也不宽裕。” 张野探出了脑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实则是内心早已做好了被一口否决的准备。1000块的租金,连这院子后面一亩菜地的月租都付不起。不过但凡讲价,首要的条件都是得有这个一口杀的对面血本无归,然后一点一点再往上抬的觉悟。 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这老爷子并不缺这点房租钱,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己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才找着的“凶宅”,如果压价不再压得狠一点,他是打心眼里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份狠心。 很可惜的是事情的发展终究还出乎了他的意料,在听到了这个无异于“抢劫”的标码之后,本该老脸一垮摔门送客的老房东却只是不紧不慢的啜了一口茶,随后自然的点了点头! “可以理解啊。”老爷子的淡然简直让人怀疑这世道钱是否只是街边随处可见的瓦砾草纸。 “一千就一千吧,这个价位我没什么意见,毕竟都年轻潦倒过,我也不想太为难你。” “” 这一刻,默然无言的张野只是在心中暗暗一字一顿的吐出了两个字。 卧。槽。 大爷你确定你这是在租房子不是在做慈善么? 我要是你有人敢这么跟我杀价我直接报警你知道么! 难道您老真的对钱一点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看你这淡定的样子我隐隐感觉就算我最开始一分钱不打算给,就这么死皮赖脸要求来个无限期借宿您也会欣然同意啊! 忍住了满腔的热泪,略感有些失态的张野埋下了头。 “有问题么?”老爷子问。 “没。”张野摇了摇头,心说早知道刚开始就说五百了。 一千啊! 这个价位只要敢报到市面上,挤进来租房的人能踏破这一栋楼的门槛! “不过我话还没说完,”顿了半秒,老爷子继续开口。 “住下来可以,有三个要求,你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章 三个条件 “什么要求?”张野抬起了头。 “第一,不允许把外人带进公寓里过夜。外面的朋友也好,情人小蜜也罢。白天我管不着,但入夜以后,外人一概不得踏入半步。” “这个您放心,我学校里那帮朋友走的走散的散,现在没什么交际,至于情人小蜜,”张野耸了耸肩,“我连个女朋友的都没有。” “哼哼,”老爷子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对他的现状表示满意,还是话语过渡间的自然敷衍,“第二,有关楼后面那个庄园的事情,你半句不得过问,也不要像先前那样试图翻墙,如果发现的话,你明白后果。” “先前那是个意外。” 张野干咳两声,以掩饰尴尬。 他心说我没事儿翻你家墙干嘛?后面的庭院里又没埋什么财宝,您老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简直不要太足。 “第三,”老人的语调突然沉了下来,“不管半夜里听到什么声音,发现什么异状,不,要,理,会。” “” 张野沉默了一下。 会有什么声音和异状?他突然想问。 扯了半天,这就算是切入正题了么? 传说中的凶宅,难不成不让外人过夜、不得探听庄园,这一切的规矩,背后是为了防止某些来自夜间的威胁? 这也太扯了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人冷笑,“规矩就是这么个规矩,你爱住不住。” “住!为什么不住?!” 张野急了。 别的东西他不管,这明码标尺的租金可是板上钉钉唾手可得的大便宜。一千块的月租啊!跟外面那些个动辄三千的房租水电比,这地方简直是贫民窟里的黄金屋! “还是那句话,守着点规矩,哪怕经济困难拖欠房租都不算大事儿。但有些东西如果你招惹上了,后果可不光是被赶出去那么简单。” 老爷子喝了一口茶,口中的话越发难以捉摸了起来。 张野跟着笑了一声,对这种耸人听闻的描述嗤之以鼻。 这房子挺不错,除了地段差了点,装修什么的都还可以。这老头也还可以,除了有点神神叨叨,基本也算是“和蔼可亲”。总的来说,这趟虽然跑的远,但一切所见所闻都让他觉得值。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放过了,他能肯定即便再走五十个村儿也不见得能碰上一个店! “明白,那么,我住哪儿?”回想起来正事儿,他摸着后脑勺问了一句。 “二楼和四楼都有空房,你可以自己选。”老爷子淡淡地答道,起身回望着屏风上的花鸟。 “二楼吧,搬行李来回比较方便。”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听您的意思,这楼里除了您,还有别的租客?” “算是吧。”老爷子笑笑,“在你之前,二楼的租客是一名作家,为了避免打扰,特地选了这个僻静的地方专心创作。” “后来呢?” “后来写书出名了,搬回了市中心开豪车睡美女。他要不走,也没你今天的空房。” “明白了。” 张野砸了砸舌,脑海里回荡的却是室友小黑的那段话。 “那地方以前也住过不怕死的年轻人,不过大多坚持不了三个月。三个月内,有的是仕途不顺,有的是双亲病故,有的是女友劈腿,有的是病厄缠身。” 呵呵,两段全然背离的说辞,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怀疑这俩人说的到底是不是一个地方。 鬼知道这老头说得是真是假?反正自己图的只是找到工作前的一个适应期,就算真的有什么邪祟,大不了找着正式工作以后再搬出去便是。 “那啥,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回去还得收拾一下行李,天色不早,我要尽可能入夜之前搬进来。”他站起了身,摸了摸口袋打算甩腿走人。 “非常好,”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利用这点时间拟一下合同,你那边的事就自己安排了。” “明白。”张野苦笑着点了点头,天上掉下了馅儿饼,这样的结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铺满了雨前的阴郁,狂风席卷过屋后的老槐,沙沙的雨点簌簌打在了泛着淡淡潮气的地面。 下雨了? 恰好一点水珠落在了头 顶,走到门前的张野抬头回望。公寓三楼的窗前,一个身着白衣青花的女子凝着如水般的双眸眺望彼方的天际。玲珑的身段下是让人不住遐想的美好,而蹙眉却不减姣好的面容则拓印着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惊艳。 张野突然间凌乱了。 怎么这间公寓里还住着这种级别的美女么?! 算不算意外收获?这算不算意外收获! 和超级美女的上下楼邻居生活!这种住惯男生寝室楼,做梦也想不到的艳遇,光是想想也让人血脉喷张! 带着内心一丝功德圆满之后的窃喜,迎着雨点的张野招手拦住了路上的出租。 衣物,电脑,杂志,书刊! 当所有的东西如数清点完毕,汗如雨下的他虽然是在室内,整个人却也像是从室外的滂沱大雨中走了一遭。 出租车的两趟来回,云后日头的由中到西。 夏季的暴雨,永远都是说来就来。 即便是打了车,从公路走到公寓大门的这小段路程仍然让不备雨伞的张野淋了个落汤鸡。 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身上是真真切切的疼痛,雨幕中五米开外,视线便已经开始模糊。 这种程度的大雨在往常并不多见,对于东南沿海一带出生的张野来说,这样的情形往往只发生在儿时记忆中的台风过境。 昏暗的天色在乌云的笼罩下阴沉的让人害怕,而面带淡淡笑容的尹老爷子站在楼道口,佝偻的影子被楼道内黯淡的灯光拉得很长。 “这是202的钥匙,下雨天诸多不便,你可以先上楼洗个澡,至于合同和月初房租交纳的问题,明早再来找我商谈也不迟。” 老人一边递上了房门钥匙,一边随手送了一条像是事先准备好的干毛巾。这个细节看得张野一阵感动,连忙道谢之余,对老头的目光也换上了另一个层次的内涵。 这房东和善地有些过分了。 是这房子真的有什么问题,所以坑蒙拐骗之后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 隐晦地笑了一声,扛着大包小包的他一路迈向了自己在二楼的新房。 老实说,对这套自己以每个月一千元人民币拍下的单身公寓,张野多多少少还有那么几分期待。 “独立卫浴,自带厨房,有些基础家具设施,室内打扫大体还算整洁。” 这是老爷子在事前商议的时候给出的说辞。 光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这样的房间已经无可挑剔。但说句真心话,王婆卖瓜尚且自卖自夸,更何况这尹老爷子卖房。 这种感觉就像是出生前指腹为婚的公子在新婚之夜初见了蒙着大红盖头的新娘,一旁喜酒喝得满脸通红的老丈人扯着嗓子喊:“我女儿!城东一枝花!”,但真正洞房花烛坦诚相见的那一刻之前,这红盖头底下是癞蛤蟆还是天鹅谁也不知道。 开门,脱鞋,开灯,深呼吸。 抱着很低的心理预期,环视了眼前的景象之后,深感呼吸困难的张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房子太差,而是这样的住宿条件比他预想中实在好出了太多太多。 一室一厅,厨房卫浴。六十平米的房子基本已经完成了初步装修,墙壁经过粉刷,地面也铺上了瓷砖。更重要的是,除了电脑空调以外,一些基本的家用电器一应俱全! 衣橱,全部放上自己的行头! 书架,摆上大学四年留下没舍得扔的闲书! 正当乐此不疲的忙于收拾新家之际,一本衣柜暗处的闲书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众妙乾坤法门。 泛黄的封面,线装的古本,整本书从中间部分往后被人粗暴的一把扯下,仅余的半本残卷,也因为深锁柜橱而落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 几乎是下意识的,张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鬼吹灯里主角胡八一祖传的那本阴阳风水书 同样的线装古书,同样的半本残页 怎么以前住在这儿的作家还是个盗墓贼么? 呵呵干笑了两声,他自己都感慨了一下何来脑洞如斯。 搬个家发现了老房主留在这儿的东西,这种经历相信很多人都有过。但翻衣柜见到一本书,这话却怎么听怎么像是个笑话。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章 古文奇志 说起歧黄之术,但凡国人,都不陌生。 小到儿时听过的崂山道士,大到上个世纪一度轰动世界的香港僵尸电影,作为中国的本土宗教,神秘莫测、长生求仙的神奇道术一直在国人的心中占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怀。 张野做过手持桃木剑降妖除魔的梦,所以此刻仿佛发现秘宝的他没来由一阵不符合年龄的兴奋。这种突如其来的躁动有点类似于成年人在街上发现了奥特曼的变身器,明明知道按下开关以后也不会变身成身高五十米的光之巨人,却还是会一时冲动的找个没人的角落做出那个童年电视里模仿过无数遍的变身动作。 学个两手试试? 这个念头从洗过热水澡身心舒展开来之后,就一直盘旋在张野的脑中。 他要整理的东西不多,几套衣服、一摞旧书。安置好了笔记本电脑之后,除了一些家居所用的日用品之外,整个空荡荡的房间内部就已经没什么东西再好布置。 长夜漫漫,带着对新家的新鲜感,也带着高涨的精神状态,无所事事的他满怀期待地翻开了那本大概是前人留给他的古书。 现在情况是自己搬到了一所外界传言的“鬼宅”之中,而恰好身边出现了学古籍。这里头的意味显得有些特殊,如同刚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一样,如果不是明知不可能,他甚至会怀疑这项东西的发现也在老爷子的租房配套服务之中。 租房子送秘籍。 想来蛮好笑的一件事,仔细琢磨之后却不由得让人感到细思恐极。 送枕头来是知道对方的确有这个入睡的可能,那么租房子送道术秘籍,是否是意味着这房子真的有鬼? 夏夜中打了一个寒颤,张野的心没来由的因为这个荒诞的念头一紧。 翻开首页,“所谓乾坤阴阳术,上册伏妖,下册通神!” 这是在描述这本书的具体功效,上半本降妖除魔,下半本修仙化神。 现在上半本仍在,下半本不知所踪,这里头代表着什么,想来也是让人不好揣摩。 按书中所说,“两道恒定,轮回不息,乾坤罔断,众妙之门。” 意指:乾坤阴阳作为世界固有的两股基础力量,彼此对冲调和,构成了世界运行的基本动力。而在此基础上,衍生法门千万,变化不定,玄之又玄。 这种独特的世界观类似于高中政治课本里描述的矛盾辩证观点。 大凡道教经典,多数离不开道德经与周易。但这本书却比较特别,其特别之处不仅仅体现在其对于基础哲学的另类详细阐释,更在于它对“真实世界”详尽到跃然纸上的描写。 比方说什么是妖? 事出反常,阴阳逆乱,正行为人,逆行为妖。 又比方说修行的核心理念是什么? 答:“谓天理,谓伦常,止战于罪,止杀于戾! “恶之恶,穷善极尽;暴之暴,法定乾坤!斯以天行,道尽九幽,顺天命,修渡无量杀劫!” 尽管文言文字数简短,稍微有点古汉语基础的张野却还是看得满头大汗。 怎么评价? 一个字,玄。 两个字,太假。 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人,要么是疯到六亲不认的疯子,要么是绝世无可比拟的天才。 结合字里行间前人给的批注心得,要理解书中含义对张野来说不算困难,但问题在于,越是深入的,他就越是感觉到了异样。 第一,这本书写得不像是虚构的内容。 所有的一切,包括总纲、细则、法门、原理,应有尽有,详尽的描述让人无法对它的体系提出怀疑,自圆其说的表述往往让人无从反驳。 第二,这本书的传承者在通过字句间的批注向他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法无常理,福祸相依。 这句话该如何理解? 是说你所认为的安全境况其实未必安全,换句话来说发现这本书对你来说可能是福,其实到头来也可能是不幸。 细想以后很惊悚的一句话,大半夜里蹙眉沉思的张野一阵深寒。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 他带了些舒缓氛围的意图淡然一笑。 他决定试试。不管是驱魔防身也好,闲的胃疼也罢。 无论真假,这本异书的存在,就是相当于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选择。 道术修行分六阶。 灵司、御邪、会法、玄元、地魁、天机。此之谓人道六境。 剩下天道两境惊仙、通神,因为古书后半册的遗失,到现在还没办法断言。 古往今来,凡修道之人,无一不遵循着这个循序渐进的修行过程,由人道至天道,最后八境合一,金身正果。 > 从灵司到通神,分别描述了修道者体内道术力量的八个储量基础,级别不同,外放后的力量、特征也会有所差异。 初学者往往只能感觉到自身气感,按中医上的说法调和体内阴阳;登峰造极者飞檐走壁、驭气奔雷。 没有玄幻中的那种动辄移山填海、抬手呼风唤雨的夸张能为,但高阶的修道者却确确实实能做到武侠中的摘叶飞花、真气外放,伤人百步于无形。 自然界之中存在着超脱六感感知范围之外的特殊能量,这点无论是玄学界亦或是科学界,彼此之间都是心照不宣。 而这种如同风暴潮汐般变化无常,却又如无量大海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异化能量形式,妖族称之为灵能,阴阳术法中称之为元气。 而修习阴阳术法者所做的一切努力,无论是引气入体还是口诀阵法引导,其本质都是在于将这股外在的特殊力量归于自身,创造出更为强大的能量输出形式。 历史上有没有人依靠这种方式修炼到了术法顶端? 答案是就连古书的作者也不知道。 因为无论是葛洪还是姜子牙这类精通道术的大拿,最后的成就无非也就是延年益寿,却从未听说过历史上曾有过哪位高人真正如大罗神仙般得道飞升。 从道法入门,主修四篇。 布阵、通灵、御器、炼丹,四者任选其一。小成之后,可辅修其它一到两门。其中切忌贪心不足,一旦修术前期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况,轻则碌碌十载难有寸进,重则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张野看了看天,刻意在这个问题之前顿了一下。 他当然不会去傻到挑战人家古书的教学权威,一次性学个两三门。但毕竟是自己接下来两到三年之内的主修课程,往哪个方向发展,这就是一个不得不深思熟虑的问题了。 布阵的入门最为简单。 符箓,阵图,再到阵眼。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输出,标准的屌丝逆袭路线。唯一的缺点在于及时应变能力不强,这种把对方往自己陷阱里引的方式,没有一点智商基本上干不来这种细活儿。 而且阵法这东西易建也易破,别人不见得对这方面有多深的造诣,但稍微有些了解的只要找到了阵眼就意味着布阵者功亏一篑,相对来说还是性价比不高。 同类型之中,通灵的趣味性最高,但相应风险也最大。 说白了什么叫通灵,用自身意识沟通冥界大佬,招魂、请鬼,凡此之内统统都算通灵。这个路子走得远了日后干起架来会很轻松,因为这就相当于一个成长性的大召唤师,战场之上不仅可以召唤故去的亡魂助阵,稍有所成还可以同强大的妖族之间签订契约。 日本阴阳师惯用的“式神”套路,基本上源自这一脉道术之流。 但问题在于选这条路不难,张野一个无背景无势力的穷草根一流上哪儿去找愿意跟他签契约的强大妖族? 自己刚租的这套公寓名义上号称是闹鬼的凶宅,但实际上自己住进来半天别说鬼,连个鬼影子都没看着! 说白了通灵这一行要么是一辈子给人家当当“问米”、“喊魂”的神婆,要么就得指望着这条道上能有领路的前辈,事先把一切后路准备好,不管是实力强大的妖物还是提升精神力的灵丹妙药,硬生生拿精力财力往上砸,才能培养出数十年后名震天下的大召唤师。 张野?没戏! 至于御器和炼丹那就更不用说。 这俩听名字就是烧钱的勾当。 一个依赖着大量名贵金属,一个依赖大量名贵药材。干好了未来是响当当的铸造师、丹术师,干得不好,混了几十年也就是个破打铁的和死烧锅炉的。 什么叫深思熟虑? 认清所谓的现实,这就叫深思熟虑。 带着脸上渐渐冷却的笑容,回顾完所有可能性的张野差点没在事实真相面前微笑着哭出来。 原来阶层差异不管在哪一行都这么让人绝望,看起来冠冕堂皇地四个选择,妈的草根要想出头除了学布阵还能玩啥? “我不甘心。” 咬了咬牙之后,他微笑着将满是思索的目光投向了黑洞洞的窗外。 老爷子租房时是说过入夜以后无论什么动静不要理会,以及无论如何不要涉足后院是吧? 既然这是幢名义上的鬼宅,那么就一定不会缺鬼。而既然有鬼,就意味着通灵一途之上,自己不是没有文章可做。 漆黑如墨的夜色伴随着阴风阵阵,目光如炬的张野站起了身,下定了决心在这禁忌面前作一把死。 没鬼,就当是用实践检验古书真伪。 有鬼,那就手到擒来,拿下自己在新世界征途中的一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章 通灵 “开地眼,晓阴阳,触灵媒,察界外之音。” 这就是古书所载,通灵的第一步要义。 什么叫“地眼”? 按书中所说,眼作为万物观察世间的手段,分“天地人”三段。 人眼,视其表象,形,色,貌,与生俱来。 而结合地气,能洞察形体之外的灵体,超脱物质看到精神,就是所谓的“地眼”。民间俗称中,也有鬼眼和阴阳眼的说法。 在此基础之上,窥见宇宙万物、真理运行的法则,这就到了“天眼”的能力范畴。凡涉及此,皆属于人力所不可触及的神通,凡人拥有,则此身成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它上面说的玄乎,实际除了不可捉摸的天眼以外,开地眼的方法并不难。 除了志异怪谈中口口相传的牛眼泪、柚叶水擦眼,符水洗浑,念咒请神,或者修为到达一定程度的都能做到。 开地眼之后,具备通晓阴阳之力,凭借联系鬼物的媒介,聚精会神,而后洞察鬼物之声,这就算是完成了通灵术修习的入门。 鉴于身边材料的缺乏,既没有牛眼泪柚叶水,也没地方找朱砂黄符纸,张野选择开地眼的方式是念咒请神。 有净心咒,云: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伴随着口中含糊不清的唱词,几轮吟诵下来,原本还算清醒的张野明显感觉到了一阵冲击式的头晕目眩。 应该是成功了。 为什么?因为这种状态的变化很明显,也很直接。 简单的来说,在地眼打开的那一刹,双眼看到的景物没有实际的变化,但整个五感却会出现一个整体的飞跃。最直接的例子,就在念完咒语双眼睁开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自己二十年来从未接触过的声音——自己的心跳。那种直接回荡在耳畔,而非刻意通过脉搏、助听器去感知的心跳声。按照书中的记载,心跳的存在与否,这就是判断目标是人是妖的重要依据之一。 这里头有没有科学依据?他觉得有。 十遍的念咒,其形式其实很类似于心理学中的自我催眠。而古书上给的解释也很直接,通过请神念咒激发人体潜能,原理所在,大概也是异曲同工。 有了鬼眼,缺的东西就是灵媒。 毕竟人鬼殊途。作为不同世界的存在,想要直接对话,就需要一个中转能量形式的转换器,这个沟通两种不同存在形式的桥梁式物件,也就是灵媒。 什么叫通灵?最浅显的方式,请鬼上身,这就叫通灵。 但对于初学者来说,如果直接用身体作为请鬼现身的容器,未免折损阳寿,而且修为浅薄,风险系数之高不言而喻。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请鬼一途,凶险更是百倍。 这种时候,往往就需要依靠一枚可以容纳鬼物,而又与自身无损的灵物,作为请鬼的媒介。 这种东西可以是陈年锁阴的棺木,也可以是随尸体出殡的冥器,百年流传的木梳,鬼魂泣血的铜镜。灵媒承受冲击的能力越强,通灵过程所承担的风险也就越小。 举个最常见的例子,民间最常见的笔仙碟仙,以笔和碟子作为灵媒,其实就是衍生过后最普世化的通灵之术。 鬼宅,庭院。 遍索身边资源,目光几经周转的张野很快将目标确定在了侧窗外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槐树。 这株槐树在他进门以前就已经有所注意,八米高的庞大身躯,随风摇曳的茂密枝叶。 树干高处,一块虬结成团的树瘤在二楼这个高度平面上格外显眼,结合地气灌注之后的阴阳眼,隐约可见鬼祟攀附,邪气森森。 马蜂窝 这是张野在看了树上一眼之后,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印象。 凝结成团的树瘤本身已是生得丑陋,再加上地眼观视,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上大量跗骨之蛆般的邪物滋生蔓延。单从外形角度来说,的确是像极了让人头皮发麻的马蜂巢穴。 槐,取“木中之鬼”,属阴,在草木之中,最招阴邪。 微微摇了摇头,张野也是没太看懂这房屋主人当年栽树时的意图。 也难怪多年以后方圆一带唯独这一片凶名远播,人家在房前屋后栽桃种李,偏偏是你标新立异院落前留出那么大一片空地养槐。“欢迎光临”的牌子已经挂上了门板,人家鬼物邪祟不找上你找谁? 确定了一下此行的 目标,拿定主意的他拍了拍微微出汗的双手,悄无声息打开房门走出了楼道。 屋外阴风凄冷,尤其是槐树下的大片树荫,明明是酷暑难耐的夏夜,却不由让人脊背发凉。 遥望着树干高处的黑色树瘤,咬紧牙关的张野一阵哽咽。 这样的景象在他阅历尚浅的二十年人生经历之中完全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眼下也是好奇心战胜了胆怯,不然借他俩胆他也干不出这种大半夜里鬼宅招鬼玩儿的蠢事儿。 定下了心神,手持剑指的他将食指中指贴在了生铁般坚硬的树身之上。 凝神,屏气。 太上说法时,金钟响玉音;百秽藏九地,诸魔伏骞林。 贯通心神,物我合一。将自身的韵律与周遭自然融合同调,这就是所谓的“道”。 两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一直到青筋暴突的额头被夏夜聒噪难休的蚊虫折磨至濒临崩溃,徒劳无获的张野才总算甩开耐心,一脸郁闷地望向了头顶毫无反应的“马蜂窝”。 这种情况,一般还剩下两种解释。 第一,这本书自始至终都是前人留下的恶作剧产物,通篇唬人的把戏,白日做梦的妄谈。 说句老实话,这个问题面前,张野的看法有所保留。 因为理论可以胡编乱造,事实却是不容篡改。 为什么说眼见为实? 因为多数情况下,双眼看到的东西根本无法造假! 如果一遍扫视下来他对这本书的内容还有所怀疑,那么周围的世界有没有变化,对开了地眼的人来说一目了然! 既然书的内容应该没问题,那么也就剩下了一种可能了。张野微笑。 自己的天分问题。 不是每个人都带有通灵体质。 这种与生俱来的属性某种程度上和感官强度没什么分别。有人生来是过目不忘的天才,有人学了一百遍照样是朽木不可雕的废柴。有的人生而带有阴阳眼,有的人就算被高人开了光要看个鬼怪也费劲。 开启完毕的地眼,百里挑一的优质灵媒。那么试了半天屁动静没有,说明什么? 说明他张野从头到脚都不是这块料! 这个发现还真是 让人生无可恋啊。 他干笑了两声,好不容易燃起的一腔热血在事实的无情打击之下瞬间冷却。 这种感觉就像是少年壮志的杨过好不容易钻进了古墓找到了小龙女,一个下跪高喊“姑姑教我武功让我找全真教那帮臭道士报仇”。结果人家小龙女高冷的瞥了你一眼之后转身关上了密室大门,空荡的墓门外只剩下一句话飘荡,说:“我古墓派向来不收资质驽钝且相貌丑陋的男弟子。” “你胆子挺大。” 正当某人郁郁不得志之际,月黑风高的头顶传来了一声轻笑。 张野楞了一下抬起了头,却见301的窗口,一个手提着半瓶酒的鸟窝头男人探出了半个身子。 “你是?”他皱眉。 这个时间点还没到睡觉的时间,不过房东老爷子应该对每个租客都交代过同样的话,那就是入夜以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理会。 自己这边是因为刚找到了绝世秘籍所以情况特殊,换句话来说能看自己这边一点动静就拉开窗子一探究竟,楼上的这位才是真正的胆大。 “301,你的邻居”鸟窝头男呷了一口酒,“下午就听说来了一位新租客,怎么,这么不怕死?明知道租的是鬼宅大晚上还往后院里跑,是真不拿老爷子的三条规矩当个事儿?”他带着打趣的口吻。 “没呢,屋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张野干笑了两声,“我叫张野,认识一下?” “林九,”鸟窝头男一声轻笑,拉上了窗帘以后走回了室内,“奉劝你一句以后还是守点规矩的好。不论鬼怪的真假,老爷子定下的话可是实在的东西。” “谢谢提醒。”张野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之后一脸凝重。 林九。 他念叨着这个名字,两条腿每一步迈下去都是一阵虚寒。 这房子在附近一片凶名远播,现在看来,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鬼怪什么的倒是没看见影子,但是妖,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头顶的方向。 自家楼上就住了一只。 呵呵?谁? 不是别人,301那位自称林九的小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章 三楼的邻居 想了很久,张野隐约觉得自己这是搞出事情来了。 贪点小便宜住进了鬼宅,鬼的影子倒是没看着,反倒是搬家后的第一晚,自家楼上就遇上了一只名副其实的妖。 这个发现的到来不可谓是赶早不如赶巧。 偏偏他刚巧捡到了一本描述“阴阳界”实况的古书,偏偏自己一时作死开个地眼就看穿了邻居的真实身份。 常人的头顶及两肩都各自悬有一盏明灭不定的火光,道术中谓之“长命灯”。开了地眼过后,三灯缺失是鬼,数量异常或颜色有异的为妖。 虽然无法确定真身,但张野能百分百确定,楼上刚跟自己打招呼的那位,绝对不是人! 说到妖嘛,大部分听惯神话故事长大的国人都不陌生。 什么白蛇传、九尾狐,那些神话中知恩图报的小姐姐们一个个带着世人垂涎的美好皮囊争先恐后的嫁入寻常百姓家,与人无害乐于助人就不说了,个个都是专情如一恪守妇道的贤妻良母。 张野也希望如此啊!一个自带倾世美颜且身怀法术神通的女人,那是多少男人儿时的梦想? 然而事实是什么是妖? “违天理,悖伦常,外有人皮,未具人心!” 说白了,抛开了那些美化人物形象的艺术加工,现实中的妖怪那就是丧尸片里附加了神通异能的人形猛兽,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所谓“执念所化,外具人形,大怒大恨,狂喜狂悲”。 建立规则的东西是“法”,法度之上是“情”,而将感情放大到无数倍,这就是人心所化的“妖”! 或灵物受感而化,或执念寄托物品而成。 没有规则,没有约束!判断是非的标准全在于自己,行事依据的准则完全来自于无常的喜怒! 张野为什么会心里发虚,因为这些古书上的事实描述不得不让人深思熟虑。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一个疯子或许不算可怕,一个法律无法制裁的疯子也顶多是让人敬而远之,但一个手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疯子,这样的存在放在什么样的地方都是让人坐立难安的头号危险人物! 这样的说法或许绝对,但妖物的危险性肯定是毋庸置疑。说到底,自家楼上多出了这么个危险角色,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再三思量过后,惊讶过后的张野决定睡一觉,然后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 因为首要的一点,这件事情上,就没有什么硬碰硬的余地!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这点上张野几乎没怎么考虑就放弃了挣扎。 虽然说妖分强弱,修为差一点的妖物碰上稍微有点水平的道士照样是一个死字,但这种情况明显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发生。 一个刚入手道学奇术24小时不到的野路子,这种时候敢凭着一腔热血逞英雄那纯粹是脑门上有坑。 其次就是,他不想搬 1000块的租金,这种程度的优惠,在b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跟白白送钱有什么区别? 再加上这房子的条件这么好,家具齐备不说冬暖夏凉!一通收拾下来别说蜘蛛网,蟑螂都没看见半只! 且不说在此之前张野已经为这租房的事情费了多少的神,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不咬,他日后做梦想起都能哭出声来! 一只立场未明的妖怪,是否真的意味着枕边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客观来说,这个问题细想过后还有待商榷。 因为最基本的事实摆在这个地方:那林九要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别人不说,一把年纪的房东老爷子就得先交代完这条老命! 老爷子死了么? 依据白天所见那副健硕的身子骨,再活个十来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那这栋楼里的其他人呢? 搬进来之前只听说了凡租客住不过三个月,从没听过某某某搬来以后横死街头、暴病而亡 在自身温饱尚不能保证的情况下张野实在是没那么多的心力再去纠结这些未必发生的悲观问题。这种时候你让好不容易安身落户的他再一次卷起铺盖找别地儿安生,某种程度上真的还不如给他一只妖怪拼个你死我活。 能怎么办?得过且过! 既然人家妖怪大哥没什么非要害自己的理由,那就安分守己地先静观其变。 老爷子既然说了守点规矩出不了事儿,这种时候也只能听一听老人言。虽然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发毛。 符纸,朱砂。 这些东西隐约已经成了居家必备的定心丸。 翻开了咒文密布的古书,自觉前路艰险任重道远的张野一阵唏嘘。 生存 问题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果然在这个江湖险恶的社会行走多一门防身的技能都不嫌压身。 隔天一早,前来签订合同的老爷子如约而至,看他这矍铄的精神头儿,睡眠质量应该是远远高于居安思危的某人。 “昨晚睡得安稳?”开场,老爷子照样还是那副和善的语气问候。 “啊,安稳着呢,大被蒙过头,一觉到天亮。” 张野呵呵地笑了两声,回这话的时候明显是有些言不从心。 他心说的确是大被蒙过头,活在个凶宅,我头漏在外面也不敢睡。 接过纸笔,草草签上了自个儿的尊姓大名。 租房的问题就当是告一段落,眼下之际,找工作的事还是刻不容缓。 城郊的地段什么都好,空气也好,阳光也好,唯独就是交通方面实为不便,去趟市里得坐将近一个小时的班车。不过好在现在的张野也不赶这点时间,没接到人家公司的面试通知,所有的动作也只是投投简历逛逛招聘会而已。 漫长的日头从东到西,除了各种中介、会所挨个来回地跑,抽出时间去旧货市场淘换点物件也被提上了今天的日程安排。 学布阵,黄纸朱砂跑不了,毛笔大钱不能缺。 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回来就关上房门研究点阴阳术法。 布阵嘛,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三个字。 围、困、杀。 同样的一堆砖头,不会玩的人一块一块的往敌人身上扔,扔了满头大汗也不见得能擦伤对方毫毛衣角,会玩的人直接盖起一座通天碉楼,困住敌人以后从顶上往下劈头盖脸地砸! 古时的人对布阵一道总是颇有微词,因为文化环境的缘故,修术者习惯将此道归入奇门遁甲之流,综合评价就是玄之又玄。 但抛开了时代观念的束缚,这门学问放在当代却多了不少趣味性。 为什么?最简单的回答,因为古代人不学数学。 不碰建模,不搞建筑,任是天资再聪颖的人碰上设计图之流的阵法图也只能望洋兴叹。古代考量一个人的学问是看他天文地理四书五经,但放到现在来看,三角形两条边之和大于第三边的知识小学生都明白! 摒弃了对通灵法师的职业幻想,专心入手布阵流的张野也算是心安理得。 基础阵法的结构图在古书上都是现成的干货,而如何将之组合排布,这就是研究者自己的功课。 张野的要求也不高,没想过拿你去打实战,看家护院避鬼驱邪,这总没什么问题吧? 往近了说自家楼上就住着个不定时炸弹,万一某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提前做个防备也好过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往远了说这宅子本身也不算太平,按古书的说法楼后头那棵大槐树天生就是个招鬼聚邪的“聚宝盆”,有那玩意儿“看家护院”,没病没灾都能招点邪祟上身! 三天,相安无事的三天。 期间张野跑遍了市区的三十二家公司企业,其中以中小微利公司为主,也兼容了一些刚起步的新兴企业。现实就是对他这样普通本科的毕业生来说能找着工作就已经是万幸,目标定的太高了反而容易眼高手低。 “尊敬的张野先生,了解到了您对我们公司的兴趣,我很乐意与您取得进一步商谈,相关问题,可以依据留下的联系方式与我取得联系。” 落款人沈小姐。这是傍晚回家,张野的手机中意外多出的一条短信,也是三天以来唯一确认下来的实质进展。 公寓附近没有装宽带,想要联网就只能过几天去市里的网络营业点办理无线网卡。而没办法看邮箱里的邮件通知,这就直接导致了刚收到这条短信的张野一脸茫然。 首先是自己对这个自称“沈小姐”的女人没有半点印象。 无可否认,在职业选择的问题上,他的确是采用了多捕鱼、广撒网的思路。三十二家中小企业,一天上下见的人去的地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自己要说没印象,倒也情有可原。 其次是对方的口吻让他觉得这件事当中私人的成分明显大于公事。 他将信将疑的打开了公文包,一张纸质名片像是无中生有般的出现在了夹层深处。 沈芳。花卉营销行业,独立法人。 这句话的通常含义是:这个女人手握一笔资产,并且自己独立经营一家公司。 嗅到了名片上一缕淡淡的香水味,眯起双眼的他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独立打拼,公司起步,女人,四处求职且年轻上进的自己,邀请。 这些字眼已经足够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烂俗老套但不无可能的故事,画面之旖旎,不言而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章 桃花劫 人家怕不是看上自己了吧? 这个问题在张野的脑海中左思右想,越想就越是觉得大有可能! 都市生活各个都是压力山大,这种情况下一个孤苦无靠的女人想找一个年轻有为的男性共同打拼完全是情理之中! 这算不算意外的桃花运? 他看着镜子中五官还算端正的自己,纷乱的思绪一阵旖旎。 坦白说他对自己的长相还算有自知之明。不算难看,但也摆明了跟“英俊”二字沾不上边。大学四年没谈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个性慵懒算是一方面,自身的硬件设施肯定也逃不了干系。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主要看气质啊! 他就没有一点优点么? 稳重、踏实!一看就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关键是自尊自强,年轻上进! 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换句话来说,自己这样“事业型”的男性,才应该成为可信赖可携手的对象! “好的,什么时间?” 按着手机上的短信回复,他满怀期待的输送进了这几个字符。 没按着名片上留下的号码打电话,是因为这个时间点,人家未必方便接听。二来既然对方采用了短信通知,张野也乐得用这种礼貌的方式应答。 等待的过程不可避免地伴有内心的焦灼,无论是工作还是潜在的爱情,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都足够让他憧憬上半天。 大约半个小时,手机上收到了来自同一个号码的回信。 “有空的话,明晚就可以。700,商业大厦a座的底层茶餐厅,乐于见面。” 明确的时间地点,看得出来对方没有这个开玩笑的意思。亲自会见表明了人家对他的重视,而地点约定在餐厅,时间还是在晚上,这里头就多多少少透了些约会而非谈公事的意味 有点意思。 张野又看了一眼镜子中年轻且充满干劲的自己,深夜里孤芳自赏的味道渐渐弥漫了整间公寓。 阴阳术法的研究仍然在进行。 工作兴趣两不误的张野一边白天为了工作市区城郊两头跑,一边深夜里也在为了跻身灵司境界的门槛而奋斗。 四象封魔阵的三层嵌套已经趋于完工,从客厅到卧室,基本的避灵线阵也已经布置完毕。 好消息是这样的初步防御阵线下,即便是身处鬼宅也能放宽戒备睡个安稳觉,坏消息是迄今为止楼上的妖怪小哥仍旧是动向未明。 上下相隔了仅一个楼层,张野相信自己这边的动作楼上应该是清清楚楚。能放任他在眼皮底下鼓捣阴阳术法而不闻不问,他觉得人家林九应该也未必就是什么居心叵测的恶徒。 沉浸在期待与兴奋中的一夜,伴随着日头的东升又西落,张野准时地踏上了前往市区的晚班车。 两座位于商业区中心地带的商会大厦基本上已经成为了市中心的标志建筑。高耸入云的大楼里集中着几乎全市当天所有举足轻重的商业会谈、贸易来往。 上层部分是全市中最为高档的休闲会所,中层部分被大批雄踞资金的私人工作室承包租揽,下层部分是所有城市商业区最普遍的商场餐厅,有类似百货大楼的大宗普通商品出售,也有角落门面里售卖各类特殊用品的小户商家。 商业,繁荣,机遇,以及,寸土寸金。 每日数以百万的货币流通在这种上层精英云集的地方显得习以为常,就像是一束火焰的核心部分,对很多城市外缘的普通居民来说,“一日看尽长安花”,这就是对商会大厦及周边范围地区的最好形容。 这地方张野不算太熟。 虽然以找工作的机会造访过部分盈利企业的公司总部,但他选择的对象多数是集中在商业区外围。像真正意义上分布在市区中心的龙头企业,有的要么是发一份电子邮件然后石沉大海,有的要么是直接摆明了告诉你你够不上这个门槛,不用凑上前来白日做梦。 成功人士,社会精英。 能混迹于这种地方的人,多数都会被贴上这种类似的标签。 有时候城市的功能分区也在无形中给人划上三六九等。住在市中央的非富即贵,像张野这种只能为点房租住在城郊鬼宅的叫做草根贫民。 沈小姐留下的信息很明确,“茶语”餐厅,靠窗座位黑色衣服的女人就是她。 这个醒目的标致让张野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此行拜访的对象。 木编铺玻璃板的桌面上放着一支插入瓶中的月季,花的影子连同人的影子一同倒映在远处的玻璃反光上,人比花娇。 漂亮。 这是张野脑海中反复闪过的第一也是唯一形容词。 在此之前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有过无数憧憬,其中包括了形容枯槁急于出阁的大龄剩女,也包括了腰缠万贯但空虚寂寞的臃肿肥婆,有一定的可能性是打拼于工作 场上身心俱疲的适龄女性,长相上也许过得去,但至少不会太年轻。 有没有可能说对方貌美如花且智慧娴静,自身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同时,目的只是招揽一批肯吃苦有冲劲儿的年轻下属共同奋斗?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微乎其微。 为什么? 还是那句老话,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人美心善又志向远大、能力突出的女上司?就算有,人家又凭什么偏偏找上了你? 几天以前张野不相信自己能租住到传说中价格低廉的鬼宅。 后来他信了。 同样在这一刻以前他也不相信这么好的事能落在他身上,现在他也信了! 妈的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是走了什么运? 缺什么来什么,要住房有住房,要工作有工作!而且这些个事情背后一个一个都自带诡异属性! 租房子找到本道术秘籍就不说了,楼上顺带发现个不吃人的妖怪。那按照这个思路,眼前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老板是不是也得带点特殊性?比方说也是个女鬼或者妖怪? 想到这个问题的他突然脊背一凉,没敢深想,而是在对方的招呼下步步神往地走向了餐厅圆桌。 他本能地认为一定是这两天来的所见所闻让他出现了轻微的精神崩溃,以至于现在看什么东西都疑神疑鬼。 “吃过了没?” 自称沈芳的女人小口的啜着白瓷杯中的咖啡,语态之亲昵,本能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吃过了吃过了!” 勉强保持着内心的一丝理智,担心失态的张野赶忙回答。 坦白说他这辈子就没跟这么漂亮的女人面对面坐着喝过咖啡。 对方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在室内的灯光下白得晃眼,纤细的手指端着白色的杯组,安静地像是18世纪的法国油画。 “我看过你的个人简历,也了解了你目前的职业需求。这么说吧,我个人而言,对你的资料十分满意。”女人说道,带着清甜的嗓音。 “谢谢。” 张野拘谨地一笑,目光仍旧是不可避免地在人家身上一阵乱瞟。 桌子上的月季花弥漫着淡淡地花香,仔细一闻他才发现,这种味道跟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浑然一体。 觉察到了他脸上一刻的失神,沈芳的笑容自然且释然。 “我们公司以花卉营销为主,产业链上也包含了原生香水的生产与制造。” “原来如此。”张野点头,若有所思。“不知道我能在贵公司谋到什么样的职位?” “从营销部的职员做起。当然,因为是公司成立初期,人手方面难免不足,如果你有这个信心与实力,也可以证明给我看在短时间内能爬到什么职位。” 闻言,她莞尔一笑。语气自然是勾魂夺魄,眉眼中的媚态,是个男人都得骨头一酥。 “明明白。” 张野咽了口唾沫,没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 这这这,这哪里还是在谈工作? 他猜得一点没错!约在这么个时间地点,这女的意思绝对不单纯! “那啥?可以让我看看公司这几个月来的业绩么?”想了想,他还是继续了此前的话题。 “你就这么急么?” 对方笑了。 这一笑,当然免不了又是某人心中的一场天人交战。 “不急不急” 张野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城郊的花场,包括公司总部,一并设在城郊一带。”沈芳笑了笑,招手示意服务生结账的同时,转手已经开始收拾座椅旁的提包。 张野心说这到底是谁急? 大晚上的,你眼睛没眨就要带着我往城郊跑?看公司不能明早再看么?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漂亮,就真不怕我把你带到荒郊野外然后图谋不轨? “你刚刚说花场和公司总部在哪?” 想到什么,他苦笑着一问。 “城郊国道。”沈小姐的回答地一脸自然。 好样的,这份工作真要确定了下来,连鬼宅附近的交通问题都不用吐槽了。 张野的内心一阵冷笑,心说这工作来得倒是对路子。 反常。 整件事的背后除了反常还是反常。而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巧合已经密集到了让他不得不怀疑一下自己的人品是否真的这么逆天。 两种可能。 第一是自己混了二十多年,而今终于时来运转苦尽甘来。眼看就要事业爱情就此双收,迎娶白富美,当上eo,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 第二就比较好理解了。 所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自己连闹鬼公寓妖怪邻居都见识过了,找工作时碰上个把女鬼妖魔什么的,大体也算是正常。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八章 祸水东引 出门,拦车。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还没想好后续发展的张野就这么在一阵错愕中被人拉上了开往城郊的出租车。 宽敞的后座在沈小姐的眼中置若罔闻,她大方地拉近了张野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如丝的媚眼在黑暗中隐隐若现,姣好的曲线因为贴身的关系每个动作都能惹得生人面红耳赤! 因为本身是夏天,两人的衣着都是各显清凉。 淡淡的月季香味弥漫在整个车内,时间长了,只觉得窗外的月也摇晃,人也摇晃。 张野满头冷汗地看向了身旁的沈小姐,后者微笑不语,眼神中的媚态,充分地向人展示着什么叫勾魂夺魄。 黑暗而狭小的空间,以及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迷迭花香。 驾驶座上一声不吭的司机专心致志地应对着前方看似杳无尽头的公路,身旁的女子越发撩人心弦,每一次的媚眼如钩,都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 张野虚了,发自心底的虚了。 他心说姑娘你这到底是要干啥?玩笑不是你这么开的,幸亏你旁边坐着的人是我要是稍微来个意志力差的能直接在这种环境下犯罪你知道不? 他抑制着越发强烈的胸闷感,每一次的喘气,却只是往胸腔中输送着更多醉人的花香。一种最原始的欲望开始攀升上他渐渐充血的大脑,身体的所有权,前所未有地朝理智之外的方向策马飞驰! 事情有些不对了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双手开始因为紧张而止不住的颤抖抽搐。 此时此刻,唯一压迫着颅内神经运转、控制自身自主行为的情绪不是什么所谓的“礼义廉耻”、“君子自重”!而是多年处世以来形成的一点最基本的逻辑判断,以及内心深处对于未知危险的莫名恐慌! 他这辈子没怎么经历过异性的撩拨,更别说身旁这等触手可及的活色生香! 但他不傻! 抛开某些低成本小电影中的脑残情节,现实中一个自身条件如此优越的女人能放下矜持自重、主动投怀送抱到这种地步,要么是谋财敲诈的仙人跳,要么是都市怪谈中常以害人的山精鬼魅! 自己一个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的穷屌丝,人家凭什么能放下身段如此倒贴? 想明白了这层最浅显不过的道理,剩下的事实用脚丫子想都能想明白个所以然! 自己还真是背啊。 先是租房子碰上了阴阳逆乱的鬼宅,再是找工作遇上了生平罕见的桃花劫。 这花香不正常,这女人也不正常。 恨就恨在身处这种环境根本没办法做到“静心明性”,开不了地眼,连身旁之物是鬼是妖都看不出来! 打肯定是打不了的了。 自己这种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修为,出门在外连张符箓都没备在身旁。再加上这空气中明显有异的花香,怎么盘算胜算都是几近于零。 实话是如果不是稍微修习过一点道家净心咒,在周围这种扰乱心性堪比催情魔药的诡异花香之下,深陷迷局的他能否想起来自己叫啥都是个未知数。更遑论在这种明知是对方主场的环境下动手,没个防备没了先机,到时候只能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妖物心里的盘算是什么,张野一清二楚。 约在市区见面是为了降低防备,开车带往郊区是为了沿途施法,等一路到了人烟罕至的夜黑风高之所,正好猎物已经投入罗网,正好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杀。 这个女人的伎俩并不高明,但胜在她这副皮囊配合花香的作用已经足以让绝大多数男性丧失理智。 按这种流程只要出租车一停就是自己的死期,一路上两人如此之近的距离,想动点手脚都是痴心妄想。 “别心急。” 带着嘴角酥人入骨的媚笑,仿佛占尽世间美艳的沈芳轻轻附在了他的耳旁,每一个吐字发音,都带着呵气如兰般的低声呢喃。她说:“等到了公司,我们有的是时间。”,语气中的诱惑力,显然已经诠释尽了什么叫天生尤物。 “我等不及了。” 张野故作坏笑地反捉住了她的手,整颗心脏已经因为这一刻的举动而提到了嗓子眼。 “前面停车,我家就在这边。” 他扬起了嘴角,血色充盈的面庞让人看不出除了“饥渴”以外的半点异样。 回公寓。 这是他唯一一点自救的可能。 先不说自己所有的阵仗几乎全部设在了那两室一厅的七十平米小房间内,整个公寓之中还留着他最后的一点底牌——301那只立场未明,但明显对他没什么恶意的妖。 一山不容二虎。这是自然界固有的法则。 就算回到公寓以后自己布下的四象封 魔阵奈何不了这只女妖,至少还能寄希望于3楼的林九可以及时出手,以“捍卫领地”的名义帮自己摆脱危险。 至于这个“祸水东引”的想法能否奏效,那是另一个问题。眼下的情形实在是已经顾不得这俩妖怪碰面以后是一言不合打算一决雌雄,还是彼此联手先干掉自己再说。大难当头,张野这点残存的理智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见招拆招。 “你家?” 沈芳明显是楞了一下,随后满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家还有别人么?” “放心,我住的单身公寓。”张野微笑,攥着她的手只是越发用力,“漫漫长夜,绝对没有人来打扰我们。” “好啊。”妖怪笑了,带着女子好强不输于男性的笑容,一举一动,都是媚态丛生。 一路行进的出租在公寓之外熄了引擎。 一男一女分别从两侧走下,一个是因为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而如蒙大赦,一个是面临黑夜中巍然耸立的黑色大楼踌躇不前。 “进去吧。” 张野拉起了沈芳的手,平白无故地在对方的脸色中找到了一丝底气。 “这是你家?”一路上尽显温柔与挑逗的女人突然间迟疑了。她没说上哪里不对,只是先前还盛气凌人的气场威风没来由地在眼前的庞然大物之前迎风自折。 “对。”张野点了点头,脸色较之前充血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伴随着一点点的犹豫,各怀心思的两人终于还是走上了楼。 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张野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 “你先进。”他笑了笑,说这话时为了不惹人怀疑特地换上了一副色眯眯的神态。 后者点了点头,也像是重拾自信一般拎起裙角走入了室内。 “你违反规矩了。” 空旷的楼道中,上楼转角的林九半靠围栏,手里依旧是提着酒瓶,脸上却带着看热闹时的标准神色。 “规矩的第一条就是不允许带外人回来过夜,你倒好,不仅把人带进了家门,还冠冕堂皇地带了个异类。”他冷笑不止,满是打趣地瞥了一眼开灯后的室中,“知道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么?”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里头那位的身份么?” 一只手还握着门把手的张野一阵苦笑。“她说的好听自诩是看到了我的简历而对我产生兴趣,但如果真的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我绝无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九的出现应该是他最愿意见到的一幕,简单的几句话,至少已经表明了这家伙不欢迎外人的立场。 “知道人家来路不简单还往家里带?我收回之前说你胆子挺大的言论。”林九笑了笑,“你应该是胆大包天。” “不然我还能怎么做。”张野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只怕是比死了老丈人还难看,“不借口回到这里,我绝对是死路一条!” “老哥,”他诚恳的望向了林九,“你我邻居一场,再怎么着也轮不着外人在你的底盘上开杀不是?兄弟我今日是生是死全仰仗您一句话,能危难关头拉上一把,小弟感激不尽!” 这种时候,他只能选择全部摊牌。人生中的第一次实战眼看就要无从避免,而林九的言行举止,很大程度上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话别说得那么早,”对着瓶吹的老妖笑了,“你带来的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厉害货色,我看你整天在自家摆弄的那些阵仗,也不像是没两把刷子的人。为什么不自己试着动手解决?能自己搞定,也没这个必要劳烦我出手。” “行。”张野比了个ok的手势。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能在战前争取到一个队友,总好过预计最坏的情况。 房门没关,张野踏着给自己壮胆的步子走进了室内。而一脸玩味的林九拎着酒瓶靠在楼到外的扶手栏杆,没见横插一脚的意思,倒是浓浓看戏的意味。 “在外头说些什么呢?” 进来过后已经环视一圈的沈芳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很诧异为什么明明在车上已经急不可耐的男人现在反倒迟迟没有动作。 后者一步一步地上前,深呼吸之后,手上已经摆出了最基本的咒印。 “什么意思?” 隐约看出点眉目的女妖心里大概是猜到了什么情况,只是嘴上却仍旧装出了不解。 “没什么意思,事前做个热身。” 无奈地笑了一声,信手从角落里抽出符箓的张野已经在转眼间为自己加持了地眼神通。 别紧张别紧张,就算打不过身后还有个大佬可以随时帮忙。 他安慰着自己,身形已经开始一步一步移出了阵法的范畴。入手布阵流以来的第一战,不成功,那就成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九章 伏魔 妖分四阶。 化形,吞元,灭法,太虚。 三十年有缘成精,百年之上化形为妖。境界突进掌控元法称“吞元”,凌驾规则之上更易天理命数称“灭法”。 再往上,就是逆天而行百无禁忌的“太虚”。 林九的修为张野看不出来,除了人家的妖族之身,这家伙的一切信息都是个未解之谜。 但眼前这个“沈芳”的修为在地眼之下却是一目了然——三花尚未聚鼎,明显是刚化形不久的山精鬼怪。 灵司境的修术者跟化形期的妖物相比谁更厉害,这个问题动手之前暂时还不好说。 但双方拉开阵仗彼此较量的那一刻,张野却多多少少有了些互相叫板的底气。一来是身后有大佬撑腰,二来是自身所处的主场优势。在出租车上不敢公然反目,那是因为自己一个布阵流术士事先没有半点准备,现在地点换在了自己三层嵌套的阵图之上,这要还没个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胆气,未免就有些怂过头了。 “咱们俩运气都不算太好。”看着阵中渐渐双瞳改色的女妖,催动术法的张野苦笑了一声。 这场无妄之灾来得让他莫名其妙,但在普通人当中觅心猎食,却偏偏碰上了他这样的擦边球,这妖物心中的郁闷,想来此时此刻也是一般无二。 “我没在你身上嗅到修道者的气息,为什么?” 面露青光的妖物绷着青筋毕露的面庞,看得出来,应该仍是对面前一幕有所怀疑。 张野心说废话。一个刚入手术法修行几天的人,你指望能在他身上嗅到什么修道者的气息?老子要真有这道术大拿的本事早在出租车上就跟你翻脸了,轮得着现在你站在我家里还能跟我挺直了腰板说话? “你感觉不出来也正常。”他笑了两声,“实话实说,咱俩的水平应该也就是半斤对八两。你没必要有所顾忌,我也就是放手一搏。真正拉开架势之前鹿死谁手谁也不好说,今天既然碰上了,估计不打一场谁都不好收场。” “哼。”妖女冷笑了一声,掌心处应声已经开出了一朵尽态极妍的妖色红花。 能现出本体,某种程度上已经等同于不再留手的以命相搏。张野撇了撇嘴,双手结印的同时,一道道外放着淡淡红光的符文咒印也开始依次呈现于房间四壁。 有句话他没说。 那就是这俩人开打,他输了身后还有个妖界大佬撑台,面前的妖女输了就只能是输了。 没个事先立于不败之地的先决条件,他也没这个胆子跟人家撕破脸皮。 长久停留于理论层面的阵法之术今日有幸能第一次开张,来自古书中千年沿袭一脉的禁绝阵术,有这个出手的机会,就等同于抹灭了铩羽而归的可能! 以墙壁为限的四方,四道垂直的符印障壁向着中心的方向围杀靠拢!四头威赫凛然的巨兽自有序井然的符文中间杂隐现,头角峥嵘下,尽显四灵神位震鬼驱邪之威。 朱雀北、玄武南、白虎西、青龙东。 火属烈,水属柔,金主杀,木主困! 这是第一层嵌套!四相围杀! 如果说把凶狠的妖物比作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猛兽,那么术修者就是人群之中手握制衡力量的猎人。 有的人身体素质强,在此基础上运用更为狂野彪悍的武器,面对强敌时毫不手软,大开大合间斩妖除魔。 但阵法存在的意义显然不在于肉搏。 人类选择进化大脑的同时放弃了在自然界赖以生存的强壮肢体,因而创造了工具弥补自身力量方面的不足。 阵法的诞生也是一样。 不需要强横无匹的修为,就像是冷兵器时代一把孱弱女子都能使用的袖珍手枪,它只要你足够多的思考,足够多的准备,就能在合理的时机,完成不同力量水平之间的越级强杀! 人可以徒手制服体型受限、力量欠缺的猫狗、狐狸,却始终受掣于啸聚山林的狮虎熊狼。 要打,怎么做? 用弓箭,用矛车! 漫天的符文如星云般密布,散发的光蕴,如同炼金炉中烧红的烙铁! 张野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依靠手边最普通的材料铸造出陷神的真阵,却真切地依靠一点所谓的天赋与头脑完成了最基本的布局。 围!困! 不足杀,却足以制服! 飘红的花朵在齿轮般运转的四相阵法中零落殆尽,每一次的符文涌动,都是对妖物而言最真实的肢体冲击!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处束缚身形的枯井下,有人从上而下投掷刀刀见血的针刺铆钉。 没有硬憾的可能,对修为薄弱的妖物来说,四灵神位的天然威慑就等同于老鼠遇上了守在洞口爪牙锋锐的猫。 花妖在力量方面并不见卓越,因为本身是草木中最弱小的花卉成精,天赋的异能几乎全部集中在了精神的魅惑与控制。 这招在猎 食捕心之上所向披靡,活物皆有弱点,强大的幻术扰乱之下,往往心性崩塌,未开战便已自毁城墙。 但偏偏遇上了自古完克、毫无喜怒情绪可言的阵法,天大的神通,也不及一点耐抗的肢体强度实用。 一层青灰色的藤蔓编甲如生长蔓延般布满了花妖渐显烫伤红肿的皮肤表面,未见实效,却总算聊胜于无。瞥见了整个大阵中唯一一点缺口,一心避其锋芒的妖女摇身化作了一朵苞蕊收敛的萎靡月季,扎根陷入了脚下的地板之中。 一对一的较量,阵外的小子再来十个也不见得是她对手。但毕竟经验尚浅,陷入了旁人事先布好的杀阵,硬撑下去只能是香消命殒饮恨当场。 四相法阵主擂守四方。攻击的手段来自头顶星雨般坠落的道家火行衍咒,唯一的缺口,产生在符箓无法遍及的脚下。 土遁,这也算是草木成精的妖物与生俱来的一项天赋异能。 但运气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存在什么意外的发生。 张野设置这套防御阵线时最初的假想敌是谁? 答案是楼上的那位鸟窝头大妖。 双方之间的距离从来都是只隔了一层地板,所以从布局伊始,上下两层水泥地面,就始终被张野列为了重点防御的狭关隘口! 天似穹庐,函荡四野,地如金汤,稳固诛邪! 这就是四相之上的第二层嵌套,两仪当关! “看样子你好像跑不掉了。” 坐视了一眼阵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红花飘蕊,从没想到一场开局能如此轻松的张野霎时间一阵惊愕。 坦白说这套阵法能初战告捷,而且赢得基本成碾压之势,这点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古书上记载的禁绝阵术牛掰,这他知道。 自己结合数组模型后自行diy出来的组合新阵扩大了阵法杀伤,这他心里也有数! 但这个威力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今天不试,他一辈子都只能对着妄想迫害中的假想敌纸上谈兵! 花妖的力量属性被阵法之道完克是一方面,出其不意的请君入瓮、使得阵法作用能完全发挥也在实战之中不可或缺。 但尽管一场比斗中运气所占的成分比重已经让人侧目,这场伏妖首战里两套嵌和阵法的表现却依旧足以用“惊艳”二字来形容。 张野估算了一下,凭借今天这一仗的规模,普通的凶魂厉鬼基本已经不在自己这套鸡尾酒阵型的话下。如果能搞到更高等的灵器改良阵法杀伤,凭借灵司境的修为驱动,化形期之内的妖物,运用得当都有越级强杀的可能! 阵中的红花不动,因为已经身处死局,往前一步,只能是更多的咒术杀伤。 生死度外的花妖一度认为自己只是败在了天运不佳,修为不足自食其果的修道者她不是没有见过,但自身修为泛泛却不靠舞剑不靠画符、单凭一套阵法让自己束手待毙的修道者,她生平第一次遇见。 “你赢了。” 人形显化后遍体鳞伤血痕刺眼的女子朝着阵外的张野冷笑,脸上的神情有不甘也有不屑,唯独是没有服输。 “承让。” 张野耸了耸肩,这种时候面对起一个深入弱势的女子,他反倒生出了一种恃强凌弱的罪恶感,全然忽视了片刻之前,这两人还是捕食者与猎物的关系。 “要么就杀了我,要么放我走,不过我个人还是奉劝你遵循前者,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不会放过你。” 花妖咬着牙,虽然是一副话中带血的狼狈,却仍然不减半点凶狠。 张野白了她一眼,心里说的是你都这德行了还口出狂言当真也是不装逼就会死的类型。 “放你走?你想多了。” 这句话并非来自正考虑如何处置妖女的张野,而是来自门外自始至终嗑瓜子瞧热闹的楼上邻居。 像是看完了打戏意犹未尽的林九灌了一口瓶中烈酒,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房门大开的室内,脸上挂着充分诠释的冷笑与不近人情。 “之前降妖的那两下子刚刚让我对你的印象有所改观,”他举着瓶子的手指了指门内束手无策的张野,“所以这种时候千万别随随便便下个什么愚蠢的决定,再让我对你的智商产生质疑。” “”张野沉默了一下,一时间没弄明白这家伙的意图。 “几个意思?”他问,心里却是一阵担心,担心这至今立场仍未明了的家伙别在这种时候来个收割。 自己能搞定这花妖已经是意料之外的运气,即便是找到了这样的自信,此时的张野也丝毫没有对上这楼上老妖的欲望! “你不是妖,所以最好听听我的建议。”林九没带什么杀气地笑了笑,“决定了斩草就一并除根,这女的说了其他什么话我不清楚,但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实话,就是刚才那句如果你放了她,日后碰上,她绝不会放过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章 鬼宅真相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至少在人生的前二十年,张野从来没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有朝一日,一条性命的决定权能落在自己手中。 你让他杀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人,他八辈子也干不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儿。 但如果加上一个前提,这个女人是一只片刻之前还指望害自己性命的妖怪呢?这个问题又该如何处理? “决定吧。” 叼着酒瓶的林九冷笑了一声,看张野的眼神纯属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这家伙自始至终都没表现过半点出手的意思,但恰恰正是这一点,让张野迟迟拿不准他的真实意图。 “你走吧。” 良久,挣扎再三的张野到底还是解除了阵法的禁制,放开了阵中动弹不能的花妖,也松了胸中那口进退不能的气。 这个举措注定迎来的是林九的侧目和花妖眼中一丝一闪即逝的困惑。 没有像俗套情节中那样的知恩言谢,重获了自由,遍体鳞伤的妖女只是不改凶狠的望了一眼此刻反倒是一脸轻松的张野。 这个女人前不久还风韵盎然的媚态丛生早已在周身的血痕灼伤之下化为乌有,她迎着夜风一阵张狂的冷笑,渐渐远去的身影倒像是带了一点计谋得逞的得意。 在她最后留下的眼神中张野没能看见任何有关感谢的情绪,唯一能找到的一点东西,叫做复仇。 “恭喜,”一旁对着明月举杯痛饮的林九淡淡微笑,“继对你的实力改观之后,你成功地让我对你的智商也产生了质疑。” “呵呵。” 张野干笑了两声,找了个椅子坐下之后一阵说不上来的落寞。 无可否认这样的结果仍在情理之中,但真的发生在眼前,却让他无论如何有些不能接受。 “说了让你斩草除根,你自己选的,能怪谁?”林九一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地走过他身旁,完全不客气地从厨房里取过一只杯子,斟满以后推到了他的面前。 “别告诉我你之前放了人家的时候还打算这妖女能临走给你点‘谢少侠不杀之恩’的礼数,那样我就真该怀疑你的智商了。”他笑笑,话虽然刻薄,却让人也无从反驳。 “不怕你笑话,我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张野望了他一眼,接过杯子以后自嘲地笑了一声。 “人类啊,你单纯得让我心疼。”林九撇了撇嘴,“她的伤是你一手造成,她如此狼狈也是你逼的。换句话来说如果是你被狗咬了,你是不是也得感谢一下那条狗没咬死你?” “喂喂,话虽然是这么说,你这比喻也太刻薄了吧!”张野翻了个白眼,“我打伤她是我主动找事儿的么?她不说是她自己打算害我性命?在自保的前提下我这么做有什么错,最后放她一条生路完全是仁至义尽好吧?” “说到底,你还是在纠结人家没对你心存感激不是么?”林九一阵轻笑。 “让我来告诉你,妖害人性命,这是天经地义,就跟你吃畜肉为生是一样的道理。你要吃狗肉却被狗咬伤了,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你大发雷霆之下回头找来刀子结果那条畜生的性命。所以我劝你斩草之前就要做好除根的准备,她说了会来找你报仇,就一定不会食言。 “说白了,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生物,那就不要随便带入你那点“仁义礼智信”的价值观念去衡量妖的行为。决定了做好事就不要求回报,决定了做恶人,那就不要考虑什么因果。” “谢指教。”张野苦笑着摇了摇头,跟他碰杯。 杯中液体辛辣过喉,入腹之后,不是全身上下的舒爽,而是胸腔中一阵难以名状的灼烧。 “你这酒不错。”他皱着眉,虽然并不会品酒,却多多少少想打开点话题。 林九勾着嘴角摇了摇 头,对这样的评价不做回复。 “毕竟是刚刚接触妖,你这样的反应也算是正常。”他笑了笑,没找椅子,而是席地而坐,靠在了墙上。“长点儿记性,下次,我可不希望再看到这种明显是蠢到家的行为。” “还有下次?”张野自己都跟着笑了,“谢了,我可没打算再跟你们妖族打交道。” “这个由不得你。”林九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是图样图森破,“你没觉得你这段时间特别容易招邪么?能开地眼的人往往都看不了自己头顶的长命灯,让我来告诉你,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印堂发黑’、‘命犯太岁’,今天这事儿还算是个开头,往后免不了怪事儿一件接着一件。” 自己这两天的确是容易招惹邪物上身。这点上就算林九没说,张野也有这个感觉。 问题出在哪儿?跑不了绝对是后院那颗大槐树! 槐,本身就是个招邪祸种,再加上顶生树瘤,内育魔胎,这是最典型的不祥之兆! 再回过头来,为什么凡住在此地的租客大多住不了三个月,住房期间,不是仕途不顺就是病厄缠身?现在看来,祸根怕是也在此处! “别的我也不说了,就问能不能解吧?”自觉搬家无望的张野看了看提出问题所在的林九,“给点实用性建议,成不老哥?” “要解也简单啊。”吹着酒瓶的林九一声咂舌,“你不是学道的么?会阴阳术的人还不会点净心咒、明神咒什么的?每日早晚焚香沐浴以后各自吟诵十遍!往近了说避灾躲祸,往远了说明性养神!” “就这么简单?”张野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话说这片儿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一直奇怪,却苦于没机会问。后院那棵槐树就不说了,那个围墙过后的庄园也是一片神秘!大白天拿个几斤重的铜锁拴着,也从没见谁进去过?既然老哥是老租客,透露点口风呗?” 察觉到了这家伙的实质可能也没那么凶神恶煞,一杯上头的张野渐渐也胆大了起来。 却见林九摇了摇头,目光中带上了一点饱经风霜的复杂。 一般老人的眼中出现这种神色,那么不用想,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讲故事的环节。而年轻人的眼神如此转换,基本是等同于说“我要开始装逼了”。 “从寻常意义上来说,这个地方是b市的郊区,城郊的公寓,尹老爷子的地皮房产,我们一群租客的落户之所。意义太多,就看你要问哪一个。”果不其然,按照标准流程,开侃前的林九卖了个关子。 “我说的是不寻常意义上。”张野补充。 “不寻常意义上,那叫法可就多了。”林九笑了笑,“阴阳界碑,灵魂中转站,黄泉渡口,鬼怪公寓。这么多称呼,随便你用哪一个。 “说白了,这里是阴阳交汇的特殊地界,人能进出,鬼能来往。没有规则,没有约束。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在这个地方相聚,彼此约定之后共同担当起了维持秩序的责任。道上对这种地界的称呼很多,不过我更喜欢我们通用的说法,往生客栈。” “” 张野沉默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这房子里的妖怪还不止你一个么? 难怪啊! 租房时听说只有二楼和四楼各有一间空房,但实际住进来直到今天却是除了房东和林九以外一个活人没碰见! “难道说这房子里除了我住的全都是妖怪么?”张野挑了挑眉毛,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我说了这里是往生客栈,人能进出,鬼能来去,但我从没说过这地方只能住妖怪和鬼。”林九瞥了他一眼,意思大概是心疼这家伙的智商。“这所公寓里当然还住着人类,老爷子是,你也是,当然还有其他人。 “这个地界很特殊。阴阳交汇,鬼妖横 行。特殊的地脉磁场使得这一片的城郊地界成为了被外在世界所遗弃的盲区,久而久之,厉鬼啸聚,亡魂乱舞。形象一点的比喻叫做法度之外的红灯区,或者说阴阳两界最典型的‘三不管地界’。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们几个妖怪来到了这个地方。老大说想维持起这一片的治安,青衣说随便你们我无所谓。于是几个无家可归的天涯沦落妖总算是找到了余生中一点值得奋斗的目标,安心的扎营落草,过起了避世修行混吃等死的生活。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至于后院那堵围墙之后的庄园,我只能告诉你别试图了解有关那片地区的任何东西。有时候好奇不仅能害死猫,也能害死人。” “等会儿,”张野举起了手,“你口中的‘老大’、‘青衣’是什么人?这栋楼里的另外两只妖?” “老大住在四楼,目前是常年不在家的状态,你见不着。”林九翻了翻眼皮,“至于我口中的‘青衣’,”他坏笑着顿了一下,“302,十足的美女一个,改天带你见识一下。” 302,美女。 张野停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刚搬进来之前曾在3楼意外看见过一个惊为天人的美女。当时自己还一阵感慨说和超级美女的上下楼邻居生活,想想都让人血脉喷张 怎么原来是妖怪么 “你咋了?”喝酒喝到一半的林九瞅了他一眼。 “没啥,接着说。”仿佛一瞬苍老的张野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你刚说尹老爷子跟我一样是凡人?你们三个大妖怪,就这么甘愿屈居一个老头之下?” “第一,我们是妖怪,不是黑社会。”林九白了他一眼。 “第二,谁跟你说我们在他手底下租个房就算是屈居在他之下了?找个容身之所而已,刚好碰上人家老爷子老好人晚年寂寞。不然你让我们怎么说,掐着人家的脖子说‘喂老头从此以后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敢说一个不字管杀不管埋’,然后逼着他卷铺盖滚蛋,三个妖怪头子占山为王?” “你说的是。”张野耷拉着脑袋,也没什么理由反驳。 “说说你吧。”林九笑了,“你小子这手道术是跟谁学的?尤其是这套布阵之法,我敢说凭我的阅历这么多年来极少见到第二个人年纪轻轻能有这种造诣。” “阵法?祖上传下来的一点阴阳秘术,我也是这段时间刚刚入手,没什么稀奇” 张野笑着打了个哈哈。 自己是在这座宅子里发现的古书,这个秘密他暂时还不想抖露出去。 这林九没什么恶意现在看来应该是毋庸置疑,而且除此之外应该还带点话唠的属性。不过要不要跟他说那么多,这点上张野还是保留看法。毕竟两人交往不深,没什么必要一开始就交代完所有底牌。 “那刚才那个女妖呢?怎么招惹上的?看不出来哥们儿你长得一脸老实,私底下也爱惹些风流债啊”林九坏笑了两声,明显意有所指。 “你想多了。”张野翻了个白眼,“我是一直在忙于找工作,这才让那女妖有了可乘之机。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找到了路子,拿到我的联系方式之后谎称自己是公司老总,对我的资料感兴趣,所以让我去面谈。” “有意思,”林九笑了笑,“一个靠吸食元阳为生的女妖而已,能有什么路子?无非是你投简历的那些人中有人成了她的猎物,因而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你的资料。” “我看你也别忙活着找工作了。”想了想,他看向张野道,“我这边给你推荐条路,有这个胆识和魄力,混得绝不会比你预想中的那些白领工作差。” “哦?”张野笑了,“事先声明,什么工作都可以,千万别跟我说让我去做道士。别的还可以考虑,就这一行,免谈!”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一章 赏金猎人 “啧——”见到他这种反应的林九一阵咂舌,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开始眯了起来。“话别放得太早。”他一阵轻笑,“给我细说说,道士这行怎么了,值得你这么抵触?” “咱能不能不闹?”张野干笑了一声,心里一句呵呵。 他心说还以为这厮要给他指明什么前途一片坦荡的出路,到头来原来还是这点玩意儿。 依靠手头的这点阴阳术谋生,他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 但现实么? 二十一世纪的新生代道士,先不说这个蛋疼的职业能不能给他带来实际的工作收益,光是这个不入流的名头,传出去都得让熟人先笑掉半边大牙! 他为什么毕业以后宁可无家可归也不愿意回家待业? 怕的不就是一事无成回去后让爹妈脸上难堪? 现在好了! 工作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以后碰上逢年过节回家探亲,人家说某某某的孩子当了企业主管,某某某的外甥又开了几家分店,唯独是老张家的儿子最争气,本科毕业以后跑去出家当起了道士! 呵呵。 自家爹妈身体状况不算特别硬朗,恐怕年近五十的高龄,应该是承受不起这样的舆论打击。 “没跟你俩闹,我在用心跟你讨论眼下可以用来发家致富的商机。”林九呼了一口气,语气很是认真。 “哥们儿咱俩种族不同观念可能有所差别,这我不怪你。”张野笑了笑,呷了一口酒,一点都没有把这些话往心里去的意思,“我工作的问题本身不该你来操心,你能有这份心意我还是比较感动的。但是有些玩笑还是不能乱开,学点道术防身这我十分赞成,但你要我靠这东西出去当道士赚钱,老实说我办不来。” “话别说得太满,有两点我想我有必要跟你澄清。”林九一声冷笑,在饮完了最开始手里的那小半瓶酒之后,变戏法一样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小瓶装的高纯度酒精,开盖以后,以近乎正常人自杀的方式猛地灌下了肚子,脸上的表情这才渐渐怡然自得。 “第一,不要小看了道士这项工作。”他摇了摇食指,这个动作看上去像极了动作片里即将开杀的李小龙。 “你所认为的高薪行业是什么?金融?it?那些经过专业培训的社会精英人士乐此不疲地凭借自身能力对市场上的金钱进行调度分配,其最终目的,不过是服务于自身所在的公司企业,服务于那些坐拥庞大资产的幕后老板。他们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实则所干的事情和下层擦桌子抹板凳的服务生没有区别,都是服务行业,一个出卖脑力,一个出卖体力。我说的对不对?” “对!”张野点了点头,虽然不想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但无可否认他说的确实在情在理。 “职业无分高下,最终结果往往就是谁挣的钱多,谁就笑到最后。那么这种前提下,你觉得是什么决定了你来钱的多少?”林九呷了一口酒,脸上的表情有些飘飘然的得意。 “所在的行业?”张野拧着眉毛猜了一句,思维已经完全陷入了对方的引导之中。 “不,是你服务的对象。”林九又一次摇了摇食指。 “五星级餐厅的服务生必然收入高于大排档里的服务员。同样是餐饮行业,工作待遇天壤之别。其原因就是在于两者服务的对象群体里,一个是随手几百块小费的上层社会名流,一个是撸着烤串喝着啤酒的底层工薪阶级。 “这是一个看脸色行事的社会,自然界遵循的弱肉强食在这里同样适从。没钱的人依靠有钱人养活,你通过劳动创造的财富是先流入他们的腰包,最后滤了一遍油水才返还到你的手中。你给资产十万的人打工,干了十年拿到的钱也不会超过十万,而给资产上亿的人办事,一个小时的佣金,往往就足够你吃上半年! “怎么样来钱快?拼了命往你望尘莫及的上层社会挤,你接触到的人越富有,你分到的油水就越足。满脑子想得只是眼前自己能做的事,你混一辈子大破天也只是个不入流的白领阶层。” 张野咽了口唾沫,在他的说辞之下哑口无言。 他突然觉得这家伙藏身在这座上下五层高的小楼里实在是屈才了。 开玩笑这头善于把握人心的妖怪何止一身酒量让人望尘莫及?妈的这货洗脑能力绝对也是世界一流! “说了半天,这和道士这个行业有什么关系?” “你的印象中,道士所服务的消费群体是哪些人?”林九不紧不慢的问。 “千家万户,寻常百姓。”张野想了想,“应该说只要是撞了邪谁都能服务吧?” “对了一半。”林九微笑,“道士服务谁,其实是取决于我们妖族、包括鬼类喜欢找哪些人的麻烦。有句老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而事实却是,古往今来亏心事做得最多 的人,恰恰也正是那些混迹于社会上层、操纵着人前幕后的有钱人。 “道士来钱其实非常快,这种职业便利甚至不亚于那些世界闻名的医者、律师。为什么?一来是那些所谓的社会名流因为常年混迹于烟花酒肆、名利金场,自身极易招惹邪祟,二来也是因为被鬼怪缠身的事情从来都是拿钱买命的交易!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假设你没有掌握那点祖上传下来的阴阳术,而是入住以后被鬼怪妖物肆虐的寝食难安,甚至性命堪忧!这个时候有一个高人跑来跟你说,给我一万,我帮你消灾解难、化解灾厄!以你小子的性格,绝对是砸锅卖铁给人家凑出一万块来消财免灾! “你这样的穷大学生尚且能东拼西凑找出一万,那些年收入千百万的人呢? “所以说我真是搞不明白你这样饭都吃不饱的人哪来的优越感去瞧不起那些真金足银的道士,你以为那些真正身怀神通的人各个都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一袭道袍赤脚执杖?妈的你这二愣子纯属是电视电影看多了!我坦白告诉你,人家跟现在酒店门口的乞丐一样,表面上看起来两袖清风随心寡欲,背地里该开豪车开豪车、该睡美女睡美女,吃的穿的甩你几条街,情人闺蜜一个月三十天换着玩儿!” “” 张野哽咽了一下,试着平复了内心波澜壮阔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怕是被这家伙给洗脑成功了。 妈的为什么说着说着自己突然就那么想拿根浮尘去街上挂起招牌降妖除魔了呢? 不行不行冷静冷静,职业生涯是人生大事,我不能焦躁我不能鲁莽! “你觉得我这样的要去当道士多久可以发家?”按捺住了内心的小激动,他颇怀憧憬的看了一眼面前已经奉若神祇的人生导师。 “你这样的不适合去当道士。” 看了他良久,一脸沧桑的林九摇了摇头,抿了一口嘴边从未醉过的高纯酒精,飘忽的双眼像是看淡世事一样不可捉摸。 “”张野看了看他,一瞬僵硬的表情如同满身沸腾的痴女在床上被人泼了一桶冰水。 “你在玩儿我”他的嘴角抽了抽,半天没吐出后文。 “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让你撇清对道士这个职业固有的偏见,从头到尾,我说了半句关于让你去改行当道士的话么?”林九的反应很自然,“再者,说句老实话,你这半桶水的水平,也就欺负欺负刚才那种苞都没长开的花妖,当道士你以为没有半点职业风险么?碰上道上的狠角色,分分钟杀你几百万次。” “那你说了半天意义何在?”张野甩了个怨念极深的白眼。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林九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就是我要跟你申明的第二点,那就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去当道士。” “那你所谓发家致富的路子是什么?”张野问。 “阴阳集市听说过没,我的意思是让你物尽其用,过去弄个摊位,凭自身一点可利用的能力当个小赏金猎人。” “啥啥玩意儿?!”张野一脸懵逼。 “这世界上不止我一个妖怪,也不止你一个懂道家阴阳术的人。为了避免秩序的崩坏,千年以来的两个群体实质上少有大规模的火并,只有部分违反规则的存在,才会被阴阳界的芸芸众生共同制裁。和平连着发展,有共生就免不了交易往来。这点上人类国家是如此,妖和人之间也一样。阴阳集市,这就是我们对这类市场的统称。”林九解释。 “厉害了。那这个所谓的集市交易什么内容?交易灵魂?”张野的脸上一阵错愕。 “我就说你小子绝壁是电视电影看多了。”林九白了他一眼,“能交易的东西很多。天材地宝、古物名器。很多深山古墓凭人类的力量根本无从到达,相比之下妖族独有的力量就占据了很大优势。这世间从来都是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交换。而除了特殊的道具,人情、女色,乃至标金买首的人头交易,都是阴阳集市中的重要内容。”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里头接任务,依靠刷人头赚取佣金?”张野皱了皱眉,“赏金猎人”的含义他大概还懂,通过这家伙的描述,不难猜测他话里的意图,“这跟当道士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接任务杀妖怪?” “区别大了。”林九看了他一眼,“一个是选择性地在榜单上找任务,一个是坐等客人找上门。前者可以根据难度量力而行,后者受迫于行业规矩一旦接单哪怕身死也必须鞠躬尽瘁。” “另一个原因。”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层幽咽,“赏金猎人这一行虽然收益低,但是关键时刻因为行业规则的存在还有这个收手的可能。但道士一途一旦选择了就是无法回头。往往多年以后业债缠身,想退都无路可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二章 入行 “干道士一行还有这种风险么?”张野打了个寒颤,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一阵寒意。 “不然你以为呢?”林九一阵冷笑,“同样是生灵,杀妖怪和杀人其实没什么区别。人杀多了会沾染满手血腥,妖杀多了同样也会惹得一身业债。那些千**的刽子手往往晚年因为戾气太重都会不得善终,一生斩妖除魔无数的道士也不见得有几个会有好下场。要不然你以为身怀降妖之力的驱魔师们为什么不在这千年的时间里对妖族赶尽杀绝?‘妖自人心而生’这点只是理由之一,因为他们也怕,怕有一天会在因果业报之下不得好死。” “卧槽。”张野惊了。 “道士嘛,往往都是自诩一个替天行道。”林九的脸上仍然是冷笑不止,“但‘天’什么时候又沦落到了需要一个凡人替它行道?这种僭越的行为本身就是对天道循环的一种挑战,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道家学说最根本的一条‘道法自然’,强调的就是尽量不要去干涉自然选择。” “我怎么听着这里头有点阴谋论的味道啊”脸色一变的张野不由地浑身一寒,站起身的同时眼看就要打退堂鼓。 开玩笑!本身是仗着这一行里头的巨额利润下这一趟水,现在搞着搞着反而要出事儿了,谁还愿意干这种折阳寿损阴德的勾当? “从今天开始,这里头的事情与我无关!”他摆手摆得无比干脆利落,“我安安分分找我的工作,混一辈子就混一辈子,你们妖怪别来害我就成,学点阴阳术法防身而已,我就不信这样还能惹出事来!至于你那点建议,”他面带微笑,“小弟胆小,谢老哥抬爱。” “你太天真了。”林九笑了笑,含在嘴里的半句话是图样图森破。 “之前还有这个回头的机会,但从放走花妖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知道什么叫因果么?这种东西就是你一旦招惹上,这辈子都洗不清!那只花妖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同样,只要你身怀阴阳术法一天,就算她不找你麻烦,别的妖物也会找上门!我为什么跟你说那么多?因为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多年,我看的通透!你以为阴阳界这种地方是你想涉足就涉足想收手就收手么?年轻人,醒醒吧!” “” 张野沉默了片刻,面色之凝重,大概无异于药鸩完武大郎后,刚好被武松推门而入的潘金莲。 他隐约觉得自己是被坑了。 是的,的确是被坑了。 是谁在自家的衣柜里放了本道学古书?是谁给他千里迢迢介绍了这间房租贼便宜、位置贼偏僻的破房子! 妈的现在回不了头了,立刻有人站出来说“啊你跑不掉了等着有朝一日因果缠身不得善终吧”!这不是摆明了坑人这是什么? “阴阳界中有一句流传甚久的老话,”看着他一脸便秘的表情,幸灾乐祸的林九不忘适时地笑了两声,“已经身在这个江湖,就别指望趁着水浅全身而退。” 呵呵。 江湖你奶奶个腿。 张野看着他,平静的脸上没有因心中的粗口而凸显半点波澜。 什么所谓的因果在他眼里全是扯淡。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你有本事你能称两斤来给我看看大小轻重? 但有一点不假,这花妖的报复是他看在眼里的事实。 这林九说的话虽然不尽如人意,但细细听来却是句句在情在理。 今天在自己这里吃了瘪,看那花妖临走时的眼神,日后恐怕是少不了更多的麻烦与纠缠。 时至今日,张野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放虎归山。 能怎么办?就当是童话故事看多了,而今吃一堑长一智,拿未来的隐患当做给自己买的教训。 飞黄腾达,腰缠万贯。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现实,但无可否认的地方在于但凡是白手起家自主创业的人,心底里多多少少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念头。 如果真的能运用手头这点阴阳术法来个发家致富,对现在的张野来说肯定是好过现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投简历然后石沉大海。 先不论这楼上的老妖怪是何目的,人家这个级别的存在肯定是没什么害自己的动机。而且一番交谈下来,张野也实在没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什么居心不良的企图。 能和盘托出,至少已经说明了人家没有恶意。 而在能秒杀自己的情况下还能跟自己心平气和地坐而论道,这个朋友也未必不能交得。 “赏金猎人是吧?什么时候开工?” 略加思忖过后,张野还是打算先听听林九的建议试试这趟水的深浅。 再坏的情况坏不过自己目前的处境,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吉普”。 “别急啊!”林九轻笑着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老板,什么时候开工你问我有什么用?” “明天傍晚应该会下一场雨,”他看了看窗外夜色浓郁中的微风,也不知道从哪看出来的天象变化,“明晚,你要真有这个兴趣,不妨跟我去真正的阴阳集市走上一遭。” “我能问问去阴阳集市跟下雨有什么关系么?”张野干笑着问了一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没什么太大关系,不过我能这么说,肯定是有我的理由。”林九微笑,不予作答。 “这行毕竟水深,”他摇了摇头,“我也是看你小子有点潜质,再加上性格也算单纯、没多少坏心眼儿,这才愿意给你引个路,带上你玩儿。如果水平不够,咱趁早卷起铺盖回家再练个两年;真有这个本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份工是绝对的‘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明白了。” 张野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下去。 人家的话放得很满,不等亲眼见识,问再多也是空谈。 漫长而空乏的一夜。修补完家中经过耗损的残阵,送走了楼上的林九。 翻书,消遣,而后等待第二天夜晚的来临。 细细的飘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种夏季傍晚的太阳雨几乎已经超出了天气预报的监测范畴。 “收拾好东西,跟我出门。” 斜靠在楼道口的门框上,酒不离手的林九挠了挠看不出来多久没洗的鸟窝头。 这家伙的装扮永远是随便到让人无力吐槽,背心短裤人字拖,再加上手里晃悠不止的酒**。除了一头浓郁而乱糟糟的黑发,加上潦倒但仍算可观的脸庞,服装造型简直是活脱脱的年轻版火云邪神。张野也是不清楚是否隐世高手都酷爱这种市井风格的服装打扮,虽然心里难免一阵白眼,但口中始终没说什么多余的闲话。 “那啥,需要准备点什么么?” 他摸了摸上下口袋,因为是第一次去那种传说中群魔乱舞的场合,所以多少有些紧张。 “你不是学阴阳术的么,腰里揣点儿符咒、照妖镜之类的东西,这还要我教你?”林九瞥了他一眼,“还有,去照个镜子,打扮得帅一点。” “为什么?”前半句还能理解,碰到这后半句,张野是真的一时间没想通。 “让你去你就去,等下要带你见个大美人。” 对**吹的林九嘿嘿一笑,临出门之前卖了个关子。 大美人? 又是像昨晚那只花妖一样的角色? 张野干笑了两声,随手往口袋里揣了两张涂鸦般的符咒,跟着林九走出了门。 出人意料的地方在于这家伙并没有直接走出楼层,而是看了一眼楼道窗户外的飘雨,回到三楼之后敲了敲302的门户。 明白了。 张野一阵苦笑,算是明白了先前那句“大美人”指的是谁。 这楼里住着三只妖怪,301的酒鬼,四楼看不见人的“老大”,以及302门对门的“青衣”。 敲门,静等。张野没弄明白林九那家伙的用意,却不可避免地随着防盗门拉开一条小缝而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门后的女子依旧是美丽到让人惊为天人。 一身青瓷如水的旗袍,额上宛若民国风的发髻。 相比于初次见面时窗格里的半身像,此时得以一睹全貌的女子更显高挑娴静。 不同于花妖化身沈芳之后让人气血上涌的魅惑,“青衣”身上的美感全来自于那份让人不忍打破的安静。像是老旧相片中的古典美人,跟这种女人的每一次对视,都会让你产生时光如水般的惊艳。 “二姐” 如果不是一身邋遢的林九那声亲切中尽显猥琐气质的招呼,张野可以对着门后素颜凝愁的女子憧憬上整整一天。 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唐僧师徒上了天宫,一脸汗毛粗犷的沙悟净挠了挠脑袋,傻呵呵的叫了嫦娥一声“娘亲”。 这两人的画风对立,一个像是民国小巷中走出来的女神,一个就像是大排档上喝酒撸串、嘴里喊着“再来两串腰子”的中年大叔。要不是事前早已知道真相,单看这幅画面的张野能被这句突如其来的“二姐”噎到死。 坦白说林九长得难看么? 不难看!相反,这个男人眉宇间那股独具的浪荡感,稍加修饰之后绝对是迷倒一片花丛的少女杀手! 但相比于旗袍素净的女神级“青衣”,眼前这个面带贱笑背心短裤的邋遢宅男实在是怎么看怎么一副**丝的相! 妖跟妖之间的差距能有多大,眼前的情形一目了然! “什么事么?” 门后的青衣微微蹙眉,看了看一脸谄媚的林九,又看了看直面女神不知所措的张野。前者搓着手,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了“我想求你办个事儿”,后者呆若木鸡,一双东西南北四处乱撇的眼睛绕了好几个圈仍然是撞上了自己素颜精致的面庞。 “没啥事儿,二楼新搬来的这小子人生地不熟,我打算带他去集市上玩一玩儿。”林九笑着指了指张野,看眉宇间的神态动作,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不方便动手,怕是一只不知道往哪放的胳臂早已搭上了谈话人的肩膀。 “哦?人家跟道上有关系么,你就把人家往路上带?玩的有点大吧?”门后的青衣冷笑了两声,俨然是不打算吃他这套。 “怎么没关系?我像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么?听我说” 林九笑了两声,凑上前去一阵耳语。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混蛋凑近女神耳畔的动作,张野的内心总有种冲上前去把他摁在地上一顿打的冲动 满腔的幽怨尽在无声的眼神中飘忽,整张脸上的愤慨算是写满了“禽兽放开那女孩儿让我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三章 群魔乱舞 “你自己注意分寸。” 听完了耳旁的一阵絮叨,青衣的神色才渐渐缓和了下来。随后从衣袖间取出了一枚黑色的甲片,这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美人才悠悠地回转室内,关上了房门。 剩下门外的两个大男人,一个志得意满如春风过境,一个怅然若失像遭了抢劫。 瞅了一眼呆呆伫立原地的张野,林九的脸上一阵玩味。 “用不用我帮你把眼珠子挖出来,贴在这门缝上?” 良久,他坏笑了两声,强行将神魂颠倒的某人拉回了现实。 “咳,”回过神来的张野干咳了一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整张脸上除了尴尬找不到别的表情。 “这东西什么呀?”他指了指林九刚拿到手中的黑甲片,意思很明显是临场转移话题。看得出来这家伙绕了一大圈目的就是为了弄到这玩意儿,至于具体用途,不得而知。 “你以为阴阳集市是跟菜市场、游乐园一样的地方,一般人想进就能进的么?”林九笑了两声,搭起他肩膀的同时转身就要下楼,“这玩意儿的性质,大概类似于保你我两人安然进出的入场券。”他举起了手中刚刚拿到的小方块,淡然微笑的眉宇之间颇有种“哥哥今天带你去喝花酒”的豪情。 “没有入场券会怎样?”想到什么的张野突然笑着问。 “普通人大多是不得其门而入,至于妄闯者,”说到这里的林九突然停了下来,举起平直的手掌后在脖颈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手势。 “原来如此。”一脸骇然的张野看了他一眼,尔后相顾无言。 楼外的月色远比想象中皎洁。 “路在哪?”出了夜色中的小楼,张野望着远方茫茫的城郊平原一顿茫然。 却见面带微笑的林九淡然指了指远处公路的一旁,颇带禅味地说了一句“路在脚下。” 空荡无遗的夜色中,淡淡的雾气开始在他的信手遥指下迷蒙视界。而在雾色兴起的道路两侧,一条红灯结彩的碎石小路意外地渐渐清晰。 大红灯笼高挂,血色彩条纷飞。 小路的尽头仿佛是灯火通明的别样城市,细腻的光源与远处中央城里的霓虹灯彩截然不同。如果说这样的光景能在记忆中找到一点印象,那么稍稍有点接近的场景应该是在儿时十五的灯会。整条街上无一不是烛火灯笼照亮的世界,美,但是与现代城市完全脱节。 望着远处像是海市蜃楼般的光景,走出公寓百步开外的张野瞠目结舌。他做梦也没想到原来传说中通往阴阳集市的道路离自己的住所是如此之近,因为近,所以沿途的景物标志清晰若眼前。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咱们住的公寓号称‘黄泉界碑’么?” 前方引路的林九面带笑容,“这就是原因,你脚下的这片土地,恰好就是通往鬼市的万千路口之一。” “害怕么?”他看着张野一阵发白的脸色,大概语气中的意思是极愿看到某人惊慌失措走不动道的囧样。 “还行。” 张野点了点头,心说废话要不是早有这个心理准备看到这幕老子能直接昏死在你面前。 这个凶宅到底还有多少邪门?最恐怖的地方在于迄今为止张野仍然没弄清楚这个问题! 槐树招邪我忍了,邻里之间都是妖怪我也认了! 现在直接告诉我出了门五百米左转就是人妖混杂的阴阳市集,这妥妥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没你想得那么吓人。”林九冷笑了两声,大大咧咧地朝远处的通幽小径迈开了脚下的步伐。 “通往鬼市的路大多被象征‘混沌’的迷雾所遮蔽,而我手中的这枚黑色甲片,就是唯一对应这片迷雾区的解锁符。”他晃了晃手中的黑色物什,嘴角上钩,另一只手上仍然是那从不离身的酒**。 “你的意思是除非有着锁符在身,否则无论人妖,两边的世界互不能通行?”一路小跑的张野紧跟其后,隐约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想表达的意图。 “正解。”林九笑了笑,打了个响指。 沿途的景色并没有明显的变化,除了用以引路的大红灯笼,视野之外尽是无尽的雾色。看似远在天边的鬼市其实近在眼前,这种空间上的转变让人无法捉摸,明明是漫长如天路的小径,实则走过却是不足百步之遥。 度过了最开始的荒芜地段,三条街道开外,整片鬼域之中便可见人声鼎沸。 楼阁台宇一律是古时的建筑风格,人物服装却是不改现代化的痕迹。 唯一的特点在于整条街上的照明一律采用最原始的火光,不通电,这大概也算是阴阳集市的一大特色。 人来人往的道路两旁,有人席地而坐,有人沿途叫卖。混得好的坐拥店铺门面,招牌亮出之后门庭若市;混得差的沿途叫卖,扛着根小旗子,也算是小本生意白手起家。 说是阴阳集市,其实外观形式上跟外界的市集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预想中和恐怖片里一样的群魔乱舞压根没看到半点影子,单从衣冠楚楚、光鲜亮丽的外表来看,是人是妖没开地眼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感觉如何?” 面带轻笑的林九拎着个酒**招摇过市,目光四处乱瞟的同时不忘回头问了问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的张野。 “你等会儿。” 后者楞了一下,看了一下四周无人注意之后取出随身的符纸给自己加了个地眼神通。 约半晌过后,他面带微笑地拍了拍林九的肩膀,用力之大,不输于从油锅里往外跳的青蛙。 老实说害怕倒不见得有多害怕。对鬼怪这种东西,初次听闻时可能汗毛倒竖,真的见多了也难免习以为常。 至于如何描述张野这一刻的心态,大致也就是类似于:唐朝和尚正打算享用白骨精化身小姑娘后送来的斋饭,而后自己的大徒弟一个现形法,手里的一篮馒头即刻变成了手脚扑腾还分分钟往外爬的蛤蟆蟾蜍。 “阴阳集市,名不虚传。” 看穿真相后的张野一通苦笑,手脚出汗的同时眼睛开始下意识地瞥向四周的人群。 “别紧张。”眼睛还在看着四周的林九微笑,“想不惹人注目,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自己想象成其中一员。这一片区还是以妖族为主,往前再走一段应该就能看见更多的人了。” “我倒没多少紧张,”张野笑了笑,为了防止眼睛持续盯在别人身上,索性就低下头一门心思地瞅着脚下的路,“我就是在想,这帮人注意到了我人类的身份,会不会一时兴起把我来个生吞活剥蘸盐剐片?” “你想多了。”目不转睛的林九微微摇头,“虽然妖族中不是不存在那种以嗜杀为乐的恶徒,不过这种角色显然不会存在于这里。这地方作为两界公认的中间地带,地位类似于二战时期的红十字会,即无论多大仇怨,任何势力均不得在此地动武。看见道路两边四处巡游的黑白制服了没?”他用眼角的余光指了指来回走动、明显有别于一般人客的两队人。 “看见了。城管?”思想满世界跑火车的张野一句吐槽。 “性质差不多。”林九笑了笑,“制式仿照了古典神话中的黑白无常,那类人群,就类似于维持整个集市秩序的执法人员。白衣服的由人族构成,黑衣服的由妖族构成。我们的话叫‘吃公饷的’,个个都是人群中一等一的高手。” “厉害了。”张野一阵咂舌,“那他们的上级是谁?阴阳界还有个专门的警卫部门么?” “有。”林九点了点头,“这个维持两界秩序的特殊部门,叫做‘典狱司’。” “作为秩序的维护者,这个组织自身执行着阴阳两界公认的‘正义’,并以执法者自居,是不折不扣的暴力机构。组织内部人员由人妖两族共同出面,高层方面两族人士人数参半。如你所见,整个阴阳集市,就是这个组织之下最大的盈利机构。他们为各地需要贸易往来的人群提供统一价位以及自由交易的平台,从中收取每月固定的租金。同时在各个鬼市分设两位管理人,也就是这批黑白制服各自的老大。” “有意思了。”张野乐呵一笑,“那是不是说,如果我要在这边注册职业,也得跟那两位老大依次交代,并且无论盈利与否,每个月必须缴纳租金?” “你是人,所以只需要跟那位白老大交代一下就成。”林九笑笑,“至于租金问题,他们会根据你的交易成交额收取固定部分。换句话来说,如果你一个任务都没接,自然就没必要担心这个交钱的问题。” “明白了。”张野点了点头,想到什么之后突然楞了一下,“你们妖物之间也需要用钞票么?” “不然呢”林九翻了个白眼,在他这句略显天真的问题面前愣了好久,“你以为我们妖物用的钞票都是变出来的么?你小子真的是影视作品看多了吧” “哦,那啥,我随口一问。”张野干咳了两声,以掩饰此刻的尴尬。 “接下来怎么办?”望了一眼遍及眼界四处的花灯,他问。 “这边卖东西的那么多,带了钱的话你倒是可以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玩意儿。”林九笑了笑,呷了一口酒,“或者,现在就跟我去注册完赏金猎人的职业资格,然后趁着天亮闭市之前,看看有没有什么任务可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四章 等级评定 贸易的起源来自于需求。 炼器者缺名贵金属,炼丹者缺奇珍异草。 阴阳四术之中看似门槛最低的布阵其实到头来也是门槛最高,布下诛仙剑阵的通天教主前提是手握诛仙四剑,流传八阵兵图于世的诸葛孔明自己麾下坐拥八旗名将。 缺天材,缺地宝,缺阵图,缺人力。摆个地基盖栋小楼谁都会做,区别在于有钢筋水泥的人盖的是摩天大厦,手头只有茅草土方的人盖的是猪舍茅房。 所谓修术,其实很大程度上修的是钱。 资源从哪来?名山大川,古都遗址。 无可否认的地方在于同妖族的贸易往来,恰恰构成了每年数以万计被消耗的修术资源中,数量最庞大的来源渠道之一。 那些沉眠千年一朝复苏的妖物,有的来自于马革裹尸旌旗声灭的古战场,有的来自深埋黄土世代遗忘的帝王墓穴。不属于人类的肢体力量,以及岁月无法侵蚀的漫长生命,这一系列的便利,使得掠夺这些自然物资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一堆可能镌刻着阵法秘术的破铜烂铁,沾染风尘无数却意外记录了上古丹方的羊皮古卷。那些于妖物们而言毫无意义的身外之物恰好是术修者们眼中最梦寐以求的珍宝财富,因为平等贸易,双方各取所得。 艳妖们依靠猎心无数得来的奇珍异宝换取丹师手中增添容颜青春的胭脂水粉,血妖们依靠深山潜渊里捕获的兽皮珍馐换取器师炉中的利器神兵。 贪,嗔,痴。 **的渴求,永无止境。 没有钱,无论是在哪个时代,无论身处哪个行业,永远都是寸步难行。 为了生存,借助这个平台的便利,一个全新的职业应运而生。 他们出卖着自身的武力,出卖着自己的生命,目的在于依靠厮杀来赚取佣金,交换、变强。 一个成熟社会的构成总有其光明面与黑暗面,没有人愿意妄杀妖族去积累天道业债,他们就承包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累活。 佛家学说修来世,赏金猎人们修今生。 涉足阴阳界的人无路可退,想活得比别人好,那就拼了命往上爬。 “姓名?” 前面身穿白色衣服的典狱卒长着一张刚正不阿的脸,他看着桌柜前静候结果的张野,手底下明明干的是文职的工作,眼神中却始终带着一股随时可以拍案而起的不怒自威。 果然是高手。 感受着对方身上那股莫名的气场,张野的内心莫名澎湃。 这种相视而坐的感觉一度让他联想到了警匪片里黑洞洞的审讯室,桌子对面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大盖帽,而自己的头顶应该是一盏自上而下投射笔直光束的高瓦数白炽灯。 “张野,‘野生’的‘野’。” 他笑了笑,不忘在回答后面加了个补充。 “填一下基本信息,稍后可以跟我来演练室,我们会依据你即时表现出的战力,为你圈定职业确定之后可接的任务等级。” 说完,大盖帽随手递来了一张以个人信息为主的基本表格。 一旁看热闹的林九自顾自地喝着酒,区别在于一路走来,他手里原本提着的那半**酒早已经不起消耗而告罄,此时此刻,被这家伙拿来解馋的东西又换成了那晚曾惊鸿一瞥的试管装高纯度酒精——那种稍微碰着点火苗就能放烟花的类型,用张野的描述叫“酒精味的汽油”。 “当警察的?” 他瞅了一眼桌柜对面的白衣典狱卒,迷离的眼神像极了电影中戎马半生两鬓风霜的黑帮大哥,只不过人家张嘴吐得是遮蔽双眼的香烟,他张嘴吐得是熏人眼睛的酒嗝。 “啊对。” 在他这副派头十足的询问之下,脸色不改戒备的“大盖帽”愣神之后点了点头。 他不清楚这个浑身上下酒气十足的男人是如何做到一眼看穿他在现实生活中的职业,只是对危险的本能警觉告诉他,相比于桌子前正填表格的这个羊羔般纯良的生物,那边那个叼着根试管当雪茄的人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林九满意地笑了笑,不做更深的追问。反倒是听到这个回答的张野一阵乐呵,对自己的直觉之准赞叹不已。 “交个朋友?”他抬起头,能在这样群魔乱舞的场合碰上现实中的警察,多多少少让他油然而生一股亲切。 对方笑了笑之后也没有拒绝,“马坚,人民警察一名。” 演练室的布景完全秉持了空旷无人的原则——前后二十米的长廊,视野的尽头中心是一座告示牌模型的人性标靶。 “用你最拿手的攻击套路,击毁远处的敌人。” 先前的典狱卒指了指前方的标靶,一只手正拿着张野填完的表格等待记录。 张野点了点头,抬手就是一道随身携带的火行符。 这种战力的检测其实是让他吃了点小亏。 本身是布阵流入门,选择了这个行业,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等同于放弃了自身的体术修炼,改用脑力以及充足的事前准备弥补战力方面的不足。 你让他团灭敌人,他一个四象封魔可以在半刻钟之内打出惊人爆发,但你让他来个毫无准备之下的即兴表演,其结果只能是憋了半天之后总体威力还不如崩出个屁惊人。 从原有阵法中抠出来的一张火行符,眼下万不得已之际也只能*当做*解个燃眉之急。 这样的测试结果会对他的真实实力造成多大误判张野不清楚,但他明白这种情况人家绝不会允许他宽限一两个小时先在走廊尽头摆个阵法模型再行操作。 忐忑,以及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在一道笔直如流星的飞行曲线之后,系带火行之力的符咒陨石般坠落平面,爆发而出的绚烂火花以及爆裂冲击,强行在青石铺垫的墙壁之上打出了一道蛛网状的裂纹。 目睹完全程的张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时间也不清楚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庆幸在于这道灵司境界所能牵引而出的最大咒术杀伤就威力而言已经足以让旁人震慑,悲哀在于一阵硝烟过后,目标中心的人形标靶毫发无伤。 “威力有余,准头缺失” 人民警官小马咽了口唾沫,看着面前这尴尬到让人分分钟想找个地缝往里钻的一幕,也是不想再说什么。 “我看这后面考验反应力的移动靶就不用试了吧” 他看了一眼脸色怪异的张野,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在照顾人家的自尊心。这句话要直接说的话未免伤人:你个打静止靶都费劲的人,也就不用学人家打移动物体了。 张野点了点头,颇为感激的看了一眼警察小哥。 这种慨然赴死的心态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两年前的英语六级考试,高分是不指望了,能及格就烧香拜佛谢天谢地。 一个阵术师碰上这样的场面,再牛逼的人物来了也只能心甘情愿地吃这个哑巴亏! 赏金猎人按等级划分,从下往上依次是木王令、铁王令、铜王令、银王令、金王令、白玉令、墨玉令。 静候半个小时后拿到一张木牌标识的张野表示此时此刻内心毫无波动,此情此景,也算是意料之中 “自己去那边的标金榜上看任务吧,我去找个地儿买酒。”晃了晃手中又一次空下来的试管,脸上一阵怪笑的林九看不出来是带着安慰的语气还是单纯的不愿嘲讽。 “哦。”简单的应和了他一声,刚刚遭遇打击的张野也没那么多心思废话太多。 这种情况让他想到了孙大圣上天应征公务员,自诩俺老孙上天入地神通广大,什么高等职务只管任命,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结果人家人事部主管挖了挖鼻孔,说我们这儿招人只看重一点,要求应聘者仪表堂堂五官端正,接着随笔一划,在任免状上批了一个弼马温。 “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也敢来这种标金买首的行当里混饭吃?” 高逾两人的标金榜下,一个头上一撮黄毛的男人双手环抱阴阳怪气,连同身后几个或五大三粗或贼眉鼠眼的人,对着沿途走来的张野指指点点。 一群人的目光时而打量过他上下的衣物,时而落在了他手中的木牌。脸上笑容的惹人憎嫌,碰上脾气不好的能直接冲上去一拳撂倒再说。 张野看了一眼这几个人的人数以及块头,识趣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显而易见的地方在于这几个家伙都是肉眼凡胎的人,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阴阳集市这种地方也会有这样的类似街头混混、三姑六婆的杂碎,但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是告诉他少惹是生非。 “你们几个管得略宽啊。” 不知何时已经买完酒从身后赶来的林九冷笑不已。一双堪比毒蛇般狠辣的眼睛直盯得那几个嘴上无德的人脊背发凉。 人家不是傻子,是人是妖、实力高下还能看得出来。 明白了眼前之人不好惹,瞥了张野一眼之后几个人自觉地退开了几步距离。 “回来了?”张野回过头,又看了看那几个欺软怕硬的杂毛,意有所指。 “看上去这里的人对同行貌似不太友善?” “僧多粥少,我以为你该明白这个道理。”林九冷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是深深的不屑。“看到那帮人腰间别的牌子了没?清一色的木牌,典型的常年混迹于底层,依靠那些轻松任务混饭吃的杂碎。标金榜每月更新,鸡毛蒜皮的小事总共也就那么点儿,同一个猎食圈里再多一个木牌的猎人,对他们来说只能是每月可得的份额相应减少,所以这个时候能一致排挤、甚至是把你挤出这个圈子,当然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事。” “看到我受欺负,你就没点表示?比方说把那几个家伙收拾一顿?”张野眯起了眼睛,旁敲侧击地等待着身旁这位大佬的态度反应。 而后者只是摇了摇头,脸上的冷笑更甚。 “你不该求我帮忙,”他灌了一口刚买的酒,“第一我可不是你的打手,更不是你的保姆奶妈,没这个义务把你照顾得服服帖帖。” “第二,”他竖起了两根手指,“对付这群杂碎,最好的方法从来都不是教他怎么管住自己的嘴,而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们:我不搭理你们是因为你们从来没被我放在眼中。” “你想说什么?”张野问。 “看见榜单排名前列的那些任务了没?”林九指着头顶上的数排小字,眼神中带着笑意,“近日来新兴的多起命案,铁牌起步的任务,其中多数事件发生的范围中心都是在你所处的b市。” 他笑了笑,表情中带着微微的挑衅。 “想证明你从来都没打算跟他们抢一碗饭吃是么?简单啊!这些任务里面随便拿下一个,自然会有人来帮你换掉手中的这块烂木牌。我相信对于这个所谓的测试结果你也是心有不甘,而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不是对着既定事实干怄气,更不是指望我帮你出头。我带你来这边是让你体会一下真正残酷而现实的阴阳界,弱肉强食,十年以后,要么飞黄腾达,要么跟他们一样沦为吃软饭的杂碎。” 他目光高远,飘过了远处以黄毛为首的一群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五章 思维桎梏 “你以为这上头的那些任务是想拿下就拿下的么?” 张野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小字,写满了无助的脸上一阵苦笑。 说得好听,他心里就没想过一举成名让人刮目相看?名利追逐的虚荣心,是个人都免不了内心的这点自尊自强! 但什么事不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回过头来看看榜单上写的东西,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都得安下心来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什么柳河巷道突现影魔杀手、什么龙腾企业再糟命案疑云、什么星河酒店疑现饕餮魔客、什么千年冤魂夜半游荡老街! 他倒是想来个艺高胆大一拳包揽啊!妈的这些个光听描述都能分分钟脑补出一场惊悚大片的鬼任务,你让他怎么在这种时候霸气侧漏地逞英雄? 抓妖毕竟不是儿戏啊 回想一下此前的唯一一次战绩,哪一项决定胜负的因素不是命运女神的垂青垂青再垂青? 先是人家花妖的属性被阵法完克,再是那妞自己蠢毫无防备地就走进了自己家,看似公平的一场对决其实自己后头还有个大佬撑腰,传承自古书中的禁绝阵术配合数模嵌套威力爆表! 但下一次呢? 先前的测试已经很好地说明了这个问题,放在实战当中,自己这点吃运气、吃爆发的半吊子水平,只能是半点用处没有的战五渣! 说白了,还是实力太差。 原以为做道士一行就是帮人看看阴宅风水,必要时刻驱散一下扰乱家宅的女鬼魔头。 但实际来了现场才知道,这阴阳标金榜上五十名以内的任务,基本上清一水全是难缠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吃人鬼怪! 直到这一刻张野才总算意识到了自己这半辈子是活得有多么废柴。 所谓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够,以前觉得找不着工作那是高考时没努力,考到的院校太差,现在换了一行,照样还是看天看地捉襟见肘的废人一个! “啧——你就那么没自信?” 叼着个酒**灌了一口,林九满是鄙夷地看了一眼内心一番交战后满脸悲愤的张野。 “我还以为那几个杂毛的一番举措能刺激一下你,没想到到头来你跟我俩认怂倒是认得干脆!伏魔卫道最忌讳什么你知道么?”他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最忌讳未战先怯!拿不拿得下,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就因为手里这块破木牌就划定终生,你这辈子也不用再求什么上进了。” “不是没自信,”张野苦笑连连,“而是太有自知之明。之前我跟你的想法一样,对自身这个木牌的判定结果有所不平,但看了标榜上这些铁牌起步的任务之后,我开始明白,这个结果合情合理。” “人跟妖之间的战斗与妖跟妖之间的战斗完全不同。因为自身力量本身就不在一个量级,所以人族与妖族的斗杀,从来都是靠着一身修为去硬杠。 “修习外家功法的还好,自身身体素质千锤百炼,硬桥硬马之下,千军来往道剑披靡。但内家四门,偏偏到我这儿主修的是布阵!先前的测试环节你看的一清二楚,给我足够的准备时间,我有把握炸黑他半边长廊!但你让我临阵发挥,那么一个小小的标靶,我毛都擦不中半根! “本身是这样的水平,你让我怎么去接那些骇人听闻的任务?后头的赏金数额老实说我看了我也激动,但兄弟我这边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不,你理解错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林九的脸上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我见过一个精于布阵的人,一对一的情况下,我对上他是妥妥的被吊打。” “你是点儿背走到人家的陷阱里去了是吧?” 张野微笑着,显然是没怎么相信他这套说辞。 林九的实力他看在眼中,基本上单凭气场能做到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程度,这家伙的修为绝对不输于这榜单前十上的任何一位。 到了这个级别,没有任何准备的布阵师绝对是一个照面就被秒杀。 为什么,因为修道者也是人,而诸多职业中,只有内家的阵师是出了名的爆发高、体格弱!在选择奇门遁甲这一行的那刻开始,修习者就等同于是拿强横的体魄换取了奇术上的造诣,再精明的头脑,人家妖物一爪子飞过来,该肠穿肚烂照样还得是肠穿肚烂! 这种情况下,除非是自己走进了人家精心准备的伏魔大阵,要么别说是被吊打,让人家一只手一只脚照样是猫捉老鼠般的虐杀。林九准备这套说辞时虽然表情真挚,但就可信度而言,也就哄哄那些刚入门的小孩子。 “不,没有陷阱,或者说对那个人而言,对手的脚下就是陷阱。” 林九摇了摇头,眼神中的深邃可以吞噬周边环境的黑暗。 “你研习布阵,有没有想过阵法的缺点在什么地方?”他看着张野,突然没征兆地问了一句。 “这还用想么?灵活性差、变通性差,一旦决定位置,几乎就没有了更改的可能。”张野干笑了一声,一时有些吃不准这家伙的意思。 “那我问你,古时行军打仗,将领要布阵时该怎么做?既然布置好的阵法的无从更改位置,难道是到了战场以后才开始三军上下齐动员地忙着动手么?” “” 张野沉默了一下,茫然一片的脑海在他的这番话面前如遭雷击。 对啊,如果阵法真的一旦确定位置就无法更改、或者说布置起来费时费力费物资,那么古时行军打仗,两军对垒时该怎么做? 是自己在书上看漏了什么内容么? 还是说自己的见识一直以来都太浅薄,跳不出这个思维局限?! “你想得还不够深。” 仿佛是看穿了他内心的疑虑,呷了一口**中烈酒的林九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回答了他心中的问题。 “那个人跟我战斗时,从来都是临场布阵。基本上八杆令旗一出,我所在的位置,即时就会出现天干地支四象两仪的围局困杀阵图。同样的道理,古时的行军打仗,所谓的阵法也是人员流动构成的活动版块,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固定的位置模式!你那种做法与其叫做布阵,不如说是‘陷阱’,无可否认的地方在于利用充足的准备时间极大增强了阵法的杀伤,但牺牲了变通性,就注定了只能是拿不出手的蹩脚货。” “嘶——八阵图!” 张野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住房遮风挡雨,但是构筑起来太过费时费力,于是为了在野外也能安营露宿,人们想到了拆卸组装的方式,发明了即时构建自由携带的帐篷。 阵法其实也是一个道理。 将最为关键的骨架部分炼制成可以随心驾驭的法器,随后临场建制,万物成阵! 他错了,他一直以来都错了。 长久以来,他一直将阵法之道狭隘地理解成单纯的陷阱困杀,忽视了其中的灵活变通,也漠视了成阵的枢纽其实完全不必固定在一席之地! 但能通过古时八阵图的启发创造出随心所欲的八杆令旗,那位林九口中的阵师,又该是何等的功参造化?!单是这份创新意识,就足以令后世万人望尘莫及! “我明白了。” 他两眼放出了精光,这种突破思维桎梏的感觉,真的是让人眼前一亮。 这一刻,他突然在自己渺茫的前途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林九的话无疑给了他极大的启发,虽然谈不上超越,但自己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向他口中的那位前辈一样、制作出八杆随分随合的令旗中枢、化腐朽为神奇? “阵法之道,玄之又玄,穷则思变,变则通万物之所不能!” 他推陈出新的将数学模型运用到了阵法布置之上,到头来却忽视了古书一味强调的变通原则。所幸这个道理明白的还不算晚,就是和老妖怪交谈的短短几番话,对一个修道者来说可能胜过十年功。 “带钱了没?” 想到了接下来的任务指标,他看了一眼仰头喝闷酒的林九。 “你要干嘛?” 后者不解地望了他一眼,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某人的打算。 “我要购置一点材料,回去试着准备一下八杆令旗组合阵法的可行性。”张野笑了两声,环视了一遍阴阳集市内四处遍布的摊位商贩。 他这意思很简单:我购物,你买单。 “你自己没带钱么?”林九皱了皱眉,俨然是有些不情不愿,“今天出门急,身上没带半个子儿。” “你猜我信不信?”张野微笑着瞅了一眼他手中前不久刚买来的酒,“别磨蹭了,大不了升级了装备,赚钱之后咱俩五五开。” “行。”白了他一眼,林九磨磨蹭蹭地把手伸进了裤兜。 “不过你要真打算购置材料自己置办阵旗,我这点钱肯定不够。”他顿了顿,又瞥了一眼头顶的标金榜。“去上头找一找力所能及的任务,为什么带你来这边,就是因为在白手起家的情况下,刷任务是来钱最快的手段。” 说完,他摸索了半天的手总算是完整的摊开在了张野的面前,上面零散的钞票不多不少,目测一下大概有个七八十。 张野的眼角在这一幕前明显的抽动了不止一下,他心说这这这,这谁看不出来了你这点钱肯定不够? 看这货背心短裤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妖族里面动辄宝马香车左揽右抱的大亨富豪,但洗了一遍裤兜洗出这么点玩意儿,这穷酸的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六章 钢厂疑云 “看样子指望你是肯定指望不上的了。” 张野微笑着,一边转手把那几十块钱转进了自己口袋。 他的构想很简单,老老实实刷钱,把低等任务的榜单刷完一遍之后,大体也能赚到一笔不小的数目。然后目光放长远,把心思投入标金榜前列的妖物当中。 禁绝阵术的威力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如果真的能做到依靠八杆炼制过后的令旗随意决定布阵方位,那这门奇门之术无疑将成为便携式加农炮一类的bug级武器! 榜单上的赏金遵循了一个严格的递进原则,即不同段位的任务在奖励金额方面会有一个固定划分的区间。木牌的狩猎目标对应在千元的赏金数额,而到了铁牌层次,起步价都是一万!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有了实力,林九口中的“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根本就不是一句空谈! 要么就不玩,要玩就玩大。 无可否认的地方在于那几个木牌杂碎的行为确实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他的自尊心。 无论是利益驱使还是尊严使然,于他而言的这条路,都有了这个闯出一番名堂来的必要。 之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倒是想翻身,但自身的水平就在半桶水这个阶段赖死不活地吊着,他有什么办法? 但现在有了合理可行的路径呢? 他自己的废其实他认识的一清二楚,对于一个还梦想过飞黄腾达的人来说,只要有这个机会,但凡是脑子没坑的人都不会错过! 是夜,方针既定。 受掣于两人身上的资金限制,计划中的采购清单受到了堪称人道阉割的缩水。 原本打算大批量购置的基本材料现在只能每样来一点聊表过场,最关键的稀有金属更是因为价格的高昂而直接砍掉! 钱非万能,但没钱是万万不能。 继房租问题之后,这是张野第二次在这句至理名言之前俯首拜服。 那些木牌杂碎的行为并不能说没有半点道理。因为至少就实际情况来看,标金榜上所提供的这些数量有限的低等任务,的确是还不够那几个人分。 看了一眼仅仅月半就已经勾去半数的榜单,几经沉思后的张野在剩下的几项任务中选择了尚未有人接单的“钢厂疑云”。 相比于其他可选任务而言,这条任务的赏金数额并不高。 一千出头,谈不上中规中矩,甚至在这个木牌区间里,说是垫底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整条任务的描述也是空前简单:“城南的一家造钢厂近日来多发钢材损坏事故,经警方调查后多次不得其果。有意愿者可自行前往调查。”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连目标对象是人是妖都不确定,这种程度的任务,也难怪会剩到今天还没被人接下。 但对张野来说,恰恰也是这条模棱两可的任务,有着其他任务所不具备的优越性。 第一是较高的安全系数,第二是独特的案发地点。 铸造令旗缺的是什么? 缺的不正是大批量有待篆刻雕琢的钢材! 所有的代购材料中,偏偏是金属花费最高,你让这时候红了眼的张野去炼钢厂调查事件,某种程度上已经无异于派齐天大圣去看守蟠桃园。 第一趟阴阳集市之旅,大体算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完美收官。 赏金猎人的资格已经拿到,至于剩下来的发展问题,首要关隘还是资金上的缺口。 林九这人借起钱麻烦的像个婆娘,干起实事儿倒是效率高的吓人。张野这边的阵图设计还没进展到一半,拜托他那边调查的炼钢厂问题就已经有了大致的眉目。 “你要的东西。” 隔天黄昏,一脸懒散的鸟窝头老妖拎着个酒**,另一只手上撇纸牌一样飞来了一张纸质名片。 赵金忠。城南炼钢厂的负责人。通俗意义上的“厂长”,也是这次事件最大的目击证人之一。 “效率挺高,老哥稳。”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张野由衷的表达了一下对某人的赞叹。 要调查,这位赵老板几乎是绕不开的门槛之一。 首先是榜单给的信息实在是太寒碜了点,没个正儿八经的第一手资料经办人,想介入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其次那毕竟是城南炼钢厂,不是无主荒地,更不是什么野外乱葬岗。 这种颇具规模的企业,可以预见的地方在于无论任何时段,必然都有着保安、门卫这类妨碍行动的岗位存在。 如果不事先打一声招呼,一旦动作上出现什么纰漏,任务失败事小,一伙人被抓到警察局那就真是乌龙乌大了。 张野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全程放弃抵抗,只要人家没抓到什么人赃并获的铁证,大不了拘留个十五天,该放人还是得放人。但林九不一样啊!从头到尾,这只性格乖僻的老妖怪都是团队合作中最明确的不可控因素! 一方面人家手握绝对武力,一方面人家又是张野最大的保命符。虽然目前为止没看出他有什么暴力倾向,而且行事说话的风格都是怎么油怎么来的圆滑,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派出所里干警的脾气,谁敢保证种族不同的林九不会忍不过一时起了杀心? 所以事前打一个招呼,无论是从减小难度的层面,还是说免除后顾之忧的角度,都显得必要非常。 “赵老板是么?” 按着名片上提供的号码,张野打了个电话过去,打算先探探虚实。 “是我,你哪位?” 电话那头的脾气很冲,光是听声音就能分分钟脑补出一副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的形象。 “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张野笑了笑,“只是听说了您手底下的炼钢厂近期来出了些问题,所以打算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是听谁说的。” 电话那头的音色明显变了。 阴阳集市的任务来源,大多来自分布各地的眼线侦查。 这类眼线同样隶属于阴阳界中声名远播的暴力机构典狱司。因为身怀通灵体质,但偏偏又战力低下,所以这批实力无益于常人的特殊典狱卒被分配到了社会生活的层层面面,工作在于专门甄别一些能力范围之外、有待高手解决的特殊任务。 他们有的是饭店的员工,有的是服装厂的裁缝,有的是街头巷尾的清洁人员,当然也不乏炼钢厂的职业工人。平时的生活之外,依靠向阴阳集市的负责人提供信息,来获得每月不多的额外收入。也得益于他们的存在,阴阳集市面向所有两界人士的标金榜才得以成形。 换句话来说,这些灵异事件发生场所的当事人未必知道自己面前的异象其实早已在另一处的某块标牌上注明落款。 这位财大气粗的赵老板也许本身就是钢厂事件最大的受害人,但却不等于说在这个阴阳两界共同的法庭上,他是最初的报案人。 “这个你就不要管啦,明天你在厂里上班么?咱们见个面?”张野打了个哈哈,从对方的声音里,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态度。 “可以,明天任何时间,到了联系我。”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没问题,那到时候电话联系。” 张野笑了笑,挂断了手机。 迄今为止,一切顺利。 临晚准备了几张备用的符箓,按古书功法修炼一段时间之后的张野选择早些休息,以保证充足精神。 目前来看,他的主要底牌还是那手布阵之术。 调查不等于开打,所以留几张符箓关键时刻开个地眼、防身招架已经远远足够。必要的时候还有林九这个金牌打手在他身边,这家伙也就是懒得出手,其实如果愿意同类之间自相残杀,按张野的意思,他一个人就能把那张标金榜刷个七七八八。 第二天上午,简单洗漱过后,两人搭上了前往城南的出租。 深处疑云中心的赵老板像是早已恭候多时,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刹,整个嗓子都因为激动而差点变了音。 “昨天电话里的人,就是你们?” 从门卫处放下了被拦在门口的两个人,这个和预想中一样脑袋大脖子粗的胖男人明显是露出了对两人年龄的震惊。 林九那边倒还好。 看年龄应该是三十以上四十出头,整张脸上满是不羁与浪荡。除了那身背心短裤人字拖的打扮让人略感不适之外,整个人也谈不上什么大问题。 炼钢厂的赵老板想得很简单啊,电影里的避世高人不都是这个打扮么? 功夫里面徒手接子弹喊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火云邪神,人家最经典的形象就是背心短裤人字拖! 而眼前这位呢?除了手里一个酒**有点突兀,气质层面绝对是不输人家杀手排行榜第一位的存在! 不过张野这边就不太好说了。 这种一丝不苟的穿衣风格,包括眼神中明显涉世未深的一股淡淡稚气 生意场上商海浮沉,打拼多年的老赵自认为还算有这点眼力,这这这,这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这是什么?! “你徒弟?” 打量了很久,他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林九,很自然地把此行的主角当成了这位不苟言笑的鸟窝头男。 “咳。”自觉受了冷落的张野适时地干咳了一声,接过了赵老板的话茬。 “昨天给你打电话的人是我。”他微笑。 “你们是怎么知道厂里的事的。” 瞥了一眼一旁的保安,示意他们回避之后,找老板的反应也算是直接,不问三七二十一的就切入了主题。 “长了眼睛,看出来的呗。” 张野笑了笑,开始故作神秘地卖起了葫芦里的药。 “实不相瞒,”他压低了嗓音,半张脸上的表情开始因为背光的原因而自然低沉,“我观此处阴云密布,恐有妖邪作祟,今日本着替天行道的原则,希望可以帮施主化解命中劫难啊。” 赵老板看了他一眼,复杂的表情在一瞬的白眼之下凝固成了不动的钢板一块。 “你信不信我报警?”他眼看着就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张野跟着白了他一眼,按住了他正要拨号的手。 “实话跟你说,我们是上头派来专门来你这钢厂调查的。” “上头?”赵老板停住了,“哪个上头?” “隶属于国家安全部门的灵异调查分组。”张野勾起了嘴角,颇带几分霸气地淡然一笑。 “哦?证件呢?”赵老板乐了。他在想这种时候打精神病院的电话是不是比110更靠谱。 “你以为这种部门会有证件?”张野故作威严的皱了皱眉,抬手一道火行符,绚烂的火焰在指间开出了一朵花。 “信不信由你。有线人提供的信息,这间钢厂之内发生了多起钢材损坏的事故。你要报警就报吧。之前警方不是来过么?若仍然觉得他们有用,我们也省的应付上面的差事。话说到这个地方为止,剩下的你自己取舍。” 听到这里的林九看了他一眼,传递的眼神中无声地竖起了大拇指。编谎话编的如此面不改色,到底还是四年本科毕业的文化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七章 金牙 “我信。” 看着一脸爱搭不理的张野,财大气粗了多年的赵老板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不冲别的,就冲这一刻的张野,实在是将自身的气场做得太足太足! 先是一手火行符箓的手段让人睁大了双眼,再是适当透露一些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掌握的消息。 当然这些都不是压垮老赵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选择相信,是因为说完这番话后人家那句“信不信由你”,震慑力实在是太强! 试问,如果这俩人不是什么特殊部门派来的专员,怎么可能在这种对方即将报警的情况下还表现得如此有恃无恐? 正常状态下能做出这种反应的人,要么是货真价实的真货色,要么就是脑门有坑的神经病人! 普通的小市民十个有九个都是这种心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要让他死心塌地的信服,那不可能。 但你要他跟你公然撕破脸皮甚至直接报警,那也是绝对的办不到! 老赵的算盘自以为打得很精明。 你们二位不是自诩专员么?行啊!我等着看你们给我表演。 反正上头派来的人不可能收费,玩出什么花样来了,算是我配合工作;玩到最后只要是谈到钱的问题,二话不商量直接让保安抓人! 他的炼钢厂有问题,这点是不争的事实,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有这种头脑,先不管这两人的身份如何,能帮助自己解决问题,那就是朋友。 “二位专员想了解什么?” 思考了一番,打算先按兵不动的老赵低声下气地来了个察言观色。 “先带我们去看看受损钢材的事发地点看看。” 张野笑了笑,回头跟林九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赵老板点了点头,就这样,两路各怀鬼胎的人带着不同的心思前往了钢材储备的仓库。 “这次倒是麻烦两位了”一边走,老赵也在向两人阐述更多方面的信息。“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都是该交给警察办理,但他们来了几次,除了邪门儿以外,也没个更好的解释。” “厂里的监控录像看了没,”张野随口问了一句,“这种情况下,通常第一反应都是该往小偷的方向怀疑吧?” “就是看了录像,才说这事儿邪门儿!”瞥了一眼没人的四周,赵老板的脸色渐渐因为谈到这件事情而暗了下来。 “警方来看过很多次,但奇怪地方在于每到案发的时刻,录像中的画面就会出现大批干扰的雪花纹!整个画面一片模糊!而案发时间一过,所有的视频又会恢复原样,除了大批已经受损的钢材,根本看不出半点异常!” 听到这里的张野回身看了一眼喝酒沉思的林九,这个眼神的意思是“你怎么看”。 后者眯起了眼睛,无所回应,只是仍旧喝酒沉思。 “有没有勘察过现场,看是否存在干扰电子设备信号的装置?” 张野也跟着眯起了眼睛,笑了笑的同时,继续装着自己的专员视角。 “没有,一点一样都查不出来。” 老赵笃定的摇了摇头,“而且这是绝对不像是小偷干出来的。要是小偷,我也不至于这么没日没夜的睡不着觉,白头发蹭蹭往外长。” “哦?何以见得?” 张野转过了头,饶有趣味地看向了赵老板口中的“白头发”。 “你们到了现场就知道了。” 赵老板嘿嘿地冷笑了两声,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掏出随身钥匙之后打开了上锁的仓库大门。 “这锁换过么?” 看到这一幕的林九突然发问。 “没,一直是这一把,没有损坏的痕迹。” 老赵一边转动着厚重的锁轴,一边老老实实的回答。 张野点了点头,这把锁的架势,只怕是比公寓后院的那把还要夸张,能在这种状态下穿墙而过,典型也就是妖物才能做到的手段。 只是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想不通。 说妖物害人他可以理解,但妖物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偷钢材? 正是这点疑惑,致使他从一开始就将问题的视角倾向于偷取钢材换钱的小偷身上,但眼见这样的实况,又实在不像是普通人类的作为。 巨大的仓门缓缓打开,顺着成堆摞起的钢材走过,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张野清晰地看见了那位小偷的杰作。 正是这一眼,让毫无准备的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顺带一旁的林九紧紧地眯起双眼,手中的酒**放在嘴边,半天没有对上一口。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是小偷么?” 钢厂老板冷笑了两声,看样子是对这两人的反应很是满意。 在钢材堆砌的地面上,一块实心的钢柱像是被啮齿类动物狠狠撕咬过一般,出现了大面积的缺口与断层!而在钢材损坏的街面上,参差斑驳的齿痕依稀可辨! 这样的景象太过震撼,以致初见的人根本难以将眼前受损的物质与百炼不催的钢铁结合在一起。这种程度所对应的牙口以及咬合力,单是想想都足以让人脊背发凉! 这世界上显然并不存在能以精钢磨牙的物种,但如果不这么解释,眼前的景象却又实在难以令人想象。 别有用心的机器切割? 或者说这方圆百里之内真的出了什么咀金嚼铁的怪物。 无论是哪一种猜想,都让人大白天里不寒而栗。 这一刻,张野突然明白了这个“钢材损坏”含义。 不是“丢失”,而是重点在“损坏”。 “我明白了。”他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给我一点时间,今晚,我们尽量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真的?” 钢厂老板的语气中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见证那东西的落网。”张野看着他,冷笑了两声。 “那那东西?”老赵明显是听出了什么不一样的意味。 “对啊,”张野松了松指节,“怪物,妖怪随便你怎么叫。晚上不用锁厂门,等着跟我们两个一起看看那东西的真面目。” 说完,他自作多情的搭住了林九的肩膀,后者灌了一口久久没送到嘴边的酒,笑而不语。 “你怎么认为?” 手底下捯饬着仓库内的阵法布置,张野抬头看了一眼横卧在钢材堆上的林九。 后者此刻的行径算是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偷得浮生半日闲”,高砌的钢材骨架刚好对着仓库的天窗,窗外凉风渐送,手中是半**用以慰风尘的烈酒。 “什么怎么认为?”翘着二郎腿的林九伸了个懒腰,回答问题的语气带着十足的慵懒。 “你看得出来那妖物是什么来路么?”张野看了一眼触目惊心的钢材断口,每每想到,面色便是不由地一片凝重。 “你要明白我是妖,不是神仙。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林九笑了笑,“再者你才是这次行动的正角儿,我只是来帮把手的帮工而已,这种判断决策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来吧?” “所以你就打算赖在那上面赖一个下午是么?”看了一眼他的躺姿,张野忍不住白了一眼。 “布阵这东西我帮不上忙,与其在下面手脚多余的给你添乱,不如腾出空间让你发挥。”林九耸了耸肩,“怎么样,现在是我该问你才对。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金属性的妖物,种类未知,体型不大,牙口应该不错。” 环视了一下现场,沉思片刻后的张野脱口而出。 “何以见得?” 林九笑了笑。 “喜食金属,本身必然是和金属有关。牙口不错,看这钢材的断茬就能一目了然。至于体型,这仓库满满当当堆的全是钢材,大体型的怪物也没办法做到来去自如。” “可以。”林九点了点头,“有点专员的意思 不得不说,张同志你这份敬业精神还是有的” “能别跟我贫了么?”张野扶额。“我能看出来的就这么点了,剩下的呢,你有没有别的见解?” “我的见解?”林九一阵轻笑,“听好了。” “第一,这只妖物最多不过化形期,甚至极大的可能连化形都没做到。所以这点上你可以放心,目标大体还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 “第二,不要试图肉搏,如果阵法兜不住,别犹豫,立刻逃跑!没化形的妖物往往就肉搏能力而言比化形过后的恐怖十倍,今晚真的打起来,别指望关键时刻我能无微不至的关照到你。” “半句良言,半句废话。”张野砸了咂舌,“肉搏这点你放心,你让我上去干我都不会听你的。至于化形期不到,这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跟你一样。”林九摊了摊手,指了指地上那堆受损钢材,“看这牙口,人形物种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倒是你,”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折腾了也有快两个小时了,有把握么?跟我说说你的思路?” “对方是金属性,阵法跑不了得用火属大阵。”张野摸了摸下巴,“至于思路,你到时候看好就行。” “等着看你表演呢。” 林九冷笑了两声,翻了个身后,对着天窗外的阳光酣然睡去。 剩下的张野摇了摇头,半眯的眼神中透着丝丝精光。 —————————————————————————————————————————————— 能看到这儿的朋友我相信都是追书来的,再次厚颜无耻地求一波收藏哇,看官老爷们就当是没钱捧个人场半分钟注册个账号,小生感激不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八章 朱雀饮魔相 “两位专员?这,这是都准备完了?” 看着黄昏下近乎毫无变化的仓库,老赵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疑窦。 “啊,准备完了。” 张野揉了揉酸胀的腰背,语气自然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这确定没问题?” 咽了口唾沫,一想到自己今晚就要跟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守株待兔,赵老板的心脏就是一阵往嗓子眼儿处猛蹿。 “都说了没问题了,至于么你?” 林九的脸上一阵不耐烦式的鄙夷,朝着满脸虚汗的胖子霸气侧漏的伸直了右手。 “仓库钥匙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给我就开杀”般的强硬。 “这这儿呢” 老赵楞了一下,在对方那堪比杀猪刀般锋锐的犀利眼神下乖乖掏出了仓库钥匙。 却见拿到钥匙的林九一阵冷笑,拎起身旁两人往地上一扔之后,反身锁上了仓库三米高的厚重大门!看了一眼蜷缩在地面上满脸惊恐的老赵,某个鸟窝头的疯子愈发丧心病狂的大笑了起来,手底下的兽行远不止如此,短暂的瞄准过后,他朝着几十米外墙壁上的天窗,“嗖”一声抛出了刚拿到手还没捂热的金属物什。 “” 沉默了三秒。 回荡在仓库内的,是犹如杀猪般惊心动魄的嘶吼。 铜黄色的钥匙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区直而完美的抛物线,短暂的飞行后,不偏不倚地从窗口处当啷一声弹射而出。整个如同灌篮般精准的流程被不知所措的赵老板全数看在眼中,他徒劳地伸手,却只能隔着遥远的距离与牵系逃生之路的大门说再见。 陷入无边绝望的老赵对着天窗外西沉的暮色,一下又一下的用拳头砸着灰尘四溅的地面。 他恨,他恨为什么听这俩人的话调走了仓库外缘所有的保安。 他恨,他恨为什么没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拨打110抓走这两个杀千刀的混蛋!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情?! 一想起身周满地钢材的惨状,想到自己就要在这鬼地方手无寸铁的待上一整晚,他真是恨不能即刻暴起分分钟掐死面前的两人! 可惜他做不到。 相比于夜半尚未到来的威胁,眼前这个笑得让人毛骨悚然的鸟窝头男明显是更为棘手的麻烦。 想到半分钟前他拎起自己两百斤身躯举重若轻的模样,想到他徒手扔钥匙不偏不倚的精准!老赵的内心就陷入了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恐慌! 那一刻,如果不是仅有的尊严在作怪,他真的不怀疑自己可以为了生命安全下跪求饶,用尽吃奶的力气高喊一声“好汉饶命”! “淡定点儿。” 同样被扔过来的张野泰然自若的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深表理解的拍了拍赵老板的肩膀。 “抵抗什么呢?”他的语气像极了古时逼良为娼的妈妈桑,“生活就像是那啥,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欣然自若的选择享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擦干了眼角的泪花,算是绝望完了的老赵慢慢撑起了两百多斤的身躯。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困兽临死前的反扑,明知山有虎,我自迎接汝。 “没想干啥,帮你解决问题呢。” 张野耸了耸肩,说这话时的神态显得冠冕堂皇,甚至说颇有几分“做好事不留名,请你叫我红领巾”的大义凛然。 “这就是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式?!” 赵老板咬着牙,眼神中的血丝充分阐释了他内心的屈辱与愤慨。 “嘘。” 张野笑了笑,指了指天窗外已然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选择。”他竖起了手指。 “第一,大喊大叫,然后我们丢下你不管,等着看你怎么在怪物的口中沦为肥而不腻的口粮。” “第二,乖乖听话,在一旁安心的看好,看我们怎么帮你抓住仓库里的这只害虫。” 赵老板安静了。 不是被张野的架势唬住,而是真的在这渐渐降临的夜色下,感觉到了那一阵从脊背开始丝丝往上爬的寒意。 眼见这家伙终于得以控制,林九的脸上也算是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同样是随手一丢,身边的这两百来斤被他轻松无比地抛上了仓库内五米高的钢材堆。 来不及等到老赵喊疼,随后攀上来的林九便捂住了他的嘴。 上下全凭身手的张野动作最为迟缓,不过好在不赶这点时间,一番功夫爬上以后,三个屏住呼吸的人算是正式开始了守株待兔的捕猎行动。 晚风无声,从对面的天窗上吹来,不由让人在燥热的夏夜一阵舒爽。 渐渐困意上涌的老赵未等合眼睡去,便在张野的提醒下猛然打起了精神! 月头初升的夏夜,一阵轻微的拉锯声窸窣入耳!凭借着早已加持的地眼神通,暗中之物的长命灯在张野的眼中清晰可辩! “收网了。” 静候多时的林九淡然一笑,提起老赵后退的同时,一枚随手弹射的石子同样精准地击中了仓库中十米外顶灯的开关! 随着整个空旷的仓库被微弱但足够视物的灯光照亮,一只皮毛发出银色亮光的黑色老鼠突兀的现身于三人面前! 猫大的身躯,寒光闪闪的利齿,以及脚下那块初现缺口的精钢食材! 来不及惊讶,在最初的愣神之后,这头远超常识认知的老鼠带着猎豹般的速度冲向了钢材之间缝隙中! “跑不掉!” 张野露出了早有准备的笑容,双手结印的同时,一座阵度恢弘的磅礴阵法开始如脉冲般自仓库中心的地面向外辐散而去!所过之处,如灼烧般惊起了猎物的声声哀嚎! 这是扩大版的四象封魔,结合了从阴阳集市中带出的朱砂血,镇鬼驱邪之力更盛从前! 固若金汤的四面铁壁之上,四灵神位如天神般层层隐现! 朱雀南、玄武北、青龙东、白虎西! 风雷水火四阵重叠,结合手中的风、云、龙、虎、神、鬼遁印,法相合一、隐遁无形! 明显感觉到了四灵神位上万夫莫敌之力,阵中的老鼠开始出现了短暂的踌躇不安。这种来自天位神兽的神格威压本身对他有一定的本源克制,但恰好是因为尚未化形,所以所受牵制并未强到无法抵御。 硬憾显然是两败俱伤,动物的本能使得它面对一切可能存在危险的陷阱,都不会去轻易涉足尝试。于是偌大地界上四处乱跑的黑老鼠一时成为了无头乱窜的苍蝇,四面不得其果,只能毫无头绪的穿梭于各个人形无法通过的缝隙之中。 仓库的面积毕竟还是大了。 拘泥方寸的公寓单间之中,手头的材料勉强足够维持整个大阵的构建。但想要依靠一点匮乏的原料装修完整个方圆百米的巨型仓库,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张野做不到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那么剩余的部分,只能依靠自身的小聪明弥补缺憾。 没办法构筑起天衣无缝的绝对阵体,那就依靠扩大输出的方式,以强攻替换强守! 随着降三世明王心咒的催动,整个如齿轮般紧密的大阵开始运转起了主宰杀伐的最后一颗铆钉。当漫天的火云集结攒动,簌簌的天火开始如落花般飘荡于阵图铺设的猩红地面! 点点流萤四散,惊起飞火琼花。 一枚火行衍咒的威力如果是一颗突破天际准头缺失的流星,那么当万千火行衍咒集结,爆发而出的景象将是铺天盖地无所遗漏的暴雨狂花! 来自头顶天穹之上的杀机,那一刻,天性中的恐惧完全占据了妖鼠的每一条神经。它躁动,它不安,这种恐慌来自五行火克金的天道法则,这种不安来自开智以来对危险气息最敏锐的嗅觉! 于是如同兽死反扑一般,在避无可避的死局之下,这头敏捷堪比虎豹的兽妖咧开了撕金断铁的獠牙!仰天嘶吼之下,不屈之意宛若惊鸿箭羽般穿云裂霄! 红云压城,无妄欲摧! 肢体猛然的弹射之后,迎着从头顶坠落的火焰流星,单凭一身黑色皮毛硬抗而过的兽鼠咬破了阵体构成的“云层”,凭着一点无比顽强的求生意志窜上了阵法之中最大的空档——无险可守的天穹! 它仍然是黑色,只是相比于之前那身泛着银色亮光的华丽皮毛,此刻浑身冒出的焦臭味已经太显狼狈。 头顶三步之外就是天窗,而天窗之外就是生路。 望向了同一水平面上与他遥相对望的三个人类,他的眼神像是所有凶神般让人胆战心惊。 “你赢了,千算万算,百密一疏。” 张野从鼻子中发出了一句冷哼,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赵老板惊了。他没看懂这一幕的具体含义。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身旁的这两位专员要放虎归山是么? 他们走了?那自己怎么办? 这只怪物眼神中要传达的意思清清楚楚,那是摆明了“今日不死,来日要你百倍奉还”啊! “高人!两位高人!你们不能就这么放走它!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此刻几近吓破了胆的老赵怕是再也憋不住那点廉价的尊严,终于堂堂正正的跪了下来。他迷茫的双目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而布满了层层血丝,写满那张臃肿大脸上的,是最真切的卑微与恐惧。 “不是不想抓,而是留不住。” 林九冷笑着灌了一口酒,望着天窗外的冷风,虽然气场不曾削减,手头却也未见半点动作。 “走吧,有胆子就再回来。”张野摇了摇头,同样还了彼岸一个挑衅的眼神。 那头的鼠妖终于点了点头,在若有若无的狞笑之下朝着天窗外的世界一跃而起。这一跃,不见寒茫月色,却是修罗火海,朱雀神威! 狭小空间九宫激荡的天火之下,分金熔铁!环环相扣的昊阳咒印中,朱雀饮魔! “四圣封灵,生门在南。” 张野笑了一声,终于是拍了拍微微出汗的双手。 他没本事把杀阵遍及整个偌大的仓储,所以就浓缩手边的精华,把真正的杀局限定在目标最可能逃窜的那条必经之路上。 这个时机他等了太久太久。 四象封魔,缺在上下。而最为广阔的天穹之上,那个一眼望到浩荡夜色的天窗,就是最直接、也最躲不过的生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九章 螳螂捕蝉 鼠妖终于还是依靠一对逆天的兽牙撕破了与生门一线之隔的朱雀饮魔阵。 看着头顶清冷暗淡的月光,浑身皮毛已成焦炭的老鼠从数米高的壁檐上坠落,最后从胸腔处往嘴外冒着大口大口的鲜血,每一次呼吸,都是肺脉的一次创口崩裂。 “走吧。” 眼见这一幕的张野点了点头,和身边人打了个招呼之后,纵身跃下了阵术退去之后的钢材器堆。 大阵被破还在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材料有限,能在这种条件下达成这样的效果,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一劳永逸、靠着这点临阵磨亮的枪就拿下这兽妖的首级。动用昊阳真火,目的就是为了限制之余,最大程度的予以重创。 这妖物的牙口他见识过,对方的肉搏能力也被林九一再肯定。 这种前提下还妄想直接击杀未免不切实际,恰好手边的材料也紧缺,他就做了调整:最大程度的增加攻击强度,适当减小阵法牢固指数。 偷工减料的下场就注定了成果只能是不堪一击的豆腐渣工程,换一种思路摒弃阵法当中的“围困”要诀,单靠“杀”字打输出,也不见得达不到预期目标。 整个仓库里所有的阵法都是假的。 那些纸糊出来的阵型,就算不被强行突破,真正运转起来也撑不过多长时间。 所有的布置,只在于虚张声势地营造出一个假象:从天窗外逃,可以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损伤! 事实还是证明了他的明智。 那些声势浩大的虚晃动作,成功地把尚未化形的鼠妖依靠动物本能引向了它自以为最安全的逃生路径,而看似通向外界的天窗,其实是真正的黄泉杀局、生死一线! “去去哪?” 短时间内情绪两度翻转的赵老板一脸茫然,满身的肥肉瘫软在高高的钢材堆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出去收尾,顺带补上最后一刀。” 张野笑了笑,一仗过后只是身心俱疲,谈不上喜悦也谈不上落寞。 他在考虑,考虑一会儿是否该留那鼠妖一条生路,带着**回去阴阳集市交差换钱。 标金榜上的任务要求仅仅只是调查,没有说一定要伏妖。这鼠妖虽然有悖伦常,但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害过人。林九说的因果也是长埋在他心底的一盏警钟,妄造杀孽这种事,能避免的还是尽量避免。 “怎怎么出去?”赵老板看了一眼紧锁的大门,又瞥了一眼先前钥匙飞出去的天窗。表情的含义十分明显:开不了门,你让我跟那老鼠一样从天窗外钻出去不成? “怎么出去?用钥匙开门出去啊。” 却见林九摇头轻笑,变戏法一样从裤兜里摸出了那把先前早已扔出窗外的钥匙。随后一脚飞踢,将体重骇人的赵老板怎么送上来又怎么请了下去。 后者几个踉跄安稳着地之后也没敢发火,只是满脸不解的看向了眼见消失又凭空出现的金属物什,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个气球。 “怎么做到的?!”他满脸的疑窦,甚至此刻好奇心已经完全盖过了屁股上那一脚的疼痛。 “一点小把戏而已。” 林九勾了勾嘴角,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打开了仓库大门。 “先前怕你不安分,所以做了一出戏,让你误以为已经没有了逃出去的希望。扔出去的是我自己的钥匙,您老的钥匙安全着呢,呵呵。” “原来如此。” 赵老板点了点头,一边是恍然大悟,另一边脸上也换上了几分叹服过后的敬佩之情。 这两人的手段他看得一清二楚,说是能人异士也一点不为过。 这个商人此刻的生意头脑展现的一览无余,说话间就已经忘却了前不久的仇恨,恭恭敬敬地为二人亲手点上了一根烟。 “到现在还未请教两位尊姓大名?” “待会儿再说吧。” 礼貌性的笑了两声,一边回绝了他手中的香烟,一边走出门外的张野也加紧了步伐走向了天窗对应的墙外。 后续的一幕将是他意料之外的最大变数,做梦也没想到一刻,眼下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月光清冷的夜中,一个头顶黄毛的男人冷笑不止,手中一把尖刀滴着点点血迹,脚下是一只皮肤较黑身体僵直的黑色巨鼠。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收获的好时间” 从地上捡起了那只鼠妖的尸体,黄毛晃了晃别在腰间的木牌。他脸上的笑容诉说着深深的志得意满,这种捡漏的好事儿当真是光想一想都让人梦中笑醒。 张野看着他,僵硬的表情足足愣了半晌有余。 愤怒?不甘? 或者说平静。 这一刻蔓延上他心头的情绪有很多,但毫无疑问,这是他入行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对同类之间动了杀心。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望着那只头顶黄毛的杂碎,语气中虽然极力克制但仍是稍有不慎就会剑拔弩张。 “事先声明,我是真的没有跟踪二位” 黄毛取出腰间的手巾细细擦干了刀上血迹,像是收藏战利品一样将妖鼠的尸体塞进了背后的布袋。 “标金榜上的任务是公共资源,临近月末,我只是在例行公事。”他淡淡微笑,眉宇间是说不出的刻薄与张狂。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运气好,刚刚混进了这座位置偏僻的炼钢厂,刚好就碰见了这只蠢老鼠从天窗上跳下来自杀 守株待兔这种故事我一直以为是前人虚构的寓言,现在看来,原来现实生活中真的是有这样的大好事儿。” “所以你就一刀顺手把它给杀了?” 张野点了点头,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向下埋,所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这种废话你还要说几次?”提着布包转身就要离去的黄毛不忘回头用嘲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猜你一定不会过一会儿像个小孩儿一样冲上来哭着闹着说让我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你干不出这种事儿对吧?成年人,谁还能这么幼稚?” 他哈哈大笑,轻快地步子踏着夜风闪出了百步之遥。 入职以来的第一单,却在最后收妖交差的时候被人捡了漏。 “别冲动。” 从身后悠悠赶来的林九呷着酒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的寒意像是武士染血后寒光正盛的刀锋。 “跟这种杂碎没什么好计较,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有的人铁了心要给未来的下场修桥铺路。你现在冲上去没有任何意义,能容忍,才是大丈夫。” “我明白。” 良久,双手握拳的张野才抬起了头。 他苦笑着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脸上的挫败会让人没来由的心中一抽。 “你还真以为我能傻到冲上去跟人家讲道理么?” 他打着哈哈自嘲,明明听得出来是玩笑,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一点让人笑不出来。 “他说得对啊。”他对着远方冷笑着点头,“这样的想法毕竟还是幼稚。再者我又打不过他,人家手里有刀,我手里连个屁都没有。今天的事情只当是拿那笔赏金买个教训,如果还能有下一次,我发誓会让那个杂碎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祝你成功。” 轻笑了两声,看着面前这个眼神中第一次出现狮子的男人,林九淡淡地瞥了瞥嘴角。 “两位专员?” 躲在墙角看了好久的赵老板这时候才一步一拐地走上了前,带着眼神中浓浓地不屑,故作凶狠地哼了一眼远处刚刚离去的黄毛。 “那家伙谁呀?”老赵的语气中大有义愤填膺之情,这种场合稍微有点情商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眼前的两位高人刚刚被同道中人里的死对头占了便宜。 “一个不知死活的蠢货而已,”喝着手里的酒,林九冷笑了两声,“你厂里的事情我们也帮你解决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这个,我能不能冒味的问一句,你们二位,不是什么灵异调查组的专员是吧?” 老赵搓着手,看扭捏的样子大概还有些事没完。 “你也不用装了,这点小九九我就不相信精明到这种程度的赵老板会看不出来。”心情不太好的张野也跟着冷笑了一声,“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也不瞒你,官方肯定谈不上,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了。” “这个当然,当然。” 老赵毕恭毕敬地在一旁看着脸色,“看刚才那情形,怕是两位大师这次要无功而返?这样,你们需要什么,跟我老赵开口便是。能帮上忙的地方我肯定帮,也不用怀疑我有什么别的心眼,不过是见两位是有真本事的人,想交个朋友而已。” “哦?” 张野回望了一眼身旁的林九,眼神中不经意闪过了一抹狡黠。当初选这条炼钢厂的任务时就是冲着这里头有利可图,现在等了好久,算是终于等来了人家冤大头的这句话。 “您都这么说了,我这却之不恭啊。”他微笑着看了一眼夜黑风高的四周,内心盘算着待会儿该怎样狮子大张口。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章 苍天饶过谁 “能提供给我们一批钢材么?”张野斜睨着眼睛,看了看身旁虔诚无比的老赵。 “钢钢材?” 听到这个要求的赵老板足足愣了一下。 “成啊!没问题!你要多少?” 虽然没想明白这两位能人到底要钢材做什么,但想来这点要求也不算过分,一点钢筋铁板而已,能交两个朋友,也不算什么损失。 “不想为难你,我只要那些被老鼠破坏过的钢材。受损的材料你这边肯定是卖不出去,不妨做个人情转手给我,日后有什么需求,小弟我也是绝不推辞啊。” 张野一阵奸笑,脸上的表情像是个十足的奸商。 前不久还爽快非常的赵老板这一回算是彻底蔫了,任他再大的想象力,也没想到眼前这位高人真开起口来会是这么不讲情面。 受损的材料卖不出去这是真的,但重新回炉过后,再度浇筑出来的钢材照样还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而被那只大老鼠糟蹋过的钢材数量一共有多少? 里外里保守估计都得有个七八吨! 除去被老鼠啃食完的部分,剩下可回炉的钢材数量最少有五吨左右,而按照市面上一吨钢材3000的售价标准,这等于是白白让他送上万元红包啊! 这种要求你跟我说是“却之不恭”? 没有目睹刚才那一幕你们两人的损失,我能直接以为这是蓄谋已久的敲诈! “怎么了赵老板,这么点小要求,这是有难度?” 一直以来扮演暴徒角色的林九这时候眯起了双眼。这么一个小小动作,这场敲竹杠的行为即刻就有了向暴力索取事故转型的意味。 “没没有啊” 老赵擦了擦汗。 “怎么跟人家赵老板说话的?”此刻唱起红脸的张野故作嗔怪,“我相信这种事,人家做生意的大老板肯定不会介意。是吧?”他满脸亲昵的看向了人家生不如死的大饼脸。 “对,对。” 老赵咽着唾沫,生无可恋的感觉下真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 从先前这俩人的举动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摆明了就是不识礼数、不通大体的刁民!自己这是哪来的这份闲情雅致,平白起了招揽之心? “那就麻烦您了?”张野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一脸肉疼的赵老板点了点头,说出“那当然”的同时,每往外蹦出一个字都像是多割下了两斤肥膘。 这是深藏不露的隐士高人? 这他娘纯粹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土匪! 他倒是很想问问四五吨的钢材两位大师到底想用来干什么,但无奈一看到林九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眼神,吃够了苦头的赵老板怎么也找不着这个开口的勇气。 就当是被扒手划了钱包吧。 他抬头看了看一望无垠的天际,真心疑惑起了这段时间的自己是否是一时处事不顺触怒了头顶的太岁。无缘无故惹来这段无妄之灾也就算了,妈的遭完祸之后还得消财。 此刻与他抱着相反心态的人是一脸“友谊地久天长”的张野。 虽然中间出了个黄毛捡漏的乌龙,但总观这趟的收获,却还是可观到让人兴奋。 那么大一笔数量的钢材,无论是用于自身炼金也好,还是转手倒卖也罢,获取的收益都远远高于阴阳集市那点微薄的赏金。所以为什么说做道士这一行来钱快,给上流人士打工,的确是大把的利润可图。 时值夜半,这时候肯定是打不着车的。 看了一眼渐亮的天色,两人商量了一下之后,连同刚遭毒手的赵老板一起,在门卫处的保安室里对付过了这几个小时。 天亮以后,不忘又一遍叮嘱了一次钢材的后续接手问题,张野两人才算带着满脸的笑意返回了城郊公寓。 八杆令旗的炼制准备,至此,完成了大半有余。 材料有限,一切从简。 为了这个初步的模型,张野自认为也算是煞费苦心。 钢材的大量供应无疑算是很大的一笔助力。首先是旗杆的制作已经有了基本原料,其次是剩余的部分用以倒卖出手,换取的资金数量也是相当可观。 但仅仅依靠这点东西就指望一劳永逸,肯定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现实。 “趁着月底还没到,再去接两个任务?” 看了一眼仍为资金缺口而蹙眉沉思的张野,喝着酒的林九打着哈哈补充了一句建议。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条门路的确是来钱最快的途径之一。 “剩下的任务不多,而且难度都属于中上的类型。”张野摸着下巴,在人家商议的语气面前苦笑了一声,“再者上次的经验教训算是给我留下阴影了。以黄毛为首的那批杂碎肯定是摆明了立场要跟我对着干,既然明面上没这个本事跟人家撕破脸皮,你又怎么保证,这次接单以后不会再遇上和炼钢厂一样的事情,被人守株待兔捡了漏子?” “那你的意思是?”林九放下了酒**,看了看他。 “借钱吧。”张野微笑,抬起了头。 “事先声明,这种事儿别搭上我。” 林九也微笑了两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这家伙敲竹杠的本领他见识过,对外人不见得多狠,对自己人下起手来那是一等一的不留情面!想起赵老板临走时那种恨不能先杀之而后快的眼神,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就要成为这厮下一个着手的目标,他就没来由的心生三分寒意。 他张野嘴上说得好听是借钱!当初刘备那大耳贼拿荆州的时候跟东吴那边说的也是一个“借”字! “放心,我没说找你借!穷鬼!” 张野白了他一眼,也算是被这只修为少说过百年、身家淡薄如乞丐的老妖怪给气得不行。 “咱公寓里谁最有钱?”思忖了片刻,他突然抬头看向了一脸事不关己的某人。 “这还用说?”林九叼着酒**,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回答了这个问题,“你觉得谁最有钱?” 张野点了点头,眼神中颇有了些英雄所见略同的味道。 问出租公寓里谁最有钱,三句话之内必然逃不出的答案还是那个不拿钱当钱看的最大金主,一楼的尹老爷子。 “老爷子” 端着一壶新沏好的红茶,张野的表情欢腾地像是个刚在学校里拿了小红花的乖孙子。 “什么事儿?” 尹老爷子警惕的望了他一眼,俨然是被他这个反常的行为语气吓了个不轻。 “咱商量点事儿呗?” 张野眯着眼睛,毫无隔阂地凑到了人家老房东的身边。 “有话直说!” 老房东瞪了他一眼,在这家伙的语气面前平白竖起了一片汗毛。 “能不能借我点儿钱?” 张野眨巴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就差没刺上“良民”两个大字。 “你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吧” 老房东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是在疑问为什么这世界上还能有脸皮这么厚的人。你自己欠着我房租没交,白吃白住的情况下还能腆着脸跟我俩借钱是不是真当我提款机? “这个,房租不是问题。” 张野干咳了一声,难得的老脸微微一红。 “我最近是在干大事儿你知道么?”他的语气无比认真。 “哦?终于下定决心打算炸银行了?” 老爷子冷笑了一声,抿了一口杯中刚沏的茶。 “您这一把年纪的整天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东西啊”张野顿了一下,“没有,确实是大事儿。”他对天竖起了三根手指,以表虔诚,“借我两千块,三个月之内,连本带利,一并奉还!相信我,您这是在给一个年轻人做理性投资!无风险!高收益!而且绝不亏本!” “三个月?” 老爷子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算上这个月的房租,三个月下来连同借款你一共欠我五千块,再加上利息,”他望了望天,“小张啊,年纪轻轻,你莫不是打算卖肾来还我这些钱吧?” “打欠条行不” 张野翻了个白眼,也是没预料到这看似把钱财当身外之物的老爷子借起钱来也会是这么不爽利。 “除了欠条以外,欠债期间,整栋楼里的卫生由你负责。从楼道到顶层堆砌杂物的阁楼,一点灰尘也不能看见。”老爷子喝着茶,不动声色。 “喂喂我都说了打欠条了你这有点劳工抵价的意味在里面了吧?”张野表示不服。 “是我求着你找我借钱的是么?这年头真是借债的比放债的脾气大啊。” 老爷子冷笑,从头到尾也是不看他一眼。 “你狠。” 张野点头,在黑暗处的手缓缓竖起了中指。 “还有,”老爷子笑了笑,“家里的皮搋子坏了,下午帮我去市区买一个新的。” “皮搋子这种东西非得去市区买?”张野睁大了眼睛,也是有些不敢相信这老家伙的要求。 “你不懂,越是这种稀松平常的东西,就越是要求质量好,不然三天一坏五天一翻新,我岂不是得累死?”他看了张野一眼,转手间居然一本正经的在纸上写了个商家地址,“去这家店,记住,只能是他们家。别指望给我随便买一个敷衍了事,回来以后我要看上头的购买商标。这种小事嘛,想必小张你也不会推辞,所以就麻烦你了?” “可以啊,您老爷子真是我的大恩人。”张野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微笑地点了点头。 这老家伙的语气当真是怎么听怎么让他想到了面对赵老板时的自己,所谓的一报还一报,今天也算见识得清楚。 恩人么? 看着某人一脸郁闷走出大门的背影,端着茶杯的老爷子不禁摇头轻笑。 他一点一点地站起了身,换掉杯中茶水后重新加水轻泡。浮动的茶叶像是乱世中起伏不定的人生,而他苍老的身影也从未如此刻般的挺拔。 算是吧。他冷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一章 龙腾妖祸 老爷子给的商家地址正儿八经是在市区。 市中心,中央城,商会大厦底座。 看着贸易商城内来来往往的人群,手里拿着个皮搋子的张野是真的疑惑起了自己千里迢迢跑这趟是为了啥。妈的不辞辛苦跑了半个城区,结果是路费比商品价格还贵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周围人看他的眼神。 在这种以千元消费为常态的高级商场里东逛西逛挑了个价格不过八十的皮搋子出来结账,其震撼程度已经无异于在四星米其林餐厅里大摇大摆的点了块臭豆腐而后一本正经地举起餐叉大快朵颐。 群众的目光一片火辣,张野的脸也是一片火辣。 看到收银台处柜员结账清算时看他的眼神,生平第一次感到猥琐如土鳖的张野真恨不得分分钟找个塑料袋兜住自己这张老脸。 想他一世英名,从小到大何曾这么丢脸过?现如今就为了那区区两千块钱如此折节,尊严与利益的得失利弊,到头来也不知道该找谁算这笔总账。 “一共五十元,现金还是刷卡?” 样貌还算清秀的小柜员看了他一眼,语气中的鄙视仿佛在跟一个山顶洞里走出来的稀奇生物说话。 “现金吧。” 张野看了看天,艰难而苦涩的掏出了兜里的那几张碎钱。这小柜员显然也是在故意打趣他,一共五十块钱的东西,你刷什么卡? “您的*。” 冷笑了一声,小柜员递上了一张短到一行的纸条。 “集齐五张可以来商店参与活动,兑换洗衣液或雨伞任一。” 临走,她不忘补充了一句,惹得后面排队的顾客一阵哄笑。 “” 顶着满头的阴云,匆忙结账之后的张野步履如山般的走出了这家耻辱之地。 能丢人丢到这个份上,他也算是完成了前半生从未有过的突破。 中央城之旅,一如既往地让人提不起什么高昂的情绪。 上一次来是被花妖骗得差点命丧黄泉,这次来是被人家年纪大事情多的老爷子好好折腾了一番。相同的地方在于两次的经历都算是张野的一生中记忆犹新的恶心体验,不同的地方在于就棘手程度而言,这一次的麻烦要大得多。 嗅到了空气中一丝微微弥漫开来的潮湿气味,他原本就未曾舒展的眉头不自觉更深的锁上了一层。 一心想着速速打车回家的他刚伸出手,几片豆大的雨点便不合时宜地打在了干燥的手掌之上。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白了一眼像是有意与他过不去的上天,张野此刻的表情像是早有准备般坦然。 同性质的事情他遇到过很多,譬如租鬼宅遇上了真妖怪,譬如找工作碰上了杀人魔。种种堪称奇幻的经历已经给他百邪不侵的心理素质打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预防针,现如今再次碰上,只当是见惯莫怪习以为常。 这场雨来的很不凑巧。 刚好赶上了他心里最不爽的时刻,刚好随行慌乱的路人们一齐招手揽完了这条商业街上为数不多的空闲出租车。 夏季的大雨从来都是这种“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节奏,从地面的斑驳雨点到整个室外无人驻足的清场画面,费时不过三两分钟。 来往匆匆的出租车碾压过浅浅积水的路面,溅起一片不高不低的四射水花。 深吸了一口气,跑出几步外的张野无奈辗转到了商业楼区躲雨的檐下。 比较神奇的地方在于前不久还半分钟驶过四五辆的出租此刻已经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这片地界,偶尔路过两辆雨刷狂扫的私家车,看见自己所在的这栋建筑后也是换了条路远远躲开。 一时心生疑窦的张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建筑,不由得也是有了几分释然。 运气有点背。 他苦笑了两声,算是在艰难环境里的自我调侃。 空气中潮湿的气味渐渐弥漫,伴随着路面上被雨打湿的灰尘,除了让人不适以外,更添了几分烦躁。 他把头快速的探出檐外的雨幕,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 厚厚的云层中有深不见底的黑色笼罩,分辨不清是乌云还是别的东西。 “喂?” 想了半天,他还是拨通了手机里林九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照旧是带着一如既往地慵懒,伴随着一声长长的酒嗝,不用见面,张野也一样猜得到另一边林九那张日常颓废而潦倒的神情。 “你在哪?”他问。 “公寓啊,还能在哪?”电话那边的人顿了一下,给人的感觉应该是放下电话后看了一眼窗外,“外头这么大的雨,别跟我说你这种时候还在外面啊。” “被你猜对了。”张野微笑,“你这边还有上次标金榜上内容的印象么?”他没急着让那头帮忙送伞,反倒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上次留着心眼儿拓印了一份,怎么了,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林九回答。 “我记得有一条铁牌任务,事件中心是在市区的中央城一带,你帮我看看,那家公司企业的名称是不是叫‘龙腾’。” “你等一下哈。” 林九那边停了一下,两分钟后话筒里又一次传出了声音。 “嗯,确实是有。”电话那头笑了一声,“龙腾企业再遭命案疑云,一个月内接连两起职工遇害事故,目前为止凶手未明,警方一筹莫展,据现场的妖气残留,初步判断行凶者非人类。” “那就行了。” 看了一眼自己额头上方的两个“龙腾”大字,张野笑容僵硬地点了点头。 情节发展还是没出现太多意外。改天还是得想办法除了公寓那颗大槐树上的魔胎,这种出门自带的招邪体质,说起来有时候真的是个不小的麻烦。 “需要我帮你报警么?” 林九那边怪笑了两声,隐约已经根据语气猜到了他这边的情况。 “如果报警有用的话,你尽快报吧。” 张野吸了吸鼻子,说出了这句话,“抓紧时间,”他的语气中带着绝境关头回光返照般的清晰与沉稳,“在我还能见到明早的太阳之前,妈的赶紧赶过来见老子最后一面。” “不要虚!” 电话那头的林九怕是已经快笑岔气了。 “受害那俩都是女职工,你一个男的,危险系数应该不大。相比之下我更好奇,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刚好出现在风暴中心的?知道龙腾有问题还特意往那片跑?还是说你借钱失败了,所以想一举摆平个大任务直接解决资金缺口问题?” “没跟你开玩笑呢,抓紧时间赶过来。”张野这头的语气虽然平缓,说话间却带着深深不同于平常的严肃。 “我这边的情况怕是有些特殊,几分钟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从给你打完电话确认过后就已经看不见半点影子了。我现在能明显感觉到身周从脚底开始一点一点往上窜的寒意,没敢开地眼,因为怕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因为丧失理智而失去冷静。” “正确的选择。” 干咳了两声,林九那边也是一点一点收去了笑意。 “你是怎么走到那片大楼的?”他问。 “帮老爷子在商场买点东西,途中遇上了大雨,所以顺着楼层间的屋檐想试试走到商业区的外援再打车。结果走出了半条街外就遇上了这种明显气氛不对的情况,头顶的阴云已经浓郁到了我不开地眼都能肉眼分辨的程度,再往深了走我怕又遇见更多的问题。” “往回走试试,看能不能回到最开始人比较多的商场。”沉思了片刻,林九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怕是有些困难。” 张野苦笑了两声。“就在刚才跟你说话的时间我已经往回走了半条街,商场还在,但是除了里头亮堂的灯光以外,整个偌大的底座空无一人。” “恭喜。” 林九一阵轻笑,“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中招了。” “废话,”张野尽可能平静地抑制住了自己的吐字发音,“老子要不是中招了能这么急着打电话给你?尽快赶来吧,我随身带的东西不多,本身又不是精修体术的外家修士,再等下去,怕是你就真的见不着我最后一面了。” “老老实实回到龙腾,别乱跑。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你那边,在此之前看到任何东西都不要轻举妄动。” 匆忙说完了这一句,电话那头传来了挂断后的嘟嘟声。 张野一阵苦笑,放下手机之后开始环视起了灯光环绕然而更显阴森的四周。 有点意思。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直接打开地眼。 这种情况下能保持理智还是该尽量保持理智。 有时候眼不见耳不听,反而是最好的避祸选择。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二章 幻阵 “喂,你在哪。”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等待已久的林九总算是回了消息。 “龙腾大厦底座,外面是倾盆大雨,我站在外围的檐下,身后是整个大楼内部正丝丝向外蔓延的黑暗。” 张野将手伸出雨中,接了几片雨水。 三十分钟的时间,除了楼道里光线越来越暗,整个陷入死寂的商业区安静得鸦雀无声。 这种高度压迫的环境氛围并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实际的身体损伤,但时间的分秒流逝,却是对孤立无援者最好的精神折磨。 他走不开,逃不出,只能坐等着黑暗中不知何时会突然发难的无声威胁。 事实上如果不是关键时刻林九的这个电话,他自己都在怀疑这种密闭环境中自己还能撑多久。 最可笑的地方莫过于一个精修困杀布局的人有朝一日被人家用同样的方法困在了走不出的死局当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手中的这个电话已经隐约成为了他同外界联系的唯一工具,除了电话那头还能让人稍感心安的声音,整个被大雨封锁的世界真的是静谧到让人发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停顿了几秒钟,电话那头的林九用同样平静的声音回答了他。 “好消息吧。” 张野抬头看了看天,花了半分钟时间重新理了一下陷入麻痹的思绪。 “我已经到龙腾了。”林九回答。 “那坏消息呢?”张野笑了笑,隐约已经猜出了事态发展的进程。 “我现在就站在龙腾大厦的门口,但是我没有看见你。” 林九深吸了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 “没出乎太多的意外。”张野吸了吸鼻子,“和我想的差不多。” “还有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你要听不?”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精神状态还没陷入崩溃,林九想了想,开口道。 “说吧。” 电话那头顿了半秒,“雨已经停了。” “”张野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笑了两声。“说吧,你那边的情况。没必要隐瞒,我的胆子还没小到那种程度。” “好。”林九点了点头。 “十分钟前雨势开始转小,目前为止已经接近停止。龙腾公司内部仍未到达下班时间,站在大楼的门口,我看见的是灯光亮遍整座大厦,里头的职员各行其是的分配手头工作。除此以外,附近的地区同样是一片正常,无论是人员流通还是商贸交易,没有因为短暂的阵雨而发生任何影响。没有你说的空旷路面,更没有空无一人的商场底座。” “懂了。”张野这边点了点头,看着檐外雨势不止的迷蒙视界,眯起了双眼。 “你那边情况如何?”林九问。 “大雨持续了三十分钟,整个世界内除了我以外别无活物。目前为止没察觉到什么明显的危险,我听了你的话,到现在仍然没有打开地眼。”张野笑了笑。“既然都到了现场了,有什么建设性的看法没?” “有。”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明显的吞咽声,听上去像是说话人借着间隙灌了一口酒。 “这栋大楼可能远比你想象的要邪门儿。”林九冷笑了两声,“即便是站在楼外,我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妖气、怨气,以及说出来让你难以想象的东西——尸气。 “最新的一起命案发生在一个星期以前,以警方的工作效率,就算案件调查方面一筹莫展,最起码也该清理完了这里的命案现场。留下前人枉死的怨气我可以理解,但尸气这种东西明显不该存在。 “有趣的地方在于这地方的尸气还不是平常人死时留下的半口蜕变后的阳气,这种死亡中带着魔变的异样感觉,处处都透着让人说不上来的怪异。坚持到现在没开地眼我只能说这是你这一天中做过最明智的选择,真选择了开眼,我怕你等不到我赶来,直接吓死在当场。” “借你吉言,听你这么一说,我离吓死也不远了。” 张野揶揄了两句。“还有别的么?” “阴阳集市的标金榜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得刷新了。”林九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这个任务的级别恐怕不应该定在铁牌。在阴阳界混了这么多年,这种类似的尸气我只在两个地方见到过。一个是千年前两国交战时围杀十万百姓的万人坑,一个是兵家炼魔铸邪的养尸重地。如果单纯把这座大厦里发生的凶杀案件理解成妖魔作祟未免有些狭隘,真正的麻烦,恐怕还要棘手的多。” “说了半天,你就没点先把我弄出来的意思?” 张野苦笑了两声,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林九冷哼了一声,实话实说。 “最开始我以为你是中了某种幻术,被妖祟侵蚀了精神意识,所以迷失在了这片地界之中。但现在看来,真实情况恐怕还要复杂许多。首先是这栋楼里还有普通人类在,我没办法直接硬闯一探究竟,其次是不得其中法门,就算我硬闯虎穴,也没这个把握就一定能救出你。你所描述的情况其实已经大大超乎了我的预料,是级别超乎我认知的幻术还是其他,这点还尚未弄清。” “是幻阵。” 张野冷笑,算是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为阵者,三字要诀,围困杀。 其中按目的宗旨不同,实际布置时也会存在不同方向的侧重。 什么叫阵? 刻度方圆,画地为牢。 所圈定的界限之内,一切规则法度全由布阵者一人制定。景观,兵卒,以及逃不出的假象。 这接连不歇的大雨,这空无一人的世界。 这种困而求杀的感觉,对张野这个依靠阵法发家的人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或许是境界不够,他没这个本事直接看穿这个布局的阵眼所在。但恰恰就是这种与生俱来的感觉,让他在听到林九的描述过后,无比肯定自己所处的地方,就是某位高手凭借龙腾附近的某一触发媒介而设下的幻阵! “能肯定么?” 林九问了他一句,因为术业有专攻,所以没有发表言论。 “除了这个你还能想到别的可能么?”张野一阵苦笑,算是有了些破罐破摔的感觉,“应该没错,阵法的布置,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异曲同工的感觉。一流的建筑师可以一眼看出眼前的建筑风格是哥特式还是巴洛克式,我虽然没到那个水平,但多少还算有点自身的见解,能看出些所以然。 “我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虽然看起来已经足够完美,但只要是人力为之,就不可能没有一点破绽。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眼前的倾盆大雨,实则就是为了限制住我的活动范围。因为人力有限,不可能构造出和现实世界一样庞大和逼真的幻境,所以这个幻阵就一定有固定的范围。我试过往更远的地方走,但每每到达距离龙腾大厦的一定范围之外,整个雨势就会突然大到视线模糊寸步难行,借此可以判断幻阵布置是以龙腾为中心,至于触发媒介,可能是来往楼道处的一条地界线,也可能是一块倒映人影的反光玻璃。” “需要我怎么做?”林九也不废话,直接问出了关键问题。 “我需要做一个测试。” 张野笑了两声。意识到了此刻的林九可能是和自己近在咫尺,整个人的胆气也渐渐壮了起来。 他的话刚说完,林九就明显听到了电话那头一声剧烈的碎裂声。声音的质地类似钢化玻璃的崩坏,这一刻,隐约猜到了实情的他遍寻四周。 “我刚刚用一楼大厅内的座椅强行破坏了门口的玻璃门,你那边有异象发生么?” 带着言语中间杂的喘息声,张野问道。 “没有。”林九如实摇头。 “很好。”张野微笑,“至少证明了一点,这个幻阵中存在的一切与现实世界并不兼容。 “所谓幻阵,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原地布阵的那一套模式,区别在于隐去了原本阵法中可见的那些阵图、符文,改用现实世界中真实可辩的景象替换了陷阵者的视界内容。换句话来说,现在的我极有可能是处于被人遮住了双眼,在一个圈子内原地打转的状态。 “手机信号可以传递,说明了我所处的这个环境并不密闭,而你没看到我,则说明了我的本体很有可能并不在龙腾一楼,我可能在这大楼内中,也可能在周围任何一点可以触发幻阵启动的特殊地点。” “所以?”林九问。 “所以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但在此之前,先告诉我你的听力范围是多少。”张野不动声色,问出了这个问题。 “无干扰的情况下,方圆五百米左右。远一点可能会存在听力减弱,但大致范围就是这么个情况。”林九想了一下,回答。 “好,”张野点头,“接下来我会挂断电话,把手机音量调整到最大模式,而你的任务就是在两分钟以后给我拨号,根据听力范围内的手机铃声,找到我的真实方位!” “你小子可以。”电话那头的林九笑了。“能想出这种主意,佩服。” “别啰嗦了,这个方法也未必奏效,至少先前砸玻璃的测试已经证明了幻阵内部与现实世界并不完全相通。我并不清楚这种不兼容性到底涵盖了多少范围,但如果手机信号可以传递,声音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所以无论如何先尝试一次,如果失败了,再另当别论。”张野苦笑了两声。 “明白。”林九点了点头,率先挂断了电话。 手机转到了设置界面,随后是音量调控,最大选择。 深吸了一口,张野开始静静等待起了一分多钟以后的铃声响动。 十秒。 半分钟。 一分钟。 手机上的时刻正常流转,预期中的电话提示却迟迟没有响起。 情况不对。 意识到问题的张野猛然回头,却惊觉不知何时檐外的倾盆雨势已经悄然停止。前一刻被破坏的玻璃移门上,破碎的怪脸带着扭曲的狞笑,一瞬间爬满了整座由方格玻璃铺成的大楼! 手机铃声响了,却并非来自他手中的电话,而是来自大楼深处愈发深邃的黑暗,来自每一个本该空无一人的角落。 那一刻,张野的整个耳膜突然被满世界的来电提示所淹没覆盖,每一个楼层,每一间办公室,刺耳的铃声回荡在空荡荡的世界,响起,但无人接听。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三章 开杀 这阵法被临时篡改了。 望了一眼身边四处可见的异象,张野咬紧了牙,愤愤地啐了一口。 这一刻,他在整个阵中感觉到的是前三十分钟里从未露头的杀意,这个转变所意味的含义,是原先用于围困的幻阵,在顷刻之间如同被人按下了开关一样,转换成了索人性命的杀阵。 这种感觉类似于万籁俱寂的考场上,奋笔疾书的考生花了大半时间终于攻克了最后一道占总分大比重的高分大题,结果高兴不到三秒,目睹了全程的出卷老师淡淡一笑,走进教室后告诉同学们这道题出现了打印错误,现在我们更换一下所有的条件数字。 当堂讲题时老师们总会告诉学生要揣摩出卷人的意图。 而现在这种再明显的不过的情况,基本已经表明了出卷人的意图就是想让陷阵的考生死。 阵法的临场转变,基本上能得出两条信息。 首先是张野的猜想已经等同于被人证实,通过声音传播的方式,不出意外的确可以让阵外人找到陷阵者的具体方位。 其次是大约自始至终,自己破阵的思路、过程,都完整无疑地暴露在了别人的监控之下。 能在他临门一脚之前更改规则,就表明了布阵者已经发现了张野的猜想意图。而能操控手动施法的幻阵向死路方向转变,则说明了此时此刻,那个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正在某处,面带笑容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背后的朋友现个身呗?” 朝着并不存在人影的角落里空喊了一声,张野故作出了一副底气很足的架势。这种时候黔驴技穷的他也只能象征性地诈对方一下,没人搭话,大不了回归最初身陷囹圄的窘境;有人搭话,那就多多少少还有了点谈判的余地。 没有回应。 对方的态度一如把幻阵临场改变为杀阵般的狠辣果决。 眼见已经确实没了什么商量的余地,一阵摇头过后的张野算是长叹一声接受了这个事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站着等死从来都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存亡关头哪怕是能多争一口气,也好过呆坐在原地等着预想中的危险降临。 对方用的是阵,他修的也是阵。在同等情况下,无论是修为还是先机,这场比斗都可以说是毫无优势可言。 赢是不指望的了,但他还可以拖。 用尽浑身解数撑过这所谓的杀阵,一直拖到阵外发现异常的林九赶来支援。 仿佛是已经看穿了他的所有企图,玻璃窗上粗描淡写的数千张鬼脸也开始逐一露出了冷笑的表情。 那一刻,所有的玻璃面顷刻崩碎,在最令人恐惧的黑暗深处,无数的梦魇从虚构的大楼里浪潮蜂涌般席卷而出! 黑色的影子像幽灵般飞扑而至,无逊风雷的攻势,摆明了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速战速决!而张野这边则是稳扎稳打,两道压箱底的灵符自袖口中滑落,面对气势层叠如注的黑云,转瞬间构架起了疏而不漏的万里边城! 左手,“五雷猛将,火车将军,翻天倒地,驱雷奔云,对仗万千,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 这是道家开旗咒,伴随着一声“神兵火急如律令”的叱呵,响应符令号召的雷部神将乍显九天威能!浩荡无匹的神雷之势自九霄之上的云层中倾注而下,从符咒中一经外放,御邪之力荡平四野,如旌旗所向的万马千军! 右手“天火星官,朱雀旗将,三昧天陨,号令真阳,神兵开道,烈羽旗枪,杀伐未定,我道无双!” 这是火行咒杀令,符印拓散的刹那,三杆通体赤色磷火的旗枪随令符开召破空而出!真武、昊阳、诛邪!三道真阳之火,一护天光,二渡大愿,三灭无所之不能!汹涌的雷火之势一瞬照亮了正前方浓浓化散开来的黑雾,凄嚎哀叫之下,片片陨落皆为沃焦! 一手御敌,一手反攻。 古书详载的四相令咒中,命属刚烈的张野主修的是偏以杀伐开道的雷火两门! 这种命数的人在书中注解是一生杀伐,无处停歇。斗杀之时从来都是万钧之势一路强攻,瞻前顾后,只能是满盘皆输。 古书上说得命数准不准张野不知道。但他明白,既然天生的命格注定了他在雷火两部之上的起步高度,真的打起来就没什么寡断优柔的理由。 说实话,他虚。 但是虚,不能让人家看出来。 临阵对敌最忌丢了气势,狭路相逢,勇者未必胜,但第一个认怂胆怯缩头一刀的人必定输! 天地元力的积累毕竟还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他运气好,好在主修阵法的他,因为平常少有这个出手的机会,所以从入门至今积攒到今天的元力基础,几乎是完完整整的用于了这一战的战略储备! 古书记载的法门就威力而言已经远超了张野的最初构想,无论是势若万钧的雷神律令还是攻势无匹的朱雀旗枪,那一瞬间的爆发数额,不仅仅是打碎了这杀阵突袭的第一轮攻击序列,更是深深震撼了张野自己。 但天道之下总归有个力量守恒的法则。越是威力强大的法术,对应的消耗与持续时长必然也会受到相应的限制。他造足了自己这边的气势,却一时忘却了拖延战术的根本。低消耗的守备战尚未打响便已在这两道奇术令咒的虚耗之下化为摇篮之中的泡影,一瞬间萎靡下来的真元储备几乎是连同着张野一并垮下来的表情述说着这个尴尬的事实——那就是同等强度的攻势,他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短时间内也别想再玩出第二次! 所幸,憨人到底还是有些憨福。 持续时间上留下的缺憾,已经在这禁绝咒术的强大威力之下尽数弥补! 如同冷兵器时代一枚现代*的切入战局,这招以灵司境修者一身解数为代价换来的清屏大招从惊艳登场伊始,就注定了不会是以狗尾续貂的笑话谢幕!火龙般腾腾盘绕的焰舌不仅在瞬间击溃了蜂拥而至的所有黑魂,连带着蔓延滋生的雷部神威飓风般扫过全境,更是靠天赋的荡魔之力震塌了这一整座幻阵的半壁江山! 簌簌的灵幻碎片如雨般片片坠落,从头顶,从天穹。 面色淡然的张野不带感情地看着眼中世界在肉眼可变的波纹震荡中褪色崩塌,屹立不动的身影像是风化了很多年的雕塑——虽然心里慌得要死,但表面上就是不能露出半点怯意。 他后悔自己在一开始交完了所有底牌,也庆幸自己这一手开局的王炸来得实在是太过出其不意。 撕去伪装之后的阵法将再无玄妙可言,如同扒下墙纸后的墙壁露出斑驳刮痕,在看似金玉装裱的外壳之下,暴露在他眼前的是整个世界更为真实而不带谎言的原始阵图。 “**寰宇,幻化万千。” 细扫过四面八方一一罗列的六道阵墙,这一刻,他终于算是摸透了这座阵法的全部底细,而与此同时紧跟其后的,是扯着嗓子、不带任何犹豫的仰天大喊了一声尾音极长的“救命啊——” 逃是肯定逃不掉的了,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那么关键时刻阵外的林九能不能听到自己这一嗓子,将成为他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的决定因素。 谓阵,奇门诡术! 术在古代通“数”,强调的地方在于阵法的基本构成,是来自于天数地理的变化组合。 万物归元,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从混沌一元到两仪四相,一直往上递推,每多添一个数字就是阵法复杂程度上一个几何倍数的增幅。 张野自认为是刚入门的新手,所以万千法门,只选择了较为低阶的“四”作为入行阵数。 四象封魔,四圣封灵。一套阵法涵盖四季变化,偶尔运用数组模型的嵌套原理,在较为复杂的四相阵法之上覆盖了一个较为简单的两仪当关。 但眼前的这套大阵则是刚好避开了他迄今为止所有的课程知识,四相之上的**之数,多了两层变化,衍生开来足足是二的无限次方。 什么叫**? 天地四方为**(上、下、左、右、前、后), 天地八方为八荒(即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北、西南)! 两词连用,表“宇宙”中的“宇”字,即无限空间! 逃不掉,走不出。这就是幻阵立足的根本,也是阵法破解层面上,张野自始至终都被对方完全碾压的原因! 他了解过两仪,也精通于四相,但你让一个小学尚未毕业的人去解一道初中范围的题,这已经不是强人所难,这是逼人送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四章 脱困 事实已经证明了在绝对阵术面前自己这点小伎俩的苍白无力。 除了打散了幻阵之外的伪装,筋疲力竭的张野等来的下场只能是黑雾中蓄势待发的第二轮攻击。 “看样子今天是要栽在这儿。” 走投无路的他苦笑了一声,刹那间倒有了股“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悲壮。 这幕后的布阵者强么? 不强! 人家吊打林九的前辈,一出手就是八杆令旗!跟那种手握八门奇术的真正高手比起来,这躲在背后不敢现身的家伙顶多也就是欺负欺负自己这种入行不到半年的新手! 说白了,还是自己太弱。 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废寝忘食都得发奋修行一雪前耻!无论是这龙腾妖祸也好还是阴阳集市的杂碎也罢,人善被人欺的定律,当真是到了哪个领域都一样让人不爽! “死了没?” 正当某人回首往昔咬牙切齿之时,阵外红色障壁之后终于响起了那句等待已久的声音! 像是午时三刻刑场上的一句“刀下留人”,隔着不可视物的法阵,听到这一声牢骚的张野当真是一阵死里逃生的感动。 “现在还没死,不过你要是再晚来个五分钟,答案就不好说了。”隔着阵法的张野一阵高吼,虽然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不过也没忘了保持该有的冷静。阵中酿第二轮攻击的黑雾魔云还在虎视眈眈,林九的赶到并不等于完全意义上的虎口脱险。破阵之前一切的喜出望外都是浪费表情,如何利用赶来的外援真正扭转局势,这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这破阵怎么破?”林九问,说话间带着一阵吞咽动作,应该还是没忘记随身携带的酒水。 “不知道。”张野一阵苦笑,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这座阵法运用的是更为高阶的**阵数,因此具体的生门方位我无法准确运算出来。换句话来说真的能取巧我自己早都来了,也用不着两眼一翻呆在这儿等你救援。” “这样吧,”顿了半晌,思考良多的张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癸水西北,乙火东南,庚金正西,这三个方位,你按顺序依次进行等频率冲击。按我的方法试一试,如果大阵结构出现松动,再在第二轮冲击爆发之前采取更多措施。” “太麻烦了吧!”林九皱了皱眉头,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的思路永远都是那么简单粗暴,要么你上用套路,要么我上用拳脚。智谋解决不了的东西那就用武力,如果武力再解决不了,那就用双倍武力! 破阵的思路普天之下一般也就那么两种。 一种是了解整个阵法的运行规则,然后洞悉出阵型结构拼接中的弱点所在,按纹路分解,类似庖丁解牛一般,用最小的力气做最大的功。 另一种就是林九口中不问三七二十一的暴力拆卸。管你什么阵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是一堆拼装起来的废渣! 形象一点的比喻,前者是定点拆楼,后者定向爆破。 “你不行,让我来。” 阵外的林九摸了摸鼻子,做了个李小龙开杀之前惯用的招牌动作。 “怎怎么个意思啊”听到对方话里的那股杀心,张野没来由的较先前阵中的威胁更加虚了起来。 “什么怎么意思?你找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抱头蹲好,半分钟事情,没你想的那么麻烦。” 叼着酒**的林九笑了两声,那股丧心病狂的语气基本上是已经等同于证实了张野的猜想。 那句含在嘴里的“别”字还没出口,整个大阵的穹顶方向就传来了一阵仿佛天崩地裂般的震荡感,自知为时已晚的张野下意识地抱头鼠蹲,在末日般的冲击之下,仅仅是稍稍停顿后的三秒,整个运转正常的杀阵像是遭遇灭顶天灾一般自上而下迎来了十二级地震般的疯狂摇晃! 度日如年般的半分钟。 当簌簌的碎片从头顶依次落下继而化为尘灰,阵中缓缓站起的张野已经像是平白在上甘岭上的炮火丛中走了一遭。 这种四面八方十二个方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内部冲击,其震撼程度大概是类似于正常人被困在倒扣的寺院大钟内,然后有不明情况的僧人重重地撞下了* 耳膜,脑壳,以及濒临脱壳而出的灵魂。 整个人连同麻痹的神经在内,在那一瞬间仿佛是濒死体验一般升天的快感。 “你看,哪有你说的那么麻烦?” 林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好像还带了点得意。 “可以。”两眼圆睁血丝布满的张野点了点头,心说这笔账我算在龙腾背后的那名黑手身上了。 扫了一眼四周空旷而黑暗的环境,大阵所处的位置应该是类似于封闭废弃的地下车库。他猜想的没错,事实是身陷囹圄的自己的确是被遮住双眼困在了龙腾大楼的某一处。 至于走在马路上的自己是怎么被转移到这个破地方的,这个问题还得去问那幕后的布阵人。幻阵的布置从来都是与鬼物惯用的“鬼打墙”异曲同工,特点就是只有在中招以后,陷阵人才能意识到身处异常。 “你是怎么找来的?” 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的张野摇了摇仍有些轻微震荡感的头,看向了喝着酒一脸轻松的林九。 “费了点功夫。” 林九举着酒**灌了一口。 “从挂完电话打不通开始,我就意识到你这边怕是出岔子了。围着那座妖气弥漫的大厦跑了七八个来回,最后还是多亏了你那声救命。” “呵呵,把捕猎用的陷阱设在地下,也难怪你找的费劲。”张野冷笑了两声。 “今天你压根儿就不应该出门。”林九笑了两声,“看到头顶那朵大块乌云你就该意识到这是邪气东来,妖气正盛。这种情况又偏逢暴雨,路过这种妖穴基本上是想不中招都难。” “事后说这些有意思?你以为是我自己心血来潮想跑到市区乱晃?”张野白了他一眼,又是一脸怨怼的看了看手边丢到一旁的皮川子。 “回家吧。这事儿比你想象的麻烦许多。你也少操心了,反正人也没事儿,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 “可能么?”张野笑了两声,擦了一把早已因为虚汗而浸湿的额头。 “回家,然后找机会把丢的场子再找回来。打电话给老赵,再催一遍那批钢材的进度。我要加紧炼制出属于自己的随身法器,这边的账,肯定是要不日奉还。” “我倒不是反对你以牙还牙,毕竟今天也算是差点送命的交易。”林九眯起了眼睛,“不过我可是提醒过你,这后头的角色不简单。” “我知道。”张野点了点头,不动声色。“不过畏首畏尾就只能一辈子在底层混一口温饱饭,这是你教我的道理。”他笑笑。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叼着酒**,林九饶有兴致地问。 “回去把这边的情况全数上报给典狱司,让他们提高任务赏金,也炒热这件事背后的热度。”张野冷笑了两声,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狡黠。 “于公,我不可能放着这批邪魔歪道祸害更多人,于私,今天这个仇不可能不还。但我们俩的力量怕是实在有限,那么要讨回场子,第一步就是把水搅浑。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局面才会越热闹,人家的阴谋越快败露,我们从中可做的文章就越大。” “可以,你这个头脑居然也会找不着工作,着实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林九笑了笑,一脸拜服。 “以前的我是愣头青,甩开膀子只想着干,至于怎么干,干到什么程度为止,我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做事永远是走一步看一步,没地方住了才想起来租房子,临着毕业才想到要找工作。”张野苦笑了一声,接过了他手中的酒**,没对嘴仰天抽了一口。 “但这几次架打完以后我突然想通了。”他对着胸腔中流淌而下的辛辣一阵皱眉,“人要做一件事,首要的必然是一个明确的目标。明白你想做什么,明白你该怎么做。 “阴阳界的规则我大概摸到了一点,那就是无论你做了什么,该找上门的迟早都会找上门。决定你明天能否活着看到太阳的东西不只是所谓的因果,还有你自身的手腕和实力。那只无辜死去的大老鼠,还有今天意外陷阵的我自己。没有一定的实力底气,就注定了只能一辈子提心吊胆左右逢源。” “真的看不出来,就这么短短几天,你这个思想能一下子深到这个程度。”林九眯起了双眼,差点就接在话后头鼓起了掌。 “很正常啊,我能告诉你在你来之前那半分钟我连后事遗言都想好了么?”张野白了他一眼,一阵若无其事地轻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五章 隔岸观火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隔天一早,提着个酒**淡然微笑的林九叩响了张野的房门。自从确认入行以后这家伙就成了202的常客,邻里之间的密切程度,说句夸张的真是比亲兄弟交往得还频繁。 “别卖关子了,一块儿说吧。” 打开门后看了一眼来人,睡眼惺忪的张野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得又回转了室内。 刷牙,洗脸,以及换装。 林九的到来像是已经固定在了他的日程表上一样令他习以为常,很难想象的地方在于明明是两个星期以前还怕得要死的大妖怪,转眼之间已经成为了现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与妖为伍,伴鬼而生。这大概就是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对于这点,渡尽劫波的张野也算是放弃了挣扎抵抗。 “赵老板的那一批钢材已经转手过来了,负责签办转交手续的人大约还有三十分钟到楼下。” 林九看了他一眼,也不做什么拘束地走进了里屋。 “好事儿啊!坏消息呢?”张野给他搬来了凳子,转头回到了卫生间洗漱。 “坏消息是这家伙给咱们使了个小心眼,负责财务的秘书一口咬定地跟我们宣称,说是经统计核实,被黑老鼠啃食破坏的钢材数量只有一吨。”林九笑了笑,放下酒**后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 “意料之中。”刷牙中的张野笑出了声。 “市面上的钢材价格可不便宜,要真是如数转手给了我们,那我反倒要怀疑起人家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赵老板这人你还不清楚么?看人家的面相那就是个十足的商人,一吨的钢材虽说少是少了点,但好在应付第一批阵旗炼制应该是远远足够了。” “那你尽快收拾完毕以后安排一下?”林九看了看他。 “这个自然,签个字的问题而已,也不算麻烦。”张野点了点头,对着镜子迅速完成了洗漱。 接手钢材的手续办理得很轻松。 双方彼此交接过后,确认了一下钢材数量以及经手人身份,然后草草签字,万事大吉。 一吨的钢材毕竟不是个小体积的物件。 从老爷子那租来的公寓算上林九的那间统共也就是百来平米,要在两间大型活动都显捉襟见肘的小房间里安置钢材、乃至日后的炼器活动,显然是有些痴人说梦的嫌疑。 这种情况下,老赵那边的关系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媒介平台。 办理完交接手续的张野很快地跟人家通了个电话。大致意思就是你这谎报钢材数量的事情我们这边一清二楚,但是本着友好贸易的原则,我们很大度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既然我们也让步了,那赵老板你也不妨好人做到底,钢材照旧还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运转,但得按我的设计思路在你的厂里帮咱来一个免费的加工锻造,到头来两边友谊地久天长,这样的结果你好我也好 赵老板说好,潜台词是好你奶奶个腿儿。 经商二十年,这位脑袋大脖子粗的大款也算是见过世面阅人无数,但平心而论,能把抢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土匪,他第一次见。 从我这儿套了一吨钢材,到头来我还得负责帮你加工,这种品行没一定厚度的脸皮是真的干不出来这种事儿!要不是指望着这两位能人异士能在未来给自己的商路起到确确实实地帮助作用,就光是这一通电话,他都能以敲诈勒索为名报警上诉! 说白了也是真的怕了。 走得夜路多了难免怕鬼,自从上次工厂里出了个真妖怪,他老赵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也是老老实实地收敛了起来。白手起家混了这么多年。家大业大的他不缺钱,却唯独是缺这个花钱的命。现如今身边好不容易多了条能保家宅平安的路,这两个人哪怕他是再不愿意待见,明面上都不能撕破这个脸皮。 张野把握住的就是这一点心理。 人家赵老板心里想的是什么,说实话他一清二楚。 人与人之间交易往来,从来都是根据对方的价值互相利用。 说什么友谊地久天长那全都是生意场上的空话套话,要不是看中了自己这点本事,人家大老板怕是甩都不会甩这来路不明的两人。 林九口中的前辈是以八杆令旗开阵,不出意外应该是八门阵数,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而以张野现在的水平,**阵数尚且费劲,一举入手这种高阶阵术委实是有些不太现实。 因此两相权衡之后,他给赵老板的设计图纸一共包含了两份内容。 一套四相兽形钢杵,由四枚雕琢过后的短棒构成;一套**纯钢旗具,由六根旗杆组成。剩余部分钢材留作储备,所有权归属张野,暂时安置在老赵的厂中。 龙腾大楼的受困经历总算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有了一次亲身体验,也算是加速了他对高阶阵数的参研。虽然尚未熟练,但秉着进取的精神,他还是为自己的做了一套备用的**幻阵模型。 对阵法的钻研已经进入了向上拓展的全新阶段,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实战中的幻阵运用也将成为他的底牌之一。 这边的工作进展得如火如荼,阵旗的采购问题也在老爷子的两千元借款到手之后展开了落实。 朱砂血,锁魂钉,注灵帆。 每一样珍贵器材所对应的标价都能在分分钟内令人感觉到钱财的可贵。刚拿到手的两千块尚未焐热便已经转手到了他人手中,感受到了这一行金钱如流水的花销规模,穷了半辈子的张野一阵发自心底的肉疼。 “能不能有点出息?” 阴阳集市内,从远处归来的林九看了一眼提着大包物件脸色形同割肉的张野,淡然的脸上写满了鄙夷。 “你个穷鬼好意思说我没出息?” 刚刚购完物的张野也不甘示弱,当场回敬了对方一个深深的白眼。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瞥了一眼远处标金榜的方向,朝林九问道。 “一切顺利。”举起酒**灌了一口,老酒鬼比了个ok的手势。 “所有有关龙腾的问题已经成功反馈给了阴阳集市负责监管的典狱卒,对方一脸沉思的表情表示近段时间内会予以调查核实,情况如果属实,将提高标金榜赏金数额,并采取相应措施。” “你觉得这帮人靠谱么?”摸了摸下巴,张野突然带着恶意揣测地笑了两声。 “无可否认的地方在于阴阳界的官方也不等于绝对的公平正义,”林九冷笑,“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就大局观而言,典狱司在维持秩序这方面做得已经足够出色。无论是他们作为执法者的核心理念或者是作为暴力机构的执行能力,其成形的三百年来,阴阳界的确是出现了少有的和平年代。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在担心龙腾的内部也会存在典狱司的势力构成。这种包庇袒护的行为也许存在,但可能性几近于零。别忘了最浅显的事实,上次负责帮你完成等级评定的典狱卒,他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就是一名警察。这样一个世俗与灵界交织构成的复杂机构,就算会有什么问题,也不是现在这个阶段的你应该操心的事。” “这样最好。”张野耸了耸肩,“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为什么龙腾背后这么大的秘密可以安然作为不起眼的铁牌任务隐藏到今天。说句实话,要不是我们俩的意外介入,也许到最后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所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的妖穴。” “也许早已经注意到了,只是未成气候。” 林九看了看远处,突然幽幽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条任务能上榜,就意味着执法人之间已经有了关注。而之所以划定错了任务等级,也许只是因为那座榜单是一个月一次更新。 “一个月的时间,中途可以发生的变故太多太多。这也变相提醒了你,如果真打算以牙还牙,最好就抓紧这个时间。幼虎尚可伤人,成年以后,我怕你没这个机会。” “这个肯定是不需要你担心。”张野厚着脸皮笑了笑,“敢夸口,我肯定是有这个自信。这大楼背后的黑手我也见识过,阵数手段上不见得多高明,至于其他层面的威胁,这就是我把更多赏金猎人以及官方势力引过去分担压力的原因。 “两天以后陪我走一趟,我得去现场实实在在地来一次调查。赏金数额的提高既是机会也是有油水,还记得上次那黄毛是怎么对我们的么?这次我也想去分一杯羹。” “祝你成功。” 林九冲他举起了酒**,脸上的笑容看不出来是真祝福还是单纯的敷衍。 炼钢厂的办事效率还是可观。 听说了两位大师的目的是炼制出“可以降妖除魔的法器”,空有一腔热血奈何满肚肥油的老赵第一次对这种心驰神往的奇门之术表现出了莫大的向往与热枕。 在老板的一句开口之下,负责铸造环节的工人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废寝忘食加班加点。到头来望着一批成形的兽形钢杵以及无纹旗杆,捧着半成品“法器”的老赵像是手托新生儿一般将未来给自己保驾护航的“神奇利器”亲手交付到了两位大师的手中。 “两位大师?” 胖子的神情充满了虔敬与爱戴。 “我就想问问这法器怎么用、有什么用?我看看能不能自己鼓捣个几十批次出来,也给自家看宅护院保佑个出入平安啥的!” “这个你就别多想了。”张野的表情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敬职敬业、悲天悯人的神棍风姿。 “此等物件非手握法门之人不可运用,给你拿回家去,就算堆满一层楼,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好的,好的,我只是一时好奇,别无他意。” 老赵点了点头,恭然退去。然后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勒令工人继续加班加点,不由分说地给自己弄了几十套的同一款式规模的兽形杵、无纹杆。 有钱人的思维大致就是如此,这种东西嘛,嫌少不嫌多,管他有没有用,先搞个一批放家里再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六章 炼器 望着手中一堆有待雕琢炼化的半成品钢器,张野激动地内心偏类似于幼儿园时第一次拿到橡皮泥的小男生。 改变,创造,以及化腐朽为神奇。 力量来自于符文,来自于符文搭配而成的咒术。 通过咒术调动起天地元力,继而将这些元力通过阵器媒介的形式排列组合,这也就是可供移动的阵术。 就思路而言,张野自认为自己的想法还算成熟。 第一步雕工。 把基本的阵图刻在分散的阵器之上,然后通过妖兽血、符咒等灵媒物件的开光,念咒后产生了符文感应,最后通过真火固形。 材料,阵图。 当万事俱备之后,剩下的就是长时间聚精会神于一点的耐心。 “昊阳真火,三昧炉心,太乙天光,渡我通灵,熔金铸铁,太上化形,销蚀邪祟,护我神兵!” 帮笔下的朱砂血附完了真阳咒,夜半三更的张野老老实实地干起了这种微型书法家手底下的细活儿。 阵旗的阵图篆刻可以在旗幡上做文章,但轮到了形单影只的降魔杵,所有的苦工就只能在棍棒粗细的铁杵上完成。 复杂到半点不容差错的符箓刻画,以及长达数个小时的眼力考量。古时常说的“十年磨一剑”其实并无半点夸张,因为对于可以通过材料改良、咒术完善来不断升级增强的法器来说,十年时间锻造出一把“纵横三万里、光寒十九州”的神剑,的确是不算太长。 相比之下,张野这种一夜搞好一套装备的模式,就显得高效而轻松了许多。 要求不一样,过程上自然也会有所差别。 材料的起步高度基本是已经决定了这批初代阵器的寒碜程度,自知条件受限的张野也没想过能在自己手底下打造出什么流传万古的绝世神兵。 一分钱一分货,五千块钱不到弄出来的玩意儿,你还能抱有多大的期望值? 他始终还是觉得富人有富人的奢侈,穷人有穷人的出路。真正手头宽裕的人大多不会在布阵一道上下苦功,而阵器不在于强,管用就行。 对着四根兽形钢杵依次帮四神兽完成了请灵开光,一直到接连不断的下完了六十四道火行衍咒,这套基本的阵器才算是勉强完工。 四相阵术,火属烈,水属柔,金主杀,木主困。诸多法门中,单论攻击性而言,毫无疑问是火相最强。 再者命数如织,针对不同的命格,布阵者自身侧重的法术层面也各有不同。 按古书上的命数推演,命属刚烈的张野天生适合主修雷火两门。 因此在大阵方针上他也没做多少考量,六十四道火相真诀,暗藏下的大阵正属焚天炎火,真武烈阳。 确认完了这边的灵器归属,忙活半夜的他到底还是把**阵旗的炼制暂时放到了一边。 一来是不熟悉。四相阵法他玩的时间最长,各方面布置起来都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但**阵数毕竟入门尚浅,一旦阵图拼接层面出了什么岔子,真打起来那就是要命的节奏。 二来也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 他有阵器,但他不知道除了这四相火阵之外,自己还缺什么样的阵法傍身。 是发挥无限空间的阵数特性搞一个和龙腾一样的幻阵,还是为了攻守兼备的原则弄一个防御型阵法傍身,亦或是沿袭之前强守不如强攻的模式继续增强阵法的攻击性,这些问题每每想到每每都是令他一阵头疼。 阵法之道还是不同于韩信点兵,真正拿得出手的东西一亮相就是一击必杀。造诣这种东西往往是在精不在广,一张王牌已经绰绰有余,太多花招反而容易顾此失彼。 再者说,古书上的咒术威力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对那种攻击模式单一但胜在威力浩大的攻击手段,他这种作战风格上酷爱绝对武力全盘压倒的人反倒是有种独特的偏爱。 阵器的出现无疑是很好地弥补了布阵师在即时战斗方面的缺陷,但论起单兵作战能力,玩符咒的人到头来该碾压还是得碾压! 弄一套阵器打爆发,学两手咒术打持续输出。 这就是这段时间下来张野总结出的作战思路。 修为的精进肯定还是绕不开的命题,龙腾妖祸在前,时间上的限制也不容许他再有更多分神。 “标金榜的内容已经更新了。” 隔天见面时的一声轻笑,老酒鬼的手中是拓印过后的榜单内容。 排行前十的特殊任务当中其中一条被红笔标注,大致内容是:龙腾妖祸,级别不限。任务描述与上次相比多了些完善,悬赏金额较之前的万元数字直接晋升到了十万区间。 “不错。”张野点了点头,冲某人会心一笑。 可以看出,这大约就是典狱司方面做出的“相应措施”。 取消了任务的级别限制,潜台词就是把受理的范围扩向了全部的赏金猎人。再加上高额的赏金激励,如果说张野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吸引更多人介入把水搅浑,那么眼下的局面,应该就是最完美的结果之一。 “你呢?有什么打算?” 林九叼着酒**,眯起双眼看向了这一次主动挑起事端的某人。 “既然水已经搅混了,我们这时候肯定是浑水摸鱼咯。”张野苦笑了两声,耸了耸肩膀。“别忘了我一开始说过的目标:这一趟,我不仅仅是要找龙腾的黑手拿回场子,而且还要趁着机会分下这杯高额赏金的羹。不瞒你说之前的阵器购置已经导致我这边出现了严重的资金缺口,老爷子那边的债再不想办法还了,我怕用不了一个月,我又得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计划呢?别告诉我说你的想法就是在这儿跟我动动嘴皮子。说了这背后的角色不简单,没个合理可行的方针计划,最好别指望我会跟着你一起去冒险作死。” 林九看了他一眼,一走来就把丑话放在了跟前。 他这意思很明确,要我跟你浑水摸鱼那没问题,但你要我跟你浑水徒手摸鲨鱼,那咱哥俩趁早散伙,各自该干嘛干嘛。 “兄弟你这话说得伤人心。”张野故作惋惜的扶起了额头,“作为一个百年修为的老妖怪,你的血性呢?你的胆识呢?你的兄弟义气呢!我这边要死要活在为了前途而谋出路,你那边脸色一甩跟我说风里雨里让我一个人走,说真的,我难过。” “你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林九当即横了他一眼,一脸冷笑着掀了人家的感情牌,“从一开始就跟你说了这件事情背后的麻烦。先前不反对你插手是因为你的思路让我觉得你有这个潜质,但二话不说让我凭着一腔热血、靠什么所谓的兄弟义气跟你俩从城南杀到城北,那抱歉请出门找别人” “行吧,早看出来了你这条白眼狼。”张野耸了耸肩,话挑明了以后也是干脆的表明了严肃的立场。 “这票肯定是得干的。至于怎么干,让我来给你好好分析。” 他顿了一下,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 “首先看看已知信息。 “一个月内,两起命案。死去的两人都是龙腾的内部员工,女性,一个单身,一个已婚。剩余的遇害者因为没有记录在册,所以暂且未知,毕竟两天前的我就是最好的案例,不是你及时赶到,免不了又是一具阴沟里的尸体。 “除此之外,案发现场也是未明。按你的说法,如果偌大的一座大楼真的是充斥着妖气怨气以及魔变后的尸气,那么受害者的数量初步估计应该是不止两名。可以明确的地方在于幕后黑手当中有阴阳界的人,阵术造诣不高,但肯定是参与其中。 “目的,手段,以及案发至今的进度。我们一无所知。虽然口口声声说是要调查,但信息的过度缺失面前,咱们连靠近都没这个胆子。龙腾毕竟还是个制度森明的公司,不同于上次的城南炼钢厂,你、我、黄毛这些闲杂人等有点身手的想进就能进。所以要获取第一手资料就得花点心思,尤其是现在这种僧多粥少多人等着分一杯羹的场面,真要考虑尽当中的安全因素,到头来连西北风都落不着一口。” “分析得不错。”林九点头,没什么反应,“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混进龙腾。”张野看了一眼窗外,淡然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只有经历了现场,才有资格谈判断。不深入内部,所有的知己知彼都是空谈。” “厉害了。”林九鼓掌,“那么你打算怎么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还是趁着夜黑风高翻墙上楼?” “你小看我了。”张野笑了笑,“城南的炼钢厂和负责外贸出口的龙腾,两者在商业上恰好是合作多年的伙伴。所以我打算拜托老赵,拜托他帮个忙,以保荐的方式,让我以毕业大学生的身份混入这所妖怪公司!” “方案可行。”灌了一口酒,沉思中的林九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以毕业生的身份混进去,但我进不去。成功进入了大楼,你如何自保?” “首先这两天肯定是得辛苦你老人家在龙腾附近多转悠转悠,以确保紧急时刻能及时赶来支援。” 张野苦笑了两声,“至于我自己,第一套阵器已经完工,所以就自保能力而言,跟两天前肯定是不能同日而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七章 虎穴 和风煦暖。几天前的一场阵雨清扫了城市街道,也顺便帮这座夏日中的火炉来了一场恰逢时节的降温。一身职场正装的张野看了一眼远处晨光中黑影斜长的大楼,脸上的表情是淡然还是悲壮一时间不好描述。 此去,任重而道远。 “祝你好运” 叼着酒**目送他即将远去的身影,林九脸上的飘然像极了刑场外等待着午时三刻的围观群众——反正要砍头的人不是自己,看个热闹总不嫌事大。 “谢谢啊。”张野白了他一眼,在这厮的虚情假意面前自然而然的比了个中指。 “大师,这龙腾公司是真有妖怪么?” 好不容易插上话的赵老板一阵侧目,时至今日,魔祸历历在目的他仍然是对这两个字眼有着谈虎色变般的恐惧之情。但转念想到了这次事故发生的主角是龙腾,这位胖老板的心中便又不可遏止地产生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之所以能在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上表现出如此的殷勤热枕,后者的因素恐怕还是占了大头。 “有啊,而且不止一只。” 张野点了点头,回答得云淡风轻。 他心说这里头何止是有妖怪?这里头的妖怪已经快控制不住跑出来咬人了。 “那我需不需要现在开始断绝跟龙腾企业的贸易往来?”想到了什么,胖子的眼珠一阵骨碌碌乱转,“这种东西咱惹不起还能躲得起,等我今天回去就宣告停止所有的双边合作。” “你可以试试看啊。”听到这话的张野和林九同时笑了起来。 “知道了对方是妖怪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公然唱反腔,不得不说,赵老板这份刚正不阿、誓与妖魔划清界限的坚毅品质还是值得肯定的。” “啊?” 赵老板楞了一下,肥油堆满的脸上当即一阵石灰刷的惨白。“那那那,那我不轻举妄动,一切行为等大师您做主。” “呵。” 摇头笑了两声,没再搭理他的张野径直走向了百米外的公司。 文职,白领,朝九晚五的坐班生活。 曾几何时这份工作于他而言几乎是梦寐以求的终身归宿,现在反倒是辗转流落进了阴阳界,结果当年苦苦求不得的职位一朝间唾手可得。 人生啊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 法无常理,道不可说。 曾经的追逐不过是镜花水月,到头来如梦一场什么是幻什么是真。 “张野,新进职工。” 稍稍感慨过后,在人事处签了到,领着文件资料的他按步骤流程前往了自己分配到的科室。 整洁而干净的长廊,明亮而有条不紊的内部环境。作为一流企业的龙腾无愧于中央城这块寸土寸金的地皮,即便是两起命案的阴云笼罩之下,上下一体的工作团队仍然是运转得井井有条。 和预想中的魔穴截然不同,这幢覆盖在邪气之下的黑色大楼,深入内部之后反倒是一派反常的祥和。员工之间的礼貌问候,盆景植被的欣欣向荣。向上的激进感在人与人之间无形传递,紧凑密布的时间安排让工作之外的琐事难有立足。 这个发现多多少少让有备而来的张野一阵茫然。 因为光从眼见为实的角度来看,整个大楼的实际情况与林九的描述实在是大相径庭。 没有怨气,更别说什么诡异莫名的魔变尸气。开启地眼后的他一无所获,遍寻了四周,除了正常之外还是正常。 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有,但他说不上来。 相比于肉眼可见的威胁,这种虚伪的安全某种程度上更折磨人的精神意志。 这大楼里必有妖祟,这点毋庸置疑。 那么一点异状看不出来,要么是幕后的人物隐藏得太好,要么是自己的水平还不够深。 这种感觉就有点类似于“盲人骑瞎马”,你永远不知道前方的第几步会突然出现足以丧命的危险,走一步看一步,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张野咽了口唾沫,聊表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实中的白领工作未必如他毕业时所想那般轻松,现在看来无论身在那一处,危险系数都是一样的高。 十八个楼层上百个办公室,偌大的地域面积使得精确搜索几乎无异于大海捞针。没有警方及目击证人的协助,最尴尬的事实莫过于只身混进来的他连案发现场在哪一层都不知道! 他不是妖,自然不可能奢望有林九那种夸张的嗅觉、单靠对妖气的搜索就能寻根溯源,那么如何利用白天这点人多眼杂的相对安全时间去做一些对完成任务有帮助的事,这就免不了要动用一点脑子。 先稳定下来,保证自身的安全再说。 考量了一下周遭这古井无波的诡异环境,心里始终发毛的张野确定了首要的行动方针。 奇怪的地方在于明明还是气温上升并不明显的早晨,整个公司的中央空调就已经开到了如同电费不要钱一般的奢侈程度。 天花板上的空调排气口里丝丝的冷气如雾般向外喷洒,惹得路过的张野一阵汗毛倒竖的皱起了眉。 这种发自心底的寒冷让他很是不爽,但毕竟人在屋檐,顶多是多瞅了两眼,他也没想那么多。 同一科室的其他四个人来得都挺早。 见到了新来的同事,几位前辈挨个友好地做了自我介绍。 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赵老,身材魁梧体格微胖的王大友,个子矮小但为人精明的李斌,以及靠窗处画风明显让人眼前一亮的恬静女生。 办公室,职业装,女性。 联想到这些元素组合的张野先是浮想联翩的微微一笑,随后是在理智面前表现了整体精神状态的严肃。 因为很明显,这女的跟其他人不同。 披肩的长发,明亮的眼神,干练的正装,以及如画般精雕细琢的眉眼。淡雅如兰草麝香般的气质完美衬托了整个人眉宇中的安静,平整挺拔的职业装束下,姣好的身材惹人遐思。 长得漂亮不是错,但过分漂亮就值得玩味了许多。 这种完全能靠脸吃饭的角色,就算没被那些星探发掘去做影视明星,落到民间的企业中,有意无意地受到颜值优待上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普通的小科室中坐着这种级别的大美女,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可笑的天方夜谭。 这相当于什么?这相当于杳无人烟的荒山野岭中,饿着肚子的取经四人组等来了提篮送饭的黄花大姑娘。 这种明显是违背常识的事情用脚丫子想都能想明白里头的异常,唯一看不出来端倪的,一个是白白胖胖心性纯良的唐朝和尚,一个是团队里唯一一只猪队友。 显而易见,这女的来路不简单。要么是身份特殊,要么是目的不寻常。 对方的三灯无误,这说明至少这美妮子不是妖。这个发现难免让张野有些失望,但排除了这种可能,剩下的思路就清晰了许多。 “杨潇。” 长发美女点了点头,和其他人一样投来了礼貌的微笑,只是这份笑容多多少少因为某人久久不肯移开的目光而显得带了些尴尬,没办法,任是谁也不会希望刚见面的第一天就被一个陌生男性以看神奇动物一般的眼神从头到脚一顿死盯。 “张野,多多关照。” 后者愣了半秒,回过神来以后才略显迟缓地点了点头。 怕是碰上同行了。 他瞄了一眼天花板,想通了以后翻了翻白眼。 大约这一刻,他总算是弄明白了这大楼当中那点说不出来的反常是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氛围。 两起命案的发生终究不是风过无痕毫无影响,事实上这种影响发生存在的层面很深远,深远到了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个人都会怕,但怕,并不等于就一定要表现在脸上。 从进入整个公司开始,他眼中所见的每一个人就始终处于一种精神高度集中的工作状态。他以为那是一流企业纪律严明,事实是这种程度的工作态度已经违反了人之常情。 那么为什么要那么做?恰恰是因为要依靠这种上班时间无间断的高剂量工作来阻止自己闲暇时间的胡思乱想。 发生了这种事情公司高层想必也是出台了一系列福利政策及薪水补贴,那么员工之间为了利益加班加点而忽视公司潜在的危险性,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井然有序的团队内部看不见半点异常。 没有异常,恰恰就是最大的异常。 以此类推,这样的环境下,每个人都该是同一种精神状态——即高频率无杂念的辛勤工作。唯一能放下担忧若无其事,反倒能优哉游哉怡然自得的,要么是对一个月来新闻报道一无所知的蠢货,要么就是和自己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同道中人。 老话怎么说的来着?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沛公者也。(误) 面对这笔高额赏金蠢蠢欲动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个,那么这种大背景之下碰上把手伸到一个兜里的同行,老实说也算是情理之中。 “杨小姐是么?” 眼见同一科室的其他三人都已经身心合一的投入了工作,这边座位毗邻的张野也自然而然地也开始了自己的不务正业之举。 “打的都是同一个注意,咱俩不妨事成之前先通个气儿呗?” 他瞄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长发美女,眼神中满满的“你懂得”。 “抱歉啊。” 嗔怪地环视了一遍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注意的美女也朝他这边投来了一个“我懂但我不说”的眼神。 “有话可以直说,我不太喜欢打哑谜,张先生” “啧。”张野砸了咂舌,心说小样你还跟我俩装。 “分金断水化元阳,火行木纬土中央,风雨不改阴阳气,电驰光闪雷音狂。” 他轻轻开口,脸上颇带了几分卖弄的神色。 五行化元决,道上的作用,基本上也就相当于一句切口问路用的山经唇典。 对外行人,那就是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顺口溜,但碰上了懂这行的朋友,说白了大话也就是“兄弟我主修阴阳法门,敢问阁下六十四路七十二道,修的是哪一条哪一片?” 却见长发美女笑了笑,不做过分的意外,也只是淡然的来了一段回应,云: “头顶三清日月,不识走马阴阳,家在浮萍岸上走,风里浪里无常。得过前人指路,也唱天地玄黄,画里江湖辨龙虎,印拓剑雨寒霜。”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八章 结盟 老实说对方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张野一句也没听懂。 为什么?因为对他来说,身边所有能满足其阅历增长的渠道只有两个,一个是家里泛黄装线的那半本古书,一个是楼上的老酒鬼。 这两者,前者是个死物,后者多数情况下跟个死物也没什么区别。 而这种尴尬的处境也就直接导致了对于那些道上投石问路的山经唇典,涉及自家这块阴阳术法的领域他里外里滚瓜熟,但只要一超出了这一亩三分地,半路出家的他基本上就是个两眼抓瞎的文盲。 什么“三清日月”、什么“走马阴阳”,这些东西他听得出来都是自报家门用的隐喻典故,但你让他解释这些典故对应的是什么含义,对不起他只能白眼一翻抬头看天。 这种感觉像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熟读小学三年级英语课本的人有朝一日拿着那点皮毛英语去跟外国人装逼,憋了半年来了一句“how are you”,正等着对方字正腔圆的蹦一句“fine thank you, and you”时,人家突然不按套路出牌地给他来了一句“pretty good”。 一脸懵逼。 整个人从头到脚的一脸懵逼! 说实话那一瞬间他差点就慌了。 这么漂亮一妹子,又是跟自己两手伸到一个兜里的同行,这种时候你让他下不来台,往后的日子铁定得留下抹不去的心理阴影! 但是张野,毕竟还是张野。 很多情况下,一张足够厚的脸皮,以及关键时刻过硬的心理素质,足以挽救任何程度的尴尬。 听不懂没关系。他可以装作听得懂。 “果然是同道中人,”他双手作揖,也不管对方脸上的错愕,直接是满脸江湖气地来了个弯腰行礼,随后接了一句“失敬”。 对方明显是楞了一下。 长发披肩的职业装美女一脸的茫然,思忖再三没能反应过来这种时候对方这手弯腰行礼包含了几个意思。 不过到底还是受过素质教育的人,人家反正是在恭维,她也就自然而然地略过了这个明显是尴尬的不行的话题。一句略带苦笑的“张先生客气了”,既接下了张野的话,也算是对付过了这种分分钟让人不知所措的诡异场面。 “为龙腾妖祸而来?” 张野在心里给自己捏了把冷汗,岔开话题的同时,看表情应该还是有些得意于自己的急中生智。 “显然。” 自称杨潇的女孩儿耸了耸肩,语气中带了些无可奈何。 “好的,算是同僚了。”张野笑了两声,很自然地套了个近乎。 对方坦诚了此行的目的,这就算是验证了他此前的猜想。 好消息是身边又多了个分担压力的战力,坏消息是事成之后也多了一个分粥的人。 “那么杨小姐这边有什么进展么?” 他不动声色,一边是打着同行之间联络感情的客套牌,一边也在盘算着能否探出一点有用的讯息。 对方的性格心理这种见面不到十分钟的交情肯定是看不出来,不过单从外表的印象分来看,这个长相过人的女同事能在张野的心中打上一个很高的分数。 虽然说张无忌他娘从小就教育他“长得漂亮的女人最会说谎”,不过显然这条定律在多数男性心中都是句听过即罢的耳旁风 任何情况下外表与谈吐都是人际交往时的第一张名片,尤其是到达一定级别之后的颜值,更是犹如开了外挂一般乘风破浪。 张野不是没见过美女。无论是楼上那位一身女神范儿的青衣,或是此前那位妖艳惑人的花妖,两者就容貌而言都是人间少有的极品。 相比于同年龄段的男性生物来说,毫无疑问他这种修习过道家净心咒、以及“万花丛中过”的人,对美女的抵抗力要好很多。 但杨潇身上的美感不在于普遍男性通吃的那种惊艳与魅惑,而是自身气质犹如邻家女生般的“宜人”。这份淡雅的气场在人际交往中往往会不自觉地显得吃香,因为于多数男生的脑回路来说,对这种让人没有距离感的女生最容易卸下心理防备。 “进展谈不上吧,倒是对一些小道消息有所耳闻。”长发妮子苦笑了两声,“也是我自己没什么本事,没敢犯某些禁忌。进公司两天,净打听些传闻八卦去了。” “能说给我听听么,实不相瞒我这儿还第一天进来呢。”张野跟着苦笑,脸上是满满“瓜子板凳瞧热闹”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啦,”长发妞撇了撇嘴角,“问了几个案发后的目击证人同事,探听了一些有关妖祟作案的情况。 “第一起命案发生在三个星期以前,案发地点刚好就是我们科室所处的二楼。死者叫舒洁,听说今年年初结婚,事发时还是个怀胎三月的准妈妈。”她一脸惋惜,说着不忘苦笑地瞥了一眼四周,连带自己桌子左上角的六号位标签。“而且据说死者生前所在的科室刚好就是这间办公室,所用的位置也刚好就是我分配到的这一个。” “” 张野沉默了片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桌子左上角的五号位标签。 “别跟我说,我被分配到的这个位置,刚好就是后来第二起命案的主人公。” “不是,这个你放心。”长发妞微笑。 “你那位置之前是个秃顶大叔,因为同一科室发生了命案,家里老婆不放心,以死相挟逼着他一把年纪辞了职,这才有了你今天的座位。” “那就好。”张野拍了拍胸脯,心说差点没被个秃顶叔叔给膈应死。 “案发地点呢?”他接着问,“我听说是死在夜里,那么是加夜班?刚好死在了办公桌上?” “你这想象力略丰富。”长发美妞看了他一眼,说不出来满是笑意的眼神中包含了几层含义。 “事故发生地点是在门外的走廊,下班以后我可以指给你看具体位置。受到公司高层的要求,警方对案发现场的保护没能持续一个星期就撤销了隔离,但据说死者身亡时身上不带伤口,心肌梗塞还是颅内出血众说纷纭。” “第二起命案呢?”张野砸了咂舌。 “死状类似,地点换成了六楼,死者变成了名为苏妍的单身女性,其他案发时间之类的都是大同小异。”杨潇撇了撇嘴,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抿了一口杯子中的咖啡。 “嗯,有点意思了。”张野点了点头,心说混进来半天,也不算一无所获。 “那么杨小姐,有没有考虑过合作结盟?”他笑了笑,突然间毫无防备地抛出了谈判的引子。 这句话他从见面时就开始在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下,属于不得不提的类型。 一者是事件难度本身让人头疼,二者是两人之间的关系略显微妙。 龙腾事件的悬赏有十万,这笔数字足够庞大诱人,但也超出了张野的胃口。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能把这笔钱一个人独吞,在这种高阶任务面前,理想主义明显不太现实。 那么想狠捞一笔,怎么做? 抱大腿、求合作。 把任务压力均匀分散到每一个意欲染指的赏金猎人头上,最后在复杂的局势中捡漏子,抢人头! 无可否认这种做法有着极大取巧的嫌疑,但是面对龙腾这种深不可测的怪物,想靠个体力量吞吃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 那么在找人组队成为必然选择之后,抱什么样的大腿、找什么样的队友,这就成了一个不得不深思熟虑的问题。 其次是两人的碰面不得不说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场合。 同一个科室,既是战友,也可以是竞争对手。 两个贼把手伸到同一个口袋里,聪明人会选择联手掏光财产,然后共同分赃。而蠢货则是一言不合,在人家的包里就展开了看不见的较量。 两种选择,一目了然。 他相信人家也不傻,这种明显没什么利害冲突的结盟不干白不干。 果然,这位长发美妞的反应大体还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有一口答应,但也没有一口拒绝。 “能不能先让我搞清楚,你的‘结盟’,包含了什么样的具体含义?”一番思量之后,喝完半杯咖啡的女同事投来了微蹙的双眉。 “互帮互助,携手共赢?不然还能是怎样?” 听到她这个问题的张野一愣,心说我这是结盟又不是结亲,小姐姐你这戒备心不要太重才好。 “龙腾妖祸毕竟是块大肥肉,”他含着沉稳的语气摊了摊手,“十万元的赏金,相信动心的肯定不只是你我两人。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大,相信此前的你应该深有体会,事成之后赏金五五开,这是我能表达诚意的最好承诺。” “我怎么确保你的实力?” 半晌的沉默,换来的是对方动摇的目光。这种眼神的含义在言情中大多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放在这边,应该算作动心。 “我的实力肯定不用你担心。”张野笑了笑,“和你一样,没点本事,我还敢只身一人混进来么?” “可以,”长发美妞微笑着点了点头,“听你此前的表述,张先生是主修阴阳术法的是么?” “对对啊。” 一听到有关那段山经唇典的问题,张野刚刚定下来的心又是没来由的一阵发虚。 “这个就好办啦 ”对方微笑,像是长久以来的麻烦迎刃而解,长长的展眉舒气。“我主修的是符术,所以相对来说对命案现场的勘查肯定是有些捉襟见肘。现在刚好碰上了你这位术业专攻的大师,不得不说我这运气还是不错 ” 张野顿了一下,心说这几个意思啊? “这个你莫不是想让我在案发现场搞点动作,然后通过死去的亡魂来调查线索吧?”他看了她一眼,片刻前还有所发虚的心底这一刻一声“咯噔”。 “对啊,有问题么?”长发妞不解。 “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麻烦了点。” 张野一阵呵呵,心说能不麻烦么? 这种活儿在阴阳术法中不算难,因为归类到内家四门的级别中,最多算个入门级的通灵术。 但是恰好是通灵术。 脑海中简单的回想起这个曾几何时无比热衷的术语,他的记忆一度回溯到了不久前鬼宅的夏夜。 那时候槐树上的魔胎蠢蠢欲动,脑门上的蚊子恼人不已。他对着优质灵媒翻了足足十分钟的白眼,最终在无情的事实面前老老实实选择了布阵。 —————————————————————————————————————————— 我就小小地求个收藏。 如果没有。 那我过个几章再来求一次好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九章 六道唤灵 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心理阴影。 这一刻面对通灵需求的张野就是。 内家四门,布阵、通灵、御器、炼丹。入门者主修一门,小有所成后选择一到两门辅修。 当初为什么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布阵? 原因不是兴趣不是天分,不是寒碜的家底,更不是深思熟虑的选择,而是最尴尬的事实——那就是他张野在通灵一途上亲测天资为零! 看着长发美妞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这一刻的他发自心底的一阵心虚。 这种感觉就像是唐朝和尚望着新收的三徒弟,说悟净啊,既然你前世是天庭的卷帘大将,想必作战能力一定很牛逼呗! 然后耿直的沙师弟看了看头顶两位肥头大耳、尖嘴猴腮的师兄,又看了一眼满脸期待天真无邪的师父,满头虚汗地点头说了句还行。 他心说妈的老子要真是作战能力牛逼老子能被区区一个天庭困在流沙河、每天受七剑穿心之苦屁都不敢放一个? 刚一见面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人头上扣高帽子,师傅您这理想主义真的让徒儿压力很大啊! 沙师弟强么?强。 但他主要强在惊人的耐力!十万八千里路一个人扛着四个人的行李可以餐风露宿谈笑风生,但你要他冲上去跟人家大家拼命,多数情况下不如指望人家头上的两位大佬师哥。 他张野强么?强! 但他心说老子强主要强在布阵啊! 一手四相火灵阵法在手,你来多少妖魔鬼怪老子都得让人家三层皮进来一层肉出去!结果现在没让我打架反倒是偏偏挑了我最薄弱的通灵之术做考核,姑娘你这么聊天将来没朋友。 “确定没问题?我也觉得你应该可以,毕竟是这么简单的小事,有点阴阳术基础的人都没有障碍。” 确认过后的长发妞眯起了好看的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欣喜,也写满了对男性生物尊严问题的挑衅。 “呵呵,你说的是啊。” 张野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像是喉咙里被卡了一食道的冰块。 “那你准备一下,今晚下班之后就动手?” 妹子问,语气中的意思,大概是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留。 “好啊。” 张野微笑,因为脸部肌肉扭曲而紧闭的嘴角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看着这个女人狡黠中略带些得意的眼神,保持微笑的张野除了在心底送上一句“算你狠”,手上的动作还得是老老实实想办法,勤勤恳恳创造条件。 一来是她的提议的确对整个调查过程有帮助,二来是面对这种面子问题的挑战,但凡是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对着一个有心计的美女认怂。 他没有回绝,是因为这件事的确并非全无可能。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肯下苦功,也不算困难。 通灵一途肯定是指望不上得了。自身不是这块料,张野也没想过在这条路上死磕。 但古书所谓的“四万八千法门,殊途同归”,说的是虽然存在形式上的差异,但归根结底,所有的法门路数,都只是通往同一个终极目标的不同表现形式。 例如摄影师的颜色感在画作上同样适用,词作家的作文功底大多帅的飞起。 作为布阵师的他虽然不可能完全取代一个通灵术师的地位作用,但如果目标行为仅仅在于召唤一名死去的亡魂,依靠精深玄奥的阵术,未必不能成功。 为什么说麻烦,因为想要突破阴阳殊途的界限,需要用的阵术基数起码得上升到**层次。 **者,上下左右前后。 方位整合,表无限空间。 这个空间理念既包含了自然世界,也包含了鬼道异途。 古书所载的禁绝阵术中,以**为例,曾列举过这样一种独特的排布方式:以天、人、畜生、修罗、饿鬼、地狱为数,成阵后,主**。 古阵“六道恶印”,效果就是唤回所在地故去的亡魂厉鬼,疆场助战。 当然这种大兵团作战时所用的禁绝阵法往往消耗巨大,且威力骇人,以张野目前的水平来看,强行运转的代价基本上就是这条小命的十分之七八。 但所幸定的目标比较小,实现起来,经过大篇幅的阉割缩水,反而容易以最小的付出换来较大的收益。 “最后问一遍,你是确定没问题是吧?” 临末不忘挑衅地看了一眼,妹子的眼神中是深深的“不行就别勉强”。 “呵呵,用不用我给你签字画押作担保?” 张野白了她一眼,回身准备的动作果断非常。 是夜,黑云蔽月,阴阳两分。 中央城的灯光依旧是让人感觉不到夜晚的降临。讽刺的地方在于,作为其中翘首的龙腾大楼,此时此刻反倒因为自身的灯光黯淡,成了四周灯火海洋中最大的一处暗流旋涡——因为夜班人数大大减少,接连成线的光带经过此处时明显地出现了一方断层。 命案的出现毕竟不是无关痛痒。 公司的高层可以用高额津贴封住每个员工的嘴,却不可能照旧封住每个人紧张的精神。 他们可以在白天的上班时间里一百倍的辛勤工作,以最快的速度高效完成一整天的业绩量,却做不到像往常一样捧着咖啡点个夜宵,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在这栋危险潜伏的大楼中夜班加点。 领导们看得很开,在凶手伏法警方结案之前,这种情绪的蔓延纯属人之常情。 企业的运转不仅需要严明的制度规章,也需要法度之外的人情。 于是制度改良了,条件放宽了。 害怕的人可以在工作完成的基础上提前下班,原有的夜班制度也随之人性化的变成了自主自愿。 暗淡的大楼光芒,熹微的楼道灯火。 黑色的影子在中央城的霓虹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而视线不可触及的黑暗深处,总有人性的恐惧在狞笑低吟。 “来了?” 二楼窗口的长发女孩举着电话眺望着大楼外灯火通明的公路,脸上的表情有焦虑也有不安。 同伴的缺席无疑是这种情况下对她心性的巨大挑战,修道者不畏邪魔厉鬼,但害怕,毕竟还是一个妙龄女孩的特权。 “来了——” 缓缓上楼的张野按掉了手机上的通话键,招呼的同时刻意拉长了尾句的音调,用以表达这种白天当劳工晚上当小工的不满。 这个女人在团队中的作用目前为止所表现出来的只有最一无是处的“颜值担当”,作为一个因为辛勤工作而错过午睡时间的劳苦大众,此刻的他大概已经积累了小半腹的牢骚。 “准备如何?” 大概是等待了太久,这回总算是看到熟悉身影的杨潇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座大楼给人的幽闭空间焦虑感一如既往的霸道,这点无论是在死过人的楼道里还是要人死的幻阵中都没有太大分别。 “一切ok。” 张野叹了口气,放下肩上长杆布包,用汇报上级的姿态给这位姑奶奶传达了一个兼具疲倦与怨怼的眼神。 “那辛苦你咯”后者笑了笑,算是聊表慰勉地用眼神给予了某人加油打气。说着,几步走到了楼道口空调排气窗的下方,指着地面说道:“这里就是第一起命案的发生地点。”言外之意很简单,来了就开工,时间不等人。 见状的张野比了个“ok”的手势,一边示意她退开,一边拉开了架势准备开阵。 六杆令旗就在包中,符咒令咒一应俱全。 如果如林九所言这地方真的存在着经久不散的强烈怨气,那么自己这套简化过后的“六道唤灵”阵法就一定可以如愿召唤来两个星期以前的第一名死者。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一旁睁大了眼睛的杨潇像是个十足的好奇宝宝。 “嗯,”张野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帮我找一找这空调冷气的开关。” “”后者楞了一下。 “你这是在逗我。” 长发妞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因被蔑视而带来的不满。 “没骗你,真的这中央空调整天跟不要钱似的开,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住这一番冻” 吸了吸鼻子,张野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头顶的空调排气口里,如雾般的冷气丝丝倾洒。中央空调都没关,可以想象这楼里的员工在提前下班时表现得是有多么惶恐与心急。 “行吧我知道了您老快动手成不” 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自觉累赘的杨潇老老实实退到了一旁。却见张野皱着眉头转向了视野前方,手中黑色帆布迎风一抖,罗列开来便是六杆清光凛冽的阵旗! “幡悬宝号,普利无边,诸神卫护,天罪消愆,经完幡落,云旌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 随着令咒加持,氤氲的符色在阵图蔓延的地面蒸腾而起,奇诡的咒文如经络般生长沸腾,而经唱声声的幽闭环境中,破碎的鬼影像是在不息的洪流中翻滚聚形。 浓浓的夜色在阵旗的涌动中成为了浪花席卷下的拍岸水色,而阵中应符文所召唤的鬼影,像是浮尘般一瞬荡开了浩荡磅礴的禁绝阵图!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章 妖邪 尘埃。 渐渐落定的琐碎尘埃。 九幽天光已渡,三途之门已开。 望着不成鬼形反倒是渐渐偃旗息鼓的六道唤灵阵术,片刻后张野凝重的脸色像极了坚冰融化过后,北极的最后一片冰川。 “你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半晌,一直到不时随风舞动的六杆阵旗中再无了半点法术涌动,一旁目瞪口呆的杨潇才重拾心神,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满脸沧桑的张野。 坦白说她被那一瞬磅礴而惊人的阵势给吓了个不轻。 这种程度的咒术强度,单论能量输出量级,灵司境内基本上称一句“秒天秒地”也不算夸张。 但事实是除了此前那一阵浩荡的脉术冲击,整个阵中残留的余迹跟小偷逛过的贫民窟没什么区别! 预想中用于沟通对话的亡魂非但是没有出现,反倒是一阵咒术冲击过后原有的一点阴邪之气也随着云散烟消!再看看眼前这位阴阳师尴尬到接近石化的表情神色,周遭一切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成功的实验现场! “坏消息。”确认完眼前事实的张野回过了头,语气中的一声轻叹像是产房前被医师询问“保大还是保小”的中年丈夫。 “老实说看架势我以为你成功了。” 长发美妞淡淡地笑了一声,表情上也看不出嘲讽还是惋惜哪样居多。 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她见过不少,今天无非是又看了一次。 “不,我的确成功了。” 张野没有急着争辩,只是淡淡地说出了事实。 “我用了两分钟思考阵法运行的规律以及整个行阵过程,得出的最终答案是六道唤灵大阵没有错误,一切流程完全正常。” “什么大阵?”不明所以的长发妞一阵侧目。 “六道唤灵。”张野心平气和的给她来了一拨名词解释。 “我的构想是依靠阵术模拟**,打开黄泉之门的同时,结合此地残留的怨气,召唤回枉死的冤魂。” “但现在的情况是这地方的怨气消失不见了,而你要找的冤魂连个影子都没看着。”杨潇微笑着补充。 “对,但错不在我。”张野笑了笑,“怨气的消失,恰恰是大阵成功运转的最好证明。这座阵法如我所想的根据残留的怨气追根溯源,然而消耗完了此前宿主的所有的残留气息,却没能如愿找回我们要找的人。” “这跟失败了有区别么?”杨潇哭笑不能。 “跟你举个例子吧。”张野翻了个白眼。 “阵法的作用是电话,而怨气对应的是号码。现在我的阵法没能联系到那位号码的主人,原因不是电话出了问题,而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杨潇沉默了一下。 “几个意思?”她问。 “最坏的结果。”张野冷笑了两声,一抬手,收回了面前的六杆阵旗。 “人死了,而魂魄没有按正常流程去往冥界枉死城。” “两种可能。”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杨潇的表情也渐渐沉了下来。“第一种,枉死的魂魄因为特殊关系产生异变,目前被他人所困,或者是自成鬼妖为祸一方。” “我明确地告诉你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张野笑了,“我的阵法附带强制属性,唤灵开始后,如果遭到了抵御,那么运行的结果应该是不断加大召唤力度,一直到阵法连接双方有一方力竭或者是放弃抵抗为止。 “换句话来说,你说的这种情况对应的回应应该是‘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和‘正在通话中’,而非现在的查无此人。”他一声冷笑,临了不忘插科打诨。 “那么第二种可能,”杨潇看了他一眼,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自己都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魂魄已经不复存在,也就是寻常意义上的形神俱灭。” 这种看似平淡无奇的猜想,背后的对应的深意恰恰耸人听闻。 妖物伤人,大多是把人当做猎物捕食。它们的目标可以是心脏精血三灯精气,也可以是男子元阳女子元阴。但阴阳两界总有一点共识,那就是妖物取人性命,从不毁人魂魄。 形神俱灭,对应的下场就是**之内的永不超生。而能用到三魂七魄的,必然是些极尽妖邪、悖伦损命的左道妖术。 林九说过,这地方的尸气总给他一种兵家养尸重地的感觉。当时的张野不以为然,因为没有亲身经历。现在想来,恐怕事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上去是件*烦。” 感觉到了背后的一丝寒意,长发美妞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看得出来。”张野应和着干笑一声,转手掏出了兜里的手机。 “你干嘛?”看着他拨号的右手,杨潇问。 “把这边的情况汇报一下我那位道上的老哥。”张野苦笑,“毕竟那位才是老江湖,坦白说这地方的棘手程度已经超出了我的阅历范围,不再请一尊大神过来,我心里瘆得慌。” “你还有大哥?” 没有等杨潇的问题得到回答,一句突兀的声音就神出鬼没的响起在了走廊尽头。 “不用打电话啦,我不是在这儿么?” 凭着身后一声慵懒的招呼,张野讶异的回过了头。 十步外的窗台上,背心短裤人字拖的林九仍旧是叼着个酒**蹲在窗沿上,身后的夜风往室内簌簌的倒灌,而这家伙精瘦干练的身影则折叠地像是只乘风而来的夜枭。 “你一直在?”放下手机的张野一顿白眼,“来了不说一声?你知道这栋鬼楼里你这一嗓子差点没吓死我么?!” “呵呵,你自己满脑子泡妞注意不到其他人也能怪我咯?”林九灌了一口酒,从窗沿上一跃而下,“可以啊小子,我这才消失一天时间,身边就换人了?艳福不浅 ” 说这话时他不忘吹着口哨瞥了一眼一旁一脸茫然的杨潇,这个兼具轻佻与浪荡的动作本能地惹得人家少女一阵脸红。 老酒鬼的相貌本就不算差,加上一身经年潦倒的成熟气质,稍稍配上一点风骚的出场方式,要迷倒一群无知少女简直不要太容易。 “那啥,我跟他是同僚之间的结盟。” 在老司机的一阵眼神调侃之下,人家女孩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句题外之话脱口而出。 一旁的两人闻听后一个是笑意更甚,一个是眼皮倒翻。 张野点了点头,心说这家伙也是可以。 任何情况下都自带活跃气氛的属性,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不是身为妖物,他林九是否能凭着一身天分成为红遍祖国大江南北的谐星。 “哥们儿这种情况下您能靠点谱么?” 他冷着脸强行扯回了此前被带跑偏的话题。“现在的情况是死者不仅仅是挂了,而且是连生命迹象带三魂七魄的神形俱灭。” “情况我都清楚,问题是你需要我怎么做?”笑着灌了一口酒,林九的表情也算是某种程度上安抚了一下有些头皮发麻的两人。 “见解。” 张野不动声色,老老实实地把控着这种资源当前的主导权。 “没什么见解,”林九耸了耸肩,“这种魂魄被收的情况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就是背后有人在操纵左道妖术。至于目的以及修炼方式,这种显而易见的盲区最好不要拿来问我。” “那你有新发现么?” 沉思了片刻,张野的问答方式愈发趋近于简单明了。 很多时候林九这家伙就是你不问他永远都不会主动说的类型。他能第一时间出现在龙腾大楼,对应的含义就是此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对这片区域进行了初步勘察。 “鬼妖出没的痕迹。” 林九抬起头,满是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这种眼神中包含的赞许像是深深欣慰于对方已经掌握了同自己的聊天方式——对话唠来说往往就是你提问的方式越准确干练,对方的回答越精准理想。 “我随便的逛了一下十楼以下的区域,”他呷了一口酒,“唯一的发现就是较此前有所扩张的妖气。这种感觉比几天前在大楼外晃悠时要强烈许多,气息的组成部分包含了妖物和鬼物的双重气息。” “说明白点。”张野摸了摸下巴,示意他别卖关子。 “道家邪术养成的鬼妖。” 林九冷笑了两声,撇起了轻扬的嘴角。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一章 第三起命案 “能换个通俗易懂点的说法么。” 张野翻了翻白眼,委婉地表示了自身阅历的浅薄。 “这个你不该来问我,”叼着酒**,林九瞥了一眼他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杨潇。 “那个小姑娘看上去可比你路子正得多,看人家一身敛而不发的真元底蕴,就知道明显就是出身道统名门、根正苗红的正统修士。”他眨了眨眼睛,一张不羁的脸上再次现出了三分调侃的意味。 “前辈过赞了。” 长发妞吐了吐舌头,在老酒鬼的这番说辞面前不由俏脸一红。“自幼受过点系统的教育而已,谈不上什么道统名门的。” 林九的妖族之身并不难看出,自始至终,这家伙也没多少藏着掖着的意思。但妖分善恶,在主流的道学观念面前,有实力道行、且不入歧途的大妖一列,的确也有称作“前辈”二字的资格。 “谦虚个啥?”老酒鬼笑出了声,“跟你比起来,你旁边那位算是糙到不能再糙的野路子了好么?” “你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会死?” 张野一阵微笑,色厉内荏地朝某位口无遮拦的仁兄眨了眨眼睛。 后者耸了耸肩,一脸“自己菜还不让人说”的欠扁神情。 一旁杨潇抿着嘴唇忍俊不禁,只当两人是故作调侃,也没往心里去。 张野的实力她看在眼前。 阵术构造她不懂,但骇人的法术量级却骗不了人。如果说抬手就是这种阵势的人还能是不堪入目的野狐禅,那么只怕无数自诩“名门道统”的青年俊秀得挨个找个地缝往里钻! “回到此前的话题吧。”张野干咳了两声,正色道。 “这个‘鬼妖’是什么玩意儿?两位随便来一个给我解释一下成不?” “寻常意义上来说,鬼是鬼,妖是妖,两者一个是精神体,一个是生物体,本质上都是不同形式的存在。”杨潇看了他一眼,“但特定环境下,也存在这种异变的情况,即鬼物寄形之后,化为更为阴邪的妖物,两者结合,超脱三界寻常物种之外。” “详细点。”张野吸了吸鼻子。 “举个例子吧,”长发妞顿了一下。“听过民间传说的‘养小鬼’么?” “听过。”张野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据说在东南亚一带很流行,一种说法是叫‘古曼童’。以前看恐怖电影的时候了解过,上大学时还有过一段时间对这玩意儿疯狂着迷,呵呵。” “这种流传到民间的‘养小鬼’,实则就是道家炼制鬼妖的邪术变体之一。”杨潇点了点头。 “你用的是‘炼制’两个字?”张野眯起了双眼,从话里捕捉到了一丝信息。 “没错,确实是炼制。”长发妞干笑了两声,“你是学阴阳术法的,所以肯定听说过‘通灵’。而在五代以前,‘通灵’的术语官称其实是叫‘驭灵’。那时候的通灵术大多来的霸道非常,行事作风几乎是在违逆天道法则,强行拘禁妖物、鬼类,进而炼化为自己所用。 “大约就是在那个时间段,流传后世的养鬼之术开始形成。 “有心之士利用自身修为将鬼物囚禁,进而用邪法帮助其化形塑体。鬼物属阴,修炼妖法之后更是凶悍非常。一经大成,往往就是神鬼无惧的禁忌邪物。 “百年时间,从驭灵术的成形到发展,大批生人祭奠、妖物化形的邪器、魔种在人间散落,正因为触动天怒人怨,后世才予以强烈禁止谴责,并改‘驭灵’为‘通灵’,将这种有违道德伦常的道法视为禁术。” “啧,有点意思啊。”听完之后的张野砸了咂舌,一脸的玩味。 “没多少意思的,”刚刚解释完的杨潇一阵苦笑,“这段历史大概是阴阳界流传最广,关于滥用道术的反面典型教材。我了解的也只是片面,但是个中的恐怖,不深入体会,真的很难说清。” “我是说你有点意思。” 张野看了她一眼,耸了耸肩。 “对这些东西了解这么广泛,这让我很怀疑杨小姐你的出身啊” “这种时候你的关注点是有些偏了吧?” 长发妞瞥了他一眼,一脸的无趣。 “ok,个人**,我不多做讨论。”张野识趣地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转回了话题。 “能确定这栋楼里的妖气是完全来自于那只未现身的鬼妖么?” 思索了片刻,他脸色认真地看向了一旁的林九。 “不出意外,只有这一种可能。” 老酒鬼放下了手中的酒**,点了点头。“至少在十楼以下,我没能嗅到其他同类的气息。这就表示了如果这座大楼里确定是有妖物作祟,那么只该有这一种。” “为什么是十楼以下?”张野问。 “往上一层,妖气浓度出现了一个明显的下跌,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所在,”他顿了顿,幽幽地看了一眼顶上楼层。 “这栋楼里的妖气,仿佛是从底部往上,逐层蔓延。” “去十楼。”张野的脸色微微一变,转手按下了几步外电梯的按钮。 “为什么?” 明显感觉到气氛陡然一变的杨潇看向了他,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几分惊惶。 “他提醒了我。”一边等待着电梯的到达,脸色凝重的张野一边解释。 “我们忽略了两起命案之间的关联。 “第一起发生在两个星期以前,事发地点是在二楼。第二起发生在一个星期以前,案发地换成了六楼。如果整座大楼里的妖气是从下往上逐层蔓延,那么其中遵循的规律应该是七天上涨四个楼层。换句话来说,对应到今天,妖气刚好是应该停留在十楼。” “你是不是想说第三起未发生的命案就在今晚?”杨潇的脸色变了。虽然话没说完,但她依旧听出了张野想表达的意思。 “十楼今晚有同事加夜班么?”张野看着她,整张脸板得看不出半点轻松。 后者无话,只是凝固的神色不遑多让。 电梯门开了。 除却靠自身速度翻越楼层的林九,剩下的两人几乎是飞也似的冲进了其中,进而按下了标记“10”号的按钮。 在渐渐上升的楼层数中,一阵深邃的恐惧感开始漫上了张野的心头。 这种按固定时间间隔杀人的把戏并不新颖,但放在洞悉规律之后,却偏偏有种死亡预告一般的惊悚感觉。 人生的前二十年里他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一起真实发生的命案会在自己的头顶进行完全程。 这个时间点千万别有同事还傻呵呵停留在公司里,这是他这一刻最真切的祈祷! 门开了。带着弥漫整条走廊的阴郁气息。 楼道里的中央空调仍旧是没关。丝丝如雾般的冷气从排气孔中倾注而下,让人分不清寒意的来源到底是这该死的冷气管道还是别的地方。 “应该是没人。” 环视了一眼四周黑暗的环境,心悬在嗓子眼的杨潇渐渐舒了半口气。 没有办公室亮着灯,这就表明这个时间段,确实是没有人还停留在人去楼空的公司。 “不。” 负责回话的不再是电梯口中一道走出来的张野,而是先一步赶到后早已巡视完整座楼层的林九。 “来迟了是么。” 像是早已预见一般,这一刻看到他这副表情的张野突然间心口一沉。 “死者呢?”他问。 因为按照前两次固定的案发地点,此刻的十楼走廊中,也该躺着一具浑身不带伤口的尸首。但事实情况是一眼望去整个黑暗的长廊空旷得吓人,除了两端外窗里来回贯通的风声以外,一个人影不见。 “清洁间的壁橱里。” 林九回话的声音很低。 “根据服装来看,死者应该是这座大楼里的保洁工人。性别仍旧是女性,周身上下没有伤口。死亡时间不确定,但我能嗅到尸气,就表明心脏停止至少发生在两个小时以前。” “带我去看看吧。” 沉默了良久,张野朝他说出了这句话。 点了点头的林九除了前方带路以外不置一言。一旁的杨潇因为对尸体的恐惧,自始至终都选择了站在张野的身后。 楼道很长,走过时可以清晰听见三个人的脚步声。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转瞬即逝地弥散在了风中。微弱的月光照过死者苍白的脸,没有过多的表情,仅仅像是因为疲倦,自己将自己关在了狭小容一人置身的壁橱当中。 这一幕的震撼程度远远超乎了张野的想象。 即便是亲身同妖族搏杀过的他,此刻亲眼见到了刚死的尸首躺在自己面前,内心也是胆寒之外阵阵往上翻涌的反胃。 “有趣的发现。” 林九带着冰冷的声音,指了指壁橱沿边的一丝痕迹。 开了地眼的张野慢慢转过头,视线刚好落在了那块明显不似天然形成的斑驳——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婴儿脚印。 这个血色痕迹的残留很直观地侧写出了行凶者的体格形象。满月大的鬼婴,目标是所有的成年女性。 联想到这一层含义的杨潇突然间脸色煞白,只看了一眼后便下意识地背过了头。 这种恐怖元素的运用在命案现场往往有着神来之笔的特殊效用,即便是明知四下无人,看到足迹的瞬间也会不由自主地看向背后——担心是否某一时刻,一只沾染血迹的小手会搭上自己的肩膀。 “你怎么看。” 尽可能的按捺住了内心的情绪,张野原封不动地关上了壁橱大门。 “挑衅,或者说警告。”林九冷笑。 “这个脚印的出现完全可以说是多此一举,那么刻意留在案发现场,并且是仅供开了地眼的人看见,目的只能是一个——奉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和我想的一样。”张野点了点头,沉重的神色一阵倦怠。 “回去吧。”他转身走向了来时的电梯,“等明早上班的同事发现尸体然后报警,等阴阳集市的大队人马正式介入。情报采集工作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完成的绰绰有余,剩下的工作,等着看群雄逐鹿,然后坐收渔利。”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二章 讨价还价 隔天一早,十楼保洁工人的死讯如期传到了警方的耳中。 负责报案的是同在十楼的值班经理。 据说是纳闷今早的大楼卫生为什么没人清理,接近中午后才不得不自己打开清洁间的壁橱,打算取出清理工具自己打扫。结果壁橱门刚刚打开,一张苍白到僵硬的死人脸就刚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慌张报案后,这位被同事间一致称赞心理素质过硬的值班经理当即向高层请了长达一个月的病假。 一个月中的第三起命案,死法相同,凶手仍旧是下落不明。 受制于警方的威压,向来有口直言的媒体第一次在这条足以轰动全市的重磅新闻面前选择了保持沉默。不是不想炒作,而是没有这个公然挑战社会秩序的胆子。 凶手作案是破坏社会治安,而大肆宣扬扰乱民心,背后的责任未必比这个小。 所以从事发到消息的传递,整个过程平静地像是古井无波。 没有报纸头条的夸张渲染,也没有街头巷尾的奔走相告。 有关部门的接手只在悄无声息中完成,整个龙腾公司从停止运转到完全处于警方掌控,只用了不到24小时的时间。 三起人命关天的大案,终于彻底惹动了公安部门高层的怒火,也一并引来了阴阳界执法者的注目。 从这一天清晨开始,十二道表“十万火急”的金牌自典狱司总庭开始依次往下级机构传达。 在这种足以破坏两界秩序的恶**件面前,两个各自存在于阴阳界与世俗界的执法机构终于完成了联袂交接,矛头统一。 一批直属于典狱司的强者开始以世俗权利的身份掩护,介入整起案件当中。首当其冲的阴阳集市更是为表态度立场,当机立断的终止了标金悬赏,改任务描述为:民间猎人自愿辅助官方进行缉查捕杀。 这个任务表述给得很直接也很干脆。直言不讳就是:官方行动为主,民间志愿为辅。 换成白话就是原先面向所有术修者的赏金任务现在已经全权交给了官方处理,闲杂人等,不得参与。 这种态度的转变无疑很好地诠释了一个暴力机构自身的铁血作风。 恐怖的执行能力,以及不容置喙的果决立场。 昔日的繁华大楼一朝间人去楼空,取而代之的,是方圆百米以内的黄条封锁,以及持械驻守的执法人员。 这批人里有特殊部门的精英战士,也有典狱司方面调动出任的典狱卒。多数人是兼任两个身份的特殊存在,少部分是真正意义上特别为此次行动调配的专员。 所有的企业员工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了从部门主管到下层保安的全体疏散。这个全员休假的指令虽然包含了公司董事会的无数辛酸泪,不过受迫于警方的命令和基本人权,整个过程进行的倒也算是轻松。 理所当然,这个疏散人群中包含了刚入职三天不到的张野张先生。 好消息是现实中的群雄逐鹿比他预想中来得更为猛烈凶悍。 坏消息是官方的大权独揽,直接让他捡漏子抢人头的计划目标变得渐渐遥不可及。 这场突然来临的暴风雨不仅仅是打了大楼内幕后黑手一个措手不及,某种程度上更是深深震撼了此前每一个蠢蠢欲动意欲染指的赏金猎人。 张野有些郁闷,因为现在的情况是大楼已经被锁,他这样的“在职员工”别说是继续浑水摸鱼,就连靠近观察都成为了痴心妄想。 辛辛苦苦摸到的第一手资料转瞬间成为了最无用的鸡肋,名下累累的负债,隐隐中已经让他不得不为生计问题担忧。 然而正当他感慨于世事无常难以预料之时,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来客,却直接将他请入了此时最梦寐以求却不得而入的风暴核心。 “姓名。” 说话人的语气和初见时没有异样,铁面无情,标准的审讯风格。 看着头顶一束笔直且刺眼的高瓦数白炽灯,张野做梦也没想到向来遵纪守法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这群穿着警服的大盖帽请来所里喝茶。 “张野,‘野生’的‘野’。” 他笑了笑,不忘在回答后面加了个补充。 巧合的地方在于对面负责录口供的警员刚好算是他的半个熟人——马坚,那名多日前在阴阳集市帮他完成等级评定的典狱卒。 在林九的询问下对方当时是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警员身份,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又能相似的环境下再次碰见,其中的缘分巧合,不好捉摸。 “马警官,又见面了” 趁着对方做笔录的间隙,原先还有所拘束的张野试着简单地套了个近乎。 对方上门要人之时没说任何指向性的信息,这种见了面就抓人的风格直接导致了碰见熟人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提心吊胆的某人一度认为自己是机缘巧合被人误会,一时不慎卷入了某宗杀人放火、丧尽天良的大案之中。 事实是看到马坚的那一刻他胡思乱想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这位老兄兼任了典狱卒与世俗警员的两种身份,那么能请到他出场,所谓的录口供无非也就是和那件“龙腾妖祸”的案子有关。 “昨晚入夜到凌晨的这段时间里,你人在哪儿?” 对方看了他一眼,一脸公事公办的作风,看样子,显然是没打算搭理他的套近乎之举。 “昨晚?”张野顿了一下,“我在公司啊。” 他眨了眨眼睛,回答的语气理直气壮。 “是么?”马警官笑了,“凶案的第一现场是你发现的吧?老实交代,为什么第一时间看到了尸体,没有选择向我们报案。” 张野看了他一眼,翻了翻眼皮。 “你们是怎么知道凶案第一现场是我发现的呀?”他问,话里的意思还带着稍许一点反抗挣扎的意味。 “你可以猜一猜,龙腾公司这么大一家企业里,楼道间有没有安装可供夜视的**。” 马警官看了看他,呵呵一笑。 “懂了,难怪能找上我。”张野点了点头,脑海中一阵乱转。 “我还有个问题,”他突然举起了手,“命案第一现场一共有三个人,抓我不抓某只酒鬼这我认了,毕竟人家是惹不起的狠角色,你们欺负欺负我这种小良民也算是情有可原。但除了我们俩人还有一个长头发的女同志啊!她人呢?你们光抓我不抓她?” “我也有个问题。”一直态度良好的马警官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这是我在审讯你还是你在审讯我?” “行,这是你的地盘,你最大。” 张野抬了抬双手,识趣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看样子那妮子背后果然是有点势力。 他在心里冷笑了两声。 听人家那套纯正的山经切口时他就有所怀疑,现在出了事儿警方不敢动她,更是相当于验证了张野的猜想。 现在看来自己当初那根大腿还是没有选错,抱上了这棵大树,原本闲人免进的战局就有了这个横插一脚的可能。 “别耍花样,老老实实配合我们工作。把你在凶案现场看到的一切见闻,包括此前收集到的一切信息如实汇报。我会予以记录,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你就可以离开了。明白么?” 看了他一眼,马警官的眼神中带上了一层执法者的威严。 “没问题,警方的要求,我肯定是全力配合!” 张野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说的是你算老几。 我费尽心力查到的情报现在一分钱不要的转手给你,真当我这是无本买卖空赚吆喝? 这帮大盖帽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所谓的录口供协助调查,一切目的都是平白从他这里无偿套走信息成果! “但是我这人记性不好,”话锋一转,他故作扭捏的皱了皱眉,“电子产品接触多了,大脑受辐射影响比较重。很多时候吧,一些重要的事情都是想记都记不住。比方说昨晚刚看到的东西,可能睡一觉起来就忘了。” “我奉劝你,别对着执法人员玩花招。”马警官看了看他,用钢笔帽指着他说道。 “没有,我这份心意是天地可鉴的。”张野竖起了三根手指,语气是十二万分的真诚,眼神中却是浓浓的“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但是记性不好这你不能怪我吧?我尽力了,你们人民公仆还能强人所难不成?”他咬了咬牙,演技之浮夸,敢同三流影星叫板。 “你信不信,光凭你这点,我就能以故意妨碍执法工作为由把你请进局里反省两天?”马警官指着他,刚正不阿的表情半点不为恶势力所动。 “知道,拘留十五天嘛。”张野掏了掏耳朵,一脸肉拓油。“然后呢?我又没犯法,你顶多对我进行思想教育,还能像古代一样动用私刑不成?合作双赢的局面,何必两边都搞得那么僵呢?”他笑了笑,一张恬不知耻的脸上一时间写满了商人的狡猾。 “别来硬的,”他微笑,“大家也算熟人,商议好价格,有什么是不能靠协商解决的?” “你想怎么样?”马坚抬头,不住点头的一张脸上尽是“你有种”。 这种敢跟警察叫板的刁民十分少见,以至于这一刻的马警官十分怀疑是否是自己的眼界过于局限,世俗权利无法约束阴阳界的人,所以连带着自己这个典狱卒的执法威严也受到了质疑挑战。 “瞧你说的,我还能有什么火上浇油为非作歹的念头不成?”张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要我的情报可以,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场诛邪的行动,得让我以民间猎人的志愿身份参与。” ——————————————————————————————————————————————— 有个坏消息,那就是截止这一章为止,本书的所有存稿已经正式告罄。感谢那批拉着我终日沉迷于lol的损友,感谢学校布置的繁重课业。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里,所有的更新任务只能依靠当天写当天发,啊,真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虎躯微震啊。 所以看到这里的你还不给个收藏是真的打算让我哭着求人么? 不行不行真要哭了 我试着去“嘤嘤嘤”一会儿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三章 协查 “你是看中了这笔任务背后的高额赏金是吧?” 带着咄咄逼人的眼神,这一刻冷笑不止的马警官像是终于吃透了面前此人的心理。 “对!” 张野点了点头,也不加掩饰,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企图。 马坚把他理解成敢公然同人民警察叫板的刁民,那完全是抬举他张某人的胆识了。 他想的是什么? 他想的就是在这种有利可图的情况下,竭尽一切可能,为自己争取到力所能及的实际利益! 从老老实实围着他转的赵老板,到今天不得不放下架子问他条件的马警官,自始至终,他张野都是在这点奇货可居的心理面前,本着小农意识为自己谋福祉! 官方的全盘接手无疑是最大程度上分担了龙腾黑手的压力,但与此同时接踵而来的困境,就是作为一个外人,没门路就别妄想能平分一杯羹! 十万的赏金毕竟不是小数字。 作为一个刚刚毕业的应届生,能拿到这笔钱,直接就等同于创业第一年利润指标的超额完成!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下要独吞这笔钱显然是不可能。 但你要利润面前坐拥情报的张野一分钱都不贪,这种时候老老实实做为社会治安无私奉献的“友好市民”,别说是他心里过不去,楼下等着收债的房东老爷子都不会答应! “我这要求很高么?” 张野耸了耸肩,一脸的怂恿兼淡然。 “我能保证,你们要的情报,该有的我都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我这边也能找到!”他轻拍桌面,目光如炬,“说起来也是人之常情,让我协助破案,对你们来说只能是有益无害而已。就当是给热心群众一个贡献力量的机会,今天这场审讯不是你们找上我,而是我主动上门送情报的,这都不成?” “你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啊。” 却见面带笑容的马警官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茶缸,一脸悠然的饮下一口。淡然的神色不见半点先前的愤慨,倒是眉宇间的闲暇让真正意图不轨的人一阵不寒而栗。 “我们对所有注册在表的赏金猎人都有详细备案,你的经济情况,上头自然也是一清二楚。你要拿这笔赏金,没问题。但能在最后角逐当中分到多少分的份额奖励,这点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等会儿!” 听到对方这种语气的张野明显一愣。 “你要拿这笔赏金,没问题。” 直到在内心反复确认了这句话的含义,他才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马警官。 这这,这就同意了?他满脸的惊愕,心说这种大事儿,您老人家这想都没想就直接同意了?! 我滴妈我一直以为我们公寓的老爷子是真正的慈善家,现在看来马警官您也是菩萨心肠! 这么可耻的要求仅仅就因为我经济情况差所以给了我这个特意关照的后门,这么大的恩德,你简直让我怀疑家族长辈对“人情冷漠”的价值观念灌输你知道么?! “你这话的意思是同意了是么?” 满满的不可思议之下,他再一次确认了一遍。 “别谢我,如果你的要求只是这个,你应该早说。” 马警官笑了两声,“在原本的安排中,你张野就是作为协查人员而提供情报的。” 淡然喝了一口水,马警官不紧不慢地说。 “” 听完这番话的张野看了他一眼,默默在心里飙了一个脏字。 “这能怪我不早说么?”他面色僵硬地笑道,“您老人家走来那副审讯的架势,这我能想到你是在有偿问情报?” “我那是职业习惯。”马警官放下茶杯,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以为我们在这件事情上找情报是无偿勒索?罪案现场的目击证人尚且有个警方悬赏,更别说是这种事关阴阳两界的大案。不过要我说,如果打算单靠这点情报提供就捞完十万块的大奖池,不出意外你也能死了这条心了。你的那些情报未必有你想象中值钱,对比实战中的战功,能拿个四五千已经算是上头开恩了。” “我能问一句么,这任务是不是人人都能协助参与?”心里盘算了一下最后的奖励数额,张野问了个比重问题。 “僧多粥少,要是一万个人参与,难道还能一人分十块钱么?”马警官白了他一眼,看样子很是讶异为什么有人能提出这种智障问题。“既然主要部分是由官方负责了,那么民众间能出的力量必然是少之又少。很多情况下,因为典狱司自身的高效执行力,很多任务甚至从头到尾都不需要民间猎人的参与。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你觉得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横插一脚、白分一杯羹?” “那我就搞不懂了,”张野皱了皱眉,“可提供情报的明显不止我一个人,和我同在现场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你们不找上她?” 几经周转,他的关注点又落到了杨潇的背景上。 “呵。”马警官一声轻笑。 “你也知道自己的情报不是必需品,那你之前还敢跟我俩那么嚣张?” “咳,”张野一阵干咳,“大家也算是半个熟人了,这点小事,你还不能跟我分享?” “你得感谢人家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马坚的脸上渐渐浮上了一种“你懂得”的意味。“这么跟你说吧,为什么这么多特殊警员,审讯你的人偏偏是我?这里头的很多环节,不是人家姑娘,凉水你都喝不上一口。” “你这话越说我越迷糊了。”张野脸一板,“那女的到底什么来头?” “这个我不方便透露,”马坚笑了笑,“大户人家的千金,我们这些小人物,能结识只能算是运气。” “哥们儿嘴有必要那么严么?” 张野翻了个白眼,自知再问下去也没什么希望了。 他能听得出来,人家这句“大户人家的千金”也是属于典型的山经唇典之流。大致意思就是林九口中的名门道统,至于有没有更深的含义,他一个野狐禅实在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条件也谈完了,也在能跟我这儿老老实实地录完口供了么?”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马警官的意思俨然是没打算再继续此前的话题。 “得,听您的安排。” 张野翻了个无声地白眼,乖乖地坐好了位置打算有问必答。 “案件发生是在什么时候。”马警官对着笔纸准备即时记录。 “具体时间不清楚,但发现尸体时应该至少已经死亡了两个小时以上。”张野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回答的语气像极了上学时的课堂背书。 “为什么没选择报案?”马坚问。 “废话,这瓜田李下的,我报了案以后等着你们再盘问我为什么那么晚了还待在公司不回家?”张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行,”马警官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懒得再跟你按流程套话。直说吧,你所谓的情报。” “听好了。”张野清了清嗓子。 “第一,那栋大楼背后除了已知的妖物,还存在着至少一名掌控幕后的修道者。目的未知,但所修道法一定是极尽妖邪。” “何以见得。”马警官问。 “死去的几名受害人,无一例外全都是神形俱灭。妖物伤人不毁人三魂七魄,我这么说你应该懂我是什么意思。”张野回答。 “继续说。”黑色的钢笔在纸上唰唰走过。 “第二,那名隐藏的妖物,初步估计,应该是类似于‘婴灵’的存在。” “为什么?”马警官问。 “第三起命案的现场,我们注意到了一个血红色的婴儿脚印。”张野看了看他。 “那你们怎么认为?” “挑衅。或者说警告。”张野笑了笑,把林九的原话照搬了过来。“背后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插手,所以摆下这样的龙门阵,显然是在阻止我们接着往下查。” “你的这些情报与另一名情报人提供的内容大致吻合。”记录完毕后,马警官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夹,显而易见,这个“另一名情报人”指的应该就是全程陪在张野身边的长发美妞。 “还有更多的内容么?”他看了看张野,脸上没什么期待的表情,看样子仍旧只是审讯时的习惯路数——停笔合上文件夹,隐藏的意味就是他已经打算结束本次对话。 “有。” 张野黠然一笑,很出人意料地给出了这个回答。 “那名藏身幕后的修道者,不出意外应该身怀阵术基础。” “你怎么看出来的?”马警官的眼睛亮了。 “事发之前,我曾有幸见识了龙腾附近的幻阵。”张野冷笑了两声,“不相信的话你们倒是可以派人去龙腾b座的地下停车库,运气好的话懂这行的人可以明显看到幻阵破除后留下的咒术残骸。” “奇门遁甲么?”眯起双眼的马警官一阵沉思。 “我们会派人去查探,地下停车库,可供封锁调查的地点范围又扩增了一处。”他抬起了头,“最后一个问题,根据情报人所说,张野你主修的内容也是奇门阵术是么?” “是——” 张野拉长了这个字的尾音,心说那丫头还真是什么都跟你们说了呀呵呵。 “阴阳集市的等级评定,我没注意到这一点,对于你实力的误判,我再次感到抱歉。” 微笑后,原本还是一脸严肃的马警官微微颔首,以致歉意。 “没啥,你判的很对啊。”张野笑了。“本身确实就是木牌这个基准,我也没什么异议。” “不,根据另一名情报人所述,你在阵术方面的造诣已经远超了你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实力基准。错过了一名大阵师,这是我们的过失才对。”马警官一脸真诚。 大阵师。 张野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这个头衔的概念,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自己的斤两他自己清楚,但那丫头的想法谁能揣摩? 也许是真的误会了自己的实力,也许只是无心漫谈想看自己的笑话。但无可否认这一刻马警官的真挚表情还是让张野忍不住一阵狂笑,最尴尬的事情大概莫过于眼前这一幕:一个长相一脸正派的人看着自己满脸崇敬,说“张野大师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 “还有别的什么事么?我觉得我得回家找个时间冷静一下。” 表面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马警官,张野觉得外人面前,这个架势还是得装出来。 “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更希望你能留下来跟我一起参与接下来对龙腾问题的研讨会。”马坚想了想说。 “什么会?”张野眉头一紧。 “双边组织对龙腾问题的最终决策会议。”稍稍顿了一下,马警官补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四章 多方会谈 双边组织对龙腾问题的最终决策会议。 就名称而言,这个会的噱头做得很足。 张野愣了两秒,在外人看来是沉思,实则是一瞬间被这个又臭又长的名称组合给吓了一跳。 长这么大,但凡是涉及到“最终决策会议”的名词组合,无一不是上升到国际社会大政方针的探讨制定。现在转眼间这种高逼格上档次的高层会议就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召开,这让他一介草民刹那间产生了一种不由自主的小激动。 “那啥,这个会是干啥的?” 想了片刻,他打算向身边的这位小警官先探探虚实。 “八个小时以前,典狱司的高层专员和b市的重案组之间已经达成了统一战线。这场会议的结果,将决定本次行动的作战思路、以及行动人员分配。作为情报的提供者,以及短期内的可用战力,你是可以存在于会议席位上的。之前不是还说想狠捞一笔赏金么,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拿战功,这就是阴阳集市的规则中,获取赏金的最有效途径。” 马警官解释得很详细也很全面。 “明白了。”张野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开始?” “半个小时以后,”看了看腕表,马坚回答,“当然,这段时间里,你也可以先去跟我认识一下待会儿会议上的主要人物。” “包含另一名情报提供人么?” 想到了什么,张野一阵微笑。 “你说呢。”马警官看了看他,笑而不语。 警队的办公厅并未如想象中神秘,亲身走过一遭后,张野才发现除了一些特殊布置的房间暗室外,外观结构上来说跟自己上过班的龙腾大楼也没什么区别。 瞥了一眼尚且空旷的会议室,几步走开的马坚把他领到了一旁相对狭小的休息室中。 公众场合常见的饮水机,小型沙发,以及茶几上象征性的一枚果盘。 几个面无表情的人或站立或静坐的等候其中,张野略微扫了一眼,没在几人里发现杨潇的身影。 安静。 整个休息室中的氛围一阵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安静。形色各异的人各自静候在不同的角落,一下子面临满眼的陌生面孔,这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张野一阵不适。 “这几位是?” 他一遍环视下来以后看了看负责引路的马坚,一来是在等人家挨个介绍,二来也是找机会缓释内心尴尬。 这种环境下不说些什么话总让他感觉自己十分多余,直到看到了马警官也一脸静默的严肃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不敢大声开口的人。 “最左边那个叫陈阳,”瞥了一眼三人中长相最为亲和的高个子男人,马坚用眼神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我在警校同一届毕业的同学,目前和我一样兼职典狱司的执法人。” 他笑了笑,从头到尾都是在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跟张野说话。 和自身大众到不能再大众的姓名相同,高个子男人的相貌也是同样的普通。不算突出的眉眼,以及大体端正的五官。在这个人的脸上张野能看到所谓的“正气”,却没能看到和马坚一样让人心头一凛的英气。 他笑了笑,颔首致意。 目光从左往右,第二个男人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英俊侧脸。 一双洞察世事的双眼,一对性感到爆炸的小胡子。 从外表来看年龄应该在三十往上,不算年轻,却唯独是有股儒雅之风。 “斜靠沙发上的那位叫做王少建,重案组派来的行动指挥,多年的工作经验,因为自身的杰出作为,一向在警队中享有极高声誉。”顺着张野的目光,马警官再一次做了适时的人物介绍,虽然语调很低,但丝毫不影响话中的敬意流露。 张野看了一眼那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不由得也是一阵点头。 这样的男人属于电视剧中典型的参谋长型人物,基本上是往那一杵,整个人就已经标杆了团队中的智慧核心。 “最后一位呢?” 他自然地把视角转到了沙发角上的最后一人,却在瞬时间下意识地瞳孔收缩。 那位闭目而坐的男子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没穿警服的人。本该最为醒目,却因为自身气场与周遭环境的完全同调而让人无所察觉。 相貌上是标准的剑眉星目,眉宇间是刚硬到如同刀削笔刻的棱角。一身结实的身板虽然是坐卧的姿势却仍能看出苗头,关键是周身上下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场,一旦注意到便是让人心中一惊的类型。 这种感觉就像是秋色草原上卧睡一隅的狮子,碧水陈潭中沉眠百年的蛟龙。不注目时与天地万物一体,睁开眼来就足以让日月星辰色变。 如果说帅,此前的那位参谋长也帅,但同等环境下,后者的气势完全是碾压过前者。 诗书,阅历,家世,背景。 毫无疑问的地方在于,这些东西都能在日积月累中改变一个人的形象气质。 执权多年的黑道大哥即便流落集市,手握屠刀的那一刻仍能目露三尺凶光,贬谪罢黜的状元才子就算蓬头垢面,执笔泼墨的那一瞬仍显豪情万丈。 有那么一种人,即便是身穿最普通的衣物,长着最普通的脸,躲在人群中一样是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类型。 类似的气场张野遇见过不止一次,302的青衣,也勉强包括可以用“英气”来形容的典狱卒马坚。 林九身上也有,不过从来都是被这家伙那副酒酣潦倒的**丝相给深深掩盖,只有偶尔醉到深处意识反而清醒,眼神中才能流露出那种久经江湖的刀剑风霜。 佛家的悲悯,道家的超然,儒家的浩然之气。 才子的文质,美人的眉眼,成功者的自信担当。 他们身上的共同点在于自身的气质已经决定了不可能泯然众人,恰恰是这份独特的气场,区分了芸芸众生之中,哪些是随波逐流的红尘蝼蚁,哪些是主宰沉浮的英雄凯歌。 “李江帆。” 马警官看了那人一眼,闪开目光的同时,声音也不由得压低了一度。 “非警员出身,直属于典狱司总庭。现在的身份是上级特派的行动专员,具体情况,等会议上你可以再行了解。” “懂。” 张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由典狱司方面特派的的行动专员,说白了,也就是专职操刀的执法人。 任务的特殊性决定了对大楼的勘察只能由阴阳界的人员出手。警方所出的力基本只在于封锁现场以及疏散群众。提供了相对隔绝的环境,剩下的部分就交给手握权柄的典狱卒去负责。重案组的手笔也就到了一位执权多年的参谋长为主,正法妖物这种事,关键时刻还得交给上头钦定的刽子手来完成。 不出意外,这位李江帆也就是典狱司方面的那张王牌。 相对无言的十分钟,在故意分散注意力的手机消遣之下,王参谋喝完了茶杯中的水,墙角沙发上的李江帆也完成了自己的闭目养神。 听到了走廊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张野大概明白,这场所谓的“决策会议”也算是迎来了序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后,迎面而来的是消失了一天左右的杨潇。 因为环境场合的变换,一天过后的长发妞已经自然而然的换下了那身公司穿的职业装,转而挑了一件白t恤加牛仔裤的休闲组合。少了几分成熟,多了几分亲近。不得不承认这种邻家气质的大女孩还是适合这种居家的服饰,耳目一新的换装以后,整个人看了都清爽宜人了许多。 “好久不见” 见面一声招呼,这妞的笑容还是那种单纯的傻白甜。 “是好久了,都快24小时了?” 张野故作姿态地看了一眼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腕表,点头咂舌之余,不忘跟老熟人来一句招牌式的插科打诨。 “正经点。” 长发妞小心地瞥了一眼身后接踵而来的两位大人,转过头来的同时朝张野使了个小小的眼色。 身份架势这种东西,有时候看走路的姿态就能看出一二。 大街上低头看路垂头丧气的,多数情况下不离股市被套、老婆被泡、私房钱被盗;而警局里还能趾高气昂眼高于顶的人,多半都是些凌驾权威之上的高层。 “重案组首席长官,以及典狱司的行动指挥。” 身旁的马警官一声嘀咕,果不其然,越过众人径直走向大厅的两位,分别对应了两方势力的最高负责人。 “人都到齐了?” 看了一眼马坚,两人中没穿警服的那位率先开口。 “报告,人员已齐备。” 象征性地敬了个礼,此刻的马警官一脸严肃。 “诸位,请依次落座。” 一边环视过后,同样是那人对着众人挥手致意。 发话的是典狱司的老大而非重案组一哥,案件中两个组织的地位权衡无意中变得一目了然。 八人的会议厅里有六个都是阴阳界出身的人,想来这样的场合,场中唯一两位靠警服落座的也是尴尬不已。 正暗自好笑的张野瞥了一眼四周的氛围,想了想这时候选择了保持沉默。 在场的一干人里貌似是除了身旁这妞个个都有秒杀自己的本事,作为一个旁听发言的“闲杂人等”,他有这个装电线杆的觉悟。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五章 互相伤害 “会议可以开始了。” 眼见人员齐备,那位进来以后一言未发的重案组一哥敲了敲桌面,面带冷笑地宣布了会议开始。 开庭时*,看着他那套熟练的动作手势,张野在心里估摸着这家伙来警队之前可能干过一段时间的法官。 会议室中的气氛很安静,安静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都是清晰可闻。 “对于情况,相信此前的时间里,大家都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重案组负责人笑了两声,一遍环视,一边打开了案上的文件夹。“那么针对决策建议,我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他看了看四周,下方几人面面相觑。 “直接派人员进入吧,我是这样想的。”身兼警员典狱卒两职的陈阳微微举手,言语中肯定还是带着拘束,发表看法的声音却是掷地有声。 “楼中所存的妖物必然存在一个数量限制,而在警方已经封锁现场的前提下,基本上已经形成了一个瓮中捉鳖的局势。这种情况下,每多一分的犹豫就是失一分先机,以绝对警力进行强行镇压,其实效果未必会输于详细周密的策略部署。” “良好的开端。” 来自典狱司的总指挥笑了笑,微微颔首,以示鼓励。 但是截至鼓励,却并没有急于认同。 “有没有不同意见?” 果然,没等这位典狱司的钦差大臣发话,冷笑不止的重案组老大就已经公然表示了反对。 “这种歼灭战的思路没有问题,但事情不该考虑得如此片面。” 却见座下的参谋长微微摇头,指出了自己的看法观点。 “首先是敌方兵力不明。”看了一眼两位头子的意思,王参谋继续了自己的发言。 “由于敌方信息的缺失,目前的问题在于,我们连大楼中确切的妖物数量都没有弄清。是一只,还是两只,或者是暗处的成群结队。撇开数量不谈,就连已经确定的妖物,我们所能得到的信息也就仅限于‘形似婴灵’而已。这种情况下贸然出警,其实是无异于猜大小拼实力的赌博。” “那全员出动呢?”陈警官继续抬起了头,看样子仍然是不死心。“我的意思就是靠绝对武力强行镇压,在出动全部修者警员的基础上,无论对方有多少、有多强,一律是困兽之斗,一举全歼。狮子搏兔当尽全力,面对这种破坏公共秩序的行为,自然也是该不遗余力、速战速决。” “小题大做了吧?”闻听此言的杨潇一阵侧目,“如果对方数量不多、实力不强,这样一哄而上是不是有些劳民伤财的感觉?” 看得出来,她关注的点,还是在于行动效率之上。 “不仅仅是小题大做的问题。” 参谋长接着摇头。“不明敌情的情况下深入敌后,本身就是最愚蠢的战略方针。 “陈警官的意思我懂,狮子搏兔当尽全力,这是两军对垒时的基本原则。但是你忽略一点,那就是地形。 “整个龙腾大楼并不是你口中的‘瓮中捉鳖’,而是内中千回百转的‘狡兔三窟’。在没有办法爆破拆楼的前提下,每一个进入的警员其实都可以称之为羊入虎口。你想到了暴力压制,但你没有想到可能存在的陷阱埋伏,在对方的主场中,再强的实力都有可能被反杀。所有警力一哄而上的下场,是就算最后成功歼敌,付出的代价也极有可能大到让我们没办法承受。” “说得好。” 一直保持沉默的张野忍不住轻声鼓起了掌,心说到底是参谋出身,说话方式作战思路一开口就能看出深浅。 但他忘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此时所处的环境不是班级研讨大会,而是警司裁决会议。 在肃静严明的会场上公然鼓掌,这种行为的犯忌程度基本上已经接近于葬礼上唱赞歌。 感受着四面八方一阵阵投射来的炽热目光,张野微薄的脸皮一瞬间变成了烧红的铁块。他预感到接下来的半分钟里如果不想点什么办法转移话题,那么自己的下场无非也就是以“扰乱公堂之名”被赶出会场。 “那啥,其实陈警官还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一秒严肃,当即换上了一副正义脸,果断将问题的矛头再度指向了此前被群起而攻之的陈警官。 “说。” 重案组的头头冷哼了一声,一边给了他这个案件申诉的机会,顺带也看了一眼脸色发灰的陈阳。 “幻阵。”张野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四周,心说下次说话真得注意场合。 “之前的情报中我已经注明,龙腾背后的幕后黑手里,应该存在着阵修者的参与构成。我曾经领教过龙腾附近的幻阵,其凶险程度对不谙此道的人来说绝对是九死一生的大杀器!在未知的环境中,可想而知一个事先布置好的阵法能发挥多么恐怖的杀伤力。这种敌暗我明的前提下,别说是以少对多的反杀,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马坚。”典狱司总指挥看了一眼座下的马警官,“他所说的情况属实么?” “正在派人往龙腾附近的指定地点进行核实,因为行动迟延,所以暂时没有机会上报这条新情报。”马警官点了点头,算是表达认同。 “很好,你提出了关键性问题。” 典狱司大人点头,微笑之余以示赞许。“我们都是有过临阵作战经验的人,所以深知奇门遁甲这一道在陷阱埋伏中能够发挥的可怕作用。好消息是因为你的这条情报我们对对手有了更深的认识了解,坏消息是此战形势空前严峻。” “我个人的看法还是采取精兵策略,单点突破。” 一番思索之后,座下的王参谋发表了意见。 “请详细阐述。”重案组负责人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完。 参谋长点了点头:“未知地形,人数一旦过多便会形成不必要的累赘。这种情况下与其一拥而上,不如派遣实力足够强的人,以三到五人作战小组的形式先行潜入。一方面是保证全身而退的实力,进可扩充情报,退可安然抽身,另一方面也是以游击战的思路进行局部消耗,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内外通信,然后两边联通,即时指挥。” “那么人选呢?”典狱司高层问。 “我一个。”一直以来双手抱胸的李江帆举起了手,一张沉如秋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仿佛此情此景,理所当然。 谈到实力,在场大概没一个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进可扩充情报,退可安然抽身。 典狱司方面为什么大条到只派他一个人就敢甩手幕后?因为在那群执权者的眼中,只需要他一人一剑,就足以构架起一支千军帐中来去自如的轻骑兵! “不够。” 参谋长摇头,“单凭你一个人,不足以完成所有的任务指标。” “要不再加上我?” 一直成为众矢之的的陈阳陈警官此时终于抬起了头,面色发灰的脸上像是因为一点潜在的用武之地而终于有了一点色彩。但现实的打脸总是如此残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下定决心要跟他刚到底的参谋长就直接否决了他的毛遂自荐。 “我要的作战小组,起码得保证阵法攻克层面的术业专攻。就算不是深谙此道的大师,起码也得有过临阵克敌的经验。” 朝他摇了摇食指,参谋长的表情深表惋惜。 要坏事儿。 听到这句话的张野突然一阵警觉,下意识地四处乱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跃跃欲试一脸兴奋的杨潇! “我知道有个人有这个本事!” 果然,没等他眼色传递,那边嘴快的长发妞就已经率先把他推向了刑台。 他心里一时间划过一万个卧槽啊! 他心说姑奶奶你这嘴是刘翔啊还是博尔特?!妈的我这边问都没问过你那直接一张嘴就把我给卖了! 深入敌后啊!狡兔三窟啊! 当初为什么千方百计拉着外人入水?就是因为领教过龙腾幻阵的他深知这里头的危险不是开玩笑! 他的构想是什么? 把水搅浑,然后浑水摸鱼! 最理想的状态是他提供情报,然后跟随一帮警察守在大楼以外,关键时刻捡漏子抢人头!当然,必要时候他也可以提供阵法辅助!什么封住四面出口啊、留下假生门的陷阱伪装啊,这些事儿他都常干! 但现在的情况是:这帮被他搬出来当枪使的大盖帽要推着他上前线!这种拿命换钱、得不偿失的活儿,脑子被门夹了的人才能乐呵着答应! “谁?”果不其然,参谋长的眼睛亮了。 “” 张野沉默了一下,随后在万分不愿中终于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张野啊!”长发妞的语气中颇带识人伯乐的自豪,“这家伙的阵术造诣可是不一般哦,以我的阅历来看,同辈之中应该是无人出其右了。” 一脸呵呵地看了她一眼,张野心说我真谢谢你啊,我谢谢你全家。 “好。” 王参谋一拍桌面,深藏浓眉之下的双眼一阵丝丝游弋的精光。 “那么张同志,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其实之前听说你领略过幻阵之时我就想过把你列为其中人选,只是不知你的意愿,所以没有轻易开口。如今既然是真人不露相,想必也没什么好推辞了。我要的组合就得是‘进可扩充情报退可安然抽身’,现在看来,这个人选,该是非你莫属!” “呵呵,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野一阵咬牙切齿的微笑,心说什么狗屁扩充情报安然抽身?妈的你个当参谋的泉水指挥官你说得当然轻松!进去卖命的人不是你,说这话时您老倒是自在安逸! “这三人小组是不是还缺一个人?”笑了半晌,他佯装灵光一闪地突然问道。 “对啊。”王参谋大喜之下点了点头,“莫不是张同志还有什么合适人选推荐?” “有啊!这肯定得有啊!” 张野咬了咬牙,心说要死一起死。然后很自然地把目光指向了桌对面的杨潇,其中深藏的意味有爱有恨有报复之后的快感。 “这位杨小姐符术造诣可谓惊天动地,以我平生阅历也是难逢匹敌。这么好的机会不一展身手实在是屈才,相信有她加盟,我们深入敌后的先锋队也能更为强大才是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六章 争议 来啊,互相伤害啊! 张野深情地望着对方,眼神中的快意,仿佛是碉堡前举起*包的董存瑞,此身无畏,誓与鬼子同归于尽。 你个小丫头片子不是坑害我么?可以啊,要死就一起死!进了虎穴我出什么意外你也别想抽身,临死拉个美女做垫背,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然而最尴尬的现实莫过于曲高和寡,人群中看似高明的拉人下水,等来的下场却是全场死一般的沉默。 前一刻还大喜过望的参谋长突然收敛了一腔热情,淡定下来的脸色像是石灰粉刷过的白墙,从头到尾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没人理他。 甚至整个热火朝天的会场像是因为张野的一句话而陷入了全员静音的诡异局面,面无表情的典狱司总指挥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自娱自乐、与全场无关的局外人。 “我们来接着探讨之前的方案问题。” 总指挥大人淡然一笑,虽然脸上难免闪过一抹不自然,却还是无比娴熟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搞得晾在一旁的张野上不得台下不了场,愣了半天才算想明白这里头的潜在关系。 杨潇毕竟和他不一样。 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草根贱民,人家杨大小姐可是正儿八经的关系二代!这种拿人命换战功的差事可以让下人去干,上层的千金之躯决不能有半点差池! 张野心说这算什么? 果然这就是有背景和没背景的区别么! 妈的拉我入伙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屁都不敢吱一声,直接一句“想必张同志也不会推辞”,当场就给我拿下!现在这玩命的交易到了她这儿就全都跟生了痔疮一样半天蹦不出一句话,公道在哪里天理在哪里?! 但权势当头,该认命的还是得老实认命。 人家总指挥大人一双眼睛无声胜有声,一阵冷笑的目光就是摆明了告诉你:这是别人家的地盘儿,你小子少整些有的没的幺蛾子! 微微竖了个中指,刚打算一屁股坐下的张野却意外被最意想不到的人救了场! “第三个名额我去就我去呗。” 却见原本还鸦雀无声的场中,突兀站起的小女生脸色自然。 明明是片刻前还被人明目张胆地“算计”了一道,杨潇却仍旧是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意欲同归的张野,随后淡然一笑,俏皮的来了一句“谢张先生抬爱 ” 坦白说这一刻张先生有些惊讶。 他想不通这丫头是真傻还是仗着自己的家世所以有恃无恐。 明明是可以一笔带过的话题却因为她这样一句话而搞得总指挥大人下不来台,老实说看到这一刻面色有些发青的典狱司高层,张野的心中一阵深深的暗爽! “胡闹!”总指挥大人冲着杨潇严厉喝止。 “这里头有你的事么?听不出来人家张先生是在开玩笑?!”说完,怒发冲冠的他转过头死死盯住了张野,眼神中的含义很简单也很直接:敢说一句你不是在开玩笑,老子分分钟毙了你。 “” 张野看了看他,看了看天,最后选择翻了个白眼。 这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 一边是发自心底的想要揪住那老货的衣领,告诉他“去你娘的开玩笑,老子就是认真地拉她下水”,一边又是真的怂,面对这种强权淫威半点不敢吱声。 一方面是讶异为什么这傻妮子还能站起来应承自己,一方面是更为感慨出身家世的不公。 “没什么好担心的刘叔叔。”杨潇朝着总指挥大人笑了,“同行的两个人里,一个是典狱司亲批的执刑官,一个是我看中的阵师,这样的组合,你莫不是对侄儿我没信心,觉得我够不上他们两人的档次不成?” “你个丫头真的是越长大越没谱了。”总指挥大人仍旧是半点不肯松口,“这件事我是总指挥,我说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 “这地方可不是您一个人做主哦。”杨潇苦笑了两声,狡黠地瞥了一眼他身旁一直被忽略的重案组一哥。 “警司大人,请问我可以去么?”长发妞微笑,很自然地把话头传给了饱有不公的重案组负责人。 这招的效果注定超出了总指挥大人的想象,因为男人,从来都是经不起挑衅的生物。 一旁的重案组负责人一阵侧目,仿佛被人提醒后突然想起:对啊!这次行动里我也是最高指挥官!我也有一半的决策权!你这从头到尾作威作福的,这是要无视我独揽大权不成?! 于是乎,两位分别代表不同机构的高层指挥官因为一件小事彻底拉开了台面,一个誓死护犊态度强硬,一个不依不饶力争主权。一个眼神中满满怒意心说“这种时候别跟我俩搅局”,一个气死人不偿命仿佛应答“这是警察厅你个外人何时也能如此嚣张?” “可以啊。”早看不惯总指挥的警司大人一阵冷笑,“既然人家当事人都表示愿意,而且实力态度都得到了肯定,为什么不允许?” 哦豁,叔侄俩吵翻了。 张野在旁边看的热闹,一双眼睛眨啊眨个不停。 “投票表决吧。”长发妞耸了耸肩,把决定权留给了在场的八个人。 总指挥一口咬牙否决。同理,麾下的马坚、陈阳自然是站在他这边。 总警司冷笑着说可以。在当事人的坚持之下,王参谋也跟着点了点头。 三比三平局之后,面无表情的李江帆适时地选择了弃权。 场面几度中转,最后的焦点居然还是落在了张野身上! “那么我去不去,最后的决定权就交给你喽,张先生”长发妞微笑,语气中三分怂恿七分俏皮。 “你最好想清楚。” 态度强硬的总指挥看了他一眼,背后的潜台词已经不言而喻。 大约是一时血性翻涌,偏偏受不了他这种野蛮作风的张野仿佛一瞬间热血上脑,鬼使神差地来了个怒目相向! “去!为什么不去?是生是死两个男人作陪,不去难道是怕出了问题我们俩人丢下你先跑了不成?” 他轻笑着看了一眼满室钦佩的四座,随后刻意避开了总指挥仿佛能杀人的目光。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随之尘埃落定。 没有争执,没有胁迫。 “那么方针已定,人员调度完成。一切ok。”杨潇一阵深呼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现在散会?” 众人间面面相觑,算是在无比诡异的氛围中一个接一个离开了会场。 “如果她在里面出了什么问题,你最好也别指望活着走出来。”走过他身旁时,总指挥对着张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算是人身威胁么 后者稍稍楞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警察局。 “所以你就这么强行拖着人家姑娘下火坑了?” 回到公寓后的林九听说了这场会议全程,惊讶地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一地。 “不然呢?人家都逼我逼到这种程度了?”张野翻了个白眼,“光天化日,有种他就真找来一票人做了我。” “所以说你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愣头青!”指着他的额头一阵痛骂,林九的脸上是深深地“恨铁不成钢”。 “人家贵为典狱司的高层,真要解决你,你觉得还用得着混混打架一样特地找来一票人,然后街头巷尾地围堵放黑枪?你小子的思维,纯属是影视作品看多了的类型!” “不然呢?”张野冷笑了两声,“动用术力?给我下咒?或者是干脆撺掇一两只妖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我?老实说这种可能性应该比较大。” “你想多了。”林九跟着冷笑。“别忘了人家的原话,杨潇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指望活着走出龙腾大楼。守在大楼外的是什么人?兼职警员的典狱卒!只要上头一声通气,看到你走出来以后,几十把枪械等着把你当做妖物余孽一通射杀!这种问题事后也方便解释,就说是警务人员不备,意外情况下的集体误杀!最后大不了就是一笔财产抚恤亲属,为表遗憾,说不定还能追发你一个良好市民奖以示哀悼缅怀!” “卧槽!” 虽然心里有了一定的准备,但第一次听到这么*裸的现实,张野却还是没来由地心底一凉。 “那我需不需要现在就潜逃?”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一脸认真地问。 “你可以试试看,看面对典狱司遍及九州的执法网,你能不能逃得掉。”林九叼着酒**,嘿嘿一阵冷笑。 “” 沉默了三秒,张野的脸上一头黑线。 “一不做二不休,抄上家伙,咱俩人先下手为强,趁其不备抄了他的家在说!” 半晌后目光闪过一抹凌厉,张野突然咬着牙冲林九说道。 “淡定,”林九适时地笑了两声,“让你长点教训而已,你也没必要那么悲观。反正免不了要上前线的事情,多保一个人而已,又不是真要拿你开刀?说句不好听的,人家杨大小姐的命比你值钱!我敢拿命担保,有典狱司那群人的后台保护,就算是你中途出意外死了,人家小姑娘都不一定能擦伤半根毛发。” “你才中途出意外死了。”张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举个例子而已,别激动 ”林九笑道。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好奇你的脑回路。”他突然一阵轻笑,“拜托,人家可是腰细腿长的萌妹子哦!一般人护着都来不及,你这倒好!当机立断就把人家一并往火坑里拉!讲道理我是真的开始怀疑你这大学四年没找女朋友的具体原因了,就这种态度,能找着女孩子才算是有鬼了。” “一开始是半开玩笑的性质,我也没想过真得拉上人家垫背。后来纯粹就是看不惯那位总指挥大人,说什么也得跟他刚到底。”张野冷笑,一脸呵呵,“说真的我才是真的好奇那丫头身后的背景。能让典狱司高层大动肝火,这得是什么来头?” “哦?她自报家门时跟你说过什么么?”了解他苦恼过后的林九显得很有过来人的风范。“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参详参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七章 道统名门 “头顶三清日月,不识走马阴阳,家在浮萍岸上走,风里浪里无常。得过前人指路,也唱天地玄黄,画里江湖辨龙虎,印拓剑雨寒霜。” 凭着记忆,张野复述了一遍当天耳边的见闻。 “懂了。” 一阵点头过后,老酒鬼的脸上居然是一阵会心的笑容。 “什么意思?”张野连忙追问。 “头顶三清日月,不识走马阴阳,家在浮萍岸上走,风里浪里无常。”老酒鬼笑了笑,“‘三清日月’,指道门正统;‘走马阴阳’,指风水秘术;‘浮萍岸上走’,说的是摆渡;‘风里浪里无常’,是说家族悠久,沧桑历尽。” “出身呢,头几句话几乎全是没用的套话,没点实在的东西?”张野摇头。 “有啊!”老酒鬼点头,“人家话里说的很清楚,你自己孤陋寡闻,到头来怪谁?‘画里江湖辨龙虎,印拓剑雨寒霜’这摆明了是在告诉你,人家师承龙虎山!再根据人家马警官‘名门千金’的暗示,这明显就是长老一级的掌上明珠,同辈弟子中的秀逸巾帼!” “在此之前能先告诉我这龙虎山是什么玩意儿么?” 深感不明觉厉的张野一脸懵逼。 “讲道理有空你应该去补一补这些常识了。”林九一边摇头一边聊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常说的道统,什么叫‘道统’?坐拥山门,一脉相承,这就是所谓的道统!换到修者的群体当中,这种抱团的势力和‘家族’概念差不多,往往都是百千年前的不世先贤自立门户、开创先河,香火不断延续至今。 “时至今日,天下之势以四家为首,道传原始的昆仑,师承白眉的蜀山,张玄陵门下的龙虎天师观,以及术法一脉独树一帜的茅山。其间夹杂诸子百家,并称合流天下道统! “你所看的玄幻不只是玄幻,口口相传的‘茅山道法’也并非只是电影中的产物。这类修道宗门往往隐居世外,不常露面,但岁月千载,却从未隐身于历史长河。” 叼着酒**的林九娓娓道来,话语中颇带扑面而来的历史风霜。 “怪不得能对道家秘闻娓娓道来,原来那丫头的出身那么玄乎?”张野咂舌不断,虽然没完全搞懂,但大概意思明白了许多。 这叫什么?典型修士当中的官富二代! “不只是她,包括你口中那名‘惊为天人’的李江帆,不出意外,这位仁兄的出身也是四大名山其中一户。”冷笑了两声,林九接着说道。 “你知道两界中的执法机构叫典狱司,但你知道典狱司的人员构成是怎么来的么?妖族寿命长逾百年,或可忍受得了改朝换代,但多数人类却没这么长命,一代又一代的更替,只能是不断依靠新鲜血液的注入。” “你的意思是,典狱司的组成,就是来源于这道域四大名山?”张野皱着眉头,半带揣摩地问。 “不全是,但居多。”林九呷了一口酒,给出了精简而准确地回答。“人家势头做得大,势力当然也涵盖到方方面面。龙虎山的大小姐为什么能对典狱司有那么大的影响力,答案当然是典狱司高层势力中有龙虎山的人员组成! “世俗与阴阳界从来都是难舍难分,因为人身份的多重性,很多关系网都复杂得超乎你想象。维系两界正义的看起来是一个绝对中立的机构,其实说白了,还是一群有头有脸的力量掌控者在自发维持治安。” “有点‘枪杆子里头出政权’的味道。”张野吸了吸鼻子,给了个评价。 “是,”林九点了点头,却又突然一阵讥笑,“谁不是? “这世间难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成王败寇,最高力量掌握在谁手中,往往就决定了那个时代的特征。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你的身上,搞清楚了人家的身份,你小子也该有点眼力劲儿才是。别抱着大腿不自知,放跑了金勃勃,回头还埋怨时运不济 ”话说一半,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泛起了一阵细微的暧昧感。 “几几个意思啊” 张野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没来由心头一虚。 “别跟我俩装 ”老酒鬼的笑容愈发高涨了起来,“人家对你的意思你跟我说你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说是喜欢,起码得是有好感吧?这么好的条件摆在你面前,腰细腿长出身好!我要是你我摘星星捉月亮都得把这妞追到手!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两样一点不吃亏!” “您老能收敛一点么”张野被他这种腔调弄得浑身不自在,“拜托您能不能记着您老是一只生杀予夺、高贵冷艳的妖王?坦白说你时常展现出来的这种姿态,真的是很难让我带入角色啊” “啧——”老酒鬼一阵咂舌,“瞧着你,还在认为我是开玩笑不是!我是在开玩笑么?仔细想想! “你不是想上位么?这位就是最好的大腿!那可是龙虎山的大小姐啊!如果追到了手,相当于是道域四大名山之一直接向你打开了大门!接下来再依靠人家的关系在典狱司里混个一官半职,这偌大阴阳界,哪里是你张野大人混不开的?机会在你手中,这时候不把握,将来指定得后悔一辈子!” 叼着手中的酒**,林九的笑容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唯恐天下不乱。 “神特么想靠女人上位”张野一阵扶额。他早知道这家伙八婆,但八婆到这种程度,是真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开玩笑你能想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族强者开口闭口就是暧昧调侃?知道的是这家伙在开玩笑,不知道还以为哪家三姑六婆跑来讲亲说媒来了! “第一我的感情问题真的不用您老操心,如果想追,大哥你可以亲自出马。”张野撇了撇嘴,一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第二我今晚还有任务在身,警方重案组加上典狱司高层的双重压力,搞得不好就是有命去没命回来的交易。作为楼上楼下的好兄弟,这种关头,您老能不要表现的那么欢欣鼓舞、喜上眉梢么?” “能不能有点出息?”林九掏了掏耳朵,一脸不屑。“混个任务捞钱而已,有那么夸张,还有命去没命回来?” “下火坑的不是你你当然一脸轻松啊!”张野猛地一阵白眼,打从心底里反感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口吻。 “放宽心吧,有哥在呢,还能少你两块肉不成?” 老酒鬼一脸淡然,像是听惯老生常谈一般磨了磨耳朵旁边的茧。“你同行的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就很吊的典狱司亲批执刑官,一个是不用想也知道十分牛逼的龙虎山大小姐。实在不行我还能在大楼外给个照应,就算你菜,安全系数还能低到哪儿去?” “有你这句话就成。”张野点了点头,也懒得争辩,“今晚行动,所以还得麻烦您老再守一晚上。不要求你寸步不离的保护,但关键时刻得保证随叫随到,ok?” “行吧,谁让我是天生的劳苦命,几十年专业的守夜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我躲藏不精,被那群大盖帽当做闲杂人等驱逐离场,这种意料之外的变故,你可别把责任算在我身上。” 笑了两声,林九的回话依旧是那么刻薄。 “不怪你!我死在里头也跟你没关系!”张野白了他一眼,转手开始一门心思的收拾起了行装。 老酒鬼的身手实力他多少还有点底子。 这家伙或许能因为真正凶猛的**级大妖而耽误救援,但要说栽在警察厅那帮土鸡瓦狗的手里,这辈子怕是都没可能。 一番确定过后,无所遗漏的他带上行囊,按约定奔赴了龙腾楼外的警队临时行动小组。 夜风微凉,除了大楼外四处乱窜的强瓦数探照灯,霓虹黯淡的高空中连飞鸟都不曾路过。 总指挥的脸上仍旧是那一副万古不变的寒霜,尤其是看向张野时,这种寒意凛冽的眼神分明是在看待一具尸首。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恰恰是一旁志得意满的总警司。上午的决策会上刚刚讨回一局,这让这位最高负责人的脸上一阵光彩。 坦白说他很看好这位名叫“张野”的年轻人,这种亲切感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对典狱司那帮人的刻意疏远。 对于这个明明行使着“国家灵异事件调查部”职权,却偏偏游离于政体之外的特殊机构,总警司大人的态度一向是不吝白眼与偏见。这种正职官员对“编外执法者”的厌恶十分类似于宋朝大臣对梁山好汉的不爽,即明明干起架来打不过,当着人面得认怂,背后议论起来,还得是一口一个“草莽匪类”的叫。 相比之下,张野这种不畏强权、敢与匪类叫板的正直青年就自然而然地显得可爱了许多。一方面人家年轻有为,一方面又没有那股眼高于顶的“官架子”。对于这种人民群众当中的能人异士总警司其实是打从心眼里喜欢,因为已经同典狱司高层闹翻,就意味着这个踏实能干的小伙子在将来可以为自己所用。 “准备得怎么样?” 看着迎面而来的张野,总警司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还行。”张野摸着后脑勺干笑了两声,一时间没搞明白这位大人的意图。 “小伙子没自信啊,我听说你可是‘同辈当中无人出其右’的精英哦,这点胆气都没有?”吹着夏夜的凉风,总警司的脸上一阵惬意。 “呵呵呵您真是过誉了!”张野一边在心里哭笑不得一边脸上还得装出谦虚的样子,“这么跟您说吧,”他想了想开始胡乱地编理由,“跟那些武警不同,我属于‘智力型英雄’,这种上刀山下火海的体力活不是我的强项,所以进了大楼心里难免没底。” “这样啊!”总警司点了点头,放光的双眼中尽是“我懂,我懂!” “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看了看周围,总警司大人突然间压低了嗓音。 “什么明路?”张野问,心头一阵问号。 “那边背着剑的家伙看见了没?”总警司指了指不远处的李江帆。一米八的少年的确背着一方黑布缠绕的短棍状物体,直到经他这么一提醒,张野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伪装过后的长剑。 “怎么了?”他仍然不解。 “开团以后尽量跟在他后头,人家是练家子,躲在人家身后,可以保证你第一时间不被切死。”看了一眼张野,总警司的脸上渐渐浮现起一抹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 “” 张野楞了一下,下意识地跟着笑了两声。没看出来这位大腹便便的总警司还能有这种幽默细胞,警局上下,果然是卧虎藏龙。 —————————————————————————————————————————————— 最后这一小段用的是游戏梗,不妨碍,但玩联盟等ba类游戏的朋友们应该能听懂。 至于为什么要在写到这玩意儿。 对,因为我任性。 怎么说呢我一直觉着,其实我是个被写耽误的电竞选手。 对。(认真脸)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八章 初入敌后 “今晚的任务是以刺探虚实为主。” 大棚搭建的临时指挥部前,参谋长同志仍在为今晚的行动进行着最后的战略部署。 “我知道在座的三位并非正规警员出身,除了典狱司方面亲批的李江帆以外,剩下两位基本上没有过任何实战经验。所以进入大楼以后,烦请一切行动听从指挥部安排。切忌自由行动不顾组织,未知环境下,请以团队合作为上。” 一边说,这位表情严肃地参谋长一边帮眼前三人配置着行动专用的无线耳机。 看了一眼手里负责联通内外信息的小物件,张野含在嘴里的那句“然并卵”没有说出来。 覆盖大楼全栋的超强信号,防水防高热新型材质打造。这枚无限联络耳机号称是警方为表重视所能出动的最高科技结晶,然而在妖术的干扰之下,能发挥多少作用还是个待解之谜。 “给我具体行动方针,他们两人的安全,我会尽全力保证。” 扫了一眼仿佛心头掉肉的总指挥大人,李江帆的神色自始至终还是那样安全感十足。 这位团队中的最强战力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这点无疑是尴尬局势面前的最大的好消息之一。 事实上总指挥大人能同意自家侄女以身犯险,很大程度上也是源自于对这位直系下属的高度信任。 张野的斤两他不好拿捏,但李江帆的实力他却是一清二楚。而今这位后生能出言力保,无疑是战前对总指挥来说最强的一剂定心丸,有他在,基本上已经是“没意外”的定局。 “把团队首脑的任务交给你,我们大家一致放心。” 朝着李江帆笑了笑,审时度势的参谋长适时拍了个总指挥大人的小马屁。 “龙腾大楼上下十八个楼层,折合起来非常庞大的地域面积,一寸不落的全盘查探,就时间来说显然是有些不可能。” 他的目光随之一转,落在了大棚内紧密排布的一圈电子仪器之上。从左往右依次十八台电脑,看似静止的画面分别对应了大楼内中十八个楼层的即时监控。屏幕前超过二十双眼睛寸步不移的注视,双重意义上的360度无死角,从里到外的无遗漏掌控。 “好消息是大楼里的情况尚在我们掌握之中,坏消息是迄今为止的十多个小时里,整个大楼里平静得像是一座空楼。” 轻微苦笑了两声,参谋长的脸色不容乐观。 “当然,监控并不等于绝对真实,这点我们还有这个自知之明。”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他继续说道:“很多东西是仪器无法带给我们的,所以这个时候,也就不得不依靠三位的眼睛,去帮我们亲自查看内中实情。” “二楼,六楼,十楼,以及按规律递推,潜在的十四、十八楼,”他的手指依次在对应画面的屏幕前划过,“今晚你们的目标,就在于这五个关键突出的楼层。能发生命案,必然说明本身存在着问题。无论是妖物的最终藏身之处,还是关于妖物本身的相关信息。所有有价值的情报都是收获。 “在最终的警力调配确定之前,你们三位的职责就是最大可能扩充战前信息。而在此基础上,每多一份了解就是多一份胜算,个中意义,我想你们应该也明白。” “有没有需要特别关照的地方?”淡然发问,李江帆的语气仿佛是已经抓住了谈话中的重点。 “有。”参谋长抬头,凌厉的目光像是扑食前的猎豹。 “十四楼的经理办公室,以及十八楼的董事办公室。这两个地方,我要你们特别关照。” “为什么?”杨潇不解。 “如果妖物活动的范围是整个公司,你觉得18个楼层里最可能的妖穴位置是在什么地方?”没有正面回答,参谋长只是看了她一眼,反问了一句有关心理的问题。 “最后的叮嘱,”他深呼吸,“上头给我们的任务时间是72小时,换句话来说,即便今天一天毫无进展,大体上也不会影响最终任务的完成进度。所以切记进去以后安全是第一要义,无论什么样的变故之下,务必以保证自身安全为首要原则。” 说这话时的他全程盯着队伍中唯一的女性,让人感觉这番感人肺腑的说辞基本上就是在说给杨潇一个人在听。后者不时点头,和一旁总指挥大人的眼神交流中尽是满满的关怀与溺爱。 这种关心的扭曲版体现在张野的身上一览无遗——每每看到总指挥大人那副可以把人生吞活剥的冰冷目光,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是否会有一队任务特批的狙击手已经接到命令隐匿在三人返程的楼道外,等待着时机朝他放黑枪。 “三位,此行,万事小心。” 行了个军礼,这一刻,参谋长的身姿如同纪念碑一般挺拔。 回望大部队的张野一阵冷笑,三步一回头地走向了黑暗深处。 没人送他们,因为百米之内便是“闲人免进”的封条。由艺高人胆大的李江帆引路,稂莠不齐的先遣作战小组步步深入黑色的大楼。 打开玻璃移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整个室内一股淡淡的异味儿。 这种味道的来源是什么不好说,也许是过于浓郁后渐渐具象化的所谓妖气,也许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微皱双眉,队伍最前端的李江帆只是默默打开了随行用的军用手电。虽然不适,但也没说什么。 因为人员疏散的缘故,从早晨开始,整个大楼的电闸就随着警方的接管而一并拉下。监控**的供电都是来自隐匿电路中的紧急电源,而除此之外,连微薄的楼道灯光都成了一种奢侈。 切断电源的行为纯属有意为之,因为面对强大而不可知的妖物,开灯与不开灯的区别其实一点不大。一方面只要愿意人家随时都可以爆灯断电,另一方面能执行灵异任务的人多数也不需要太过明亮的灯光。 看过恐怖电影的人大多会熟悉这样的场景:即鬼影飘忽的楼道中,苍白的灯光忽明忽暗。 与其享受着这种视觉感染与精神刺激的双重压迫,不如打从一开始就断了大楼的基础电源。这种从黑暗中求致胜的思路很类似于武学中放弃双眼的听声辨位,在多年的实战经验中步步积累,直到现在约定俗成。 “这环境怪阴森的。” 楼道里的气温很低,带着话里的细微颤音,走在队伍中央的长发妞轻微发泄着精神上的高度紧张。 这种绝对静谧的环境下不说话其实很难捱过,因为五感之一的视觉已经接近丧失,所以如果再不增强其他四感的刺激,渐渐麻痹的大脑会给人体传达“我是不是已经死了”的错误讯息。 孤独,与恐慌。 充斥鼻腔的异臭之下,整栋大楼里的环境压迫永远是行进的最大敌人。 张野心说你阴森个屁。 小姐姐走在队伍最后头的那个人是我好么? 这种情况下一般最容易发生意外的就是我这个位置啊!从小到大看过的恐怖片里,哪次不是队伍最后头的那个人走着走着就没了?! 但心里虚归心里虚,这种情况下,他总不好厚颜无耻地提出换位置的请求。 一来人家是女生,腰细腿长身材好,肤白貌美有后台。这种条件的妹子难免有点特权,如果这种环境下公然提出这种禽兽不如的想法,怕是队伍前方的李江帆就得第一个抽出长剑教他做人。 二来是三人回程的路上,张野并不确定是否已经有一队狙击手躲在暗处埋伏就位 某种程度上来说杨潇的命此时此刻跟他是拴在一条绳上,区别在于一个只能死在敌人手里,一个还有可能被自己人干翻。 大楼里的气温很低。 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张野的脸上一阵异样。这样的感觉让他说不出来怪在何处,但内心总存在一丝小小的不安,这点比之几天前更为强烈。 “你们有注意到什么异常么?” 走在队伍前端的李江帆突然顿首,转过头来对两人说道。 “没!” 本来就有些提心吊胆的杨潇被她吓了一跳,左顾右盼之下,仿佛下一秒真会有什么东西迎面扑过来。 “没呢。”张野也跟着摇了摇头,“这大楼里的环境万年不变。从我第一次潜入就是这样。你要说怪异,整栋大楼里的怪味儿就是怪异,但除此之外,连个巴掌大的鬼影子都找不着。” “怎么着,”他朝着李江帆笑了笑,“你是有什么发现么?”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九章 藏尸 “谈不上发现。” 李江帆摇了摇头,“只是讶异于这大楼里的平静,以及这些异臭的来源。” “你见多识广,能说清这异臭的本体么?” 走在两人中间的杨潇蹙眉问。 “说不清,像是尸臭,又带着点妖气。大概意思是多种气味儿混杂,最后呈现出来的东西,谁也不好说。”李江帆回答,语气中的凝重不言而喻。 直觉告诉他这地方绝不寻常,但肉眼之下却又偏偏看不出问题。 整座大楼的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除了鼻中这微微熏人的异臭,真的是从上到下理不出半点头绪。 闻言的杨潇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随行的张野一阵干笑。 “尸臭,还妖气。养尸重地么?”他说者无心的随口一扯,满脑子全都是不久前林九的描述。 老酒鬼说这地方给他的感觉就是“兵家养尸之地”,这在当时走过场的无心漫谈,而今却成为了张野脑海中唯一的相关联想。 他自始至终也没搞懂老酒鬼口中的“养尸重地”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一无所获的情境下,大概除了这点吐槽也实在没什么好东西能证明他存在的用处。 “有点这方面的意思。” 队伍首端的李江帆点了点头,眼神中,一阵稍纵即逝的精光。 “修道数年,我曾有幸见识过一次‘兵家养尸之地’,内中凶险自然胜过此地百倍,但这空气中的异臭却是有几分相似。” 他看了一眼提出问题的张野,也算是变相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肯定。 “看样子是被我蒙对了。”闻言的张野一阵微笑,错愕的表情,倒像是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什么是‘养尸之地’?”回过神来的他突然问道,“我在此前只是有所耳闻,具体情况却是不甚了解。两位仁兄都是出身道统名门,不知哪位能给我解释解释?” 说罢,他依次看向身旁的杨潇与李江帆。 长发妞摇了摇头,“这种旁门左道,我也谈不上什么了解。大概李师兄见多识广,咱俩都得请教他才是。”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李师兄点了点头,看架势很有“传道受业解惑”的风范。 “没听过养尸,听说过‘养蛊’么?”他问。 “听过,”张野掏了掏耳朵,俨然一副洗耳恭听的良好态度,“相传是来自苗疆一带?以前看过几本写苗疆蛊事的小说,里头的养蛊人当真一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小说毕竟虚构,但养蛊一道却是苗疆中由来已久。”李师兄笑了笑。 “所谓‘九虫出一蛊’,最原始的记载中,取九只毒虫困于一瓮,令其互相撕咬,自相残杀,七七四十九天以后,剩下来的那只集九虫剧毒,且个性猛烈嗜杀,称其为‘蛊’。而养尸一道,原理大体类似。” “有点玄乎,”听完这段话的张野一阵怪笑,“毒虫之间互相厮杀我能理解,尸体之间总不能也互相厮杀吧?还是说真有‘僵尸’的说法,数头人形猛兽之间自相残杀?” 一阵脑洞之后,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幅画面是大规模丧尸活动的生化危机。 “只是原理类似,方法并不相同。”李江帆摇了摇头,也没有责怪他的打断。 “尸体毕竟是死物,在妖化之前不存在活动、拼斗的可能。但尸体自身不行,不代表尸身上的附属品不行。 “一般的养尸,都是取千百人的坑葬之地。施以邪术,使得所在地的怨气得以残留。数日之后,群尸中尸身不腐、容颜不变的那一具,基本也就具备了练就尸王的可能。 “这时候用纯阴棺木铸成棺椁一口,将魔尸纳入其中,每逢月圆之夜,以生人骨血浇灌,喂养棺中邪气。等待一定年数,棺中怨气再难积累。此时开棺,走出的将是金刚不化、万法难侵的尸中魔祖。三界六道,难有匹敌。” “……”张野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多年前遇到过一次?”他问,脸色因为周围的环境而显得有些苍白。 “是,”李江帆直言不讳的点了点头。“八年前,我初次下山,有幸目睹了终南山下的一处尸魔血窟。当地的山人多发热病,因为医疗技术落后,所以死者众多。一家数口往往一夜病故,而同村的人害怕疾病传染,所以草草将尸身丢入后山崖下的洞窟之中。谁知一切都是背后有人操纵,先是散播恶疾,再是运尸养鬼。我与师门赶到之时后山之上已是魔气冲天,现在想来,仍然是一阵后怕。” “那次养尸重地我也听说过。” 貌似是听到回忆想起什么,一旁的杨潇也跟着举了举小手。 “当时我年龄还小,不足以下山,只是记得有一天家里的长辈突然一并外出,回来时个个负伤,脸色怪异。事后多年才明白是终南山下的一只尸魔,蕴养多年,险些将成器候。” “这么厉害的怪物,当初是怎么杀的?”张野问,心中却是一阵嘀咕。 很显然终南山的那场事故在当年应该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么林九口中的“养尸重地”是否也跟八年前的事情有关,这里头就有些值得玩味了起来。 “不清楚。”目光深远地摇了摇头,李江帆的眼中尽是“爱莫能助”的抱歉。 “说是说见识,但当时那种程度的危机,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接触决策核心的。只知道几大派高层同时出面,阴阳界数位高手协同击杀。最后的结果是对外宣称危机解决,但具体的过程,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却是半点不曾了解。” “明白了。”张野点了点头,绕回了当下问题,“有没有可能,”他问,“这次的龙腾妖祸,是和当年的养尸重地一样,也有幕后黑手,打算对着尸体做文章?” “有,但可能性不大。”一阵沉思过后的李江帆摇了摇头。 “第一没有合适的养尸场所,第二对方没有足够数量的尸体。在制度健全、法网广布的当下,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重演当年养尸重地的惨案,坦白说真的不大可能。” “是么?”闻言的张野突然一阵怪笑。“这大楼里遍地的妖气,算不算合适的养尸地?” 李江帆沉默了片刻,看样子是话说出口后自己都开始怀疑自身论断的可靠性。 “尸体呢?哪有稳定的尸源供他养尸?”他托着下巴发问,不仅是在问张野,也像是在问自己。 “指挥部。” 对着耳机,这位沉思中的团队首脑突然接通了指挥部的公共频道。 “收到,你们那边的进展如何?” 接通过后,耳机那头参谋长的声音仍旧不失沉稳。 “进展良好,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弄清楚,此前三起命案的尸首,现在正安放在什么位置?” 隔着无线耳机,李江帆的声音稍显急促。 “……” “后两起命案的当事人正停放在警察局,而第一起命案的当事人因为事发久远,应家属意愿已经送往殡仪馆火葬。” 微微停顿过后,虽然语带困惑,临阵指挥的参谋长却依旧如实回答了李江帆的问题。 “为什么问这个?你那边遭遇了什么情况?”参谋长不解。 “这边一切无碍,请放心。具体问题,我会在任务结束后向上级一一汇报。”匆忙给出了解释,得到回答的李江帆挂断了公共频道。 “第一具尸身不在,其余两具完好。” 转过身后,他向两人依次阐明了事实。 “很好,至少并不是全无疑点。”张野苦笑了两声,“再补充一点。就算是需要尸源,对方也未必非得在三起命案的主人公当中选择。龙腾的地下停车库里有幻阵,如果没记错,我在情报里应该刻意提到过这条信息。那种东西对我这种懂行的人来说尚且九死一生,碰上普通人绝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杀器! “现在想来地下停车库这个地点选择得也是耐人寻味啊。想想看,如果是没有监控的地下车库里突然消失了个把人,对警方的工作效率而言,是不是相隔了几个月才被发现也属正常?” “你的意思是,截至目前为止,受害者的数量仍旧未明。”看了他一眼,面色凝重的李江帆点出了问题关键。 “差不多是这意思了。”张野耸了耸肩。 “如果从‘养尸’的角度入手,这个案子的着手点一共有两处。”一阵深呼吸,带头的大师兄总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哪两处?”杨潇问。 “第一,藏尸之地。第二,藏人之地。” 李江帆顿了顿,开始解释两点的各自含义。 “如果对方是真的把这座大楼当成了养尸所,那么毫无疑问,大楼上下,必然存在着某一个养尸间,以容器形式禁锢着那具魔变的尸王。只要能找到这个所在,那么本案不攻自破。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所有阴谋自然败露。 “同理,既然这里是养尸所在,那么如此关键的地方,那名背后的养尸人也不可能轻松大意。参谋长让我们特意关照十四、十八楼的原因,想必也是在此。只要找到了藏身幕后的养尸人,剩下的问题也能得以解决。” “你觉得那名幕后黑手一定会躲在龙腾大楼?”张野问。 “不敢说绝对,但可能性极高。”李江帆看了看他,“或者你有更好的去向,帮助我们确定任务方向么?” “你是老大,听你的。”张野笑了笑,不置可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章 异鬼(二修) 耳畔的无线耳机仍能保持工作,这点大概是目前为止最大的好消息之一。 能与外界保持联系,就表示无论如何深入,三人行动小组都处于总部注视之下。 这种如同放风筝的探路行为最忌深入敌后联系中断,正如断线的风筝大多命殒天涯,断了线的行动组,大多也无外乎敌军腹地的全军覆没。 快速推进的行动在请示上级之时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一方面指挥部以总警司为首的警员极力支持,整体的情绪,仍处在案情突破的高涨之中;另一方面,则是以典狱司高层为首的保守派高度反对。他们觉得这一程该取的情报已经取得,再往后深入,得不偿失。 张野的阵术基础,李江帆的强大战力,以及杨潇的特殊身份。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出发,这三个人的地位都不可被取代,更遑论送羊入虎口,以身临深池。 总指挥的话放得很满也很霸道,“我侄女在里面出了问题,我要你们警察厅全部送进去陪葬!” 但他忽视了自身所处并非执掌大权的典狱司,而是最不吃强权官架的重案组部门。他的特殊权利约束不了世俗警员,除了几个身兼两职的嫡系出身以外,绝大多数的决策人员都选择了嗤之以鼻。 你牛?你牛怎么没见你上? 霸道的逻辑难免落人口舌,本身就不是自己的下属,放脸色也未必有人买账。 阵前的参谋长选择了保留意见。 在跟第一线的对话中,他直接询问了楼中三人,你们的意愿是就此折返,还是孤军深入。 往前走肯定是危险重重,指挥部不建议你们过分推进,但并不质疑你们的能力;至于明哲保身,大本营就在你们百米开外,知难而退并不可耻,保留战力,也是明智之策。 于是就前线的“部队推进问题”,大楼里的三人进行了总数为三的投票表决。 这一次,张野果断的站在了典狱司总指挥这边。 他想得很简单啊。 指挥部都让咱撤了,能撤为什么不撤? 打架? 文明社会的人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该奉献的情报我已经如数提供,就连真相推理我也功不可没。这场行动差不多就到此为止,夜也深了大家不妨洗洗睡觉? 然而毕竟是总数为三的投票。 在另外两名激进派面前,他一个外人说的话跟放屁没什么区别。 李江帆说我想往上走,杨潇接了一句我同意。于是自始至终某人的发言都变成了一句题外话,男女搭配的两名主力很快决定了战争走向。 张野看了看天,看了看脚下的楼梯,翻了个白眼以后,苦笑了两声当做释然。 “事先提醒好两位,”他吸了吸鼻子,望着头顶上黑洞洞的楼道,“再往上走,未必一片坦途。” “这么肯定么?”李江帆笑了笑,脚下动作不停,脸上神色不改。他的淡定一度是团队总体情绪保持镇定的重要因素,但此时此刻,张野并不清楚这种一意孤行的作风是否真的无害于整个工作小组。 “肯定。”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从第一次接触这地方我就有所感觉,那就是自始至终,我们的行动都处在幕后黑手的监视之下。也就是说不管是此时你我三人所处的位置,还是我们之前探讨的内容,一概瞒不过对方的眼睛。指挥部既然给了退路,那就没有了坚持的必要,再孤军深入,我是真的害怕出现问题。” “你想说什么?”同为激进派的杨潇看了他一眼,“现在打退堂鼓?” “不不不,两位既然坚持,我肯定是不好当这个众矢之的。”张野摆了摆手,颇具无奈的表明了自身立场,“只是让两位提前做好准备,既然有这个决心,自然也该有这个觉悟~” “别多想。” 大体还算体贴的长发妞拍了拍他的肩膀,“未必有你想得那么可怕吧?再者有李师兄在,同为阵术高手的你也不用过分妄自菲薄哦~ ” “不是妄自菲薄。” 看了她一眼,说出这句话的是走在队伍前端的李江帆。 “我个人还是赞同张野的建议,从现在开始,大家小心为上。” “察觉到什么了么?”队伍末尾的张野看了他一眼,一脸的苦笑。连同李江帆突然会意的眼神,整个场中只有自我感觉良好的杨潇仍在不明所以。 “你们在说什么……” 天可怜见,明明什么都察觉不出来,但听着两人说话的语气,长发妞却下意识地一阵汗毛倒竖。 “异样的感觉。”李江帆皱了皱眉。身子仍在向上行进,脚步也未因脸色的变化而放缓。 苍白的月光洒进楼层间的黑色长廊,高空的冷风簌簌倒灌,像是呜咽,也像是哀嚎。 瞥了一眼视线上方的楼层号,自觉临近十楼的杨潇突然回想起了这地方几天前刚发生的人命惨案。于是不自觉地一个哆嗦,整个人感觉到了从背后升起的一阵寒意。 “自己小心,情况怕是有些特殊。” 李江帆冷冷说道,右手已经在不经意间搭上了背后长剑的剑柄。 这个动作在警备的同时无疑也是对身边队友的提醒,提醒他们:杀气已起,生死各顾。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一阵更深层次的苦笑,早有心理准备的张野仍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眼神中或许还间杂着一点“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幸灾乐祸,他往李江帆的身边凑了凑,此时此刻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 “待会儿动起手来,你能一个打几个?” 他半带调侃地问道,首先在语气方面,就已经把自己列在了“受保护对象”的行列。 “得看对方来得是什么级别。” 李江帆虽然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 “化形期妖物勉强一打二,厉害的可能要一对一。吞元境就得你们自求多福,我的修为实力,勉强也就能维持在单挑。” “够了。”张野比了个手势。 “化形期你一打二,吞元境你一对一。剩下的杂兵我们杨大小姐可以一人收拾干净,有二位在,无忧也。” 说完,他一脸自然地搭上了长发妞的肩膀,无比熟络地递了个信任的眼色。 “所以大家伙交给李师兄,小杂兵交给我,你干啥?”被他搂在身下的杨潇看了他一眼,面带微笑。 “我给你们加油啊!” 张野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 “去死!” 白了他一眼,一脚把他踹开的长发妞险些没把这不要脸的踹下楼梯。 “分水岭。” 看了两人一眼,李江帆的语气仍然是那样淡若冰霜。 “什么?”掸了掸衣服上的鞋印,张野问。 “十楼,这一层是分水岭。”李江帆回答,眼神没在他身上停留。“我能感觉到到这一层为止,环境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变化。说不上变化的具体内容,但整个人会由内而外的感觉一阵不对劲。” “老实说我也有这种体会。”张野点了点头, “个人建议是到此为止,剩下的楼层,请求指挥部增援协助。人家为什么仅仅依靠气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警醒?这种危险信号的根本含义就在于恐吓与逼退!上面的八层楼反正我是不建议硬闯,不是质疑大佬你的实力,实在是担心杨小姐的安全。” 说完,他看了一眼俏脸一红、满脸不自然的杨潇。 “呸!”后者一脸嫌弃地看了看他,“你担心我干啥?” 张野翻了翻白眼,果断地说出了真实想法。“我担心你死了你叔叔拿我陪葬——” “滚!”再度横了他一眼,本该心惊胆战的杨潇到意外因他一番烂话而情绪稳定了下来。 “我不赞成。”李江帆摇了摇头。 “走到这一步,退无可退。能给我们警醒,至少是说明了两点信息,第一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并随时可能做出相应措施;第二我们的查找方向应该没错,上八层之中一定有秘密。 “这时候止步不前,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是好事。首先是增援的人力未必强于我,其次等待的时机中也不见得不会发生变故。别忘了我们此时的处境——身系孤舟,骑虎难下。本身已经处在大楼十层的中间位置,坐以待毙,只能是腹背受敌。” “你成,你牛。”张野点了点头,心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 一方面人家的论断没有错误,身处十层,此时无论是往回走还是向上爬都难免腹背受敌。另一方面“增援的人力未必强于我”,这样的话又不得不让张野佩服到五体投地。 他心说这得是何等牛掰才能口吐如此狂言而脸不红心不跳? 能把这种装逼到极致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大哥我相信你是真的强。 “那走吧。”他指了指头顶,“现在起往上,咱们一路打通关。” “你们保护好自己,关键时刻,我可能难以一心三用。”说这话时的李江帆回望身后的杨潇,这让张野又感觉这句话是在跟长发妞一个人说。 他心里狂吼怎么你们都觉得我不需要保护么?! 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足够强不需要保护,还是说兄弟我这条贱命真的不值钱?? “没问题的。”点了点头,长发妞的目光肯定而又决绝。 朝着无视自己的两人一顿白眼,张野索性甩开膀子大步上前。 十楼。 阴风浩荡,冷月高悬。 所有的冷气流仿佛在一瞬倒灌,寒风的来源是长廊的尽头。 那一刻,木制的门板被长风猛地推开,撞击在墙面上,一下子惊醒了黑夜中的人! 分水岭。 这一刻,张野是真的体会到了李江帆口中的比喻。 一个婴儿大小的团状物体站在十楼楼道口的门内,腹下一双肉足,让人感觉到它是在站立。 额头上,道道黑色的筋脉如鲜血涌动的血管般暴露狰显,青灰色的皮肤,以及黑色双眼中一点米粒大小的白色瞳仁。 簌簌的劲风在怪物的身后翻滚浪扑,在它不带生色的注视下,给人的感觉就是鬼门关前,万夫莫开。 张野动了动唇舌,目睹这一幕的瞬间半天没能吐出半个字。所有的恐惧凝聚在视线一点,除了心脏处的疯狂抽搐,只有发软的膝盖以及僵硬的脸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一章 符剑双杰(改) “妖?” 他问道,语气中的疑惑,连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的答案。 他不是没有见过妖物。除了炼钢厂里的那只尚未化形的大老鼠,剩下的无论花妖、青衣还是林九,哪个不是各怀气质、十分人样的俊男美女? 但到了这家伙这儿,整个形象活脱脱就是个胎死腹中的死婴! 丑。 不仅仅是丑,而且是丑得令人心慌,丑得让人看一眼就得做噩梦! 所有形容美好的词语基本上跟眼前的生物毫不沾边,剩下有关恐惧、厌恶的词汇凭空脑补都能窜出来一堆。 所幸是大学里乱七八糟的恐怖片没有白看,目睹这一幕的张野才没有突兀在这只怪物面前当下昏死过去。 青黑色的皮肤,以及那一点小到常人不可能拥有的白色眼瞳。 这一副形象完美诠释了他脑海中的“婴灵”,尤其是配合身后那阵阵席卷的阴风过道,一时的威慑力已经足以让所有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为之胆寒! “鬼。” 身旁的杨潇一阵哽咽,看样子虽然害怕,身为修者的心理素质却仍未丢失。 这种状态下的她看上去远比最开始的张野要淡定,手持符箓的同时,身形已经缓慢转移到了李江帆的身后——作为三人中唯一一名以肉搏见长的剑修,站位这种东西基本上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是鬼妖。” 一声冷哼。前方自觉挑起大梁的大师兄算是给眼前生物下了个最终定义。 “半鬼半妖,人间异类。这是单纯用左道邪术炼制的绝阴魔物,因为只有杀性而无心智,所以性质上更接近于邪器而非生灵。” “明白,所以你能一个打几个?” 早已退居后方的张野弱弱问了一句,换来杨潇一阵白眼的同时脸上一顿对战局的高度关切。 “并不清楚对方的实力,能一个打几个,具体还得等打过才知道。” 李江帆冷笑两声,取下长剑的同时将手中黑布迎风抖落,随手腕翻转,身前突现三尺凛冽清光! “怎么做你们应该清楚,局势一旦不对,第一时间往回跑。” 目光微斜,动手前的第一时间,是他跟身后两人的最后交代。 张野点了点头,平白在这句话中听到了一点交代后事的意味。于是下意识地脑子一抽,强敌在前的他差点没接上一句“汝妻、子我养之,汝无虑也”。 身旁的杨潇仍在晃神,前方的李江帆已经提剑踏步,三道风雷道决掐指入手,挥洒而出便是道道剑罡! 鬼婴不动,身后的黑色巨门宛如阎罗关口、无底深渊。 朝着迎面而来的剑罡,它几乎是以不偏不倚的姿态撞了上去!于是下一刻充斥于整个楼道间的不是预想中遍地挥洒的妖血,而是如同魔音贯耳般的婴啼鬼喉。 疼。 这是痛彻心扉的疼。 随音波的入耳,每往前一寸,就是心脏的一阵抽紧! 首当其冲的李江帆半步后退,站住身形的同时不免脸色一阵青红。 自己的剑罡伤不了对方分毫,而这种如同梦魇般的鬼喉却是连同自己在内三人的噩梦。 “春风化雨。” 顶着胸腔内的积郁,人墙之后的杨潇手持符箓,单手结印的同时,道道青光如细雨水纹般往外氤氲而去。 每一层水纹拍过,符印范围内的人便能真切感受到一层精神状态的显著回升,这种感觉极类似于干旱天气中的一层细雨漂浮,睁开眼的刹那,天清地明。 回过头来打量起这位团队中隐藏的奶妈型角色,张野的眼神中一阵掩饰不住的刮目相看。 正如杨潇没有遇见过厉害的阵修者,所以碰上个张野,把他当成了“同辈中无人出其右的”的翘楚;修炼至今一人摸索的张野又何曾见过真正意义上的符修? 他玩过符箓,而且用的还是古书中亲载的禁绝符术!个中强悍无匹他亲身感受,其中博大精深他也深有体会。 但古书所载,大多霸道绝伦。 开篇所述便是以“杀伐之道渡无量杀劫”,这种主生杀予夺的纲领性原则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古书入门的张野根本不可能学到“济世救人”型的回复型法术! 坦白说这一刻感受到水木源力的他有些吃惊。因为闻所未闻,所以更讶异于这种独特咒术的神奇。 一心持咒的杨潇微笑致意,虽然想回敬对方的赞许,但现场的情况却明显不容乐观。 用水木源力的生命回复效果去抵消婴啼鬼喉的灵魂穿刺,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做法无异于依靠喝茶的提神效果去治疗神经衰弱。 治标,但不治本。 短暂的支撑可以考量,长久的回复却是痴人说梦。毫不对路的输出模式注定了这种对拼难以持续,不速战速决,只能是天平的一朝失衡。 深藏人后的张野一度在思考这时候的自己是否也该出手,但考虑到雷火两门咒术的强大杀伤,再三斟酌之后选择了自身战力的雪藏。 站在他身前的毕竟还有两名队友,一旦清场式的雷火开旗咒祭出,最好的情况也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放完大招之后自己还得半残,相当于一次消耗完所有战力。 门前的鬼婴在冷笑。 阴风不止,恼人的鬼喉也不知会在何时响起第二次。 局面仿佛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尴尬。 门前妖物不会主动起手,门外人不敢贸然进攻。 那种根植恐惧深处婴啼声每每想起都是一阵下意识地头皮发麻,没有人再敢发起进攻,因为第一次的后怕仍在脑海盘旋。 但是为什么呢? 李江帆很困惑。 这只鬼婴目的是什么?仅仅在于限制住己方三人的行动,从而守护十层以上的什么秘密么? 显然不是。 耳畔的无线耳机虽然已经因为鬼喉而失效,但久无音讯的指挥部迟早会发觉异常从而大军压境。 这种情况下围城之局一目了然,敢如此有恃无恐,只能说明对方另有底牌。 “是空气。” 面色苍白的杨潇轻声说到。 “楼道里的空气含有轻微毒素,也许还有伏兵,但这鬼妖现身的那一刻,这种毒素的浓烈程度明显上升了一个量级。” 毒。 望着鬼婴脸上那阵若有若无的笑容,双目圆睁的李江帆突然间明白了它敢打持久战的底牌。 “捂住耳朵!” 朝着张野杨潇一声暴喝,当机立断的他举起了手中清光长剑。 速战速决。 对方的独特属性让他无从确定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攻击。非鬼非妖的性质,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普通道法难以对其造成实质损伤! 既然如此,那就放弃普通道法!根基外放的浩荡真元自丹田处一点扩散,绵长不绝的剑元蔓延下,清冽剑光一瞬四散十二道光华! 剑光散尽后,数柄同样规格的清纹长剑如缕四射,似柔实刚的御剑合一中,十二把诛邪神兵朝着妖物实体洞穿而过! 御剑诀·归真。 大道天行的剑意具象化,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归元,始而为一。 没能看清一刻悬浮在李江帆身边的一共有多少把诛邪剑兵,但青光闪烁的那一刻,张野却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眼前整个空间的一丝震荡!浩荡的剑势冲击到了真实世界,这种动摇物质的绝对武力,怕是非千年传承无以攀上的大乘剑道。 没来得及称赞,在剑元洞穿身体的那一刻,迎接三人的是又一轮更为恐怖的婴啼鬼喉。 狭小密闭的楼梯间无疑在无形中将这种声波攻击的威力放大了数倍,从上到下的贯穿结构,一轮鬼喉扫荡下让人连基本的站立都觉困难。 张野下意识地摸了摸一阵异样的耳畔,在重重地目眩感之下看见了满布血迹的指间。 “走!” 三步退后的李江帆拄着长剑,回望两人里状态明显较好的张野。 “带着杨潇,最快的速度,往楼下跑。” “你呢?” 捂住双耳的张野一阵摇头,试图让自己稍稍清醒。 他深知李江帆的状态未必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持剑之人无法捂耳,这就表明了只身上前的李江帆几乎是在用心智硬抗对方的精神冲击。 “断后。” 没有回头,这位团队首脑的语气依旧是一如既往地理所当然。 “你不是问我能一个打几个么?”他笑了笑,突然问。 “现在告诉你,这种级别的怪物,勉强是一个打两个,保底是一对一。所以现在,为了避免更多的无畏损伤,带上杨潇,赶紧离开。” 张野看着对方的双眼,企图是从中看到一点善意欺骗的色彩。 但他没有。李江帆的笑容只是和往常一样让人心安,而不带半点撒谎的嫌疑。 再三犹豫之后,看着身旁已经因为鬼喉声而神识散乱的杨潇,他一阵咬牙,道了句小心后,便拉起长发妞直奔楼下。 看着两人飞速离开的身影,原本还神色和缓的李江帆顷刻间面如冰霜。 他抹了抹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迹,转而将手中长剑一点一点指向了门前似受伤更重的鬼婴。 “你太吵了,”他淡淡地说,眼神传递间,将那股渲染全场的恐惧情绪一一返还了不久前还一夫当关的鬼婴。 “而太吵的魔物,应该学会闭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二章 隐秘(改) 剑光,婴啼。 在臆想中并不存在的炮火声里,张野拽着长发妞的撤退速度格外迅捷。 这种场面他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保证好全员安全。 那位持剑大佬的牛掰程度他亲眼所见,至少就这一刻头顶的浩荡声势而言,他有理由相信人家把他支开真的只是为了放出全图无差别攻击的大招,而非单纯的以命断后护得两人周全。 那只鬼妖本身并不强。 严格意义上来说因为是邪法炼制,所以连妖物两字都算不上。 但它难缠,难缠在自身诡异的攻击属性——这种纯精神穿刺的手段路数,无论是外练筋骨皮的外门修者还是内练一口气的内家修士都难以硬抗。 三人的根基并不完全对等,再拖下去,受伤最重的无疑将是三人里一边承受着鬼婴攻击、一边还得开着符咒硬撑的杨潇。 李江帆的意思他清清楚楚,留下三个人面对一个人足以应付的局面,这才是最大的无谓损失。 “放开我。” 五层楼开外的楼梯间上,身后好不容易积攒到一点力量的杨潇挣开了他的手。一张苍白的俏脸上写满了固执己见的倔强,虽然仍因之前的精神冲击而牙齿打颤双腿发软,眼神中却是世家子弟那种不容置疑的骄傲与果决。 “稍微好一点了?” 张野看了看她,眯起双眼的同时也在微微摇头。 这妮子的反应还在他的意料之中。 战场上抛弃生死与共的队友,这种缺德事放在什么地方都说不通。 但理性与感性总不能兼容,再者凭人家李江帆的本事,这种时候留下来反而才是累赘。上战场不是光凭一腔热血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必要时候还得带着脑子。 他为什么撤退得如此干脆?因为一些不易察觉的小细节让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另有任务。杨潇的醒转只能说合理的变数,现在这丫头闹情绪,对张野来说无非是多费了一点时间去说服她配合自己行动。 “要走你走,我要回去。” 咬着牙说完了这句话,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的杨潇当即就要扶着栏杆站起身,凭着意志往上爬。 冷眼旁观的张野倒是不紧不慢,一边耸着肩膀冷笑,顺带还指着楼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心里说就你还要往上爬?你能站起来我就算你好本事。 “你说说你回去能干啥?” 他摇了摇头,在对方这副半死不活的窘态面前三分讥讽七分同情。 三个人里李江帆根基最强,所以目前这种情况下伤势未知。剩下他因为全力防守,所以受创同样不重。 换句话来说为什么紧要关头李江帆会顶着炮火让张野带着杨潇先撤?就是因为这不知深浅的妮子一边冒着人家的精神攻击一边还在一心二用的催动符箓! 所有的精神攻击,她几乎是一个人吃了个遍。这种情况下无论修为强横与否,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得老老实实地趴下认怂! “自己都这副样子了,还指望上去帮人开着符咒提高战力么?”看了一眼神色不甘的某人,他半俯下了身子拉低了说话时的语态。 瞥了一眼头顶渐渐平息的动静,他估摸着李江帆那边的战况也该是陷入了僵局。 “那也比你强,”长发妞横了他一眼,虽然磨蹭了半天仍未见实质性位移,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等一的不服输。 “我原以为像你这样有本事的应该悍不畏死才对,从头到尾不出手也就算了,这种时候居然真的能干出撇下李师兄一人跑路的事情来!张野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赶回去帮忙!” “小姐姐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张野笑了笑,一脸的肉拓油,“我人生二十年,别说是人生大事,连个女朋友都没找过。我死倒是无所谓,但老张家三代单传,要是到我这一代断了根,那我该是有多不孝? “我跟你说我这不是怕死,我只是顾虑到上有二老下无后辈!指望着我丢下脑子跟你卖命,难道说我大好青春死在这儿,你能给我做女朋友传承香火不成?” “呸!” 闻言的杨潇一阵脸红,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阵干啐,“懦夫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是个流氓!” “您老人家就老老实实地消停会儿吧!”张野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大概是注意到了时间有限,索性也放下了这些无聊的脑洞玩笑。 “给我听着,把你带下来,不是让你跟我俩斗嘴的。上面的事情自有李师兄解决,至于咱俩,恐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干。” “什么事?传承香火么?” 瘫坐在楼梯上的杨潇一阵冷笑,看着张野的眼神像是已经看透了他所谓“人渣”的本质。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吐槽弄得当事人差点没把舌头吞下去,好一阵打量之后张野才讶异地确定,这种话居然真的是出自一位家教良好的富家千金。 “……你这算是被我气糊涂了么?” 他撇着嘴,一脸的操蛋。 “不然呢,”长发妞仍旧冷笑,“我想不出来你这种人的脑子还能想些其他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这儿还没完了是吧?”张野一阵苦笑,心里也是一顿卧槽。“刚才打斗的时间里,你注意到环境的异常了没?”换了一副认真脸,他转而问道。虽然说话间仍有转移话题的嫌疑,但眼神却是无比的严肃。 “没有。”杨潇横眉冷对,看样子是仍在气头之上。 “李师兄的御剑诀,”张野冷着脸,开始阐述,“万剑归一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周围空间的一丝震动。” “哦?”长发妞抬起了头,没几分好脸色,大抵还是不相信他的认真态度,“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我想说这大楼里的环境并不寻常。”张野顿了顿,“最开始我以为那是剑招的强横触动了空间法则,但后来细想觉得并没有那么夸张。可空间的震动显然不该是我肉眼产生的错觉,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空间之内仍有空间。” “……”杨潇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含义明显是在表达“你能不能说人话?” 空间之内仍有空间。这种表述大约放在科幻小说里都显费解。 “幻阵。”张野看了她一眼,也算是回答地简单直白。 “一个是大楼本体,一个是内置幻阵。本体的地位相当于毛坯房,而幻阵的布置类似于内在的装潢装修。”他做了个比喻,以使自己的描述更加生动形象,“外人来看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大楼而已,而实际上,我们肉眼看到的东西,都是被装潢所掩盖的事实真相。” 沉默。 伴随着杨潇的反应思考时间,这个命题的提出,迎来了两人间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良久,渐渐回过神来的长发妞问。 “因为破绽。”张野回答。“再完美的装修,终究会因人工布置而存在缺陷。我早就说过这座大楼的某后黑手拥有很强的阵术造诣,那么这一点猜想,也就有了存在的可能。 “我想了很久,李江帆的剑招应该是极大可能的触及了那层幻阵壁垒。强大的能量冲击导致阵法出现构架缺陷,因而被肉眼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那么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们所见到一切其实全都是幻象?”大约听懂了他的描述,杨潇睁大了双眼。 “不好说。”张野皱眉摇头,“幻阵的根本作用在于迷惑,可以肯定如果真有阵法嵌套,操纵者必然是为了掩盖什么。至于掩盖的内容,可能是藏尸之所,也可能是别的秘辛。要想搞清楚这点,恐怕还得往下追溯才是。” “你有没有更多的发现?”摸着下巴,沉思过后的杨潇问。 “有。”张野点了点头,指了指对方额头上的汗渍,“你出汗了。” “……” 对方看了他一眼,这种话题的转折让她宛如看向一个智障。 “你在逗我么?” 虽然语气平静,但长发妞的眼神中分明存在着隐隐被戏弄的感觉。 “不,我很认真。”张野点了点头,像是完全忽略了她的反应。 “进大楼时我记得很清楚,四周的温度明明很低才对。但是简单的遛了一圈以后,我们三个人全都出汗了。” “那是因为我们三个全都爬了十层楼好么——”杨潇翻了个白眼,“你见过几个人运动完不出汗的?” “不仅仅是运动的问题。”张野摇了摇头,“真正的空调间里,即便在努力的运动,想出汗也很难很难。你没感觉到周围温度的明显升高么?” “你刚才说了‘空调间’这个词?” 敏锐的杨潇很快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转而发问。 “对,无论是现在还是两天以前,这大楼里给我的感觉始终都是一个,那就是‘空调间。’”张野点了点头。“还记得李师兄说过的话么?”他看了看杨潇,“分水岭。他在十楼感觉到而说不出来的环境变化,就我的角度而言,其实是越往高层反而越显著升高的温度。” “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思维速度了。”长发妞一脸惊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也许这大楼里自始至终的低温并非什么电费不要钱的冷气。”张野微微翻了个白眼,继而一字一顿的说出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而是妖气。” “……”杨潇看着他,五味杂陈的内心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 “无论是我那位终日酒不离身的老哥,还是楼上正陷入苦战的李师兄,他们对这大楼里的评价全都包含一点要素——那就是遍地充斥的妖气。但奇怪的地方恰恰在于此,一路走来的我们,除了十楼的鬼婴,几乎是半个妖怪的影子都没见着。这就让我很好奇,这种类似体味的妖气,是依靠何种方式传遍整个大楼。”稍微顿了顿,张野才继续说道,“直到想通了温度的秘密,这一刻,这个问题才迎刃而解。” 抬起头,他的目光刚好落在了头顶的天花板。瞥了一眼头上的排气窗,他的眼神中满带暗示。 “中央空调。” 像是终于从他思维中走出的杨潇一脸平静,像是释然,也带着骇然。 “前人相传的‘胸大无脑’,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大约眼见气氛有些诡异,他故作舒缓地瞥了一眼长发妞稍具规模的胸部,随后佯装赞赏地砸了咂舌。 “现在线索好像是确定了。”长发妞一阵苦笑,对他这个明显是在开玩笑的调侃倒是不以为意。“中央空调怕是肯定有问题,那么你呢,你打算怎么查?” “没猜错的话,连接整座大楼的空调管道,其实就是这些异臭散播的根源。”张野想了想,一边也在整理思路。 “气体的成分包含了妖气与魔变的尸气,而这些东西,恰恰构成了滋润那具尸王的最佳养料。从一到十八层,层层管道的组合链接,使得整个大楼成为了最完美的毒气循环系统。无论是异臭中对人体有害的轻微尸毒,还是说附和在建筑之下的幻阵,这所有的要素,都是为了最大程度上的避人耳目,瞒天过海。”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竖起了食指,“这座大楼这么大,空调管道绵延百米的距离,大海捞针,要怎样才能找到那片方寸大小的藏尸地。” “不用管我。”一脸不相干的长发妞揉了揉额头上的太阳穴,“被那小鬼吵得后遗症到现在还没好,你忽略掉我自己推理就成。” “二,六,十。三次命案分别发生的地点。按时间顺序逐层推进,不出意外的话,根源所在,应该是在二楼。” 闻言的张野耸了耸肩,也不做推辞的说出了最终答案。 “确定么?”杨潇问。 “错不了吧?”张野笑了笑,“或者还有更简单的推理方法,”他顺手指向了楼道悬挂的楼层结构图,“再怎么找大楼的中央控制室是不会长脚跑路的。整个中央空调的开关都在二楼,就算问题不出在那儿,你还能绕开这个坎儿不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三章 定向爆破!(改) “好,我相信你。” 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张野,像是总算妥协的杨潇点了点头。说着伸出了右手,一句“扶我起来”,表示自身的态度立场已经是愿意配合他的行动。 “放宽心。”搭过手的张野笑了笑,“首先我没什么理由害你,其次李师兄的实力也未必有你想象得那么不济。区区一只鬼妖还奈何不了典狱司亲批的执行官,我们这边尽快结束任务,也是在变相帮他分担压力。” “你打算怎么做?”面带憔悴地站起身,半倚栏杆的杨潇问。 “先找到二楼,然后剩下的情况见机行事。”张野耸了耸肩,“我能做到的推理也就仅限于此而已。能肯定真正的藏尸地必然是在那个地方,至于什么方位,怎么寻找,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不怕再碰上十楼上的那种鬼婴?”长发妞直视他的双眼,似笑非笑地问了个无比现实的问题。 她说的话很悲观,但也客观。 如果按照张野的猜测三个人自始至终都处在黑手监视之下,那么临近藏尸所,势必会有更多的势力前来阻挠。 “怕。”张野看了她一眼,居然是一声长叹之后诚恳地点了点头。 “但怕又能怎么样?坐以待毙是等死,奋力一搏还有一线生机。你这幅身子骨肯定是经不起二度摧残的,身为一个男人,这种时候我还能拿你当挡箭牌不成?” “有魄力。”长发妞竖起了大拇指,也不知是真赞赏还是假客套,“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全仰仗张先生的荫庇咯~” “呵。”白了他一眼,微微摇头的张野没再做无谓争论。 两人的行动速度不快,因为带着伤员,所以整个下楼过程都是匀速推进。 一路并无阻碍,除了静如死水的环境以外,留心过后唯一能察觉的就是一直在逐层递减的气温。 “二楼。” 瞥了一眼视线下方的楼层数,身旁的杨潇细声提醒。 张野点了点头,一边扶着她走完最后几节台阶,一边也极为自觉地率先探路。 前方有什么他不清楚,也许是过门转角的鬼妖突袭,也许是层出不穷如跗骨之蛆一般的鬼婴。但正如他先前所述,身边跟了个女人,再怕再怂,脸上都得表现出男人的无畏与理所当然。 然而尽管幻想中已经脑补了无数种死法,现实却依旧给了他不大不小的惊喜。 平静的楼道不见半点埋伏,仿佛整栋大楼所有的敌方兵力,都已被狂霸酷炫叼炸天的李江帆限制在了十楼以上。 “居然没有伏兵耶。” 后一步赶到的杨潇砸了咂舌,听上去语气中居然还带了点失望。 “坦白说你这到底是有多希望我以身殉职?” 呆立原地白了她两眼,张野的表情也是无话可说。 “没多希望,”长发妞撇了撇嘴角,“就是蛮期待看到你孤军奋战,然后我只身离去时,你那种孤立无援,却又大义凛然的表情。” 她嘿嘿笑了两声,看样子还是对之前李江帆的事情耿耿于怀。 “唇亡齿寒,”一边点头的张野一边朝她竖了竖中指,“如果我出事儿了你还能跑出去,那啥也不说了我算你厉害。” “哈,你还是专注眼前别跟我俩贫嘴吧张先生~ ”瞥了他一眼,杨潇的神色一脸怡然。 中央控制室设置在楼道转角稍稍拐个弯的地方,因为两人先前都在这楼工作,所以找起来并不费时。 推开大门后的场景也仍在意料之中——连同中央电脑在内,所有的电器都处于关闭状态,但显而易见的地方在于即便隔了很远,天花板上那层排气口中仍然是能感觉到丝丝的冷气外泄。 断电的大楼中显然不可能有空调运作,那么冷气的外冒,必然是管道中藏有猫腻。 “看样子你猜得没错。” 长发妞一阵冷笑,转过头来又看了看身旁某人。 “问题来了,”她突然笑了笑问,“确定了空调有问题,你又该怎么查?还是像上次一样我让开位置给你破阵?还是说您老要亲自当一回管道工?” 这层话的言外之意很简单:我一个伤员肯定是不好上前线的,那么脏活累活就只好您老亲自来呗? “我选管道工。”张野耸了耸肩,也不做什么推辞。 要破阵谈何容易? 别的不说,在这幻阵显露之前,他连阵法的本体范围都不清楚。 与其对着猜想中的东西白费脑筋,不如下点苦功专注现实,既然妖气的输送媒介在于天花板之上的空调管道,那么暴力拆卸,这就是最简单有效的不二法门! 工具的问题是个麻烦。 最直接的困境在于,在一家正常运营的民营企业中,想找一把破釜沉舟用的大锤,勉强是有些困难。 茶杯,盆栽,电脑,文件夹。 环视了一遍手头的可用物件,张野的表情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艰难。 利器有,敲碎了的陶瓷片大概算。 钝器也有,敲断了的桌子腿也符合要求。 但拿到这些玩意儿就敢拆卸空调管道,这里头的技术难度,怕是职业工人来了都得皱三下眉。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就不得不依靠一点特殊手段。 “你想干嘛?” 看着半个身子钻入空调机缝里的张野,长发妞长大的嘴可以塞下半个橙子。 “听说过定向爆破么?” 灰头土脸的从中钻出,拍拍手心的张野一脸惯犯特有的淡然。 “你该不会是要炸了这层楼吧?!” 听到“爆破”这个词,一阵可怖联想的杨潇惊了。 “没那么夸张。”张野唯恐天下不乱地摇了摇头,“我倒是想炸,我也没那个设备不是?” “那你刚才是在干啥?”长发妞仍是满腹狐疑地问。 “在里头塞了一张火行符引。”张野挠了挠头皮。 “然后呢?这有什么用?” 没涉猎过火行咒术的长发妞一脸困惑,但直觉告诉她这家伙的神态绝对不代表什么好事儿。 “没什么大用处,”张野笑了笑,“但是这玩意儿天克邪气。引爆过后,咒术范围内的所有妖邪之气都会焚烧殆尽。燃烧的效果,大概也就跟天然气碰上火苗差不多。” “……” 长发妞楞了一下。半晌过后才足足反应过来。 “你这跟炸楼有什么区别?!”她突然一脸费解的问,惊诧的表情像是在看待一名十足的疯子,“如果按你的构想整栋大楼的空调管道都充斥着妖邪之气,你这一来十八层楼都得通通爆掉你知道么!” “我知道啊!” 张野点了点头,但仍然是不为所动。 “但是你要相信我,绝对爆不掉。”他疯狂的脸上颇带着不可理喻的自信,说着,手中已经催动了引爆符箓的令咒。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三昧真火,符引星魂,荡涤邪祟,神鬼莫闻!” 在冗长而繁杂的令咒声中,一脸惊恐的杨潇下意识地捂住双耳,并迅速地窜入了身旁的办公桌椅之下——历代素质教育中贯穿的灾难演练,她不知道应付地震所用的三角逃生带对付大楼爆破是否有用,但这种情况,有个掩体总比没有强! 老实说她有些懵。这个情节的转换不仅仅是超出了她的逻辑理解范围,更是超出了寻常意义上的人类思维范畴! 查案查得好好的,突然心血来潮炸掉整座大楼!这得是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才能干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情?动辄同归于尽,你这思想未免太反社会反人类了吧! 但是张野没有给她任何解释,他所有证明自身的方法仅仅只有手掐令诀,然后催动符箓。 在真火符印的驱动之下三昧真炎自管道入口处开始疯狂蒸腾,蓄势而发的下一秒,一条浩荡声势足以毁天灭地的火龙已经在狭小的管道中绽放爆破! 没有火花,没有高温,没有预想中的遍地废墟,更没有资料片中常见的壮丽蘑菇云。 等待半晌未见动静的杨潇自桌子底下探出了惊慌失措的脸,除了一脸自信的张野,只见到了沉寂如扫除过后的黑色大楼。 “我说过,爆不掉。”伸出手扶着她起身,张野的表情虽然凝重,却仍是和之前一样带着三分戏谑。 “感觉到变化了么?”他问。 剩下一脸茫然的杨潇,足足愣了很久,才一点一点回过神。 “空气中的异臭没有了?” 她有些不自信地看向张野,明明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变化,但因为思绪的混乱,这一刻她的脑海中仅有这一点观感——那就是原先还充斥大楼的异臭,现在顷刻间无影无踪。 “我说了,幻阵。”张野淡淡地吐字,不带一点吃惊。 “我们都在这大楼里上过班,正因为如此,才更该惊讶于为什么仅仅被警方接管了不到24小时,突然出现的异臭就会蔓延整个大楼。事实上不是异臭突然出现,而是自始至终,我们都被大楼里即时启动的幻阵蒙蔽了感官。” “那么现在异臭消失了,意思是你已经破了这所谓的幻阵?!”隐约听懂了他的意思,长发妞一脸骇然。 “可以这么理解,但并不全面。”张野顿了顿,“得益于数天前的预备役,我对这六合阵数有了点研究。什么是幻阵?‘画地为牢,自成方圆’。在限定范围内制造出与真实世界无差别的第二世界,这就是所谓的幻阵之道。 “那么知晓了这个原理,要破阵也就变得简单明确了起来。要么取巧,毁掉世界核心。要么强攻,创造出足以崩毁整个幻阵世界的力量。” “这就是你定向爆破的原因?” “没错。无法确定阵法范围,那就爆掉整座大楼!我早就猜到了对方不可能放任我如此破坏,所以放手一搏,反而豁然开朗。”张野耸了耸肩,眉宇间一阵小自得。 “那么你前面那句不‘不全面’是什么意思?”想到了什么,杨潇突然问。 “不全面是因为我的想法没有成功。”张野一阵苦笑,“我本来是想靠模拟爆楼的力量崩毁整座幻阵,但对方显然是没给我这个机会。在驱动火行符印的瞬间,整个幻阵就已经被人强行逆转。和上次一样的幻阵转杀阵,说起来也算是老套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四章 尸魔影杀(改) “几……几个意思啊?” 杨潇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后背一凉,下意识地一阵哽咽。 幻阵转杀阵,她没有听过这些词汇,但却分明从字面意思中嗅到了不祥的气息。 “自己看。” 张野苦笑着环视四周,示意她顺着自己的目光看看周围。 带着汗毛倒竖的恐惧,阵中的长发妞一点一点转过了头,却见惨淡月光下的墙壁之上,密密麻麻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影子。 在被家具遮挡的黑暗区域中,一个又一个黑色的人影无声站起。 缓慢的数目增多,不约而同朝同一个方向的凝视。 高矮胖瘦,老少男女。 这些形色各异的人影大多保持着同一个站姿,即呆呆伫立,死死盯着房间中央。 一滴冷汗滑落,目睹这一幕的杨潇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门出身的她下意识给自己加持了一层金光咒术,抵御恶法邪祟,却难抵内心深处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慌。 “这些都是什么?!” 看了一眼四下无人的空旷室内,长发妞极度压抑的语气中竟然有了一丝濒临崩溃的恐惧。 这种恐怖元素的运用极其准确的抓住了人性弱点,如同无人房间中突然出现的镜中人影,因为无法理解,所以对存在产生质疑。 墙上的影子数目仍在增多。原本看上去一目了然的白色墙壁,渐渐因来客的加入而满室拥挤,摩肩接踵。随着恐惧的升华,更可怕的地方在于影群的异动——朝着墙外的方向,最前列的一群人开始无征兆的放大——影子的放大,那是他们的身影在缓慢前移。 “讲道理我也很想跟你解释那些是什么东西。” 张野拍了拍长发妞的肩头,开始本能性地将她护在身后。 “幻阵之中,一切难以揣摩,因为见惯人性,所以诞生出来的东西大多极端。要么极致惊艳,要么极端丑恶。这些人影上附着着深深的死亡气息,就性质来说,应该也是近邪器而非生灵的类型。” “怎么破阵?”杨潇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丝丝颤抖。 “我也想知道啊。”张野苦笑了两声,“要么找到幻阵核心,要么用绝对力量一举泯灭。但是很可惜这两点貌似哪一点实施起来难度都不小。” “你不是专精这一行的么?!”长发妞的语气已经接近抓狂了。 “不急,有招儿。”张野倒是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响指,说完从口袋间取出两张符箓。 “天火星官,朱雀旗将,凤羽为翎,火龙为枪!” 随着咒符音落,两道细微火苗自符纸上“噌”地蹿起,随后如星君降世火龙坠地,两道翻天烟浪朝着楼中墙壁一往无前! 黑影不动,安静伫立在墙壁之上。 火焰引发的强光带着千度高温践踏过白色的石灰墙壁,照亮了角落方寸的一切,唯独是抹不去那些黑色的邪物身影。 一轮交手,是双方的彼此试探,也是你先我后的礼尚往来。在张野的符术休止一刻,数道黑影破墙而出,随后又窜入墙内,晃眼的一个身位交错,是张野胸前留下的三道血色伤痕! 漆黑的夜,白色的衬衫。 胸前的血迹扩散的很快,仅仅一个愣神的时间里,触及动脉的伤口便已经染红了半件上衣。 一旁大惊失色的长发妞最快反应过来,匆忙施展了符术止血。御寒的外套成为了此时唯一的医用纱布,而张野的脸色,则是很好诠释了窗外与黑影形成鲜明对比的月光——一阵惨白。 “看样子这幕后黑手很喜欢这类玩意儿啊。” 看着胸口突然喷涌而出的大量鲜血,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的张野一阵错愕。他砸了咂舌,像是惊讶于对方的迅捷杀伤,也像是感慨,感慨这种杀阵相比于之前一次的凶险。 一个照面就留下致命伤,这种程度的试探,简直无异于拿命在赌博。 “什么?”一旁匆忙施展咒术的杨潇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边是在分散他的注意避免心跳加速气血上涌,一边也是为了确认他的伤势。中文系毕业的她没有系统学习过急救手段,所有的应急措施只能靠一点生活经验来填充。 如果说前不久的惊慌还是因为环境的突然恶化,那么这一刻,目睹到鲜血横流的她反倒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这里毕竟是战场。 瞬息万变,一个愣神的结果,就是生死由天不由人。 “左道旁门。”张野冷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此时此刻的他竟意外地没有感觉到多少来自胸口处的剧烈伤痛。 “没察觉到么?”他抬了抬眼睛,“无论是那只鬼婴,还是眼前的这些墙上黑影,无一例外都是常理之外的怪物,即最恶心人的‘物理、法术攻击双免疫’。也不知道楼上的那位背剑的大佬最后选择了用什么方法来对付那只小鬼,这种邪法炼制的鬼妖,当真是一个‘烦’字了得。” “哦。”双手渐渐染上血迹的长发妞一声冷哼,“那咱俩这就等死了是么?”帮他紧紧按着正快速止血的胸口,她的语气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层细微的哭腔。 张野笑了笑,居然下意识地感觉到头脑无比清醒。 “别埋怨我,”他撇了撇嘴,“等救援肯定是不现实,就算我不带着你来二楼,你也未必能安然活到明天早上。” “我这是在怪你么?”长发妞瞪了一眼,眼神大意,是在愤愤他这种时候还在推卸责任。 “那你这句话可就让我摸不着头脑了。”张野笑了笑,“到绝路了么?如果不是气话,为什么要问是不是等死这么低智商的问题?” 淡淡看了杨潇一眼,没有等对方从惊愕中走出,他已经兀自扔掉了胸口那件被血迹浸渍的外套。 “水木源力的开源符咒,名不虚传哦。” 他微笑,随后抖开了腰间的挎包。月色寒芒之下,四枚雕刻兽形的银色钢杵一一排列在次。 青龙,朱雀,玄武,监兵。 信手一抛后,受令咒急召,四枚杵棍各自散落于科室四方,随后咒印闪烁,落地生根! 到绝路了么? 显然没有。 打从一开始就被视为最终底牌的四枚阵器,而今无路可退,这才是真正的战场终端! 他还是天真了。 在这种魔巢之中妄图轻轻松松无伤过关,可能么? 胸口的大面积流血意外给了惊人的胆气,这一刻,人生前二十年来前所未有的豪情突然占据了他整个心房。 已经浑身浴血的人,何惧刀光剑影、铁马金戈。 “你要拼阵术是么?”望着天花板上方并不存在的双眼,他的眼神显得目空一切。“好,不怕死,放马来。” “开元四圣,天地生灵,受我旗召,化宇梵音!” 真言缥缈下,四头携太古威仪的洪荒巨兽自画卷铁壁中走来,风尘猎猎,睥睨纵横。 举手投足间的磅礴阵势在氤氲的咒印符文之下**宝相,披爪目眦的低吼沉吟扫荡诸邪鬼魔! 夜风微凉,吹过他缓慢结痂的伤口,居然是一阵的细微的发痒。 鲜血的上涌,元力的疯狂外泄。 感受着阵主的狂热意愿,受召而来的四行神兽仰天嘶吼,披爪苍穹! 你妄图用阵术困死我是么? 那么阵中的我,就以同样的手段撑到你爆为止。 在既定的真元调动之下,筑基成型的四相真阵开始向外疯狂推移! 两股同样强悍的阵术力量,一个向内,一个向外,每一寸推进,都是铁马金戈的战场搏杀! 兽吼,魔啸。寸爪,鬼刀。 火花溅射的幽幽暗夜中,是两股数倍于同等量级的力量间,生与死的交织碰撞! 以力降会,这就是张野的全部意图! 在法令咒术的全力驱动之下,暴烈刚猛的四相大阵,开始朝着外围限制的影杀阵壁分四方进行了一往无前的冲锋! 厮杀,挥爪,怒目,力竭。 望着渐渐萎靡乃至陷阵的洪荒四首,张野的脸色渐渐如石灰色的墙壁般苍白。 输了? 他有些想笑,虽然意料之中,但仍无法直视这种挽不了狂澜既倒的悲壮与无奈。 无形的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巨兽怒目而视,而在无边无际的旷野深处,无尽数目的黑色鬼影层出不穷。 阵术的数量基础决定了最后运算的复杂程度。 六合阵数面前,即便是刚猛如四灵神位,最后的结果也是难逃镇压。 他并不吃惊,只是过度虚耗的连锁效应下,胸口的一道创痕如决堤血海,一夕崩塌。 “可以。打得不错~”他半撑着地面,这一刻,仿佛十倍于原先痛感的痛楚如潮袭来。 很难想象明明是败阵的结局,这种情况下的他仍然能笑得出来。 但不笑又怎样? 不笑,就是身旁长发妞的心态崩毁。 “张野!” 目睹着身边人的倒下,杨潇的反应已经不再如第一次那么迅捷。 这场极尽绚烂的阵术搏斗毕竟给了她希望,但希望尽头是什么,答案不必细说。 用尽了疼痛面前的最后一点力量,张野朝着窗外大喊出了三个字。 “救——命——啊——” 他喊得很具花腔,基本上每个字吐出来都是满满的夸张造作。 但是伤势骗不了人,无论脸上装得再怎么无所谓,再度浸湿的白色衬衫总是无情地出卖了现实。 第一次的陷阵以林九的及时赶到告捷,第二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张野不知道。 但放弃肯定不可能,如他自己所言,这三代单传的苗子,他这一死老张家就算断根了。 “你信不信,”他抬起头来冲着长发妞淡淡一笑,“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对把这幕后黑手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长发妞咬着牙,明明已经眼眶带湿,说话的语气确实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倔强。 “这种时候你让我别说话不如让我去死~”张野撇了撇嘴,满脸的不服输。 他仍旧是不觉得自己今天必死无疑。 前路的不可知,天机的不可策定,这是对一个修阵者来说永远的第一要则。 在他最后一口气呼出胸腔以前,所有的结果都是未知数。 他只是很不甘心,先前因大意所留下的创痕,终于还是在关键时刻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发妞没有笑,只是呆呆地望着视线上方。 “张野。”她的声音中带上了一层细微颤音。 “嗯?” 强行抑制住了身体伤势,张野勉强抬起了头。 “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杨潇的目光所指,一点暗流深处的魔光涌动,瞬时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被先前火行符箓打出的天顶裂缝。 暴露视野的空调管道中,一枚周身黑色的蜷缩状死婴像是安然睡去般蜗居一室,可以清楚地看到,顺着这条管道,所有的冷气流得以传输至大楼各层,而在一切气流的源头,一枚鬼婴死胎成为了所有尸气的源泉。 藏尸之所。 那就是整座大楼最深处的秘密,幕后黑手出动尸魔影杀阵也要阻止他们发现的最终藏尸之地。 “这个发现来的很巧。” 眼中一道精光直射,看到这一幕的张野像是一瞬间的回光返照。 但是可惜。 可惜他已经没有了迎头再战的余力。 这仗同样是亏,离成功只差一步,血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五章 翻盘 “恭喜你。”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幕,瘫软在地的张野用最后的力量朝长发妞挤出了一丝笑容。 “嗯?”杨潇擦了擦眼角,回望倒在血泊中的某人。 “转机。”张野眨了眨眼睛,“原本是必死的局面,因为你这一瞥,出现了翻盘的转机。” “有用么?”长发妞吸了吸鼻子,用未染血迹的衣袖擦净了脸庞,看得出来她仍在哭,只是夜色的昏暗,加上失血过多后渐渐下降的视力,使得这一刻的张野不再能看清她的容貌,也包含她此刻的表情。 “我救不了你你知道么?”杨潇平静地说,虽然平静,但不断擦拭的眼角却骗不了旁人。“就算我能毁了这魔胎,我也救不了你。我不会破阵,也没办法向外部发出求救讯息,顶楼上的李师兄仍旧生死未卜,困在这影杀阵法中,我连如何脱困都不知道。” “不不不,傻妮子。”张野抽了抽嘴角,用以表达“笑”这个表情含义。“全军覆没,然后完成任务。你以为我会把这种傻逼到极点的结局叫做‘翻盘’?我张野这辈子的头脑都难得像这一刻这么清晰,有些不知深浅的人想和我玩赌博,今天我要告诉他,我能押出的筹码,他赌不起。” “你什么意思?” 杨潇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因为这一刻的她在张野的眼神中平白看到了前所未见的东西。 这种东西属于猛士,属于狂人,属于不顾一切千金一掷的赌徒,却唯独是不属于生死一线自甘天命的垂死之辈。 于是她咬着牙,克服了内心中的最后一丝恐惧。名门出身的骄傲让她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弃哪怕一点生还的希望,而前路的不可知,是修者前进的原动力。 “听我安排,我能保证天亮以前,咱俩一个都死不了。”张野微笑,像是开盘一刻,胜券在握。“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胆子足够大,也足够果决。我知道你是女孩子,所以很多事情做不到都情有可原。但是为了所有人的生还,为了顶楼上仍在浴血奋战的李师兄,也为了今天我输掉的这口恶气,我求你。无论如何,请记住所有的希望,都在于你一个人身上。” 阵中的杨潇微微皱眉,犹豫,也困惑。心跳的加速属于正常现象,脸上的不解也在意料之中。张野看不清她的表情,却猜到了她点头的举措。这个丫头或许未成大器,但关键时刻,大抵还是个靠得住的队友。 “你说。” 望着张野,她吐字平静。 …… 十楼。 汗流浃背的李江帆持剑而立,耳畔是一丝挂下的鲜血,眼神中却是深深的杀意。 一夫当关的楼道前,黑色的鬼婴仍是不依不饶的顽强伫立。 皮肉翻卷的剑创基本是已经覆满了它青黑色的体表,但作为邪法炼制的恶灵,从诞生之日起,它的主人就没有给他设定“痛苦”这项体感。 没有知觉,没有感官。 它所有的行动仅凭暗中人的意志,所有的本能,也仅仅在于阻挡一切妄图向上者,并在受到攻击之时,向外反馈侵扰心神的贯耳魔音。 李江帆摇了摇脑袋,愣神半天后,才在杀心之外回忆起了这一幕发生的起因。 他记得自己是在执行任务,他记得自己是在为队友断后。他记得眼前的魔物非除不可,他记得无论自己如何攻击,对方的身形永远屹立不倒不知退让。 昏沉,麻木,渐渐混乱的记忆,不再敏锐的触觉,以及最后,眼中仅有的莫名杀心。 他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 被魔音彻底摧毁心性,然后变成和这鬼婴一样的邪灵。 无痛,无感,只知杀戮,受人摆布。 他也深知这种境地下要脱离已成妄谈——意识已乱,贸然转身的下场,就是死在对方的鬼爪之下。 真希望自己的两个朋友能逃出生天。 嘴角不明所以的泛起一丝笑容,他开始诧异为什么这种时候自己会想到这种问题。 自己是谁,这是在哪里,自己为什么要握着长剑与一名怪物两相对峙?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杀。 杀光眼中所见的一切生灵。 无名无姓,无欲无求。 眼中所见,唯敌与长剑耳。 “御剑术。” 他的呼吸开始一瞬加速,翻涌的气血中,道道凝聚的真元开始汇聚于剑尖一点之上。 睁眼,聚气,然后开杀。 “封魂”二字脱口的瞬间,一道刚猛如华山裂斧的剑啸携风刃而去,遇阻之后如花绽放,继而瞬闪千元归一! 旨在诛邪的正道剑诀被用于了纯粹的杀戮之上,灌输元力的破风斩,出手一刻竟是华丽到让人泪目。 就这一剑,再无往事前尘。 就这一剑,魂归故土梦想。 鬼婴不动,甚至未啼。 因为这明显是强行透支的剑斩在出手之后便已云散烟消,受惯性余力持续向前的风痕,打在它身上已经仅剩零分力道。 漆黑的夜风之下,一只突然出现的黑色大手,像是捕风捉影般穿插而过,阻挡了两人间术法交流,也一并拦下了这所谓生命透支的最后遗招。 第三人的入场搅局。 鬼婴与剑者之间,凭空出现的第三人。 意识濒临泯灭的李江帆一个激灵,在身前遮挡月光的身影前缓慢睁开了泛白的双眼。 而无痛无觉的鬼婴则是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原先的冷笑悄然凝固,多余的任何动作都像是死亡一般让它不敢触摸。于是这只没有自主意识的怪物开始呆呆伫立原地,它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只是发自本能的战栗让他不敢再挪动半分。 “力气不小。” 提着酒瓶的人淡淡冷笑,一路走过两人中间,也顺手拍了拍鬼门关前的意识游离的李江帆。 他身上的气息让两眼泛白的剑者一度警醒,一瞬的晃神后,是深深惊惧于这种强大而不可测度的妖气。 “幕后黑手?” 短暂的清醒中,意识尚存的李江帆冲着来人发问。语气中难免带有绝望的气息,却仍因自身心性而不肯落半点下风。 “回答错误。”叼着酒瓶的林九一阵摇头,笑了笑以后,按下了对方意在蓄势的起手剑。 “是友,非敌。”他微笑,浑浊掩盖的眼神中,的确是不带丝毫敌意。 “我怎么相信你。” 李江帆看着他,后退半步以后,用余力选择了冷冷观望。 “张野你认识吧?”老酒鬼瞧了他一眼,话中带笑,“我就是他派来的!” “张野?”李江帆愣了片刻,看上去这个名字的出现,还是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他的戒备心。 “你是怎么进来的。” “爬楼,翻窗。”老酒鬼做了个向上的手势,回答得很自然,“讲道理你们当条子的这种性格真的该改一改,见了谁说话都跟审讯一个味道。这么多年来真的是一点没变。” 李江帆看了他很久,直到最后,所有的疑心,所有的困惑,终究是在满身的疲惫之下化成了一句“多谢解围”。 无论如何对方救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好好休息吧。” 冲着他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后,叼着酒瓶的林九像是一眼看穿了他心中的一切念头。“剩下的工作我会帮你完成,至于那两头迷途的羔羊,我也会帮你一一解救。你受伤太重,个人建议还是留下来好好打坐调养。为了避免走火入魔,默念个一百遍心经也是不错的选择。” “谢谢。” 朝着来人,李江帆发自内心的点了点头。 “楼上八层可能藏有本案的幕后黑手。”即便是受创如此,他仍然是没忘记今天的目的。 “你被骗了。” 仰头抽了一口酒,林九的口气说不上讥讽还是安慰。 “我刚从那儿来,上头什么也没有。鬼婴的出现只是障眼法,这大楼里的一切设置,都是为了迷惑人心,最后把人困死阵中。” “是这样么?”李江帆闭上了眼睛,开始细细回味残存记忆中发生的一切。“那么其余两人,劳烦阁下了。” “分内之事。”老酒鬼微笑,回头的瞬间,一道凌厉的目光下,远处噤若寒蝉的鬼婴顷刻间化作碎影支离破碎。 “解决一个,还剩两个,麻烦多多。”举着酒瓶一阵撇嘴,他的神情带着淡淡无奈与自嘲,“天生的劳苦命,什么事儿都得亲力亲为。” 一阵摇头,这位来去匆匆的陌生人渐渐消失于李江帆的视线之中。 强大的妖类。 蹙眉后修养调息,一串定义式的字眼划过李江帆的脑海。 二楼,妖气渐盛。 嗅到空气中一丝突变的异样感,下楼的林九一阵蹙眉。 感觉不对。他微微摇头。 从十楼往下,到三楼开外,空气中的味道出现了一个明显改变。原本与妖气齐平的尸气浓度突然升高,像是同等条件的环境下,平白出现了一只意料之外的尸魔。 尸魔不可怕,还在他的能力范围之中,但可怕的地方在于,同样的环境里,他嗅到了张野的气息。而以那小子的水准,碰上这种程度的怪物基本就是一个必死的局。 情况怕是有些麻烦。 在渐渐上升的心惊中,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张野?张野!” 无人应答之下,联想到潜在可能的林九几乎是以瞬闪的速度冲到了二楼之中。 回答他的只有一记迎面而来的中神指。 一指背后尸气纵横,携带生死两重气息的瀚海啸浪之下,是一股陌生力量的庞然对冲。 迎风不动,老酒鬼的脸上一副难得认真。 最好情况不如他所想。 如果是。 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六章 因祸得福 夜风轻送,在满室飘横的尸气中,林九眼中的杀心从未如此刻般强烈。 他愤怒,他懊恼,他惊讶于事态的不受掌控,他不敢面对那个眼下可能性最大的潜在结局。 没有人应答。 夜风拂过的暗室中,只有视线不可触及的彼岸,那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与他两相对峙。 来人不动,空气中渐渐攀升而起的火星,是如出一辙的杀意。 “不差。” 老酒鬼点了点头,踏过门槛的那一刻,将手边从不离身的酒瓶端正摆在了科室门外。浑浊的双眼下一点猩红泛起,而身后席卷,是让人望而却步的滔天魔气。 内中人不语,只有周围对冲效果明显的元力波动,才能证明他明确的敌对意图。 两股不同量级的力量在狭小的室内一触即爆,而对撼的结果,显然是杀心已起的林九更占上风。他妖化后黑色的身影如风般融入了黑色的夜下,再现身时,看来人的眼神已是看向一具死尸。 一击而过,是流星般划过长夜的一条绚烂火星!这暗夜中的一点微光没能照亮两人的脸,却将彼此的眼神各自拓印在了对方的利爪之上。 感受到了战局中瞬息万变的危险气息,藏身于黑暗中的怪物显然也不再做留手的打算。 于是一声令起,四道从科室角落溅射而出的流光汇聚于身前方寸,再度展开,是方圆刻画的八尺阵图! 林九手下的动作停了。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一幕,空翻了一个白眼之后半天没能吐出后文。 夜色足够黑,黑到三步往外,视野不清。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同样,自己的身份也未被标明。 阵图的展开只在瞬间。 四道流光映闪之后,只在片刻便已将他束缚其中。震耳欲聋的一阵兽吼如洪钟大吕般一个照面便是对陷阵者的心神震慑,随后突起的四道符术合印之下,是从上往下的千斤镇压之力! 阵中的林九脸色阴沉,脚下的地砖上,是因负隅顽抗而蔓延滋生的道道裂痕。 这个阵法足够霸道。 无论是阵基的摆设还是阵势的迅猛,上击天灵,下震肺腑。无一例外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一旦开阵,便是全方位的碾压。 这点上和张野的一贯风格有几分相似。 那小子的作战习惯,从来都是事先准备齐全,真动起手来下手贼黑。或华丽,或刁钻,每一盘都是以绝对优势全盘碾压,非压倒性的戏谑对手,从不轻易出手。 但相似,并不相同。 跟眼前的阵法比起来,张野的布阵之道还是仁慈,还是年轻。不够成熟,也不够狠辣。 “玩够了。” 硬撑着肩头的万斤巨力,寸步难移的林九大抵也是被真激起了内心的一丝血性。于是嘴角一声冷哼,眼中猩红泛起,充斥于筋肉间的强大力量开始短时间内呈爆发性增长,长久被封印的修为术力凝聚于一点反冲! 阵破,势消亡。 在恍若天地崩碎的余威扩散中,暗处持阵的敌方连步后退。可以感觉到那一刻整个地面的一丝颤抖,也许是实况,也许是妖力外放后给人心理上造成的错觉。 “打开天窗吧,你是谁。” 看着面前溃败下来的人,林九的语气满是冰冷。 能让他现出妖身本相的人不多,非友,那就杀绝。 话已脱口,熟悉嗓音的人应该可以在第一时间辨识。 当感觉到那一刻对方身形的迟疑,一阵白眼猛翻的林九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张野?” 他朝着黑暗里发问。 尽头的人明显是楞了一下,随后回了一句“老酒鬼?” 沉默。 于是下一刻,一声响彻整个楼层的“操”同一时刻从两人嘴里不约而同地说出。 角落里的杨潇缓步走来,打开手电的同时,脸上的表情堪堪一个大写的尴尬。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一阵呵呵干笑以后,接过手电对着他脸部猛晃的林九一脸操蛋。 “兄弟你运气不错。”他冷笑了两声,“刚才幸亏是我手慢,手快一点你这条命已经没了。” “呵呵,那我谢谢老哥不杀之恩啊。”后者寒暄了两句,脸上的无语也是不遑多让。 两个刚刚过招的老邻居大眼瞪小眼,好一阵细瞧以后才打开了尴尬局面的话匣子。 “我说你们这大晚上不开灯这是要干啥?” 先发话的人是林九,大意还是在责备对方的冒失。 “废话!一股那么强大的妖气从楼上而来,敌我不明的情况下我暗室里举着手电,这是等着被人当成活靶子打么?” 张野白了他一眼,大意是在怪人家站着说话不腰疼。 “行我不跟你扯那些有的没的。”林九摆了摆手,反身取回了门外的半瓶酒后,脸上的表情开始一阵凝重。 “说说看,”他抬起了头,“你这样子是怎么弄的?” 手电光下面色发青的张野淡淡苦笑,像是终于到了这一刻,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 身后弥漫的滚滚尸气,以及脖颈处向心房蔓延的几道血痕。 他的这幅样子在最初同样吓了同为队友的长发妞一跳,如今林九问起来,只能说意料之中。 “自己看。” 他微笑,把手电筒的灯光移到了墙角裂缝。 鲜血浸染的地面上,静卧着一枚胸腹被剖开的死胎。 因为早已身死,血液凝固,所以本该血肉模糊的一幕虽然残忍,倒也不见多恶心。 望着面前之物,叼着酒瓶的老酒鬼一阵眯眼咂舌。除了脸上表情的深深玩味以外,更多的也是在思考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兵家养尸之地?” 斟酌了半天,他抬眼冲张野问道。 后者点了点头,说,“你猜对了”。 “谁也没想到,偌大一座龙腾大楼,真正的养尸之所居然会被安排在二楼的空调管道当中。公司上下,近一个月的时间,所呼吸的空气都从这死婴身上过滤了一遍。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也许是隐秘,也许是幕后黑手的恶趣味,反正我是没想通。但千算万算,百密一疏。这管道的秘密终于还是被我发现,又因为机缘巧合,让空调下方的暗室被火星咒符摧毁。” “所以你变成这样,是吃了这尸胎心腹中的尸丹是么?”看了他一眼,林九的眼中满是戏谑。 养尸之法,其实说到底还是用极阴邪术炼尸为妖。 而尸中精粹,也就是尸心一枚妖丹。 凡人食之,患妖毒,身体溃烂,极小概率的人存在抗性体质,能从中补益,但仍会体染尸毒。 “我别无选择。”良久的沉默后,是张野的苦笑。 “最初的想法是毁掉这尸胎,以逼得那幕后黑手现身。届时大不了以小鬼为人质,靠话术等待拖延。但直到这妮子下刀为止,幕后之人都未曾现身。”顿了顿,他看了看身旁同样苦笑的长发妞。 “尸胎的胸腹中发现丹药,即便对这方面不了解,我也能隐约猜到这玩意儿的功效类似于妖族内丹。再加上当时的我陷于杀阵命悬一线,为了活命,我只能选择一赌。” “你选的没错。”叼着酒瓶一阵摇头,听完叙述的老酒鬼耸了耸肩。他仍在自责,脸上没有表示,略带哽咽的回话却是暴露了这一刻一个醉鬼的内心。 “说到底你还是运气好。”嘻嘻哈哈一阵调笑,林九的想法,大约还是用这种说话方式掩盖情绪。 “服尸丹的人,十个人里头有九个丧命,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并从中获益。不过看你现在这样怕是也不必担心。虽然多少染上了尸毒,好在身边还有点后台。”说完,他瞥了一眼一旁的杨潇,“是吧杨小姐?要我说我这位小兄弟牺牲也不算小,你们龙虎山门总不至于过河拆桥不是?” “这个不会的。”忽然被叫到的杨潇先是一阵惊愕,随后匆忙摆手,“张野身上的尸毒,我代表龙虎山门表示绝不会袖手旁观。从大楼出去以后我就会把这件事告诉几个前辈长老,无论多少困难,一直到解决麻烦为止。” “用不着那么悲观,”张野笑了笑,“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仅命保住了,而且因祸得福,平添了一身修为。”说着,他自丹田处运起一口真元,大意是让林九查看。 “御邪境,较之前的灵司境进阶一层。没这点元力保证,我也这个破阵的本事。”他笑笑,“话说回来这六合影杀阵的确是霸道,常理而言的四相阵法,根本无以抗衡。要不是刚巧赶上今天进阶,跟你会师也未必会有那么顺利。” “所以你先前用来对付我的是什么?从头到尾,我可是没见你用过类似风格的阵术。”想到了什么,林九突然问。 “我做了个小尝试。”张野耸了耸肩,“把四相阵法逆转,创造出的主杀伐的‘逆四相阵’。与原有阵法原理相同,但运行方式相悖,前者力量来自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神位,而后者的力量来自于饕餮梼杌混沌穷奇,也就是寻常意义上的‘混天四兽’。” 他言尽于此,但潜台词却瞒不过林九的耳朵。 ‘混天逆四相阵’,简而言之其实是背常理而行之的的左道旁门。 “好自为之。”拍了拍他的肩头,老酒鬼的眼神中一阵说不出来的复杂。 “明白。”张野点了点头,虽然看上去是得大于失,但个中辛酸,非当事人无法体会。 夸张的笑了两声,林九举起手中酒瓶一阵猛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七章 战后清点(上) 长夜告罄,东方吐白。 接过林九手中暖身子的烈酒,一口猛干的张野带着说不出的沧桑。 到底还是活下来了。 他干笑两声,有点庆幸于自身的运气,也对关键时刻的抉择判断颇为自得。 向来说话刻薄的老酒鬼难得一次对他进行了嘉奖,说“看不出来你小子平时磨叽,必要时候倒也果断”。 一向不爱言辞的李江帆也不吝夸奖,颇费心力的笑容下仍然是感谢他对团队上下的付出。 推理,破阵,决断,以及牺牲。 预计三天的任务,因为他一个人的功劳,仅在第一晚便推进至尾声。 截至这一刻为止,幻阵被破,尸魔身死,妖邪尽除,大楼解封。 所有的推论终究在亲身实践下一一证实,除了那位潜逃在外不知所踪的幕后黑手,大楼之中再无隐藏。 张野有些小得意。 因为在他看来这场危急时刻全凭一人表演的力挽狂澜秀,基本是已经确定了那笔十万赏金的最终归属。 团队里付出最多的人是谁? 无疑是他。 肉身硬撼影杀阵,以身试毒服尸丹。为了扭转战局不惜放弃生命,最终以千分之一的概率苟延残喘,这才忍辱负重换来翻盘。 但细想之下,团队里收益最大的人是谁? 毫无疑问也是他! 硬撼影杀阵差点丧命不假,但后面的一颗尸丹已经强行将他一条小命吊了回来!反观十楼之上浴血奋战、最后面如金纸真元殆尽的李江帆,这家伙的气色不仅没有半点鬼门关前走一遭的虚弱感,反倒是因修为精进,怎么看怎么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海捞的巨额赏金,以及拔升一阶的修为。 常人看来十年、二十年的努力,他仅在一夕之间一人独占。 有缺憾么? 有。 外貌变丑大概就是这家伙一仗下来唯一的损失。但身为龙虎山门的大小姐已经亲口允诺,脱身以后,尽山门之力也要帮他清除尸毒。 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四大名山关系户,就因为这么一次出生入死的经历让他直接攀上了对方的关系网。不说这俩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潜在关系,至少自此以后一个“生死之交”的名头肯定得坐实! 但明明是这么剑走偏锋的一个人,外人对他的收获却仍无半点指摘之处。 为什么? 因为同样的环境下,再换一个人来,未必能比他做出更好的选择! 他敢在关键时刻丢下团队核心李江帆另寻出路,别人有没有这个主见? 他敢在幻阵面前一己硬撼拼得大楼黑手两败俱伤,别人有没有这个底气? 他敢在必死之局中当机立断剖尸取丹,别人有没有这个魄力? 说白了就算以上三点旁人都能做到,人家吃了百分之九十九概率一颗即死的半丹半毒,最后不仅活蹦乱跳而且修为猛进,别人有没有这个运气? 答案可想而知。 你眼红,但是你无能为力。 一千个人走过的路死了九百九十九个,最后活下来那个受到万众瞩目飞黄腾达。人家靠的不仅仅是足以猖狂嚣张的实力,还有你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天运。 “我就知道,小张同志你绝不会让我们失望!” 看着大楼里守望相助走出来的四个人,总警司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上已经堆满了春风般的笑容。 他笑,因为通过事后恢复通讯的无线耳机,指挥部的所有人员已经一清二楚,这次行动中最亮眼的不是那个典狱司钦定的李江帆,而是这个大放异彩的年轻人。 不跟典狱司一条船,那就表明他有希望站在自己这边。 人民警察爱人民,现在人民立功了,他脸上的笑容自然也是情真意切、得意抒怀。 “警司大人谬赞了。” 张野谦逊的笑了两声,含蓄而内敛的神色,完全是个得了小红花以后做获奖感言的三好学生。 这种时候戒骄,也戒躁。 “首先是感谢大楼外我们警察同志们的彻夜努力,没有你们在战地前一刻不歇的共同作战,前线的我们根本无以支撑,直到看见黎明曙光。” 和几位警方重要职员挨个握手,张野的神色态度无时无刻不在诠释着什么叫“后生可畏”。 第一步,感谢上级,感谢领导。 这些都是套路,自然是不用教的。 虽然心里说的是“除了一个中途报废的破耳机老子没见你们出半点力”,但对外宣称仍然要把这些幕后的人员吹得天花乱坠,仿佛他们就是机器运转最关键的螺丝钉,少了一个最终胜利就无法取得。这样大家面子上都保得住,连带着人际关系也方便处理。 就站队这方面,张野把握的很清。 典狱司那边肯定是高攀不上的,以那位总指挥为首,一帮立场明确的执法分子肯定是恨毒了自己这个旁插一脚的局外人。 一方面自己不知好歹把人家龙虎山大小姐拖下水,虽然最后毫发无伤的回到线下,但稍有不慎便是香消玉殒饮恨楼中;另一方面自己抢了人家王牌的风头,本该占尽鳌头独领风骚的李江帆最后一身是伤的惨淡收场,怕是底下一帮嫡系各个也是心中不是滋味儿。 但既然一开始打错了牌,那就索性将错就错地把立场坚持到底。 两边不得罪的结果只能是到头来两头都攀不上,一门心思抱住重案组这条大腿,日后行走江湖便利之门什么的肯定也不会逊色于典狱司。 几位身就高职的警员们一看,心说哟,这小同志会做人啊!立了功不忘分一杯羹,自己有本事不说,偏偏态度谦逊尊师重道!于是嘴上说着“小同志才是真正辛苦”地纷纷上前握手,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样子,像是全然忘却了与典狱司那帮人合作的不愉快。 这两队人存在间隙,这点张野早有察觉。 几个眼色一使,几句奉承一说。于是转眼间已和人民警察打成一片,两者间的要好,倒像是自始至终,他张野就是个土生土长的警员出身。 警队里的人在灵异事件上压过了专掌一个领域的典狱司,说出去谁不拍手称快,脸上有光? 他才不怕跟典狱司彻底闹僵。 有杨潇和李江帆的这层关系在,人家能把自己怎么地? 长发妞就不说了,典型的思想单纯! 这个温室里长成的花朵自然不知生活的艰辛,老老实实读完书就回山门修道的她根本没有张野这种社会底层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心性。 有了这次生死之交的经历,两边的交情就算是铁打的秤砣。 接下来再跟着人家回一趟龙虎山,凭着自身这点左右逢源的交际能力,张野相信难保不是另一张关系牌。 至于李江帆,大体也逃不了这个套路。 这位仁兄或许不善言辞不善交际,但待人真诚为人正直这一点,张野却是打从心眼里不怀疑。 无论是危机关头的舍生忘死、以命断后,还是最终功德圆满的那份淡然自若、荣辱不惊,李江帆的品格都给张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就是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只有这种仿佛仙侠世界里走出来的人,才能对得起“纯粹”二字。 他见识了更为广大的世界,也接触到了更多种多样的人。 这次险死还生的经历不仅仅是使他的阵术造诣更为成熟个性,也让他的眼界提升,不再仅限于自家门前的这一亩三分地。 简单的汇报完情况,该就医的就医,该休息的休息。 憋了一肚子话的长发妞老老实实在叔叔的怀抱下先行登上了回程的警车,剩下的人或收拾仪器案底或拆卸人工大棚,彻夜未眠的警方团队乐此不疲。 “干得不错哦~ ” 人群中投来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马坚警官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爽朗。 “多谢夸奖!” 看见来人,张野横生一股亲切,走上前去与对方握手。 这位算是典狱司势力中他为数不多的几个熟人,也是少有几个不会因他的风头而给他脸色的宵小。 马坚的形象永远都是写在脸上的那副正直,大约走马观花的一遍客套,张野看来看去最像警察的还是眼前这位。 “这次你算是赚大了,功劳簿上添一笔不说,十万赏金,怕是也一笔不漏纳入囊中。”他微笑,小麦色的脸上带着真心的祝福。 “十万赏金一笔不漏?!那么夸张!”听到这个数字的张野当真是自己都惊了。 “不夸张,”马坚笑着摇了摇头,“本身就是为志愿民间猎人准备的赏金,再加上这次行动你又是独领风骚,不给你也给不了旁人。另外两位一个是典狱司的公职人员,一个是不屑这点小钱的龙虎山千金,说穿了也是没人跟你抢,要不怎么说你赚大了呢?” “的确,赚大了。”张野点了点头,心中一阵窃喜。“我这奖金啥时候能到?”他问。 “不急,这个得等阴阳集市那边批。大不了事情结束以后我帮你问问,少是肯定少不了你的。”马警官回答。 “阴阳集市?”听到这四个字的张野一阵嘀咕,“那啥,你也知道我跟你们那位总指挥有矛盾,这笔钱的下放该不会出纰漏吧?” “这个不会吧?”马警官皱了皱眉,“也别把我们想的太龌龊。我们高层明显是护犊心切,这才对你有所看法。现如今你不仅是没惹出乱子,反倒是危局中救了他侄女一命,要说记仇,哪个大人物度量会这么小?非得在这件事情上跟你玩阴的?” “呵呵,希望如此。”张野冷笑了两说,心说他没在我出大楼时放黑枪我就已经谢谢他了。 “回去休整一下吧,晚上会有警车准时来接你。案件的收尾工作还需要你这位主角的参与,到时候别忘了参加。”临末,马警官不忘补充了一句。 “放心,这个自然。”张野点了点头,打个哈欠的同时比了个“ok”。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八章 战后清点(中) 忙活了一整晚的张野没有急着回公寓大楼,而是在林九的掩护下,草草找了个旅社开房,然后大被蒙过头,睡过了整个白天。 外边的床不如自家舒服,这点基本上没多少人怀疑。但照了照镜子,尸毒缠身后,一张死人脸的张野怎么也狠不下这个大白天跑出去吓人的心。 房东老爷子年事已高,虽然之前是没听说过什么心脏病史,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出了什么乱子反倒节外生枝。心里想着反正这事儿到晚上就得盖棺定论,心大的他索性也就蒙上块头巾安静等待这最后的决策会议来临。 警局会议室的灯光打得很亮。 在各自阴晴不一的表情面前,一干参与行动的话事人各列其次。 环视场中的人脸,不可避免地有人喜,也有人忧。 一觉醒来的张野算是所有人里最高兴的那一个。 作为“风声雨声我不出声,家国大事关我屁事”的典型代表,从一开始,他趟这趟水的目的就在于一个,那就是捞金。 现如今功成身退,名利双收,一条小命不仅保住,连带着计划赏金也是超额完成。这种“人生圆满”的感觉在这一刻他的脸上体现得很直接,基本上不用开口,一个会意的眼神就足以把这种高昂的精气神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哥几个晚上好啊~” 愉悦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停留一圈,找了个位置坐下的张野一脸自然。 没人应答他。 除了为表亲近的总警司冲他微笑致意,剩下的高层们几乎是各忙各的,匆匆瞥了他一眼之后便再无后文。 看上去这满满正能量并不是今晚的会议主旋律? 抬了一下眉梢,张野的眼神最快投给了身旁的马坚警官。后者摇了摇头,闭口不言的同时,也在示意他安静。 错把场合当成分赃大会的张野顿时一阵羞赧,老老实实收敛自身以后,乖乖坐在了座位上等待领导们的宣词。在他看来早该结案的事情现在一个个一脸严肃,肃静的会议室让他本能感觉到今晚的事未必如自己想象那么单纯。 “得益于三位专员的努力,这次龙腾妖祸的案子,基本上已经结案在即。” 看了一眼大致到齐的人员,圆桌一头的王参谋点了点头,摘下了正对着案上文件的重框眼睛。 这是欲抑先扬的开场白,大概意思就是人到的差不多了,我宣布会议开始。 张野扶着下巴,盯着场中那位参谋长的同时,也在等待着他那句料想中的话锋一转。 果然,“但针对本案一些残余疑点,我想我们有必要在结案之前更为认真的探讨研究。”,眉头一拧之后,王参谋的脸色和他口中语境如出一辙。 “根据三位当事人的口述,大楼中的环境布置大致如下: “一到十层初查无明显异常,顶部八层受条件限制并未顾及到。整个大楼被黑手的幻阵覆盖,具体意向表现在充斥大楼的恶臭,以及十楼、二楼部分后续出现的邪灵。 “根据张野同志以及其余两人的推理,大楼的环境设置,初步推测是用于‘养尸’。以环绕整个大楼的空调管道为养尸所,将尸魔自身的魔气通过空气循环系统散播至全部楼层。 “截至目前为止,楼中幻阵被破坏,空调管道中的尸胎被送往相关部门研究,空调管道的秘密被揭开,连同十楼上被未知友军击杀的婴鬼,整个大楼已处于安全地带。除此以外,幕后黑手潜逃。无论是遍布十八层楼的监控录像,或者是三位专员的亲身勘察,并无实际收获。” “如上,”他扶着手中的文件夹敲击桌面,“是否有人存在疑问,或者是补充说明。” 沉默。 偌大的场中,除了持观望的各人以外,无一人举手示意。 “那么好,让我们来分析眼前的形式。” 参谋长点了点头。 “首先我要确认那位行动中途突然加入的友军,即李江帆口中‘张野的那位朋友’,他的身份,以及信息提供,是否可以相信。” 今晚的会议作为局外人的林九并未出场,所以问这个问题时,王参谋的目光是在全程盯着突然被叫到后一脸惊慌的张野。 “可以相信。” 一阵错愕之后,心中有些嘀咕的张野点了点头。 “我听说对方是妖是么?”得到回答,王参谋继续问。 “是。”张野皱了皱眉,随后点头。 对方这种问话方式动机很明显,这是摆明了把怀疑点放在了林九的身上。 大楼顶部八层,唯一上去过的只有老酒鬼一个人。换句话来说如果极大可能藏在大楼里的幕后黑手最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最大的可能无非两种:林九以自身妖术帮助了他逃脱;或者林九本身就是那个藏身幕后的养尸人。 “他和你什么关系。” 更深一层追问,参谋长的语气眼神带着警察问话时那股特有的居高临下。 “我朋友,事先在阴阳集市注册猎人资格时,他曾陪我一同出席,这点上,时任典狱卒的马坚警官应该还有印象。”张野看着他,明白这种时候自己决不能服软,态度就是要强硬,光明磊落才不怕影子斜。 “我知道您老在怀疑什么,关于他的出身,我可以全权担保。”他微笑,开始据理力争,“因为对自身实力的不自信,所以我事前拜托了我这位老哥必要时候帮衬一把。大楼底部尽是警察厅的人为封锁,对他一个实力强横的妖族来说我觉得从顶楼破窗而入完全是合情合理。别忘了,关键时刻救了李江帆一命的人是他。如果不可信,这个好人装得是否太白烂了?” “别激动。” 一直发问的参谋长眼见他如此慷慨激昂,遂笑了两声。 “我知道你的立场,也明白你对朋友的这份关心。”他微笑,看了一眼座下的马坚。“马警官,对于张野口中的这位朋友,你是否还有印象。” “有。”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底下的马坚对这个答案脱口而出。 “那天刚好是我值班,对于前来测试的两位朋友,我印象很深。尤其是那个林九,其作为妖族的强大是我生平罕见。正因为这点,我才会特别注意,以致记忆犹新。” “我明白了。”参谋长点了点头,随后玩味地念叨起了口中那句“强大的妖族。” “您这是铁了心要把案件突破点放在我们身上了是么?”张野笑了两声,直接亮开了天窗。 坦白说他那副解释用的说辞说完后他自己都在怀疑林九的真实身份。 因为太合理了。 假设他就是龙腾大楼的幕后黑手,那么一切迷局,顺理成章。 自始至终这个实力强横的大妖都没有展现过有迹象的阵术基础,但没有,并不代表他一定不会。 他和自己是“朋友”,这就表明了为什么阵法不如对方,自己却可以一次次地死里逃生。 也正是因为和自己的这层关系,作为幕后黑手的林九才会事先知道警方的作战部署,从而短短一天内布下幻阵防御,请君入瓮。 最后真相揭开,魔胎遭到破坏,暗中观察眼见大势已去的林九便改变思路,摇身一变化为中途赶来支援的友军。 先是十层之上解救李江帆摆脱嫌疑,再是跟着二楼的张野两人顺利会师。 他为什么当机立断的一举击杀了那只鬼婴?就是因为对方深知他“主人”的身份,所以避免破绽,杀人灭口! …… 完了。 脸上带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淡淡笑容,这一刻想到这一步的张野在心里悄无声息地说完了这两个字。 他仔细推了一遍,结果是惊讶的发现每一条线索都在指向一个可能,那就是林九才是最终的大boss。 这套推理天衣无缝,一遍顺下来没有半点可疑。本来还打算挣扎两下的他果断放弃了开口,因为这种时候仿佛多说一句都是在引诱旁人得出“正确答案”。 妈的该不会林九那家伙真的背着我在这大楼里养尸,结果好死不死被我撞上这桩子破事儿了吧…… 干咽了两口唾沫,在参谋长那副能直指人灵魂的眼神下,张野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他在怀疑。不仅仅是在怀疑真相,也是在怀疑人生。 参谋长笑了笑,却像是根本没理会他内心的天人斗争,主动跳过了这个话题。 “我没别的意思。” 看起来在人前,这位团队中的智慧担当还是要把面子给“人民英雄”做足。 “合理提出一点小疑问而已,我个人也很愿意相信,你的这位朋友并没有半点问题。 “他的强大毕竟是我们有目共睹,真的要反戈一击,我们警队上下也未必就能留得住他。一来没有作案的动机,二来案底常年无波的他也没这个在龙腾内部暗中藏尸、瞒天过海的机会。所以不必担心,我就是随口一说。” 参谋长微笑,在示意安心的眼神中,翻开了手中文件的下一篇章。 老实说这一刻的张野松了一口气。 他没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因为不敢确信这番话是真的让他安心还是用于麻痹自己,好在接下来的时间对公寓上下进行全方位盘查。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 仅仅是一个眼神,让他深深体会到了这帮当条子的可怕之处。 —————————————————————————————————————————————— 你们以为我会在未请假的情况下断更么? 天真。 更新天数是硬指标。在这方面有偏执的我哪怕是当天发一条20字的请假条也绝不会容许书本界面出现连更天数的断层。【微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九章 战后清点(下) “目前全案还存在如下几个疑点。” 清了清嗓子,参谋长的样子看上去是真的把话题转到了别的问题上。 “首先,复杂的动机未明。 “为什么要在空调管道养尸,这点本身就很耐人寻味。密闭的地下室,人迹稀少的地下车库。这些选择谈不上好,但至少也强过极易暴露尸气的中央空调。说到底为什么要把作案场所放在市区中央的龙腾大楼,这点本身就是极度有违常理的现象。没弄清这个疑点,我始终是觉得本案不简单。” “龙腾前几个月的监控还在么?”把玩着手中的钢笔帽,大腹便便的总警司抬头问。“去调一下监控录像,看能不能找到是什么人、在什么时间对空调管道动了手脚。” 这个看上去颇为富态的中年男人毕竟还是一名有着二十年工作经验的资深警察,虽然岁月的风霜已经让他不再英气勃发,但偶尔眼神中闪过的一抹睿智,却仍能证明他肩上的警衔并非虚设。 “很遗憾。” 参谋长耸了耸肩,“这间公司刚好在一个月前进行了往年录像的档案更新,也就是说最新的档案记录是在一个月以前。” “很好,缩小范围了。” 总警司笑了两声,“刚好赶上案发,刚好就碰上监控录像重置。我个人可不认为这当中存在巧合,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必然是和内部人员有关。” “马坚,”说完,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警官,“去调查一下龙腾内部负责安保情况的几名职工,所有可能接触这些监控录像的人,我要在24小时取得他们的资料。” “是。”马警官点了点头,在上司的命令前责无旁贷。 “好的,现在勉强算是有一个突破点了。”参谋长苦笑了两声,看起来是面对这项决策无话可说。 总警司的想法没毛病,但也就仅仅局限于普通人的思维范畴。 正常警员办案,突破口无非也就那么两点:动机,以及手法。 种种的作案条件限制,其实质是在茫茫人海中不断缩小那个嫌疑人的身份范围。 体征,年龄,以及是否与受害者熟识。缩小了范围就方便审问,确定了对象就可以顺线索追查。 能对制度严谨的公司做手脚,合理判断下,嫌疑人必然存在于内部人员当中。 但总警司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次作案的元凶并不是普通人。甚至夸张一点说,在缉拿归案之前,他们连对方是人是妖都不敢确认。 要抹除一个公司内部的监控很难么? 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很难。 那需要内部人员的通行便利,需要安保部门的条件许可,需要对公司档案的存放处一清二楚,需要瞒天过海的人脉关系。而满足以上条件者,非家贼莫属。 但对蛊惑人心的妖物来说不难。 因为在职期间接触过灵异案件,所以深谙此道的参谋长非常清楚这件事情上正常逻辑已经不足以成为判断标准。 一个普通的妖物只需乔装打扮便能变化人形,逢上夜黑风高便能趁虚而入。随便掌握了一点人心把柄就可以玩弄权术,因为活得长久,所以心性难以捉摸。 那是天生的恶徒,自然界许可的匪类。 法律于他们而言只是可笑的条条框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很多情况下往往信手拈来。 他没有阻止,是因为总警司的判断无可厚非。 除了这条路他们没有线索,那个幕后人物的藏身之术甚至连典狱司的执法人都无法揣度,更遑论他们这群警校毕业的凡夫俗子?所以今晚的会议其实更大程度上只是他一个局内人在阐释不容乐观的现实,告诉那群真正有希望破案的人,“事情远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么第二点,”他用手中黑笔标注,叹了一声微不可闻的气,“也就是典狱司方面曾不止一次提到过的‘尸源’问题。 “我了解过凡养尸之法必然需要大量生人骨血,但迄今为止除了那三例楼中命案,警方案底中确认是没有相关的人口失踪。而就连同期发生的三起命案,除了最早身亡的舒洁已经应家属意愿尸体送往火化,剩余两人的尸首都完好无损地存放在警局的停尸间里。换句话来说对方根本没有这个合理而稳定的尸源,那么作案目的是否真的只是‘养尸’,这点也该放在探讨范围之列。” “确认是警方案底里没有发生过一起人口失踪?” 最早参与这个命题的张野微微皱眉,他心心念念的还是s市警方的这点工作效率。 有关尸源的疑问早在大楼中李江帆就已经提出过,他当时的看法就是“迄今为止受害者数量仍旧未明”。 现在参谋长同志公然站出来说话了,这摆明了就是在对着他打脸。这种时候如果再不发问未免尴尬,所以作为旁听人的他还是打算发表点意见看法。 “我确认。” 看了他一眼,参谋长点了点头。 “我翻了s市近三个月以来的人口流动记录。除非对方是在千里之外杀人,然后运尸藏在龙腾内部,否则绝无这个瞒天过海的可能。” “我也赞同王参谋的看法。” 一直在沉思的李江帆也举手发言。 “如果真的是用生人骨血,那么遍布整个公司的空调排气口,这么浓重的血腥味绝对不可能没人发现。” “意思也就是那家伙‘养尸’根本就不需要生人骨血?”一阵皱眉的张野脑洞大开,“难不成这厮除了阵法造诣深厚,私下已经能改良沿袭千年的养尸之法了么!” “不。” 表情严肃的典狱司总指挥摇头,“意思是极有可能,对方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是在养尸。” “……” 听到这个答案的张野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二楼的尸胎怎么解释?”他问。 这个问题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结果是现在一干人跳出来跟自己找疑点。 他心说尸胎是事实,尸气也是事实,你现在跟我说对方不是在养尸,那自己口服的那颗尸丹怎么算?尸体上搓出来的伸腿瞪眼丸不成? “不知道。”总指挥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那具尸胎我们已经过目,手法的确是养尸邪术没错,但怪,恰恰也就怪在这一点上。” “怎么说?”张野接着问。 “养尸之术,本质是炼尸为妖。必要条件除了破棺时化为内丹的尸丹,还有尸中残存一点的元灵。”总指挥看了他一眼,回答的语气不咸不淡。 “几个意思?那尸胎没有元灵?”翻了个白眼,张野问。 “没错,你带回来的那具尸胎,恰恰就是有尸丹,无元灵。” 总指挥笑笑,语气中刻意加重的那个“你”字,仿佛言外之意是在暗示就是他张野动了手脚,这才导致带回来的尸胎有问题。 “那元灵呢?事先声明,我可有没连这玩意儿一块儿吃掉。” 听出他言外之意的张野一声冷哼,当场就摆出了一副“你能把我怎地”的泼皮相来。 他这意思很简单。 尸丹是我吃的,尸胎也是我带回来的。有什么意见你只管说,反正我也不见得就一定会甩你。 “元灵已经死了。” 针锋相对中,第一个回话的不是总指挥,而是一旁若有所思的李江帆。 “我们在十楼碰见的那只婴鬼,不出意外,那就是魔胎的元灵所化。” “想起来了!”闻言的张野一拍脑门,心说怪不得眼熟,那俩玩意儿确实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丑。 “元灵跟胎身分开,这个又是几个意思?”说完,他对着几位专业人士问。 “独特的炼尸之法,或者对方的目的并不在于炼出尸魔。”看了他一眼,回话的李江帆自己都为这种想法而胆战心惊。 “我觉得有问题。” 一阵深思过后的张野轻轻摇头。像是自问自答般,思维突然打结的他开始喃喃自语。 “三名死者,为什么独独是第一名被家属送去火葬?” “因为人家死得最早,尸身腐臭最快啊……”旁听的长发妞尴尬一笑,替他回答了这个简单到过分的问题。 “不对。”不停撇嘴的张野摇头,“因为她跟另外两名死者有所不同。” “孕妇。” 座首的参谋长应声接道,像是第一个理解了张野的意思。 “三名死者都是女性,血气属阴。而最大的区别,在于唯有第一名死者舒洁,是有孕在身的孕妇!” “答案好像明显了。” 联想到最后一丝可能的张野突然间灵光乍现,但飞速运转的思维速度之后,是直击内心的恐惧。 “我们找错方向了。” 看着面前等待答案的众人,他一字一顿说完了这句话,紧随其后,是一瞬放大的瞳孔,以及冷汗横流的背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章 养尸为患 “你想说什么?” 看到他这个反应的参谋长睁大了双眼,明明没有听到那个预想中回答,却仍因张野的脸色而莫名心惊。 直觉告诉他可能从一开始众人就搞错了重点调查对象,现在自以为是的胜利在望,到头来不过是幕后黑手的计谋得逞。 “暗示得还不够明显么?”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张野的呼吸中透着丝丝寒意。 “除了这三起命案以外,s市中没有别的人口失踪,而对方养尸需要的不仅仅是每逢月圆时的生人骨血,也包括最开始的那具魔变尸胎。” 孕妇,鬼婴。 不难联想的要素下,最后的答案昭然若示。 “那具二楼管道里的魔婴,其实是第一名死者的腹中胎儿。”微微抬起了头,未必是第一个领悟的李江帆最先说出了这个回答。 这个答案足够恐怖,恐怖到联想到深层因素之后,话音未落,李江帆的脸色就已经骤然变白。 死胎炼成邪器并不可怕,可怕的地方在于这名未出世的胎儿,本该是随母体一同进入火葬场的焚尸炉。 “我有一个假设,”听到回答的张野一阵哽咽,“如果说那具女尸的最终归宿并不是家属口中的火葬场,那么她会去哪里。” 沉默。 全场死一般的沉默。 这种惊惧不仅仅来自于对恶行的发指,也是层层深入之后,对幕后之人所作所为的细思恐极。 “我们找错方向了。” 一阵摇头的张野微微苦笑,眼见没人应答,算是终于不再卖关子。 “对方的确是在炼尸,但所炼的魔尸,从来都不是我们从二楼带回的那具鬼胎。而真正的养尸所,也根本不在我们一先封锁的龙腾大楼。 “这是最完美的瞒天过海,也是挑不出毛病来的偷天换日。命案也好,妖气也罢。所有这些明显到堪称惹人注目的环境布置,其根本目的都是在于刻意地吸引官方注意,以掩护最后真正的养尸之地。 “我们当然找不到那名深藏幕后的黑手。”他站起了身,开始自顾自地冷笑,“因为自始至终,对方的藏身之处都不在那栋满是烟雾弹的大楼。 “我们自以为是的成就不过是对方用来诱敌的假饵,而真正的魔尸,应该是在我们还未找到的地方,静静地享受着每月十五的骨血浇灌。” …… “马坚陈阳。” 总警司的脸色变了。 “最快的动作,取尸胎身上的dna成分化验。我要确定,这具大楼里带出来的尸胎到底是不是第一名死者的孩子。” “不出意外,十有ba九。”不住摇头的张野面带微笑。 “我早该想到,对方这么爱用障眼法的人,怎么可能留下那么多可供我们追查的线索? “根本就没有什么三起命案,从头到尾,真正该死的就只有一个人——至今遗体未明的舒洁。母体被炼成尸魔,胎儿被炼作邪器。剩下的两起命案都是混淆视听,目的是最大程度上扩大影响,以吸引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阴郁的氛围一瞬间笼罩了整个夜幕下的警局。 如同无语凝噎的李江帆摇了摇头,多次想开口,最终仍是化为了一句叹息。 “我该想到的。”他眯着双眼。“凡涉及子婴鬼,成形过程中多离不开母体的蕴养。世称,子母灵婴。有婴鬼而不见母鬼,这点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大楼一役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件事我有责任。” “不怪你。” 张野冷笑了两声,冷汗过后,又是一阵没心没肺的笑容。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看起来这家伙应该是学过几年兵法无疑了。能把我们一群人玩得团团转,不得不说这手玩得还是漂亮。如此对手,输也算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事到如今没办法弥补了么?” 座下的长发妞追问,紧蹙的双眉下是深深的不甘。 “怎么弥补?”张野笑了两声,“这种缜密的布局,能察觉,必然已是为时已晚。” “养尸之术,最容易被察觉的时间段是在封尸入棺前。”抬起头来正视场内,发言最具权威性的典狱司总指挥算是肯定了张野的说辞。“这个阶段因为魔气的大量外泄,所以极易引起旁人注意。待入棺完成,所有魔气被封闭,除了月圆之夜的血奠,平时与荒坟无异。如果张野的猜想没错,那么这几天的耽搁,对方应该是已经完成了最要紧的一步入棺。此后再想追寻,恐怕是真的难于登天了。” “这件事的责任应该在我。”座首的参谋长面色阴沉。“作为团队的分析人员,是我误读了这些信息,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在此,我深刻检讨。” “真的是一把岁数了还爱做检讨。”张野笑了笑,在这种整体低沉的情绪氛围中,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还能保持状态高昂的人。 这点来自于他捞金目标的圆满完成,也来自于他这种“事不关己”的处事风格。 一群自诩“正义伙伴”的家伙被反派集体羞辱了智商而已,对他一个临场客串的局外人来说根本无损于自身。 看似失败的行动,他一没有少拿奖励,二没有名誉受损。输赢这种东西只有小孩子才会计较,在他这种少有“集体荣誉感”的现实生物来看,盘点利益得失才是唯一的问题。 看了一眼满脸自责的参谋长,张野露出了俏皮而不乏敬意的笑容。 “作为这次行动的主要参与人员,我张野,在此向参谋长大人致以最高敬意。您的指挥是我们勇往直前的号角,与您的作战经历,将成为我们一生中最闪亮的勋章。” 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一句初中生级别的蹩脚赞词。 场上同为战友的剩余两人同时站起,在张野的眼神示意下,朝着自始至终兢兢业业的参谋长,致以了最崇高的敬意。 原本还处在情绪低谷中的参谋长愣了。 “谢谢。” 冲着张野颔首致意。这个中年人的脸上一阵岁月浸染的欣慰。他的眉目仍旧是英挺,只是眼神中难免泪光闪烁,高瓦数的灯光下,有失男儿血性。 “怪谁呢?” 张野的脸上一阵嘲讽式的夸张笑容。 “那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假信息,在不谙此道的前提下,能做出这些判断的您让我感到由衷的钦佩。没有人该为此负责,所有的屈辱与不甘,只有那个罪恶的祸首,才该为此付出代价。” “说得好。”总警司点了点头,虽然明显是插不上话的局面,却仍试图不断地强调自身存在感。 “那么张野小同志啊,”他用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口吻拍着某人的肩膀,“你说说看,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突然被推到发言席位的张野一愣,“还能咋地?该修行的修行,该提高的提高,一门心思应付好接下来的种种麻烦,没猜错的话下一次交手就该等到尸成之日开棺之时了~” 说完这话的他看着典狱司各人一脸暧昧,心说剩下的烂摊子就跟老子无关了~ 你们是正义的使者,你们是阴阳两界的执法人,那么这么危险的事情,到头来肯定还是你们经手~ 反正我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漂亮话谁不会说? “任务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把总警司的眼神复制了一遍,张野的脸色一阵怡然。 “未来的挑战,同样期待能与张野兄你联手共进。”李江帆笑了两声,朝着他满满光辉的眼神勾了勾好看的嘴角。 “那是那是~”张野微笑致意,心说谁他么要跟你俩联手共进。 再见,诸位。 这场过后就再也不见了。 开玩笑剩下的麻烦能有多大他用脚趾都能想个大概。那是李江帆口中“金刚不化、万法难侵”的尸中魔祖!这种级别的老怪你要我跟你联手共进?小哥哥洒家诨名可不叫雷锋哦! “的确,这件事到头来你也别想跑掉。” 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虎视眈眈的典狱司总指挥像是早已看穿了张野的想法。 “……几个意思呀?” 下意识地嗅到了一丝不祥气息,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的张野抬头问。 “忘了跟你说,”老而不死的总指挥微笑,“如果按子母灵婴的关系推导,服下那枚尸丹的你将是母尸出棺时唯一存有感应的现世人类。与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不同,你跟她的关系用‘羁绊’二字形容也不为过。所以这时候张野小同志你的立场就该很明确了,来求我们保你一命,我很乐意看到你届时的选择。” “等会!”脸色微变的张野抬手打了个休止符。“我身上这尸毒龙虎山的人不是承诺会摆平么?” “尸毒是尸毒,羁绊是羁绊。” 总指挥微笑,“除个尸毒而已,用不着龙虎山门,我们典狱司总庭一样可以信手拈来。但关键不是尸毒,而是那枚尸丹留在你体内的讯息。它会时时刻刻向那具棺中女尸传达,你的身上和她儿子有着一样的味道。” “……” 明明听起来那么像是一句骂人的话,此刻的张野却没有分毫生气的意思。 他只是意外地想骂人。 妈的说好了无损自身无损自身,到头来没想到还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一章 江山美人 持续一个月的龙腾妖祸,终于是随着这场会议的结束而迎来了短暂的歇幕。 虽然最终的结果未能如人所愿,但尴尬的现实却由不得他们不在此处告一段落,而后等待着更大危机的卷土重来。 截至这一刻为止,幕后黑手逍遥法外,三起命案不了了之。 所有的知情人士一致选择了在公共秩序面前三缄其口,而唯一残留怨念的受难家属,也在案件宣告结束的八小时内相继得到了一批名为“补给金”的高额封口费。 危机可以在内部流传,但败笔决不能公诸于众。 人心的安定往往维系着一个社会的发展存亡,所以无论如何将影响缩减至最小化,这是阴阳界两大执法机构的共识。 来自典狱司总庭的一批执法人们带着不容乐观的消息纷纷原路折返,与此同时,也心照不宣地留下一堆消除舆论影响的扫尾工作,丢给了s市专职擦屁股的警方政治部门。 报纸,新闻。 在隐晦的上级命令中,旨在歌功颂德标题头条开始争相在各大新闻媒体间交替榜首:坊间盛传的杀人狂魔难逃法网,维持治安的人民警察又建奇功! 一系列间杂夸张与写实的描述下,这场原本再明朗不过的灵异案件渐渐变得扑朔迷离,而在各大宣传媒体的统一洗脑之下,真相如何,那些围墙外围的吃瓜群众已经不再关心。 他们只知道也只需要知道一点,那就是古往今来邪不压正。 所有试图破坏秩序的恶徒已经相继受到制裁,而在疏而不漏的恢恢法网之下,不法分子们注定无路可逃! 看着光天化日下撤去外围路障的龙腾大厦,过往群众无一不露出活在蓝天下的幸福笑容。 事不关己者感慨社会治安有所保证,内部员工庆幸自己饭碗没丢。 除了自始至终那几位无辜受害的死者,仿佛每个人都活在融洽和谐的环境氛围里。 历经倒闭危机而后渡尽劫波的龙腾董事一脸高歌欲泪,望向警方高层的目光像是看到了在世亲爹。 “谢谢!”一刻不歇地摇着总警司的手,王董事长的语气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所有为此案付出努力的警察同志们,你们全都是我王某的大恩人!” 言尽于此,带着微微发红的眼眶,仿佛这一刻所有的感激之情,尽在王董事长那声声颤抖的语调中,化为了再生父母般的雨露恩泽。 “应该的。” 右手已经发麻的总警司腆着肚子,模板到活雷锋的笑容仍在向群众展示着一名人民警察、高层干部该有的职业素养。 他心说你感谢你倒是发个红包啊? 不好公然行贿你请我们一群人吃个饭都成!光嘴上说着有多少意思?最看不惯你们商人这种卖嘴不干事儿的作风。 但心里嘀咕归心里嘀咕。即时从头到尾没出多少力,面子上依旧得装出“为人民服务”的高尚作风,所谓“鸭掌鹅掌不如老百姓鼓掌,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口碑”。 这一幕看得张野一阵冷笑不止。在旁戳了戳这位一战过后便打下交情的总警司,他的笑意中带着丝丝不加掩饰的嘲讽。 “那位刚摆脱麻烦的王董事,”他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远处挨个儿给高职警员发烟的中年人,“戏有点儿过了吧?” “谁说不是?”一边吸着口中的高价烟草,名为梁家仁的总警司嘴角也是一样的冷笑。“不过也属正常。毕竟是生意人,对我们这些官道上混的该拿出尊重还是得拿出尊重。人情冷暖,这副嘴脸也不算稀奇。只是把感恩戴德表演得这么造作,这家伙也算是少见。” “也辛苦您了,看人家演戏也就算了,还得陪着人家一起飙演技。”附和了一句,一旁的张野竖了个大拇指。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在后生的夸奖下得意了一阵,总警司的脸上一阵飘飘然,随后来了一句过往多年的流行语,自以为酷炫的凹了个造型。 “我看那家伙怕是有点可疑。”一边忍住了内心的笑意,一边眼睛四处乱瞥的张野也在找内容继续话题,“有没有想过调查调查这位案发现场的董事长?”他问,“毕竟事情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按家贼难防的逻辑,他的嫌疑才是最大哦。” “查了呀!怎么没查?” 又望了一眼远处散烟的人,确信对方没注意,梁警司这才回张野的话道,“那家伙叫王宇,二十年前来s市打拼的普通企业人一个。这辈子是得益于取了个家底丰厚的老婆,靠着老丈人的一笔庞大遗产开创了公司。” “靠女人上位的?怪不得看上去这么‘软’。”张野笑了两声,用一个字的形容词替换了口中“软蛋”的描述。 “也不算靠女人上位吧?”梁警司笑道,“虽然靠的是岳父遗产,但打拼好歹也是人家自己打拼的呀。一没偷二没抢,钱来的光明正大。他那人你也看得出来,就凭这副人前做戏的样子,显然也是那种人怂又老实的类型。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丈夫能屈能伸’!” “是。”张野笑着点了点头,随口一问,“他老婆呢?重新开业的日子,没来?这种散烟的活儿,怎么着都该是女人来办吧?” “死了。”又一次心虚的望了望远处,在背后嚼舌根的总警司冲张野翻了个白眼。 “死了?怎么死的?”秉着一颗八卦之魂,张野问道。 “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有说是病死的,也有说是车祸。反正这么多年来了,这位也是专情未娶。一个人苦心孤诣的打理公司上下,到头来也算是事业有成。” “可疑啊,很可疑啊。”张野砸了咂舌,“男人就没听说过几个专情到这种程度的。更别说家大业大,有能力再娶的还一直单身。这种人,要么是自身对女的没兴趣,要么是背后已经有了女人。未公开,极有可能是对方身份特殊,或者直接就是有夫之妇!怎么样,算不算给你提供了一条新思路?家庭伦理大案啊!要不要去查查?”说完,他一脸打趣地看了一眼满脸操蛋的梁警司。 “小兄弟你这管得有点宽……”无奈地吐了一句槽,警司大人也算是看清了这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本质,“这是狗仔的事情,可不包括我们警察。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知道知道,跟你俩说着玩呢~”张野笑了笑,转而一秒严肃,“案子后续进展怎么样?”他问。 “尸胎的dna化验已经出来了,结果如你所想,跟之前的死者舒洁确定是有血缘关系。”眯起了双眼,抽了一口烟的梁警司道。 “果然,看样子是按最坏的方向走了。”张野嘿嘿笑了两声,“那死者家属呢?他们又是怎么解释的尸体去向问题?” “一问三不知。”看了他一眼,总警司用自己的表情还原了听到消息的第一现场。 “我们派人去问死者的后续安排状况,得到答复是‘什么死者尸体不是还停放在你们警察局么?’人家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从我们警员嘴里套话的同时,差点没举家带口跑来我们警察厅闹事。” “卧槽……”张野惊了,“我有点乱!当初不是他们来找你们讨要的尸体,然后送往火化的么?现在这意思是反咬一口,不认账了?” “问题还是事发久远了。”摇了摇头,梁警司长叹了一口气。“案发第一周,就有人自称家属领走了尸体。当时照顾到受难家属的悲痛之情,并且法医鉴定始终得不出线索,重案组接管以前的地方警员就直接批下了允许尸体火化。结果一个月以后我们接受,反复排查就是找不出当初送走尸体的那名警员!整个警局上下大眼瞪小眼,搞得好像我们凭空把人尸体弄丢,随后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一样!” “这也太扯了吧……”张野一阵干笑,“你们警方那么纪律严明的部门,这么重要的事情会没有半点记录?” “怪就怪在这儿!”总警司一阵呵呵,“尸体消失应该是在上个月五号到七号之间,但翻遍了所有行政记录,偏偏有关那件事儿的内容一个字都找不着!为这件事儿我们还特意翻看了上个月的监控记录,结果停尸间从早到晚就没一个人进去过,放在冰柜里的尸体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最可气的地方在于那帮吃干饭的小子一个个一口咬定肯定是家属前来领走了尸体!问是哪个家属、那个警员经办,问到死也没问出来。” “呵呵,看样子人家黑手的势力还扩张到警局内部来了。”张野冷笑,“有没有想过内鬼的可能?” “最开始想过,后来觉得没可能。”总警司撇了撇嘴,看上去一脸烦心事儿。 “怎么说?”张野问。 “你仔细想,会觉得每个环节都像是有内鬼。”总警司冷笑,“警局像有内鬼,龙腾也像是有内鬼。你那个妖怪老哥像内鬼,我他么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内鬼!与其这么怀疑自己人,不如把这烂摊子彻底丢给那帮典狱司的人,他们不是能么?反正我们重案组是宣布结案了,这种鬼神的东西,还是交给他们的好!” “说的是。”张野点了点头,心说你真是说道我心坎儿里去了。 “你呢,接下来怎么打算?”眼珠子一转,总警司剩下烟头问道。 “还能怎么办?”张野摊了摊手,“先听听龙虎山那边的安排,看他们什么时候帮我搞定一下身上这尸毒。这半人半鬼的样子白天不带个帽子根本不敢出门,而且过两天阴天下雨,我隐约是感觉皮肤发痒了。” “我是说除此之外。”梁警司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有没有考虑过跟着我干?” “你?”张野乐了,“别逗了好么?要真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当刑警,这公众治安是不是太草率了?” “谁让你当刑警了?”梁警司看了他一眼,开始有意识地压低了音量。 “实不相瞒,”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打算向上级请示,成立一个国家安全部的灵异事件分组。” “哦——?” 拖长了这个疑问句的尾音,张野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满是暧昧的笑意。 他听出了梁警司话里的野心。 这是在摆明了利用国家职权,跟典狱司那帮人对着干。 “我能拿到什么好处。” 他不动声色地干咳两声。这一刻两个各怀心思的双目对视,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江山与美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二章 竞待折腰 “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 看到对方的眼神,梁警司知道张野这是心动了。 “要搞出这个全新部门,手底下必然还是得掌握一批跟你一样的能人异士。光你我俩人肯定是不够,除此之外再找够几个,应该也就没多大问题了。至于好处,我能保证,只要我拿到这个组长的位置,副组长没跑了就是你!这个位置说官职也算不上,但再怎么样也算是吃公饷的!收入稳定五险一金就不说了,别的东西,我想不用我明说,你自己也该清楚。” “听上去有点意思。” 张野咽了口唾沫,表面装出淡定的同时内心已经是一阵气血上涌。 跟s市这类地方警局不同,灵异调查分组这种东西听名字就知道是直属于中央的特殊机构!而这类部门不仅仅是收入有保障,关键还是在于对外狂霸酷炫吊炸天的名头。 现在的他不缺钱,过两天阴阳集市的赏金到手,手头也算是半年以内不愁吃穿。 但资金问题好解决,过年回家省亲时该如何交代? 爹娘问,儿啊,你毕业以后忙活这小半年,是干了些啥呀? 他扯着衣角,支支吾吾道,儿,儿,而在帮别人抓鬼伏妖,除魔卫道。 …… 讲道理二老也算是五十上下的人了,这么大的国际玩笑,他不确定爹娘的心脏能不能吃得消。 国家专员这名字好听啊。 当初他混入炼钢厂时就曾经拿这个莫须有的名头诓过老赵,现在几经周转真让他拿到了国家特批职权,世事无常,让人做梦笑醒都不夸张。 “我考虑考虑?” 张野嘴上淡淡问道,心里已经算是被梁警司说动了一半。 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但如果还有什么阻止他一口答应的因素,那一定内心深处那一点对于坐地升值漫天要价的矜持顾虑。 “不急,这个你可以慢慢考虑。”梁警司微笑,“如果方便的话,你认识这方面的人才,也可以拉过来跟我充数。只要有了五到七个人的规模,这个初步的‘分组’就可以建立,到时候上头的批示下来,咱们就算是正式开张!” “这个您放心,有合适的,一定帮您留意。” 张野会心一笑,与梁警司两人的眼神交流中,是满满的意会不可言传。 “重案组的老大邀请我入伙了。” 回公寓以后,他首先是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林九。 这家伙活得长见识广,俗话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关键时候的意见参考,还是比较有权威性。 “就你?重案组?” 含着口中差点喷出来的酒,老酒鬼在他这句突如其来的消息前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不是当警察。”张野冷哼着白了他一眼,“他的意思是招揽一批修道之人,然后成立一个隶属国家的灵异事件调查组。首当其冲,作为未被典狱司招揽的‘能人异士’,我被人家看中了。” “好事儿啊!”听完他解释的老酒鬼放下酒瓶,脸上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容。 “话说这个总警司有点野心,啧啧,国家灵异事件调查组,这是摆明了要跟人家典狱司唱对台戏啊嘿嘿。” “对啊,所以你怎么看?”张野问,面无表情。 “我怎么看不重要,关键是你怎么看。”林九撇了撇嘴,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觉得可以一试。”张野咳了两声,委婉表达了自己雀跃的内心。 “不错,还是跟往常一样做事不过脑子。”林九微笑,说话也是跟往常一样的刻薄。 “你不挤兑我会死?”张野瞥了他一眼,翻上去的白眼后是淡淡的习以为常。 “你觉得这个想法现实么?”不以为意地笑了两声,老酒鬼对着瓶口反问。 “说起来确实有些玄幻,”张野冷笑,“不过人家毕竟是重案组的老大。看官衔职权,我觉得如果真要申请,这件事儿未必不能成。” “我说的不是组织成立问题,而是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老酒鬼摇了摇头,开始挂上了招牌式的说教嘴脸。 “他搞这个分组的用心我猜是路人皆知,那就是故意从典狱司对着干。但是问题来了,在阴阳界一家独大的典狱司,有没有可能容许这个‘抢生意’、‘夺饭碗’的家伙出现并存在。 “我们来反观两家后台,一个是主宰阴阳界大势的四大名山,一个是世俗界独揽大权的国家机器。两者后台看似同样坚挺,但针对在阴阳界的事情上,孰轻孰重其实是一目了然。换句话来说明显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从一开始,别家经营的组织部门就没有这个和典狱司叫板的资本,就算他这个请示批下来,成立的组织也注定没有这个另起炉灶唱大戏的可能。” “明白了。”张野点了点头,“意思就是让我别去呗?反正去了也没什么前途,早晚有一天,上头还是得放弃这个虚有其表的鸡肋部门。” “不,我只是让你抉择,并没有说你不能去。”林九微笑。 “我说这个组织没有和典狱司叫板的可能,并不是说假以时日,它就一定会被废弃甚至解散,相反,这种特殊部门一经成立,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发展壮大,乃至走上另一条路。” “什么路?”张野问。 “专属国家的私人武装力量。”林九抽了一口酒,拽了个特有逼格的词。 “一群由两界修者构成的私人军队,旨在应付来自阴阳界方面的一切威胁。与典狱司的公共福祉不同,它成立之初便是为了服从命令,然后执行任务。这是一把被世俗权利藏在鞘中的利剑,目的是警醒一切暗中的敌人:我们不动手,不代表我们没有话语权。而这个敌人,既包含两界中不法的恶徒,也包含了梁警司最看不惯的典狱司。” “……”张野顿了一下,“你直接说异化军队不就完了?” “嗯差不多。”老酒鬼点了点头,随后微笑。 “什么超自然武装军队、51区、神盾局,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能理解就成。” 张野沉默了。 原本公务员的职业诱惑在一瞬间变成了兵哥哥的安全威胁,他这种过贯普通人生活的无热枕分子突然间有些犹豫。 “所以我让你想清楚啊。” 老酒鬼笑了,“铁饭碗肯定是谁都想要。但这份工作的背后就是无自由无率性的铁血军人。说起来是个男人应该都有点这方面的情怀,小时候想当兵,长大了才清楚,不过是看头顶服务的对象是谁。 “能被看中,至少是对你实力的一种肯定。或许进去以后你会享有很高的权力,很大的优待,但代价就是终其一生的自由。作为一个妖,我坦诚的告诉你,真正的国家军队,从来都不属于阴阳界范畴之中。换句话来说,两者间的关系也就是庙堂与江湖。有这觉悟你就去,没这个觉悟就想清楚再行动。别傻呵呵听了人家煽动就一时冲动,到头来害的还是你自己。” “我能问个问题么?”张野突然问道。 “问。”老酒鬼笑了笑。 “你的建议是不是让我往典狱司那边发展?” “……” 听到这个问题的老酒鬼先是明显的一愣,随后果决地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试图让你看清这条路上的无数选择。”他微笑。 “典狱司也好,灵异事件调查组也罢。这两者都是受命于不同的人。就算你日后进了典狱司又如何?还是得受制于一人一妖两大典狱长,还是得受制于道域四大名山。我的实力无论是兴风作浪还是混入编制都十分容易,但是我有我的选择,我选择避世修行,我选择自己做自己的主子。现在碰上一个后生,我当然也不会去干涉你的去向。” “懂了。” 仿佛大彻大悟的张野耸了耸肩,玩了句洪荒小说惯用的诗偈。 他说“道德菩提非正果,今日方知我是我”,这句中二意味十足的话惹得一旁林九一阵白眼,看他的眼神宛如看向一个智障。 “我要自立门户。” 张野笑了笑,全然没有理会旁人的恶意。他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总归要受制于一方势力,不如自己站稳脚跟,至少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我还能当自己的头儿。” “啧啧啧,有志气啊小伙子。” 林九举着酒瓶,不住点头的语气听不出来是夸赞还是揶揄。 “不过这你可得想清楚。第一不是每个人的都有这个自立门户的本事,你也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么想要风吹浪打脚跟不动,要么是后台够稳,要么就得手腕够硬。” “我了解啊,混口饭吃,谁都不容易~ ”张野耸了耸肩,“梁警司那边我还是照旧应承着,毕竟典狱司那头还没有明确示好,能不得罪的关系户肯定还是一个都不能得罪。至于去不去那个灵异分组,那就是得看情况行事。反正多个朋友多条退路,留几手后招肯定不吃亏。” “嗯,明白这点就好。行走江湖,除了自身实力,还是得多动动脑子。”老酒鬼笑了笑,指了指脑门上的太阳穴。 “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而朝张野说道,“老赵说了,找个功夫想请咱俩吃顿饭。” “老赵?”听到这个名字的张野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晃神,“炼钢厂赵老板?啥时候说的?” “下午刚打来的电话,听说是龙腾大案告破,打算是摆拍一桌宴席为你庆功凯旋。”老酒鬼撇了撇嘴,一脸戏谑的神情。 “八成是有求于咱。”张野冷笑了两声,公然以小人之心度了一次人家的商人之腹。“让他把这顿饭可以留着,少说也得等我这身尸毒解了再说。这两天怕是赶上阴天下雨,我问着自身这股腐臭味都反胃。” “龙虎山那边还没动静?”老酒鬼皱了皱眉,“不是说好全权包揽么?这是过河拆桥了?” “这你可冤枉人家了,”张野笑着摇了摇头,“上午刚收到的短信,让我去明天去人民医院跟龙虎山的丹药师碰面。毕竟是案件收尾时期,两边机构都是麻烦多多。典狱司那头估计也正是忙得不可开交,前来救治的‘医务人员’行程受阻,这点也算是情有可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三章 清理尸毒 翌日清晨。 望着头顶阴云笼罩的灰色天空,尸毒清理完毕后的张野一脸人生之艰难。 他很想问一句事前是谁跟他说的“清理个尸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无奈身体的余痛让他没有更多心力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右手边那个自诩“龙虎山大药师”的黄脸男人正在帮他酸麻若无物的右臂扎针放血,动作之熟练,比起大明湖畔的容嬷嬷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咱这病……得用针啊?” 一个小时前的他看到了药师箱中寒芒闪闪的针头,一阵冷汗横流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方点了点头,不带感情的冷漠眼神像是在看待生化课上的白鼠,猪肉铺前的肋排。 “用几根啊……” 干咽了一口唾沫,在对方的表情中,半身抽搐的张野明显感觉到了丝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你这毒拖得时间有点长了。” 披长袍的中年药师终于说话了,然而这一开口,便是如同临终医嘱一般让人绝望。 “那咋办啊?” 带着声声颤抖的音线,张野的整个声音中都透着一股深深的虚寒。 “问题不大。” 黄脸药师淡漠地摇了摇头,“一百零八根针,所有穴位挨个儿扎一遍,放出毒血就算完事儿了。” “一百零八。” 细细回味了一遍这个数字,砧板上的张野如烈士般闭上了双眼。 “会疼么。” 良久,他咬着牙问出了这几个字。 “不会。”药师摇头,“但会很痛苦。” “特么这俩有区别么……” 张野生无可恋地看了他一眼,用胆寒前的最后一丝余力翻了个白眼。 “有,疼可以忍。” 药师看着他,一脸认真。 “……” 天空很灰,灰到看不见半点颜色。 枝头的小鸟叽喳不停,可见手术室的隔音效果还是优良。 “这两天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面无表情地取下手腕间最后一根银针,黄脸药师的眼神淡漠如故。他收拾药箱的动作很小心,一举一动都像是对待爱人一般轻柔。 与那些银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一刻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张野,托眼前这个男人的福,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临床学意义上的“身体被掏空”。 满满一盆子血,目测1000毫升。 他心说哥你上辈子一定是专职刽子手出身,我这自己看了都心惊肉跳的玩意儿,你那一场手术下来眼睛都不眨。 进手术室前生龙活虎,出手术室时两手扶墙。 医院的静养室非病患不得留驻,这就使得不愿花这个手续费的张野只能当天放完血当天就自己打个的回去。 “你家里就没个亲属啥的么?” 看着某人两腿发软还迈着步子往前爬的落魄样,当真是心狠手辣的黄脸药师都不由皱了两下眉。这种一个人做手术的悲凉想想都让人掉眼泪,全身上下一百零八个血洞洞,走路时稍微动作大点都怕碰着痛处。 “刚放完血,现在的你应该在医护室静养才对。” “没事儿,”看似一脸乐观的张野十分大气的摇了摇头,这句“我挺得住”真的是比起前线受伤的战士也不显逊色。 他心说我倒是想就着这高级病房修养个两天啊,问题是阴阳集市的赏金还没到账,现在的他喝口凉水都得算算价格。 二老远在他乡,他又是至今单身一人。身边朋友唯一知道这场手术的只有301的老酒鬼——指望那家伙,不如自己手脚麻利点往回爬。 随着时间愈发推移,张野对那笔高额赏金的渴望就越是强烈。 这种急于脱贫的心态不仅仅来自于“三月不识肉味”的穷困潦倒,更有朝不保夕的现实所迫。 衣食住行得花钱,来往路费得花钱。 他跟老酒鬼商议时说得好听要自立门户站稳脚跟,然而现实就是没足够的资金,他连买补血***的钱都得想办法找人借! 七拐八拐爬上了回程的出租车,脸色苍白的张野借空闲又朝马坚那边发了条问情况的短信。 马警官的回复永远都是一个星期以内,然而看了一眼手机上星期二的日期标识,大量失血的张野差点又是眼前一黑。 虽然过程痛苦了一点,但忙活了一上午,好歹也算是解决了多日来的心头痼疾。 尸毒这种事情其实很烦。 表面上看除了外貌上丑了点没什么大坏处,但真正放到日常生活中,却是一度烦得张野连寻死的心都能生出来。 阴天发臭就不说了,一人独居,这他能忍。但黑色的毒血难免带有尸体的异臭,透过皮肤外放以后,在夏天夜晚格外容易招虫。 这种苍蝇蚊子一起往身上爬的感觉当真是分分钟令人崩溃抓狂,如果不是考虑到物价成本,他真的是跳进杀虫剂里洗澡的心都有。 现在一场手术,好说歹说是解决了这点问题。剩下一些据说可以招致母尸的“生物讯息”无法清除,眼下的张野也没那个心思管这么多。 养尸这种事很费时间。 千百年来少有成功,一方面是入棺以前的尸变阶段极易被人察觉意图,另一方面也是养尸本身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的漫长时间太过夸张。 每逢阴历十五,取生人骨血浇灌。时间越长,魔尸越强。 要等待死物成精,其实说到底还是中途可发生的变故太多。 可以预见的是既然真相已经被点破,那么这个阶段的典狱司肯定是方圆千里大肆盘查。而以那帮专业刽子手的办事效率,极有可能就是没等人家魔尸出炉,连尸巢带老窝就得被一帮道域四大名山的执法徒一锅端。 长久未来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列在张野的考虑清单中,这点从他一毕业即失业的现状就能看得出来。 大一大二的时候想得是一毕业自然就能找到工作,一如现在的他想得是就算东窗事发,那时的自己未必就应付不来脱棺而出的母尸。 老实说现在的他有些膨胀。这种“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心理来源于日渐深厚的阵学基础,也来源自他这一身突飞猛进的修为实力。 人道六境,灵司、御邪、会法、玄元、地魁、天机。 统称“人道”,是因为这六个阶段的真元量级,尚处在人类认知的范围之内。然而回溯青史,能达到玄元境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越往上,人数越是呈瓶颈式的递减,而传说中天道两境,极有可能真的只是个传说。 灵司境的对应含义在于入门。 但是这个“门”的概念,却往往幅员辽阔。 修行一年的是灵司,修行五年十年的也是灵司。受制于悟性、根骨、功法等种种先天后天因素的影响,很多自身不适合修炼的人,往往终其一生,也只是停留在这道门内。 过了这道门就是有天资,过不了就是废物。 于是久而久之,那些穷其半生也过不了门槛的人聚集在了一起,为了不使余生漫漫无所事事,他们选择了把精力投在可行的事业上,这个事业,也就构成了后世的典狱司。 像长发妞的刘叔叔,那名张野最看不惯的总指挥,作为一名对外交涉的高层,这个职位的潜台词,就是指这个人不具备良好的修行根骨。 那些真正修为强大的人干的都是些从来刽子手的脏活儿,反而面子上的漂亮职位,因为一个独立社会的广泛同情,被交与了那些没有强大实力傍身的人。 御邪境这个等级,标志的就是从此以后,他张野已经彻底脱离了初级修士这个门槛。 想来运气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奇妙。 其他人看来堪比命运十字路口的东西,因为一颗尸丹,连根骨资质都尚未确定的他就直接一脚跨过。这种感觉就像是人家都在为了高考学习奋斗,结果天上掉下来一封通知书,直接告诉你你被保送录取了。 “回来了?” 踉踉跄跄地下车走人,徘徊在公寓外侧的还是上前喜笑颜开的房东老爷子。 张野笑了两声,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 他对这老家伙还是虚。 印象当中,每次他笑着跟自己说话时,总没什么好事发生。 第一次自己租了一幢鬼宅,第二次自己去市区遇上了龙腾幻阵。 “今天天气不错啊。”干笑了两声,隐隐感到不妙的他打算寒暄两句就拔腿跑人。 “是不错。”老爷子点头,“你等下有事儿么?” “……” 张野楞了一下。 “没……没事儿啊。”他咽了两口唾沫,隐约是感觉猜想要被证实了。 “没事儿去帮我扫个阁楼。”老爷子呵呵地笑着,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拔出了一根扫帚。 “……” 放完血后面如金纸的张野沉默了。 他心说我都这个状态了,您还好意思使唤我做事儿么? “我今儿状态不太好。”他干咳了两声,心里极其希望这长相和蔼的老房东能善解人意一回。 “我记着你欠我五千块钱。”老爷子眯着眼睛,看样子是半点不为所动,“打欠条的时候说的很清楚,欠债期间,整栋楼里的卫生由你负责。今天这天气这么好,小张你就勤快一点儿呗?” “哦呵呵。”张野笑了笑,如果不是浑身无力,接过扫帚的瞬间,真的生出了一股劈头砍下去的冲动。“您老挺会压榨人的。”他点头,所用语气是满满夸赞。 —————————————————————————————————————————————— 这章的名字low 我坦言就是low。 嗯,越读越low!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四章 第二法门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老爷子撇了撇嘴,看样子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一个老人家,手脚行动都不便的,拜托你做点事儿怎么了?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我让你帮忙扫个阁楼这还压榨你了?真是活这么大没听过这么个道理。” “您说的是。” 张野微笑着频频点头,一边在心里骂着对方倚老卖老,一边还得老老实实装作一脸谦恭。 这人是债主,也是房东。 人际关系网中,唯独这位是他无论如何得罪不起的类型。 “我能问个问题么?”他的意思是打算临末再做一次垂死挣扎。 “问。”老爷子点头。 “您这是搁楼下一直等着我呢?301的林九也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哟,我没回来的时候您就没想过找他帮忙?” “他那副德行,不把我阁楼整的一团糟我就谢天谢地了!”提起某人,老爷子一脸寒碜,“小张你就不一样了,踏实能干,成熟稳重。而且平日里打扮的白白净净,一看就是爱清洁、讲卫生的好伙子。这种细活儿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独独是你,最得老头子我喜欢。” 张野点了点头,心说你就是看我这样好欺负呗? “得您喜欢有用么?难不成您老百年之后,这诺大家产还能分我一份不成?”他呵呵笑了两声,拄着扫帚才勉强站立的样子明显还是在牢骚。 “那可不一定哦。” 看着这一刻纯属是打趣的张野,老爷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百年之后的事谁敢说一句一定?你这么讨我喜欢,你怎么知道,我老人家入土之后,这遗产没你一份呢?” “……” 原本还满腹抱怨的张野在他这个眼神面前愣了下来。几番反应过后,才在心里怒斥了一句“信了你的邪!” “能别拿我开涮不?”他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我心说幸好我不傻,才没拿您这话当真。” 这老爷子的遗产能有多少? 银行账户尚且不论,单是他脚下这块位处b市的地皮,拿出去拍卖那也是百万起步的大宗商品! 他张野算什么?里外里一个小租客!不细想他是真有那么一刻喜上眉梢,但这么大一笔钱,人家无亲无故凭啥分你一杯羹? “没跟你开玩笑。”老爷子眯着双眼,脸上还是那种坑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连同我剩下产业在内,人一走就啥都没了。这些身外之物,不留给后人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出路,这么一想,你觉得我还有必要骗你么?” “您刚才是用了‘产业’这个词?” 张野吸了吸鼻子,隐约是听到了点特殊的意味。 他心说我擦这老爷子该不会是某知名企业幕后董事长,退休后带着万贯家财隐居此地吧? 有这个可能么? 他又一遍细细打量起了面前老人,发现他除了精神矍铄,表情也是深谙世味。于是一瞬间,因为一发脑洞引起的种种猜想彻底改变了自身观念——对这货殷勤点儿,日后说不定还是笔不小的投资。 “住了这么久,倒是没见到您老的膝下儿女啊。” 他干咳了两声,打算是不动声色地探探虚实。 “膝下倒是有个女儿,”老爷子笑笑,“不过年少叛逆,多年未归了。” “哦。”张野点了点头,心说“完”。 有个女儿,那就是有了遗产的法定继承人。 看着老爷子空口无凭的样子估计还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到时候他人一走撒手人寰,没个遗嘱字据啥的,房子财产啥的该给他闺女还是给他闺女,自己捞不着半点好。 “我阁楼上有个古钟。”老爷子看了一眼,扔过阁楼钥匙的同时语气也开始趋于正常,“老朋友留下的物件了,你打扫时特意留心一下,帮我除干净灰尘。” “明白——” 轻叹了一口气,仍有些头眼昏花的张野踩着萎靡的步子,顺着楼道扶手一步一步爬上了楼。 公寓小楼一共五层。 一楼是归尹老爷子独处,二楼目前也就他一人。三楼老酒鬼、青衣对门而住,四楼屋主常年不在家。 剩下名为阁楼的五楼,因为无人落户,所以用来堆放杂物,常年上锁。 尽管在开门前已经做好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然而真正推开门享受扑面灰尘的那一刹,张野的心中却仍不由升起了一股骂娘的冲动。 杂七杂八的物件,以及地板上踩一脚一个浅坑的落尘。这间阁楼给他的感觉大约是封闭了一个世纪之久,阳光在第一时间没有照进来,这就使人产生了一种黑暗不通光明的错觉。 “你是可以的。” 在心里回想了一边那老爷子和善的笑容,一边捂着口鼻开窗的张野一边微笑着摇头叹息。 能把人压榨到这种程度的房东他生平第一次遇见,更遑论现在的自己无异于大病初愈,能在这种地方坚持多久都还是个问题。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望着百废待兴的脏乱之地,他由衷感到了任重而道远。 掏出手机打算叫老酒鬼上来帮忙,然而这常年电话畅通的老妖怪居然罕见的出现了电话关机。出于对他实力的信任这让张野十分怀疑对方是否已经知道了今天老爷子的日程安排,所以特地关了手机打算看他一人遭罪。 手中扫帚随着颤颤巍巍的步子一并摇晃,在缓慢而不失韵律的节奏中,慢摇的舞步一点一点扩散至整个面积不大的阁楼。 上世纪的黑白电视机,废弃不用的沙发家具。 白了一眼这遍地有待收拾的杂物,无心清洁的张野果断选择了先翻一遍以拖延时间。 人家让他打扫阁楼,没说限定时间内必须打扫完毕。 既然如此自己就能无限期的拖下去,虽然明知不太现实,好歹也撑过这放血过后休养生息的两天才好。 说实话张野对这老爷子的过往一直比较好奇。 没听说过他拿什么退休金,更别说以前干过的职业工作。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来路都不明的老人家却坐拥这样一套价值连城的地皮房产,说是继承祖业或是中了彩票都不免让人遐想连篇。 不仅如此,他手下的租房里还养了一栋楼的大妖,且明明身住鬼宅,却依旧无病无灾安享晚年。 林九那边问不出什么玩意儿。 对于这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看上去老酒鬼那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深感怪异的张野却隐约感到这人背后并不寻常,再加上他先前脱口而出的“产业”二字,更是有足够的理由让他怀疑一番。 阁楼里的杂物堆砌很乱。 有用旧的雕花烟斗,也有生锈的铜丝鸟笼。房间的一角堆着成摞成摞的旧书,看内容从伤寒杂病论到周易山海经不等。 这些东西能反映出的信息不多。对物主的形象侧写,充其量也就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公子哥。 玩花鸟虫鱼,读闲书话本。 这种生活在旧时代似乎颇为流行,但放到现在,除了能证明其沧桑的年代感,简直是一文不值。 书柜的侧面是一座民国风格的摆钟。钟表盘上的刻度已经不再精准,乃至时隔多年,钟盒里的钟摆也不再来回摇动。 想起了老爷子的叮嘱,见到实物的张野对这玩意儿表现出了莫大的关心。他打开了下方钟盒,试图拨动钟摆之时,却意外的发现徒劳无功。 卡住了。 虽然不知道出错的具体位置,但凭着拨动钟摆那一刹的手感,他能明显感觉到是在齿轮凹槽的某处,一个异样的物件卡住了整个大钟的运转。 “有点意思。” 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后的张野直接翻过钟身,找到锁符开关后,几步打开了这个尘封数年的大木盒。然而随着机关破解,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根被人强行扣入齿轮中,随后匆匆滚落的金属棍状物。 一端雕纹佛陀相,一端降魔三棱杵。 这种特殊的制式只存在于一个地方,那就是佛宗衍生本土之后的藏传佛教。 所谓“降魔金刚杵”,能“断坏二边契于中道,中有十六大菩萨位,亦表十六空为中道,两边各有五股,五佛五智义,亦表十波罗蜜能摧十种烦恼”。在佛教密宗中,象征着所向无敌、无坚不摧的智慧和真如佛性。 先前的阵器四相兽杵,在建制方面就曾衍用过密宗金刚杵的制式。 当时的张野只是特意了解过,所以取“无坚不摧”、“无刚不破”之意。因为自身是道法入门,所以他对佛宗的了解并不深。 古书所载的“四万八千法门,殊途同归”,其中也包含了佛道两家的差异问题,即终极目标相同,只是意识形态有所差异。 但凭着一身道法修为,他却分明感觉到了这枚法器之上的元力波动。 坤天龙,囚地虎,三清密藏,道法悬殊。 这种惊诧从最初经手时的一阵错愕不断深入,终于是随着意识的不断推进而追根溯源。 金刚杵上有信息。 三股不同的力量加持其上,环环相扣之法,目的是封锁杵中密文。 这一刻,意识到这一点的张野冷汗横流。不仅仅是惊讶于为什么老爷子的物件中会出现这种佛宗法器,更是惊讶于金刚杵上的封印手法。 “控虎擒龙,三清道藏”,这是最典型的古书之法,霸道绝伦的禁绝阵术! ———————————————————————————————————————————— 话说有人喜欢看武侠么? 武侠奇幻都行。 我在构思全新的世界观,一本纯粹卖弄文笔情怀的闲暇之作。 有兴趣的留言跟我说一声,当然没兴趣也不妨碍我创作,反正码字的人是我,就是这么任性,不服的尽管往我头上扔鲜花收藏,让我知道群众当中有异议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五章 密宗心法 那一天的张野独自在阁楼中伫立了很久很久。 没有人知道他忙了些什么,也出人意料的没有人去打扰他的沉思静坐。 这种面壁式的无止境盘桓一直持续到了入夜后电话铃声的响起,目光凝重的张野仿佛极不情愿地从自身状态中醒来,随后诧异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注意到来电显示的号码是老酒鬼。 “喂?” 他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份沉睡中被惊醒的不悦。 “你白天找我了?” 老酒鬼回应,“我这手机关机了,一开机就收到了你的来电未接提示。” 张野顿了一下,细想后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于是开口:“没错,不过那些事不重要。你现在在哪?”他问。 “公寓啊!还能在哪?”林九反问。 “行,301是吧,我马上下来找你。” 说完这句话的张野挂断了电话,拿起手中的金刚杵以后便匆匆起身下楼。剩下电话另一端的林九不明所以,想了半天没弄明白他那句“下来找你”的含义。 敲门声响起在五分钟以后。 尚未搞清楚来龙去脉的林九刚刚一脸操蛋地打开了门,似风尘仆仆而来的张野便二话不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的问题先放到一边,我有话要问你。” 他看着门内的老酒鬼,苍白的脸上少有的认真。 “你说。” 干咽了一口唾沫,随即关上房门的林九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楼下老房东是什么来路?” 张野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仿佛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个举措让本来就一脸懵逼的老酒鬼更加一脸懵逼了起来,他挠了挠后脑勺,左想右想没能想出这家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不知道啊!”他两手一摊,一对无辜的大白眼,“我既不是他儿子也不是他爹,他的来路你问我我问谁?!” “行,你不知道是吧。” 张野点了点头,丧心病狂的表情居然像是在说“我早知道你会来这套”。 “那这玩意儿是什么?” 说着,他从腰间取出了那么三棱金刚降魔杵,宝光乍现之下,一股微弱的佛力开始淡淡悬浮于室内中央。 “你几个意思。” 老酒鬼的脸色变了。 这种佛门法器对他这样妖类出身的人来说无异于雄黄之于蛇类,无需佛力加持术法催动,只需摆放面前,便是心神不悦横生反感。 “阁楼发现的物件,不出意外应该是老爷子的东西。” 张野笑了两声,表情含义俨然是在说“装!你再跟我俩装!” “你的意思是楼下房东,他的真实身份是佛门中人?” 林九看了他一眼,仍旧是一脸不知所云。 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疑惑往往让人不忍拆穿,很难想象,如果这种反应还是在装饰充愣,那么对方的演技是该有多么出神入化。 “执意要跟我装傻是吧?”张野笑了笑,倒像是对他这副态度早有防范,“没事,你不肯说,那我就把所有事情跟你一一摊牌,看你这点耐心能忍到什么时候。” “你今天是吃药了还是怎么了……” 老酒鬼干抽了一口瓶中酒精,明显是被吓到的神情一阵莫名恐慌,“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跟我俩玩玄的,闹了半天你到底想说啥?” “我想说啥?我想说这房东老爷子的来头不简单!”张野瞥了他一眼,把那枚金刚杵往客厅中央的茶几上随手一丢。 “看出来了,所以你就是为了告诉我他可能是佛门中人?” 林九还是不动声色,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接着话。 “恐怕不止于此哦。”张野冷笑了两声。 “如果仅仅只是一件佛门法器,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是佛门出身,但这枚金刚杵上被赋予了某种信息,而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信息加密的方式,居然是道门一统的禁绝阵术!” “……”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酒鬼第一次露出了沉默的神情。 “你怎么看?” 良久,他看向张野问道。 “我能怎么看? ”目睹全程的当事人翻了个大白眼,“佛门法器上出现了道门加密方式,这就跟中华古籍上标刻着‘nice to meet you’一样操蛋,你告诉我这我能看出个啥?” “那金刚杵上加密的信息内容呢?”老酒鬼瞥了他一眼,虽然不满他这种语气,但解谜当前,也没过分计较。“既然是阵术,应该是你专精的领域。以你小子的水准,要破解应该不难吧?” “的确,不难。” 张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脏乱的客厅后,随手从桌上拿了个未洗净的鸭梨。一天的工作毕竟让他负荷过大,不补充点糖分铁打的人都受不了刚抽血又挨饿。 “内容是什么?”林九问。 “一连串的佛宗密文,作用性质上,你可以理解成一套专属佛门的修行功法。”照着鸭梨一口啃下,张野如实回答。 “修行功法?”老酒鬼皱了皱眉,“你怎么确认?” “我试过啊。” 张野笑了笑,回答得理所当然。 “降三世明王心咒,三昧三明三显赫神通。” 说罢,随着他手中佛印加持,道道流光自金刚杵中发出,内中真意,辟易万千邪魔。 这一手上不见底蕴,所有佛气几乎全是仰仗于金刚杵自身的威力,但佛门功底已经可见一斑,从一体同源的元力来看,的确是佛家功法无疑。 “你说的没错。” 老酒鬼皱了皱眉,转而制止了他更多的佛力输出。 道家降妖主“杀伐”,佛家伏魔主“压制”。 同等环境下,道家思想大多是用绝对力量抹杀掉妖魔个体,而除却极个别法门,多数佛法的作用在于对妖物的“克制”、“度化”而非直接抹除。 作为妖类出身,他本身对于这种恼人的佛气极度反感。相比于威力浩大的道家咒术,这种佛气的侵蚀往往如同跗骨之蛆——即缓慢侵蚀妖族血脉,而与此同时却又驱之不能。 “那么问题来了。”张野笑笑,“记载佛门秘术的金刚杵,用道家阵术封印加密。这老爷子的来头怕是绝不简单,最起码阴阳界出身肯定是板上钉钉。自家楼内住着三位大妖,我不相信互为宿敌的你们彼此之间毫不知情。这种时候再跟我装未免太拿我当白痴,我的好哥哥,您老就省点心思,直接跟我坦白呗?” “你想多了。”老酒鬼的脸上是图样图森破的满满笑意。 “第一我确实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跟我俩摊再多的牌也没用,第二你怎么就能通过这金刚杵判断,那老房东一定就是阴阳界中人?” “普通人能持有这种东西么?”张野问。 “普通人就不能持有密宗法器么?”老酒鬼反问。 “信不信我明天把这金刚杵带到文玩市场卖掉,转眼间就能又多出一名阴阳界中人?你亲眼见过人老爷子使用这东西么?还是说他亲口跟你承认了这就是他加密过后的法器?在阁楼上意外发现一件金刚杵就能得出这种论断,你才猜测也太主观了吧!” “……” 张野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哑口无言。 “相比之下我更关心你的身体状况。”老酒鬼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酒,把他逼出门槛后又巧妙来了个转移话题。 “敢兼修两门功法,你小子也算心大。这是真的不怕走火入魔?不兼容的功法可是术修大忌。” “这个您老就放心吧。”张野点了点头,随即冷笑两声,“四万八千法门,殊途同归。既然根源在于一道,想来也不存在入魔的可能。我这修的又不是邪魔歪道,正统的佛宗功法而已,试验一天下来,不仅仅是根基未受扰乱,反倒是修行速度远胜于前。”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老酒鬼,那就是古书中虽然记载了各种强大术法,却并未提到半点积攒真元的修行功法。 他从前修炼,靠顿悟,靠布阵,靠的是入行以后对阵法的参研,一点一点积攒天地元力。而这,也是古书中唯一也是最大的缺陷。 这就好比什么? 这就好比一本致富宝典告诉你如何炒股、如何开店、如何投资、如何经营,却唯独是没告诉你怎样快速弄到创业用的本钱,于是所有的宏图大梦都只能沦为遥远未来的美好构想,因为自身资金流转速度跟不上,再大的商业点子也没有付诸实践的余地。 但这佛门功法的出现却刚好补完了这份缺憾。 在佛宗功法提高修为的同时,利用道门法术对外输出。 两者间一个平和静修稳扎稳打,一个霸道绝伦杀伐决断,最完美的两相互补,堪称典范的佛道双修。 这根金刚杵来得非常巧合。刚好在他跨升新境界面临修为瓶颈时出现,刚好弥补了古书在修炼指导方面的不足。 恰恰是这种缺什么来什么的巧合,让他把怀疑的目标指向了最开始便表现得人畜无害的老爷子。 无论是从天而降的古书,还是意外获得的金刚杵,两者来源都是这神秘莫测的鬼宅,而如果用阴谋论的角度把这一切际遇都看作某人的刻意安排,毫无疑问这个人选该是那令人看不清摸不透的老房东。 ——————————————————————————————————————————————— 欠文三章,放心我记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六章 六合幻阵的猜想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窗户纸捅破的张野深吸一口气,算是用恳求的口吻看向了一脸淡然的老酒鬼。 他本能觉得这家伙能从头到尾这么帮衬着自己,背后必然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但这缘由是什么,人家不说,他也猜不着。 连同那神秘莫测的老爷子在内,这鬼宅内的一切于他而言像是都存在着一个不可触碰的核心谜团,这种隐隐的臆测让他感觉不撕开这层面纱,自己永远无法和这群人赤诚相对。 “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有怎样?” 老酒鬼叼着酒瓶,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地让人捉摸不定。 “知道的事未必要说出口,不知道的事也未必要用尽心思查明。很多事情不该知道就不要去过问,有的是时机未到,有的是与你无关。 “所以啊小张野,”他微笑着拍了拍某人的肩膀,这一刻矫揉造作的神情像极了夕阳下抚摸孩子的老父亲。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安天命尽人事,什么时候你也就能独当一面了。” “你下次叫我的时候能别在名字前面加一个‘小’么。” 一脸操蛋的看着他,张野冲着面前明显是喝高了的人翻了个白眼。 “我这么叫显得亲切而年轻……” 老酒鬼干咳了两声,神色一秒恢复正常。 “阴阳集市那边来消息了,”他正色道,“一黑一白两大负责人的亲笔署名信,至少面子上给你小子摆足了架子。” “什么时候的事儿?”张野问。 “就今天下午,你不在家,负责送信的典狱卒直接把信丢到了我家门口。”林九回答。说着,他从客厅一堆不知何年何月的脏衣物中挑出了一封拆开的信纸,不以为意地递到了张野的手中。 “不用拿给我了!” 信封八步之外,目睹完他一系列动作的张野果断保持了一个敬而远之的姿势。对那张信纸的厌恶,一瞬间已经攀升到了极臭污秽的程度。 他心说大哥那是给我的信啊。 你问都不问一声直接拆封也就算了,看完还往垃圾堆里随手一扔,这该是何等令人发指的品行! “上面写的什么内容,你直接说给我听就成了。” 拧着眉梢,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竟然凭空出现的是一脸嫌恶的老爷子,他问人家为什么不请年轻力壮的林九来打扫阁楼,对方一脸寒碜的说“他那副德行,我真是呵呵了”。 呵呵。 “没啥重要内容,”闻言的老酒鬼当即把信纸随手揉成一团,“让你这两天带着令牌去阴阳集市走一趟,我猜大概还是为了那笔十多万的赏金。” “这笔赏金不是直接发到我银行账户么?”顶着一脸糟心的张野问。 “人家怎么知道你的银行账户?”老酒鬼白了他一眼,“这是领奖又不是发工资,真当人家不给你就要负法律责任?” “懂了。”张野点了点头,“找个时间,咱俩一起去把领了不就完了。正好这两天还一直在念叨,这笔钱再不下来,我真是要穷疯了都。” “干嘛找个时间?今晚不行么?”看了一眼窗外的迷蒙月光,老酒鬼的右手在裤兜里一阵摸索。 “今晚不行,”张野摇了摇头,这时候才显出了一脸抽血后的倦态,“我跟你说我现在虚得很,之前是精神集中,所以身体异样没怎么查觉,现在缓过来了,一阵一阵头晕想吐。” “今天刚动的手术?”呷了一口酒,看他这模样的林九大致也猜出了具体缘由。 “一百零八针,满满一盆血。”张野苦笑了两声,“讲道理我也很好奇那药师是怎么下得去手的,要我的话看见一排明晃晃的针头都得先晕一阵。” “呵呵,那你还是先静养两天吧,气血这种东西,还是慢慢调养的好。”老酒鬼笑笑,敷衍地应承了两句。 “老赵那边还有动静么?”想到了什么,张野问道,“这家伙前两天不还说请吃饭么,不行我得抓住机会好好宰他一顿。” “人家说了时间地点随意,就看你这边什么时候能赏光。”林九笑了笑,“你要是没问题咱就明晚让他请客,吃完饭正好去阴阳集市领赏金。” “明晚领赏金,后晚让他请客。”心里一阵盘算,张野坏笑道,“都说了要宰他了,我能随随便便吃完了事?我跟你说就冲他这奸商的性格,这顿不吃到月上中天也别想完。 “一线酒店,让他只管帮我挑大的来。菜品方面什么贵点什么,最好多来点补血的玩意儿,什么银耳红枣啊、人参首乌啊,多多益善,来者不拒。至于酒水,”说到这里他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容,“老哥你明天就敞开了肚子吧。” “好想法。”隐晦地笑了一声,会意的老酒鬼一阵双目放光。 翌日,多云。 夏末的雨期相比天气预报中推迟了几天,但潮湿闷热的地表却还是奏响了这段烦闷时光的序曲。 望着渐渐西沉的暮色,公寓中的张野林九两人踩着夕阳的影子走出了大楼。 道路的尽头是巨大的日轮,日轮之后是四野缓慢树立的高树红灯。 在夜色下渐渐浓郁的白色迷雾中,头顶的大红灯笼飘摇不止,血色的布缕朝着同一个方向水袖般飞舞,而风声的尽头,是灯火通明的异度城市。 “第二次走这种夜路了,现在还怕不?” 望着迷雾中神色淡然的张野,身旁持黑色甲片引路的林九一阵调侃。 二度入境,时事变迁。 这种同样的人再走同样的路时隔久远以后尤为令人唏嘘,两相对比之下,那个初入阴阳界喊天喊地喊爹娘的傻小子已经羽翼渐丰。 “还行,怕是肯定说不上了,跟第一次相比,这次是浓浓的兴趣。”张野摸着鼻子笑了笑,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所以也乐得应承。 “兴趣?”林九咬着瓶口,“怎么说?” “这黄泉路口中经年不散的迷雾。”张野环视周围,“我很感兴趣这东西的来头。” “这东西的来头比你我都大。”老酒鬼笑了笑。 “用科学的角度说这是宇宙间的折射能量在地球自身元力场中的具象化体现,看上去是白茫茫灰蒙蒙的‘雾气’,实则非水非汽非物质,而是纯粹的能量体现。” “是能量,能被吸收么?”张野问。 “不能,因为非属同源。”林九微笑,“我说了这些外在能量来自宇宙,是各种星体间不断向外辐射而出的能量序列,途经地球后受引力作用无法离开的产物。换句话来说就跟汽车尾气是一个道理,本身就是不兼容于这个环境的物质,你自然也没有这个吸收的本事。” “蛮有趣的。”张野点了点头,“尤其是听着一个妖怪跟我讲科学,这种体验,当真是世上罕有。” “我只是为了方便你理解罢了。”老酒鬼笑笑,“用玄学的角度也好解释啊,一句‘混沌’,直接概括了一切。但我这样说你明白么?不明白还是不明白。所以科学这东西是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而玄学往往是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 “‘混沌’?太古之初盘古开天的那个‘混沌’么?”张野想了想,说道。 “是这意思,”林九点头,“不过关于古典神话中的盘古开天,你换个角度理解也许更好。太古之初的地球环境并不适合物种繁衍,大量盘踞的混沌之物几乎占据了所有地表空间。而洪荒中名为‘盘古氏’的大妖以自身夺天地造化之功强行改变了地表法则,修改引力常数值的同时,使得大部分的折射能量不受牵引回到宇宙——也就是古人眼中的‘天外天’,因而‘开天辟地’,成就了现在的环境。” “为什么这盘古一定是大妖而不是伟人?”张野笑了两声,问。 “很简单,因为妖族的强盛期早于人类文明之前。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原因但就是知道这个真理。无论是盘古还是女娃,这些赫赫有名的上古大神无一例外都是妖族出身。想想看你有没有见过鳞身蛇尾的人,再想想看你有没有见过鳞身蛇尾的妖,这个答案应该一目了然。” 老酒鬼微笑着回答,语气的强硬,颇有私塾先生“我说对就是对”的风范。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张野一阵敷衍的冷笑,无心与之争辩。 他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周围这肉眼不可透视、双手无法触摸、元力不能同化、凡体无法吸收的“混沌”雾气,是否有融入阵旗、作为材料布置幻阵的可能。 为阵者,自成方圆,模拟万物。 以混沌为材,理论上,应该是能再现太古之初天地未开之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一章 入赘 绵延曲折的龙岭群山,荒芜破败的车马古道。终年不息的南北向季风将国土两域的文化贯通融合,虽然自古以来地势险峻且异兽盘踞,但因为交通不畅、无力绕行的缘故,南国千年的历史中,这条渺无人烟的山迹仍然是最主要的商路之一。 每年的夏季,南方的商人们会挑选上好的马匹武师,运送着谷雨清明后晒好的香茗、或者是一并搜罗的绫罗绸缎,或走山路,或行水运,千里迢迢奔赴国都所在的北方,换取金银珠宝,用于进购江南女子们最爱的胭脂水粉,而后原路返回。 “龙岭山中多险恶,富贵由天不由人。” 这是自古以来便流传于来往商队之间的俗语之一。 作为一条把守南北关隘的交通要道,龙岭的所在可以说已经集所有缺点于一身。 千里无人迹的穷山恶水,陡峭难行的山路栈道,以及群山中偶尔出没的蛮荒古兽,兼不时发生的恶劣天灾。为了贸易带来的巨额利润,无数的人在此英年折腰。一望无边际的群山荒草,考量的不仅仅是穿行者的体魄修为,更是面对大自然的试炼刁难时,临危不惧知难而上的胆识心性。 很多年后,直到京阳大运河的开辟,新兴的水路交通才取代了这条古道南北商路的“咽喉”之位。 “朝辞水阳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前朝诗人的名句,说的就是从江都阳城出发,一日北上的水路迅捷。 而自此以后,相形见绌的龙岭古道立刻就成为了行商眼中的糟糠弃妇,除了一些实力雄厚的宗门、世家仍将此处作为弟子、新苗的试炼所在以外,再少有人提及。 队,只身山间。 华贵的车马停在路旁嚼着不明品种的野草,劳顿的众人也循着稀少的岩角树荫,望着日头并不猛烈但异常闷热的天空低声牢骚。 锦衣华服的少年蹲在车队前沿的马旁,一门心思的观察着地上两群蚂蚁的斗杀。看他脸上心无旁骛的表情,大概此刻眼中的世界也不过如此。 马前的队首兀自把玩着手中早已断火的烟袋锅,飘忽的眼神只望着远方快马加鞭的一行人,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只能说是一路跋涉后的艰辛疲乏。 过了这座山,经过龙泉驿,便是此行的终点锦江城。 帝都刘家的二少爷,为了应当年指腹为婚的婚约跋涉千里,眼下终于是有幸望见了亲家派来的引路人。 “主事,前头来的是江家的人么?” 看着一字逼近的车马,负责驱车的副手来到了队首的面前,问道。 “差不离了,”队首笑了笑,将那只肘长的烟杆随手插入了腰带间,“距离太远,你们可能还看不清。马队上打得的确是澜沧世家的旗号,这点我行走江湖多年,出不了假。” “那既然是亲家的人马,我们是不是也该上前迎上一迎?”一听说此行临近终点,几个脚夫的脸上全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于他们而言,江家的引路仪仗基本就意味着锦江在望,此行完结。 龙岭路险,一路上不见酒家客栈,看远处车马沉沉的样子,想必既是迎亲,仪仗中该是少不了犒赏众人的美酒饮食。 “不必。”队首微笑着摇了摇头,“别忘了你们出身都城刘家,世代相传的隐龙贵胄。他澜沧世家按地位只能算是我族家臣,这个礼他们应该尽。”说着,他的目光还趁着来人未近撇向了四座休息的众人,“都给我听着,拿起点精神头来!就算到了锦江城人家的地界也是一样,别因为一些小事败了刘家的气节才好。” 说话间,两队人马已经遥相在望。 看见队首所立之人后,江家的主事已经一个飞跃,踏马腾空来到了一队人的面前。 这个人看上去很年轻,除了保养得好以外,在他那种进门三分笑的套路式表情下,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圆滑。 “锦城江家,敕命小弟在此恭迎诸位,舟车劳顿,请随我等至舍中再一洗风尘!” 看着这个满脸堆笑的故人,刘家的队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书院一别十八年,宜人兄倒是越发客套了!昔日同窗相逢,怎么着千里之外也该先记挂我才是,怎的见了面先提正事,弄得我俩好生疏远。” “怪我怪我,小弟在这里给亦奇兄陪个不是!”一边稽首,应宜人一边还是递上了锦城江家的令牌。 这是规矩,两队交接,哪怕领路的主事是旧识,也必须先交换令牌确认身份。只是嘴上说着不见外,一边还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这样的行事虽然也在情理,却多少让一心叙旧的雨亦奇心中萌生了几分不悦。 书院同窗的交情是真,这两人的志不同道不合也是真。 一个仗义江湖,一个趋炎附势。 他们一个在外闯荡天下,打出了“剑光潋滟晴方好,水城山色雨亦奇”的名号,终得皇城隐龙贵胄招揽,奉为座上门客;一个四处经商,结交贵人,终于在南城锦江澜沧世家的名下栖身落户,鞍前马后,也算权势一方。 两人各侍其主,多年不曾往来,今日有幸一聚,到底发现原则不同,曾经的交情难以成为熟络交情的持续话题。 雨亦奇摇了摇头,只当自己自作多情,毕竟人各有志,自己的潇洒不该适用于天下。 “兄弟一路行来,可曾遇到险阻?”递上了随身的烟草,一边招呼着脚夫们饮食休息,面带谄色的应宜人也凑近了雨亦奇的身边。 “还行,不长眼的恶兽碰上了几只,至于毛贼恶匪,多是看到了刘家的旗号便自觉绕路而行。说起来虽然路程千里,行起来也不过是数日脚程。”一转真元点上了烟袋中的火后,喷吐着久违的云雾,雨亦奇回答了他的话。 “如此甚好。”东拉西扯了两句,这位主事的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了车队旁一心观察着蚁群斗杀的少年身上。“那位……就是王城刘家的二公子,刘骏生?” 点了点头,雨亦奇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抹异色。 外界盛传,刘家二公子天生痴傻,心智不全,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此次千里迢迢为婚约一事特意入赘家世不及刘家的江家,则更像是从当事人的角度落实了这个说法。 民众之间的流言很盛:说刘家是已经放弃了这个傻少爷,不愿再在他身上浪费任何的家族资源,这才眼不见为净,把这个笑话瘟神甩手送给了敢怒不敢言的江家。 眼下见到故人这么问,虽然合情合理,雨亦奇却总不好说什么。他不愿别人带着异样的目光看自家少爷,但难道堵住了别人的嘴,还能顺道挖掉别人的眼睛么? 这门婚事或许是有些问题,但是众口铄金之下,难免过分了些。 十八年前的父母之命,今日突然就变成了上对下的强权命令、乱甩包袱,如此难听的谣传,别说伤当事人的心,他们这些看着公子长大的门客听了都觉得难受! “你想说什么?”冷笑了一声,吸食着南城的烟草,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想说什么。”应宜人笑着摇了摇头,“早些年听闻了刘家二公子生性纯良心性单纯,今日一见也是如此了。” 这份笑容里有多少虚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话不必说得那么好听。”雨亦奇是个直肠子,凡事有一说一,见不得别人玩弄言辞,“外界的流言蜚语很多,有的可信,有的不可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家公子的确心智未全。” 他苦笑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风尘般世俗的浓浓烟雾,眼神中的迷离,大概能写尽十载风霜。 “我们家公子生来很聪明,只是早产的缘故,先天心肌落疾,自幼体弱多病。二夫人心疼,起了个乳名唤作长生,只盼望这一生健康平安。他的资质很好,只是武者最忌心肺脏器功能不全,我们都明白小主子的苦楚,所以虽然外界流言很多,家里却一直瞒着,未曾在他面前提起。” “二公子的身段我看过,资质根骨的确都是上乘。未能习武,倒着实可惜。”应宜人唏嘘道。 看着他的表情,雨亦奇翻了一个无声的白眼。 自家公子或许资质不错,但论及根骨最多也就是一般,早听闻这位故友八面逢源,这份做作倒是没让他失望。 “他这一生真正还是毁在七岁那年的一场高烧。”他吐了一口烟,看样子是打算把故事说完。 “什么高烧?” “不清楚。病发的时候我还没有正式落草刘家。”雨亦奇摇了摇头,嘴角无奈一撇,“只是听说自那场大病过后,这位天资聪慧的少爷就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原先活泼开朗的孩子变得只愿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而他的心智,这么多年来也没再成长。家里的老辈都说这孩子是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我却觉得不然,这么多年来我也算看着他长大,偶尔他嘴里吐出来的一句话,能比很多大人都更有深意。人这辈子非得追逐功名独步天下?也许像个孩子一样过完一生才是最大的幸运。” “也好。只愿二公子和我们小姐成亲后,这俩人也能平平安安简单过完余生才是。你我都涉足江湖,里头的凶险自然不用多说。”应宜人砸了咂舌,良久才眯着眼说出了这句话。至少看他的样子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只是这句话是否出自真心,雨亦奇自认他看不出来。 他当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应宜人的心中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同情傻子,不管他出身什么样的家庭。 家主的交代没有错,他刘家不仁在先,有什么理由怪自家不义?把这么个包袱送过来继承他澜沧世家的家业,仗势欺人不说,更是毁了江家大小姐的一生! 所以这个人必须得除。 为了江家的小姐江秋雨,为了澜沧世家的百年家业。更为了不让江家因为这个傻子而沦为天下笑柄。 把迎宾之路选在龙岭山中,考虑的就是传言落实的这一刻,杀人灭口。 “二公子这是在看什么呢?”带着脸上慨然的笑容,这位江老爷的心腹把话题扔向了眼中那个可笑的死人。 “叫我?”蹲在地上的刘骏生回过头,刀削般俊朗英气的面庞映着的却是孩童般的天真。 “嗯对!”向前走了几步,应宜人半俯下了身子,把看不出任何神色异动的背影留给了身后抽着烟袋的雨亦奇。 “我告诉你哈,笑死我了!”刘家公子捂着嘴,露出了一副想笑又极度压抑的表情,“两群蚂蚁在一起打架,起因是一只瘸腿蚂蚁拦在了另一群蚂蚁的家门口!” “呵……呵呵,还真挺好笑的呀。”应宜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浑然没听出来半分笑点,他心说这果然是个白痴,等你死了以后,有的是凶蚁食尽你的血肉,“那后来呢?后来哪群蚂蚁赢了?”为了在雨亦奇的面前装出关爱智障儿童的样子,他还是颇具耐心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傻不傻?”前一刻还表情天真的刘家少爷后一秒突然站起了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后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冷笑与轻蔑,“结果当然是我脚一跺,两群蚂蚁都死咯。” 说完后,他顺带掸了掸华服上的尘埃,自顾自地走向了马车,留下一脸呆滞的应宜人俯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明明知道对方是个傻子,这句话却还是听得他莫名一阵心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二章 千年白蛇 夜,灯火依稀。 按应宜人的说法,大队迎接的车马已经在程,不出意外,明天就会正式抵达龙岭的山口。弟兄们若是愿意赶路,可连夜前往山隘处等待,若是行程疲乏,也可以就地休息,等着第二天的车驾迎接。 这句话问得很多余。 历经了数日的奔波,别说是一帮修为肤浅的脚夫,便是雨亦奇这样的剑客名士,也难免身心俱疲。澜沧世家选择的这条迎亲路很稀奇,有便捷的水路不用,美其名曰是“好事多磨”,刻意选了这条早已废弃的山道,对外宣称“望族入赘,当循古制,千里迎亲”。其结果是不仅平添了旅途中的凶险,更惹来了送亲队伍腹内数不清的牢骚。 如今锦江在望,别说是应宜人提出了可以原地修整,即便是他要求连夜赶路,一群自以为隐龙过江的名门下仆们估计也懒得甩他脸面。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靠近终点,这份渴望休憩的心只会越重。 理所当然,一簇簇的篝火平地升起,两路人的队伍各自为界彼此相邻,很快便在龙岭山中的夜间完成了简单的安营扎寨。 痛饮着迎亲仪仗送携的美酒,困乏了多日的脚夫们终于一洗风霜。他们往往搂着半空的酒坛,在火苗直窜的火堆前酣然睡去,通红的脸上是难得的轻松,浑圆的肚皮装满了凡夫俗子这辈子该有的梦想。 雨亦奇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众人,一声苦笑后也没再理会。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确信自家公子已经睡去后,只感觉到了直冲脑门的一股困意,连打了三个哈欠后,他皱着眉,只身走进了帐篷。 营寨周围是设好的结界,一般妖兽闯不进来。值夜班的人已经全部换成了江家子弟,看似一路顺风的计划行程,他蛮庆幸不久后就能返回王城顺利交差。 传闻江家小姐出落亭亭玉立,容貌秀美大方,自家的二少爷也是傻人有傻福,想到这里,临睡前的他不自觉笑出了声。这傻小子睡得正香的样子,大概还没寻常人家娶媳妇儿的这个概念。再次涌上一个瞌睡后,他总算是闭上了双眼。 袭杀,发生在夜间。 带着脸上比月色更寒的冷笑,篝火前的应宜人朝身后的手下集体下达了格杀的任务指令。 这是早有的安排,事先的预谋。 一旦证实了刘家二公子的确是心智未全的白痴,为了江家的名誉,这场愚蠢的婚姻就必须得扼杀在摇篮之中。而结束这一切最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灭口。 龙岭山中多险恶,生死由天不由人。 看着那群脚夫搂着空坛的样子,应宜人由衷地感觉这群自诩出身名门的刍狗根本就是该死。 锦城江家从来都不是刘家的家臣,澜沧世家的地盘上也不容这群仗势欺人的隐龙贵胄指手画脚。 所以抱歉,你们的行程到此为止,我知道你们渴望休息,这顿简陋的迎宾酒,也是你们黄泉路上最后的断头餐! “主事,闲杂人等已经处理完毕,剩下主帐,留等您亲自定夺。” 拭去了刀口的鲜血,一名面无表情的酒厮走到了应宜人的身边,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没能照射出半点的不忍心酸。 “明白了。”挂着嘴角的微笑,这位刘家的主事、最后的刽子手亲自提刀,一步一步走向了灯火熄去的主帐。那里夜宿的是自己昔年的故友,以及引发这次屠杀的罪魁祸首,那个无妄的白痴。 “需要我帮忙么?”裹在黑衣之下的淡薄人影不知何时影子般的浮现在了他的身旁,说话时凉风阵阵,飘忽不定的剑意裹在风中,如同他被遮住的面容。 “不用,我知道上头派你来是不放心,不过这样的局面我一个人已经够了。”应宜人笑笑,步步走向了大营。 “那可是‘山城剑侠’雨亦奇,你确定凭你的修为真的能一人摆平?”那人提醒。 “山城剑侠又如何?抵得过一支迷魂烟么?”应宜人脸上的笑很狂放,“不过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废人加上一名只会哭着叫爹娘的奶娃,论修为我应宜人自认比不过你们这些狂人,这等脏活还是处理得来的。” “希望如此。”黑衣人冷笑,不再作声。 而拉开帘幕的刹那,浮现在应宜人脸上的表情却刚好与他相反。在不可思议的惊诧过后,猛然回首的下令追击,这个自以为万事大吉的主事脸上是层层中烧的怒火。空荡的主帐中除了掀开的被褥以外别无他物,灯盏旁的两方枕席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看上去你好像失手了。”黑衣人的语气不咸不淡,非要找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事不关己。 “所有人给我追!决不能留活口!不管是刘骏生还是雨亦奇,这两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通扯着嗓子的怒吼,应宜人狰狞的表情立刻转向了身旁仍在幸灾乐祸的黑衣人,“还有你。别忘了你的任务!眼下我那个难缠的老同学明显是没中迷魂烟的套,在场的人中除了你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让他们跑了你我全都免不了责任,王城刘家的怒火一旦发作,我们都清楚那是什么后果!” “知道了,瞧你那样,人没长翅膀,还能飞了不成?”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那人露出了脸上毫不加掩饰的鄙夷。 寒风来去,人无迹寻。 龙岭一带属于大片的荒山,除了少有的几座青翠之外,大部分的地表都是裸露在风中的黄沙灰岩。 自成方圆的山洞中,头顶高悬的白月慷慨的洒下明亮的水色。 雨亦奇眯着紧绷的双眼,带着自家的少爷,这位恪尽职守的门客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和懈怠。眼下江家杀人毁婚的行径已经坐实,只要回到皇城,势必会是毋庸置疑的两族开战!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能成功带着二公子躲过今晚的追杀,逃出龙岭,才有君子报仇的可行性。 应宜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下,真要动手,即便是算上那群不入流的手下,最终的结果无非也就是两败俱伤。 但是雨亦奇知道他不能赌,敢在龙岭山中对刘家之人大开杀戒,能做出这种愚蠢至极的事,起码已经说明对方做好了灭口的万全准备。未展现的台面下隐藏着多少实力他还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隐藏在暗中的杀手实力修为绝不会比他低。 “二公子莫慌,有我在,那群人伤不了你分毫。”大概是看到了身边刘骏生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出言安慰。 “我们能逃得掉么?”泛着泪腔抬起了头,这位刘家二少的眼中是深深的无助。 “能。”像是对着少爷,也像是对着自己,雨亦奇点了点头,“担下了这个任务,我就没道理半途而废。眼下这婚已经结不成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尽一切可能逃回王城。向你父亲申明了情况,任他江家有千百条命,也难以承受隐龙贵胄一族的愤怒。” “但是你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桀桀怪笑,早有准备的雨亦奇一边淡然的回过了头,一边抽出了腰间肘长的烟袋,随手一晃便化作了寒芒映月的精金宝剑。 “报上名号。”他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与此同时,将二公子紧紧护在了身后。 “云破月来花弄影,东风与我俱无声。”黑衣人报着自己的名号,在淡淡的浅笑声中卸去了黑夜般披挂的一身黑袍。 剑光的交错仅在瞬间完成。 武道一途,先天后天! 后天三境,气武、玄武、真武! 此三者,淬形炼体。一旦觉醒了武魂,便是水到渠成,假以时日,只求契机突破,便是后天跨先天。从此气化元神,脱离凡胎。一饮一啄,尽合天意;坦荡道途,顺应天心。 而修行数载,仗着不俗的天分与稳固的道心,跻身真武境界的雨亦奇自诩同辈中已列为翘楚。 他觉醒了武魂,也下了苦功。大概造化弄人,浮浪江湖多年,终是难堪破这最后的一道瓶颈。古往今来,能跻身先天一境的,非大觉悟之辈,便是占大气运傍身。须知功参造化、前因后果。命里有时终须有,否则浮生也枉然。 眼前的这个黑袍人他认识。 诗号出,身份显。 俯首对花影摇动,缘是东风不饶人。 按声名,江家座上门客影剑声怕是不输于自己这个“洗净甲兵长不用”的山城剑侠。 不得不承认的是针对这次的灭口,江家的行动准备很充足。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外,势力堪与自己匹敌的真武境剑客。重点在于没有人会料到他们真的有这个胆子,事成之后面对王城刘家的提问,一干人等只要矢口否认,师出无名,两大家族之间的搏杀绝不是刘家单方面的怀疑就能信手为之。 一边是潋滟剑芒,一边是纷飞剑影。 随风摆动的黑袍在近身的无差别切割中沦为了偏偏四散的夜羽,雨亦奇白净的脸颊也在无知无觉中拉出了一道寸长血痕。 “山城剑侠,名不虚传。”影剑声鼓掌,始终面带微笑的脸上看不出其他表情。 “啊对,你也不差。”雨亦奇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冷笑着揶揄道。 “很可惜,你今天注定了命丧这千里龙岭之中。” 两相对峙的战局中,又一次切入的人是应宜人。他把玩着手中银光飘忽的短刀,怜悯的眼神像是厨师看上了砧板上待宰割的鱼肉。 “明白,临死能拉上一个人垫背,我觉得挺值。”雨亦奇笑了笑,丝毫没有理会这个跳梁小丑的意思。 蓬勃战意升起的刹那,浮现于影剑声双眼中的是同等程度向对手的尊敬!在两人周身激荡不息的真气之上,两尊星芒般璀璨的武魂,如同盛世繁花般绽放! 一个是轻点春风水面的雨燕,一个是只影摇曳凋零的红花。 细雨东风,燕泣落红。 仗义江湖的快意恩仇剑遇上了标金买首的刺客断头锋。 星夜光华的两相碰撞,绚烂过后,飞溅岩土的是一行排列成书的殷红。 “你败了。” 捂着剑上崩裂的胸口,仍旧站着的影剑声对已经倒下的雨亦奇说出了这句话。一旁是已然看呆的应宜人,以及从战局开始便没人注意过的刘家二公子,刘骏生。 “啊,说得对。”奄奄一息的雨亦奇轻蔑的一笑,“不要幻想着刘家会放过你们,江家的愚蠢有幸让我在临死前保持了一个开怀的心情。” “那是后话,”应宜人从一旁冷笑着走上了前,“与其把江家现在乃至未来的百年基业交给面前的这个傻子,还不如选择承受王城刘家无法正面发作的怒火。是你们欺人太甚,不怪我们辣手无情。” 雨亦奇在冷笑,心脉的断裂让他没有更多的气力再进行无谓的辩驳。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刻前不久还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二公子此刻脸上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不同的是一个冷笑是为了嘲讽,一个冷笑是因为不屑。 “瞧瞧这个傻子,现在的他只怕是已经吓破胆了。”应宜人笑着转过了头,戳了戳刚刚了定胜负的影剑声,“我在想我等下是不是该先打晕他再取他性命,不然苦嚎声太大惹来了龙岭之中的猛兽,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这个并不算好笑的笑话发自他真心,只是身后的影剑声没笑,连带着一阵寒意的袭来,他脸上的笑意也开始僵硬定格。 “江家的人很蠢,你尤为突出。” 一直保持沉默的刘骏生看了他一眼,脸上的冰冷像是深冬冰下的严寒。 “你……你什么意思?”后知后觉的应宜人不自觉后退了半步,整个身子刚好撞上了向前倒下的影剑声。匆忙回头之下,只见一条碧蓝色的小蛇摇晃着脑袋从后者残破的心脉中钻了出来,迅速的游向了刘家二公子的身边。这条小蛇身周散发的气息是如此诡异而独特,至于它的特征,虽然不强烈,却令刚刚目睹过一场武魂大战的应宜人心惊胆战!他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但是影剑声的身死,却像是一记无比惨烈的当头棒喝,硬生生将他无力的自我安慰拉回了现实。 “这是……武魂?!你不是傻子!你一直在骗我们?!”他睁大着双眼,如果惊诧与内心的反差可以化作潮水,这一刻的他可以填满整个元大陆四围的海洋! “怎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傻子么?”刘骏生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我说过江家的人都蠢,而你尤为突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刘家会允许自家的子嗣以这样可笑的面目示人?为什么会有人甘愿当一个傻子,放弃所有的前途?!”应宜人大声嘶吼着,他千万个想不通。能够觉醒武魂,哪怕是天生极材,眼前的刘家二少至少也是玄武境修为!他才多大?十八?十九?这样的天分为什么会甘愿对外自称是个傻子?如果他愿意,哪怕现在的江家实力再跃升一个档次,江家的大小姐江秋雨也没这个资格够到他的婚配! “如你所见。” 在那条碧蓝色小蛇突如其来的噬咬中,心神已趋紊乱的应宜人毫无防备跪在了刘骏生的身前。原因无他,因为分神的那一刹,同为玄武境武者,完全足够对方将随身的匕首送进他的胸膛。 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想明白了对方那一句“如你所见”的含义。 因为武魂。 王城刘家之所以被称为隐龙贵胄,原因在于凡嫡系血脉,要么终身无法踏足真武境,要么觉醒的一定是龙属武魂。而强大的武魂之力,也是这一只血脉能屹立帝都千年不倒,甚至自身地位不逊皇族的根本原因。 但是刘俊生的武魂是蛇。 龙族产后嗣,为蛇者不祥。嫡系血脉中出了一个蛇类的武道极材,这是事关亡族的大不祥之兆! 这就是刘家千里迢迢自降身份把二公子送到锦江城入赘江家的原因,这就是二公子刘骏生十多年来装疯卖傻、不修正途的原因! “哈哈……原来你是个不祥之人……”带着口腔中不断溢出的鲜血,终于想明白前因后果的应宜人在临死前投以了最后一个不屈的眼神。 “谢谢赞誉。”刘骏生一脚踹开了跪在身前的死人,“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 冷月无声,照在遍地的鲜血上,是一般殷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走到了雨亦奇的身前,他的神情说不上是同情还是悲哀。 “没了,亲眼目睹了这个秘密,真不知道我该说自己是死而无憾还是死有余辜。”雨亦奇苦笑着,颇为欣慰的看向了眼前面庞俊朗如刀削精琢的少爷。 “你尽忠了。”闭上了双眼,刘骏生抬起头将整张脸对象了岩缝中洒下的一丝月光。 突然,身旁的碧蛇武魂一阵异动,心生疑窦的他起身漫步走向了看似平淡无奇的岩壁。 这样一方龙岭的山洞中,难道还会藏有什么秘密么? 抱着最后的一点疑问,他走上了前,却不曾想平整坚硬的石壁在眨眼间轰然碎裂!从中窜出的是一条目似灯笼、张着血盆大口的千年白蛇! 那一瞬,万千的思绪全化成了脑后的一束泡影,刚刚了结了一桩阴谋杀机的刘骏生呆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来得及想,白眼一翻,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 他自幼天资过人为保性命装疯卖傻是真,但初生之时心肌落疾也是真!生母千百样呵护喂灵药养心性,铸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超然品格,却无奈天生就是天生,武者心脏肺腑的疾病,终是桎梏一生的死劫! 却道是“城头变幻大王旗,机关算尽好英雄。轮回到头谁猖狂?自古天命最无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三章 系统装载中 “系统装载中……10%……30%……55%……75%……90%……100%!” “检测到合适宿主!” “姓名:刘骏生 年龄:19 根骨:良好 资质:卓越 悟性:卓越 修为:玄武境三重 武魂:碧鳞蛇(1/1)” “千米范围内未检测到其余合适宿主,五秒后将默认灵魂进驻。” “灵魂绑定中……20%……50%……88%……100%!” “检测到宿主无生命体征,是否强行开启程序?” “强行开启成功……所有初始数据清零……” “记忆装载中……30%……50%……100%!” “人物生成!” “姓名:刘骏生 年龄:19 根骨:-- 资质:-- 悟性:-- 修为:-- 武魂:碧鳞蛇(1/1)” “沃茨法克……”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刘骏此刻的表情,那么这个词一定是……一脸懵逼。 千辛万苦过了高考这道坎儿,走了狗屎运连蒙带猜加上一点平时的基础擦上了一本线。他的命运本该就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三代单传的独苗好不容易一跃龙门成为了高材生,谁曾想人生大起大落竟如此,美好生活刚迈出临门一脚,祖国未来的栋梁、家族日后光耀的门楣,就夭折在了幸福大道的起跑线上! 七十二小时不间断的网吧包间,电子竞技上牺牲殉道的精神!一年多未曾从事过体育锻炼的孱弱身子,未经调养便如此挥霍青春。他电脑桌前的猝死不仅仅是对高考摧残学子身心的控诉,更是对广大高考后得意考生的一个告诫! 视野随着电脑屏幕一起黑下来的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的东西很多。 有暗恋多年的女神小蕾,有数学课上全班若有若无的鼾声,有爸妈看到自己高考成绩那一刻的欣喜若狂,有网管看到他这样考后放松的学生时,眼中闪过的不屑。 但是唯独没有穿越后的诸多事宜。 有道是今朝富贵明日乞,不经起落不丈夫。 大都市求学梦转眼变成了异世界坦荡途,饱尝了世态无常大起大落,而今再世为人,他的心里倒是没来由的一阵落空。 自己这就穿越啦? 从此诗酒临江、笑傲天下,千里崎岖不辞苦,仗剑江湖为红颜,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还是说一叶扁舟、浮浪沧海,那存在的,都是幻影;那永恒的,终将毁灭,终有一日,天上人间,绿水青山,存在只依我心? 玄幻小说的段子他们这个年纪过来的高中男生是个人都会来上几句,但真有一天林黛玉初见宝哥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意淫多年的梦想一日成真,流口水的后宫种马情节突然实现,谁的心里能不吼上两嗓子、一解生活压力下难以言说的郁闷?! “初始系统加载完毕,选择登录即可开始您的异世界旅程。位面选择默认为三千世界中的元大陆,选择灵魂契合,可以吸收人物生前记忆。” 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接近于虚无的黑暗,悬浮于身前几尺的光屏之上,一个机械化的女声礼貌地说出了这句话。 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刘骏吞了口唾沫,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选择灵魂契合!” “契合过程开始!” 随着光屏上进度条的读取,一段又一段过场动画一样的东西快速的闪过了他的大脑皮层。 “基本记忆装载完毕!异界语言系统装载完毕!对原人格灵魂残留进行抹除!抹除成功!受到数据清零影响,部分功能暂不开放,随等级提升即剧情任务触发隐藏功能将逐一解锁。您的生命投影已生成!旅程愉快!” 所有的黑暗在一瞬间破碎!透过眼皮的光,亮的像是婴儿从**中取出的刹那,产房里映着手术灯光的天花板。 大脑一片混乱的刘骏猛然睁开了双眼,首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条带着好奇眼神吐着红信的千年大白蛇。 “……” 刚刚清醒的他差点又一次昏过去。 这段记忆在他“生前”的印象中有所保留。多年来一直装疯卖傻的腹黑总裁刘家二少解决了两个对自身所在家族有不臣之心的恶徒,但是本着帅不过三秒的剧情原则,下一刻就被突然打破岩壁闯出来的白蛇老爷吓得心脏病突发,两腿一伸离了人世。 不得不说这个穿越的时机有些问题啊…… 好歹等这位老爷撤了以后再让他接管这副身体啊……现在人家还在……你把我接过算几个意思?……给人家白蛇老爷送双杀么?!! “那啥……有话能好好说不?” 对着面前眼睛和灯笼一样大、张口就能咬自己半个身子的巨怪,刘骏表现得态度已经堪称了从古至今礼节上的一个典范。他僵硬着身子,一边缓步往墙角边靠,一边是浸透了内层衣物的如瀑冷汗。 白蛇老爷侧了侧脑袋,显然是没听懂他这套华夏古国的方言腔。 “主线任务触发:千绝传承! 任务描述:在白蛇的引路下发现千年剑绝子不言的藏剑洞天,并获得相应传承。 任务奖励:新手初始礼包*1” 一直到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想起,刘骏吊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怎么的…… 敢情这白蛇老爷长得挺凶悍,其实骨子里是个新手村的引路npc是吧? 这剧情他熟。 当年的杨过兄弟在雕兄的帮助下习得玄铁剑法,走得是一个套路。大概不管什么世界,前辈高人们都喜欢养个鸟养个蛇之类的宠物,而后多年以后自己挂了宠物没挂。一来膝下无子算是有人送终,二来一身绝学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听名字,这个“千年剑绝子不言”应该是不逊色于人家剑魔独孤求败的厉害角色,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系统的功能没有摸透,跟着主线任务走这是逃不掉的一关。 值得吐槽的是刘骏生这个人物的设定。 这人和自己同姓,不同的地方在于名字后面多了一个“生”字,长相城府到是满满的主角设定,可惜英年早逝,终究赶不上一句造化弄人。 但是他死就死了,偏偏死的不早不晚,算是祸害了自己这个后来人。因为躯体心肌梗塞的缘故,按系统的说法,重生的代价就是初始数据清零。包括根骨悟性在内,最关键的武功修为一并回到了原点。 人家杨过跟雕兄结下不解之缘那是打了一架之后才获得的剑魔传承好么?!自己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敢跟这白蛇龇牙那纯粹是茅坑面前打灯笼找死! 有关系统的界面他已经利用接到主线任务的片刻草草过了一遍。 如提示音所言,受到了数据清零的影响,大部分功能都处于一个“待解锁”的状态。目前的光屏中除了人物状态、行囊、武魂三栏以外,其他东西就是个摆设。再加上自己这副身体重生过后修为尽散的状态,这个任务他接也得接,不接的话出去就是无道具无节目组的真人版野外求生。 “白兄……”拧着眉毛,他还是用脑海中新出现的异世界语言说出了这个怪异的称呼。 白蛇:“嘶……” 刘骏干笑了两声,大概是明白了不能指望跟这家伙用语言沟通。 但是既然系统任务已经点明了这家伙的本质,显而易见的是这个大块头已经不可能再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 系统给的任务描述很模糊。笼统的来一句跟着大白蛇的引路,具体怎么做一个字也没提。只是看这位老爷的状态,显然是没这个轻易放他过关的打算。 而且怎么说呢……这个怪物打量他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他想起了传经文时,盯着唐僧的紫金钵盂打算要“人事”讨回扣的摩诃迦叶、阿难陀。 一人一蛇互相打量了足足半分钟,翻了个无声的白眼,刘骏还是把目光锁定向了光屏上的“行囊”选项。 初始的背包格子只有6格,这是作为系统附带的福利,永久提供不会遗落、损坏的绝对储物空间。 毫无悬念,系统是有一说一,说了初始数据清零,背包里就不会给你留下半个子儿。这点就比较尴尬了,身为王城刘家的二公子,出门在外,修为为零就不说了,连个铜板都没带。这个发现让刘骏好一阵心寒,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想贿赂这位白蛇老爷都没门儿。 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打开了扩选的“武魂”选项。 画面中呈现的是一条冬眠状态的小蛇。 “碧鳞蛇; 品阶:1星 状态:良好 备注:异生武魂,成因可能来自武魂变异。初步判定为成长类武魂,攻击带有微弱麻痹毒性。在龙属武魂的隐龙贵胄刘家中,被视为不祥的征兆。” 随着一道光环式的微弱光芒铺开,一条摇头晃脑的小蛇也出现在了刘骏的面前。 奇迹的地方在于看到了这条和自己形似的武魂小蛇后,一直无所行动的大白蛇紧紧眯起了双眼。继而打量了刘骏一眼后,一点一点退回了来时破开的壁洞之中。 “这就是通关的诀窍么?!”误打误撞的刘骏再次吞了口唾沫,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这点倒是没出乎他的意料,召唤出武魂,打得也正是这个主意。只能说自己穿越后的这个模式还算简单,初临异界第一关,并没有让他太难办。 这白蛇老爷跟自己闹情绪闹了半天,说到底还是想验一下自己的武魂。 这点不难理解。毕竟想要获得前辈的传承,最起码的前提是自己得拥有武道修为上可观的发展空间。而在修为基础为零的情况下,能修炼出武魂,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天分。 岩洞之中的道路很长,如果不是今日一见,正常人很难相信裸露的砂岩地表下,偌大的山体中会是这种溶洞式百转千回的地貌。 龙岭中的气候很特殊,一年四季中没有固定的雨季和旱季。 有时候全年大旱,有时候是连续几个月的山洪成灾。 石钟乳上的水滴在洞中激荡出富有韵律的回声,期间偶尔有几株奇花异草,只是不清楚身在地下,哪来供其生长的阳光。 往前稍走了一段,一直负责带路的白蛇突然停下了脚步,略有嫌弃的看了一眼身后慢吞吞的刘骏,一脸鄙夷地俯下了自己大如山岩的脑袋。虽然没开口,但大概的意思已经昭然若示:麻溜点儿坐上来,哥哥带你飞。 看到这一幕刘骏翻了个白眼,被一头打又打不过还不好翻脸的禽兽蔑视,这种体验也算世上少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四章 千绝传承 刘俊没坐过飞机,但是他做过高铁。 之所以回忆起这段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旅行搭乘交通工具的经历,完全是因为座下的大白蛇已经用自己的速度充分地诠释了什么叫“异界动车”。 浩浩龙岭,千里绵延。 这条路崎岖坎坷,沿途的景色变化,已经超出了来时车队一路的所见所闻。 潺潺涧泉,幽幽碧波,朱果芳蕊,猿猱赤吼。白色的大蛇飓风一般席卷过山林,只惹得一片鹰飞兔走、风声鹤唳。 关于这片地域面积占到整个南国八分之一的庞大地界,外界的态度向来是敬而远之,知之甚少。 不是不想开发荒野,扩充资源,而是望着气候多变、异兽丛生的远山腹地,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险峻的地势,未知的深林,强大莫测的蛮荒异种,以及闻所未闻的毒虫蛇鼠。无数的武者带着征服的野望前来,却只能在前人白骨堆起的尸山前或望洋兴叹,或前仆后继。 除了一条路线单一的商路栈道,两山深处的处女地有五分之四的区域还处在远行者的探险地图之外。 好在险恶的自然环境大概无意对沿途的人们赶尽杀绝,这种微妙的平衡维系了很多年,界碑所在的栈道区域,龙岭之中的山精野兽会自行避开,同样,不该他们去涉足的深山,外来的人们也不会去冒这个险。 久而久之,商路所在的一条谷线上因为过度开采变成了植被稀疏黄沙漫漫的荒山野岭,界碑以外却是愈发树深草茂,两部分极端的地域差异,再加上跨经纬造成的天气不同,到颇有“一日之间,一山之中,而气候不齐”的意味。 眼见行过的地界越来越多,约莫绕过了群山十八个弯,大白蛇的速度才渐渐放慢了下来。 看着四周美池桑竹的一样景色,刘骏不自觉深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地方的奇异连刘骏生这个本土人士都闻所未闻,更别说他这个异界的偷渡客。 大白蛇冲他翻了个白眼,用眼睛瞥了瞥几步外透着暗暗光芒的岩洞。 没理会这货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刘骏兀自走入了岩洞之中。 进洞后,首先入眼的是一方两人高的巨碑,碑上所记,是此方洞天之主的生平简介,或者说得更明白点,应该算是那位千年剑绝子不言的自传。 值得一提的是,碑文的篆刻应该全部是由凌厉的剑气完成。不仅仅是字里行间偶尔停驻标点时的剑痕,单是用手轻抚碑面,都能感觉到凹痕中往外四溢的金铁声声、不灭剑迹。 碑上的内容并不难读懂。好在刘骏生虽然对外挂的名号是傻少爷,保留的记忆中却颇有几分真才实学。 碑上的文字虽然不同于外界的大陆通用语,但难易程度大概也就相当于繁体字之于简体。部分的阅读困难属于正常,却不影响全文意思的通顺。 开篇内容是一段诗号,曰: 故人殁,子不言,一梦天涯远。一樽酹江月,一剑相思浅。向来红尘浪子客,可怜无敌手,回首罢,一壶潇洒祭苍天。 整首读罢的刘骏砸了咂舌,花了约半分钟的时间品味其中的韵味。 后面陈述的东西很简单。生平喜好,一生作为。按套路来说的话,这位千年前的异界大佬跟剑魔独孤求败也就是一个类型。 就剑道修为上,人家已经做到了当世无匹,然而浮浪江湖,终究还是发现人心远比剑招险恶。除了年轻时一些随随便便拿出去就能吓死人的战绩,这位前辈把更多的笔墨留在了中年以后和几位至交好友的云游天下。很可惜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概是意见上的一些分歧,这几个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分道扬镳。他错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也错过了最应该珍惜的女人。从传奇到平淡,和多数的隐士高人一样,这个注定了孤独终老的剑道传说把自己的余生交付了山林。 按石碑所载,他这一生逢五为进,逢七为劫,所以衣钵传承,他只留与有缘造访的五人。 洞中白蛇为他所养之物,一般沉眠山中,每百年苏醒一次,往山外而去,所见第一人,若具武道天资,便是有缘的传承者。入洞中,可从他平生所留五技、五器中任选其一,算作师承,而后行遍天下,也算后继有人。 法不孤起,仗缘而生。 按因果天定的说法,相逢即是缘,无畏身后事。 刘骏砸了咂舌,轻叹了一句自己的运气着实不错。 他通过系统的记忆植入方式大致了解了刘骏生生前的主要见闻,却没能从那儿继承来自刘家的功法武技。除了一个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废武魂,数据清零的他基本上和一个异世界的凡人没啥区别。如今机缘巧合得了绝世高人的衣钵传承,也算是因祸得福,后来居上了。 朝着洞口前的石碑稽首一拜,在白蛇的瞩目下,他走进了洞穴中。 如走马观花般,长长的甬道,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依次排列于石壁之上的几本典籍。 “归真诀 类别:内功心法 装备等级要求:无 综合评定:四星半 备注:千年剑绝子不言在参透万千法门后集百家所长自创的无上心法,追求的是应和天道,返璞归真。修炼前期可能泯然众人,然踏足真武,翘楚同辈,一入先天,则峥嵘毕现。修生,养气,通任督,贯阴阳。长生不灭非正果,万劫不死号归真。” “醉酒仙迹 类别:身法 装备等级要求:气武一重 综合评定:四星 备注:颠颠倒倒好比浪涛,万般委屈付诸一笑。形似醉酒的身法,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与相应武技合成后,自带醉剑、醉拳等效果。” “混元掌 类别:掌法 装备等级要求:玄武境以上 综合评定:四星半 备注:捭阖天地,混元无极。大开大合的掌法,威力惊人,理论上,是一门不存在上限的特殊武技。” 剩下的两个位置已经空无一物,看样子在过去的千年里应该是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先一步拿走。按照石壁上的文字记载,千绝五技,除了这三门,剩下的两样应该是指法类的《落阳指剑》,以及剑法类的《缥缈极式》。 刘骏干笑了两声,终于接受了这个尴尬的事实。 得了千年剑绝的传承,到头来却没学到人家最招牌的剑法,这件事说出去也是蛮有意思。 另外两门武技因为已经不在眼前,所以系统无法给出评定,但是先拣最好的挑,他相信先他一步造访这个藏剑洞天的两位师兄没道理不清楚这一点。 有总比没有强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还是带着连连的苦笑把目光投在了面前的三本秘籍之上。 说真的,如果不是一旁的大白蛇在那不时吐着信子虎视眈眈,他真能干出这种三本秘籍大卷罗通吃的事情来。比较可惜的对于传承这种事,这个钦定的“传功大使”比谁都来的敬业。说了拿一本最好手脚放干净,即便没有听对方口吐人言,刘骏依然能料想到如果自己胆敢越雷池一步,后面那位爷会摆出什么样的大刑伺候。 话说,这一千年来,白蛇每隔百年苏醒一次,这五本秘籍应该早被拿光了才是。 想到为什么到自己这儿才第三人,他的脊背就一阵寒毛直竖。 这个世界上贪心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至于这白蛇老爷会如何处置那些不守规矩的人,怕是用脚想也能猜到个大概。 混元掌和醉酒仙迹都有相应的装备等级要求,对这个时候的刘骏来说,唯一能直接入手的就只有那门号称返璞归真的心法。洞天之外就是千里龙岭,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他不得不选一门可以尽快修习以供防身的武技。 就功法等级而言,其实选择哪个都无妨。综合了一下,他还是选了余下三本中位置摆在第一的《归元诀》。 功法到手,首先响起的是系统的提示: “任务获得心法《归元诀》,是否进行装备?” “是。” 好不容易入手了第一门不俗的内功,刘骏当然是爽快地点了这个头。 “装备成功!” “人物当前内功心法为:归元诀,初始等级为一,所有属性提升一级!” “姓名:刘骏生 根骨:一般 资质:一般 悟性:一般 修为:气武境一重 武魂:碧鳞蛇(1/1)” “我去……” 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步仙人一步凡尘,仅仅只是一门内功的装备,就能换来全基础属性的一次提升! 自己这就重回武者之身了?洗掉的数据,这就算有个东山再起、白手起家的第一桶金啦?! 是这四星功法太强,还是系统本身变态啊! 带着满满的惊喜,刘骏回头看了一眼满眼鄙夷的大白蛇,如果不是这畜生的嘴太大,他是真的有一口亲上去的冲动。 略带不舍的看了一眼仍镶嵌于岩壁内的两本秘籍,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向前。 五技五器,再挑完下一样,自己这毫无压力的主线任务就算是交差了。 如他所料,在接下来的五样法器中,听名字就知道的最强货色无双剑、乾坤葫已经被先来的两位师兄打包带走。 剩下的三样,分别是品阶同为“完美”的沧月簪、通灵佩,以及落英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五章 初出新手村 “沧月簪 类别:多用型法器 品阶:完美 备注:男子挽发所用头饰,攻防一体,来去如梭,因银芒如月得名,威力强大,附带穿透属性。精美的制造风格以及狠辣的战斗特色,让人不禁遐想它的出处是否与当世以‘美人心、海底针’闻名的美人阁有所关联。” “通灵佩 类别:饰品 品阶:完美 备注:君子环佩,佩戴后可得到敏捷、力道、防御等一些基本属性加成,可用作真元灵力储备,主要功效是功法催动后的中小型防御结界。有传言说这枚携带通灵之力的玉佩是打开冥界幽都大门的密匙,但是相比于那种无端的臆测,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它来自某个和冥界有关的杀手组织——黄泉古道。” “落英笛 类别:武器 品阶:完美 备注:能引动落英缤纷的鸣笛,出自诗酒乐圣凌月云之手,却最终留与了千年剑绝子不言。飘荡千年不息的笛声仿佛在诉说一段往事,临终前寄予的哀思也许隐藏着什么渊源。” 看着面前的三个法器,刘骏微挑的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玩味。 有意思了。他心想。 系统给定的装备品阶划分是:破败,普通,优秀,精良,完美,无双,传奇。 就品质而言,这三样东西并没有什么分别。有趣的地方不在各自的属性加成与威力,而恰恰是那些并无根据的备注。 怎么说呢,看系统给出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性描述,他怎么看怎觉得这三件法宝有点来历不凡的味道。无论是美人阁还是黄泉古道,这两个组织都是元大陆赫赫有名的群体,而非仅限于南国一隅。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令人难以想象。 完整构成的元大陆由五部分组成,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以及居中的中原。 南国虽然名字中带“南”,本身却是东夷地界的领土,换算成地球上的面积,相当于大半个华夏国。 在辽阔的疆域上,这个看似庞大的国土仅仅只是东夷九州中最小的青州一角。区区弹丸之地,不入堪舆图册。由此,整个已知世界的广阔已经可见一斑,更别说还有人们知之甚少的海外。 而作为势力遍及大陆的高位组织,掌控泛大陆的分别是位居东土的紫微天庭,地处南蛮的巫教神坛,坐拥北部的金刀王帐,以及西方的娑婆净土。 除了这些台面上的官方组织,美人阁、黄泉古道在内的一些黑暗世界中的霸主同样不容小觑。他们神秘莫测,强大不容挑衅,门徒遍及大陆各处,势力浮现于政商各界。不同的准则是立教的根本,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脚步对寻常人来说不可企及。 非要比较,在南国风云叱咤的隐龙贵胄,真的放到了那些人的面前,也只是一条可以任意欺凌的爬虫。 在这样的背景下,这三样东西的备注解释就不免有些阴谋论的味道在里面了。 千年剑绝子不言可不是某一方小国特产的天才,他是整个大陆闻名的剑道传说。如果说他留下的遗物中和那些个组织有一点牵连,刘俊非但不奇怪,相反会觉得十分正常。再看看他留在石碑上的话,是希望弟子行遍天下,好使自己的名号不致泯然青史。这样看来,这三样宝物的之后的背景应该并不简单。 犹豫了再三,刘骏选择了落英笛。 前两个无论是通灵佩还是沧月簪描述的都很露骨,一个跟美人阁有关,一个出自黄泉古道,只有剩下的落英笛最为隐晦,就连系统的备注,也无法给其中隐藏的秘密下一个疑似的论断。 正是这一点,让刘俊坚定了选择它的决心。就当是押宝,剩下的这个按理来说不该次于另外两样,未知的情况下,就有一定的概率存在最大的价值。 选定完毕后,大白蛇冲他点了点头,一路向前。 甬道的最后是那位子不言前辈的遗冢,而灵位的不远处,便是藏剑洞天的出口。大白蛇的意思很简单:得了传承就离去,不要打扰此地的清净。 千真万确,虽然是冷血动物,刘骏却真切的在这头大蛇看向坟冢的眼神中读出了深切的悲哀。真正的主人已死,他却还要一代又一代的守候,直到完成肩上的任务,挑选出五个合格的继承人。 自己离开以后,这头寂寞了千年的蛮荒巨兽又将陷入百年一度的沉睡,可怜这种生不如死的悲哀,也许这才是它的主人对他最大的残忍。 “主线任务完成!” 系统提示音响起。 “人物获得新手初始礼包*1,已自行放入行囊包裹。” 刘骏点了点头,看着这家伙落寞的身影,突然有些悲从中来。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这大个头虽然长相凶恶,却毕竟没有做伤害自己的事。 走到子不言前辈的坟冢之前,他跪了下来,冲着灰尘落满的灵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直到贵公子娇生惯养的金玉皮囊磕破了皮,渗出点点血迹,这才站起了身。 “师尊在上,受徒儿跪拜之礼。” 做完这一切后,他遥望了一眼白蛇,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为了这一番举措,洞中驻足的白蛇望了他很久很久,直到那个身影的消失于整个洞天,目光深邃的洪荒巨兽才幽幽的变换成了素衣白裳的人形倩影,美目流转间,已经收起了先前的那一副不屑与轻蔑。 她把这当成任务,有些人却把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当成了恩赐。 能在得到传承后的第一时间不是欣喜若狂手舞足蹈,而是静下心来不忘朝师尊灵位行跪拜之礼,这样的人,他是第一个。 “也许吧。”她走到灵位前,玉手轻轻拭去了上面的灰尘,“相比于那种虚无缥缈的巧合缘分,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最为纯粹的后继者。无论天资,无论前途,至少冲这份心意,这个徒弟你没有白收。” 短暂的说完了这句话,她的身形轻轻摇晃,一个转身,又化为了那条巨大的白蛇。盘绕着这一方世外的洞天,它红色的双眼开始渐渐因困顿而合上,世代变迁,一梦千年。 …… 走出了藏剑洞天之外,刘俊这边的心情一阵大好。因为他惊讶的发现,原先一穷二白的系统菜单界面,终于随着自己等级提升、初入武道,多出了三个待解锁状态的灰色图标。 其中两个的解锁条件是:人物出现明显善恶取向,剩下的一个是等级达到玄武境一重。 包括善恶去向在内不明觉厉的解锁条件在内,眼下要实现这两个条件看起来都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过刘大少爷也不算灰心,至少现在的情况看来,已经有个长期内可供参详的目标,剩下的路径,要走起来应该容易许多才是。 顶着上午不逊于原先世界的烈阳,他寻了个阴凉所在,打开了行囊中的新手初始礼包。 耳边响起的同样还是系统提示音。 “人物获得回灵丹*5,回血丹*5,卖相不错的铁剑(一般)*1,新手护符(一般)*1,武者入门心法(综合评定半颗星)*1,形意拳残篇虎鹤双形拳(综合评定一星)*1,武魂星石*5,初涉江湖礼包(玄武一重开启)*1。” 突然出现的一大堆东西,直接挤破了仅有六格的背包栏,直接出现在了刘俊的面前。 看了一下新手包里开出来的东西,刘大少爷的面部表情不禁一阵抽搐。 怎么说呢……系统对新人还是蛮优待的。 撇去回血回蓝的药剂不谈,剩下的东西哪样是能入眼的? 卖相不错的铁剑、新手护符,这些默认的初始装备拿在脑残页游里面的确是无可厚非,真的代入到实际情况,怕是自己刘江两家昨夜刚开打过的战场随便捡一件装备,品阶都能比这俩破玩意儿好! 初始武技也就不说什么了,以下奉送系统注释: “武者入门心法 类别:心法 装备等级要求:无 综合评定:半星 备注:别称吐纳术,依靠调控呼吸的频率做到与天地兼容。是武者入门的必经之路,多数深受其益的老年人反应,修习过后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心脏也不跳了耶!” “形意拳残篇虎鹤双形拳 类别:拳法 装备等级要求:无 综合评定:一星 备注:从自然界的虎鹤中模仿衍生而出的拳法,以形达意,形似意通。贯通筋骨,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好处多多!” 恶意卖萌的备注语气,以及让这位刚刚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千绝弟子难以入目的评定等级。 这两门功法已经不仅仅是糟,而且是糟糕到令人难以吐槽。 那本虎鹤双形拳刘骏挣扎了再三还是选择了修习,人在江湖,多一个技能技多不压身。至于那个神似老年广播体操的武者入门心法,他是直接看都没看就丢入了行囊格子中。 自己没得到千绝传承还好,将就着用用寒碜就寒碜,现在四星功法归真诀在手,自己再在这种垃圾上浪费时间岂不是真的脑残? 新手护符和铁剑秉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一律替换上了装备,剩下的东西包括不明用途的武魂星石在内,连同刚到手的落英笛,刚好占满了行囊六格。这让刘大少爷实在有些感慨,果然无论什么游戏中,背包格子永远是最不够用的资源之一。问题是现实中的游戏还有别的办法拓展背包栏,系统这边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微微摇头后,他满带叹息的眼角余光刚好迎上了深山丛林中另一道打量的目光。 感受到对方尚未明了的来意,刘骏一边流着冷汗,一边不自觉向藏剑洞天的方向微微挪移了几步。 他在思考,思考自己该不该冒着打搅白蛇睡眠的风险,跑回去求救。 这可是生死由天不由人的龙岭腹地!本该荒无人烟的所在,这道意味深长的目光锁定,跑不了绝对是磨牙吮血的蛮荒异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章 异界肉食大佬 麻烦有点儿大。 迅速的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密密麻麻的冷汗顿时爬满了刘骏的额头。 龙岭之中的蛮荒异种是出了名的难缠,面对这些盘踞山中的地头蛇,别说是他这样初出茅庐的武道小白,即便是自己随行的贴身护卫雨亦奇来了照样不敢保证全身而退!可怜大白蛇一路把自己带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荒山野岭,却忘了事成之后再送自己原路返回。这算得哪门子拜师学艺?七十二拜好不容易走完了一套流程,结果什么名堂都没闯出来,下山的路上给人家洪水猛兽祭了五脏庙! 冤!这是真的冤! 上辈子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一本院校的门槛前来了个突然猝死,这辈子混得更惨,求神拜佛赶上了穿越,结果刚出新手村就碰上了野外boss! 冷汗狂流之际,刘大少爷一边朝藏剑洞天所在的方向小心地挪动着步子,一边尽可能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不让自己在危险面前丧失冷静,给对方一击必杀的机会。 气武一重的凡人加上卖相不错的铁剑,唯一掌握的武技是系统评价一星的虎鹤双形拳。综合盘算了一下,他觉得只要对面来的不是食草动物,自己生还的几率就是零。 那一瞬间闪过他脑海中的东西很多。譬如有没有可能身前树丛后的那一道目光并非来自某只强大的异兽,而是一个自小在山林中长大的俏皮女孩。 玄幻小说以及yy漫画中最常用的都是这种套路,一身痞气的男主野外巧遇了溪水中沐浴的神仙姐姐。 但这种情况真实发生的概率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个大概。 这个地方是龙岭,千年以来盛产的从来都是危险与禁忌,没听说过哪个擅自越界的傻小子不仅活着回到山外,身边还牵了一个出尘绝艳不食烟火的傻姑娘! 就这样,在错乱的思想满世界跑火车开脑洞中,形似石雕的刘骏一直站在原地,与对面树丛中的那道目光僵持了好久。 如果不是对方出于无聊发出的一阵叫声,也许这厮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构思完一整本《野外遇险套路集锦》。 他听见了驴叫。 很粗犷很狂放的一声驴叫。 声音之大,直令他回想起了前世只发生在考生午睡时段的道路施工。 拨开了茂密的树丛,这头在刘大少爷的想象中已经张牙舞爪磨牙吮血的洪荒巨兽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淡漠而拉风的表情,稳健而有力的四肢,随风摆动放荡不羁的尾鞭,以及嘲讽技能点满的特殊叫声。 刘大少爷呆站在原地,略微僵硬的面部表情在冷风中抽搐了很久。 这个玩笑开得有些过瘾。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这样含沙射影的特殊环境下,裤子都快吓湿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丢人,因为换一个人站在和他一样的处境,同样也不可能想到树丛后那道虎视眈眈的冷峻目光会是来自于一头野驴。 他单纯的只是觉得自己被这头吊儿郎当的畜生给嘲讽了。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天生的嗓音,更是自始至终这头畜生脸上那种淡漠一切的忧郁神情。人家大白蛇冲他横眉冷对他认了,凭什么一头借着龙岭的赫赫凶名吓了自己一通的野驴也这么逞凶装逼? 这样想着,提起手中的剑,他就朝面前的畜生扑了过去。前世的他百无一用是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别说斗驴,杀鸡都不敢,但是这辈子的他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了一名标标准准的武者,虽然浑身上下唯一的一点解数也只有个形意拳残篇,但气武一重的练家子,怎么着也没道理干不翻华夏传统文化中以“蠢笨”形象而闻名的毛驴不是? 但是抱着地球上的小农意识去揣度异界发生的一切,从这个思维惯性发挥作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位偷渡而来的异时空旅行者在面对自己的第一个敌人时会不可避免的狠狠吃亏。 这头突然闯出的驴驹不仅外表上做到了狂霸酷炫拽,“境界”同样不是一般的高。 看到刘大少爷气势汹汹的杀来,这位爷居然不慌不忙的吼叫了一声,随即潇洒转身,一对强劲有力的后蹄猛地踢上了刘骏未穿防甲的前胸! 千真万确,在对方转身踢腿的那一瞬间,来不及收势的刘骏分明看到了这头畜生嘴角的冷笑! 这一脚踢得足够带劲儿,除了锦衣华服上一对乌黑的驴蹄印,自小没受过委屈的刘家二少爷第一次在一头畜生的手下飞出去了三米远。 刘骏炸毛了。 他觉得今天不干死这头驴,自己这一世英名怕是就算毁了。 所有的武技,只要学习成功后,系统都会赠送默认的初始等级一,剩下的精进部分,则需要人物自行去钻研磨练。 瞄准了十步外的畜生,刘骏卯足了劲儿,撸起袖管后就使出了虎鹤双形拳之中“鹤展翅”与“虎掏心”。 看着突然间飞扑而至的身影,淡定自若的野驴不慌不忙,抬起后腿又是一招故技重施。吃过一次亏的刘骏自然不可能再往人家黑乎乎的蹄子上撞,停在半空中的身影刚看见对方抬腿的趋势,立刻就侧身落地,来了个“翅拐手刀”,一掌劈在了驴驹的腿根内侧! 这一击在他看来是颇为满意的。不仅避开了对方的凌厉攻势,而且利用身法的优势,攻其不备,以退为进! 自诩武道上有所顿悟的他没能来得及为自己的天分沾沾自喜,瞬息万变的战局并没给他机会喘息。 人最有力的部位在于臂膀,而驴则莫过于后腿。一脚踢了个空并不意味黔驴技穷,在刘公子不痛不痒的“翅拐刀”下,受惊的野驴突然转身,一对前蹄好死不死不偏不倚地踩上了他平生最引以为傲的脸! 此仇不共戴天。 当看到视野中突然出现并不断放大的那一对铁足之时,这是闪过刘骏脑海中的唯一念头。 驴怒了,他也怒了。 这对荒野中有缘相会的冤家彼此对视了一眼,一个带着满脸的忧郁与不屑,兼具口中嘲讽技能点满的叫声,一个顶着两颊犹带泥沙的黑蹄印,握紧的双拳青筋暴起。 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画面美得难以直视的缠斗,荒郊野外的人兽苦战。 …… 刘骏没能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能和自己打得难分难解的一生之敌,更没有料到他的第一门武技——虎鹤双形拳的小成境界,会在一头畜生的帮助下完成。 夕阳西下,在溪水中照了照自己鼻青脸肿俊美不再的面庞,刘骏淡定的托起一捧清水抹了把脸。 不远处的树下还是那头冷笑依旧的野驴,它的身上没见什么伤,不过作为它势均力敌的对手,刘大少爷自认自己已经对它的心理上产生了足以影响一生的阴影——打累了以后不走,反而一直跟在他一个陌生人的身后,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许是出于安慰,也许是另一个层面的抬高自己,刘骏本能地觉得这厮一定不是普通的野驴。 说不定是某个披着驴皮的强大存在,只是不喜欢太招摇,所以把自己伪装成了最不起眼的样子。他点了点头,越发认定了自己的猜想。 让他承认自己的战斗力只等于一头市面上给人拉车推磨的禽兽,这点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找个理由回避现实往往是给自己一个台阶,直面惨淡的人生这点真的只能用来形容真正的猛士。 好在一个下午的战斗不算毫无收获,虎鹤双形拳已有小成。借着落日的粼粼波光,赤足下水的刘骏凭着“鹤擒龙”的手法在龙岭山中的小溪里捞出了一条又一条可供饱腹的晚餐。 山外的栈道暂时还去不得,自己的尸首没有找到,杀人灭口的江家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急着赶回去,一旦跟负责清理战场毁尸灭迹的江家余党碰上,修为清零从头再来的自己绝对是死路一条。 还是拖几天的好,等风头过去,自己再慢悠悠地沿栈道出山。 看着篝火中渐渐散发出香味的烤鱼,满腹心思的刘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驴兄,明天陪我走一趟,我带你出山好吧?”他突然抬起头看了看篝火旁一脸忧郁的畜生,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练了这么久,这家伙倒真像是要赖着自己不走了。 不过无妨,正好漫漫山路,如果没个脚力,真靠双脚走出去也是个不小的工程。留这家伙在身边就当是收了个坐骑,有趣的是人家小说主角进山是捞了个大美女回家,自己这儿够拽,许诺带头畜生出山。 后者看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先一口咬掉了他棍子上火候刚好的烤鱼。嘴里一通大嚼之后,神情淡漠的驴老爷淡定的点了点头,俨然是一幅收了好处以后答应帮别人办事的架势! 这个举措当真是吓了刘骏一大跳,任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这异界的驴居然会是肉食动物! “开……开什么玩笑……”他张大了嘴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任其搜索记忆,也不记得土生土长的刘家二公子刘骏生啥时候见过不吃草料反吃鱼的驴驹,能做畜生做得这么另类,这家伙怕是真的三千世界独此一家。 看他这副样子,嘴里还在咀嚼的驴老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表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翻译一下就是: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吃饭啊乡巴佬! 刘骏咽了口唾沫,和这家伙面面相觑,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有点意思。他先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臂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另一边手法熟稔的拿起手中的棍子又串好了一条鱼。 这家伙果然不简单啊。 在如同见了鬼的凝重表情中,刘家二公子点了点头,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章 大丰收 “朋友一场,不妨告诉我你的真实来历~ 放心,行走江湖,最重要的莫过于一个‘信’字。能出现在这凶兽横行的龙岭中,驴兄你绝非是池中之物。你以为我会被你朴实无华的外表所欺骗吗?哈哈!兄弟我功夫一般,眼力绝对是出了名的尖!告诉我一声,我人格担保绝不外传!” 草木丛生的山中小径,驴背上的刘骏高举着右手,俨然是一副对天起誓的派头。 望了一眼头顶上的大太阳,座下的驴驹一副“你不嫌累我嫌累”的样子冲他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因为自己不能生火,以后想吃熟食只能靠这家伙代劳,他才懒得听这白痴唠叨。 整整一个上午,从吃过早饭起身上路到现在,这家伙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昨天刚狠狠削过他一番的驴老爷很怀疑,自己的乱脚是不是在高抬腿的过程中无意间踢中了这厮的后脑勺,要不然怎至于一个衣冠楚楚公子哥打扮的人,竟愚蠢痴傻至此? 就智商而言,这一上一下的两位角色还真的不好形成个高下评判。 刘骏自然不可能知道身下的驴老爷在想些什么,于是一个劲儿的还在软磨硬泡,妄图同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畜生”进行语言上的沟通。 驴驹则是叫了一声,算是骂了他一句。 这一路上两人一唱一和,倒也不算寂寞。 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外界盛传的“龙岭山中多险恶”,自腹地往外一路走来刘二公子愣是半点没察觉出来。 奇珍异果见了不少,猿猴松鼠也有几只。这里的自然风光自然是无需多述,只是从进山以来,稍具一点攻击性的大型猛兽连影子都没见到过一只。 关于龙岭的凶险自然不可能有假,每年这里出产的尸骨血浆可以养活一间磨坊。但是为什么偏偏自己一点危险没遇到,这就让刘骏有些想不通。运气好,还是系统的暗中相助,亦或是那些山中恶兽大多通灵,知道他千绝传承的身份和无意打扰的来意,所以并未赶尽杀绝。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有尽快的寻到出山的栈道,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没碰上麻烦只能说谢天谢地还来不及,若是因为一路上没有危险反倒心中不悦,那大概只能说这个人贱得慌。 在白蛇脚下不过片刻的路程,换成驴驹的速度整整耗费了一天。 看着月光下依稀可辨的界碑,刘骏明白,自己总算是重新回到了人类社会。 翻身下了驴背,他尽可能的放缓了脚下的步伐。两天了,从事发到现在,一共过去了整整两天,他不知道那些江家的余党是否还在山中寻找他这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刘家二公子,打起一切精神小心戒备,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应对之策。 所幸,夜晚的谷道中没有火光,这就表明至少表面上来看,那帮人已经放弃了对自己的寻找。毕竟一个流落山中的傻子,就算没被野兽吞吃,饿死也只是迟早的事。为这样一个生还几率几近于零的家伙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劳民伤财不说,龙岭山中的大规模作业反而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但是不管理论基础再雄厚,现实毕竟难以预料。没有火光,并不能排出埋伏的可能。稍加思索了片刻,刘骏还是选择了先借白蛇带他开辟的地下岩道,回到了两天前雨亦奇与江家两位头目一决生死的岩洞之中。 如他所想,看现场毫无破坏的迹象,江家的人应该还没有发现这一处所在。 不怪他们不够心细,而是这个岩洞本身足够隐秘,再加上白蛇强行打破岩壁而出造成了山体坍塌、出口封锁,这整个两大后天高手的埋尸场已经变成了出入口单一的中空地穴。而不巧的是,这里唯一的通往外界的通道,就是大白蛇带某人离开时穿行的地下岩洞。几经辗转,除非那些个家丁门客真的为了找人掘地三尺,否则不清楚个中内情,谁也别想找到这个与世隔绝的洞天。 在这样一个地方暂住一晚,等天亮再视情况而定,这就是刘骏初步制定的战略方针。一来位置隐蔽不易暴露行踪,二来杀人不越货向来不是他的行为作风。 千辛万苦找到这几人的尸体不是他大发慈悲想要逐个厚葬,而是现在初涉江湖的实力不容许他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 钱,法器,以及功法。 两个后天巅峰境界的大高手加上一个大家族的管家,他想要的东西很容易就能集齐。千绝传承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目前用不了的落英笛加上后期才能大显神威的顶级心法,而和驴老爷一场大战的经历已经充分暴露了他在实战中技能匮乏捉襟见肘的毛病。 打来打去就是一套残缺的虎鹤双形拳,对付头畜生都费劲的身手,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仙武世界面对层出不穷的武林高手? 岩洞中三个人的尸体保存的都还完好。封闭的地形使得不仅外面的人找不到他们的所在,山中的野狗、鹫鸟也没有破坏他们的尸身。 在三人的尸体上稍稍搜索了一番,刘骏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收获。 雨亦奇身上的东西很简单,一只乾坤袋,一根烟袋锅,以及一本典籍。 乾坤袋这种东西与玄幻小说中常出现的空间储物设备相同,主要功能是提供额外的次元储物空间。有趣的是这东西作为不设密码的保险箱,除了节省空间以外几乎毫无优点。除了一些刻意加过法术禁制的上品乾坤袋,普通的货色连个街上的扒手都能轻松窃取。所以正常情况下,这玩意儿武者中人手一个,普通人拿来装一些无用杂物,高人则用来装身外之物——譬如落魄的刘家少爷此刻最需要的银两。两相对比之下,和他自带的六个行囊背包也算各有千秋。一个储物量大,一个安全性高。 作为送亲车队的主事,自家这位尽忠职守的门客终于也还是没让刘骏失望。 注入真元翻开乾坤袋之后,除了一点没用的小玩意儿,主要的空间都用来装满了白花花的纹银。 看着这大把大把的钞票,刘二公子不由得会心一笑,任何时代钱这玩意儿都是好东西,不管是看脸的二十一世纪华夏国,还是看实力的异界元大陆。 “其貌不扬的烟袋 类别:武器 品阶:优秀 备注:山城剑侠雨亦奇的随身之物,也是修身所用的灵器。平时可用作吸食烟草,战中可化为宝剑“烟雨”,因经过炼化与武魂契合,所以仅雨亦奇一人可以使用。它主人的身死也从另一个方面诠释了一个不管什么时代都正确的真理:吸烟有害健康。” “……” 刘骏的表情僵硬了片刻,一时间没想到什么好的词来吐槽。 这算是系统告诫他注意身体健康么……蛮人性化的哈,呵呵。 迅速略过了这个槽点,他的注意力还是回到了现实之中。 剩下的那本典籍就再让他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本武技不是别的,刚好就是他王城隐龙贵胄一族的独门绝学,藏龙真气。 “藏龙真气上半阕 类别:心法/武技 装备等级要求:无 综合评定:三星 备注:东夷南国隐龙贵胄一族的家传绝学,退可为内功心法,进可为外家气功,真气外放,隐为龙形,啸傲天海,当世无匹。残缺的功法,上半阕外传给族内有卓越贡献的门客,下半阙只有嫡传子弟才有资格修行。” 刘骏点了点头,在刘骏生的记忆中自然是学过这门功法的。只不过现在系统加身,他对于这个世界所有武技的修炼只能依靠功法本身的“装备”选项,以前记忆里的东西用不上,就算会背那些个“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心法口诀,手头没有系统判定可供学习的秘籍,照样没办法转换成装备栏的技能。 他不缺心法,自己本身所修炼的《归真诀》已经属于四星半的武技,别说是南国一隅,便是放眼整个大陆,恐怕也难找能出其右者。不过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反正装备栏这边暂时还没有限制,既然藏龙真气可以作为攻击型武技使用,他也乐得多一门技能,毕竟是刘家二少爷,要是本门的功法都不会,说出去于情于理也不合适。 江家主事应宜人那边搜出来的东西很简单,同样数量惊人的银两,以及一些家族的令牌、无用的杂物。这家伙本身的功夫也就是三脚猫,同一辈的老同学已经真武后期、距先天一步之遥,他这边却还是稳扎稳打险险迈入玄武境的门槛。摸遍全身上下,武技方面不过也就是收获了一本《织命针法》,看样子应该是属于暗器之流,细想也符合这家伙绵里藏针的性格特征。 “织命针法 类别:针法 装备等级要求:气武一重 综合评定:一星半 备注:命数如织,一线生死。针对人体三十六大穴的狠辣针法,对暗器的要求不高,出其不意的进攻下,却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成效。” 入门类武技,一般适合小人物的逆袭。 刘骏干笑了两声,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剩下的影剑声就显得一穷二白了。跟另外两位主事相比,他这个专职的打手明显穷了很多。浑身上下碎银子掏不出几个,唯独手上的一把黑铁剑看上去还有点分量。但是偏偏这样一个杀手类的角色,却让刘骏搜出了最意想不到的东西。 “澜沧剑诀 类别:剑法 装备等级要求:玄武一重 综合评定:两星半 备注:水韵波光,细雨澜沧。水都锦江澜沧世家的家传剑技,平水而生,剑法间灵动缥缈,翩若惊鸿。强大的威力是江家在锦城赖以立足的根本,百年往复,从不外传。” 刘骏笑了。 因为不光是他,就连系统都清楚,澜沧世家的独门绝技,除嫡系子女外从不外传。 这里头就牵扯出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问题,那就是身为一名最普通的门客,影剑声的身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门客的贡献有多大,该保留的底线永远都不可能让外人跨越。刘家不可外传的藏龙真气下半阙是如此的,江家的澜沧剑诀同样不例外。可是既然这样东西确实出现在了影剑声的身上,那么综合来看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家伙是个偷剑贼。那种江湖上最为人所不齿,一边吃着别人家的饭,一边还反过来偷学别人家武技的最可耻的寄生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八章 大路朝天 去锦城江家。 这是纠结了一夜后,刘家二公子最后做出的决定。 前半夜左右他思考的无非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三个选择:一路按原定计划去往锦江城;千里迢迢原路返回王城刘家;或者是从此隐姓埋名,干脆换个身份去浪荡江湖。 第一条路无疑最凶险。 现在江家派出的一名主事一名杀手全都下落不明,再看到自己安然无恙跑过去结亲,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其中发生了什么。 当然,如果真的站到了江家人的面前,刘骏自然有把握全身而退。他们不会杀自己,一来没有正当的理由,二来他们本身也不敢动手。 在这之前刘家二公子刘骏生是出了名的傻少爷,虽然说实际情况并不如此,但扔包袱的行为却的确是刘家不厚道在先。为了自家百年基业不毁于一旦,江家的所作所为其实完全是在情理之中,横竖都是死,破釜沉舟才是有智商的人会做出来的选择。 但是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他——刘家二少爷刘骏生确实如外界传言心智不全。 如果不是呢?如果他刘骏生非但不傻,武学天分、成长速度还不是一般的惊人,江家的人有什么理由去杀他? 无可限量的未来,以及雄厚的家世,这两样的东西,无论哪样都是婆家为女儿择婿的完美标准,而不巧的是,现在的他一应俱全!且不说他心智健全,刘家的后台仍在,单是自身的条件,江老太爷就没必要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理由而杀自己与刘家结仇! 只是人心毕竟难测。 他们江家从一开始走了一招臭棋,至于再往后会不会一步错、招招错,这点很难说。 最显而易见的是既然刘骏生不傻,那么在此之前江家的刺杀行动就必然意味着不可能善了。心高气傲的望族公子不可能在别人家的刀锋剐过脖子后还胸脯一拍装作没事儿人,这点就算他刘骏坦诚不会计较江家的所作所为,恐怕江老太爷自己也不会信。 表面上来看他是因为一场误会招来了一个前途无量心胸广阔的乘龙快婿,实际上他是在身边养了一头潜伏爪牙君子报仇的猛虎。 不怕他没这个歹心,怕就怕人家一家子都是疑心病! 所以说这条路凶险,险就险在于情于理,逃出生天的自己都不该继续前往锦城,一旦反其道而行之,百分百会引起他人怀疑。 返回王城貌似是个不错的选择。 坚实的后台,最理想的大本营。说不清的武道资源,以及最完美的成长环境。 但事实是,这个所在,恰恰是刘骏生最不愿意回去的地方之一。 因为他自身的武魂。 应宜人在临死之前就已经点明,身在隐龙贵胄,他这样的蛇武魂是完完全全的不祥之兆。之所以这么多年来韬光养晦敛藏锋芒,就是因为他的生母以死相挟,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展现出任何武学天资! 他当傻子当了那么多年,无非是为了避开自身的杀身之祸。嘲笑,排挤,以及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高高在上的目光。自武魂觉醒以来,这十数年的回忆,完全是刘骏生一生的阴影。 回去意味着安全,意味着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但代价是尊严和自由,一个傻子带着差点被人暗杀的遭遇灰溜溜的逃回本家要求报仇,市井间的流言蜚语,只怕家里的佣人再隐瞒,也终会踏破门槛闯入他的耳中。 至于第三条路相对来说就显得平和了许多。 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一切未来完全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可能一鸣惊人,可能碌碌平生。谁也说不清险恶的江湖人心下一刻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如果说前两个选择象征的分别是凶险与温室,那么独自闯荡无疑赌的就是一个未知。 这样的思考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后半夜系统提示音的响起,才算是帮前路堪忧的刘骏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支线任务触发: 可选任务:入世修缘 任务描述:前往锦城江家,并想方设法迎娶江家大小姐江秋雨。 任务奖励:随机无双品阶装备*1,随机四星功法*1,‘缘’标记*1”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突如其来的一记利欲熏心掌是打在刘骏心头最后的一剂强心针。 如果说前一刻这三个选择他在的眼中还是各有千秋,那么无疑算上了随机的四星功法以及无双装备,孰优孰劣转眼间一目了然。排出那个用途不明的“缘”标记,单是为了功法装备,他觉得自己就有这个赌一把的必要。 更何况这个任务本身也不算过分,外界传言江家大小姐貌美如花,论什么最能击中一个宅男封闭的内心,答:价值高昂的技能、装备,以及一个游戏中的老婆。 不客气地说一句,系统给的这个可选任务已经很无耻地算尽了他能想到去江家的一切理由。 两相均衡的天秤,决定胜负的往往只是最后的那一根鹅毛。更何况系统给的任务奖励哪里又是一根鹅毛可以比拟? 富贵险中求。 天色微亮后,只睡了不足三个小时的刘骏牵着自己那头大爷一样的驴二度爬上了栈道谷地两侧的山坡。 清晨的山路上不见半点人迹。刘骏相信,就算那帮人真的在这地方埋伏了一夜,此刻也该身心疲乏整队换班。最好的情况摆在眼前,那就是他所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没有人换岗,路边甚至连车马也未见停歇。 一眼望穿的栈道上早没了当日安营扎寨的痕迹,夜晚视线模糊,一直到了白天刘骏才看清。这帮人毁尸灭迹的功夫做得很好,无论是篝火营帐,还是酒坛死尸,两天过后,这片曾被人杀人放火的墓场变得不露半点罪恶。 “看上去咱俩像是要被人遗忘了。”他眯着双眼摸了摸驴的脑袋,话语间意味深长。 后者躲了一下,大吼的嗓门惊起了远山中的一群飞鸟。 小成境界的形意拳残篇,初始等级为一的藏龙真气,刚刚入手的织命针法,以及短时间内还拿不出手的澜沧剑诀。刘骏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现在的自己果然还是弱的可以。 当务之急还是迫切找一个可供他安心修炼的大本营,终日餐风露宿,别说是武学修为,身体的健康长久下去都是问题。 换上了从乾坤袋中找到的粗布麻衣,他刻意从路边取了点沙土抹在了脸上。无论是他这张脸还是身上那身衣服,走在路上都太过显眼。在见到江老太爷之前,一切做不了主的江家余党都可能是结果他一条小命的杀人凶手。出门在外小心为上,骑上了山里带出的小毛驴,一个心智不全的公子哥,当场就完成了向落魄行脚商人的转型。 余下的山路不长。 从事发时安营扎寨的地点来看,快马加鞭走出龙岭无非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时间。问题是此一时彼一时,再短的路程把交通工具换成蹩脚的毛驴,照样能漫长到让人质疑生命的意义。 荒凉的龙岭栈道中不存在补给,在饿肚子的情况下,前进的路程愈发显得艰难。 终于在山路出口那一刻,困顿已久的一人一驴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大了蒙尘的双眼。 刘骏听到的是水声,驴大爷听到的是河中烤鱼对它的呼唤。 八百里锦江绕城垣,长河两岸连接的是险峻的山路与富饶的江都。彼岸灯火如昼,照亮一方天地的繁华。刘骏站在河边,穿越后第一次离人世那么近,这种感觉令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秋水平阔的江面上,一艘结彩灯船如秀美的女子在水一方,船上的琴声随着宽阔的水面飘出去很远,一直传到刘骏的耳中。 “那边的船家!方便渡人么?” 他卷起双手当做喇叭,身怀气武一重武学修为的他自以为还算中气十足。他能听见船上的琴声,自然船上的人也该听见他的呼喊。 不多时,一位小厮驾莲舟而至,恭然行礼后,迎上了岸边发呆的一人一驴。一直不太安分的驴老爷此刻也显得配合,按说动物大多怕水,所以忌讳乘船。有趣的是这家伙不仅饮食习惯上特立独行,这方面倒也来得一点不避讳。看它上传后轻摇驴尾的样子,不仅没有半点不适,倒像是怡然自得。 灯船上琴声依旧,隔着轻纱般的画帘,船上抚琴的女子不经意间抬头一望,坐莲舟上刚好目光相对的刘骏不由浑身一颤,不是别的,单单是讶异与对方的容颜。 “左岸凄风雨,萧瑟冷琴弦,灯火渔家傲,折笔画中仙。” 轻轻颂完了诗号,起身行礼后,那女子朝上船的刘骏莞尔一笑。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绝色的刘骏不禁有些发呆,直到对方同他说话,他才直直反应过来此刻身处何地。 “不知公子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抚琴女子一边招呼他上座,一边问道。 “山里的行脚商人,运气不好,遇上土匪抢劫,周身财物仅剩了这一头不听话的驴驹。心里寻思着前往锦江城寻个买家,也算凑点盘缠好还乡。”稍稍楞了一下,刘家二少爷打了个哈哈,很巧妙地撒了个谎。一旁的老驴瞪了他一眼,明知道这家伙是在扯皮,一听说要卖自己,却还是不由生出了几分怒色。 “是么?”那女子掩嘴轻笑,“这样倒好,我这里有些碎银两,阁下不妨开个价,把这驴驹卖我便是,也省的往锦江跑一趟,早日还家。” “额……”被这女子无故噎了一下,刘骏顿感语塞。 他当然不可能卖这老驴,这女子也不可能买。只是对方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也是看穿了他的谎言。 “开个玩笑而已。”见到了他的白眼,对方颔首陪了个不是,“只是我见公子一身贵气,假使此刻落魄,日后也必定飞黄腾达。今日摆渡权当我结个善缘,往后到了锦城,如有需要,也可循我的名号,力所能及,自然不推辞。” 刘骏笑了。这都能看出自己“一身贵气”,这女人挺有趣。 “既然姑娘这么说了,不知芳名如何?”他问,意思看看她的底细。 对方轻轻一笑,不作回答。后知后觉的刘骏一拍脑门,这才回想起了上船之时,对方已经报过了自己的诗号。若真是在锦城有头有脸的人,不用说名字,稍稍打听自然能询个大概,两人虽然萍水相逢,却也谈不上知己故交,他还未自报家门这就要问对方的名字,只怕还是唐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五十七章 人生赢家 阴阳集市的繁华仿佛是亿万年不变,无论什么时间前来,只要涉足这片灯火通明的夜市,眼中所见,永远是街头巷尾的车水马龙,房前屋后的明灯高挂。 循着信中提到的地址,前来赴约的两人一前一后踱步于人妖混杂的异界地盘。身周拥挤的人群中不乏面目狰狞之辈,也有花狐精魅,美艳非常。 不同的人带着不同愿望而来,在这方名系“公正合理”的土地上,只要有钱,你可以换来梦寐以求的一切物品。 两个种族的人千百年来第一次为了利益坦诚相见,不问原则,只讲规则和需求。 “张野先生是么?” 负责登记的圆脸小姑娘笑了笑,未等来人开口,便已经报出了张野的身份。 这名看似文职的典狱卒年龄应该不大,白色的制服,至少还是表明了她的人类身份。鼻梁上两枚小巧的圆形镜片,为了方便而一束扎到脑后的马尾。偏可爱型的脸蛋不属于高颜值的范畴,但自身阳光开朗的笑容倒是能让人一眼联想到青春活泼的在读女高中生。 “是,你怎么知道?” 被人一眼看穿的张野点点头,眉宇间一半是困惑不解一半是受宠若惊。 他心说怎么自己已经出名到这种程度了么? 警局里有人认识他也就算了,阴阳集市随便拉个典狱卒小姑娘都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这这这,这假以时日是要发展成少女偶像的节奏啊! “猜的~” 圆脸女孩吐了吐舌头,毫不留情地瞥了一眼他腰间的木牌。 “木牌猎人领取赏金一般都是在标金榜处完成,只有数额上万才会需要到我这来登记。龙腾妖祸的风波在我们管理处也算是风头正盛,能同时满足以上两个条件,再加上你这其貌不扬的形象特质,想来不是张野先生也没有别人了~ ” “……” 身旁的林九强忍住一腔笑意,往嘴里灌酒的同时拍了拍脸色惨淡的张野。 虽然从头到尾他的意淫成分没有半句传到老酒鬼的耳中,但对方偏偏就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投来的眼神中尽是满满夸张的嘲讽,说“就你?少女偶像?!别闹先让我笑一会儿!” “挺聪明的。” 张野点了点头,冲某人一比中指的同时也不忘回头夸了夸人家小姑娘的聪明伶俐。 他心说这小丫头一看就是情商不过关的类型,这么不会说话,日后怎么升职加薪? 你猜到我就猜到我了,到头来还非得强调一遍“其貌不扬的形象特质”是几个意思? 委婉地表达一下我最近很出名就那么困难?! “赏金在哪领?” 他冷着脸,说话间的语气相比于之前已经降低了八度不止。 “在我这儿留一个银行账户,24小时内到账。”小姑娘笑了笑,仍旧是对他的态度转变不以为意,“另外留完账户后麻烦您还得去一趟内室,我们头儿说了,想见一见您。” “头儿?” 听到这个称呼的第一时间,张野的脑海中一片茫然。直到身后的老酒鬼轻声耳语,这才隐约回想起阴阳集市这个附属机构的权职构成。 管理处分两批人员,一部分身穿白衣的人类,一部分身穿黑衣的妖族。 两队人马受典狱司影响分管注册在籍的人妖两路,那么不出意外,内室中的那位“头儿”应该就是白衣典狱卒的上级,这片阴阳市集中的“白老大”。 “他找我什么事儿?”他皱了皱眉,表示不解。 “上头的意思,我们这些办事儿的哪好揣摩?”圆脸小姑娘微笑,也不予作答。 再次瞥了这丫头一眼,一脸蛋疼的张野草草留下了银行户头,随后一脸疑窦地走向了内室中。 身后的林九止步不前,大意是“你一个人去就行了,我在外头等你”。 对于老酒鬼的慵懒,张野向来是习以为常,没多想,只是对这位白老大的意图心存疑虑。 上级召见一名近来风头正盛的后起之秀,这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显得正常。 但事实是恰恰是这位后起之秀,前不久刚刚得罪了典狱司的高层。 阴阳集市直属于哪个部门?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是阴阳界一家独大的典狱司! 换句话来说这位白老大的顶头上司就是那位长发妞口中的“刘叔叔”,而自己得罪了人家的领导,谁敢保证这位性格过往都不明来的集市小头子不会因此就拿自己开刀,然后凭着项上人头加官进爵、吃香喝辣? “有人么?” 走到了内室门前,秉着一颗忐忑的心,他轻声叩响了木门。 “请进。” 即刻,室内想起了这样的应答。 推门,进入。 古色古香的室内打扮像极了古装剧中的文人书房,年代感十足的老式家具中并未与外界氛围产生丝毫违和感。书架与器柜之间是一方五尺案台,而案台前,是身着白色华服的书房主人。 中年,微须。 对方的眼神中是如杯中香茗一样的平静,而那张白净的脸,倒是对得起那句“白老大”的称呼。 “木牌猎人张野,前来报道。” 出于礼貌,见面后的张野微笑了两声。 这种面相的人在古代应该叫做小白脸,而对方那种刻意保持的淡然神色,则更让他感觉到一股矫揉造作的成分在其中。 “正好,正等着你。” 白老大微笑,单手看茶的同时,一股溢于言表的欢欣感呼之欲出。 世故,以及套路。 简单的几个动作,堪称是“假意中透着真情”的典范。 这位集市管理人的情商与外面的文职形成了天差地别的鲜明对比,如果说后者给张野的感觉是“不会说话”,那么这位的给人的第一印象就该是“看不透,摸不着。” “关于集市方面对你的实力误判,首先我要在此向你致歉。” 白老大微微颔首,推过茶杯的同时,看样子是打算开门见山。 “这个……也不算误判吧。” 张野的脸上一抹尴尬的笑容,坦白说是在此之前没想过对方能一开口就说到这个问题。 关于对他实力的误判,在此之前马坚警官就已经提到会予以上报。 实战中的检验尚且不论,单单是他现在的御邪境修为,自身评价也不该仅停留于木牌层次。 张野不在意这些,因为在他眼中,赏金猎人从来都不是一条长久发展之策。 当初从这条路入行仅仅是因为渠道广、来钱快,现在第一桶金已经拿到手,谁还会傻了吧唧地去干这些拿命换钱的糙活儿? “不用谦虚。”白老大笑笑,看张野的态度大约觉得他还是在出于礼貌回绝,“关于你的实力,我个人认为定在银牌没有任何问题。但因为体制关系,一次拔升三阶难免夸张。所以行个方便之门,我可以直接授予你集市方面认可的铜王令,找个时间再去做一次等级评定,然后光明正大的提高权限等级,我相信以你的本事不难。” “……” 张野楞了一下,直到双手接过对方递来的镶玉铜牌,一双空洞的眼睛才勉强回过神。 赏金猎人按等级划分,从下往上依次是木王令、铁王令、铜王令、银王令、金王令、白玉令、墨玉令。 那么在此基础上镶玉是什么意思? 那表示你的等级是集市最高负责人亲自批示,各路高手为了掩盖真实实力,特地虚晃别人、降低实际等级的“假令牌”! 不得不说这集市管理人的手笔有些夸张。 礼贤下士到这种程度,用张野的话理解叫“非奸即盗”。 “集市长如此礼遇,我这有些不好接受啊……” 出于虚伪的应承,收起令牌的同时,他还是象征性地客套了一下。 “你应得的而已,”白老大一阵微笑,看他的眼神中满是会意的神采。 “我听说,张野你跟杨潇杨小姐关系不错?” 抿下一口茶的同时,这位白衣集市长假装不动声色的随口一问。 这句话中不带任何的强调意味,却唯独是那双极度关心的眼神出卖了他的真实意图。 张野点了点头,喝茶时同样说者无心的回了一句“啊,是这样。” 他心说原来如此。 这家伙这么殷勤,原来是看中了自己身上这点人脉资源,打算假以时日攀个高枝。 “好好发展。” 果不其然,猜测已得到肯定,这位集市长立刻露出了应有嘴脸。 他拍了拍张野的肩头,极具长辈和蔼的说道:“这位小姐也算是高层中的大人物了,好好把握跟她之间的关系,对你日后肯定是有益无害。” 张野笑了笑,一边饮茶,一边跟他眼神过招。 他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日后我飞黄腾达,肯定也是不忘集市长知遇栽培之恩。” “诶!我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重?” 白老大high了,一双发亮的眼睛里全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不不不集市长妄自菲薄了,这个导师的位置,您是当仁不让!” 张野也是乐得跟他演戏,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打着太极。 他心里在狂笑不止。 这白老大官场套路倒是挺深,唯独是人蠢了一点儿。 不懂投其所好的情况下就轻易献殷勤,殊不知他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占你便宜不帮你办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五十八章 招安 从集市长的内室中有说有笑的走出来,一老一少两个人,一个像是十送红军的乡亲父老,一个像是离乡背井的红军战士,两者的亲昵之态溢于言表,当真一个“翻身农奴把歌唱,军民鱼水一家亲”~ 这家伙的算盘打得有点响。 一边在表面上跟对方相谈甚欢,一边走出门外的张野在心里冷笑不止。 能这么早就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这个集市长的城府由此也是可见一斑。 他有没有利用价值?答案显然是有。 龙腾妖祸的后续影响不仅仅是帮他完成了自身实力的飞跃,更是他在圈内的一个声望提高。 经此一役,很多人都知道了有个叫张野的家伙,这个人除了在阵术造诣上小有名堂,一身修为也是年纪轻轻便跻身了御邪境行列。 那么这样一个师出无名的家伙,是凭什么一举独占鳌头、狂揽眼球的? 有心人肯定会猜想,这家伙怕不是身后有什么背景才是。 典狱司的高层,龙虎山的小姐。 多方势力的交好让这种猜测显得有理有据,而正是在这种昭然若示的背景下,作为后起之秀的他无疑是有着巨大的“升值空间”。 这集市长的做法很聪明。 古时候叫押宝,放现在叫投机。 在无损之身的情况下,我率先对你张野示好。这样日后无论你走到什么位置,一旦飞黄腾达,按道义就少不了我一杯羹。 张野看得通透啊,于是当着人家的面自然一口一个“伯乐”“恩师”叫得亲切自然。我以后能不能关照到你那是一码事,我现在拿不拿你的好处那是另一码事。 “出来了?” 门口的林九像是恭候多时,单看对方脸上这副三层厚的笑容,就知道内室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事。 “出来啦。” 张野点了点头,搂过老酒鬼肩膀的同时,大踏步地就往门外走。 “这白老大有点意思。” 确认走出了对方的听力范围,他目不斜视地边走路边做了个点评。 “给你好处了?” 老酒鬼世故地笑了两声,理所当然地猜到了事情发展。 “镶玉的铜王令,自由出入加商贸减免的集市优惠。” 张野晃了晃腰间的木牌,一脸自得。 “的确,这招安的好处给得不小。”老酒鬼呷了一口酒,一阵咂舌。 镶玉的铜王令倒在其次,这种东西性质上类似于奖状证书,对张野这种志向不在此的人来说,实际效用往往不大。 但后头那条就有点夸张了。 商贸减免的优惠政策。这是指集市内买卖交易,须上交给官方的赋税减免。 以买东西为例,正常一千块的东西,算上阴阳集市的官税,实际要付的钱可能得有一千二。 但有了这条优惠在呢? 一千一。 某种程度上来说跟“买东西必然享受价格优惠”已经没有了分别。标标准准的开销越大减免越大,花的越多赚得越多! 开市百年来,能享受这种优惠的非官即富,原因是对方出手过于大方,所以作为东道主的集市方面碍于情面得适当给予些回扣。 但张野呢? 一介草民!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到,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不是和那集市长有着幕后不可告人的交易,就是变着法地被官方承认:你是我阴阳集市内部一员! “他这是在下血本啊。” 一阵疯狂的咂舌,老酒鬼的眼神介乎感慨与迷离之间。 “谁说不是?老实说听他说完这些待遇我都惊了。”张野附和着夸张点了点头。 “你应承得太随便了。”老酒鬼冷笑了两声,“这么献殷勤,如果单单是结交巴结,恐怕还是过分了些。你就没想过他背后还有其他的目的?今天吃了这些好处,只怕以后他有了麻烦你不好脱身。” “今日不论明日事吧。”拿了好处的张野一阵没心没肺的笑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我要是真拿了他的好处不给他回扣,他还能到头来把这些好处再吃回去不成?” “天真。” 闻言的老酒鬼微微摇头,此时此地不予置评。这小子有心计,也有魄力,就是没吃过亏。很多道理光凭说教没有用处,不让他亲身经历,他永远都记不住疼。 “看看那边,你熟人在那呢。” 回首间,老酒鬼突然眼前一亮,随后指着一个方向笑道。 顺着他眼神望去的张野最先是想到了马坚马警官,直到视野中再现那一撮黄毛,这才反应过来林九是在说谁。 阴阳集市有一帮杂碎。 终年混迹于木牌猎人中,不求上进的同时,一昧排外,好独占每月不多的口粮。 这黄毛的确算是他们的老熟人。 先是入行第一天遭人白眼,再是城南炼钢厂中被人坐享其成。 两次的遭遇无一不让张野记忆犹新,如今再次碰见,倒是颇有点冤家路窄、仇人眼红的意味。 “好久不见啊。” 一路走过去的张野拍了拍黄毛的肩膀,眼神中纯粹就是不加掩饰的挑衅。 受到惊吓的黄毛楞了一下,向后一躲的同时,目光下意识地瞥到了对方腰间的令牌。 铜牌。而且是镶玉的。 印象中一直是不可一世的黄毛顿时间蔫了。 他思来想去想不通,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一片的铜牌高手为什么会突然找上自己的麻烦。 对方的语气看上去跟他很熟,但自己确实是第一时间没能认出这个外观、气质明显都高人一等的业内大佬。 他乍看了一眼。 有些眼熟。 细细打量了一番。一排冷汗已经挂上了额头。 身旁几个记性好的损友已经自觉拉开了距离,看他的眼神中有怜悯有不忍也又有幸灾乐祸。 “大哥。您这是认错人了?” 黄毛干咽了一口唾沫,再三提醒自己保持镇定的情况下,机智地选择了装傻充愣。 装傻好啊,毕竟不知者无罪嘛不是。 “没呢。找的就是你。” 张野瞥了他一眼,淡定的神情,往往再配上一支嘴角的香烟,就是黑道中洗手多年的龙头大哥。 他扶着黄毛的肩膀,高高在上的威压像是稍微用力就能把对方压垮。身后的林九在叼着酒瓶冷笑,这种天生自带杀气的大妖往那一杵就是个明码标价的人形自走武器。 这种阵仗往往是一眼看上去就是能让人发自心底绝望的类型。 一个武力值显然爆表的打手站在远处按兵不动,一个和自己有过过节的黑道大哥看着自己来者不善。凝聚的空气像是等待着那人的一声发话,他说一句“杀”,然后后面的人冲上来帮自己三秒开瓢。 “大哥我错了。” 在内心的天人交战面前,冷汗湿透衣背的黄毛果断选择了放弃尊严保留性命。 没办法,林九的威压是真的能吓死一个正常人。 一个铜牌猎人并不可怕。 就算他的眼神摆明了是吃过亏不肯善了,就算他的镶玉铜牌是表明了后台有人。但这地方毕竟是阴阳集市,就算打不过,自己跑起路来几个兄弟打掩护,对方也未必能奈何。 但是他身后的林九不同。 黄毛从未见过那种眼神,那是刀头舔血后,战栗灵魂的无尽深寒。 看见老虎龇牙,一般人顶多是两腿发软、冷汗横流,而看见老虎朝自己冷笑,有点智商的人都会老老实实跪下来说遗言做祷告。 那个人给他的眼神就是这种感觉。 之前的两次过节中林九没对他们出手,因为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帮助”张野教训这群人。 但这一刻他眼神的含义变了。 那不再是一个为幼犊护法前行的师者,而是一个帮主子扫清障碍的红棍。 “大哥,”黄毛很果决的跪了下来,“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冒犯您老人家!我求求您,事到如今只要放我一马!只要放我一马!我下半辈子任劳任怨听您使唤啊大哥!” 张野顿了顿,反而是在他这种声泪俱下的架势前后退了几步。 他心说我有那么吓人么? 天可怜见他可是从没想过报复对方,从远处走来单纯只是功成名就了想吓一吓这小子,多少找回点以前的场子。 但你倒好,一个照面就直接跪了下来! 这种磕头认错叫爹娘的举措哪里像见了仇人一言不合? 这分明是看见了老虎腿肚子打颤! 他自认自己虽然目光不善但多少还算长相和蔼,就算腰间挂了个铜牌,这狐假虎威的威力也没这么大吧? “你叫什么名字?”张野笑了笑,觉得这黄毛的戏份很夸张。 在他看来根本没有那么严重的事情,在对方的表演中却像是自己要吃了他一般。 他当然会这么想,那是因为他背对着林九,所以看不见身后老酒鬼的眼神。 黄毛的恐惧不是主观上的迫害妄想,而是最纯粹的动物本能。 “我叫王毅。” 黄毛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泪水,装作是感恩戴德的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b市人?” 张野看了看手中那张有些发脏的纸片,随口问。 “是。”黄毛安分地点头。 “干什么的?” “无业游民,因为年轻时跟摆摊算命的瞎子学过一点皮毛之术,混进这一行以后靠接点任务赚钱谋生。” “明白了。”张野笑了笑,用眼神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帮兄弟。“那些都是你的人?” “一群厮混的兄弟而已,谈不上我的人!”黄毛急忙摆手,急切的样子,大概是误以为张野把他当成了结党营私的危险分子。“我们这帮人都是常年混迹在b市一带的,自己没多少本事,偶尔抓两只小鬼看看风水啥的也算造福民生,以后又吩咐大哥您只管开口,鞍前马后,哥几个在所不辞!” “对对对!” “是是是!” 在林九的眼神压迫下,剩下几个明显不愿意下水的人也跟着凑了上来表态。 “不错。” 意外见到这一幕的张野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帮人有点意思。 虽然废是废了点儿,但善于运用,未必不是好助力。 “你们一共几个人?”他问。 “算上我,老周,刘二,大河,还有三个没来的,一共是七个人。”想了想,黄毛抢着答道。 “好数字,”张野微笑,“你的名片我留下了,以后有问题会给你打电话。我吃肉,但你放心我不吃人。至于跟上我能不能也吃上肉,那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有句话咋说的来着?”他皱了皱眉,“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过去的事肯定是一笔勾销了,我看你也不坏,有本事的话,跟着我混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五十九章 中邪 隔天,市中心。 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过往车辆川流不息。 作为经济发展的附属品,酒店宾馆等服务业往往具有着很高的评判参考价值。即真正经济发达的地区,菜品不一定好吃,酒水不一定好喝,但服务绝对是同行业中一流,连带着价格也是实打实的贵。 张野没来过这种地方,因为自身家境的不富裕,自少受到“勤俭持家”教育的他,仿佛稍微动一动来这种高档餐厅消费的念头,都属于骄奢淫逸的滔天罪恶。 但今天不同,他便装出席,却依旧红光满面,脚下的步子踩得神采飞扬,因为今天这顿饭花得不是他的钱。 “国色天香”酒楼,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完美贴合了它庸俗的名字。 以金色为主的暖色调从进门开始就渲染了视线各处,走在玻璃地板的红色地毯上,一抬头,顶端吊灯像是太阳色的星辰大海。 “两位!恭候多时!” 站在二楼,自降身架的赵老板踩着碎步一路下台阶相迎。 这个举措看得在场服务生一阵蹙眉,因为炼钢厂赵老板的身家,他们多多少少有些听闻。能让这位商业大亨如此折节,这两位的来头,怕只能是童年时开裆裤、玩尿泥的交情。 “赵老板客气了~ ” 楼下的张野一阵微笑,面子做足的同时,心里一顿腹诽。 这厮的脸上依旧是那份商业气息明显的谄媚笑容。这个发现多少让前来宰人的他心里不爽。 他想的是什么? 我吃喝算你的,你越是一副肉痛却无可奈何的表情,我自然就越是高兴。 但是被人狠敲一笔的赵老板不见半点怨怼,反倒是见他的模样如同在世亲爹,这就不得不让他有所怀疑,是自己的狮子大张口太小,还是对方的家底实在厚实。 早知道应该跟他点西餐的。 他在心里一阵白眼加耸肩。 众所周知的西餐价格贵分量少,想来敞开肚子吃,怎么着也比今天划算才是。 “菜品备齐了么?” 两人亲昵的搭上了肩膀后,张野也不客气,见了面率先谈论到了上桌后的问题。 “那还用你说么?肯定早就备齐了!” 老赵哈哈一笑,对服务生示意上菜的同时,挽上张野的手就一路上行。 有问题哦。 后排的林九传来眼色,快步跟上的同时,朝着张野淡淡一笑。 我也觉得。 被老赵“捆”在臂弯中的张野回过头来轻声一咳,眼神会意的同时嘴角也是冷笑不止。 旁人不了解三人之间的交情,身为当事人的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这三人之间有交情么? 答案显然是没有。 这赵老板是商人出身,为人处世也是出了名的唯利是图。三人间的关系来往纯粹就是相互利用,谈不上友情来往,更遑论生死之交。 而能让赵老板在“接风洗尘”这种不必要的事情上如此破费,难保不是吃饭以外另有所图。 包间选得很小。但从精致的室内摆设来看,明显不是图便宜而特地选择的小包厢。 八人位的餐桌上,除了张野两人,剩下分别是老赵的妻儿。 “介绍一下。” 照例,上桌后还是东道主对在场人员的挨个儿引荐。 “这两位,”赵老板的手划过桌前的一对母子,“贱内以及犬子。”紧跟着,他又把目光转向母子两人,转而指着张野一行道,“这两位,我常跟你们提到的张、李两位大师。” 两方人相互颔首,初次见面,也算是表达了友好礼貌。 他老婆很年轻。 也许是富太太出身保养得好,也许确实就是早年生子所以年龄不大。端庄的仪表不显情绪波澜,跟多数成功男人背后的“糟糠之妻”不同,这位赵太太,明显是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林九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母子,落在赵太太身上时,用轻微到不易察觉的声音说了一句“可惜了”。 张野笑了笑,心知他说的可惜是几个意思。 反观风韵犹存的富太太,以及大腹便便的赵老板,这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的确不免令人扼腕叹息。 他们的儿子很帅气,看得出来在双亲之间,还是更多遗传了他母亲的基因。 一双少不更事的倔强眼神,一副人前人后的乖巧模样。十五六岁的身高已经初具规模,标致的一张脸,难保几年后不是有一名碾压废柴的高富帅。 “初阳啊,”老赵看着他的儿子,脸上一阵洋洋自得的荣光,“还不快叫人?” “张叔叔好,李叔叔好!” 他儿子很听话,听到父亲的指示后,立刻会意的冲两人尊称。 “你儿子上高一了?” 张野笑了笑,随口一问。 “今年刚刚高一,大师有指教?” 老赵上前谄媚地问道,看眼神中的期盼,大约还是希望这位“张大师”有些观人看相的本事。 “不错。”张大师笑着点了点头,识时务的跟他开了个玩笑,“面有朝天骨,眼中有灵光。标准的将相之才,日后非富即贵,前途无量!” “是么?”老赵的眼睛亮了,虽然能听出对方话里的客套意味,但听到别人这么夸自己儿子,做父亲的难免一阵飘然。倒是儿子的母亲很平静,除了脸上淡淡的微笑,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喜悦与欢迎。 桌上的菜品大多价格不菲。 所谓人参银耳何首乌,当归红枣中药膳。 清一色按张野要求的补血菜品,而且各个卖相极佳。 “今天这顿饭,主要还是帮张大师庆功凯旋。” 桌上酒杯一满,老赵的话匣子自然相应打开。 “前段时间和咱有合作的龙腾公司,因为杀人案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最后怎么解决的?还得是多亏了我们张大师,一己之力协助警方,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所谓真人不露相,高手在民间,这说的就是他们这类能人!” 他对着座中妻儿,眉飞色舞一顿胡吹。言辞的夸张摆明了是在做给外人看,只是戏做得太假,隐约中到有了些说评书的感觉。 张野不说话,冲他微笑沉默的同时,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的菜。 “张大师,我要敬你一杯!” 眼看身为主角的张野没什么反应,老赵发功了。 “这一杯,我要感谢,感谢上次在炼钢厂,你对我老赵的救命之恩!” “客气了。” 满嘴油光的张野淡淡回应,举起杯子也不废话,环视座下就是一口干。 他心说最讨厌你们这类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了。你不是不急么?没事,我慢慢晾着你,看你什么时候肯说出真是意图为止。 “第二杯,”老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概也是没想到对方能干的这么直接,一点酒桌上的情分都不留。 敬酒最怕什么,最怕你一腔深情如许,对方来了个一口干。从头到尾连个屁的回应也没有,不仅伤人自尊,而且让话题没办法进行。 他第一杯第二杯可以说,到了第三杯怎么敬? 敬张大师的好酒量,两杯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 “我要表达对你们这类江湖异士的敬佩、仰慕之情。” 擦了擦汗,他仍然是选择把战略推进到底,这种一开口就是满分作文的模板,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眼前之人捧上天。 “谢赵老板厚爱啊。” 张野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心里思忖着自己再不给点反应,这老赵怕是该心态崩盘了。 “其实我何德何能?能结交赵老板这样的富豪大亨已经算是运气了。如今再得到如此赏识,更是三生有幸。” “张大师!” 赵老板激动了。 看得出这三个字里面不仅仅是动情的呐喊,更是那句憋在嗓子眼里的“妈的你终于说人话了!” “你我之间的交情,说这些话不见外么?!” 他佯装怒道,说话间满满的矫揉造作。 “对,怪我,怪我!”张野笑笑,自罚三杯的同时,也是满腔腻歪的陪他演完了这出兄弟情深戏目。 “说吧。” 把筷子往下一撂,他眯着眼睛打量起了老赵。 “兄长是否近来有些难事,但说无妨,能尽到绵薄之力,小弟绝不推辞。” 桌子上的菜品价格不菲,酒店的酒水也都是高档货色。 虽然老赵的脸上没多少异色,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顿饭,人家肯定还是出了不少的血。 赵老板这人的性格就是如此。 商海沉浮多年,总是习惯性把问题看得功利化。 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把话题放到餐桌上,见了面就能开门见山的问题非得说话前把人捧得天花乱坠推辞不能。 “先吃菜,餐桌上咱不说这个。” 赵老板笑了笑,听到张野这么说,心中窃喜的同时,还是欲拒还迎的来了套推托之词。 “直说吧。”张野笑了笑,“我管你面相便知道近来怕是有些难题,既然都说了是朋友了,说话间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张大师果然还是聪明。”犹豫再三,面露难色的老赵终于还是嘻嘻一笑,随后缓缓开口。 他问,“大师您听说过中邪么?” “中邪?” 闻言的张野与老酒鬼相视一笑,一边是无功受禄后事情挑明的轻松,一边也是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 “说来听听。” 他不动声色地吃着菜,打算先听听情况,谋定而后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十章 祖咒 “事情还得从我老家说起。” 赵老板呷了一口酒,脸上随即闪过一抹怪事淤积的阴云。 “我祖上不是本地人。弟兄几个,都是开放后背离祖业,一个个为了谋生计,来到大城市打拼。 “从我父亲那代往下,到我这一辈一共是兄弟三房,我排行老二,离家最早,如今也算混得有声有色。而家中老三,因为新思想接触的比较多,年过三十,还在一门心思搞着所谓的艺术创作。剩下头上老大,老实本分。留守家中田宅,继承组产的同时,在乡下也算有个温饱。 “以往逢年过节,我们每房还得携家眷回家探望。要么祭祖,要么省亲。只是前年我父亲离世,大家来往才渐渐变少。 “其实说来也正常吧,”说到这里的他一阵苦笑,“兄弟三个,一个种田,一个经商,一个靠卖画为生。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人,说是亲兄弟,其实成年后也没多少共同语言。” “但是问题出也出在这儿。”他的脸色微变,仿佛室内气温都跟着一并降低几度。 “就在前两天,祖宅那边传来了消息。我常年不联系的大嫂突然打来电话,说是家里出了事儿,让我联系老三赶紧回去一趟。心里本以为是借钱的我本身并不在意,直到再三推脱后避无可避,这才拉上老三一起回了趟老家。但这一回去,首先看到的便是我重伤在床丧失行动能力的大哥,以及过度惊吓后精神失常宛若疯癫的大嫂。” “是祖坟出了问题?” 饭桌上的张野随口一问,听到这种有关祖宅的问题,受思维惯性影响,第一时间的想到的还是阴宅风水。 赵老板摇了摇头。 “与祖坟有关,但我觉得问题源头应该是不在祖坟。” “说下去。” 张野砸了咂舌,饮酒驱寒的同时,示意他说完整件事情。 “回到老家的我和老三很害怕,因为老大一家两口子的情况都很骇人。 “大哥的伤势非常诡异。就是明明晚上睡觉之前相安无事,第二天早上却总能在身上发现伤口。这种情况据说是持续了有一段时间。最开始是寸大的细口,只当是睡觉时不安分磕着碰着,所以没有在意。再到后来每天都有新伤增加,伤口的长度、深度也越发严重。有天一觉醒来发现衬衫上都是血迹,送到医院后才意识到问题不对。 “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是满身绷带,尽管是这样,情况仍然没有好转。有时候未愈合的伤口上还会隔天一早又添新伤,又一次我偷偷看见过他换绷带的样子,一副完整的身体基本上已经密密麻麻不成人样……” 老赵顿了一下。 能明显感觉到的是,因为脑海中不愿想起的回忆,说完这话的他整个人在一阵一阵的冒冷汗与鸡皮疙瘩。 听完描述的张野也是一阵干咽,一面是脑补画面之后的胆寒,一边是对对手的狠辣程度感到棘手。 他看了看桌对面举着酒杯的林九,眼神大意是“你怎么看”。 后者咬着杯角没有回音,看样子要么是在走神要么是在沉思。 “医院方面给的是什么说法?” 紧蹙双眉的张野看了看老赵。 “没给说法,我试过帮他转院到市区医院,但是尽管是市区的专家也给不出任何答复。而诡异的地方在于,一旦他离开祖宅的范畴,伤情恶化就会异常严重!转院后的第二天,他的心肺处裂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再百般确认医院监控而一无所获的情况下,我们不得以在伤口缝合后帮他连夜送回了祖宅。从那时候开始,我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不只是怪病那么简单。这是邪祟,是妖怪!” 老赵抬起头,直到这一刻,张野才注意到他容光焕发的外表下,额前因寝食难安而新增的几缕白发。 “说说别的,你大嫂呢?他的精神失常又是什么症状?” 张野深吸了一口气。 “终日里精神恍惚,乡里老人都说是鬼遮了眼,失了心智。跟我大哥情况类似,也是只要一离开祖宅,整个人立刻会出现强烈的精神失控,咬舌、割腕,这些她全都试过。甚至我大哥被我们安排送医院的那天,她整个人像疯了一样依着门框哭喊‘说不能带他走’、‘带他走了他就会死’。” “那你们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张野问。 “把我大哥安置在祖宅,伤口虽然每天在新增,但是因为是皮外伤,而且放在祖宅中貌似情况会减轻,所以短时间内并不致命。我花高价在同乡里请了两个保姆,负责照顾他们夫妻俩的饮食起居。但这么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策,所以两位大师,这件事真的要拜托你们。无论如何,请你们一定出手。” 赵老板低下了头,说话的语气很诚恳。 “你应该早点说的。”张野喝了一口酒,摇头叹气道。 “怎么……现在来不及了么?”闻言的老赵抬起头,眼神中一阵濒临绝望的惊愕——他大概是误会了张野的意思,把这句话当成了医生口中的“早一步还有希望”。 “不,我只是说这么麻烦的问题,不该留到这时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张野摇了摇头,继续吃菜的同时,脸上不露什么额外的表情。 “这件事毕竟麻烦。” 赵老板一阵懊恼的垂头丧气。 “我们之前也请过同行的道士、真人,但是他们一个个都不愿出手。有的光是听说了事情就望而却步,有的倒是听说了我开的价格,志得意满跃跃欲试。但是无论什么样的货色,但凡是往祖宅一看,立刻脸色突变,随后说什么也不肯卷入是非。我为什么不开门见山?就是怕两位大师听说了事情以后也跟着甩手划清界限。如果不是张大师你先前那句‘朋友之间无需藏着掖着’,我老赵也拉不下脸来开这个口。” 张野笑了笑,心说原来如此。 难怪你表面工作要做的那么足。 难怪你求人办事要这么拖泥带水。 这件事麻烦么? 恐怕光听描述,麻烦程度就已经可想而知。 他在思考,思考究竟是什么级别的怪物,才能搅出这么大的风浪。同行之中肯定是不乏好手,但能让每个人都束手无策,怕是背后的妖祟绝不简单。 “张大师?” 见他一脸犹豫的样子,患得患失的赵老板一阵心悬在嗓子眼的急切。 想问又不敢问,生怕对方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改变原先立场。 “爸,不用求他了。” 张野没说话,说话的是餐桌上一直保持乖巧的赵家公子赵初阳。 “这俩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你口中的‘能人异士’。这世道江湖骗子很多,请到了真人还好,若是病急乱投医,只能是把事情越搅越糟!” “初阳!”赵老板怒目以对,“无论如何这两人是爸爸请来的,饭桌上你个小孩子插什么嘴?” “他说的没错。”沉思中的张野笑了笑,“这世道江湖骗子确实是多。小娃儿的心思我能理解,怕赵老板你上当受骗而已,骂他干啥?” “爸你听见了没?” 听到张野这么说,那小子仿佛来劲一般,站起身就要离桌的样子,“他这是承认自己没本事了!您老要求人就接着求,这顿饭吃得憋屈,没什么事儿我跟我妈先回去了!” “你给我坐下。” 老赵面沉如水,看样子是对自己这“不懂礼数”的儿子动了真怒。 “没我一句话你敢离桌试试看,我一向不怎么惯你,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不懂事。” “赵老板消消气吧。” 靠在椅背上的张野一阵微笑。 “你这儿子很聪明,还看不出来么?他这是在激我出手。” “别,您可别想多了!”赵初阳冷眼相对,“我求着您不出手,免得不明情况瞎指挥,坏了我家的事情不说还骗了我家的钱。” “够了小屁孩儿,”张野摇头笑笑,“你的演技比我见过的不少人都要好,但难听话也得有个度。今天给你个面子,这事儿我插手还不成?” “真的么张大师?!” 一旁的老赵喜出望外。 “别一口一个张大师的叫我。”张野笑了笑,“朋友一场,叫我张野就成。今天这事儿你得感谢你的好儿子,这么聪明的公子哥,富二代里面可不多见。” “赵初阳!”一阵脸红的老赵不忘这时候照顾到大局,“还不给人家张大师道歉?!” “多谢你哦张大师,我收回先前关于污蔑您没什么真本事的话。”赵家的小公子颔首致意,得意的样子分明透着股“计谋得逞”的孩子气。 “这女人很聪明。” 对桌相望的老酒鬼递来眼神,示意张野的同时,瞥了一眼饭桌一角不曾说话、却保持微笑的张太太。 “的确。” 在融洽氛围中微微冷笑的张野朝远处对桌的林九点头。 十五六岁半大的孩子不会有如此心机。 那么能想到这一出,必然是他的母亲从中教导。 以童言无忌的身份说出这种明显带有冒犯色彩的激将话语,可见这个女人的城府还是深。 她自始至终没说过话,因为她对场上局势把握得一清二楚。而教唆儿子如此果断的出手,则表明她明白眼前两人的确有这个解决问题的实力。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了主意要拉张野两人下这趟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十一章 探听虚实 “那么赵老板你怎么看?我们没去过第一现场,所以要想发现点问题,肯定还是得借您之口。” 揉了揉眉心,张野冲着一旁的赵老板问道。 “我觉得问题是出在祖宅。” 赵老板一口咬定,态度很是坚决。 “无论是我大哥还是我大嫂,这两人中邪后的唯一共同点都在于不能离开祖宅!那么问题关键就一目了然了,必然是这间祖宅存在问题,有什么异样的诅咒,导致了他们两人接连中邪。” “是么?”张野笑了笑,“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恰恰是你们家的祖宅,保护了你的大哥大嫂两人。 “想想看,你大哥的伤只有在祖宅中才能有所减缓,而你大嫂的精神也只有在祖宅中才能保持稳定。再结合她之前那句‘离开了家就会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是因为你们家祖宅中某种特殊力量的保护,才使得在外中邪的夫妻两人得以活到现在?” “这……” 赵老板楞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在对方的论断前无话反驳。 “随口一说,合理猜测某些可能结果而已,不必多想。”张野笑了笑,挥手示意对方继续,“说说更多的问题吧,我相信这么大的事情,可供描述的怪异现象一定不止这么点儿。先前听你说这事情和祖上阴宅有关,说说看,怎么个有关法。” “也谈不上有关。”赵老板撇了撇嘴。“主要都是乡亲父老的一些臆测,说什么是我家祖坟上出了异象,棺材里钻进了害人的狐狸精。要我说这些全是扯犊子的胡话,动辄什么事儿都扯到阴宅风水上,江葬、海葬的那些人岂不是个个家破人亡?” “话可不能这么说。”张野故作内行的笑了笑,“祖上风水,的确关系到后世气运。天地能场之间总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以阴阳风水术寻龙辨位,查找人行世间有迹可循的气数、运程,使人生者增添命数强化命理,使人死者断其根源万劫不复。这些在阴阳术中都属风水玄门的高深之术,所谓‘观相望气’,‘识人通天’,沿袭千年,也算由来已久了。” “这……这么说,这事儿还真和我老家祖坟有关系?” 赵老板听得迷迷糊糊,但见张野说得有板有眼的样子,虚汗一冒将信将疑。 “没说一定,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酒喝多了,抿下半口茶的张野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 “乡亲父老归乡亲父老,你大哥一家呢?就算两口子双双精神失常,想必口中也该能套出一些话来。什么时候出的问题,有没有什么明确地事件标识?我不知道赵老板你有没有头绪,但如果知道些什么,还请全数告诉我们。” “关于事件起因,起先回家时我们也是再三追问。”赵老板想了想,微微摇头。“但可惜,这夫妻俩人要么是绝口不提来的干脆,就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两人唯一的儿子常年在城里工作,换句话来说事发时家里除了他们再无别人。邻里之间各种猜测以讹传讹,搞得我们到现在也是云里雾里。” “他们还有个儿子?” 没弄到什么有用信息的张野随口一问。 “有,叫赵云升。前两年刚刚本科毕业,出来后找了个私企的科员工作。”听到张大师这么问,老赵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就是可惜了,”他摇头叹气,“听说这孩子还在城里处了个对象,要是家里不出这档子事情,只怕是最迟明年年初,两家人就该见个面,商讨一下孩子的婚事了。” “是不错,至少是比我有出息。”张野笑了笑,插科打诨式的来了句自嘲。“他人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再忙的工作也该放到一边了吧。” “现在在家照看父母呢。”赵老板回答,语气中带着低沉。“虽说是跟公司里请了假,但一连这么长时间的旷工,难保不会对日后的前途产生影响。现在只希望这事情没有严重到祖宅风水的地步,不然按您的说法,怕是这孩子也得受牵连。”他想了想,一阵苦笑。 “行吧,大概情况我算是了解了。” 张野点了点头,“留个地址,留个电话,刚好是这段时间比较闲,我会专门抽空帮你看看眼前的问题。 “中邪也好,阴宅风水也罢。应了这桩事情,我肯定就是尽心尽力帮你解决。至于是否超出我能力范围之外,恐怕得到时候再说。” “谢谢。” 老赵握着张野的手,眼神中的真挚已经让人分不清有几分假几分真。“有你张大师这句话就够了,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我赵某人在这里谢过!” “客气了,叫我一声张野老弟就成。” 张野笑了笑,草草收完了眼前的饭局,作别后就打算离开。 “今晚补得有些厉害。” 走出酒楼,仰着额头的张野一顿翻着白眼。人参银耳何首乌,他是真的怕自己一次进补过多,走着走着鼻血挂下来。 “看你这幅表情,怕不止是吃撑了吧?” 随行的林九冷笑两声,提着酒瓶走得轻松自在。 “老赵家里的事儿你怎么看?” 张野转过头问。 “没怎么看,跟你一样的看法,觉得妖祟、风水都有可能。”老酒鬼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你问我问谁。 “妖祟如何,风水又如何?如果是妖祟,这种级别的妖怪是否在你我能力范围之外?如果是阴宅风水,你老哥又是否有自信帮人家摆平?”张野不屈不挠,认真的架势看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这问题问得含金量不高。”林九笑了笑,一阵摇头。 “怎么说?” “有妖怪,不代表人家就一定会跟你打,你要说能力范围,这个圈子内你能叫得上号的妖怪没几个我不敢动。但然后呢?人家从来都不需要跟你正面交手,人家只需要轻轻松松折磨死老赵一家的大哥大嫂,或者说顺带送他们一个断子绝孙,这场比试你就照样是输!而且是输得彻彻底底! “能打没有用。干这行从来都需要带着脑子。不仅要斗勇,更要斗智、斗法!斗谁更技高一筹。至于风水问题,”他顿了顿,灌下烈酒后一阵轻笑,“那玩意儿可不是我专长。之前在饭桌上你不是挺能侃么?要看你的本事呀张大师。” “……”张野看了他一眼,愣了半天后没说出来半句话。 “干啥?”看见他掏出手机的样子,老酒鬼叼着酒瓶问。 “指望你是指望不上得了,”张野冷笑,从裤兜里取出一张名片,按着上面的数字一一拨号。 “所以你是打算指望阴阳集市的那群杂毛?” 看清了名片上的署名,老酒鬼的脸上一阵夸张的笑容。 “那黄毛不是自诩有这本事跟着我混饭吃么?瞧瞧,刚收的马仔,活儿就找上门来了。”张野笑笑,随着电话接通,那头开始传来了慵懒而不耐烦的声音。 “哪位?” 黄毛的语气并不好,听那头的响动,此时的他应该是拉着一帮朋友在喝酒撸串儿。 “是我。” 电话这头的张野淡淡吐出了这两个字,就是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让电话那头陡然安静了下来。 “大哥,”黄毛的语气变了,“有什么事儿您吩咐。” “这两天忙么?” 张野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 “不忙!不忙!” 黄毛哈哈地笑着,看样子是有些受宠若惊。 “有个活儿,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兴趣接。”张野笑了笑,开始循序渐进地抛饵。 “什么活儿,大哥您说。” “逸城县的沂乡,一户人家碰上了点问题。具体地址及情况我会在接下来的短信中跟你一一说明。就这几天,不忙的话你可以带上弟兄前去帮我探探底细。不用带多,但切记不可只身前往,安全起见,最起码得保证三到五个人以上。” “什……什么事儿啊?” 张野的语气让黄毛平白慌了起来。尤其是最后那句最起码三到五个人才能保证自身安全,更是让他怀疑起了这次旅程的危险性问题。 说到底那只是一群阴阳集市最底层的木牌猎人。 说是说驱鬼降妖,真实实力也就在那个水平吊着。这种存在就是典型的欺负人容易欺负鬼难,如今被一个铜牌大佬如此召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对方是不是在拿自己当炮灰。 “放心,不是让你们去送死。”张野微笑,“打头阵,探虚实。关键时刻用不着你们出力,万一事情搞砸了,该负责任的还得是我。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我也不强求。有这个兴趣可以考虑一晚再给我回复,给你们说完具体情况以后,我会视你们的态度决定是否告诉你们具体任务要求。” “事先声明,”他笑了笑,补充道,“这次的雇主身家不低。事成之后,好处不用我明说。难度肯定是有难度,但付出与收益成正比,这个道理我想不用我多说。” “明白。” 电话那头的黄毛点头,回答得唯唯诺诺。 “你这是在找炮灰?”眼见着电话挂断,一旁的老酒鬼笑道。 “不算,”张野回应,“只能算是给他们的小考验吧。正好赶上风口浪尖,正好有了这次大浪淘沙的机会。聪明人肯定会接下我这桩委托,想给我打下手,魄力、胆识、实力、运气,乃至野心,一样都不能少。” “有长进。”老酒鬼叼着瓶口,冲他点了点头。后者撇了撇嘴角,不以为意的同时继续仰起了脖子,生怕突然挂下的两道鼻血弄脏衬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十二章 十字路口 逸城,沂乡。 祖宅秘咒,家破人亡。 看着手机上寥寥数行的简讯,从半腔醉意中冷冷醒来的黄毛开始止不住的双手发抖、瞳孔收缩。前半夜喝下的酒开始渐渐作冷汗排出体外,上下翻滚的喉结,是他这一刻大脑还在运转的最好证明。 他翻了翻手机上的通话记录,确信了几分钟前,的确是有一桩陌生号码曾接入自己的手机。电话簿上确切无误的来电显示表明他不是在做梦或者因喝多而产生了臆想。过去的几分钟里,确确实实是有人给他下了一桩委托。 他心悸,他胆寒。 这种莫名的恐慌情绪让他久久不能自已。 前半夜喝下肚的酒精开始随着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而疯狂降解,剩下逐渐清醒的大脑,开始一点一点回归这冰凉的现实。 “老黄!在那楞个啥?不喝完这三瓶不算完啊!” 不远处的大排档下,喝酒撸串的哥们扯着一副破锣嗓子在喊。 他本名不姓黄。 但碰上临江沿海地区,口音上“王、黄不分”,再加上一头因童年时营养不良而留下的黄发,“王毅”,也就变成了同伴口中的“黄毛”。 “闭嘴。” 他从手机屏幕的微光中缓缓抬起头,只一个眼神,便吓醒了一帮醉生梦死中的人。 “哈……哈哈,你小子这是喝醉了?” 微微一愣,一名提着酒瓶的小子干笑两声打破了冷场的尴尬,那人一边朝他走来,一边带着不以为意的夸张笑容,摇晃的步态大约丝毫没有认清自身处境,恰恰是这种不以为意,让深陷情绪旋涡中的某人怒从心中起。 “我他妈让你们闭嘴!” 黄毛睁大了双眼,合上手机的同时,信手摔了凳子边的啤酒瓶。 他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红光满面的众人,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有严肃也有认真。 这一刻,所有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没有人再顶着笑脸打哈哈,因为眼前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言不合就会拍案而起。 “出什么事儿了?” 年龄最长的老周站起身,冷瞥他一眼之后递上了一根劣质香烟。 黄毛的脾气或许暴躁,为人处世或许轻浮。但在这群人当中,无疑是头脑最清晰的一个。 他明白什么时候该醉酒狂欢,什么时候该冷眼观望。能让他突然严肃的绝非什么小事,听他把事情说完,要远远好过两帮人因为一点冲突摩擦而动手掀桌。 “有人下单了。” 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老周,黄毛接过了他那根未点火的香烟。 “下单了就下单了,用得着这么激动?”刘二一听,不屑地笑了两声。 “不是给我,是给我们。”兀自点燃了手中的眼,黄毛望着他轻轻冷笑。 “对方是谁?”老周问。 “两天前阴阳集市的那家伙。一开始跟我结过梁子,后来拿了铜牌飞黄腾达那位。”一阵吞云吐雾后,黄毛淡淡答道。 “是他?”当时在场的刘二微微一惊,随后换了一副表情。 “人家怎么说?”他问。 “说是有一桩生意。问我们哥几个有没有兴趣。难度不小,报酬也不低。而且指明了不少于三个人出马,说是为了安全起见。”黄毛笑了笑,眼神中一阵嘲讽。“两天前我为了跑路跟他说过以后奉他为大哥一切听他差遣。现在看来这小子是有些当真了。本以为这种级别的家伙应该不会跟我们小角色计较才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真的找上了门来。” 沉默。 有过见识的人开始下意识缄默不言,没见过场面的人开始本能地保持闭嘴。 “你怎么看?” 良久的眯眼过后,是老周最先打破了场面的僵局。 “我?”黄毛抬头冷笑,“不怎么看。”他大口地吸着烟,每一次呼吸,都是烟头上一阵火星璀璨。 “依我看,对方这就是变着法的玩死你,想借这件事情,拿咱做个炮灰。”闻言的刘二微微冷笑。“上层社会的人是什么嘴脸,我想应该不用我跟大家多描述。这群人,做脏活从来都不愿意脏自己的手。那么意图就很明显啦。表面上给你好处,背地里给你使绊,让你明面上受了委屈还得对人家感恩戴德,这种‘动口不动手’的方式,纯粹他娘就是‘君子报仇’!” “我觉得未必。” 同时在场的小胡微微摇头。 “那人身边的那只大妖我们都见过。虽然杀性已敛,但那种看人时的眼神却绝非出自什么善类。如果真的想动手报复,就算我们一起上,也没多少反抗的可能。这种悬殊的实力差距下还需要玩什么阴谋阳谋么?” “委托的内容是什么?” 一直以来话最少的大河缓缓抬头。 “逸城,沂乡。一对夫妇俩相继中邪。男的日添新伤,女的神智不轻。不少业内同行都去看过,有说是阴宅风水,有说是邪祟作怪。但无一例外,没一个人愿意出手。” 看了他一眼,黄毛冷冷答道。 “这种程度的麻烦,未免太看得起我们了吧。” 刘二仍然是在阴阳怪气地笑。 “没说是让我们解决,”黄毛眯着双眼,“只说是让我们探听虚实,弄明白具体情况以后,具体工作还是人家出手。” “这里头就有点意思了。”老周笑了笑。 “探听虚实?他自己不能去么?非得把直观明了的第一手讯息经我们的口再复述一遍,不仅效率低,而且容易发生偏差。 “以人家的实力,这件事肯定是百分百用不着我们出手。那对方为什么还执意要给你下单,真实意图,必然还是在事件以外。有人了解过这个人么?”他环视四周,意思是从消息来源广的人群中求援。 “没猜错的话,从木牌直接跳到铜牌,这个人应该就是前些天轰动一时的张野,龙腾妖祸的‘折桂人’。” 几人中最善计谋的四眼答道。 “折桂”一词专用于赏金任务中摘得头筹,而“折桂人”,毫无疑问也就是“最大受益者”。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老周摇了摇头,一阵苦笑。 “这人近来也算是风头正盛,听说无论是道域名山还是世俗警界一概都很混得开。至于那张镶玉铜王令,想必也是那集市长为了巴结攀附而直接拔升的手笔。只是名头虽大,却不知道人品如何。” “能八面逢源,要么是处事圆滑,要么是原则坚定。宵小之辈就算得意,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无非也是小人得志,而混到他这种处处都能吃香的地步,我觉得应该不存在什么人品上的问题。”四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有些文弱地发表了自身观点。 “有道理。”老周笑了笑,穿过人群的时候拍了拍他的瘦弱肩膀。 “那么抉择权就在你了。”他看着大口吸烟的黄毛,淡淡说道。 “我记得人家有过招揽你的意思。成大事者收马仔,这在业内也算合情合理。但无可否认,刘二的看法在落实之前也没人能反驳。是拉你入伙的考验,还是单纯想玩死你的借口。这点靠你自己来权衡。人家特意给你打了电话,以后出路如何,也就是这一念之间。” “别想了,”一门心思唱反调的刘二仍旧一脸的冷笑。“这世上哪来那么好的事儿?就算有,这种事凭什么又非得落在你头上?就凭你先前得罪过人家,挖过人家墙角?拜托了这种话说出来我都不信!” “别听他胡扯。” 体格壮实的大河冷冷扫了一眼刘二。 “黄哥,怎么决定是你的事情,你要是想赌这一把,我大河无条件奉陪。” “都别吵了。” 抬起头来的黄毛一一扫视过众人,在寂静到几欲凝冰的空气中,信手掐灭了那根火星耀眼的烟头。 他说,“我这辈子已经平庸了太久太久,如果有这个机会,说什么我也该豁出性命赌上一次。” 刘二笑了。 他笑你太天真,太幼稚。 “你了解那个张野的为人么?凭什么你能豁出命,他就一定能给你想要的平步青云?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一个人,光凭对方的一次煽动,就让你失去了理智。黄毛你一如既往的轻浮不会思考。半个月前你错捡了别人的漏子,半个月后你又要中别人的圈套。我就想问问你凭什么就敢为此压上弟兄们的性命?就为了这几个人的怂恿?就凭这所谓无凭无据的猜测推论?!” “就凭我的直觉。” 直视着他的双眼,那一瞬,黄毛的眼神让刘二感觉到了轻微的窒息。 “你不想干,你可以退出。人家说了要三到五个人,从头到尾,我没有说过一定要带着你玩儿。” 他冷笑,一如夏末微凉的晚风。 看着远处烧烤摊上的浓浓烟熏,自觉无力挽回的刘二突然间一阵颓废到极点的大笑。 “你们呢?”他回过头,环视众人。 “我陪着黄哥。”大河看着他,面无表情。 两个。 “我也去,这场赌局,有获胜的机会。”四眼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三个。 “行吧行吧,他们人多势众。”小胡耸了耸肩,颇做无奈地举起了手。 四个。 “说来我好像是过了年轻热血的年纪了。” 老周摇了摇头,“不过无所谓,”他笑笑,“能发财谁还嫌年纪大?我也不求啥飞黄腾达,能混一口饭吃,四十岁以后饿不死就成。” “人数满了。” 黄毛轻勾嘴角,“无论如何,感谢诸位。” “你们赢了。”刘二紧绷着嘴唇,像是久久说不出话。 “现在入伙还来得及不?一句话,能不能带我玩儿?” 他一口干完了桌上的半瓶酒,用瓶口指着黄毛问。 “废话。” 翻了个白眼,脆弱的酒瓶在黄毛的劈手夺过之后,转眼一声清脆,化为了地上的碎玻璃碴。 “当然带你玩儿啊!” 他扯着嗓子高吼,仿佛那一声破碎后,仍有梦想的光影在大排档昏黄的灯光下浮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十三章 异城(上) 黄毛一行选在了隔天一早动身。 五个小时的长途汽车票,八点出发,经逸城转沂乡,不出别的意外,真正到达应该是在下午三点左右。 “都想好了?” 电话另一头,张野的语气像是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这群人没让他失望。 有胆识,也有野心。 剩下的就看具体行动力,任务越难,对他们的考核效果就越明显。 “想好了。” 带着肯定的口吻,黄毛点了点头。 “人员我已经备齐,车票也已经托人预定。预计是今天上午就出发,没什么意外下午就能到。” “最终带了几个人?”张野问。 “六个。”黄毛想了想,回答。 “不错。”张野点了点头,“多是多了点儿,不过人多安全性方面也有所保证。 “还是时刻谨记我给你们的话:到了那以后,无论发现什么情况,一律不得轻举妄动。切忌做事不计后果、切忌贪功躁进。所有信息等我到场后再做处理,你们的工作仅在于收集情报,暗中观察,以及必要时,利用自身力量防止事态恶化。” “明白。”黄毛点了点头,沉默再三,终究还是带些犹豫地开了口。“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他问。 “说。” “让我们先行一步,对大哥你来说究竟意义何在?” 黄毛长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昨晚的一时冲动毕竟是酒精上脑,如今一觉醒来,但凡是有点理智的人都会对此心存疑虑。 论实力,他们算不上帮手;论关系,也无非萍水之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单生意根本不需要他们插手,但张野却执意要多此一举,这点不仅仅是他,手边的一帮兄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认自己的问法有些唐突。 但没有张野的这颗定心丸,哪个人的心里都是没底。直觉告诉他这家伙本质上不是什么坏人,但人这种脆弱渺小的生物,往往越是弱小自卑,自身就越是多疑。 “不为什么。”张野笑了笑,“想在正式介入之前吊一吊我那位雇主的胃口,也想看看你们的实力到底维持在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我相信能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此前的你们必然是已经有了合理的猜想。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们,对,没错!我就是在考验你们,看你们够不够资格给我打工,够不够资格跟着我混一口饭。这单生意就是我给你们的一个考核,通过了,有酒有肉;过不了,大家也算买卖不成留个仁义。给你们一个机会,因为我确实是需要帮手,好在你的胆色也确实是没让我失望,敢接一个陌生乃至有过节的人的单,多少说明我没看错人。” “谢谢。”得到这个回答的黄毛点了点头,一时间居然有些无话可说。 “多加小心。” 张野眯着双眼,朝电话那头做着最后嘱咐。 “这件事不简单,这点我想你心里有底。而个人直觉告诉我,它也许比你我想象中更难。 “首先是起因。丈夫日添新伤,妻子神智失常。这些诡异莫名的情况下,是我们对其一无所知的莫名原因。是阴宅风水中闯进了妖孽,还是两人在外遭人算计,具体接手之前,没人敢断言。 “那么你们的任务是什么?第一,尽一切可能帮我找到两人中邪的根源。他们事发前吃过什么东西、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祖宅风水是否有异,祖坟附近有无妖邪,能确定的情况在我赶到后如数汇报,不能确定的留我到时再作勘察。 “第二,保证好夫妇两人的安全。我个人猜测,祖宅中可能存在着某种荫庇他们两人的特殊力量。所以无论情况如何恶化,最好是不要带他们离开祖宅。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 他顿了顿,虽然电话无法传递表情,却依旧面带微笑。 “尽人事,安天命。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接下的单,你们没有这个义务负责到底。一旦情况有变,首先想到明哲保身。有命才叫赚钱,没命,那叫赔本。” “……” 黄毛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平白在这句话面前原地伫立了很久。 “您什么时候到?”他问。 “视情况而定,初步估计是在两天以后。”想了想,张野笑道。 “我也很难办啊。一方面情况确实是刻不容缓,一方面又打从心眼里想给你们一点发挥的空间。到了那以后我会联系雇主,接待你们的人应该是夫妇俩的儿子赵云升。这两天里有问题电话联系,记好我说的这些话,没什么问题你们就可以准备出发了。” “怎么雇主和中邪的夫妇不是同一个人么?”黄毛问。 “不是,雇主是男方的弟弟,赵云升的亲叔叔。”张野回答,“括弧,”他突然笑着补充了一句,“别看人哥哥家穷,弟弟可是名副其实的大老板。” “明白了。”黄毛跟着笑笑,一直等着电话那头率先挂断。 …… “你是真打算晾人家两天,自己快活着啥也不干?”旁听完电话全程的林九问。 “可能么?”张野笑笑,“咱还有别的工作。不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只是因为不打无准备的仗罢了。” “哟呵,”老酒鬼笑了,“说说看,你打算准备些什么?” “去查几个人。” 张野揉了揉眉心,疲惫的神色像是无声地诠释着什么叫“任重而道远”。 “夫妇俩的儿子赵云升,他那位没见过家长的女朋友,以及老赵那位当画家的好弟弟,时间宽裕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把他祖上三代也一并查个干净。” “为什么?”林九问。 “因果业报,这是你教我的道理。”张野瞥了他一眼,“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但凡是中邪,总得有个前因。人海茫茫,凭什么这档子怪事就非得发生在他们家头上?我让黄毛那群人去查风水,这是为了排除先天因素,而我这边调查所有跟这老夫妻有实际关系的人,是为了排除人为。” “想法不错,问题是你怎么查?”老酒鬼笑着问。 “小瞧我了。咱也是有门路的人啊。” 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张野从客厅的茶几下翻出了一本新置的电话簿。 “要查人,肯定还是从警方入手快。好在我认识的人多,其中刚好就有一位时任重案组总警司的家伙。” “你就那么确定人家一定会帮你?” “会不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上级‘国家灵异事件调查分组’的批示下来之前,我跟他还算是一条船上的战略同盟。作为一个他靠我升官发财、我靠他谋生吃饭的战略合作伙伴,老实说我觉得这种小事他回绝我的可能性不高。” 张野摇了摇头,一脸的利益面前有恃无恐。 …… 一路的舟车劳顿。 长达八个小时的旅途过程,有行程上昏昏欲睡的无聊,也有晕车同伴积满层层塑料袋的呕吐物。 到站的公车提示响起在黄毛的半梦半醒之间。 推了推身边的大河,精神一阵困顿的他匆忙喊了声“师傅下车”,随后拎着几人的行李包裹三步一摇晃的走下了中巴。 黄昏的斜阳,以及比想象中更夸张的城镇建设。 大体铺设完毕的水泥路面,还有远处大片白墙上的生产宣传标语。 嗅着空气中一丝混合柴油与青草香的特殊味道,刚刚从大都市走来的黄毛尚处于一种“绝对反差”带来的错愕中。 “王毅先生?” 迎面一个年轻人朝站台走来,数了数黄毛一行的人数,很识礼数地递上了一根香烟。 “是,”黄毛点了点头,“你是,赵云升赵公子?”看着来人,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叫“公子”是因为习惯,做他们这一行木牌猎人的人,总喜欢在为人办事时把自己的位置放得低人一等。 “谈不上公子。” 年轻人笑了笑,“你们就是我叔叔介绍来的人是吧,这边走,我去帮你们安排住宿。” 他比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于是黄毛招了招手,示意哥几个跟上前人步伐。 恼人的夕照,破败的街景。 远处的麦田中竖着几座横架高缆电线的信号塔,街头尾不知名的小店中,疏离地摆着几排质量堪忧的山寨品牌。 沂乡在全国乡镇的平均水平中算不上贫困,但这种巨大的落差,往往来自于同b市的对比。 四眼的脸色很难看。 一连串的长途跋涉,对他一个天生平衡感欠佳的人来说几乎是一波致命的打击。从上午持续到下午的晕车,除了中途的几瓶矿泉水,这个本来就瘦弱的小伙子几乎是水米未进。一路搀着他行走,不仅仅是黄毛,每个同行的人都生出了一股莫名遭罪的委屈感。 “哥几个来自b市对么?” 察觉出了几人神色的异样,走在前头的赵云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是。”对周遭环境皱了皱眉,黄毛点了点头。 “b市的城镇建设是不是比这儿繁华、先进好多?”赵云升笑了笑,颇带自嘲地问。 “毕竟是市里,肯定是比乡镇好多了。” 黄毛吸了吸鼻子,算是礼貌地回了人家的话。 “看你样子不像是种地耕田的庄稼汉,城里工作?”打量了一眼赵云生的打扮,他随口问道。 “小城市,跟b市肯定是不能比的。”赵云升笑了笑,往街角前拐了几个弯,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大宅,说道那就是我家。 房子很大。但是依旧免不了乡村特有的破落。从下往上三层楼的制式,占地面积不小,却唯独是建筑风格中,处处透着上世纪砖瓦房的土气。 “几位也算劳累一天了,先休息一晚。二楼还有客房,挤一挤,六个人勉强也能住下。”打开了房门,赵云升对着几人示意。屋内的摆设比较简陋,虽然能看出装潢的痕迹,但布置起来,也就是三流旅馆的水平。 整个房子显得很大,也很空。 天花板设置的很高——这是为了在没有电视的日子里,早早上床而无法入眠的人不至于看着低矮的天顶胸闷失眠。 “风水的事情可以明天再看,至于我父母,”赵云升指了指楼上,“二老正在三楼休息,不嫌疲累,几位师傅可以现在就随同观望。” “不急吧。这个可以明早再说。”看一眼弟兄们的精神状态,黄毛苦笑了两声。 明早再说。明早再说。 他知道这一夜一定会满是牢骚。拍了拍四眼因虚弱而委顿下去的肩膀,他这个做头子的没来由一阵内疚自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十四章 异城(下) 第一晚。漫长而难熬。 也许是新环境下的身心不适,也许是任务面前的忧心忡忡,不清楚弟兄几个的感受,但黄毛自身,确实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这里的环境让他很不舒服。 无论是破败萧条的生活条件,还是这幢祖宅本身的简陋荒芜。 偌大的一间房子显得很空,尽管一夜之间增添了六个人口,却仍旧是透着一股让人说不上来的死气沉沉。 “早安,诸位。” 这是作为东道主的赵公子,在途经一晚后,亲自为众人送上梳洗后的早餐。 包子大饼油条,谈不上美味,却能实实在在的充饥。 “吃完早饭,烦请带我们去见见双亲吧。” 黄毛取过盘中一枚素馅儿包子,用含糊不清的口吻跟人家打了个招呼。 “这个自然,有劳各位师傅。” 赵云升点了点头,表现得很是客气。 “我昨晚听到了哭声。” 一夜修整后的大河轻轻皱眉,没别的意思,大口吞咽的同时,只像是随口一说般谈到了这个问题。 闻言的几人也是纷纷点头,就是这一阵附和,让黄毛意识到了昨晚睡眠质量差的不止他一人。 “那是家母。” 赵云升一阵苦笑,也不作避讳地回答了众人的问题。 “自从我妈神志不清以后,常常会在夜里呜咽哀哭。只是哭个啥,我们问她,她也不说。而且每次哭时总躲在被窝里偷着哭,外人一靠近,哭声立刻停止。半夜里虽然声音不大,但如果吓到了几位师傅,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吓到不至于,做我们这行的,胆子也没那么小。” 几人中的老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是看了赵云升一眼,不做他话。 “二老出事以前,有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或者是见过特别的人么?”眼睛微微一转,他说者无心地随口一问。 “这个我是真的不清楚。” 赵云升皱了皱眉,看样子,并无说谎的嫌疑。 “我常年在外,家里几乎是只有父母两人。他们也没什么正式工作,平日里除了照看家里的几亩地、乡村邻里走家串门,几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可言。也许是夫妻俩真的遭遇了什么事,也许是出事前去了什么地方。但事后知情的我真的是一点不知情,如果了解些什么,我肯定不会对几位师傅隐瞒才是。” “明白了。”老周点了点头,随即释然一笑。 “无妨。”他摇了摇头,“线索这东西肯定是慢慢找的,先去看二老,再去看祖坟。接了生意我们肯定是尽力而为,这点赵公子你无需担心。” “多谢。” 赵云升点了点头,虽然听人家这么说,但情况的不容乐观,自己也是一清二楚。 祖宅的主卧一直都是在一楼。 两夫妻出事以后,为了图个清静、免人打扰,这才将其活动范围限制在了顶层三楼以内。 “我母亲的精神状况不稳定,所以一次探望的人数不能过多。” 在楼梯口,赵公子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可以理解,等会我们只上去最多两人。” 黄毛点了点头,从人群里挑了资历最老最显沉着的老周。 两人一前一后,在赵云升的领路下走上了顶层那座黑暗的小房间。 房间的面积不大,但室内环境却很黑,从大门到窗户一缕封死,以致于即便是在艳阳高照的大白天,整个室内一样是双目难以视物。 “妈,我带医生来看你了。” 赵云升对着角落喊道,随着他带着颤抖声音传达,角落里一只蜷缩如猫的“动物”触电一般惊起了阵阵响动。 黄毛下意识地想开灯,却被随行的老周一把阻止。他摇了摇头,递了个不要多此一举的眼神。一直到看着赵云升超那只“动物”走近,徘徊在门口的两人都没有丝毫动作。 “妈?昨晚睡得还好么?” 赵云升抚摸着他母亲的面庞,接着房门一线外的微弱光线,一点一点帮他母亲捋顺着鬓旁的头发。 赵母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儿子,虽然隔着层层的黑暗,门口的两人却依旧感觉到了这个女人内心的平静。 她很乖。 以致于即便很多习性已经不再接近于人,面对这个最亲的骨肉,却依然安静地像一只蛰伏黑暗的家猫。 避光,说明内心缺乏安全感。 而蜷缩角落,则是在未知环境中寻求最大程度的安心。 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有她的丈夫,儿子。 很难想象一个人即便已经丢失了对周遭环境的基本认知,却依旧没能泯灭内心深处的一丝母性——面前这个男人是她这半生的骨血,所以无论多么害怕,只要他还在身旁,自己就一定会表现得乖巧心安。 “赵公子,”门外的黄毛一声低咳,他并不忍心打断这一幕母子温情,只是理智告诉他,从这个地方,已经难以再获得更多讯息。“能带我们,去看看你的父亲么?” 他小声地问,望着这天伦梦断的一家人,下意识有些鼻头发酸。 赵云升点了点头,同他母亲温柔地交代了几句。随后站起人,明显是步伐沉重地退出了房门外。 “让两位见笑了。” 他笑笑,揉了揉发红的眼角。 “我母亲她不能见光,而且怕生的情况像是越来越严重。最开始只是语无伦次,但到了这两天,像是突然加重一般,拼命把自己锁在房间中,而且拉上所有窗帘,绝不与外人接触。” 黄毛点了点头,问“那你父亲呢?” “在这儿。” 赵云升越过他们,转手打开了对门的房间。 这座房间布置地很亮堂。 因为向阳的关系,晨光透过窗户,角度完美的洒在了墙角,绷带满身的人身上。 “医生建议,说多晒太阳有助于伤口愈合,新陈代谢。所以选了个向阳的房间,让我父亲安心静养。” 赵云升解释到,脸上一阵深深的苦涩。 “很讽刺吧?” 他转过头问,“明明是同舟共济的夫妇两人,结果一个见不得光,一个受不了暗。这种同一片屋檐下却见个面都困难的现状,我这个做儿子的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黄毛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这个安慰的动作,再说不出半句其他话。 “伯父好,我们是云升的朋友。” 老周上前,朝卧病在床的赵木德打了个招呼。 对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那是一双空洞到别无他物的眼神。 在这种纱布缠满,仅余一双眼睛在外的无声情绪中,老周只感觉到了八个字。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伯父,您能回想起,你出事以前遇到过什么事儿么?”黄毛上前,试探着问。 赵父摇了摇头,听到了对方的来意,当即把脸转向了别处。 这个意思很简单: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及,你们走吧。 “没用的。” 赵云升微微摇头。 “能问的我们都已经问了。他们夫妻俩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肯往外说。” “行我知道了!”黄毛抬头长吸了一口气,“那么带上人,咱们去阁上祖坟处看一看。” 赵云生点头,前方引路。 情况很麻烦。 不仅仅是黄毛,老周的脸上也是阴云密布。 “两夫妻的情况怎么样?” 不明所以的众人紧紧跟上,在下楼两人的耳边喋喋不休。 “很糟,非常糟。” 黄毛紧闭着双眼,心烦意乱之时深感此事之棘手。 “首先是两人的口中根本套不出半点话来,这场见面,基本等同于没有收获。”老周沉着脸,在黄毛不愿多说的情况下,自觉承担了实况解说的责任。 “怎么说?是人家不相信你们,所以不愿多说?”刘二瞥了他一眼。 “不,是人家根本开不了口。”接腔的黄毛一阵冷笑。 “丈夫赵木德基本上是无异于植物人。除了满身限制行动的绷带,空洞无神的双眼中也全是生无可恋的感觉。见了面以后人家一个字也没有跟我们多说,看得出来即便是精神无异的正常人,这种情况下也快被折磨到发疯了。”老周冷着脸说道。 “那他老婆呢?”四眼问。 虽然休息一晚后他的脸色仍不免苍白,此时此刻对事件的关心程度却是丝毫不逊色于众人。 “比他好不到哪儿去。”老周揉了揉眉心,“避光,避生人。完完全全的深度自闭症患者。现在把自己整个人封锁在小房间内,除了她儿子,怕是其他人稍微靠近一点都不成。” “的确,非常糟。”闻言的小胡也是一阵皱眉。“他们两人的中邪情况呢?你们看出什么端倪了没?” “妻子的状况比较稳定,看上去所受刺激仅在于精神方面。因为肉体上没有实质损伤,所以就很难判断中邪的具体类型。”黄毛回答。 “两种可能吧。”老周补充,“比较理想的状况:因过度惊吓造成的精神失常,没有及时救治,以至于情况不断恶化。这种情况比较轻松,因为对应的结果是没有邪祟。换句话来说在我们的专攻领域这位是正常人,负责起来少一个对象相应来说工作也会轻松一些。” “那不理想状况呢?”刘二怪笑一声。 “鬼附身。”老周看了他一眼,回答了这个明显是明知故问的问题。 “凡精神失常者,你我都清楚无外乎鬼附身以及精神病两种可能。但鬼附身的概率坦白说我个人认为不高。我跟老黄不算业内高手,但阴阳眼这些基本能力却是不缺。那个女人或许精神上缺乏安全感,但顶上三灯却是无误。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那是撞邪以后导致的精神疾病,无论哪个角度,这个答案都更为合乎情理。” “的确,我也没在她的身上看到半点鬼附身的痕迹。”黄毛举个手,颇为无力地附和。 “至于丈夫,”老周顿了一下,“实话实说,我看不出来。日添新伤,在没有邪祟作乱的情况下,蛊术、降头都有可能。而这两者一个盛行于苗疆一个盛行于东南亚,能在这小地方出现的概率都不高。除此以外排除这两点因素,别的我不知道的行径也许也能做到。但真要是这种情况,”他耸了耸肩,“我也无能为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十五章 潜龙崁 “稀奇稀奇真稀奇!”刘二怪笑着一阵附和,“你见多识广无所不知的老周居然也有遇事而不知道的一天!看样子这任务接得轻巧,有生之年,也算是让我等来了看你吃瘪的机会~”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白了他一眼,黄毛冲着他一阵咬牙。 “咱头上那位已经说了,这次的任务,就是对你我能力的考核。能过关就吃香喝辣,过不了关就滚回家吃屎。别他妈我们一个个在这费神出力你一个人在那谈笑风生!再这么混下去,你趁早收拾东西滚回去算了。” “嗯!早有此意!” 刘二笑了笑,倒是一点不以为意,“这破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上不了网吃不了串儿,买包烟都是劣等货色!想赶我走?没问题啊!路费给我,路上回一次头我叫你一声爷爷。” “行了别吵了。” 上来打圆场的还得是老周。 “想干的老实听话,不想干的自己走人。接了单就负责到底,这点无关有没有人雇佣,这是咱这行最起码的底线吧?” “说的是。”刘二掏了掏耳朵,“绕了半天,还是我周大哥说话最中听。” “你别跟我俩皮,”老周指着他说道,虽然神色凶狠,语气却分明是留人的架势。“我不赶你走,是因为留着你有用。咱这群人里头就你一人对风水阴阳术研究最深,接下来看祖宅,少了你麻烦不少。” “我尽力而为。” 刘二笑了笑,哼着小曲儿走在了队伍前头。 黄毛龇了龇牙,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没出声。 一行七人的队伍漫步在乡村田野间。 渐趋金黄的麦子,以及夏末越发聒噪的蝉鸣。 “这地方风水不错。” 目光越过田埂,瞥到了远处的一方土坡,队伍前列的刘二点上一根烟,像模像样地指点说道。 “何解?” 小胡接茬,问。 “背山靠水出好穴,山不高,水不深,如果下葬先人得过高人指点,墓穴所处,应该是山腰上一方盈水山洼之中。” 刘二叼着烟,说话时意气风发地神态,颇有些江山指点的感觉。 “那么神么?连墓穴风貌都能说出来?” 小胡摇摇头,一脸的不相信。 “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人家赵公子,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刘二笑了笑,仍旧赶路,不做辩解。 小胡看了一眼前方引路的赵云升,后者笑而不语。 过水,翻山。 辽阔的北方多为一望无际的平原。即便有山,多数也是高度不足百米的丘陵。 爬坡的过程并不困难。 除去山野中恼人的蚊虫,以及头顶燥热的天气,不到几里的山路,对几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来说并不费多少时间。 刘二有些得意,因为墓穴所在,的确如其所言,是在一片背山靠水、迎水朝阳的山洼之中。 坟地取址不宜近水,这在现代看来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常识。因为空气湿度一旦过大,丰富的地下水便会侵蚀棺木。但此地风貌却是奇特——四面低,中间高。这就使得原本低平积水的山洼中,平白又垒起了一座小土坡。 墓穴选址在中间的土坡之上,逢阴天下雨,水分随下方沟壑渗入地层,而不沾染棺木。外观看起来即符合中心对称的美学理念,也完美避开了水源侵蚀的祸患。 “宝穴。” 刘二吸完了手中最后一口烟,倒吸一口凉气后淡淡评价。 “坐山环水,内有乾坤,地坡隆起,藏云纳气。这种穴址,叫做‘潜龙崁’。先人下葬,则子孙后辈中必有大富大贵之人。” “师傅谬赞了。” 赵云升笑了笑,“这墓穴要真有那么灵,我家也不至于糟这档子祸事。想我二十出头,也不过白领出身,可见这东西也未必有传得那么神奇。” “不灵么?” 黄毛在一旁心中嘀咕。 说子孙后辈中必有大富大贵之人,可没说子孙后辈个个都是大富大贵。 你家穷,你叔叔家可是富得很。 这样看来这墓穴风水未必不准,只是没应验在你头上而已。 “我只有一个问题。”刘二看了他一眼,表情不为所动。“这墓穴周围的引水沟渠,是天然的,还是人为修建的?” “这有关系么?”赵云升不解。 “有。”刘二点点头,表情一反常态的严肃认真。“‘潜龙崁’一说在风水学上包含了两层含义。最普遍的用法比较好理解,‘潜龙飞渊’,这是如字面意思一般希望子孙后辈飞黄腾达。但第二层含义,也有‘锁山固水,镇压邪魔’。” “……” 赵公子沉默了一下。 “我还是……不太能理解。” 也许是对方的话太过惹人遐思,也许是内中含义过于细思恐极。他比划着手势,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却苦于情绪的左右,表达能力一时受到了限制。 “简单直接点说,我要明白这是纯天然的‘潜龙崁’,还是说这是宗家先祖,为了特殊目的,而人为修建出的‘潜龙崁’。” 刘二看着他,眼神已经开始不容置喙。 这个问题本身没有必要问得那么深。 风水墓穴之事,无非是为了前人已死、福荫子孙。 但真正的风水阴阳术,实则还包含了其他内容。 比如稳固龙脉,保定江山;比如镇压邪祟,封印妖魔。 作为万千风水穴中一种,潜龙崁的特殊之处在于,这种墓穴形貌,可以通过人工选址、而后开凿沟渠来营造。 虽然与风水定义相悖,人工墓穴难免会效果折扣,但就“集地气”、“锁阴阳”的角度而言,这种做法却无可厚非。 他本不需要这么问,因为无论前人如何想,总不至于对后世有害。 但现在情况特殊,赵家的长房夫妻,已经因特殊原因而出现了癫狂中邪。 他的潜台词已经溢于言表,如果问题真的出在阴宅风水上,难免与这“潜龙崁”之说有所关联。 “我不清楚。” 想了很久。赵云升摇着头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我祖上算是小富一方,从祖宅的遗留就能看出来,在我曾曾祖父,也就是这方墓穴之主的年代,我们家在本地也算小有影响力。墓穴建造时是否人工开凿了沟渠,这点年代久远我是真的不知道,但如果说有没有这个可能,从当时的家境来看,雇佣人工建穴,我觉得是有这个可能。” “问题纠结到一处了。”老周摸着下巴,“如果你不清楚,那么你的长辈,比方说叔叔之流,有没有可能会知道?” “或许,但不一定。”赵云升想了想,“我的曾曾祖父,于他们而言也是曾祖父的级别。这种上下横跨百年的间隔,我觉得即便是我父亲那一辈,也未必会有相应记忆。” “不远处是我曾祖父以及爷爷的坟葬,几位还需要去看看么?” 良久,眼见场中一片沉默,他试着打破僵局地问。 “不必了。” 刘二摇了摇头,“这边的几处墓穴,唯一值得玩味的也就这块‘潜龙崁’。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视而不见,改换思路。没办法确定前人作为,这条路就失去了查下去的理由。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不代表就是正确答案的解题方法。与其纠结下去浪费时间,不如趁早回去,再从其他方面想办法下手。” “第二个选择呢?”赵云升问。 “开棺,验穴。”刘二语出惊人,开口的那一刻,就连黄毛的脸色都不由得一变。 “早猜到你们会是这个反应。” 看了看场中的一片惊骇,他故作释然的怪笑了两声。 “这就是我把前一个选择放在前面的原因。因为后者太麻烦了。”他耸了耸肩,“没有良辰吉日,冒然开棺便是对先人不敬。过程之繁琐尚且不说,一旦步骤上出了岔子,整个阴宅的风水都可能遭到破坏。发现了问题还好,如果找不到线索,付出的代价未免得不偿失。更麻烦的地方在于如果真要动手开棺,咱恐怕还得往城里专门请人。” 说到这儿,他故作无奈地一笑。 “如你们所见,小弟我只负责动动嘴皮。开棺动穴这种技术活儿,我这细皮嫩肉的干不来~ ” 场面陷入了无人发言的死寂。 “那么几位师傅,”赵云生的表情像是带着零下寒冬中的僵硬,“你们怎么看?” “回去吧。” 黄毛揉了揉眉心,摇头苦笑后,甩手撂下了眼前的烂摊子。 他看得出来这么大的事情眼前这位赵公子承担不起,也看得出来日至今日的这个家,这个羽翼未丰的年轻人还不是一言九鼎的最高话事人。 开棺动土这种事还是太大了,放在古制中,这是和祭祖、婚配放在同一高度的宗族大事。 从被张野托付责任至今,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作为团队首脑的压力。 一方面自己的手段还不足以支撑想法,另一方面他也担不起这个把事情搞砸的责任。 “这就放弃了?” 老周跟在他身后,眯着双眼的样子俨然也是看出了他的不甘心。 “不然呢?” 黄毛笑了笑,“止步于此,再往前一步,咱这就是僭越了。”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老周看着他说道,“夫妇俩的情况也看过了,阴宅风水也有了个大致眉目。上头雇佣咱的那位还迟迟没有行动,没个思路,难道剩下这半天,哥几个搬条板凳窝在屋里看电视不成?” “我也不想,但事实恐怕只能如此。”黄毛摇了摇头,一脸苦笑。“走吧赵公子,时候不早了,回去看看二老。”他转过头,却无心瞥到了双眉紧蹙而迟迟不前的赵云升。 “有什么问题么?”他走上前问。 “没有。”赵云升摇了摇头,摸了摸脖子上的一小块红色囊肿,手掌中是一只拍死的血红色蚊虫。 “山里蚊子多,被叮了一口,不碍事儿。”他笑笑,转身不以为意地向前。 落在他身后的黄毛一阵拧眉,想说话,没开口。剩下还未动身的刘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嘴上应该是说了句什么,只是耳边的轰鸣声太大,愣在原地的黄毛一时没有听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十六章 祸不单行 夜深,伏案。 面前的卷宗包含了沂乡赵家的上溯三代,从祖辈到子孙,详尽程度已经不逊于族谱家训。受掣于地方警局的硬性规定,这些内部文件只能在当局浏览而不得带出。揉了揉疲劳酸胀的眉心,早晚三餐都靠泡面度过的张野由衷感慨了一句人生之艰难。 他在后悔,后悔最初分配任务时,错估了翻阅卷宗这项琐事的麻烦程度。 一天18小时的无间断工作,警局内不包办三餐的恶劣态度,更兼具视觉与精神方面的双重疲劳,他心说早知道查资料这种事儿干起来这么折寿,早就把这烂摊子扔给黄毛一群人了。 他是打心眼里觉得黄毛一行真是轻松。 带上兄弟,收拾行李,坐上通往乡野的大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山村中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田野里充斥鼻尖的青草芳香,无污染无公害的绿色食品,还有一串紧张刺激的谜团供人解乏。 这是任务么? 这他娘的简直是变相的享受人生、体验生活! 天可怜见,之所以能产生这种奇异的念头,完全是因为他没有见到此时此刻黄毛那副焦头烂额、恨不能一死了之的精神状态。 后者内心的抱怨完全不输于这个沉迷书海的“顶头上司”,可以预见的是生命中最难捱的一刻,支撑黄毛走完全程的信念无非也包含了这种深深的怨念在内:说他“摆上啤酒,叫份烤串,深夜里享受着空调电脑游戏机,闭上眼不管生意麻烦打工仔。这是接了单的状态么?这他娘纯粹就是说人话不干人事儿的甩手掌柜!” “喂?——” 皱眉瞥了一眼静音模式下震动不已的电话,牢骚满腹的张野按下接听键懒洋洋地说道。 “是张大师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阴沉。 听出了这是老赵的来电,原本还一身疲态的张野顿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直觉告诉他雇主能打来电话必然是沂乡那头出了问题,而这种问题的对应情况很可能就是自己找来的黄毛一行人已经把事情搞砸! “是我,什么情况?”他问,语气严肃认真。 “我现在正在赶往沂乡祖宅的路上,您在哪?” 老赵问,听他说话的味道,情况已经有些趋于掌控之外的意味。 “我在逸城县。”张野淡淡回答,随后补充,“逸城县地方警局。出什么事了么,看你这么急的样子。” “是我侄儿,我跟您提到过的赵云升,他出事儿了。”老赵回答。 “把事情说清楚。”电话这头的张野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有什么情况,你先冷静。” “我也不清楚,”老赵顿了一下,“听你派去的人回报,说是连夜发起了高烧。乡镇上的卫生所都已经看过了,打了几剂抗生素,但是没有效果。我正在驱车往回赶,如果可以,希望您一同前去。告诉我您在什么位置,路过时我的车可以顺带捎上您一程。” “不用了。我就在逸城县本地,赶到沂乡应该比你的私家车速度快。既然情况刻不容缓,等下我先行动身。”想了想,张野回答。 “好,我大概在两个小时左右到达,有什么情况电话联系。”老赵应承。 “就这样。”张野点了点头,挂断电话的同时转身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 深夜十一点。 他听得出来老赵的弦外之音。 人家这是在责怪他,责怪他为什么明明已经嘴上答应,实际却仍旧是不肯上心。明明是可以自己出手的事情,非要转交给一群明显不够档次的二五仔,现在闹出了问题,外人看来,责任当然是在他张野一人。 他没有借着时间的借口推辞,因为今晚的出席已经无法避免。 老赵的话已经隐约带着点强硬的意味:没有问“你现在方便不方便”,而是直接说的“您在哪?我捎您一程。” 这是对方在提醒他,提醒他:我敬您一丈,再怎么着您也该敬我一尺。 “出岔子了。” 回望警局铁窗外的林九,张野的脸色显得很难看。 “你找的那批人把事情搞砸啦?” 老酒鬼笑了笑,隔着窗户,一脸的幸灾乐祸。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从赵老板的口气听来,应该是ba九不离十。”张野回答,转手收起了桌前的一摞卷宗。 “你打算咋办?” “马上动身。”张野一声长叹,“没看我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么?赶紧去马路上招一辆出租车,别磨蹭快点儿!” “yes,sir!” 朝着身后的警局摆了个像模像样的姿势,老酒鬼的脸上仍旧是那副顽性不改。 从县城到乡村,十多公里荒村公路,在张野的几番催促下,深夜载客的黑头出租愣是把速度提到了每小时六十公里。 张野很懒么? 他自认自己不懒。 尽管这次任务他没有直接接手,从接单到事发,一路上也没有闲过片刻。 从黄毛动身到他光临逸城县,两队人的动身时间仅仅相隔了一个上午。况且在他的眼中人家的行动效率也未必有他这个光杆司令高,至少这初步接手的24小时以内,他查完了人家祖宗三代,而黄毛一行却起到反作用一般搭上了赵老板的亲侄子。 他没有在中途给黄毛打电话。因为他相信很多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明白。 人家没有主动打电话找自己,起码就已经说明了这件事无法通过电话来解决。 循着赵老板给的地址,将近凌晨赶到的张野快马加鞭。祖宅的位置在夜间也不难辨认——因为一连十多户,唯有一间小三楼是在这个时间点仍保持着灯火通明。 “什么情况。” 进门的那一刹,随他身后而来的像是凛冬之下的瑟瑟寒风。 以黄毛为首,每个人的脸色都在那一刹那同时出现了惊讶、畏惧、迟疑、恐慌等多种不同的情绪。 县城赶来的六名赏金猎人以不同的站姿围在赵云生的窗前,那一刻,两拨先后赶到的人马无声对峙。 “老……老板……” 最先打破僵局的人是黄毛。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像是十分惊讶于张野的突然登场,也像是面对即将到来的职责发难万念俱灰。围在他身旁五人一声不敢吭,这一刻震慑住全场的不仅仅是林九的万顷威压,也有张野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处变不惊。 “赵公子这边是什么情况?” 冷冷望了他一眼,张野的语气中并没有先行怪罪的意思。挨个扫视过场内众人,他的目光迅速停留在了赵云生的身上。 经年黯淡的日光灯,以及主卧里大红色的被单床铺。年过二十的青年人躺在床上,嘴唇翳动不止,脸色如同烧红的铁块。 六人中,看起来最为文弱的四眼在来回奔走——床头是早已喝干的水杯,床边是一敷一换的白色湿毛巾。高烧到这种程度往往已经不需要量体温便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单凭这一刻的目测,张野觉得对方的体温已经不会下于四十。 “高烧不退,意识涣散。” 寸步不移的紧跟在张野身后,黄毛的语气显得紧张而畏缩。 “起因。”张野回身看着他。 “卫生所里的老医师说是病毒性感冒,小地方根本没有这个医疗水平救治。”黄毛低着头,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问你起因。”张野继续看着他,放大了问话的音量。 好端端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得什么病毒性感冒,眼前这种情况,傻子都能看出来同凶宅恶咒有关。 “尸毒。” 眼看着黄毛受人指责,大约是出于兄弟义气,人群中的刘二站了出来。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上去是唯一一个不惧张野“淫威”的人。与其他人的安分守己不同,表现在这个人身上的情绪是一种豁出去的无畏。他并不是不怕,他只是最纯粹的破罐破摔。这事儿不是我们搞出来的,你凭什么对我们施压?请我们出手的人是你,现在来问责任的也是你!这单生意从来都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大不了老子撂挑子不干,你能奈我何? “什么尸毒?” 张野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把话说清。 “祖坟中,因妖邪诞生的恶虫。这位赵公子在随同观视的时候一不留神被坟地里的血蚊子叮了一口,什么所谓的‘病毒性感冒’,说白了其实就是给毒虫咬了!” 刘二看了看他,有一说一的样子也是全然不惧。 “有法可治么?” 张野接着问。 “没有!能治早就治了!还用得着干瞪眼等到现在?” 刘二一声嗤笑,也许是对方的不以为意,反倒让他得寸进尺了起来。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张野看了看他,面无表情。 “刘二,你想怎么的?”后者双手叉腰,横得像个二五八万。 “不想怎么的。”张野笑了笑,“看上去你比较特立独行,所以打算特别留意你一下。” “医生怎么说?”转过头,他看向了队首的黄毛。 “时间太晚了,医师建议是天一亮立刻转院。我们知道这种情况一刻都不能拖延,但偏偏时值深夜,这地方连个路过的出租都找不着。”黄毛眨巴着眼睛,看得出来已经是诚惶诚恐。 “我明白了。”张野揉了揉眉心,心急,但是无能为力。“况且如果按刘二所说真是尸毒作祟,就算第一时间送到医院也没用。”想到了什么他苦笑两声。 “送到大医院,至少能先行降温。”正说着,坐在床边照看的老周缓缓抬头。 “什么意思?”脸色微微一寒,张野问。 “这种程度的高烧,已经不仅仅是如何医治的问题了。”老周看了看他,“人体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温度,拖得时间越久,对身体机能的损伤越大。凡高烧,无论如何下药,第一步永远是降温退热。偏偏着穷乡僻壤连台冰箱都是功率不足的类型,我们一直在用冰水冷敷,然而时间久了,也是杯水车薪。他这种情况一旦拖下去,别说是明天早上,再过两个小时就得烧坏大脑。到时候就算救回来也是伤残一个,下半辈子肯定是下不了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十七章 骨伞青衣 听完这番话的张野只感觉耳畔“嗡”地一声!于是一瞬间,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他心说要坏事儿。 赵云升是赵家的长房嫡子,于他们的意义,是即便最后一刻没能救下赵氏夫妇,最起码也得为两人留下这点后续单传。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现在的情况是,赵家夫妇他连见都还没见过,赵家的独子就面临着瘫痪伤残的风险! 好好的一家天伦相聚,转眼间变成了白发送黑发,而这祖传的命根子,眼看就要葬送在自己的手中!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这是张野此刻唯一的念头。 一旦赵云升夭折,别说是生意,他这辈子都别指望能有脸再去见老赵。这种断人香火的事情遑论是道义难容,就算逃过了法律责任,在他看来也是完完全全的悖天理、损阴德。 “降温,除了这冰水,还有其他方式降温么?” 他焦急的目光迅速环绕过众人,然而目光所及,无一不是摇头哀叹。 这群人的心焦未必比张野少,只是长夜漫漫,能想的法子真的已经是穷尽无门。 “在座各位,有没有人是寒属功体?” 紧咬牙关,留在张野眼神中的东西是最后一丝希冀。 他知道物理法门已经无路可走,唯一的希望就是修者所掌握的道术法门。 然而元素命理中,偏偏他的功体属于雷火两门,这一刻火上浇油,强行运用只能是加剧情况恶化。 没有人应答,听到张野的询问后,这群人唯一的反应是面面相觑。 对他们来说,能力范围也就仅限于驱小鬼、降小妖,精通命理算是额外技能,堪舆风水属于兴趣爱好。本身的半桶水不允许他们在这条道上过分深入,别说是“功体”,就连一点系统的道术法门都算是奢侈。 没有么? 摇了摇头,张野的心中一片死灰。 “可惜了。”他悲极冷笑,“寒属功体本身就不常见,我唯一认识的一个水属修者目前还在龙虎山。大概是天意?这赵家一门也算是命途多舛,可怜长房一脉,如今落得个凄惨下场。” 病床上的赵云升仍然是在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一盆又一盆夏夜中缓慢升温的“冰水”,他逐渐流失的生命力就如同那无法控御的水温一般。 张野看着他,神色复杂。 所有的希望已经逐一落空,也许老赵的怪罪并未出错,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本身就是他的过失。 “还有一个人。” 背后传来否定声,不是出自黄毛六人,而是来自自始至终低头沉思的老酒鬼。 他看着张野,说寒属功体者仍有一人。 这句话的震撼效果在某人的耳中已经无异于救命用的最后一根稻草,仅仅只是听到,眼中便又能燃起希望的火光。 “谁?”张野回头。 “302,青衣。” 老酒鬼对着酒壶一口猛干,淡淡回答。 “她算是寒属功体么?”张野问。因为没想到林九会说起这个人,所以一时间无法确定。 妖族之中,同样有功体寒暑之分。 印象中青衣的出现仅在下雨天,不清楚具体属性如何,但看上去应该和水有关。 “不纯粹,但这种情况应该能帮上忙。”老酒鬼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把她请过来要多久?”张野睁大了双眼。 “以妖族的身速,全力以赴,往返需半个小时。”看着他,林九回答。 “好!”张野点头,“抓紧时间,人命不等人。” “我不一定能请动,但是尽量。” 点了点头,就着窗外夜色,林九离去的身影已经化作点点流光。 长夜,寒风孤绝。 距离赵老板赶到还有一个多小时,能否在这段时间内救回赵云升,隐约已经成为了张野心中最大的坎。 “说说看,”自知焦急没有意义,在床边坐下,一边看着奔波于冷水冰敷的四眼,他的目光一边环视过众人。“这一天里,你们收获了哪些。” “阴宅风水上有问题。” 刘二掏了掏耳朵,靠在墙上的姿势显得回答是有意无意。 看这位“老板”的样子,赵公子的病应该短时间内没什么问题。这个现状不仅仅是让黄毛松了一口气,连带着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也轻松了不少。 实则问题解决了么? 并没有。 林九说了不一定请的动,他所做的承诺仅在于“尽量”为止。 张野不显焦急,只是因为他明白这种情况下焦急无用。一旦身为团队首脑的他失去理智,笼罩整个祖宅内的将是深深的绝望与恐慌。 这群人没有一个主心骨。 他们或许有野心,或许有干好一件事的愿望。但他们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面对突然急转直下的境况,他们所能做的仅仅只是通知雇主连夜赶到,顺带着害怕负责而不敢将事情通知给身为老大的自己! 这样的团队还缺实力,还缺磨炼。 所以无论如何,这种时候的他决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 “阴宅风水有什么问题?” 张野抬起头,看向了先前那个有所印象的刘二。 “背山面水,迎水朝阳,墓葬落在土坡之上,四面是引水下渗的沟渠地形。这种格局,在墓葬中叫做‘潜龙崁’。代表含义有两种,一种是希望子孙后辈飞黄腾达,一种是引申含义——‘锁山固水,镇压邪魔’。” 刘二看着他,算是把先前的说辞又卖弄了一通。 “懂了,也就是说,于赵家先祖而言,设置这样一处墓葬,极有可能是为了镇压家族内的某个妖魔?” 张野点了点头,也算是回答得一语中的。 “还不能确定,如果墓穴选址是纯天然,那么作用可能仅限于福荫子孙,但如果墓穴建造是人为刻意修建的‘潜龙崁’,目的可能就真的在于镇压某个妖魔。”刘二耸了耸肩。 “开棺动土了没?”张野问。 “没呢。”黄毛抬起头,回答,“赵公子做不了家里的主,因而这事儿我们就耽搁了下来。” “他体内的尸毒,也就是那时候落下根么?”瞥了一眼床上的病患,张野问。 “嗯。”黄毛点了点头,“当时我看他迟迟没有动身,随口问了一句有什么情况。他说是被山里的蚊子叮了一口,直到那时候,我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早上叮晚上发作,这毒发得够快。”张野冷笑了两声,把脸背向了别处。 “现在我敢肯定,这墓里必然有问题。” 想到了什么,靠在墙边的刘二突然间一口咬定。 “为什么这么说?”张野看向他。 “‘潜龙崁’是福穴,这种墓葬中只会有祥瑞之兆,不可能会生出毒蚊子。事出反常必有妖,能生出体染尸毒的血蚊,必然是墓葬中藏有妖邪。”点燃了一根香烟,几番沟通后,刘二的脸上又恢复了那股指点江山的神色。 “明天一早,开棺动土。” 张野点了点头,对着场中六人,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撂出了这样一句话。 “太轻易了吧?” 小胡皱了皱眉,他本来想说“太草率了”,然而话到嘴边换了个词。 别人家的祖坟风水,你说一句话就要动土开棺,放在平时他肯定是要笑对方大言不惭,然而面对这个“明面上的老板”,所有不平也只能放在心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野冷笑了两声,“这个棺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如果你们一天下来的收获仅限于此,那么这块祖坟阴宅也就成了整件事唯一的突破口。赵云升出事之前还有转圜的余地,出了事以后就是无路可退。如果明天以后他留下什么后半生的病根,我无论如何都得开这个棺——因为不这么干,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我们一辈子都对不起人家赵家!” 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按部就班的走,室内不同表情的人在无一例外地保持沉默。 没有人应答,因为局促到根本不清楚这种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反应却面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刘二手中的烟燃到烟蒂,窗外的两道流光,算是迎来了这一晚唯一的喜讯。 下雨了。 细细的雨点从窗外飘进室内,打湿了张野额前的碎发,也打湿了黄毛那张严峻如大理石的脸。 一纸青衣随林九鬼魅般的步伐缓缓飘进室内,淡若清霜的脸色环扫众人,轻盈步撵之后,迎来的是一地倒吸凉气的声音。 “二姐。” 张野楞了一下,虽然明知这种场合不宜废话,却仍旧是不由自主地惊叹于对方的出尘绝艳。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美女邻居,只是林九叫她“二姐”,于是他也下意识地跟着叫“二姐”。 剩下的六人表情大多雷同——那种坐立难安的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失魂落魄。 荒野的田宅,黯淡的灯光。仿佛随风飘来的青瓷女子,明亮的眼神像是一时间能把整个室内照亮。 “出去吧。” 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冷若冰霜的青衣看样子是并没有介意于张野的称呼。 几个大男人束手束脚,以几乎是忘记了如何走路的步态你一推我一耸地走出了门外。 “情况我已经清楚了,天亮之前,不要推门。” 看了一眼驻足原地的张野,跋涉而来的“二姐”仅仅只是皱了皱好看的双眉,再一次提醒了他的立场。 “明白。” 点了点头,在林九的示意之下,张野跟着先后离去的几人一并退离了祖宅二楼。 一楼的客厅显得比房间里敞亮许多,迎着天地间微蒙的细雨,众人等来的是道路尽头快速驶来的黑色路虎——那辆b市赵老板的私人豪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十八章 人格纠纷 “张大师。” 从门口的豪车停靠,到举家带口的赵老板快步走进、推门而入,目睹这整个过程的张野一言不发,因为早有准备,所以显得在意料之中。 “晚好,诸位。” 他笑了笑,算是随行的两位家属打了个招呼。 这次跟来的不是上次饭局上的一母一子,这点倒是让张野小吃了一惊。 母亲还是那位母亲,大家闺秀,端庄大方,只是身旁挽着胳膊的已不再是那个机灵的毛头小鬼,而是一位亭亭出落、温婉秀逸的大姑娘,除了眉宇间依稀可见这赵夫人年轻时的姿色以外,看年龄,应该是比赵初阳年轻几岁。 “令千金?” 他指着那个眉目清秀的丫头,朝着赵老板拽了个特文雅的用词。 “明早还要补课,这次初阳没能跟过来。” 赵夫人微笑,算是在得体的在丈夫心急如焚的情况下,礼貌地回了张野这句无关痛痒的问话。 “原来如此。” 张野笑了笑,心说难怪。 那小子在上高一,这种时段,的确不该跟着父母乱跑才是。 “云升是在楼上么?为什么没有人照看?”看了一眼客厅中满满当当的一群人,赵老板的神色依旧冷峻非常。看得出来他对张野的忍耐已经到了一个限度,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就算再怎么尊敬,眼前这个高人也不该在人家性命垂危的时候还在这里谈笑风生。 作为亲叔叔,这一刻的赵老板早已丢弃了往日里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商人城府。 他焦急,所以他表现得分外冲动。 他担心,所以他说的话中句句带着刺。 张野笑了笑,在对方的这种态度下反而有些体谅同情。“赵公子的情况已经稳定,有我在,赵老板不必担心。” “他在楼上么?我要去看看他。” 老赵凝望着张野,最终得到反馈只有一如既往地平静。 这种淡然的神色下意识地让他感到心安——没有表现出事态超越掌控的惊慌失措,这就是他对这位“张大师”最大的自信来源。 “不必,也不能。”张野拉住了他一百多斤的身躯,示意这个中年男人保持冷静,“楼上,我的人正在对他进行治疗,没办法保证一定能痊愈,起码是能在天亮之前稳住他的病情。” “连看都不能看么?” 老赵的神色在感受到张野的情绪之后已经有所回落,但是语态神色间,仍然是透着那种接近于本能的轻微怀疑。 于是他质询,于是他哀求。他希望这一刻能亲眼求证,毕竟无论关系疏浅,楼上躺着的是他的亲骨血、赵家的嫡长孙。 张野摇了摇头,“不能,如果可以,我们八个人也不会一起出现在楼下。既然这件事已经托付给了我,那么就请赵老板你无论如何要对我有信心。无论于公理还是于道义,赵公子的状况都不会允许我拿这件事开玩笑。” “好,”听到他这么说,老赵咬了咬牙,“那么什么时候能上去看他。” “明早,明天一早,情况应该就能稳定住。” 回话的人是林九,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比张野更有发言权。 赵老板点了点头,一声长叹,终究是选择了相信而不再深究。他能沉住气,他随行的女儿却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爸你知道你在干嘛么?” 白色t恤衫双马尾丫头一阵错愕,“表哥生病了,你不送医院,反倒是听信一个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你知不知道高烧拖久了是会死人的?!” 赵老板不说话,只是和上次指责儿子时一样横了她一眼。张野知道这赵老板也在等,在等自己给他女儿,也给他一个回答。 这个小妮子所说的话无非只是重述了正常人的内心观点而已:那就是生病了为什么不就医,反倒是听信你一个江湖术士的话连见都不能见上一面。 “未请教令千金大名?” 他笑了笑,心说你们赵家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格,从爹到儿子女儿全都是一股脑的执拗不信邪,连初见面时的态度都一模一样。 “我叫赵宿雨,医科大学在读本科生。有何指教?” 没等他父亲回答,趾高气昂的小丫头挺着胸脯与张野四目相向。表情中的一股倔劲儿和她弟弟简直是如出一辙,话语中的强硬比起男子也是不遑多让。 “医学生是么,难怪。”张野微笑,一脸不愿跟小孩子计较的淡然。“在下张野,无业游民一枚~ ”他伸出手,出于礼貌地来了个同等格式的自我介绍。 “让开。”赵宿雨望着他守在楼道口的身影,眼神中是一阵深深的恶心。“让我上去看我哥!” 张野回望她一眼,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不为所动。 “抱歉啊张大师。”上来打圆场的是面色温婉的赵夫人,“我女儿不懂事,放暑假在家,这次是听说了表哥生病,所以执意要过来看看。现在妨碍了大师,我代她说声对不起,只是表兄弟之间感情深厚,所以还望大师给个通融?” 她用得语气很合理。 先是占据道德制高点,随后抛出一个看似退让吃亏、无关紧要的小要求。 张野摇了摇头。微笑的同时,也深深感慨于这位赵夫人的处世之道。 情商高的叫“会做人”,情商高到一定程度,叫“可怕”。 赵老板的态度仍旧是暧昧不清。这一家子的想法恐怕都是今天晚上非看侄儿一眼不可。同在一个鼻孔里出气,只是碍于情面,这个当家做主的话事人不好公然跟张野撕破脸皮。 而他这位聪明的夫人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以“妇人之仁”的合法立场,冠冕堂皇地站了出来跟他张野唱反腔。 “抱歉啊赵夫人。”他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大可以让开路放你们一家子上去探望,只是出了问题,导致人家赵公子后半生落下病根,这个责任谁来承担?你们么?!”他一脸讥讽式的冷笑。 “漂亮话谁不会说?我大可以撂下一句狠话,说‘他的生死我不管不顾,你们尽管上去看,但打扰了我手下的人做法,患者生死与我无干’,然后让开路拍拍屁股甩手走人。但是你们扪心自问,如果我说了这样的话,你们上去看了人,然后出了事儿,这件事是否可以做到半点不责怪到我身上?真真正正的与我无关?如果是,那么好!我马上走人。大家立个字据,你们想探望就探望,想送医院就送医院。到时候大家死生不相往来,中邪的事我仍旧解决,但赵公子的病跟我屁关系都没有。但如果你们做不到,那就请老老实实地在这儿跟着我守一夜。反正最后负责任的是我,你侄子高烧傻了惨了,我跑不掉大不了以命抵命。” 赵夫人沉默了。 他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的认真,更是隐约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狠劲儿。就是这样一股狠劲儿,让她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不再去紧紧相逼。 她明白对方不会信口开河,也知道这件事不宜再深究。 赵宿雨毕竟不如她母亲深明大义,在张野的强硬态度面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只是撇了撇嘴,像是为保面子一般冷哼了一句,说“装狠谁不会”,只是声音有多小,她自己心里也一清二楚。 “信不信我报警?” 愣了片刻,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屈服于对方的威慑,这位大小姐取出腰间的手机,算是拿出了最后的法宝。“你再不让开,信不信我报警?” “报警?”张野笑了,“我个人是比较建议你们动武的。因为对我来说,动武远比非口舌简单。” 赵宿雨退后了半步,对方的恶劣让她为之胆寒。 她心说这个人已经可怕到这种程度了么?连警察都不怕,这是该是多可怕的恶徒才能无视法律? “果然是一群流氓。” 她冷啐了一口,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了客厅中助纣为虐的黄毛一行。 在她看来这个人敢如此嚣张,完全是因为这座宅子中他们人多势众。 这个张野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靠在墙角的酒鬼也是一副流里流气。至于靠门处的黄毛一行——自身那股地痞流氓的气息已经明显到了昭然若示的地步。 她开始懊恼,懊恼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从哪找来了这样一帮人。荒野山村中被一群社会人士霸占了祖宅,这不是典型的引狼入室这是什么? “流氓么?”张野冷笑着摇了摇头,“随你怎么理解。今天我就坐在这儿,想上楼,先放倒我再说。另外,你也不用再盯着我那群小兄弟了。他们或许没什么正经工作,但也绝不是你眼中流氓地痞之流。都是出来混的,你没什么资格给人家划分高贵贫贱。实话告诉你,我说动武,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靠着人多。你要报警是么?来啊!尽管去报。今天晚上,但凡能有一个上楼的人,算我输。” 黄毛一行愣住了。 直到多年以后,张野也没弄清楚自己这番话在这群下属的心目中留下了多么重的分量。 他们游手好闲,他们不学无术。 但是他们也胆小,某种程度上他们才更像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他们不偷,他们也不抢。他们只是为了生存吹来混一口饭吃,在夏夜的大排档上喝酒吹牛,这就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平安喜乐。 都是出来混的,你凭什么给人家划分高贵贫贱? 要报警尽管去报,今天晚上,但凡有一个上楼的人,算我输! 赵宿雨退让了,她不再说话,因为她担心这帮流氓真的暴起发难。 而张野则是一笑了之。 他心说报警? 重案组总警司是我哥们儿你跟我说报警? 来来来你去报!你报我也报!看到头来谁找到的大腿粗!跟我比后台,小丫头你怕是不知道哭字怎么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六十九章 多有得罪 “都各让一步吧。” 空荡的室内传来一声长叹,赵老板的声音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有余。 “张大师,”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张野,“我知道您是有真本事的人。我一双儿女都是从小受科学教育长大,不信这个也算情有可原。如果谈话中有了几分冲撞,还望您不要见怪。” 说到这里,他等来的是赵宿雨一个白眼加一声冷哼。 张野笑了笑,只当是孩子气不予理会。随后抬手示意老赵继续,表情神色也算是中肯认真。 老赵摇了摇脑袋,像是万分疲倦的埋下了头。 “今晚的事我信你,有求于人,本身就该报以十二万分的信任。我有过猜疑,也确实紧张。那毕竟是我赵家骨血,无论如何,我是真的赌不起。但是我选择信你,因为我明白,这种事情,就算真送了省城的大医院,也未必就能有什么成效。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事情上从未靠谱过的医院,不如转而相信你。关于我之前的举措,我要说声抱歉。” “我没怪过你,我只是在尽本分。” 张野笑了笑,学着刘二掏起了耳朵。 “爸你真的老了。”赵宿雨看着她爹,不住摇头的脸上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同情。“我是学医的,所以我对这种事情再清楚不过。我很心疼表哥,因为最终为你的愚蠢买单的人是他。” “小丫头你够了。” 老赵没有回话,第一个忍不住的人是张野。 “这么跟你爹说话,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这一身优越感从哪而来?你的家世?还是你的学历?公然说父亲愚蠢的子女我第一次见,就冲你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不起我今天得教教你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梦想有多远。” 说完,抬手间一道休止符从他指间挥洒而出。 没人看清他如何出手,仅仅只是一道红色符文划过,让人感觉是有什么红色的异型文字飞入了赵宿雨的口中。 后者一脸惊惶的捂住口鼻,想要放声大叫,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吼不出声!麻痹的感觉从舌尖一路蔓延的喉部,片刻过后,整个声道已沦为僵硬而无所知觉的摆设! 张野面带微笑,像是观看表演一般欣赏着这位大小姐的面部表情。 道门法术,于妖魔百倍加成,然而施展在普通人身上,效果微乎其微。 但奇门遁甲,本身讲究的就是一个“变数”。 这种咒符并非来自古书,而是从金刚杵上习得佛门功法后,张野一人别出心裁的一家独创。 在那降魔金刚杵上,以密宗显心咒记载了释难渡厄的九九八十一种法门。其中一条法门用在医学上,是为了减轻患者痛苦,短时间内麻痹器官感知。 本身用于手术治病的佛门祷言,而今被他融会贯通后转化为道法符术,即时出手,效果类似于帮那位舌尖嘴利的赵家小姐来了一剂口腔部位的麻醉药。 这种法术对人体无害,但胜在一个恶心。 因为本身是用于善途的佛门祷言,所以一旦施展,固定时间内几乎是无法可解。 而且来得突然,对一个不信玄学的人来说,这种感官冲击几乎就等同于无缘无故丢失了一项身体器官——看到赵小姐这副“上蹿下跳”的样子张野一点也不奇怪,换做他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失声,反应说不准比这位大家闺秀还要激烈。 “别挣扎,”他微笑,“你是学医的,所以应该比我清楚。在这种舌头僵硬的情况下继续尝试着开声说话,其结果只能是一张口就流下一长串晶莹剔透的哈喇子(口水,方言)。为了阁下的形象,我在这里奉劝一句别再白费心机。毕竟吃了教训无伤大雅,大庭广众之下毁了形象,说不准可是一辈子的心里阴影。” 赵宿雨愣住了。 在张野的这番话前,她先是下意识地收住了嘴,随后看怪物一般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节节后退。 也许是所受委屈太大,也许是科学世界观的一瞬崩塌,望着眼前这个人,她竟然是眼睛一眨,两滴眼泪挂了下来。 “张大师!” 赵老板的脸色阴了。 “这毕竟是我的女儿,大庭广众,你这是要连着我的面子一起拆么?” “抱歉~”张野耸了耸肩,“无意冒犯,只是令千金对我实在是缺乏信任。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他冷笑,“没有基本的信任,接下来的几天里,所有的行动都无法展开。赵老板你也是男人,或者说你也年轻过。这一招或许有所冒犯,但是触及到尊严问题,我想您的选择不会和我有异样。当然,这里毕竟还是您做主,我敢用人格担保,刚才那一手,已经是我所有家底中最无害的一招了。令千金什么事儿也没有,仅仅只是短时间内失语。仅此而已。” “还不给人家大师道歉!” 听了张野的话,赵老板咬了咬牙,随即瞥了一眼身后的女儿,口气的强硬也不知一腔怒火是向着谁发。 赵宿雨眨巴着眼睛,看得出来仍然是处在惊慌失措后的失神当中。 张野笑了笑,大约也是见了眼泪心软,先是慢步走近,随后递了一张纸巾。 “张大师,小女已经知道错了。能收了神通么?”赵老板沉着脸问。 “再次抱歉。” 这次的张野一脸认真,“这个咒术因为对人体无害,所以已经施展,几乎是无法可治。静等吧。少则半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赵小姐的麻痹症状会自行消失,而且没有后遗症,这点两位放心。” “无解?!” 老赵皱起了眉,这种隐在喉咙里的怒火,几乎是变相地在说“你他妈这是在耍我?!” 张野摇了摇头,“无解”。沉湎的神色,像是在告诉这雇主一家说,“对,你要相信我不是真心想耍你。” 门外细雨斜风,日光灯下的赵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背过了头,任由一脸委屈的女儿带着通红的双眼夺门而出。 赵老板依旧是在咬牙,寸步不移地盯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张野,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的眼神中有不满也有忍气吞声。 窝在墙角的黄毛看着客厅中这场你来我往的“大戏”,从未见过世面的惨淡阅历今日也算是大饱眼福。干咽了一口唾沫,他看向张野的眼神中又添了几分敬意。 他点了点头,心说第一次见到敢跟雇主这么横的人,牛逼。 张野回望他一声冷笑,心里也是为自己的表现一阵后知后觉的胆寒。 老赵应该不至于跟自己撕破脸皮,毕竟是商人出身,孰轻孰重他还能分得清。他在考虑接下来这几天自己是不是该适当讨好一下那位赵家小姐,一时冲动他事后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干的这事儿真特么没绅士风度。 长夜当尽,黎明似铁。 在窗外细雨的尾声中,二楼一脸疲态的青衣缓缓打开了重锁的房门。 “情况怎么样?” 带着一夜复杂兼后悔的心情,第一个上前问候的人是彻夜未眠的张野。 赵老板的妻儿都是在门外的路虎中将就了一夜,剩下赵老板自己,现在正在一楼客厅中跟众人一起眯着双眼打盹儿。 “情况已经稳定,两天之内,需寻得尸毒解药。” 合上房门,神色倦怠的青衣一边转身,一边冲张野淡淡说道。 “解药?”张野皱眉,“上哪去找?” “在哪中的毒,去哪找解药。”看了他一眼,青衣的回答很是简明扼要。“天下奇毒,所处百步之内,必有与之相克之物。去试试,这是唯一的办法。” “明白了。”张野点了点头,“你呢,情况如何?” 对方的身体还是让他担忧。 彻夜辛苦,想来消耗的也都是这青衣的术能。 “我没事。” 微微摇头,这是这位冰山美人难得的笑脸。“休息休息就好,不用挂心。” 张野点了点头,找了另一间房后,扶着青衣前往关上了房门。 “哥几个起床吧,天亮了,开工。” 走下楼,他挨个叫醒了横躺一地的黄毛一行。 赵老板的清醒完全是得益于周遭那阵哈欠声不断的动静。这位胖老板揉了揉满是眼垢的眼皮,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他的侄子状况如何。 “在楼上呢。” 张野笑了笑,帮他搭了把手站起了身。 大大小小一群人围在病床前你看一阵我瞄一眼,跟在后头的是车内走出的两母女,母亲的神色无异,女儿的眼睛却明显是肿了一圈。 ————————————————————————————————- 啊。。。。我很无耻地只更了四章,原因是周一已经更了一章。。。 别的不说了。。。 我只想说,我,尽力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章 符引 “烧退了?!” 床边的赵老板一声惊呼,左手摸着侄子的额头,右手扶着自己的脸蛋,一张肥头大耳的脸上写满了感恩戴德,喜出望外的表情中已经全然散去了对张野的一腔怨怼。 无论如何,自己的侄子平安无事。 只要这个结果在,他就有理由容忍一切的过分行径。 “是,也仅仅只是烧退了。” 张野笑了笑,算是把眼前这一幕当做了愧疚内心中的唯一慰藉。 “什么意思?” 老赵抬起了头,刚刚还松懈下来的神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稳定住了情况,但是治标不治本。你侄子中的是冢边尸毒,两天内找不到克制之物,仍然是性命堪忧。” 张野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容乐观。 “那,那快去找啊!” 老赵一动不动地望着对方。 张野没忍住淡然一笑,他心说那么容易找我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找是肯定会找的,但是不急于一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他摇了摇头。“凡剧毒之物,百步之内,必有与之相生相克的物种存在。解药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要找,一定得再去祖坟一遭。而天寒露重,这么大清早就往坟地跑,不仅是无益于找解药,反而容易搭上更多人。既然眼下赵公子已经性命无忧,依我看,最好还是等日上正午,阳气浓重时再去。” “行,那按大师说的办吧。” 虽然难免有些嘀咕,经过一晚焦灼等待的老赵却总算是有了些明事理、通人情的苗头。“那么时间尚早,我去张罗着给几位师傅准备早饭?” 左右思忖了一下,觉得手头无事的他望着张野问道。 “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让他们自己去街头买点早点就好。”张野笑了笑,用眼神瞥了瞥因无所作为而有些不好意思的黄毛一行。 “带我去看看你大哥大嫂吧。”眉头一转,他突然看着老赵说道。“来了一晚,还没有看过这两位名副其实的当事人。” “好。”赵老板点了点头,转身绕过赵宿雨母女俩,只身前往了楼上带路。 赵母所在的房间很黑。 即便是在白天,不透光的密室中仍然是黑漆漆一片。 赵云升的病来得很突然,从昨晚的深夜病发一直到现在,这位为人生母的女性应该还是对儿子的状况半点不知情。突然间一批陌生人来访,她只是本能地表现出了局促不安。 “大嫂?我带着大师来看你来了。” 冲着黑暗中异物蜷缩的角落,老赵试着用细微的声音小声喊道。 没有人应答。 除了一点动物受惊后本能的动静,整个暗室中安静得夸张。 “她一直是这样么?” 张野皱着眉问。 “情况恶化后一直是这样。”赵老板叹了口气,“整个家里,也只有云升能接近她。” “明白了。”张野点了点头,“赵大嫂?”他冲着黑暗处发问,全然没有顾忌病患的意思,开口就是最直截了当的一句,“赵云升出事儿了,你知道么?” 话音刚落,暗室中蜷缩的人影出现了一阵明显的异动,而紧跟其后,是赵老板饱含责难的眼神。 他这个意思很简单。 你明知道我大嫂情况不稳定,现在还说这种话来刺激她,你是何居心? 张野按捺住了情绪即将失控的赵老板,示意他静观其变。 角落里的赵母并没有做出什么后续反应。 仿佛儿子出事的消息在她的眼中只是一笔带过,随后便没了任何音讯。 张野点了点头,在这一幕前若有所思。 “不过你放心,”约半分钟,他才缓缓开口。“您的儿子并无大碍,有我们、还有他二叔在,令公子的安全不成问题。” 角落里的赵母没了动静,身旁的赵老板却像是火烧额头。他小声带上了房门,刚刚退出几步远,便拉着张野一脸责怪。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问得很不客气,“我带你来看情况,你最起码不能这么直白地刺激人家吧?” “是我唐突了。”张野呵呵一阵冷笑,在赵老板的责难面前,只是象征性地低了个头,“我只是觉得儿子出事,做母亲的有权利知道。如果因此犯了什么忌讳,小弟赔个不是。” “你太没分寸了。” 有些无话可说的责骂一句,赵老板再一次吞下了这口气。 他知道自己毕竟是有求于对方,不管人家做得如何轻佻过分,最起码这一刻,自己还得忍气吞声。 “去看看我大哥吧,你自己总该注意点儿。” 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转身拉开了赵木德所在的房门。 三楼的两间房位置相对,一间居阴,一间朝阳。 病床上的赵木德两眼空洞,身上缠满了一圈又一圈的泛黄绷带,脸上则是一张人如其名的木头表情。 “大哥。”赵老板打了个招呼,语气沉重。 赵木德点了点头。意思是,来啦? “这是我从b市请来的大师,有他在,你们的病肯定有救。” 指着身旁的张野,赵老板做了个不免夸张的人物介绍。 跟赵大嫂的情况不同,赵木德的症状仅限于外伤。因为不怕生,所以没过多久,小小的一间房外便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一圈人。 黄毛一行是为了看看所谓“铜牌高手”的手段。 赵宿雨母子是为了提防“张大师”的花招。 一群人像是围观展览一般将小小病床堵得水泄不通,剩下一副白眼的张野来回瞪了一圈,这才不紧不慢走向了床边。 “你这症状倒是奇。” 他如同外科医生一般翻看着病人的眼皮。学过医的赵宿雨觉得那是装神弄鬼,不明所以的黄毛一行觉得那是在“观人望气”。 赵木德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也像是在敷衍。 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表情。也许是对生活现状已经绝望,也许是根本不相信张野的能力作为。 “取一个碗,一杯水,碗和水分开装,水用普通的自来水就成。”头也不回,张野对身后人群说。 眼力劲儿最好的黄毛最先反应,没等雇主一家开口,便快步匆匆下楼。取材的时间只用了须臾片刻,楼上的人没多等,跑腿的黄毛便已经光荣完成了任务。 赵老板没动静,他在一刻不停地盯着张野,希望是能在这位大师手中,见证什么不得了的神通法术。 而后者则是从衣袖中变戏法一般取出一张黄符纸,凭空点燃后,丢入了黄毛递来的瓷碗中。 符上的火焰完全是信手而生,只是凭空一抖,没有用到打火机。 人群里的赵宿雨一声微不可闻的“切”,心说果然是江湖骗子,手法套路不是一般的娴熟。(旧时骗子在符纸上涂抹白磷,接触空气后燃点低,易生火),而早见过这一幕的赵老板却是聚精会神,上了年纪的人,总对这种炫目的技法百看不厌。 床上的赵木德眼睛一动,似乎是凭着这一手对张野的印象有所改观。而靠墙喝酒的林九则是嗤之以鼻,仿佛站在超然地位,目睹一群凡人被一个魔术师耍得团团转。 “大师,”赵老板小心翼翼地发问,“这是在干啥呀?” 张野看了他一眼,将白水倒入碗中与纸灰搅匀,说“符灰水入腹,可以保脏腑无忧。” “哦哦!”闻言的赵老板连忙点头,虽然仍旧是不明所以的模样,却是对这位大师一脸真诚。 他心说这才叫大师啊! 看看之前请来的这群人,药也不给、符也不画,好不容易看了看祖坟,反倒把自己亲侄儿给赔了进去。 那是给人消灾解难的风水阴阳师么?那纯粹就是来捣乱的杂人、一个个不及这张大师十分之一靠谱! “你大哥的病状是日添新伤,外伤倒是无所谓,只怕伤痕出现在体内,一旦脏腑破裂,回天乏术,在世难医。”张野看着他笑了笑,紧蹙的双眉下算是勉强挤出了一丝最艰难的笑容。 “这碗符水,可以杜绝内部的妖邪术法。保护脏器的同时,起码能在生死关头留得一线生机。” “这,这我大哥就死不了了是什么?” 赵老板接过那碗水,思来想去算是琢磨出了一点话里的意思。 “生死关头留得一线生机”,这不就是阎王跟前抢人——留你一条小命么? 张野点了点头。 闻言的赵木德隐约面露难色,面对嘴边的汤碗,犹豫不肯开口。 赵老板有些急,他说“大哥你喝啊,相信大师,没错的。” 见弟弟再三恳求,拗不过的赵木德才极不情愿的开口吞咽。从他艰难的表情依稀可以猜出,这碗信手炮制的符水是有多么难喝。 “良药苦口。” 张野撇了撇嘴角,算是看到对方整碗服下,脸上才勉强露出了宽心的笑容。 一旁的赵宿雨撇嘴不止,如果不是昨晚刚刚吃过亏,靠符水吊命这种事,打死她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在眼皮底下发生。 “收拾收拾,”张野站起了身,“该吃早点的吃早点,该洗漱的去洗漱,日上三竿,咱们动身前往阴坟祖穴。” 众人会意,看完热闹后开始作鸟兽散,剩下面带敌意的赵家小姐,看向张野的眼神如同谋财害命的无良奸商。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 张大师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的心平气和,“但是拿人钱财,对雇主一家该有的礼数我会全数尽到。再过两个小时我会连同你老爹一起前往你们赵家的祖坟,至于是跟着我们一起,还是留在房子里照看表哥大伯,你可以自己决定。”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耍花招。” 赵小姐咬着牙。 夜半禁言以后的第一次开口,第一次开口,便是火星味儿十足。 …… 三楼的房门被轻轻带上,前不久还齐聚一堂的浩荡人马转眼间一个不留。 望着窗外初升的晨光,病床上的赵木德突然泛起一丝悲怆笑容。 “此药服下,可保脏腑无忧。” 想起“大师”口中的那番话,他空洞无神的双眼中一阵令人惊惧的寒芒。 于是凭借双手微微撑起了身子,他将整个头部探出了床沿外。 四下无人,在视死如归的坚定眼神中,他将食指一点一点深入了自身的喉管内。 刚吞下不足十分钟“救命符水”,转眼片刻,已经随着食道的一阵痉挛抽搐,一滴不落的吐在了微微积尘的地板上。 他半靠在木制的床沿,几番哽咽,终究还是恢复了那副双目无神的木头模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一章 黑龙须 日头高悬。 赵老板的路虎开不进泥泞水洼的田埂,得益于祖坟的优秀方位,城里来的富商一家有幸涉足,亲身体验了一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生活。 狠辣的阳光舔舐着赵老板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往下刷新一层,都像是能随着汗液滤出一层白花花的肥油。 “赵老板辛苦。” 日头高悬。 赵老板的路虎开不进泥泞水洼的田埂,得益于祖坟的优秀方位,城里来的富商一家有幸涉足,亲身体验了一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生活。 狠辣的阳光舔舐着赵老板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往下刷新一层,都像是能随着汗液滤出一层白花花的肥油。 “赵老板辛苦。” 身旁的张野微笑,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只烤炉上的活乳猪。 左右的两个小厮一边紧跟步伐一边不忘手头工作——黄毛负责给张野遮伞,大河负责给张野扇风。 硕大的蒲扇在方寸大的伞荫里来回摆动,每每蕴凉的细风扫过赵老板的一身肥膘,每每就是他整个人的精神一振。 “哪里,张大师也辛苦。”赵老板干笑着回应,翻了个白眼的同时心里骂了句“你他妈辛苦个屁”。 同样的夏日炎炎,同样的长途跋涉。 你个拿工钱的有人伺候有人跑腿,我这个做老板的顶着太阳打头阵! 张野给的理由很充分也很有说服力啊!他说我们几个初来乍到,带路的活儿肯定还是得交给你赵老板! 结果就是他一个气血两虚的胖子走在前头晒太阳,身后一群年轻力壮的小流氓在打着伞扇着风! “爸?你不会中暑吧?” 同样一把遮阳伞下的赵宿雨关切地问,田埂间轻佻的身影像是一只来回奔走的脱兔。 看着自己伞荫下皮肤白皙貌若天仙的乖女儿,赵老板发自心底的一阵心酸。 他说“爸爸没事,爸爸不会中暑。” 然而后者的关心终究也只是停留在了言语层面,下一秒的一句“就当是蒸桑拿减肥了”,差点没把父爱泛滥的老赵噎死在酷暑炎炎的夏日田埂之上。 前往祖坟的路长短适中,在细腻蕴凉山泉的洗面之下,一帮汗流浃背的人总算是赶到了那方迎水朝阳的“潜龙崁”。 特异的地形,怪异的布局。 隆起的坟包外,一圈小径粗细的涓涓水流盘绕而过,交错成环的同时,将整方墓穴牢牢锁在其中。 “坐山环水,内有乾坤,地坡隆起,藏云纳气。标标准准的‘潜龙崁’,子孙后辈之中,必有大富大贵之人。” 望着早已看过一遍的祖穴形貌,一脸优越的刘二把昔日卖弄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又搬运了一遍。 “大富大贵?” 油光满面的赵老板呵呵一笑,说“是,这么说来这祖坟风水的确是有点这个意思。” 张野不动,凝望着眼前的墓穴,蹙眉的表情只像是在沉思。 察言观色的黄毛借机上前,拿蒲扇扇风的同时小声发问,“老大,”他的称呼一向如此,“您看出什么东西来了?” “没呢。”张野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以后摇了摇头。“我对风水学研究不深,什么墓穴格局、‘潜龙崁’之类,一律以刘二说得为准。” “别!” 桀骜不驯的刘二习惯性地抬手,虽然脸上的表情不免得意,口头的措辞却颇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味道。“您是老大,今儿的一切情况您来做主。” “呵呵。”张野笑了笑,并没有理会。他指着墓穴外的水渠,一圈环绕后走到了上流的水源处。 “我没听过什么潜龙崁,也不知道这种水渠加墓穴的构造有什么具体含义。我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构造很眼熟——内外嵌套,应该是类似于‘固’、‘锁’一类的陷阵之道。” “这点我说过了。”刘二微微一笑,始终坚定的还是自己那套说辞。“‘潜龙崁’的第二层含义,就是‘锁山固水’、‘镇压邪魔’!” “不,今天不论风水,只论布阵。”张野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风水学上的理论知识我不了解,但多少有些耳闻。你所谓的‘固’、‘锁’更多层面上应该指的是锁住‘气运’,跟我要说的东西截然不同。” “愿闻其详~ ” 刘二翻着白眼呵呵一笑,这一抬手的动作意味有些类似于“请开始你的表演”。 张野笑了笑,看着他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并不作理会。 “墓穴格局不同于布阵,但如果按阵法之道的视角来看,这样一条‘锁龙’局,阵眼处应该是在‘龙’的咽喉。”说完,张野目光随之下移,最终落在了两条水渠交汇的“水眼”处。 “有块石头。” 动作最快的黄毛俯身下水,仔细观察的同时,右手已经落在了堵塞“水眼”的一块黑色卵石之上。 “石头有什么稀奇的?”旁听的赵宿雨一脸不屑,“哪条小溪里没有鹅卵石?又不是珍珠翡翠,有什么好惊讶?” “不,”黄毛缓慢地抬头,“这块石头不一样。” “是‘龙珠’!” 原本还装作的心不在焉的刘二突然间双目一凛,此时此刻,有关风水阴阳论的知识记忆宛若在脑海中炸开锅一般一股脑涌了出来! “‘龙脉所在常结珠玉’,我怎么没想到?!‘潜龙崁’的地形所在,本身就是龙脉地气的一种!”他用力地拍着脑门,“黄毛,”他的声音开始因为激动而不由自主的发颤,“那块卵石上,是不是描绘着纹理交错的龙形?!” “是。” 黄毛点了点头,虽然脸上带着困惑不解,却仍旧是回答了刘二的问题。 “没猜错!是‘龙珠’!” 差点激动的翻身下水,刘二的整张脸上写满了亢奋与激动! “慢点说!这‘龙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真是什么宝石啊?!” 一向最有商业头脑的赵老板一个激灵,揪住刘二的肩膀就打算问个究竟。 自己的祖坟上出了“龙珠”!这是光说出去就能吓死人的勾当啊! 先不说这福荫子孙的宝穴名号,单是“龙珠”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称谓,就足够让他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气血上涌、心潮澎湃! “宝石?跟这玩意儿比起来,那些个钻石、珠宝全都是个屁!”明显看上去也是热血上头的刘二一把推开了赵老板,语气的高昂,直直喷了对方一脸唾沫星子。 “所谓‘龙珠’,不是真的指一枚珠子,而是指风水龙脉上,一枚卵石状、集结地气精华凝结而成的风水宝物!非天时、地利、人和齐聚而不能成!这东西不仅仅是所在之地地脉稳固、下葬先人福荫后世,取出之后,也是镇御家宅、护佑平安的宝物!而且常年佩戴修身养性,男的延年益寿、女的容颜常驻!这样的好东西,不比那些个珍珠翡翠宝贝个千倍万倍?!” “这么厉害嘛?我跟你们说!这东西是我家祖坟上挖出来的,跟你们这群人屁关系都没有!”闻言的赵老板本相毕露,一脸横肉翻滚的样子,俨然就是个“鸟为食亡”的土财主。 “别管那么多,黄毛,先把这东西弄出来再说!” 刘二深深白了一眼这个奸商,随即一脸热枕地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好兄弟。 他激动,仅仅只是因为涉足风水一道数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一次传说中誉为“地气精华”的龙珠! 这种东西的对一个风水师的诱惑,完全不逊于暴走族眼中的限量级哈雷摩托! “好。” 黄毛咽了口唾沫,也是急不可耐的伸手下水。 然而就在万众瞩目的几次用力之下,那枚潜藏水底的所谓“龙珠”却是迟迟没有响应,久久不肯露面! “弄不出来……” 深感讶异的黄毛整张脸都憋成了酱紫色,奈何吃奶的劲儿都已经用了出来,手底下却从未见真章。心急如焚的刘二再也忍不住翻身下水,撸起裤管儿后便挤开了满脸便秘状的黄毛。 他说“你让开!让我来!” 于是用自以为更大的劲儿上下其手,却几番尝试以后更加郁闷的站起了身。 沟渠的水很浅,刚到小腿,不及膝盖。 水源处的一枚黑色卵石静静躺卧,纹丝不动地像是在嘲笑两个累死累活的青壮年。 “一起?”黄毛抬了抬眉角。 “一起!” 刘二一咬牙,往手心处象征性地吐了口唾沫。 于是刘二扒石头,黄毛拔刘二,两个人一起用力的瞬间,才见那一块仿佛长在地层中的石头随水流“弹射脱落”。 林九眼尖,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黑色卵石上时,第一个注意到了卵石拔出后,水流泄口流出的一缕头发状的黑色异物。 他眼疾手也快,当即拍断了手中酒瓶的瓶口,倒完内中酒精后,下水信手一捞!将那缕发丝状异物满满当当的随溪水接入空酒瓶中。 “这是什么?” 张野问。 在其他人都关注“龙珠”之时,直觉告诉他,林九手中的这样东西才更有价值。 “黑龙须。” 老酒鬼微笑,看着瓶中之物,两眼微微放光。 “黑龙须?黑龙须!” 原本还在跟几人一起凑热闹的老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名词,一转眼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来了张野这边。 “我曾听说地气聚集之地,会因风水、机缘形成不同性状的龙脉。而不同的龙脉对应不同的气运,有的主仕途,有的主财运。而龙脉之中,会机缘巧合形成不同的象形之物,其中有‘龙须’之地,对应的就是延年益寿、百病根除!” 他眨着眼睛,话说出来自己都是脸色一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二章 风水杀局 “越说越玄乎了。” 被堵在人群之外受了冷落的赵小姐一脸嗤之以鼻,“又是‘龙珠’又是‘龙须’的,你们再去那边的树上掏个鸟窝,是不是连‘龙蛋’这种话都能编出来?” “大小姐你说错了。” 老周摇了摇头,严肃的脸上一本正经。 “你学的是西医,所以对这些东西可能不太了解。但是如果你涉足过中医,应该就会明白我所言非虚。他们说的‘龙珠’我不清楚,想来应该是风水学上的专有名词,但‘龙须’一说却是来自中医。医圣孙思邈所留丹方中就曾独到记载过‘龙依水而生,取其须可以断百病’。” “哦?连中医都搬出来说事儿来了么?”赵宿雨微笑,“那你倒说说,这团黑乎乎的东西,怎么就一定是孙思邈提到的‘龙须’?我小时候也祭过祖坟,这两条小沟也见过不止一次。溪水里常年累月留下的脏东西而已,我也是很佩服你们江湖骗子的想象力,能把这玩意儿脑补出延年益寿、治病救人的功效来。” “真菌。” 老周面不改色,语出惊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跟我议论中医的部分理论没有科学依据。‘龙须’的本质其实是一种特定环境下生长的真菌,其功效原理我无法跟你解释,但我个人觉得,应该是跟‘太岁肉灵芝’类似。” 赵宿雨顿了顿,前思后想,居然对他的说法无话可驳。 真菌的物种科属不在动植物任何一个领域之内。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即便是最伟大的科学家,对这种物种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 包括他提到的“太岁肉灵芝”在内,这类真菌界功效奇特的“奇行种”的确是西方医学至今都无法解释的难题之一,一个流氓地痞张嘴就能用这种近乎“科学界牛角尖”的论断推翻她的理论,这一点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赵小姐。”张野笑了笑,“我觉得时至今日,您是否仍然是对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一些东西持怀疑态度?我本以为,昨晚的经历已经足够让您改观,现在看来也许还不够。” 说着,他松了松手腕。 这个本身不具任何实际意义的行为在后者的眼中简直是无异于笑面阎罗的一声哈哈大笑,仅仅是这个潜藏暗示性的肢体语言,就让记忆犹新的赵宿雨一阵喉部哽咽。 “咳,这颗龙珠貌似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啊!” 远处看上去正一门心思把玩“龙珠”的赵老板突然发声,注意到了这边的紧张氛围,两边不好得罪的他决定适时来一个转移话题。 “你懂个什么?” 仍没看够的刘二趁机就是将卵石夺下,说“真正的风水宝物,岂是尔等肉眼凡胎能轻易辨识?” 但话是这么说,他这个了解风水学的“业内人士”却也是看了半天摸不着头绪。除了那块卵石上的一点龙纹,摸索来摸索去不见半点特殊。 “不管那颗‘龙珠’如何,我知道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老周笑了笑,一脸的超然。 “什么意思?”赵老板问。 “喏,”老周指了指林九手中的瓶子,“凡剧毒之物,百步之内,必有与之相生相克的物种存在。如果我没猜错,指得就是这黑龙须。” “就就,就这玩意儿?” 赵老板抢过林九的酒瓶,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那缕头发般的絮状物。 “怕是不止如此,”林九笑了笑,刚打算习惯性地掏出酒瓶祭口,就悲催的发现兜中之物已经被自己亲手拿去做了临时容器,“天下龙脉之中,以黑龙最为阴邪霸道。而黑龙之须,除根除病灶以外,更具祛除污秽、断绝邪祟的奇效。如果你的大哥大嫂真的是中邪,那么这味中药对他们两人同样管用。” “真的么?!”赵老板眼睛圆睁,一听见林九这么说,当即跑到了祖宗坟前,连磕三个响头后举声高喊,“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但高兴也别高兴的那么早,”话说一半,冷笑不已的林九乐呵着说完了后面的残酷现实。 “我说了,天下龙脉之中,以黑龙最为阴邪霸道。在黑龙龙脉之上驻穴,不发则已,一发不可收拾。” “怎……怎么说?”赵老板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在对方这话之前打了个寒颤。 “黑龙主凶杀、血祸。如果这地方真的出了黑龙须,那么毫无疑问,地下龙脉必是黑龙无疑。而在黑龙地脉之上下葬,一发,三日之内,必有满门血事。”刘二咽了口唾沫,脸色阴沉的帮林九说完了他的弦外之音。 “这,这什么情况这是?!”赵老板的脸色僵硬了。“这什么叫‘发’与‘不发’?!我们家祖坟落在这儿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出过什么事!这怎么就突然变黑龙了?还满门血祸?” “天下龙脉成千上万,未必每一条都能对外界产生影响。一个唤醒龙脉的契机,使龙脉发挥作用,这个节点,风水学上叫做‘发’。”林九冷笑,“举个例子。刚才这群人拔出那块黑石,使得水流泄口、龙须外溢,这就是一个使龙脉苏醒的契机节点。现在黑龙惊穴,原先的风水格局被破坏,轻则倾家荡产,重则,”他微微一顿,“呵呵我不说你自己猜。” “……” 赵老板看着几步外前不久还在争抢“龙珠”的黄毛、刘二两人,铁青的脸色像是分分钟可以拿刀砍人。 “冷静。”张野冲上来打了个圆场,“要医治赵云升,这黑龙须必不可少。换句话来说这件事其实是命中注定无可避免的‘劫’。” “你别跟我提云升!要不是这帮人,我侄子能好端端躺到病床上?!”原本就处在爆发边缘的赵老板一下子像是被人戳到了逆鳞,当即发作的模样,像是指着张野在说“谁拦我我杀谁!” “那你大哥大嫂呢?”张野问,“就算赵云生的问题是因他们而起,要救你大哥大嫂,这黑龙须也必不可少是吧?再者,赵云升的病也不能全怪他们。事情的经过我都了解过,不慎打死了体染尸毒的血蚊,这种事情只能是人祸天灾!谁也无法预知!” “行,你是大师,你说的都对!那么张大师,你来说说!这事情怎么处理?” 看得出来这一刻赵老板也是在竭力的控制情绪。 这事情本来与张野无关。这是他们自家的灾劫。 但他愤怒,他愤怒对方的插手,不仅没有令境况好转,反而在使情况不断地恶化。 “你先冷静再说,凡事总有一条解决的途径。” 张野冷着脸,长叹一口气后说完了这句话。 “我很好奇。”他突然摇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方阴宅必然是经过了风水师的挑选,不然不可能会选出‘潜龙崁’这样的风水局。但是既然经过了风水师的实地勘察,为什么还会出现黑龙脉上建祖坟这么荒唐的事?” “也许是多年前那位风水师的道行不够,只看出了龙脉,而没看出来是黑龙?”黄毛试着插嘴。 “有可能。”刘二想了想,有些底气不足的接茬。“此地无论是格局还是地貌,全都是风水上的上乘宝穴。而且更关键的地方在于这条‘黑龙’是‘隐龙’,也就是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端倪。” “黑龙脉上建穴对后世会有什么影响?”张野突然问。 “先前已经说过了,不发则已,一发不可收拾。”刘二耸了耸肩,没弄懂张野为什么要问,却还是下意识地回答。 “你错了,不是看不出来,而是有意为之。” 沉吟过后的张野微微摇头,却是说出了这样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结论。 “理由。”林九问。 “理由就是他手里那块石头。”张野指了指刘二,“那块不是什么龙珠,而是阵法观念中,整个固锁结构的枢纽——镇龙石。” “镇龙石?” 听到这个名词的刘二一阵惊愕,“难怪!”他后知后觉地拍着大腿,“我就说!真正的龙珠应该是晶莹剔透、温润如玉,哪像这块破东西一样、冷冰冰的又臭又硬!” “呵,”张野冷冷一笑,“当年的风水师,应该是早已经注意到了这穴下的黑龙。这条沟渠绝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工开凿以后,用以改地气、锁龙脉的风水阵图。镇龙石锁住龙喉泉眼,建阴宅镇压隐龙气运。而我们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无形中解开了这道枷锁,意外中开启了这道近百年以前留下的风水杀局。” “我祖上这是得罪人了么,需要人家风水师如此报复?”赵老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空洞,如遭晴天霹雳。 “不是报复。”张野摇头,“如果是报复,直接找一处凶穴就可以了。没必要埋下一个隐患,等着百年后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让其爆发。这条黑龙的作用,应该不只是百年后的今天引来杀劫那么简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三章 灾祸蔓延 “豪门恩怨,百年纠葛啊……” 人群中的小胡砸了咂舌,一脸不明觉厉、叹为观止的表情。 事情闹得有些大了。 张野在心底附和,虽然很想以旁观者的身份表示对小胡的赞同,却深知此时此刻的自己没办法抽身事外。 百年恩怨,风水杀局。 连同赵木德夫妇的中邪在内,这一连串的事件背后,恐怕真的得把本因追溯到百年以前。 “准备准备,找人开棺吧。” 他揉了揉眉心,深感不安的同时看了一眼同样无措的赵老板。 “开棺?!” 看得出来,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引来了当事人多么大的惊愕。 “不行!” 稍稍一个愣神,赵老板否决的斩钉截铁。 “别的事情我可以依你,但唯独是开棺不行!这事情太大,我做不了主!”看着张野,这个当房老二表现出了与其臃肿外表不相符的稳重。 北方地区的宗法观念普遍较强。凡涉及祖制,一律都是后世子孙不可触碰的禁区。 对于祖上阴宅,有开坟,有迁葬,但极少开棺。因为入土为安,尤其是在无家主确认的情况下,贸然打扰祖宗清净,简直是万劫不复的不肖恶徒。 赵家现任的家主是谁。毫无疑问,是那位躺在病床上满身绷带的赵木德。而以他那副身子骨,别说是开坛祭祖,下个床都费劲! “不开棺是吧?”张野点了点头,“行,那赵老板你自求多福。” 说着,他拍了拍沾染尘土的手心,挥了挥手,示意一帮人收拾东西走人。 “干,干什么?!”看着一伙人拍拍屁股打算离场的样子,满头虚汗的赵金忠顿时慌了。 “干什么?准备回家啊。”张野故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人我看过了,祖坟我也来了。能做的能查的肯定是到此为止,你又不给开棺,我们剩下这批人不回去难道还接着留在这欣赏田野风光不成?” “然后呢?回去然后呢?”赵老板穷追不舍的问。 “黑龙须入药,先医好赵公子的病。然后收拾收拾行李,各回各家。费用问题可以日后详谈,我们自知也没干多少实事儿,开价肯定也不会太夸张。一个月以后如果赵老板你还有这个付账的能力,到时候咱们再讨论讨论以后的生意合作问题。”张野微笑。 “张大师你这人不厚道。” 老赵翻了个白眼,整个人看起来又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 “你来我家一趟,把这局面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先是我侄子躺床上,又是什么家宅血祸、什么黑龙龙脉!你搞到这一步你跟我说收拾东西走人,你是不是太拿我不够意思了你?” “怎么原来是我把你家弄到这般田地的么?”抬头看了他一眼,张野笑了。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第一时间来到你家祖宅,而是拖延两天,出了事才姗姗来迟?” 出人意料,他看着赵老板,反倒是心平气和问起了一个不想干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 赵老板看着他,没好气地回道。 “去问问你弟弟,看看为什么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事到如今他连个屁大的消息都没回。”张野冷笑了两声,冷冷提醒了他一个最不合常理的事实。 “你什么意思。” 赵老板的脸色变了。 “本来没想告诉你,怕你太害怕乱了方寸。”张野撇着嘴角,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对折多次的材料纸。 “你的弟弟赵淼,原名赵水义,两天前因在逸城街头砍人而被抓进看守所拘留。他是在外独居,所以当地警方没能在第一时间联系到他的家人。我在调查你们家资料的同时刚好撞见了这样一幕,几番权衡以后将这条消息扣了下来。”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赵老板拿着那张拘留证明,脸上是深刻的惊骇。 “因为根据警方审讯,初步认定他已经出现了精神问题。”张野呵呵一笑。“很奇怪是么?原先那么正常的一个人,莫名其妙就疯了。对,刚了解时我也跟你一样惊讶。先是自闭,再是狂躁不安,最后被抓紧看守所时避人不见,怕生怕光的样子跟你大嫂一模一样! “看守所的警员都跟我抱怨,说是这样危险的病患就该早一点通知家属,然后转送精神病院。我说再缓两天,反正民事拘留有个十五天限制,事情过了我会找家属把他领出来。 “他们说什么你知道么? “他们说拘留倒是没问题,就是犯人一直自残,这样的精神状态让他们很难办!” “自残?”说到这里的张野一阵撇嘴,“我看过他的伤口,想想你大哥的症状,我觉得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弟弟现在在哪。”沉默了良久,赵老板的语气算是勉强恢复了冷静。 “逸城县的看守所,我让人特意关照过,短时间内肯定是比你家里要安全。”张野从地上随手捡了块石子,漫不经心的往水渠中砸出了一小片水花。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沉吟片刻,面色铁青的赵老板算是对着那张材料证明做了最后一次质疑。 “你们家的事我没有必要管,更别说下这么大的血本联合一帮人来骗你。甩干净了肩上的单子,预计我们今天回去,明天看守所的人就该给你打电话。为什么瞒下这个消息,你大哥三弟先后中招,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说你应该懂。” 张野摇了摇头,一阵冷笑。 “爸,”旁听全程的赵宿雨忧心忡忡地走上了前,“他说的是真的么,小叔现在情况怎么样?”她指着张野,父亲的神态让她隐隐感觉事态已经超出了原先想象。 “别说话。” 赵老板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他女儿这时候别出声。 “张大师,”他看向了张野,“我还是信你。但是开棺这件事真的太大,能不能让我回去请示我大哥。” “ok。”张野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我不过分逼你,我知道你也很纠结。这是你们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按理说不该有机会插嘴。但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事先提醒您一声:当断则断。” 他说的这句“当断则断”是什么意思,赵老板的心里一清二楚。 因为不光是张野,他自己都明白,自家那位大哥一定不会同意贸然开棺的请求。 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那就是从事发至今,本该无比恐慌的大哥大嫂两人,自己却从未在他们身上感觉到半点强烈的求生欲望。 无论是看人时的眼神,亦或是对外界的言行。 他们给人的感觉是求死大于求生,这一点,恐怖过一切发生在他们的身上的怪事。 “最后一个问题。”赵老板一动不动地盯着张野,“你能不能跟我保证,说只要开了棺,我们家的问题你肯定能解决?” 这一刻,这个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沉默的像是一座日光下苍老的雕像。 没有人敢于回避他的问题,不仅仅是他表情上的严肃认真,更是那一双突然凝固下来的眼神。 “不能——” 白眼一翻的张大师把话一甩,看样子是摆明了要把“绝情人”的角色扮演到底。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尽力而为。棺材里有什么玄机,后续会出现什么变化,这些都是人力之外的天意,我太早夸口反而显得幼稚轻佻。” “行。” 赵老板点了点头,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回答比起任意开口的夸夸其谈更能令他安心。 “先回去治好云升的病,然后我跟你去看我弟弟。至于开不开棺,”他神色委顿,“明天之前,我会给你明确答复。” 张野点了点头,带人收拾,不作废话。 他明白眼下这个决定已经是老赵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剩下他那个不懂事的女儿,看向张野的眼神仍然像是在看一个家仇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警告你。” 赵小姐的眼神杀伤就这个阶段的妙龄少女来说已经颇具规模,“你最好能玩出点什么东西来。别最后麻烦惹大了没办法收场,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到了现在还在跟我较劲么? 张野摇了摇头,看她的眼神中突然一阵怜悯与不屑。 “一边玩去——” 于是他翻了个白眼,带着一帮流里流气的下属,甩着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下了田埂青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四章 求死 “这……药,怎么用啊?” 看着手里的玻璃酒瓶,刚拿到“黑龙须”的赵夫人久久不能平静,足足端详了半分钟有余,也没能把瓶中那缕黑色的絮状物同平日里常听说的“中药”联系在一起。 “换干净的水煮沸,然后连汤水服下。不必全用!取一小截就好。剩下的部分继续用清水豢养,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稍通药理的老周笑了笑,对这位涵养出众温婉宜人的二夫人做着不厌其烦的解释工作。 林九不出声,一门心思找酒祭口的他没那么多闲功夫费口舌。 黑龙须的入药方法很简单。无需药引,不用辅疗。正常情况下生服也可以,煮沸食用问题也不大。 这么简单东西他相信不用他特别交代,张野找来的那帮人中肯定也有人懂这些。 “豢养?!”听到这个词的赵夫人明显吃了一惊,“这,这里头还是活物不成?!” “是我用词失误,用清水保持湿润就好。” 老周微笑,心说都说了是真菌了,肯定是活物啊。但是本着怕麻烦的心理,他也没再跟这位二夫人多解释。这些风水奇门上的玄学理论没必要跟平凡人解释的那么深刻,说明一下注意事项就已经远远足够。 半信半疑的赵夫人端着药前往厨房,回来后神色便有所不自然的赵老板却是牢牢拽住了张野的衣角。 “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瞥了一眼转身离去的老婆女儿,他刻意压低了说话的音量。 “你不饿的话,随时可以。” 张野笑了笑,他明白,对方那是在催促他前往逸城看守所。 一方面留在那的是他的亲弟弟,另一方面,人家也要去验证自己所说是否属实。 “晚饭可以到那再找地方吃,但事关重大,我想你也是希望我越早决定越好。” 赵老板看着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冷静。 “好。” 张野回答的很干脆。 “老哥,那就烦请你留下来照看一下局面,有你跟青衣在,这里的情况我不担心。”他转身看了一眼林九。 “剩下的人,在我不在的时间里,以黄毛和老周为尊。任何命令,不得擅自行动。”说这话时他可以瞥了一眼无所事事的刘二,意思是老子没说别人就对你小子不放心。 后者撇了撇嘴角,虽然眼神中是不拿你当回事儿的不屑感,嘴上却是老老实实一个字儿不敢往外崩。 收住了局面,交代完了问题。门外那辆路虎来去匆匆,一阵黑色的浓烟尾气,在赵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悄然踏上了乡镇外的公路。 看守所的人对张野很客气。 一方面是这小子逢人一包高档烟的阔气手笔,一方面也是上头发话的那位位高权重。 公安部的人在电话里把来人的身份描述的十分高深莫测。说是“重案组的长官”驾到,让底下办事的人务必配合。 “长官”这种措辞用的很模糊,没说警衔,也没说具体职务。 对下层那些民众片警来说,但凡是上了级别的人都能叫一声“长官”。 摸不清底细,一切就只能靠猜测揣摩。 张野见过点世面,谈吐方面肯定是挑不出毛病。但问题出在他年纪轻轻!于是几番思索下来,几位地方警局的警员一致觉得这家伙要么是后台稳健的高干子女,要么是能力出众的高级警员。 “张队!” 值班的王警员见面一个敬礼。 之所以叫“张队”是因为在聊天时看他和警局负责人刘队“平起平坐”,底层的干警不好直呼其名,于是一来二往,便用想象中的“警衔级别”称呼了起来。 “赵淼呢?我带他家属来看看他。” 张野笑了笑,因为知道是开玩笑,所以对这个称呼也不做辩驳。回过头,他看了一眼赵老板的腰包。这个意思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让你拿烟出来。 仍沉浸在“张队”这个称呼中的赵老板后知后觉,一直被人家眼神示意两三次才手忙脚乱的掏出了香烟。 他知道张野不抽烟,所以非特殊场合不会携带这种交际应酬物品,但他没想到这个曾自诩“国家灵异调查分组组员”的张大师居然还真的在警队里有个一官半职。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好一阵接受不能。 “放心吧,您特地关照过,我们都记着呢。您那朋友这两天情况还算稳定,除了每天早晨身上都有伤,没有什么过分的自残行为。”小王嘿嘿笑了两声,接过香烟的同时自觉干起了前方带路的活儿。 “你是警察?” 寸步不离的跟在张野身后,赵老板压低的声线中又是惊惧又是迟疑。 “是啊!” 张野嘴角一咧,“我没跟你说么?国家灵异事件调查组副组长,我记得我第一次见面就跟你打过招呼来着。” 赵老板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不愿意说拉倒,且听你小子吹吧。 张野哭笑不得,心里说你爱信不信。老子离这个职务也就一步之遥,只要人情关系在,有没有这个名头根本无所谓。 两人一句话也不说,除了各不相同的腹诽以外,只剩下一路到头幽暗潮湿的走廊。 赵淼被单独关在了禁闭室中。 因为潜在的精神问题,本该八到十个人的拘留间,因为他变得空空荡荡。 “需不需要隔离?” 考虑到安全问题,值班警员小王很贴心的问两人说道。 “不需要,我是他亲哥。” 赵老板摆了摆手,面对这种“官职”在身的人,本能地有些点头哈腰。 结实的铁门缓缓拉开。 随着一丝光线的推进,内中人带着疑惑而空洞目光缓缓抬头。 先是不解,再是失声痛哭。 条件简陋到徒有四壁的禁闭室,以及空气中透着隐隐霉臭味儿的潮湿环境。 看到来人的瞬间赵淼的神情很茫然,直到对方带着同样的触动一步步走近,他才终于暴露出了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柔软脆弱。 “老三!老三你受苦了没老三?” 赵老板搂着他的弟弟,语气中一半是不敢相信的惊讶一半是不能自已的哽咽。 赵水义没有出声,仍旧只是扯着嗓子哭,而且在空旷的室内环境下越哭越大声。 “他现在没办法回答你的话。” 张野在一旁束着手,看到这一幕只能说面无表情。 “为什么?” 赵老板抬头问。 “我说了,精神问题。”张野指了指太阳穴,“真能问出什么话来,现在的他就应该在公安局,而不是简单的看守所。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好好问问,但就我个人的建议而言,在你家里的事情解决以前,不要再给他任何刺激。” 赵老板点了点头。 得到了答复,张野识趣地走出门外,给了兄弟俩一个独处的时间。 他们“谈话”的时间并不长,一直到赵老板满怀心事的走出,整个过程也没有超过一刻钟。 “问出东西来了?” 张野笑着问了一句。 他猜到了赵水义不可能对他哥哥吐露出什么有用信息。 真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这场兄弟间的对话不可能只持续了十五分钟不到。 赵老板摇了摇头,一边是脚步沉重的往外走,一边也算验证了张野的先见之明。 “他在这边还好么?” 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干警,赵老板一边帮他的手中续了一支香烟,一边面露质询的难色。 “没人干扰的单人间,固定三餐的专人照顾。我们所长都没这待遇,因为张队的关照,你兄弟的条件在我们这儿也算是史无前例。” 小干警接过香烟,自鸣得意的同时大概根本没想到眼前同他说话的人是b市的大老板。 “谢谢,谢谢诸位照顾。” 赵老板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回去吧。”张野微微苦笑,“他犯的事儿也不算严重,如果不是担心精神问题,最多也就拘留个几天然后释放。先回家,等解决好家里的问题,我自然带你来把他接走。至于精神问题。” 张野压低了声音,借一步说话的同时,也用眼神示意了老赵避人口舌。 “我回去的路上跟你详谈。”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赵点了点头,会意的同时算是跟抽着高档烟一脸飘飘然的看守所小干警打了个招呼。 “诶两位走好!” 小王习惯性地跟张野敬了个礼,也没做挽留,家属探望这事儿他们见过太多太多。 “老三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走出看守所门外,赵老板沉着脸问。 “两天前,我本来是打算查一查你所有的家庭成员,结果刚好查到了你弟弟赵淼,刚好就发现他人在逸城看守所拘留。没在第一时间告诉你,一来是不想让问题复杂化,二来是不希望在赵云升的问题上帮你雪上加霜。你弟弟情况太过明显,三魂七魄不全,这是典型的邪祟缠身。”看了他一眼,张野淡淡地回答。 “什么叫邪祟缠身?”赵老板问。 “民间常说的‘魔怔’,听说过没?”张野冷笑,“一般科学认为,那是某类人对一件事过度执迷,以至于精神上出现病态。但是这个说法不准确,真正的‘魔怔’,在玄学意义上应该是‘三魂七魄不全’、‘顶上三灯错乱’。”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但我要知道能不能救。”到底是商人思维,开口的第一时间就是不问过程只管结果。 “能救,而且不难。但是凡事总得寻根溯源,不解决你家的源头问题,救过来也是白救。” 张野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有一个情况坦白说我很好奇。”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说道。 “什么?”赵老板问。 “你弟弟的情况,你觉得更接近于谁?”张野看了一眼赵老板。 “我大哥大嫂啊!这俩人一个疯一个伤,可能是我们家老三没有媳妇儿,因此这个症状全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来了。”赵老板一口回答,像是想都没想。 “不,你仔细回忆,到底是更接近于谁。”张野摇了摇头,说“我给你个提示”。 “他的情况只接近于你大哥大嫂其中一人。” “……”赵老板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日添新伤双目无神的大哥,又想起了自己那个蜷缩墙角不敢见人的大嫂,于是一拍手心重重点头,说了一句“我大哥!” “你说的是。”张野笑笑,“赵淼伤人的情况我问过,不像是因为狂躁而无差别的攻击旁人,而更像是一种求死者自暴自弃、伤及无辜的表现。这种情况跟你的大哥简直是如出一辙,也就是如果这个中邪的症状存在一个通性,那么一定是——日添新伤,并且精神萎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五章 开棺(上) “你想说什么?” 不明所以的赵老板被张野说得没来由心头一寒。 “我想说如此推断,你的大嫂是否是一点实际伤害都没有受到?”张野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完了口中命题。 “你怀疑我大嫂?”赵老板楞了一下,随即决口否断,“不可能!”他大手一挥,“我大嫂也疯了呀,你亲眼所见!” “她的疯没有任何缘由。换句话来说,我装出一副怕生避光的样子,我也可以在一瞬间把自己从一个‘旁观者’转变成你们家灾祸的‘受害者’。”张野摇了摇头,脸上的冷笑显得高深莫测。 “你觉得她是在装疯?” 赵老板咽了口唾沫,看张野的眼神中一阵莫名恐慌。 “不肯定,但也不是信口胡说。”后者点头,没多解释,只是转手拉开了路虎的车门。 “看样子晚饭是赶不上了。”望着车窗外的天色,张野略带抱怨的砸了咂舌,“走的时候说好了出来吃,我也是脑子抽了信了你的邪。算我倒霉,这么晚,咱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赵老板动了动唇舌,看得出来是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蹦不出。 “我觉得你是过分紧张了。” 匆忙上车后,他一边启动了引擎,一边仍不忘对张野的质询。“我大嫂有什么理由装疯?你这么说你知道会产生什么影响么?” “我随口一说,你就当我是放了个屁、老老实实开你的车不行么?”张野笑了笑,看他这幅神不守舍的样子心说我俩到底谁才是过分紧张了? “话也不能说得太死。”他揉了揉眉心,“我只是合理阐述一种潜在可能,还没有给你的大嫂判死刑。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凡事有外因作祟,相应的必然也有内因相辅相成。” “你是怎么怀疑到她身上来的?” 赵老板问,不是他不想专心开车,而是张野的论断实在太过惊悚,以至于让他不问个清楚,整个人都对这件事情越想越毛骨悚然。 他大嫂是什么人? 一个最最普通的农村妇女! 没思想没文化,没身段没背景! 这样一个人你说她装疯卖傻瞒天过海,其背后的恐怖意味完全不下于说某农场的猪仔有一天学会了生吃活人。 “她的反应。”张野淡淡开口,“在我提到赵云升的病情时,她下意识地出现了一个肢体反应。这说明她能听懂我一个外人的话,并且具备一定的思维能力。母亲担忧儿子,这点于情于理都不存在任何问题。但她没有做出任何后续反应,就是这一点,让我对她的精神状况产生了怀疑。” “这,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听完解释后的赵老板一阵不解,“那是一个精神病人呀!连日常的行动都无法依靠常理来推断,你凭什么就能断定说人家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赵老板你理解什么叫‘精神病人’么?”张野笑了笑,退而求其次的问了个大问题。 赵老板看了他一眼,除了仍旧疑惑的目光,什么话也没说。 “所谓的‘精神病人’,并不是说你理解中的智障,也不是狭义上行事不可揣度的‘疯子’。他们只是思维能力上有缺陷,或者是心理活动中出现障碍。”张野看了看他,也不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做着名词解释。 “你嫂子的情况我了解过,病历上给的诊断是‘迫害妄想’。患这种心理疾病的人会在日常生活中给自己虚构一个莫须有的假想敌,先是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再是精神高度紧张后产生的一系列并发症。通俗一点说,这种精神病在我们的口语中就是‘神经兮兮’。” “对啊!我就是这意思啊!”赵老板一阵猛点头,也不管听没听懂,反正听对方这一通话就觉得像是这么回事儿。 “那就对了啊,仔细回想一下,我跟你大嫂提到赵云升那件事的时候,她表现过一丝一毫的‘紧张无措’、‘精神慌乱’么?”张野笑了笑,话刚出口,就自己给了自己肯定答复。“没有。”他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我只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深深的冷静。那种稍纵即逝的惊讶,随后便是恐怖到令人费解的冷静。这种精神状态,只有一个思维清晰的人才能表现出来。在场的你我都没有开灯,但是我相信,黑暗中的那个女人绝非你我想象的那样手足无措、可怜兮兮。” “……” 赵老板神情木讷的打着方向盘。 幸运的是这一路上车辆并不多,因而需要用到方向盘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好好开车。”自觉性命堪忧的张野小声提醒了一句,“这件事姑且放到一边,当务之急,还是开棺的问题。” “明天一早,我找人带你们去开棺。” 沉默了好久,赵老板的口中算是终于蹦出了一句准话。 “这么豪爽?不做思想挣扎啦?”张野哈哈一笑。 “情况所迫,由不得我犹豫。”赵老板怔怔地摇了摇头,看神色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我能问一件事么?”他突然问。 “说。” “开棺以后,你打算怎么解决我家这档子事?” “这个问题我答不了。”张野耸了耸肩。“开棺只是唯一的线索指向,至于这条线索通往哪一条路,目前为止真的不好回答。你家的情况已经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无论是你大哥三弟的相继中邪,还是说百年前留下的风水杀局,所有的环节都费解到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还是年轻吧。我总感觉这一切事情背后都牵扯到一个共同的迷局,而幕后黑手是谁,引爆炸药的导火索,到现在为止一概不知。” “你的意思是凭你的手段还不一定能解决?”赵老板问。 “实话实说,尽力而为。”张野勾了勾嘴角,“我在努力,也在尝试。朋友一场,我肯定是尽心尽力。但是你问我能不能摆平,我的回答是不一定。尽人事把损失减少到最小,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答复。” “明白了。”赵老板点了点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能不能尽全力周全我的妻儿?” 目光直视着前方路段,他突然无征兆的交代了一句后事。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张野一阵瞠目结舌。他当然明白赵老板的意思,老大老三相继中招,下一个想必就该轮到他的头上。 他想一如既往地说一句“尽力而为”,但是感受到这个人话里的悲哀,到嘴边的话突然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赵老板这个人世故,老练,也贪生怕死。 他给张野的全部印象也无非就是“奸商”、“提款机”以及冤大头。 这一刻的交代后事显得很搞笑,也很不合时宜。 他很想在心里嘲讽一句“喂喂你个胖奸商,还不一定得死呢,现在跟我说这些你确定不是在咒自己?”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哦”。 安静的路虎驶过安静的路面。 金钱交易下的一主一雇静默无言,一个是不想开口,一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去哪儿了搞到这么晚?” 沂乡祖宅中,等候多时的赵夫人一脸嗔怪。 她看了看脸色沉重的丈夫,随即又把一肚子的疑问语气转到了随后进门的张野身上。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溢于言表:你把我丈夫带去哪了?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张野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了一句还有没有吃的。 回话的人是楼上缓缓而下的青衣,“厨房应该还有剩菜,不愿意吃冷饭的话,我可以帮你们煮些素面。” “麻烦了~” 张野微微一笑,对这位难得一见的师姐和颜悦色。 一天的休息看上去让她的面色已有所和缓,微微颔首之后,飘然素衣的女子如纸伞般又“飘”进了厨房。 晚饭的素面煮的很香。 配料明明只有葱花香油,出锅后却是阳春白雪般的讨喜面相。 也许是饥饿的关系,这餐迟来的便饭简直是让狼吞虎咽的张野两人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最可怕的地方当然不在于此。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时值夜深,嗅着厨房里那股葱香,看着大汗淋漓的胖瘦两人,客厅中吃过晚饭的一群汉子居然是一个个露出了饥饿的目光,看着素衣布裙的青衣,脸上写满了恳求与期待! “锅里还有么?” 忍了许久,大约是体格最健壮的大河忍性最差。于是瞥了一眼专心吃面的老板,他挪着与体型不相符的步子,几乎是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朝厨房边面无表情的青衣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人群中是一阵齐刷刷向上的目光。 看着自己这帮不成器侯的下属,张野的脸上顿时一个大写的尴尬。“喂喂喂……够了吧……”他压低了嗓音。“我们俩这是没吃晚饭,你们一个个吃过饭的人还在这儿捣什么乱?” “饿。” 大河踢了踢脚下的地板,很没出息的从嘴边蹦出了这样一个字。 这一幕看得张野很纠结。 他是真的没想到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关东大汉,真的能捏着衣角说出这样“嗷嗷待哺”般的委屈话来。 更纠结的人赵老板。 秉着一身不输大河的“肥硕”体格,比脸大的一晚素面他几乎是三口两口就吞下了肚皮。本身就没吃饱的他本来还想征询一下张野的意见看能不能把锅里剩下的全部消化,现在眼看着话没说出口,眼皮底下又多出了几个抢食的人! “你们真给我涨脸啊……”张野扶着额头,作痛心疾首状。期间赵老板使了个心眼儿,趁一干人等不注意,偷偷跑到厨房对着锅碗就捞起了剩下的残食。 “一群饿死鬼投胎的家伙,我就问问你们!这普普通通一碗面!有那么好吃?!” 对着手底下一群不成才的人,张野放下面碗破口大骂。 赵老板端着剩下的小半碗面优哉游哉地晃悠了出来,嘴上吹着腾腾热气,脸上是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老大,”黄毛忍着哭腔,“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 张野沉默了。 大约是长叹了一口气,他带着同样的目光眼色,看了一眼身旁眉眼轻笑的青衣。 后者点了点头,带着久久不堪一见的笑容再次走回了厨房。外围的客厅中留下了一帮欢呼雀跃的汉子,于是这座仍是危机四伏的祖宅里,一时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妈,那一碗面,有那么好吃么?”楼上躲在房间里的赵宿雨小声问道,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大多嘴馋,对这种人云亦云的美食,永远都是缺乏抵抗力。 “一碗素面而已,能有多好吃?”赵夫人笑了笑,“想吃就去吃吧,让那个姐姐帮你准备一份,人家不会拒绝的。” “好啊好啊,我带一点上来,让妈你也尝尝。”赵宿雨甜甜笑道,起身就要下楼。 “尝一尝么?” 赵夫人微笑着摇头自语。 不必了吧。 这味道,又不是没有尝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六章 开棺(下) 开棺的日子选得很仓促。 没有按照老黄历上的黄道吉日,也没有事先考察天气变化。层层的阴云盘踞在小山村的上空,不晒,只是一味的烦闷低沉。 “需要我找几个专门的师傅来么?” 赵老板手握着电话,意思是看情况是否需要请专人帮工。 “如果你不是特别讲究的话,我个人建议是不要。” 看了看远处的田埂,张野摇了摇头。“我们人手不少,简单的动土开棺已经绰绰有余。而且这种事情不宜惹旁人下水,一会儿万一从棺木里开出什么东西来,我怕人多了情况不好收拾。” “啊?会开出什么东西来?!” 赵老板脸色一沉,听他这么一说,本能地联想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最为流行的香港僵尸电影。 祖坟因风水问题尸身不腐,多年后意外开棺,百年老尸暴起伤人。 “棺材还没开,我哪知道?” 一边招呼着黄毛一行拿铁锹,无心搭话的张野一边白了他一眼。 “会不会有僵尸……?” 胆子比老鼠小的赵老板一个哆嗦,千万个不情愿,终于还是小声问出了这个最担心的问题。 张野看了他一眼,冷漠的表情下十分怀疑对方的作用是否仅限于团队中的搞笑担当。 “能不能拜托老板您不干事儿就往旁边站一点儿……” 忍着一腔吐槽,他和颜悦色的说出了这个小小请求。 黄毛一群人正你一锹我一铲的松动着坟边泥土,剩下这个体型庞大的胖子在一旁你一搭我一搭的问着“有没有僵尸”这类白痴问题。讲道理这样的人也就是人傻钱多的金主,换做普通人稍微有点脾气的能直接一脚把他踹开。 “哦哦!我明白我明白!” 听到张野的提醒,赵老板也算识趣地挪开了位置。于是放眼一扫祖坟周围,闲着没事儿干的大老板又开始把注意力扔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林大师!” 瞅着了独自喝酒的林九,赵老板腆着个肚子有一步一拐地走了过去。 林九冷笑了两声,没打算搭理他。 赵老板不死心啊。 他觉得你回不回答是你的事,有疑问就一定要问出来这是我的原则。 “张大师刚跟我提到了祖坟里可能会开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您说这东西,可能是僵尸么?” 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这位大老板又拿出了商道上你来我往的那一套交际模式。 “要我说啊,很有可能。” 林九砸了咂舌,一边回绝了对方的烟草,一边煞有介事的打算逗一逗这胖子。 “哦!是嘛!” 赵老板面色凝重,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有先见之明。 “可不是嘛!岂止是很有可能?简直是可能性极大!”老酒鬼呷了一口,倒是乐意在百无聊赖中充当一回捧哏。 “这地方在风水格局上你知道叫什么嘛?” 他压低了嗓音,故作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状。 “我听说是叫什么‘潜龙崁’?而且地底下还是条黑龙!”赵老板凑了过去,跟着林九的语调也开始表情愈发凝重。 “记性不差。”老酒鬼夸张的竖起了大拇指,“黑龙遇水,必有灾劫,预见了活人便是重病三月、灾厄缠身,而预见了死尸,则是聚阴邪地,十死九僵!” “这这这,这么严重?!” 赵老板楞了一下,没听懂对方的意思,却平白从这语气中感受到了事态的严肃性。 “那当然!”表演欲正盛的林九也是丝毫不吝其辞,“你们家这祖坟位居黑龙盘水之中,百年的时间,尸身上预计了大量煞气!好端端的艳阳高照为什么恰逢今天就是乌云盖顶?待会儿你仔细看,棺材一开,必然是逢人见血的百年老尸!” “这,这过分了吧……”赵老板几步后退,颈部喉结一阵不合规律的上下翻滚,“没事没事,”他开始下意识地自我安慰,“好在今天有两位大师在场,我相信再大的邪魔歪道,终究也是不敌道法正义。” “那是当然,所以你待会儿要牢牢跟在我们身后啊。遇见意外不要乱跑,记住,一旦脱离了阵型,再厉害的大师也救不了你。”老酒鬼举起酒瓶猛灌一口,拍了拍赵老板的肩头语重心长。 “我知道,我知道。” 赵老板擦了擦汗,一边招呼着妻儿赶紧靠近,一边目不斜视地盯着那方随时可能发生异变的小小坟包。 …… 这边的氛围正完全处在林九的把握调控之下,另一头的情况却明显有点超出预料之中。 接连几铲子下去的老周开始不自觉地皱眉停顿,手下的动作没有停止,越是往下翻土,脸上的表情却开始愈发的不自然。 最先注意到这个变化的人是一旁督工的张野,他知道几人中老周的阅历最广,因为这种时候对他的看法显得格外重视。 “怎么了?” 没干扰其他人的工作,他走上前去小声地问。 “这坟有点不对劲。”老周皱着眉,随手从坑里翻出了几层土。 “你看,”他说,“表层的土颜色较深,明显是沉埋地底的旧土,而下层的土颜色较浅,显然是地表受雨水侵蚀的新土。两种土位置颠倒,只能是一个可能。” “说。” 张野面无表情,隐约猜出了眉目,却还是要听老周说完。 “在我们之前,这周围的土层被人动过。而且相隔时间不长,不出意外,就在这一个月以内。” 环视了一眼确定无人注意,老周这才不动声色地说完了自己的猜测。 “我明白了。” 张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下铲,不要声张。 有人在自己之前已经动过了赵家祖坟,这个发现无疑带有着很深的趣味性。 祖坟的风水事关后世气运。 别说是有意为之,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小变动,都极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引发满门祸端。 时间吻合,影响吻合。 捷足先登的那个人是谁,无疑将牵动整个事件的后续走向。 黑色的铁锹一铲接一铲的深入,在层层黄土的外翻之后,展现于众人面前的是一口黑色木棺。 留下了一人站立的岩土间隙,黄毛几人相继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朝外围招呼的同时,不免一抹额头上的成瀑汗珠。 “赵老板。” 张野拍了拍手,冲着远处一阵吆喝,“过来验收工作啦!” “棺材开啦?” 听到动静的老赵屁颠屁颠地跑来,一脸关切之余,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出僵尸了没?” “没呢,棺材还没开。” 张野摇了摇头,心说我要是你祖宗开了棺材以后第一个咬死你这不孝子。 祖上动土开棺没听说过子孙后代关心这个,你大老远跑过来纠结有没有僵尸,讲道理这个逻辑直接能让你祖宗三代气得从土里爬出来。 “开棺之前,长子按规矩应该献三炷长香告慰祖先之灵。你大哥不在,所以这个活儿按规矩该你来。” 老周挠了挠头,除了眼神鄙夷之外,还是照例解释了做法缘由。 过惯了富商日子的赵老板看上去是对这些规矩半点不了解,一边接过了黄毛点上的香,磕头之前居然还在问“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张野笑了笑,心说我也不知道。 现代化推进的那么快,有几个八零后九零后还知道祖上留下的繁文缛节? 不过话是这么说,真办起事儿来却容不得半点含糊。虽然嘴上很想笑,真面对下跪上香的赵老板,他却还是绷紧了一张脸。 “后人对礼节不清,烦请赵家列祖见谅。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先人海涵。” 三炷香依次上完,一敬天地三清,二敬祖上灵位,三敬四方鬼神。 简短的仪式完后,漆黑的棺盖开始在几位壮年的合力下缓慢往外推移。 朽烂的衣物,森森的骨骸。 人形遗躯的两畔,是成件摆放的先人遗物。 相比于不堪入目的祖先遗体,棺材中造型精美的陪葬品无疑更为吸引旁人眼球。 从小件瓷器到水烟袋之类的小物件一律是民国制式,偶尔有一两件小珠宝,时隔百年,依然是光彩照人。 坟坑上的赵老板两眼放光,看到这些祖宗遗物的瞬间居然是下意识地搓了搓手。 “你不至于吧?” 看到这一幕的张野一阵冷笑,不住摇头的同时也在提醒他这种时候别干出什么品德下作的事情来。 “你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的赵老板义正言辞。 反驳之下的潜台词无比明显:那可是我祖宗!我老赵再贪财,能把主意打到先人的头上? 张野呵呵一笑,当着他妻儿的面,没有与他争辩理论。 这两人你一唱我一和,各自都没有明说生气的原因。旁人自然是无心顾暇这些,具体的内容两人心照不宣。 “棺材也开了,张大师你看出什么来了嘛?” 赵老板吹着胡子,从鼻腔中蹦出了这几个字。 张野没有回答,只是先人一步,一脚垮下了坟坑。 尸身的摆放很工整,而近距离观看以后,最引人注目的无外乎尸体左手下的一方黑色“物件”。 “先祖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注意到这一点的并不止张野一个人,围观的人群中,第一个开口的人是赵老板的小女儿。 “不是东西。” 张野摇了摇头,因为距离近,所以看得清晰。 他一点一点挪开了尸骸的手骨,暴露于众人视野下的,是一方深不见底的黑色的小洞。 棺中孔穴! 目睹这一幕的刘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几番压抑之下,才忍住激动没叫出声。 “金井!是墓穴金井!” 他横伏在棺材沿上,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拉着,说不定能一翻身跳入棺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六章 开棺(下) 开棺的日子选得很仓促。 没有按照老黄历上的黄道吉日,也没有事先考察天气变化。层层的阴云盘踞在小山村的上空,不晒,只是一味的烦闷低沉。 “需要我找几个专门的师傅来么?” 赵老板手握着电话,意思是看情况是否需要请专人帮工。 “如果你不是特别讲究的话,我个人建议是不要。” 看了看远处的田埂,张野摇了摇头。“我们人手不少,简单的动土开棺已经绰绰有余。而且这种事情不宜惹旁人下水,一会儿万一从棺木里开出什么东西来,我怕人多了情况不好收拾。” “啊?会开出什么东西来?!” 赵老板脸色一沉,听他这么一说,本能地联想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最为流行的香港僵尸电影。 祖坟因风水问题尸身不腐,多年后意外开棺,百年老尸暴起伤人。 “棺材还没开,我哪知道?” 一边招呼着黄毛一行拿铁锹,无心搭话的张野一边白了他一眼。 “会不会有僵尸……?” 胆子比老鼠小的赵老板一个哆嗦,千万个不情愿,终于还是小声问出了这个最担心的问题。 张野看了他一眼,冷漠的表情下十分怀疑对方的作用是否仅限于团队中的搞笑担当。 “能不能拜托老板您不干事儿就往旁边站一点儿……” 忍着一腔吐槽,他和颜悦色的说出了这个小小请求。 黄毛一群人正你一锹我一铲的松动着坟边泥土,剩下这个体型庞大的胖子在一旁你一搭我一搭的问着“有没有僵尸”这类白痴问题。讲道理这样的人也就是人傻钱多的金主,换做普通人稍微有点脾气的能直接一脚把他踹开。 “哦哦!我明白我明白!” 听到张野的提醒,赵老板也算识趣地挪开了位置。于是放眼一扫祖坟周围,闲着没事儿干的大老板又开始把注意力扔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林大师!” 瞅着了独自喝酒的林九,赵老板腆着个肚子有一步一拐地走了过去。 林九冷笑了两声,没打算搭理他。 赵老板不死心啊。 他觉得你回不回答是你的事,有疑问就一定要问出来这是我的原则。 “张大师刚跟我提到了祖坟里可能会开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您说这东西,可能是僵尸么?” 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这位大老板又拿出了商道上你来我往的那一套交际模式。 “要我说啊,很有可能。” 林九砸了咂舌,一边回绝了对方的烟草,一边煞有介事的打算逗一逗这胖子。 “哦!是嘛!” 赵老板面色凝重,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有先见之明。 “可不是嘛!岂止是很有可能?简直是可能性极大!”老酒鬼呷了一口,倒是乐意在百无聊赖中充当一回捧哏。 “这地方在风水格局上你知道叫什么嘛?” 他压低了嗓音,故作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状。 “我听说是叫什么‘潜龙崁’?而且地底下还是条黑龙!”赵老板凑了过去,跟着林九的语调也开始表情愈发凝重。 “记性不差。”老酒鬼夸张的竖起了大拇指,“黑龙遇水,必有灾劫,预见了活人便是重病三月、灾厄缠身,而预见了死尸,则是聚阴邪地,十死九僵!” “这这这,这么严重?!” 赵老板楞了一下,没听懂对方的意思,却平白从这语气中感受到了事态的严肃性。 “那当然!”表演欲正盛的林九也是丝毫不吝其辞,“你们家这祖坟位居黑龙盘水之中,百年的时间,尸身上预计了大量煞气!好端端的艳阳高照为什么恰逢今天就是乌云盖顶?待会儿你仔细看,棺材一开,必然是逢人见血的百年老尸!” “这,这过分了吧……”赵老板几步后退,颈部喉结一阵不合规律的上下翻滚,“没事没事,”他开始下意识地自我安慰,“好在今天有两位大师在场,我相信再大的邪魔歪道,终究也是不敌道法正义。” “那是当然,所以你待会儿要牢牢跟在我们身后啊。遇见意外不要乱跑,记住,一旦脱离了阵型,再厉害的大师也救不了你。”老酒鬼举起酒瓶猛灌一口,拍了拍赵老板的肩头语重心长。 “我知道,我知道。” 赵老板擦了擦汗,一边招呼着妻儿赶紧靠近,一边目不斜视地盯着那方随时可能发生异变的小小坟包。 …… 这边的氛围正完全处在林九的把握调控之下,另一头的情况却明显有点超出预料之中。 接连几铲子下去的老周开始不自觉地皱眉停顿,手下的动作没有停止,越是往下翻土,脸上的表情却开始愈发的不自然。 最先注意到这个变化的人是一旁督工的张野,他知道几人中老周的阅历最广,因为这种时候对他的看法显得格外重视。 “怎么了?” 没干扰其他人的工作,他走上前去小声地问。 “这坟有点不对劲。”老周皱着眉,随手从坑里翻出了几层土。 “你看,”他说,“表层的土颜色较深,明显是沉埋地底的旧土,而下层的土颜色较浅,显然是地表受雨水侵蚀的新土。两种土位置颠倒,只能是一个可能。” “说。” 张野面无表情,隐约猜出了眉目,却还是要听老周说完。 “在我们之前,这周围的土层被人动过。而且相隔时间不长,不出意外,就在这一个月以内。” 环视了一眼确定无人注意,老周这才不动声色地说完了自己的猜测。 “我明白了。” 张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下铲,不要声张。 有人在自己之前已经动过了赵家祖坟,这个发现无疑带有着很深的趣味性。 祖坟的风水事关后世气运。 别说是有意为之,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小变动,都极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引发满门祸端。 时间吻合,影响吻合。 捷足先登的那个人是谁,无疑将牵动整个事件的后续走向。 黑色的铁锹一铲接一铲的深入,在层层黄土的外翻之后,展现于众人面前的是一口黑色木棺。 留下了一人站立的岩土间隙,黄毛几人相继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朝外围招呼的同时,不免一抹额头上的成瀑汗珠。 “赵老板。” 张野拍了拍手,冲着远处一阵吆喝,“过来验收工作啦!” “棺材开啦?” 听到动静的老赵屁颠屁颠地跑来,一脸关切之余,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出僵尸了没?” “没呢,棺材还没开。” 张野摇了摇头,心说我要是你祖宗开了棺材以后第一个咬死你这不孝子。 祖上动土开棺没听说过子孙后代关心这个,你大老远跑过来纠结有没有僵尸,讲道理这个逻辑直接能让你祖宗三代气得从土里爬出来。 “开棺之前,长子按规矩应该献三炷长香告慰祖先之灵。你大哥不在,所以这个活儿按规矩该你来。” 老周挠了挠头,除了眼神鄙夷之外,还是照例解释了做法缘由。 过惯了富商日子的赵老板看上去是对这些规矩半点不了解,一边接过了黄毛点上的香,磕头之前居然还在问“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张野笑了笑,心说我也不知道。 现代化推进的那么快,有几个八零后九零后还知道祖上留下的繁文缛节? 不过话是这么说,真办起事儿来却容不得半点含糊。虽然嘴上很想笑,真面对下跪上香的赵老板,他却还是绷紧了一张脸。 “后人对礼节不清,烦请赵家列祖见谅。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先人海涵。” 三炷香依次上完,一敬天地三清,二敬祖上灵位,三敬四方鬼神。 简短的仪式完后,漆黑的棺盖开始在几位壮年的合力下缓慢往外推移。 朽烂的衣物,森森的骨骸。 人形遗躯的两畔,是成件摆放的先人遗物。 相比于不堪入目的祖先遗体,棺材中造型精美的陪葬品无疑更为吸引旁人眼球。 从小件瓷器到水烟袋之类的小物件一律是民国制式,偶尔有一两件小珠宝,时隔百年,依然是光彩照人。 坟坑上的赵老板两眼放光,看到这些祖宗遗物的瞬间居然是下意识地搓了搓手。 “你不至于吧?” 看到这一幕的张野一阵冷笑,不住摇头的同时也在提醒他这种时候别干出什么品德下作的事情来。 “你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的赵老板义正言辞。 反驳之下的潜台词无比明显:那可是我祖宗!我老赵再贪财,能把主意打到先人的头上? 张野呵呵一笑,当着他妻儿的面,没有与他争辩理论。 这两人你一唱我一和,各自都没有明说生气的原因。旁人自然是无心顾暇这些,具体的内容两人心照不宣。 “棺材也开了,张大师你看出什么来了嘛?” 赵老板吹着胡子,从鼻腔中蹦出了这几个字。 张野没有回答,只是先人一步,一脚垮下了坟坑。 尸身的摆放很工整,而近距离观看以后,最引人注目的无外乎尸体左手下的一方黑色“物件”。 “先祖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注意到这一点的并不止张野一个人,围观的人群中,第一个开口的人是赵老板的小女儿。 “不是东西。” 张野摇了摇头,因为距离近,所以看得清晰。 他一点一点挪开了尸骸的手骨,暴露于众人视野下的,是一方深不见底的黑色的小洞。 棺中孔穴! 目睹这一幕的刘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几番压抑之下,才忍住激动没叫出声。 “金井!是墓穴金井!” 他横伏在棺材沿上,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拉着,说不定能一翻身跳入棺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七章 永不翻身 “什么是金井?”张野问。 “金井,顾名思义,就是穴中‘藏金之地’!古时大型陵墓中,有墓主会在棺椁下准备一座金井,以投入生前最喜爱的宝物财富!寓意是藏金之地位于身下,后世子孙丰衣足食!” 刘二抑制不住的大喊大叫,仿佛是少说半秒,这表现自己的机会就会被他人抢去。 “有意思了。”旁听的黄毛呵呵一笑,“你自己都说了这东西是在大型陵墓之中。这赵家祖穴虽然陪葬品不少,但就规格而言,怎么着也跟这传说中的‘金井’扯不上关系吧?” 他忍俊不禁,言外之意是这么个拳头大的小洞也好意思叫“井”,你说是“金洞”还差不多。 “你懂什么?!”刘二两眼一横,“谁跟你说寻常人家的墓葬中就不能用金井?恰恰是这一点,才能反映出当年那个风水师的高明之处!所谓的‘金井’,除了留驻财富以外,更兼‘藏金纳气’之效,越是在这种风水龙脉之下,对后世子孙的招财之效就越强!” “这金井底下会有什么宝贝?” 赵老板眼珠子一转,明明前不久还做着大义凛然的崇高表态,现在一听说有宝贝,下一秒就是奸商本色原形毕露。 “不好说,但是光看这些陪葬品的规格,我觉得能被墓主人定义为‘生前最喜爱之物’,怎么着档次也不会太低才对。”刘二咂巴着嘴,看起来是对场下现状很有见解。 “我说几位能消停会儿么?”张野在一旁冷笑连连,“记清楚咱开棺动穴的目的,用得着一个个搞得跟盗墓贼一样?” “怎么说话呢!”赵老板白了他一眼,“我祖上阴宅,这能用‘盗墓’来形容?”他吹胡子瞪眼,故作发怒状,“先看看墓穴地下有什么!这金井设置的如此蹊跷,反正我觉得是不简单。” “得令。” 张野继续冷笑,心说觉得蹊跷个屁。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抱的是什么心思,敢把主意打到祖宗身上,也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赵老板奇葩,还是说这世道人心不古。 “怎么看,这‘金井’拳头大的直径,怎么往下探?” 黄毛笑了两声,算是从技术难度上对赵老板的急切表示了质疑。 “笨啊!自己都说了拳头大的直径,你把手伸下去,有什么值钱玩意儿一把掏上来不就成了!”赵老板怒斥,言语中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颇有点把这块当成自己城南炼钢厂的感觉。 “好主意!”张野点了点头,“那么就烦请赵老板亲自动手?这地方毕竟不是我们祖穴,外人下手,怎么着也有些不合情理不是?” “我下手?” 原先还火急火燎的赵老板突然间神色一顿,且不说那是在棺材里和死人抢宝物,就算这地方不是祖穴,那黑咕隆咚的一个洞里,谁知道手伸下去会摸着什么? “咳咳,刘二!”赵老板虽然贪,但是不笨,他知道什么事可以亲自动手,什么事拼死也得人代劳,“既然金井一说是你提出来的,这个洞,自然也该你来解决呗?” 刘二两眼一翻,“凭什么?” “就凭我出钱你出力,我出工价你帮工!这点还不够?”赵老板胡子一吹,隐约也是有点急火攻心。 不过很可惜,他这招对别人管用,结果却是偏偏碰上了脾气最大的刘二。 后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两手一拍之后竟是绕开祖穴寻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做了下来。 “那工价威胁我是不?哼哼哈哈嘿嘿……你猜我买不买你的账?”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四处吃瘪的赵老板气急败坏,虽然表面上很想发作,奈何受制于张野的存在,这两句饱含深情的控诉也只能在心里吼出来。 “张大师。”他的脸色本能地有些阴沉,“这事情你说说怎么解决吧。” “黄毛。”张大师呵呵一笑,也不赔礼,只是叫来了一旁待命的王毅,“拿把铲子,下去翻一层土,看看这‘金井’下头连着什么。” “好嘞。” 黄毛领命,拿了把铁锹就翻身下了土坑。 “不用手掏掏看么?!”赵老板上前问,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你怕死,我下面这些人就不是人命嘛?”张野白眼一翻,“这地下到底是不是‘金井’在发现宝物以前谁也不敢定论,万一洞里藏着什么危险,出了事故谁来负责?” 赵老板抬了抬手,避开他目光的同时像是在说“你厉害!这地方你牛你最大!” 下坑翻土的黄毛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铁锹往地里一插,回震到木柄上的手感不是松软的土层,而是坚固的壁垒。 “有东西。” 他脸色一变,用手扒拉开几抔黄土以后,当即把目光投向了顶上的众人。 “下面是什么?”张野问。 “另一座棺材。” 越是往下探土,黄毛的脸色就越是苍白。“既有的棺材下,还埋着另一具上下倒置的棺材。两座棺椁之间底部相抵,材质相同,规格相同!” “……” 刘二愣了片刻,僵硬的神色,不知道是在讶异为何“金井”之说会出错,还是联想到更深层面的东西,因而恐慌不能自已。 “这这这,这怎么会这样呢?” 赵老板四处询问,奈何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回答他的问题。 祖坟之下又见新棺,这种诡异的下葬模式,怕是传到哪儿都是免不了惊世骇俗。 “棺木上下颠倒,这是要下方埋葬之人永世不得翻身!” 良久,表情同刘二一样的老周稍稍回过神来,看着坑中的两座连体棺木,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这种葬法他听说过,但是这么多年来,也仅仅只是听说过而已。 棺上之棺本身已属大不祥,而死后仍被人压在身下,下层棺木中的死者将是永世不得超生。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人生前报复不暇,死后还要永生盖在你头顶? 他突然觉得此前的一切猜测都太显幼稚。 目睹了这一幕,谁敢说这赵家祖穴的谜团,仅仅只是一座风水杀局! “看样子这开棺是开对了。” 张野一阵冷笑,转而看向了老周,“这种葬法有什么讲究么?” “没什么讲究,棺上盖棺,取得意思是同归于尽。下方之人死后不得轮回转世,上方之人受阴煞之气上腾折损,即便下了地狱,也是不入轮回身死受刑之苦。而且相应两方后世之中,盖棺其上者的子孙会对下方之人的子孙产生绝对的奴役性质,子孙百代,女者为娼,男者为奴。” “这……略毒,略毒。” 坑下的黄毛一阵干笑,刚准备大发谴责,转眼却意识到了棺上所盖者刚好是自家雇主的祖先。于是一腔正义之词只化作了两句聊表感慨的“略毒”,瞥了一眼赵老板阴沉的脸色,他暗自庆幸到好在自己没有言多必失。 “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老板看了看张野,看得出来,这一刻的他也是乱了阵脚。 一方面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不人道,另一方面如此狠毒之人却又实实在在的是自家先祖。 张野蹙眉沉思。 他在思考,如果说两家之间怨恨如此之大,那么对赵老板一家暗下毒手的人,是否就是下方棺主的子孙后世。 “把下面的棺木也弄出来吧。”片刻过后的他沉声道,“决定下一步之前,至少先让我们知道这下方棺木的主人是谁。” “好!” 黄毛点了点头,随即往下方土层猛然一铲子下去! 这一铲,狂风啸聚,殃云聚集! 原本沉闷多云的天色,仿佛在一瞬间暗云涌动!四方昏暗的天空中,大片黑色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坟墓所在的山丘靠拢! “停手!” 带着突然放大的瞳孔,感受到这一刻周遭变化的张野急忙喝止了黄毛的作为。 他的这一举动很多余。 因为就算他没有阻止,脸色突变的黄毛也没有了再往下下铲的决心和勇气。这一瞬的环境变更太突然,突然到即便是一个思维正常的成年人,也难免在这风云色变的一幕前胆性全无。 “情况有些麻烦了。” 前一刻还在远处看热闹的林九下一秒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张野的身边,手边仍然是那上下晃荡的半瓶酒,嘴角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冷笑。 “这棺里有鬼?” 张野皱着眉,脸色并不好看。 “差不多。”老酒鬼点了点头,算是肯定。 “出来以后,胜算几何。”张野淡淡地问,意思是:强行开棺以后,正面交手能有几成胜算。 “你我两个人,胜算七成,在此基础上每增加一个普通人,胜算减少一成。”林九想了想,面无表情的举起了酒瓶。 “懂了。”张野点了点头,示意黄毛退开,随后招呼着人往坑下填土。 “算,算了么?!” 被刚才一幕的吓得不轻的赵老板结结巴巴地问,紧缩在张野的身旁,寸步不敢挪移。 “你都这副德行了,确定还要我们强行开棺?”张野呵呵一笑。 “这棺材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大动静!” 赵老板脸色苍白,一铲子引得风云变色,这在他的观念中应该是不得了的惊世大妖怪。 “我又没开棺盖,我怎么知道?” 张野耸了耸肩,明明是玩笑的话,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先回去再说吧。” 他忧心的目光一一扫过场上的赵宿雨母女两人,“棺下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家肯定不希望这个时候和我们见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八章 奇门遁甲 晚饭的餐桌上显得很肃静。 从祖坟赶回来的赵老板脸色苍白,看这气血两虚、牙齿打架的态势,隐约是有点惊吓过后大病一场的苗头。 张野不说话,眼神示意着青衣先把厨房里的菜端上桌,有什么问题吃过饭再说。 “我去叫云升。” 在丈夫的耳边一声耳语,赵夫人很合时宜的离开了餐桌。 剩下除了赵宿雨以外的一群大老爷们儿面面相觑,一个个缄默不言的样子,都像是在等待一个能提出解决建议的人来打破这个僵局。 “张大师。” 一阵哆嗦过后,第一个开口的人还是赵老板。 “我们家祖坟,这这这,这是出妖怪了么?” 他问,说这话时下意识一个寒颤,桌上的筷子险些被碰落在地。 “差不多。” 张野看了看天,给了个最令人心寒的回答。 “没看到真面目,是鬼是妖还不好说。不过这样一来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往祖迹方面查,咱方向肯定是找对了。”他笑笑,颇有点苦中作乐的感觉。 “既然确定了有妖怪,那还等什么?除了它呀!”赵老板比了个快刀斩乱麻的手势,激动的神色,像是很不能理解张大师的“优柔寡绝”。 “除?”张野笑了,“怎么除?” “符咒!桃木剑!还有上次你在我那厂子里摆的‘天罗地网’阵法!这不都能杀妖怪除鬼怪?!”赵老板越说越来劲,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感觉,倒像这些“符咒”、“桃木剑”之流全是他的手段神通。 “你想多了。” 张大师冷冷一笑。 “除妖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同为造化生灵,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肆意杀妖跟无妄杀人没什么区别!所以很多情况下,面临这些不必要的血祸,我们都是能避免则避免,实在到了别无选择的境地,为了所谓的‘苍生大义’,这才会不得已选择下杀手。” “还有这种说法?”赵老板翻了个白眼,“这妖怪都是害虫、孽畜,除了它们该叫替天行道啊!” “你能说这话,是因为最后承担后果的人不是你。”张野笑了笑,看他的眼神中满是幼稚和鄙夷。 “会有什么后果?” 旁听的赵宿雨像是对这个话题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听到张野这么说以后,眨着眼睛追问后文。 “杀孽妄造,因果缠身。杀人犯法有法律裁判,肆意杀妖,同样会有天道制裁。证道一途最忌讳增添杀孽,身上背负的血债越多,往往结果就越是不得善终。”坐在角落里的老周淡淡回答,没有抢张野的话,只是回答了赵小姐的问题。 一旁的黄毛一阵嘀咕。 想起了不久前死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大老鼠,他的心底一阵莫名胆寒。 “那你们碰上妖怪怎么办?不杀,还正儿八经跟人理论不成?”赵宿雨接着问。 “能劝化的自然以劝化为佳,万不得已,才会动用绝对武力。回想一下你读过的志异小说,古往今来的道士降妖,哪个不是先展示手段以力服人,再是好言相劝和平收尾?”张野冷笑。 “也就是碰上了那些执念太深冥顽不灵的主儿,插手介入的道人才会出手降服。但到了这个地步为止,也仅仅只是‘降服’,而非抹杀!那些被道士高僧带走的妖怪最后去哪了?有的是念经感化在你耳边唠叨个几十天然后偷偷摸摸放了你,有的是把人带到深山古庙找个池子养起来玩个终身监禁!我不动手杀你,但是我也不能让你害人!为什么?怕的就是老来因果缠身,落得个不得善终的悲惨下场!” “哦……” 赵宿雨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里头的因果概念,反正看样子应该是听故事听了个爽。 “我发现你这人还是有点东西的哈。” 良久过后,她横竖打量着张野,眯着眼睛给出了这样一个“还算好听”的评价。 张野两眼一翻,嘴上是聊表不屑的一声“哼”,心里说的是开玩笑!我是谁?张大师!这肚子里没点货敢出来自称大师? “那你们说了半天,这妖怪到底是除还是不除?” 坐在一旁干瞪眼的赵老板急了,拉着张野的袖子就要讨一个说法。 “问题肯定要帮你解决,但具体采用什么手段,恐怕得先把事情弄清了再说。”张野笑了笑回答。 “什么意思?”赵老板问。 “什么意思?凭什么这百年来你们家都是相安无事,偏偏到了这一阵子,百年前的恩怨才刚好东窗事发?”张野笑笑,“凡事总得有个原因,妖物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在动手以前至少先弄明白人家的意图。实在不能用和平方式解决,我们再采用相对暴力。” “直说,你打算怎么办?”把手中筷子一撂,赵老板开门见山。 “我跟你说过,中邪这种事,有内因也有外因。现在外因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再找突破,只能从内因入手。” “你要查我大嫂?” 赵老板猛然惊醒,随后望着他以质问的口吻问道。 “谁要查我妈?” 接话的人不是面带微笑的张野,而是此时此刻从二楼缓缓走下的赵云升。 黑龙须的药效出人意料得神奇。 一个24小时前还高烧不退的重度病患,仅仅因为一贴来历不明的药物,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已经情况稳定,甚至下地行走。 他的脸上仍显病色,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是格外充盈。 眉宇间一股淡淡的英气冲天而起,配合说话时严肃的神态,堪堪对得起一句“不怒自威”。 《众妙乾坤法门·丹道篇》,秉着万物可炼的原则,除了基础药理、百草通述以外,更记载了观人识物的一些通用法则。 而“紫微星耀,天庭显光”,眼前之人的面相,明显是已经超出凡品之外,位列先天之中。 张野有些嘀咕。 因为这种程度的面相,不可能直到现在才令他有所察觉。 是初见时灯光昏暗看人不清?还是说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没有留意? 他不得而知,只是下意识的点头称赞,说“赵公子倒是生得眉宇清奇,观此面相,将来必然是成大事之人。” 赵云升楞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中,重病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么个人。 回想起二婶曾给自己提到过的“张大师”,又注意了一下坐席上的位置,他心里大概有了个数目。 “张大师见笑了,” 是人都爱旁人的夸赞之词。虽然心里开心,但他嘴上还是适当的做了谦虚推诿。他说“面相这东西,要真那么管用,想我二十过半的年纪,怎么着也不该只混到一个小小白领而已。” “今时不同往日,”叼着酒瓶自斟自饮的林九突然插话,“如果不信,赵公子可以记一下今天我们说的话。不出三年,必然是飞黄腾达。” “哦?”赵云升的目光看了过来,没有立刻相信,只是出于礼貌表示了谢意,“借先生吉言。” 带着疑问的目光,张野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老酒鬼,而后者显然也是感觉到了他的疑问,没有明说,只是淡淡的用口型暗示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黑龙须。 黑龙龙脉上所结的风水秘宝,即便是最普通的凡人服下,也能凭此提升根骨慧心,修改天理命数。 这赵云生的运数确实是好。 一场飞来横祸,反倒是因祸得福。 “回到先前的问题吧,”赵公子清了清嗓子,“谁要查我妈?” “先吃饭,边吃边说。”张野笑了笑,示意对方坐下以后,为做表率先行动起了筷子。 桌上菜品一律出自青衣之手,无论口味还是卖相具是极佳。 一听老大发话早就饥肠辘辘的黄毛一行再也忍不住口水,一时间碗筷齐动,整个桌子上才有了点晚餐的感觉。 “今天动土时我们发现了一点有趣的问题。” 张野笑了笑,有意吊起了众人的胃口。 “什么问题?”赵宿雨问。 “坟地的土质,”老周接话回答,“上层土壤陈旧,下层土壤反而较新,说明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动过祖坟的土。” “动过土?!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们家祖坟已经事先被别人看过了么?”赵大小姐一脸茫然。 “起先我怀疑是有人在幕后下黑手,利用更改祖坟风水的方式,加害于你们赵家。”张野吃着菜缓缓回答。“直到后来发现了棺下之棺,我才意识到我的猜测可能出了问题。” “赵家世代无深仇大恨,如果有人要如此加害,唯一的嫌疑对象在于下方棺主的子孙后世。但棺木下方的土层并无异样,这就说明,先前动土的人并没有涉及到第二层棺木,甚至说他们都未必清楚,在第一层表棺之下,还存在着另一具暗藏妖邪的棺下棺。如此一来,排除了后世复仇的可能。那么还会有什么人能开你们赵家祖坟呢?我个人是觉得,这个搜索范围很小很小。” “你在怀疑我父母。” 赵云升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语气很平静,却不影响旁人听出其中蕴含的愤怒。 “表哥……” 最先察觉到异常气氛的人是场上最为敏感的赵宿雨。“人家不一定是这个意思,你先听人家把话说完……”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张野微笑,交代的坦诚,简直是恨不得让前一秒还在为他说话的赵小姐难堪死。 “具体环节我不跟你交代,但我怀疑你爹妈,肯定有我的理由。现在我接手了这件事,就有把它负责到底的义务。你可以生气,也可以不服。但是你的情绪与我无关,我要负责的是你们整个家族,而不仅限于你赵公子一个人。” 张野笑笑,像是对别人的愤怒丝毫不以为意。 “说到底你只是一个外人。”赵云升站了起来,“你觉得你能代表什么?我叔叔把你请过来,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么?!我跟你说别做梦了,我爹妈就是老实本分的农村人,别说他们现在没有出精神问题,就算正常如故,我也不可能听信你一个江湖骗子的话!” “说得好!”张野鼓掌,“果然是一家子,个性都是一模一样!我没准备征得你的同意,从头到尾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此前的通知是出于礼貌,至于无视你的愤怒,我觉得姑且能算作我个人的原则。” “叔叔你请来的是什么人?” 自知已经无法同对方讲道理,赵云升把目光投向了他窝窝囊囊的二叔。 不知为什么在气势上他总感觉自己低张野一等,出于最后的理智,他决定把“求援”的对象换成这帮人的雇主。 “别叫你叔叔,叫他没用。”张野“满怀恶意”的耸了耸肩,“这件事跟他们有关系,你找他干嘛?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现在的内心很想打人。来吧,有本事就阻止我。能追上我我叫你一声哥,能拦住我找你爹妈,今儿这事我甩手不管,并且倒赔你们家一笔损失费~” 说着,他已经自顾自的走到了楼道口。 “你站住!”赵云升朝着他怒吼。 “诸位可曾听过奇门遁甲?”张野微笑,依旧是对他的怒喝置若罔闻。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道转角处。 赵云升当然知道他已经顺着楼梯直奔三楼,但是转眼跟上,他整个人却是陷入了无尽循环的转角楼梯之中! ——————————————————————————————————————————————— 我觉着吧,总也不更新也不好。 不想多废话。。。。。。 一般我被愧疚折磨得寝食难安之时,就会在百忙之中强迫自己写下一章,无论质量,至少是扼杀这卡文期的瓶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七十九章 试探 张野不见了! 后知后觉的一干人等相继爬上了楼梯,结果是无一例外的跟赵云升一起,陷入了楼上楼下找不着出口的无限循环当中。 摸着楼道的墙壁,口中脏字不断的赵公子拼了命往上爬,奈何无论气力怎样消耗,爬了一圈以后见到的仍然是楼道中大眼瞪小眼的黄毛一行人! “叔你找来的这个王八蛋什么来路?” 紧咬着牙关,赵云升看向他叔叔的目光简直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不,不清楚!”赵老板也是一脸蒙圈,除了在这转角过后又是转角的楼梯中找不着北以外,面对侄子的质询也是畏畏缩缩,“好……好像跟警方有点关系,上次见到的警员恭恭敬敬地叫他‘张队’,而且整个人也是神通广大,降妖除魔道行高深!” “他还是警察?!” 听到这个描述震惊不已的不仅仅是一旁的赵宿雨,包括黄毛在内的众人也是纷纷瞠目结舌。 “好像是……”此时的赵老板表现得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第一次见面时他自称是‘国家灵异事件调查组’的组员,具体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这是自家的地盘儿。 现在一群当主人的被一个花钱雇来的外人困在楼道里进不得进、出不得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全得归结于他赵金忠!不用问他也能猜到此时此刻大侄子的心里在想什么,这叫什么?引狼入室! “越说越玄乎了啊。”赵云升一阵气急败坏地冷笑,“一个江湖骗子,手段不见高,花招倒是不少。报警,今天从这出去以后一定得报警!我管他黑道还是白道,私闯民宅反客为主,这简直是目无王法!” “表哥……那个人……他本事还是有一点的……” 一旁的赵宿雨吞了吞口水,有些忌惮地看向了这一刻仿佛六亲不认的赵云升。“人家的手段我们亲眼所见,要不让他试试?兴许真能从大伯大婶那问出点什么来呢?” “你胳膊肘往哪拐?” 赵云升两眼一横,“他在怀疑我爹妈你知道么?两个年近半百的老实人!他能用妖术把我们一群人困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再用那些妖法控制我父母、逼他们说出些言不由衷的话来?!” “赵公子。你这想法略恶毒了吧?” 微微的冷笑声从楼梯下方传来,然而探出头去一看,仍然是深不见的楼梯空无一物。 “是林大师!” 听出了这是林九的声音,赵老板猛地一个激灵。 回想起了对方并未跟随众人步伐走入楼道,自觉做错的赵金忠像是迎来了拨乱反正的希望曙光! “林大师!”他冲着楼道下方喊,“快快!快收了张大师的神通吧!” “这个怕是有点难度。” 林大师的声音中透着优哉游哉,“首先他布下的奇门阵法我没这个破解的本事,其次是就算我能破解,考虑到你们当中有人携带的攻击性,我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放你们出来。” “装神弄鬼。”赵云升的口中一声冷啐,他抢过了叔叔的话茬,对着楼下大喊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视野外的林九笑了笑,“当然是遵从原则,解决问题啊。另外针对赵公子你,在下还有额外的一言相告。” “说!”赵云升冷哼。 “黑龙须是黑龙龙脉上凝天地气运而结风水秘物,凡人服下,改天理,夺造化,变易根骨,平添慧心。但是黑龙毕竟是邪龙,除了增强命数以外,也会在无形中影响人的个性灵魂。想善始善终,切忌收敛戾气,精心养性,不然功名利禄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要等繁华云烟两极倒转了才幡然悔悟,只怕你来不及。” 他这番话说得很玄。 虽然在心里骂了对方一百遍故弄玄虚,但真正停在耳朵里,赵云升的心头却仍是不免泛起一股寒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他对着楼梯下方高喊。 无人应答。 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像是突然消失般变得不再有任何回响,只剩下楼梯里满满当当的一群人,互相望着对方上下找不着出口。 …… 来到三楼的暗室门前,张野小声地打开了房门。 灯没开。 开门的瞬间,墙角处照例还是响起了一番动静,以证明这方灯光不透的房间内,确确实实地存在着一个人。 “赵夫人?”他笑了笑,见面还是选择了先打招呼,“为了区别楼下那一位,我觉得我在称呼上还是该选择保持严谨,那么……大夫人?” 没有应答。 角落里的那个人像是在默默观望,因为害怕,所以一声都不敢吭。 “行吧,你要总这样咱这谈话也进行不下去。”张野挠了挠头,“这样,我说,你听。听到精彩的部分我不介意你给我鼓掌,说的不对的地方也欢迎您给我指正。” 他仍然是自说自话,也不管房间那一头到底有没有人在听,黑暗的舞台中反正他是在努力表演。 “那么故事该从哪开始呢?”他故作思考地抬起了头。 “有了,从你跟你丈夫,对祖坟开棺动土的那一天开始说起。” 房间那一头明显有了动静! 就因为这一句话,张野确信自己听到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果然,”他微笑,“放心放心,我只是小小地诈你一下,别想太多。 “事实是我对你们的过去仍然是一无所知。中邪的起因,心路变化的历程,包括这一刻我谈话的对象究竟是正常人还是丧失理智的疯子,我都一无所知。 “但是无妨,因为很快,我相信这些问题都能有一个答案。 “我们去探查了赵家的祖坟,”他刻意留了个停顿,“动土,开棺。正常的流程,却意外发现了不正常的现状。祖坟上的土质有问题,老旧土壤在上,新土反而在下。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在我们之前,这方坟土已经被旁人动过。” 他停住,留心观察着房间角落,那个赵家大夫人的反应。 看得出来对方隐藏得很好,即便事情已经谈论到了这个地步,仍然是不为所动。 张野点了点头,继续。 他说“这时候我就在想啊,除了我们还会有什么人能把主意打到你们赵家的祖坟上。” “仇家?不可能!听赵老板所说,你们家就没什么世仇。那盗墓贼?有可能,祖坟里值钱的东西不少,但是剩下的好东西还很多,如果真是盗墓,没必要给你们留下那么多‘遗产’。 “幸好还是黄毛那小子心细,愣是在腐烂的祖宗尸身上找到了一根女子的长头发!发质的差异摆在那里,那根头发的主人显然不会是赵老板的女儿。那么唯一的可能,这个不该出现在棺材里的头发来自于我们之前的那波开棺人。” “知道我为什么会单独找上你么?”张野笑得很阴沉,“我不知道久居乡下的赵夫人您有没有听说过dna化验技术,现在的科技就是那么发达,取一根头发丝去化验,就能通过对比样本的方式找到头发的主人是谁。您那根遗落的发丝目前正在b市的dna研究所,我来特地征询一下您的意见,如果需要,样本可以还回来。” “……” 沉默中的张野猛然按下了手边的灯具开关!而在刺眼光芒照亮视野的一刹那,他清楚看到了墙角处持刀飞扑过来的散发女人! “被我蒙对了。” 轻松制住她的张野显得面无表情。 且不说他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性,要对付一个餐餐挨饿精神萎靡的妇人并不困难,他这副身体经过真元淬炼已经远超常人水准——御邪境的道家阴阳师,即便无法和专修体术的剑者、武师相比拟,要碾压一个普通人也太过轻松。 “你根本没疯。” 他看着面前这个刀刃被打落在地的无助妇人一字一顿。 刀是最普通的菜刀,眼神却是血丝布满的将死之人眼。他不懂是什么样的境况能把一个人逼到这般以命相搏的境地,只是看她这副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惨状,张野下意识地一阵摇头。 “够了,张大师。”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身后的房门轻轻推开。 站在门口的是满身绷带却眼神坚定地赵木德,凭他这身重伤之下的残躯,张野本不认为他还有站起来行走的能力。 “奥斯卡欠你们两口子一人一个小金人。” 张野鼓了鼓掌,自觉让开,任由从对门中走来的赵家家主上前,扶起他那位摔倒在地的结发妻子。 “你们两口子要站起来好好跟我说话这我没意见,但是个人建议,地上那把刀就不要碰了。”他可以瞥了一眼眼色不善的赵母,表态的意思很明显,“别指望你们的儿子家人,我能只身上来就一定能确保我们的谈话不会被人打扰,也别想着二对一的反杀,说句老实话别说你们俩现在一个伤一个残,就算是二十岁下地干活的全胜状态,我照样一打二轻松碾压。” “呵呵,张大师说话真有趣。” 扶起妻子的赵木德笑了笑,虽然表情让人看不出半点笑的意思。 “我们的事,你知道多少。” 走到床边双双坐下,男人的意思是要开门见山。 “不多,妻子没疯,丈夫没傻。另外在此之前你们已经较我们先行下地,至于这中邪事件的始末,我想谈话过后应该也能弄个清楚大概。” 张野笑了笑,没坐,直接靠墙与两人对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第八十章 和盘托出 “我儿子呢?” 到底是当妈的人,开口第一句,赵母问得就是她儿子赵云生的情况。 “好着呢,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另外面相清奇,怕是三年内就要飞黄腾达,好让两位享享子孙福。”张野笑笑,明明是很正经的回答,话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像是插科打诨。 “为什么,既然事情都知道了,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大夫人的目光咄咄逼人,虽然字面意思像是在问包括赵金忠在内的所有人,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她是在问“为什么我儿子没跟你出现在一起”。 “为什么,哼哼哈哈嘿嘿……因为你们的事情根本没有败露,在其他人的眼中二位还只是事件始末单纯无害的受害人。”张野微笑,剩下不明所以的夫妇俩面面相觑,想了半天没弄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没想清楚么?”张野摇头,“意思就是没有什么头发,也没有什么dna检测,这一切都只是我为了试探你们编出的谎话,所谓的‘事情败露’,也只是对我一个人败露而已。” “你……” 听到这话的赵母一阵激动,如果不是一旁的丈夫拦着,差点没捡起地上的刀子再度朝张野捅过去! “何必呢?” 占尽便宜的某人很无良地卖起了乖,“我也是拿了工钱受命替你们家办事,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受害人的你们反倒要对我的工作百般阻挠。有什么困难不能说出来好好解决?一个闭口不谈,一个装疯卖傻,你们到底是在图什么?” “你不会懂的。”赵木德冷笑,反复在说,“你一个外人,不可能懂。” 张野笑了,说“我不懂你懂?你们祖坟下面还有一具倒置棺下棺你知道么?你三弟赵水义因为你的关系已经发疯伤人,甚至关进拘留所以后日添新伤你知道么?!赵木德你是不是觉得你做得事情特聪明?知道真实情况然后什么也不说,因为一点愚蠢的己见,要害的全家人给你陪葬!” “你刚说我弟弟怎么了?我弟弟赵水义现在怎么了?!” 赵木德双眼圆睁,听到他弟弟的情况以后当场就要站起身掐住张野的衣领。 “你出事到现在,儿子回来了,二弟回来了,就三弟迟迟没消息,你自己不觉得奇怪么?”张野冷笑,“不信你等会儿去问问你弟弟赵金忠吧,看看你三弟到现在还没有音讯,是不是因为出现和你一样的中邪症状,然后因故被人抓到了看守所行政拘留!”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赵木德摇着头,看样子算是不再怀疑张野的说法。 他震惊,他惶恐,他茫然不知所措。 夫妇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绝望。 不应该。 他反复念叨着那句不应该。 “真的是蠢。”张野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冷笑的神情,“我不感兴趣你们遭遇了什么,也无意去了解你们两人的想法。我只知道我受托于赵老板一家,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之前,有这个责任与义务帮你们把麻烦解决。所以两位,算是我张野求你们。不要再有所隐瞒。不仅仅是为了你们族下的两个弟弟乃至他们全家,就当是为了你们的儿子,烦请合作一点。” “儿子……儿子……” 赵母像是丢了魂一样,来回念着这两个字。 “你知道些什么。”赵木德抬起了头,“你刚才说我们祖坟下还有一座棺材,先把你知道全告诉我们,我们再决定要不要把事情说出来。” “好。”张野翻了个白眼,心说这种时候你还在跟我考虑,你真是可以啊你。 “赵家祖坟下有两座棺木,上层棺中是赵家先祖,下层棺木的主人不得而知。开关的那一日,风云色变。考虑到在场的还有你二弟一家,我们没有选择开棺放出那棺下的妖孽。二位已经动过了土,虽然不清楚你们的目的,但细节方面我想已经不需要我跟你们过多描述。但是有些东西不难猜,能中邪,一定是开棺途中,惹了那不该惹的棺下邪物!” “呵呵。” 赵木德摇了摇头,嘴角一阵苦笑。 “是不是我不说,我们这一大家子全都要死?” 他突然问了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不说都要死,后果肯定是比你想象中的严重。” 张野想了想,如实回答。 “那你能不能保证,如果我说了,你就一定能保证我家里其他人安然无恙。”赵木德又问,语气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你说了,不一定能,但只要有这个尽力一搏的基础。你不说,一定不能。我能费这么大周折如此为难两位,我想这里后很多东西已经不需要我再强调。” “好,我说。”招募的点了点头,他旁边的赵母一直在拼了命一样拦阻,但这个男人只是按下了他老婆的手,像是慨然赴死一般,示意她安静不要出声。 “云升在城里找了个女朋友,人长得漂亮,听说家境也不错。”他笑着,语气平静而坦然。“这孩子读过书,未来的发展空间肯定不是在乡下。关于他结婚这件事我和他妈都想过很多,毕竟读书人的眼光都高,真要找个城里姑娘当媳妇儿,我们也无话可说。 “但是结婚得要钱。没有钱,啥也干不成。 “我们这套乡下祖产人家肯定看不上,两个老的也没什么积蓄,到时候拿不出彩礼,免不了要遭人家笑话。两个孩子相处了有一段时间,我私下问过,都说是互相间很满意。这么好的一段姻缘谁都不忍心拆散,想来预计明年就得见个面,我们夫妇俩无论如何都得给孩子凑出个几万块钱来。” “于是你们就把主意打到了赵家祖坟?”张野问。 赵木德点了点头。 “最初提议的是云升他妈。她说你们老赵家几十年前不是挺有钱,怎么现在破落成这样?我说过去有钱那是过去的事儿,坐吃山空,什么家产不得败光?她说要是你爷爷辈留下什么遗产就好了,那可是古董,一个个都能卖上大价钱。我心里寻思着是,你要古董,听说我太爷爷的祖坟里埋着不少陪葬品,你要,你问他要去!现在想来也是想钱想疯了吧,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祖宗头上。现在看来这都是因果报应,果然钱这东西,还得是人家说的‘取之有道’。” “挖坟时的情况。”张野在一旁静听。适当提醒,以帮他们引出后文。 赵木德抬起了头。“我们选在了一个月亮还算亮堂的晚上。挖坟时确定了四处没人,扛着锄头就上了小山。还是像你们说得那样翻土,开棺。棺材盖推开的时候,我们俩同时都是吸了一口凉气!棺材里的好东西不少,左挑挑右看看,我想的是不拿祖宗太多,随便拿个一两件古董,淘换来十万块钱就算够了。偏偏当晚的月亮好像特别亮,祖宗遗体的手边,一个黑咕隆咚的洞登时就把我们俩的目光全部吸了过去!” “金井。”张野笑了笑,“风水学上的‘藏金之穴’,据说墓主会在里头放入生前最喜爱的珍宝。” “我当时觉得那是老鼠洞,孩儿他妈觉得是藏宝贝的地方。”赵木德笑了笑,“但是墓穴里,又没什么空气的,我仔细一样,这地方能有什么老鼠?于是心一横,不知道哪来的胆气,我就着手电筒的光亮,把手探了下去。” “摸着什么了?”张野问。 “手。”赵木德的脸色一阵青白,看得出来这一刻他内心的恐惧与不愿回想,但是为了家里人,他还是把答案说了出来,“我摸到了一只手!” “……” 张野没说话,仅仅只是听他描述,背后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枯骨?”他试探着问。 “不,一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手。而且冰冰凉凉,摸起来跟个年轻女人的手一模一样。”赵木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说话时一字一顿。 “我擦……” 纵使心理素质如斯,听这话的张野仍不免爆出了一个语气助词。 他心说这事情搞大了。 他心里很佩服这赵木德呀。 这这这,黑咕隆咚的棺材洞里摸出了一只光滑细腻、冰凉如死人的女人手,这换个其他人来没被吓出个心脏病突发都算是好的! “我当时两腿一软,扶着棺材沿两眼一黑,要不是孩儿他妈在旁边拉着,差点昏死过去翻倒在棺材里。”赵木德笑了笑,脸色青白。 “后来呢?”张野问。 “我们俩什么东西也没拿,埋好了棺材就急匆匆跑回了家里。当天晚上谁也没睡着,蒙在被窝里硬生生等到了天亮。” “那中邪呢,为什么又会中邪?”张野不解。 “人终究还是要休息,隔天晚上,我睡觉时伸手一摸,手里又出现了那种冰凉的女人手的感觉!迷迷糊糊的我当时就给吓醒了,一睁眼,发现我身旁的媳妇儿正一脸阴笑的看着我。 “我问她说你是谁,她说我是你老婆呀。我哭着喊着说我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她摸着我的头发,说好,我放过你,但是你儿子,你家里总要有一个人来给我陪葬。” “厉害了。”张野冷笑,“不得不说这妖孽有点创意,后来呢?” “后来我想了很久,最开始是害怕,后来就是硬撑着不敢在晚上睡觉。从那天开始,我跟我老婆开始分房。三楼的两个房间,一个给我住,一个给她。我没再碰见过那个妖怪,但是我的身上却开始每隔一晚就出现新的伤口。我知道它说的是什么意思。总要有一个人陪葬嘛,我惹下的祸,总不能让人家去担。” “所以你就什么话也不说,就等着有一天,自己流血流干而死,然后应了那妖怪的意思给它陪葬,期待着这件事就这么结束?”张野笑道。“你老婆呢?她装疯又是怎么个意思?” “我把我的想法给她说了,她最初是不同意,但想到是为了儿子,也只能咬紧牙关不再阻拦。期初她只是时不时神经叨叨,后来人人都在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就索性装出了疯病的样子。其实她的苦我都懂,有哪个女人能忍得了男人去死,自己还一个字都不能对外提?” 说到这里,两口子算是啜泣着抱在了一起。 —————————————————————————————————————————————— 小哥哥我要发愤图强啦嘿! 六月月更新十万,七月争取十五万,八月冲击二十万! 吼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写在前头 声明: 1、此处短章与正文无关,甚至题材、世界观、主要人物一概不同,说白了,两个完全就是天南海北两个频道的不同故事。所以因正文《奇门诡术》而来的朋友可以就此止步,剩下的内容,没有必要阅读。 2、之所以上传这点不成文的小故事,对,因为我任性。 咳咳!不开玩笑哈。 因为前两天看了一本文心雕龙的小说,《我的凡人夫君》,本站小说,未签约。但是写的很好,里头的文字功底看得我心里发痒。。。。所以心血来潮,把自己以前写的一点玩意儿发上来。目的纯粹就是给那些热爱高质量文学的朋友献个丑,也让你们看看,笔者我也是有着文字热爱的人啊! 3、此处故事虽然同为架空武侠,但与我在书中提到的新作并不相同。换句话来说这本是旧文,新作尚在酝酿中。。。。。 4、此处的故事梗概:异世界,架空大陆。帝都刘家(世称隐龙贵胄)的二公子外界盛传心智不全,因被家族放弃而入赘到千里之外的二线家族江家。江家家主不满,半路派人截杀,不料错估了上位家族的实情,被装疯卖傻的刘家二公子全盘反杀!剧情两度翻转,因两路人马争夺而苏醒的千年古兽突然杀出,吓死了显露真容的刘公子,也带来了异界的全新灵魂。 刘骏穿越了,带着一身天赋的武侠系统,也带着世人公认的傻子头衔。一边是全军覆没的自家人马,一边是后续追杀的江家余党,他该如何玩转异界,才能完成新生之后的逆袭? 5、以上,能继续看下去,说明看官老爷您是我的真爱粉。鞠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鬼宅价廉 写在前头 声明: 1、此处短章与正文无关,甚至题材、世界观、主要人物一概不同,说白了,两个完全就是天南海北两个频道的不同故事。所以因正文《奇门诡术》而来的朋友可以就此止步,剩下的内容,没有必要阅读。 2、之所以上传这点不成文的小故事,对,因为我任性。 咳咳!不开玩笑哈。 因为前两天看了一本文心雕龙的小说,《我的凡人夫君》,本站小说,未签约。但是写的很好,里头的文字功底看得我心里发痒。。。。所以心血来潮,把自己以前写的一点玩意儿发上来。目的纯粹就是给那些热爱高质量文学的朋友献个丑,也让你们看看,笔者我也是有着文字热爱的人啊! 3、此处故事虽然同为架空武侠,但与我在书中提到的新作并不相同。换句话来说这本是旧文,新作尚在酝酿中。。。。。 4、此处的故事梗概:异世界,架空大陆。帝都刘家(世称隐龙贵胄)的二公子外界盛传心智不全,因被家族放弃而入赘到千里之外的二线家族江家。江家家主不满,半路派人截杀,不料错估了上位家族的实情,被装疯卖傻的刘家二公子全盘反杀!剧情两度翻转,因两路人马争夺而苏醒的千年古兽突然杀出,吓死了显露真容的刘公子,也带来了异界的全新灵魂。 刘骏穿越了,带着一身天赋的武侠系统,也带着世人公认的傻子头衔。一边是全军覆没的自家人马,一边是后续追杀的江家余党,他该如何玩转异界,才能完成新生之后的逆袭? 5、以上,能继续看下去,说明看官老爷您是我的真爱粉。鞠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一章 入赘 绵延曲折的龙岭群山,荒芜破败的车马古道。终年不息的南北向季风将国土两域的文化贯通融合,虽然自古以来地势险峻且异兽盘踞,但因为交通不畅、无力绕行的缘故,南国千年的历史中,这条渺无人烟的山迹仍然是最主要的商路之一。 每年的夏季,南方的商人们会挑选上好的马匹武师,运送着谷雨清明后晒好的香茗、或者是一并搜罗的绫罗绸缎,或走山路,或行水运,千里迢迢奔赴国都所在的北方,换取金银珠宝,用于进购江南女子们最爱的胭脂水粉,而后原路返回。 “龙岭山中多险恶,富贵由天不由人。” 这是自古以来便流传于来往商队之间的俗语之一。 作为一条把守南北关隘的交通要道,龙岭的所在可以说已经集所有缺点于一身。 千里无人迹的穷山恶水,陡峭难行的山路栈道,以及群山中偶尔出没的蛮荒古兽,兼不时发生的恶劣天灾。为了贸易带来的巨额利润,无数的人在此英年折腰。一望无边际的群山荒草,考量的不仅仅是穿行者的体魄修为,更是面对大自然的试炼刁难时,临危不惧知难而上的胆识心性。 很多年后,直到京阳大运河的开辟,新兴的水路交通才取代了这条古道南北商路的“咽喉”之位。 “朝辞水阳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前朝诗人的名句,说的就是从江都阳城出发,一日北上的水路迅捷。 而自此以后,相形见绌的龙岭古道立刻就成为了行商眼中的糟糠弃妇,除了一些实力雄厚的宗门、世家仍将此处作为弟子、新苗的试炼所在以外,再少有人提及。 队,只身山间。 华贵的车马停在路旁嚼着不明品种的野草,劳顿的众人也循着稀少的岩角树荫,望着日头并不猛烈但异常闷热的天空低声牢骚。 锦衣华服的少年蹲在车队前沿的马旁,一门心思的观察着地上两群蚂蚁的斗杀。看他脸上心无旁骛的表情,大概此刻眼中的世界也不过如此。 马前的队首兀自把玩着手中早已断火的烟袋锅,飘忽的眼神只望着远方快马加鞭的一行人,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只能说是一路跋涉后的艰辛疲乏。 过了这座山,经过龙泉驿,便是此行的终点锦江城。 帝都刘家的二少爷,为了应当年指腹为婚的婚约跋涉千里,眼下终于是有幸望见了亲家派来的引路人。 “主事,前头来的是江家的人么?” 看着一字逼近的车马,负责驱车的副手来到了队首的面前,问道。 “差不离了,”队首笑了笑,将那只肘长的烟杆随手插入了腰带间,“距离太远,你们可能还看不清。马队上打得的确是澜沧世家的旗号,这点我行走江湖多年,出不了假。” “那既然是亲家的人马,我们是不是也该上前迎上一迎?”一听说此行临近终点,几个脚夫的脸上全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于他们而言,江家的引路仪仗基本就意味着锦江在望,此行完结。 龙岭路险,一路上不见酒家客栈,看远处车马沉沉的样子,想必既是迎亲,仪仗中该是少不了犒赏众人的美酒饮食。 “不必。”队首微笑着摇了摇头,“别忘了你们出身都城刘家,世代相传的隐龙贵胄。他澜沧世家按地位只能算是我族家臣,这个礼他们应该尽。”说着,他的目光还趁着来人未近撇向了四座休息的众人,“都给我听着,拿精神头来!就算到了锦江城人家的地界也是一样,别因为一些小事败了刘家的气节才好。” 说话间,两队人马已经遥相在望。 看见队首所立之人后,江家的主事已经一个飞跃,踏马腾空来到了一队人的面前。 这个人看上去很年轻,除了保养得好以外,在他那种进门三分笑的套路式表情下,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圆滑。 “锦城江家,敕命小弟在此恭迎诸位,舟车劳顿,请随我等至舍中再一洗风尘!” 看着这个满脸堆笑的故人,刘家的队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书院一别十八年,宜人兄倒是越发客套了!昔日同窗相逢,怎么着千里之外也该先记挂我才是,怎的见了面先提正事,弄得我俩好生疏远。” “怪我怪我,小弟在这里给亦奇兄陪个不是!”一边稽首,应宜人一边还是递上了锦城江家的令牌。 这是规矩,两队交接,哪怕领路的主事是旧识,也必须先交换令牌确认身份。只是嘴上说着不见外,一边还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这样的行事虽然也在情理,却多少让一心叙旧的雨亦奇心中萌生了几分不悦。 书院同窗的交情是真,这两人的志不同道不合也是真。 一个仗义江湖,一个趋炎附势。 他们一个在外闯荡天下,打出了“剑光潋滟晴方好,水城山色雨亦奇”的名号,终得皇城隐龙贵胄招揽,奉为座客;一个四处经商,结交贵人,终于在南城锦江澜沧世家的名下栖身落户,鞍前马后,也算权势一方。 两人各侍其主,多年不曾往来,今日有幸一聚,到底发现原则不同,曾经的交情难以成为熟络交情的持续话题。 雨亦奇摇了摇头,只当自己自作多情,毕竟人各有志,自己的潇洒不该适用于天下。 “兄弟一路行来,可曾遇到险阻?”递上了随身的烟草,一边招呼着脚夫们饮食休息,面带谄色的应宜人也凑近了雨亦奇的身边。 “还行,不长眼的恶兽碰上了几只,至于毛贼恶匪,多是看到了刘家的旗号便自觉绕路而行。说起来虽然路程千里,行起来也不过是数日脚程。”一转真元点上了烟袋中的火后,喷吐着久违的云雾,雨亦奇回答了他的话。 “如此甚好。”东拉西扯了两句,这位主事的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了车队旁一心观察着蚁群斗杀的少年身上。“那位……就是王城刘家的二公子,刘骏生?” 点了点头,雨亦奇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抹异色。 外界盛传,刘家二公子天生痴傻,心智不全,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此次千里迢迢为婚约一事特意入赘家世不及刘家的江家,则更像是从当事人的角度落实了这个说法。 民众之间的流言很盛说刘家是已经放弃了这个傻少爷,不愿再在他身上浪费任何的家族资源,这才眼不见为净,把这个笑话瘟神甩手送给了敢怒不敢言的江家。 眼下见到故人这么问,虽然合情合理,雨亦奇却总不好说什么。他不愿别人带着异样的目光看自家少爷,但难道堵住了别人的嘴,还能顺道挖掉别人的眼睛么? 这门婚事或许是有些问题,但是众口铄金之下,难免过分了些。 十八年前的父母之命,今日突然就变成了上对下的强权命令、乱甩包袱,如此难听的谣传,别说伤当事人的心,他们这些看着公子长大的门客听了都觉得难受! “你想说什么?”冷笑了一声,吸食着南城的烟草,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想说什么。”应宜人笑着摇了摇头,“早些年听闻了刘家二公子生性纯良心性单纯,今日一见也是如此了。” 这份笑容里有多少虚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话不必说得那么好听。”雨亦奇是个直肠子,凡事有一说一,见不得别人玩弄言辞,“外界的流言蜚语很多,有的可信,有的不可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家公子的确心智未全。” 他苦笑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风尘般世俗的浓浓烟雾,眼神中的迷离,大概能写尽十载风霜。 “我们家公子生来很聪明,只是早产的缘故,先天心肌落疾,自幼体弱多病。二夫人心疼,起了个乳名唤作长生,只盼望这一生健康平安。他的资质很好,只是武者最忌心肺脏器功能不全,我们都明白小主子的苦楚,所以虽然外界流言很多,家里却一直瞒着,未曾在他面前提起。” “二公子的身段我看过,资质根骨的确都是上乘。未能习武,倒着实可惜。”应宜人唏嘘道。 看着他的表情,雨亦奇翻了一个无声的白眼。 自家公子或许资质不错,但论及根骨最多也就是一般,早听闻这位故友八面逢源,这份做作倒是没让他失望。 “他这一生真正还是毁在七岁那年的一场高烧。”他吐了一口烟,看样子是打算把故事说完。 “什么高烧?” “不清楚。病发的时候我还没有正式落草刘家。”雨亦奇摇了摇头,嘴角无奈一撇,“只是听说自那场大病过后,这位天资聪慧的少爷就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原先活泼开朗的孩子变得只愿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而他的心智,这么多年来也没再成长。家里的老辈都说这孩子是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我却觉得不然,这么多年来我也算看着他长大,偶尔他嘴里吐出来的一句话,能比很多大人都更有深意。人这辈子非得追逐功名独步天下?也许像个孩子一样过完一生才是最大的幸运。” “也好。只愿二公子和我们小姐成亲后,这俩人也能平平安安简单过完余生才是。你我都涉足江湖,里头的凶险自然不用多说。”应宜人砸了咂舌,良久才眯着眼说出了这句话。至少看他的样子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只是这句话是否出自真心,雨亦奇自认他看不出来。 他当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应宜人的心中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同情傻子,不管他出身什么样的家庭。 家主的交代没有错,他刘家不仁在先,有什么理由怪自家不义?把这么个包袱送过来继承他澜沧世家的家业,仗势欺人不说,更是毁了江家大小姐的一生! 所以这个人必须得除。 为了江家的小姐江秋雨,为了澜沧世家的百年家业。更为了不让江家因为这个傻子而沦为天下笑柄。 把迎宾之路选在龙岭山中,考虑的就是传言落实的这一刻,杀人灭口。 “二公子这是在看什么呢?”带着脸上慨然的笑容,这位江老爷的心腹把话题扔向了眼中那个可笑的死人。 “叫我?”蹲在地上的刘骏生回过头,刀削般俊朗英气的面庞映着的却是孩童般的天真。 “嗯对!”向前走了几步,应宜人半俯下了身子,把看不出任何神色异动的背影留给了身后抽着烟袋的雨亦奇。 “我告诉你哈,笑死我了!”刘家公子捂着嘴,露出了一副想笑又极度压抑的表情,“两群蚂蚁在架,起因是一只瘸腿蚂蚁拦在了另一群蚂蚁的家门口!” “呵……呵呵,还真挺好笑的呀。”应宜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浑然没听出来半分笑点,他心说这果然是个白痴,等你死了以后,有的是凶蚁食尽你的血肉,“那后来呢?后来哪群蚂蚁赢了?”为了在雨亦奇的面前装出关爱智障儿童的样子,他还是颇具耐心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傻不傻?”前一刻还表情天真的刘家少爷后一秒突然站起了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后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冷笑与轻蔑,“结果当然是我脚一跺,两群蚂蚁都死咯。” 说完后,他顺带掸了掸华服上的尘埃,自顾自地走向了马车,留下一脸呆滞的应宜人俯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明明知道对方是个傻子,这句话却还是听得他莫名一阵心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二章 千年白蛇 夜,灯火依稀。 按应宜人的说法,大队迎接的车马已经在程,不出意外,明天就会正式抵达龙岭的山口。弟兄们若是愿意赶路,可连夜前往山隘处等待,若是行程疲乏,也可以就地休息,等着第二天的车驾迎接。 这句话问得很多余。 历经了数日的奔波,别说是一帮修为肤浅的脚夫,便是雨亦奇这样的剑客名士,也难免身心俱疲。澜沧世家选择的这条迎亲路很稀奇,有便捷的水路不用,美其名曰是“好事多磨”,刻意选了这条早已废弃的山道,对外宣称“望族入赘,当循古制,千里迎亲”。其结果是不仅平添了旅途中的凶险,更惹来了送亲队伍腹内数不清的牢骚。 如今锦江在望,别说是应宜人提出了可以原地修整,即便是他要求连夜赶路,一群自以为隐龙过江的名门下仆们估计也懒得甩他脸面。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靠近终点,这份渴望休憩的心只会越重。 理所当然,一簇簇的篝火平地升起,两路人的队伍各自为界彼此相邻,很快便在龙岭山中的夜间完成了简单的安营扎寨。 痛饮着迎亲仪仗送携的美酒,困乏了多日的脚夫们终于一洗风霜。他们往往搂着半空的酒坛,在火苗直窜的火堆前酣然睡去,通红的脸上是难得的轻松,浑圆的肚皮装满了凡夫俗子这辈子该有的梦想。 雨亦奇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众人,一声苦笑后也没再理会。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确信自家公子已经睡去后,只感觉到了直冲脑门的一股困意,连打了三个哈欠后,他皱着眉,只身走进了帐篷。 营寨周围是设好的结界,一般妖兽闯不进来。值夜班的人已经全部换成了江家子弟,看似一路顺风的计划行程,他蛮庆幸不久后就能返回王城顺利交差。 传闻江家小姐出落亭亭玉立,容貌秀美大方,自家的二少爷也是傻人有傻福,想到这里,临睡前的他不自觉笑出了声。这傻小子睡得正香的样子,大概还没寻常人家娶媳妇儿的这个概念。再次涌上一个瞌睡后,他总算是闭上了双眼。 袭杀,发生在夜间。 带着脸上比月色更寒的冷笑,篝火前的应宜人朝身后的手下集体下达了格杀的任务指令。 这是早有的安排,事先的预谋。 一旦证实了刘家二公子的确是心智未全的白痴,为了江家的名誉,这场愚蠢的婚姻就必须得扼杀在摇篮之中。而结束这一切最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灭口。 龙岭山中多险恶,生死由天不由人。 看着那群脚夫搂着空坛的样子,应宜人由衷地感觉这群自诩出身名门的刍狗根本就是该死。 锦城江家从来都不是刘家的家臣,澜沧世家的地盘上也不容这群仗势欺人的隐龙贵胄指手画脚。 所以抱歉,你们的行程到此为止,我知道你们渴望休息,这顿简陋的迎宾酒,也是你们黄泉路上最后的断头餐! “主事,闲杂人等已经处理完毕,剩下主帐,留等您亲自定夺。” 拭去了刀口的鲜血,一名面无表情的酒厮走到了应宜人的身边,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没能照射出半点的不忍心酸。 “明白了。”挂着嘴角的微笑,这位刘家的主事、最后的刽子手亲自提刀,一步一步走向了灯火熄去的主帐。那里夜宿的是自己昔年的故友,以及引发这次屠杀的罪魁祸首,那个无妄的白痴。 “需要我帮忙么?”裹在黑衣之下的淡薄人影不知何时影子般的浮现在了他的身旁,说话时凉风阵阵,飘忽不定的剑意裹在风中,如同他被遮住的面容。 “不用,我知道上头派你来是不放心,不过这样的局面我一个人已经够了。”应宜人笑笑,步步走向了大营。 “那可是‘山城剑侠’雨亦奇,你确定凭你的修为真的能一人摆平?”那人提醒。 “山城剑侠又如何?抵得过一支迷魂烟么?”应宜人脸上的笑很狂放,“不过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废人加上一名只会哭着叫爹娘的奶娃,论修为我应宜人自认比不过你们这些狂人,这等脏活还是处理得来的。” “希望如此。”黑衣人冷笑,不再作声。 而拉开帘幕的刹那,浮现在应宜人脸上的表情却刚好与他相反。在不可思议的惊诧过后,猛然回首的下令追击,这个自以为万事大吉的主事脸上是层层中烧的怒火。空荡的主帐中除了掀开的被褥以外别无他物,灯盏旁的两方枕席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看上去你好像失手了。”黑衣人的语气不咸不淡,非要找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事不关己。 “所有人给我追!决不能留活口!不管是刘骏生还是雨亦奇,这两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通扯着嗓子的怒吼,应宜人狰狞的表情立刻转向了身旁仍在幸灾乐祸的黑衣人,“还有你。别忘了你的任务!眼下我那个难缠的老同学明显是没中迷魂烟的套,在场的人中除了你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让他们跑了你我全都免不了责任,王城刘家的怒火一旦发作,我们都清楚那是什么后果!” “知道了,瞧你那样,人没长翅膀,还能飞了不成?”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那人露出了脸上毫不加掩饰的鄙夷。 寒风来去,人无迹寻。 龙岭一带属于大片的荒山,除了少有的几座青翠之外,大部分的地表都是裸露在风中的黄沙灰岩。 自成方圆的山洞中,头顶高悬的白月慷慨的洒下明亮的水色。 雨亦奇眯着紧绷的双眼,带着自家的少爷,这位恪尽职守的门客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和懈怠。眼下江家杀人毁婚的行径已经坐实,只要回到皇城,势必会是毋庸置疑的两族开战!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能成功带着二公子躲过今晚的追杀,逃出龙岭,才有君子报仇的可行性。 应宜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下,真要动手,即便是算上那群不入流的手下,最终的结果无非也就是两败俱伤。 但是雨亦奇知道他不能赌,敢在龙岭山中对刘家之人大开杀戒,能做出这种愚蠢至极的事,起码已经说明对方做好了灭口的万全准备。未展现的台面下隐藏着多少实力他还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隐藏在暗中的杀手实力修为绝不会比他低。 “二公子莫慌,有我在,那群人伤不了你分毫。”大概是看到了身边刘骏生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出言安慰。 “我们能逃得掉么?”泛着泪腔抬起了头,这位刘家二少的眼中是深深的无助。 “能。”像是对着少爷,也像是对着自己,雨亦奇点了点头,“担下了这个任务,我就没道理半途而废。眼下这婚已经结不成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尽一切可能逃回王城。向你父亲申明了情况,任他江家有千百条命,也难以承受隐龙贵胄一族的愤怒。” “但是你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桀桀怪笑,早有准备的雨亦奇一边淡然的回过了头,一边抽出了腰间肘长的烟袋,随手一晃便化作了寒芒映月的精金宝剑。 “报上名号。”他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与此同时,将二公子紧紧护在了身后。 “云破月来花弄影,东风与我俱无声。”黑衣人报着自己的名号,在淡淡的浅笑声中卸去了黑夜般披挂的一身黑袍。 剑光的交错仅在瞬间完成。 武道一途,先天后天! 后天三境,气武、玄武、真武! 此三者,淬形炼体。一旦觉醒了武魂,便是水到渠成,假以时日,只求契机突破,便是后天跨先天。从此气化元神,脱离凡胎。一饮一啄,尽合天意;坦荡道途,顺应天心。 而修行数载,仗着不俗的天分与稳固的道心,跻身真武境界的雨亦奇自诩同辈中已列为翘楚。 他觉醒了武魂,也下了苦功。大概造化弄人,浮浪江湖多年,终是难堪破这最后的一道瓶颈。古往今来,能跻身先天一境的,非大觉悟之辈,便是占大气运傍身。须知功参造化、前因后果。命里有时终须有,否则浮生也枉然。 眼前的这个黑袍人他认识。 诗号出,身份显。 俯首对花影摇动,缘是东风不饶人。 按声名,江家座客影剑声怕是不输于自己这个“洗净甲兵长不用”的山城剑侠。 不得不承认的是针对这次的灭口,江家的行动准备很充足。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外,势力堪与自己匹敌的真武境剑客。重点在于没有人会料到他们真的有这个胆子,事成之后面对王城刘家的提问,一干人等只要矢口否认,师出无名,两大家族之间的搏杀绝不是刘家单方面的怀疑就能信手为之。 一边是潋滟剑芒,一边是纷飞剑影。 随风摆动的黑袍在近身的无差别切割中沦为了偏偏四散的夜羽,雨亦奇白净的脸颊也在无知无觉中拉出了一道寸长血痕。 “山城剑侠,名不虚传。”影剑声鼓掌,始终面带微笑的脸上看不出其他表情。 “啊对,你也不差。”雨亦奇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冷笑着揶揄道。 “很可惜,你今天注定了命丧这千里龙岭之中。” 两相对峙的战局中,又一次切入的人是应宜人。他把玩着手中银光飘忽的,怜悯的眼神像是厨师看上了砧板上待宰割的鱼肉。 “明白,临死能拉上一个人垫背,我觉得挺值。”雨亦奇笑了笑,丝毫没有理会这个跳梁小丑的意思。 蓬勃战意升起的刹那,浮现于影剑声双眼中的是同等程度向对手的尊敬!在两人周身激荡不息的真气之上,两尊星芒般璀璨的武魂,如同盛世繁花般绽放! 一个是轻点春风水面的雨燕,一个是只影摇曳凋零的红花。 细雨东风,燕泣落红。 仗义江湖的快意恩仇剑遇上了标金买首的刺客断头锋。 星夜光华的两相碰撞,绚烂过后,飞溅岩土的是一行排列成书的殷红。 “你败了。” 捂着剑上崩裂的胸口,仍旧站着的影剑声对已经倒下的雨亦奇说出了这句话。一旁是已然看呆的应宜人,以及从战局开始便没人注意过的刘家二公子,刘骏生。 “啊,说得对。”奄奄一息的雨亦奇轻蔑的一笑,“不要幻想着刘家会放过你们,江家的愚蠢有幸让我在临死前保持了一个开怀的心情。” “那是后话,”应宜人从一旁冷笑着走上了前,“与其把江家现在乃至未来的百年基业交给面前的这个傻子,还不如选择承受王城刘家无法正面发作的怒火。是你们欺人太甚,不怪我们辣手无情。” 雨亦奇在冷笑,心脉的断裂让他没有更多的气力再进行无谓的辩驳。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刻前不久还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二公子此刻脸上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不同的是一个冷笑是为了嘲讽,一个冷笑是因为不屑。 “瞧瞧这个傻子,现在的他只怕是已经吓破胆了。”应宜人笑着转过了头,戳了戳刚刚了定胜负的影剑声,“我在想我等下是不是该先打晕他再取他性命,不然苦嚎声太大惹来了龙岭之中的猛兽,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这个并不算好笑的笑话发自他真心,只是身后的影剑声没笑,连带着一阵寒意的袭来,他脸上的笑意也开始僵硬定格。 “江家的人很蠢,你尤为突出。” 一直保持沉默的刘骏生看了他一眼,脸上的冰冷像是深冬冰下的严寒。 “你……你什么意思?”后知后觉的应宜人不自觉后退了半步,整个身子刚好撞上了向前倒下的影剑声。匆忙回头之下,只见一条碧蓝色的小蛇摇晃着脑袋从后者残破的心脉中钻了出来,迅速的游向了刘家二公子的身边。这条小蛇身周散发的气息是如此诡异而独特,至于它的特征,虽然不强烈,却令刚刚目睹过一场武魂大战的应宜人心惊胆战!他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但是影剑声的身死,却像是一记无比惨烈的当头棒喝,硬生生将他无力的自我安慰拉回了现实。 “这是……武魂?!你不是傻子!你一直在骗我们?!”他睁大着双眼,如果惊诧与内心的反差可以化作潮水,这一刻的他可以填满整个元大陆四围的海洋! “怎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傻子么?”刘骏生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我说过江家的人都蠢,而你尤为突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刘家会允许自家的子嗣以这样可笑的面目示人?为什么会有人甘愿当一个傻子,放弃所有的前途?!”应宜人大声嘶吼着,他千万个想不通。能够觉醒武魂,哪怕是天生极材,眼前的刘家二少至少也是玄武境修为!他才多大?十八?十九?这样的天分为什么会甘愿对外自称是个傻子?如果他愿意,哪怕现在的江家实力再跃升一个档次,江家的大小姐江秋雨也没这个资格够到他的婚配! “如你所见。” 在那条碧蓝色小蛇突如其来的噬咬中,心神已趋紊乱的应宜人毫无防备跪在了刘骏生的身前。原因无他,因为分神的那一刹,同为玄武境武者,完全足够对方将随身的匕首送进他的胸膛。 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想明白了对方那一句“如你所见”的含义。 因为武魂。 王城刘家之所以被称为隐龙贵胄,原因在于凡嫡系血脉,要么终身无法踏足真武境,要么觉醒的一定是龙属武魂。而强大的武魂之力,也是这一只血脉能屹立帝都千年不倒,甚至自身地位不逊皇族的根本原因。 但是刘俊生的武魂是蛇。 龙族产后嗣,为蛇者不祥。嫡系血脉中出了一个蛇类的武道极材,这是事关亡族的大不祥之兆! 这就是刘家千里迢迢自降身份把二公子送到锦江城入赘江家的原因,这就是二公子刘骏生十多年来装疯卖傻、不修正途的原因! “哈哈……原来你是个不祥之人……”带着口腔中不断溢出的鲜血,终于想明白前因后果的应宜人在临死前投以了最后一个不屈的眼神。 “谢谢赞誉。”刘骏生一脚踹开了跪在身前的死人,“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 冷月无声,照在遍地的鲜血上,是一般殷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走到了雨亦奇的身前,他的神情说不上是同情还是悲哀。 “没了,亲眼目睹了这个秘密,真不知道我该说自己是死而无憾还是死有余辜。”雨亦奇苦笑着,颇为欣慰的看向了眼前面庞俊朗如刀削精琢的少爷。 “你尽忠了。”闭上了双眼,刘骏生抬起头将整张脸对象了岩缝中洒下的一丝月光。 突然,身旁的碧蛇武魂一阵异动,心生疑窦的他起身漫步走向了看似平淡无奇的岩壁。 这样一方龙岭的山洞中,难道还会藏有什么秘密么? 抱着最后的一点疑问,他走上了前,却不曾想平整坚硬的石壁在眨眼间轰然碎裂!从中窜出的是一条目似灯笼、张着血盆大口的千年白蛇! 那一瞬,万千的思绪全化成了脑后的一束泡影,刚刚了结了一桩阴谋杀机的刘骏生呆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来得及想,白眼一翻,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 他自幼天资过人为保性命装疯卖傻是真,但初生之时心肌落疾也是真!生母千百样呵护喂灵药养心性,铸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超然品格,却无奈天生就是天生,武者心脏肺腑的疾病,终是桎梏一生的死劫! 却道是“城头变幻大王旗,机关算尽好英雄。轮回到头谁猖狂?自古天命最无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三章 系统装载中 “系统装载中……10……30……55……75……90……100!” “检测到合适宿主!” “姓名刘骏生 年龄19 根骨良好 资质卓越 悟性卓越 修为玄武境三重 武魂碧鳞蛇(11” “千米范围内未检测到其余合适宿主,五秒后将默认灵魂进驻。” “灵魂绑定中……20……50……88……100!” “检测到宿主无生命体征,是否强行开启程序?” “强行开启成功……所有初始数据清零……” “记忆装载中……30……50……100!” “人物生成!” “姓名刘骏生 年龄19 根骨 资质 悟性 修为 武魂碧鳞蛇(11” “沃茨法克……”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刘骏此刻的表情,那么这个词一定是……一脸懵逼。 千辛万苦过了高考这道坎儿,走了狗屎运连蒙带猜加上一点平时的基础擦上了一本线。他的命运本该就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三代单传的独苗好不容易一跃龙门成为了高材生,谁曾想人生大起大落竟如此,美好生活刚迈出临门一脚,祖国未来的栋梁、家族日后光耀的门楣,就夭折在了幸福大道的起跑线上! 七十二小时不间断的网吧包间,电子竞技上牺牲殉道的精神!一年多未曾从事过体育锻炼的孱弱身子,未经调养便如此挥霍青春。他电脑桌前的猝死不仅仅是对高考摧残学子身心的控诉,更是对广大高考后得意考生的一个告诫! 视野随着电脑屏幕一起黑下来的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的东西很多。 有暗恋多年的女神小蕾,有数学课上全班若有若无的鼾声,有爸妈看到自己高考成绩那一刻的欣喜若狂,有网管看到他这样考后放松的时,眼中闪过的不屑。 但是唯独没有穿越后的诸多事宜。 有道是今朝富贵明日乞,不经起落不丈夫。 大都市求学梦转眼变成了异世界坦荡途,饱尝了世态无常大起大落,而今再世为人,他的心里倒是没来由的一阵落空。 自己这就穿越啦? 从此诗酒临江、笑傲天下,千里崎岖不辞苦,仗剑江湖为红颜,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还是说一叶扁舟、浮浪沧海,那存在的,都是幻影;那永恒的,终将毁灭,终有一日,天上人间,绿水青山,存在只依我心? 玄幻小说的段子他们这个年纪过来的高中男生是个人都会来上几句,但真有一天林黛玉初见宝哥哥、刘进了大观园,意淫多年的梦想一日成真,流口水的后宫种马情节突然实现,谁的心里能不吼上两嗓子、一解生活压力下难以言说的郁闷?! “初始系统加载完毕,选择登录即可开始您的异世界旅程。位面选择默认为三千世界中的元大陆,选择灵魂契合,可以吸收人物生前记忆。” 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接近于虚无的黑暗,悬浮于身前几尺的光屏之上,一个机械化的女声礼貌地说出了这句话。 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刘骏吞了口唾沫,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选择灵魂契合!” “契合过程开始!” 随着光屏上进度条的读取,一段又一段过场动画一样的东西快速的闪过了他的大脑皮层。 “基本记忆装载完毕!异界语言系统装载完毕!对原人格灵魂残留进行抹除!抹除成功!受到数据清零影响,部分功能暂不开放,随等级提升即剧情任务触发隐藏功能将逐一解锁。您的生命投影已生成!旅程愉快!” 所有的黑暗在一瞬间破碎!透过眼皮的光,亮的像是婴儿从中取出的刹那,产房里映着手术灯光的天花板。 大脑一片混乱的刘骏猛然睁开了双眼,首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条带着好奇眼神吐着红信的千年大白蛇。 “……” 刚刚清醒的他差点又一次昏过去。 这段记忆在他“生前”的印象中有所保留。多年来一直装疯卖傻的腹黑总裁刘家二少解决了两个对自身所在家族有不臣之心的恶徒,但是本着帅不过三秒的剧情原则,下一刻就被突然打破岩壁闯出来的白蛇老爷吓得心脏病突发,两腿一伸离了人世。 不得不说这个穿越的时机有些问题啊…… 好歹等这位老爷撤了以后再让他接管这副身体啊……现在人家还在……你把我接过算几个意思?……给人家白蛇老爷送双杀么?!! “那啥……有话能好好说不?” 对着面前眼睛和灯笼一样大、张口就能咬自己半个身子的巨怪,刘骏表现得态度已经堪称了从古至今礼节上的一个典范。他僵硬着身子,一边缓步往墙角边靠,一边是浸透了内层衣物的如瀑冷汗。 白蛇老爷侧了侧脑袋,显然是没听懂他这套华夏古国的方言腔。 “主线任务触发千绝传承! 任务描述在白蛇的引路下发现千年剑绝子不言的藏剑洞天,并获得相应传承。 任务奖励新手初始礼包1” 一直到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想起,刘骏吊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怎么的…… 敢情这白蛇老爷长得挺凶悍,其实骨子里是个新手村的引路nc是吧? 这剧情他熟。 当年的杨过兄弟在雕兄的帮助下习得玄铁剑法,走得是一个套路。大概不管什么世界,前辈高人们都喜欢养个鸟养个蛇之类的宠物,而后多年以后自己挂了宠物没挂。一来膝下无子算是有人送终,二来一身绝学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听名字,这个“千年剑绝子不言”应该是不逊色于人家剑魔独孤求败的厉害角色,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系统的功能没有摸透,跟着主线任务走这是逃不掉的一关。 值得吐槽的是刘骏生这个人物的设定。 这人和自己同姓,不同的地方在于名字后面多了一个“生”字,长相城府到是满满的主角设定,可惜英年早逝,终究赶不上一句造化弄人。 但是他死就死了,偏偏死的不早不晚,算是祸害了自己这个后来人。因为躯体心肌梗塞的缘故,按系统的说法,重生的代价就是初始数据清零。包括根骨悟性在内,最关键的武功修为一并回到了原点。 人家杨过跟雕兄结下不解之缘那是打了一架之后才获得的剑魔传承好么?!自己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敢跟这白蛇龇牙那纯粹是茅坑面前打灯笼找死! 有关系统的界面他已经利用接到主线任务的片刻草草过了一遍。 如提示音所言,受到了数据清零的影响,大部分功能都处于一个“待解锁”的状态。目前的光屏中除了人物状态、行囊、武魂三栏以外,其他东西就是个摆设。再加上自己这副身体重生过后修为尽散的状态,这个任务他接也得接,不接的话出去就是无道具无节目组的真人版野外求生。 “白兄……”拧着眉毛,他还是用脑海中新出现的异世界语言说出了这个怪异的称呼。 白蛇“嘶……” 刘骏干笑了两声,大概是明白了不能指望跟这家伙用语言沟通。 但是既然系统任务已经点明了这家伙的本质,显而易见的是这个大块头已经不可能再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 系统给的任务描述很模糊。笼统的来一句跟着大白蛇的引路,具体怎么做一个字也没提。只是看这位老爷的状态,显然是没这个轻易放他过关的打算。 而且怎么说呢……这个怪物打量他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他想起了传经文时,盯着唐僧的紫金钵盂打算要“人事”讨回扣的摩诃迦叶、阿难陀。 一人一蛇互相打量了足足半分钟,翻了个无声的白眼,刘骏还是把目光锁定向了光屏上的“行囊”选项。 初始的背包格子只有6格,这是作为系统附带的福利,永久不会遗落、损坏的绝对储物空间。 毫无悬念,系统是有一说一,说了初始数据清零,背包里就不会给你留下半个子儿。这点就比较尴尬了,身为王城刘家的二公子,出门在外,修为为零就不说了,连个铜板都没带。这个发现让刘骏好一阵心寒,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想贿赂这位白蛇老爷都没门儿。 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打开了扩选的“武魂”选项。 画面中呈现的是一条冬眠状态的小蛇。 “碧鳞蛇; 品阶1星 状态良好 备注异生武魂,成因可能来自武魂变异。初步判定为成长类武魂,攻击带有微弱麻痹毒性。在龙属武魂的隐龙贵胄刘家中,被视为不祥的征兆。” 随着一道光环式的微弱光芒铺开,一条摇头晃脑的小蛇也出现在了刘骏的面前。 奇迹的地方在于看到了这条和自己形似的武魂小蛇后,一直无所行动的大白蛇紧紧眯起了双眼。继而打量了刘骏一眼后,一点一点退回了来时破开的壁洞之中。 “这就是通关的诀窍么?!”误打误撞的刘骏再次吞了口唾沫,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这点倒是没出乎他的意料,召唤出武魂,打得也正是这个主意。只能说自己穿越后的这个模式还算简单,初临异界第一关,并没有让他太难办。 这白蛇老爷跟自己闹情绪闹了半天,说到底还是想验一下自己的武魂。 这点不难理解。毕竟想要获得前辈的传承,最起码的前提是自己得拥有武道修为上可观的发展空间。而在修为基础为零的情况下,能修炼出武魂,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天分。 岩洞之中的道路很长,如果不是今日一见,正常人很难相信裸露的砂岩地表下,偌大的山体中会是这种溶洞式百转千回的地貌。 龙岭中的气候很特殊,一年四季中没有固定的雨季和旱季。 有时候全年大旱,有时候是连续几个月的山洪成灾。 石钟乳上的水滴在洞中激荡出富有韵律的回声,期间偶尔有几株奇花异草,只是不清楚身在地下,哪来供其生长的阳光。 往前稍走了一段,一直负责带路的白蛇突然停下了脚步,略有嫌弃的看了一眼身后慢吞吞的刘骏,一脸鄙夷地俯下了自己大如山岩的脑袋。虽然没开口,但大概的意思已经昭然若示麻溜点儿坐上来,哥哥带你飞。 看到这一幕刘骏翻了个白眼,被一头打又打不过还不好翻脸的禽兽蔑视,这种体验也算世上少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章 千绝传承 刘俊没坐过飞机,但是他做过高铁。 之所以回忆起这段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旅行搭乘交通工具的经历,完全是因为座下的大白蛇已经用自己的速度充分地诠释了什么叫“异界动车”。 浩浩龙岭,千里绵延。 这条路崎岖坎坷,沿途的景色变化,已经超出了来时车队一路的所见所闻。 潺潺涧泉,幽幽碧波,朱果芳蕊,猿猱赤吼。白色的大蛇飓风一般席卷过山林,只惹得一片鹰飞兔走、风声鹤唳。 关于这片地域面积占到整个南国八分之一的庞大地界,外界的态度向来是敬而远之,知之甚少。 不是不想开发荒野,扩充资源,而是望着气候多变、异兽丛生的远山腹地,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险峻的地势,未知的深林,强大莫测的蛮荒异种,以及闻所未闻的毒虫蛇鼠。无数的武者带着征服的野望前来,却只能在前人白骨堆起的尸山前或望洋兴叹,或前仆后继。 除了一条路线单一的商路栈道,两山深处的处女地有五分之四的区域还处在远行者的探险地图之外。 好在险恶的自然环境大概无意对沿途的人们赶尽杀绝,这种微妙的平衡维系了很多年,界碑所在的栈道区域,龙岭之中的山精野兽会自行避开,同样,不该他们去涉足的深山,外来的人们也不会去冒这个险。 久而久之,商路所在的一条谷线上因为过度开采变成了植被稀疏黄沙漫漫的荒山野岭,界碑以外却是愈发树深草茂,两部分极端的地域差异,再加上跨经纬造成的天气不同,到颇有“一日之间,一山之中,而气候不齐”的意味。 眼见行过的地界越来越多,约莫绕过了群山十八个弯,大白蛇的速度才渐渐放慢了下来。 看着四周美池桑竹的一样景色,刘骏不自觉深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地方的奇异连刘骏生这个本土人士都闻所未闻,更别说他这个异界的偷渡客。 大白蛇冲他翻了个白眼,用眼睛瞥了瞥几步外透着暗暗光芒的岩洞。 没理会这货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刘骏兀自走入了岩洞之中。 进洞后,首先入眼的是一方两人高的巨碑,碑上所记,是此方洞天之主的生平简介,或者说得更明白点,应该算是那位千年剑绝子不言的自传。 值得一提的是,碑文的篆刻应该全部是由凌厉的剑气完成。不仅仅是字里行间偶尔停驻标点时的剑痕,单是用手轻抚碑面,都能感觉到凹痕中往外四溢的金铁声声、不灭剑迹。 碑上的内容并不难读懂。好在刘骏生虽然对外挂的名号是傻少爷,保留的记忆中却颇有几分真才实学。 碑上的文字虽然不同于外界的大陆通用语,但难易程度大概也就相当于繁体字之于简体。部分的阅读困难属于正常,却不影响全文意思的通顺。 开篇内容是一段诗号,曰 故人殁,子不言,一梦天涯远。一樽酹江月,一剑相思浅。向来红尘浪子客,可怜无敌手,回首罢,一壶潇洒祭苍天。 整首读罢的刘骏砸了咂舌,花了约半分钟的时间品味其中的韵味。 后面陈述的东西很简单。生平喜好,一生作为。按套路来说的话,这位千年前的异界大佬跟剑魔独孤求败也就是一个类型。 就剑道修为上,人家已经做到了当世无匹,然而浮浪江湖,终究还是发现人心远比剑招险恶。除了年轻时一些随随便便拿出去就能吓死人的战绩,这位前辈把更多的笔墨留在了中年以后和几位至交好友的云游天下。很可惜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概是意见上的一些分歧,这几个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分道扬镳。他错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也错过了最应该珍惜的女人。从传奇到平淡,和多数的隐士高人一样,这个注定了孤独终老的剑道传说把自己的余生交付了山林。 按石碑所载,他这一生逢五为进,逢七为劫,所以衣钵传承,他只留与有缘造访的五人。 洞中白蛇为他所养之物,一般沉眠山中,每百年苏醒一次,往山外而去,所见第一人,若具武道天资,便是有缘的传承者。入洞中,可从他平生所留五技、五器中任选其一,算作师承,而后行遍天下,也算后继有人。 法不孤起,仗缘而生。 按因果天定的说法,相逢即是缘,无畏身后事。 刘骏砸了咂舌,轻叹了一句自己的运气着实不错。 他通过系统的记忆植入方式大致了解了刘骏生生前的主要见闻,却没能从那儿继承来自刘家的功法武技。除了一个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废武魂,数据清零的他基本上和一个异世界的凡人没啥区别。如今机缘巧合得了绝世高人的衣钵传承,也算是因祸得福,后来居上了。 朝着洞口前的石碑稽首一拜,在白蛇的瞩目下,他走进了洞穴中。 如走马观花般,长长的甬道,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依次排列于石壁之上的几本典籍。 “归真诀 类别内功心法 装备等级要求无 综合评定四星半 备注千年剑绝子不言在参透万千法门后集百家所长自创的无上心法,追求的是应和天道,返璞归真。修炼前期可能泯然众人,然踏足真武,翘楚同辈,一入先天,则峥嵘毕现。修生,养气,通任督,贯阴阳。长生不灭非正果,万劫不死号归真。” “醉酒仙迹 类别身法 装备等级要求气武一重 综合评定四星 备注颠颠倒倒好比浪涛,万般委屈付诸一笑。形似醉酒的身法,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与相应武技合成后,自带醉剑、醉拳等效果。” “混元掌 类别掌法 装备等级要求玄武境以上 综合评定四星半 备注捭阖天地,混元无极。大开大合的掌法,威力惊人,理论上,是一门不存在上限的特殊武技。” 剩下的两个位置已经空无一物,看样子在过去的千年里应该是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先一步拿走。按照石壁上的文字记载,千绝五技,除了这三门,剩下的两样应该是指法类的《落阳指剑》,以及剑法类的《缥缈极式》。 刘骏干笑了两声,终于接受了这个尴尬的事实。 得了千年剑绝的传承,到头来却没学到人家最招牌的剑法,这件事说出去也是蛮有意思。 另外两门武技因为已经不在眼前,所以系统无法给出评定,但是先拣最好的挑,他相信先他一步造访这个藏剑洞天的两位师兄没道理不清楚这一点。 有总比没有强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还是带着连连的苦笑把目光投在了面前的三本秘籍之上。 说真的,如果不是一旁的大白蛇在那不时吐着信子虎视眈眈,他真能干出这种三本秘籍大卷罗通吃的事情来。比较可惜的对于传承这种事,这个钦定的“传功大使”比谁都来的敬业。说了拿一本最好手脚放干净,即便没有听对方口吐人言,刘骏依然能料想到如果自己胆敢越雷池一步,后面那位爷会摆出什么样的大刑伺候。 话说,这一千年来,白蛇每隔百年苏醒一次,这五本秘籍应该早被拿光了才是。 想到为什么到自己这儿才第三人,他的脊背就一阵寒毛直竖。 这个世界上贪心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至于这白蛇老爷会如何处置那些不守规矩的人,怕是用脚想也能猜到个大概。 混元掌和醉酒仙迹都有相应的装备等级要求,对这个时候的刘骏来说,唯一能直接入手的就只有那门号称返璞归真的心法。洞天之外就是千里龙岭,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他不得不选一门可以尽快修习以供防身的武技。 就功法等级而言,其实选择哪个都无妨。综合了一下,他还是选了余下三本中位置摆在第一的《归元诀》。 功法到手,首先响起的是系统的提示 “任务获得心法《归元诀》,是否进行装备?” “是。” 好不容易入手了第一门不俗的内功,刘骏当然是爽快地点了这个头。 “装备成功!” “人物当前内功心法为归元诀,初始等级为一,所有属性提升一级!” “姓名刘骏生 根骨一般 资质一般 悟性一般 修为气武境一重 武魂碧鳞蛇(11” “我去……” 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步仙人一步凡尘,仅仅只是一门内功的装备,就能换来全基础属性的一次提升! 自己这就重回武者之身了?洗掉的数据,这就算有个东山再起、白手起家的第一桶金啦?! 是这四星功法太强,还是系统本身变态啊! 带着满满的惊喜,刘骏回头看了一眼满眼鄙夷的大白蛇,如果不是这畜生的嘴太大,他是真的有一口亲上去的冲动。 略带不舍的看了一眼仍镶嵌于岩壁内的两本秘籍,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向前。 五技五器,再挑完下一样,自己这毫无压力的主线任务就算是交差了。 如他所料,在接下来的五样法器中,听名字就知道的最强货色无双剑、乾坤葫已经被先来的两位师兄打包带走。 剩下的三样,分别是品阶同为“完美”的沧月簪、通灵佩,以及落英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五章 初出新手村 “沧月簪 类别多用型法器 品阶完美 备注男子挽发所用头饰,攻防一体,来去如梭,因银芒如月得名,威力强大,附带穿透属性。精美的制造风格以及狠辣的战斗特色,让人不禁遐想它的出处是否与当世以‘美人心、海底针’闻名的美人阁有所关联。” “通灵佩 类别饰品 品阶完美 备注君子环佩,佩戴后可得到敏捷、力道、防御等一些基本属性加成,可用作真元灵力储备,主要功效是功法催动后的中小型防御结界。有传言说这枚携带通灵之力的玉佩是打开冥界幽都大门的密匙,但是相比于那种无端的臆测,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它来自某个和冥界有关的杀手组织——黄泉古道。” “落英笛 类别武器 品阶完美 备注能引动落英缤纷的鸣笛,出自诗酒乐圣凌月云之手,却最终留与了千年剑绝子不言。飘荡千年不息的笛声仿佛在诉说一段往事,临终前寄予的哀思也许隐藏着什么渊源。” 看着面前的三个法器,刘骏微挑的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玩味。 有意思了。他心想。 系统给定的装备品阶划分是破败,普通,优秀,精良,完美,无双,传奇。 就品质而言,这三样东西并没有什么分别。有趣的地方不在各自的属性加成与威力,而恰恰是那些并无根据的备注。 怎么说呢,看系统给出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性描述,他怎么看怎觉得这三件法宝有点来历不凡的味道。无论是美人阁还是黄泉古道,这两个组织都是元大陆赫赫有名的群体,而非仅限于南国一隅。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令人难以想象。 完整构成的元大陆由五部分组成,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以及居中的中原。 南国虽然名字中带“南”,本身却是东夷地界的领土,换算成地球上的面积,相当于大半个华夏国。 在辽阔的疆域上,这个看似庞大的国土仅仅只是东夷九州中最小的青州一角。区区弹丸之地,不入堪舆图册。由此,整个已知世界的广阔已经可见一斑,更别说还有人们知之甚少的海外。 而作为势力遍及大陆的高位组织,掌控泛大陆的分别是位居东土的紫微天庭,地处南蛮的巫教神坛,坐拥北部的金刀王帐,以及西方的娑婆净土。 除了这些台面上的组织,美人阁、黄泉古道在内的一些黑暗世界中的霸主同样不容小觑。他们神秘莫测,强大不容挑衅,门徒遍及大陆各处,势力浮现于政商各界。不同的准则是立教的根本,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脚步对寻常人来说不可企及。 非要比较,在南国风云叱咤的隐龙贵胄,真的放到了那些人的面前,也只是一条可以任意欺凌的爬虫。 在这样的背景下,这三样东西的备注解释就不免有些阴谋论的味道在里面了。 千年剑绝子不言可不是某一方小国特产的天才,他是整个大陆闻名的剑道传说。如果说他留下的遗物中和那些个组织有一点牵连,刘俊非但不奇怪,相反会觉得十分正常。再看看他留在石碑上的话,是希望弟子行遍天下,好使自己的名号不致泯然青史。这样看来,这三样宝物的之后的背景应该并不简单。 犹豫了再三,刘骏选择了落英笛。 前两个无论是通灵佩还是沧月簪描述的都很露骨,一个跟美人阁有关,一个出自黄泉古道,只有剩下的落英笛最为隐晦,就连系统的备注,也无法给其中隐藏的秘密下一个疑似的论断。 正是这一点,让刘俊坚定了选择它的决心。就当是押宝,剩下的这个按理来说不该次于另外两样,未知的情况下,就有一定的概率存在最大的价值。 选定完毕后,大白蛇冲他点了点头,一路向前。 甬道的最后是那位子不言前辈的遗冢,而灵位的不远处,便是藏剑洞天的出口。大白蛇的意思很简单得了传承就离去,不要打扰此地的清净。 千真万确,虽然是冷血动物,刘骏却真切的在这头大蛇看向坟冢的眼神中读出了深切的悲哀。真正的主人已死,他却还要一代又一代的守候,直到完成肩上的任务,挑选出五个合格的继承人。 自己离开以后,这头寂寞了千年的蛮荒巨兽又将陷入百年一度的沉睡,可怜这种生不如死的悲哀,也许这才是它的主人对他最大的残忍。 “主线任务完成!” 系统提示音响起。 “人物获得新手初始礼包1,已自行放入行囊包裹。” 刘骏点了点头,看着这家伙落寞的身影,突然有些悲从中来。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这大个头虽然长相凶恶,却毕竟没有做伤害自己的事。 走到子不言前辈的坟冢之前,他跪了下来,冲着灰尘落满的灵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直到贵公子娇生惯养的金玉皮囊磕破了皮,渗出点点血迹,这才站起了身。 “师尊在上,受徒儿跪拜之礼。” 做完这一切后,他遥望了一眼白蛇,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为了这一番举措,洞中驻足的白蛇望了他很久很久,直到那个身影的消失于整个洞天,目光深邃的洪荒巨兽才幽幽的变换成了素衣白裳的人形倩影,美目流转间,已经收起了先前的那一副不屑与轻蔑。 她把这当成任务,有些人却把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当成了恩赐。 能在得到传承后的第一时间不是欣喜若狂手舞足蹈,而是静下心来不忘朝师尊灵位行跪拜之礼,这样的人,他是第一个。 “也许吧。”她走到灵位前,玉手轻轻拭去了上面的灰尘,“相比于那种虚无缥缈的巧合缘分,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最为纯粹的后继者。无论天资,无论前途,至少冲这份心意,这个徒弟你没有白收。” 短暂的说完了这句话,她的身形轻轻摇晃,一个转身,又化为了那条巨大的白蛇。盘绕着这一方世外的洞天,它红色的双眼开始渐渐因困顿而合上,世代变迁,一梦千年。 …… 走出了藏剑洞天之外,刘俊这边的心情一阵大好。因为他惊讶的发现,原先一穷二白的系统菜单界面,终于随着自己等级提升、初入武道,多出了三个待解锁状态的灰色图标。 其中两个的解锁条件是人物出现明显善恶取向,剩下的一个是等级达到玄武境一重。 包括善恶去向在内不明觉厉的解锁条件在内,眼下要实现这两个条件看起来都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过刘大少爷也不算灰心,至少现在的情况看来,已经有个长期内可供参详的目标,剩下的路径,要走起来应该容易许多才是。 顶着上午不逊于原先世界的烈阳,他寻了个阴凉所在,打开了行囊中的新手初始礼包。 耳边响起的同样还是系统提示音。 “人物获得回灵丹5,回血丹5,卖相不错的铁剑(一般)1,新手护符(一般)1,武者入门心法(综合评定半颗星)1,形意拳残篇虎鹤双形拳(综合评定一星)1,武魂星石5,初涉江湖礼包(玄武一重开启)1。” 突然出现的一大堆东西,直接挤破了仅有六格的背包栏,直接出现在了刘俊的面前。 看了一下新手包里开出来的东西,刘大少爷的面部表情不禁一阵抽搐。 怎么说呢……系统对新人还是蛮优待的。 撇去回血回蓝的药剂不谈,剩下的东西哪样是能入眼的? 卖相不错的铁剑、新手护符,这些默认的初始装备拿在脑残页游里面的确是无可厚非,真的代入到实际情况,怕是自己刘江两家昨夜刚开打过的战场随便捡一件装备,品阶都能比这俩破玩意儿好! 初始武技也就不说什么了,以下奉送系统注释 “武者入门心法 类别心法 装备等级要求无 综合评定半星 备注别称吐纳术,依靠调控呼吸的频率做到与天地兼容。是武者入门的必经之路,多数深受其益的老年人反应,修习过后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心脏也不跳了耶!” “形意拳残篇虎鹤双形拳 类别拳法 装备等级要求无 综合评定一星 备注从自然界的虎鹤中模仿衍生而出的拳法,以形达意,形似意通。贯通筋骨,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好处多多!” 恶意卖萌的备注语气,以及让这位刚刚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千绝弟子难以入目的评定等级。 这两门功法已经不仅仅是糟,而且是糟糕到令人难以吐槽。 那本虎鹤双形拳刘骏挣扎了再三还是选择了修习,人在江湖,多一个技能技多不压身。至于那个神似老年广播体操的武者入门心法,他是直接看都没看就丢入了行囊格子中。 自己没得到千绝传承还好,将就着用用寒碜就寒碜,现在四星功法归真诀在手,自己再在这种垃圾上浪费时间岂不是真的脑残? 新手护符和铁剑秉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一律替换上了装备,剩下的东西包括不明用途的武魂星石在内,连同刚到手的落英笛,刚好占满了行囊六格。这让刘大少爷实在有些感慨,果然无论什么游戏中,背包格子永远是最不够用的资源之一。问题是现实中的游戏还有别的办法拓展背包栏,系统这边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微微摇头后,他满带叹息的眼角余光刚好迎上了深山丛林中另一道打量的目光。 感受到对方尚未明了的来意,刘骏一边流着冷汗,一边不自觉向藏剑洞天的方向微微挪移了几步。 他在思考,思考自己该不该冒着打搅白蛇睡眠的风险,跑回去求救。 这可是生死由天不由人的龙岭腹地!本该荒无人烟的所在,这道意味深长的目光锁定,跑不了绝对是磨牙吮血的蛮荒异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六章 异界肉食大佬 麻烦有点儿大。 迅速的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密密麻麻的冷汗顿时爬满了刘骏的额头。 龙岭之中的蛮荒异种是出了名的难缠,面对这些盘踞山中的地头蛇,别说是他这样初出茅庐的武道小白,即便是自己随行的贴身护卫雨亦奇来了照样不敢保证全身而退!可怜大白蛇一路把自己带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荒山野岭,却忘了事成之后再送自己原路返回。这算得哪门子拜师学艺?七十二拜好不容易走完了一套流程,结果什么名堂都没闯出来,下山的路上给人家洪水猛兽祭了五脏庙! 冤!这是真的冤! 上辈子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一本院校的门槛前来了个突然猝死,这辈子混得更惨,求神拜佛赶上了穿越,结果刚出新手村就碰上了野外boss! 冷汗狂流之际,刘大少爷一边朝藏剑洞天所在的方向小心地挪动着步子,一边尽可能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不让自己在危险面前丧失冷静,给对方一击必杀的机会。 气武一重的凡人加上卖相不错的铁剑,唯一掌握的武技是系统评价一星的虎鹤双形拳。综合盘算了一下,他觉得只要对面来的不是食草动物,自己生还的几率就是零。 那一瞬间闪过他脑海中的东西很多。譬如有没有可能身前树丛后的那一道目光并非来自某只强大的异兽,而是一个自小在山林中长大的俏皮女孩。 玄幻小说以及yy漫画中最常用的都是这种套路,一身痞气的男主野外巧遇了溪水中沐浴的神仙姐姐。 但这种情况真实发生的概率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个大概。 这个地方是龙岭,千年以来盛产的从来都是危险与禁忌,没听说过哪个擅自越界的傻小子不仅活着回到山外,身边还牵了一个出尘绝艳不食烟火的傻姑娘! 就这样,在错乱的思想满世界跑火车开脑洞中,形似石雕的刘骏一直站在原地,与对面树丛中的那道目光僵持了好久。 如果不是对方出于无聊发出的一阵叫声,也许这厮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构思完一整本《野外遇险套路集锦》。 他听见了驴叫。 很粗犷很狂放的一声驴叫。 声音之大,直令他回想起了前世只发生在考生午睡时段的道路施工。 拨开了茂密的树丛,这头在刘大少爷的想象中已经张牙舞爪磨牙吮血的洪荒巨兽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淡漠而拉风的表情,稳健而有力的四肢,随风摆动放荡不羁的尾鞭,以及嘲讽技能点满的特殊叫声。 刘大少爷呆站在原地,略微僵硬的面部表情在冷风中抽搐了很久。 这个玩笑开得有些过瘾。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这样含沙射影的特殊环境下,裤子都快吓湿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丢人,因为换一个人站在和他一样的处境,同样也不可能想到树丛后那道虎视眈眈的冷峻目光会是来自于一头野驴。 他单纯的只是觉得自己被这头吊儿郎当的畜生给嘲讽了。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天生的嗓音,更是自始至终这头畜生脸上那种淡漠一切的忧郁神情。人家大白蛇冲他横眉冷对他认了,凭什么一头借着龙岭的赫赫凶名吓了自己一通的野驴也这么逞凶装逼? 这样想着,提起手中的剑,他就朝面前的畜生扑了过去。前世的他百无一用是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别说斗驴,杀鸡都不敢,但是这辈子的他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了一名标标准准的武者,虽然浑身上下唯一的一点解数也只有个形意拳残篇,但气武一重的练家子,怎么着也没道理干不翻华夏传统文化中以“蠢笨”形象而闻名的毛驴不是? 但是抱着地球上的小农意识去揣度异界发生的一切,从这个思维惯性发挥作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位偷渡而来的异时空旅行者在面对自己的第一个敌人时会不可避免的狠狠吃亏。 这头突然闯出的驴驹不仅外表上做到了狂霸酷炫拽,“境界”同样不是一般的高。 看到刘大少爷气势汹汹的杀来,这位爷居然不慌不忙的吼叫了一声,随即潇洒转身,一对强劲有力的后蹄猛地踢上了刘骏未穿防甲的前胸! 千真万确,在对方转身踢腿的那一瞬间,来不及收势的刘骏分明看到了这头畜生嘴角的冷笑! 这一脚踢得足够带劲儿,除了锦衣华服上一对乌黑的驴蹄印,自小没受过委屈的刘家二少爷第一次在一头畜生的手下飞出去了三米远。 刘骏炸毛了。 他觉得今天不干死这头驴,自己这一世英名怕是就算毁了。 所有的武技,只要学习成功后,系统都会赠送默认的初始等级一,剩下的精进部分,则需要人物自行去钻研磨练。 瞄准了十步外的畜生,刘骏卯足了劲儿,撸起袖管后就使出了虎鹤双形拳之中“鹤展翅”与“虎掏心”。 看着突然间飞扑而至的身影,淡定自若的野驴不慌不忙,抬起后腿又是一招故技重施。吃过一次亏的刘骏自然不可能再往人家黑乎乎的蹄子上撞,停在半空中的身影刚看见对方抬腿的趋势,立刻就侧身落地,来了个“翅拐手刀”,一掌劈在了驴驹的腿根内侧! 这一击在他看来是颇为满意的。不仅避开了对方的凌厉攻势,而且利用身法的优势,攻其不备,以退为进! 自诩武道上有所顿悟的他没能来得及为自己的天分沾沾自喜,瞬息万变的战局并没给他机会喘息。 人最有力的部位在于臂膀,而驴则莫过于后腿。一脚踢了个空并不意味黔驴技穷,在刘公子不痛不痒的“翅拐刀”下,受惊的野驴突然转身,一对前蹄好死不死不偏不倚地踩上了他平生最引以为傲的脸! 此仇不共戴天。 当看到视野中突然出现并不断放大的那一对铁足之时,这是闪过刘骏脑海中的唯一念头。 驴怒了,他也怒了。 这对荒野中有缘相会的冤家彼此对视了一眼,一个带着满脸的忧郁与不屑,兼具口中嘲讽技能点满的叫声,一个顶着两颊犹带泥沙的黑蹄印,握紧的双拳青筋暴起。 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画面美得难以直视的缠斗,荒郊野外的人兽苦战。 …… 刘骏没能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能和自己打得难分难解的一生之敌,更没有料到他的第一门武技——虎鹤双形拳的小成境界,会在一头畜生的帮助下完成。 夕阳西下,在溪水中照了照自己鼻青脸肿俊美不再的面庞,刘骏淡定的托起一捧清水抹了把脸。 不远处的树下还是那头冷笑依旧的野驴,它的身上没见什么伤,不过作为它势均力敌的对手,刘大少爷自认自己已经对它的心理上产生了足以影响一生的阴影——打累了以后不走,反而一直跟在他一个陌生人的身后,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许是出于安慰,也许是另一个层面的抬高自己,刘骏本能地觉得这厮一定不是普通的野驴。 说不定是某个披着驴皮的强大存在,只是不喜欢太招摇,所以把自己伪装成了最不起眼的样子。他点了点头,越发认定了自己的猜想。 让他承认自己的战斗力只等于一头市面上给人拉车推磨的禽兽,这点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找个理由回避现实往往是给自己一个台阶,直面惨淡的人生这点真的只能用来形容真正的猛士。 好在一个下午的战斗不算毫无收获,虎鹤双形拳已有小成。借着落日的粼粼波光,赤足下水的刘骏凭着“鹤擒龙”的手法在龙岭山中的小溪里捞出了一条又一条可供饱腹的晚餐。 山外的栈道暂时还去不得,自己的尸首没有找到,杀人灭口的江家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急着赶回去,一旦跟负责清理战场毁尸灭迹的江家余党碰上,修为清零从头再来的自己绝对是死路一条。 还是拖几天的好,等风头过去,自己再慢悠悠地沿栈道出山。 看着篝火中渐渐散发出香味的烤鱼,满腹心思的刘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驴兄,明天陪我走一趟,我带你出山好吧?”他突然抬起头看了看篝火旁一脸忧郁的畜生,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练了这么久,这家伙倒真像是要赖着自己不走了。 不过无妨,正好漫漫山路,如果没个脚力,真靠双脚走出去也是个不小的工程。留这家伙在身边就当是收了个坐骑,有趣的是人家小说主角进山是捞了个大美女回家,自己这儿够拽,许诺带头畜生出山。 后者看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先一口咬掉了他棍子上火候刚好的烤鱼。嘴里一通大嚼之后,神情淡漠的驴老爷淡定的点了点头,俨然是一幅收了好处以后答应帮别人办事的架势! 这个举措当真是吓了刘骏一大跳,任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这异界的驴居然会是肉食动物! “开……开什么玩笑……”他张大了嘴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任其搜索记忆,也不记得土生土长的刘家二公子刘骏生啥时候见过不吃草料反吃鱼的驴驹,能做畜生做得这么另类,这家伙怕是真的三千世界独此一家。 看他这副样子,嘴里还在咀嚼的驴老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表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翻译一下就是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吃饭啊乡巴佬! 刘骏咽了口唾沫,和这家伙面面相觑,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有点意思。他先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臂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另一边手法熟稔的拿起手中的棍子又串好了一条鱼。 这家伙果然不简单啊。 在如同见了鬼的凝重表情中,刘家二公子点了点头,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七章 大丰收 “朋友一场,不妨告诉我你的真实来历~放心,行走江湖,最重要的莫过于一个‘信’字。能出现在这凶兽横行的龙岭中,驴兄你绝非是池中之物。你以为我会被你朴实无华的外表所欺骗吗?哈哈!兄弟我功夫一般,眼力绝对是出了名的尖!告诉我一声,我人格担保绝不外传!” 草木丛生的山中小径,驴背上的刘骏高举着右手,俨然是一副对天起誓的派头。 望了一眼头顶上的大太阳,座下的驴驹一副“你不嫌累我嫌累”的样子冲他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因为自己不能生火,以后想吃熟食只能靠这家伙代劳,他才懒得听这白痴唠叨。 整整一个上午,从吃过早饭起身上路到现在,这家伙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昨天刚狠狠削过他一番的驴老爷很怀疑,自己的乱脚是不是在高抬腿的过程中无意间踢中了这厮的后脑勺,要不然怎至于一个衣冠楚楚公子哥打扮的人,竟愚蠢痴傻至此? 就智商而言,这一上一下的两位角色还真的不好形成个高下评判。 刘骏自然不可能知道身下的驴老爷在想些什么,于是一个劲儿的还在软磨硬泡,妄图同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畜生”进行语言上的沟通。 驴驹则是叫了一声,算是骂了他一句。 这一路上两人一唱一和,倒也不算寂寞。 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外界盛传的“龙岭山中多险恶”,自腹地往外一路走来刘二公子愣是半点没察觉出来。 奇珍异果见了不少,猿猴松鼠也有几只。这里的自然风光自然是无需多述,只是从进山以来,稍具一点攻击性的大型猛兽连影子都没见到过一只。 关于龙岭的凶险自然不可能有假,每年这里出产的尸骨血浆可以养活一间磨坊。但是为什么偏偏自己一点危险没遇到,这就让刘骏有些想不通。运气好,还是系统的暗中相助,亦或是那些山中恶兽大多通灵,知道他千绝传承的身份和无意打扰的来意,所以并未赶尽杀绝。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有尽快的寻到出山的栈道,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没碰上麻烦只能说谢天谢地还来不及,若是因为一路上没有危险反倒心中不悦,那大概只能说这个人贱得慌。 在白蛇脚下不过片刻的路程,换成驴驹的速度整整耗费了一天。 看着月光下依稀可辨的界碑,刘骏明白,自己总算是重新回到了人类社会。 翻身下了驴背,他尽可能的放缓了脚下的步伐。两天了,从事发到现在,一共过去了整整两天,他不知道那些江家的余党是否还在山中寻找他这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刘家二公子,打起一切精神小心戒备,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应对之策。 所幸,夜晚的谷道中没有火光,这就表明至少表面上来看,那帮人已经放弃了对自己的寻找。毕竟一个流落山中的傻子,就算没被野兽吞吃,饿死也只是迟早的事。为这样一个生还几率几近于零的家伙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劳民伤财不说,龙岭山中的大规模作业反而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但是不论基础再雄厚,现实毕竟难以预料。没有火光,并不能排出埋伏的可能。稍加思索了片刻,刘骏还是选择了先借白蛇带他开辟的地下岩道,回到了两天前雨亦奇与江家两位头目一决生死的岩洞之中。 如他所想,看现场毫无破坏的迹象,江家的人应该还没有发现这一处所在。 不怪他们不够心细,而是这个岩洞本身足够隐秘,再加上白蛇强行打破岩壁而出造成了山体坍塌、出口封锁,这整个两大后天高手的埋尸场已经变成了出入口单一的中空地穴。而不巧的是,这里唯一的通往外界的通道,就是大白蛇带某人离开时穿行的地下岩洞。几经辗转,除非那些个家丁门客真的为了找人掘地三尺,否则不清楚个中内情,谁也别想找到这个与世隔绝的洞天。 在这样一个地方暂住一晚,等天亮再视情况而定,这就是刘骏初步制定的战略方针。一来位置隐蔽不易暴露行踪,二来杀人不越货向来不是他的行为作风。 千辛万苦找到这几人的尸体不是他大发慈悲想要逐个厚葬,而是现在初涉江湖的实力不容许他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 钱,法器,以及功法。 两个后天巅峰境界的大高手加上一个大家族的管家,他想要的东西很容易就能集齐。千绝传承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目前用不了的落英笛加上后期才能大显神威的顶级心法,而和驴老爷一场大战的经历已经充分暴露了他在实战中技能匮乏捉襟见肘的毛病。 打来打去就是一套残缺的虎鹤双形拳,对付头畜生都费劲的身手,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仙武世界面对层出不穷的武林高手? 岩洞中三个人的尸体保存的都还完好。封闭的地形使得不仅外面的人找不到他们的所在,山中的野狗、鹫鸟也没有破坏他们的尸身。 在三人的尸体上稍稍搜索了一番,刘骏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收获。 雨亦奇身上的东西很简单,一只乾坤袋,一根烟袋锅,以及一本典籍。 乾坤袋这种东西与玄幻小说中常出现的空间储物设备相同,主要功能是额外的次元储物空间。有趣的是这东西作为不设密码的保险箱,除了节省空间以外几乎毫无优点。除了一些刻意加过法术禁制的上品乾坤袋,普通的货色连个街上的扒手都能轻松窃取。所以正常情况下,这玩意儿武者中人手一个,普通人拿来装一些无用杂物,高人则用来装身外之物——譬如落魄的刘家少爷此刻最需要的银两。两相对比之下,和他自带的六个行囊背包也算各有千秋。一个储物量大,一个安全性高。 作为送亲车队的主事,自家这位尽忠职守的门客终于也还是没让刘骏失望。 注入真元翻开乾坤袋之后,除了一点没用的小玩意儿,主要的空间都用来装满了白花花的纹银。 看着这大把大把的钞票,刘二公子不由得会心一笑,任何时代钱这玩意儿都是好东西,不管是看脸的二十一世纪华夏国,还是看实力的异界元大陆。 “其貌不扬的烟袋 类别武器 品阶优秀 备注山城剑侠雨亦奇的随身之物,也是修身所用的灵器。平时可用作吸食烟草,战中可化为宝剑“烟雨”,因经过炼化与武魂契合,所以仅雨亦奇一人可以使用。它主人的身死也从另一个方面诠释了一个不管什么时代都正确的真理吸烟有害健康。” “……” 刘骏的表情僵硬了片刻,一时间没想到什么好的词来吐槽。 这算是系统告诫他注意身体健康么……蛮人性化的哈,呵呵。 迅速略过了这个槽点,他的注意力还是回到了现实之中。 剩下的那本典籍就再让他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本武技不是别的,刚好就是他王城隐龙贵胄一族的独门绝学,藏龙真气。 “藏龙真气上半阕 类别心法武技 装备等级要求无 综合评定三星 备注东夷南国隐龙贵胄一族的家传绝学,退可为内功心法,进可为外家气功,真气外放,隐为龙形,啸傲天海,当世无匹。残缺的功法,上半阕外传给族内有卓越贡献的门客,下半阙只有嫡传子弟才有资格修行。” 刘骏点了点头,在刘骏生的记忆中自然是学过这门功法的。只不过现在系统加身,他对于这个世界所有武技的修炼只能依靠功法本身的“装备”选项,以前记忆里的东西用不上,就算会背那些个“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心法口诀,手头没有系统判定可供学习的秘籍,照样没办法转换成装备栏的技能。 他不缺心法,自己本身所修炼的《归真诀》已经属于四星半的武技,别说是南国一隅,便是放眼整个大陆,恐怕也难找能出其右者。不过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反正装备栏这边暂时还没有限制,既然藏龙真气可以作为攻击型武技使用,他也乐得多一门技能,毕竟是刘家二少爷,要是本门的功法都不会,说出去于情于理也不合适。 江家主事应宜人那边搜出来的东西很简单,同样数量惊人的银两,以及一些家族的令牌、无用的杂物。这家伙本身的功夫也就是三脚猫,同一辈的老同学已经真武后期、距先天一步之遥,他这边却还是稳扎稳打险险迈入玄武境的门槛。摸遍全身上下,武技方面不过也就是收获了一本《织命针法》,看样子应该是属于暗器之流,细想也符合这家伙绵里藏针的性格特征。 “织命针法 类别针法 装备等级要求气武一重 综合评定一星半 备注命数如织,一线生死。针对人体三十六大穴的狠辣针法,对暗器的要求不高,出其不意的进攻下,却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成效。” 入门类武技,一般适合小人物的逆袭。 刘骏干笑了两声,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剩下的影剑声就显得一穷二白了。跟另外两位主事相比,他这个专职的打手明显穷了很多。浑身上下碎银子掏不出几个,唯独手上的一把黑铁剑看上去还有点分量。但是偏偏这样一个杀手类的角色,却让刘骏搜出了最意想不到的东西。 “澜沧剑诀 类别剑法 装备等级要求玄武一重 综合评定两星半 备注水韵波光,细雨澜沧。水都锦江澜沧世家的家传剑技,平水而生,剑法间灵动缥缈,翩若惊鸿。强大的威力是江家在锦城赖以立足的根本,百年往复,从不外传。” 刘骏笑了。 因为不光是他,就连系统都清楚,澜沧世家的独门绝技,除嫡系子女外从不外传。 这里头就牵扯出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问题,那就是身为一名最普通的门客,影剑声的身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门客的贡献有多大,该保留的底线永远都不可能让外人跨越。刘家不可外传的藏龙真气下半阙是如此的,江家的澜沧剑诀同样不例外。可是既然这样东西确实出现在了影剑声的身上,那么综合来看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家伙是个偷剑贼。那种江湖上最为人所不齿,一边吃着别人家的饭,一边还反过来偷学别人家武技的最可耻的寄生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八章 大路朝天 去锦城江家。 这是纠结了一夜后,刘家二公子最后做出的决定。 前半夜左右他思考的无非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三个选择一路按原定计划去往锦江城;千里迢迢原路返回王城刘家;或者是从此隐姓埋名,干脆换个身份去浪荡江湖。 第一条路无疑最凶险。 现在江家派出的一名主事一名杀手全都下落不明,再看到自己安然无恙跑过去结亲,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其中发生了什么。 当然,如果真的站到了江家人的面前,刘骏自然有把握全身而退。他们不会杀自己,一来没有正当的理由,二来他们本身也不敢动手。 在这之前刘家二公子刘骏生是出了名的傻少爷,虽然说实际情况并不如此,但扔包袱的行为却的确是刘家不厚道在先。为了自家百年基业不毁于一旦,江家的所作所为其实完全是在情理之中,横竖都是死,破釜沉舟才是有智商的人会做出来的选择。 但是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他——刘家二少爷刘骏生确实如外界传言心智不全。 如果不是呢?如果他刘骏生非但不傻,武学天分、成长速度还不是一般的惊人,江家的人有什么理由去杀他? 无可限量的未来,以及雄厚的家世,这两样的东西,无论哪样都是婆家为女儿择婿的完美标准,而不巧的是,现在的他一应俱全!且不说他心智健全,刘家的后台仍在,单是自身的条件,江老太爷就没必要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理由而杀自己与刘家结仇! 只是人心毕竟难测。 他们江家从一开始走了一招臭棋,至于再往后会不会一步错、招招错,这点很难说。 最显而易见的是既然刘骏生不傻,那么在此之前江家的刺杀行动就必然意味着不可能善了。心高气傲的望族公子不可能在别人家的刀锋剐过脖子后还胸脯一拍装作没事儿人,这点就算他刘骏坦诚不会计较江家的所作所为,恐怕江老太爷自己也不会信。 表面上来看他是因为一场误会招来了一个前途无量心胸广阔的乘龙快婿,实际上他是在身边养了一头潜伏爪牙君子报仇的猛虎。 不怕他没这个歹心,怕就怕人家一家子都是疑心病! 所以说这条路凶险,险就险在于情于理,逃出生天的自己都不该继续前往锦城,一旦反其道而行之,百分百会引起他人怀疑。 返回王城貌似是个不错的选择。 坚实的后台,最理想的大本营。说不清的武道资源,以及最完美的成长环境。 但事实是,这个所在,恰恰是刘骏生最不愿意回去的地方之一。 因为他自身的武魂。 应宜人在临死之前就已经点明,身在隐龙贵胄,他这样的蛇武魂是完完全全的不祥之兆。之所以这么多年来韬光养晦敛藏锋芒,就是因为他的生母以死相挟,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展现出任何武学天资! 他当傻子当了那么多年,无非是为了避开自身的杀身之祸。嘲笑,排挤,以及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高高在上的目光。自武魂觉醒以来,这十数年的回忆,完全是刘骏生一生的阴影。 回去意味着安全,意味着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但代价是尊严和自由,一个傻子带着差点被人暗杀的遭遇灰溜溜的逃回本家要求报仇,市井间的流言蜚语,只怕家里的佣人再隐瞒,也终会踏破门槛闯入他的耳中。 至于第三条路相对来说就显得平和了许多。 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一切未来完全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可能一鸣惊人,可能碌碌平生。谁也说不清险恶的江湖人心下一刻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如果说前两个选择象征的分别是凶险与温室,那么独自闯荡无疑赌的就是一个未知。 这样的思考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后半夜系统提示音的响起,才算是帮前路堪忧的刘骏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支线任务触发 可选任务入世修缘 任务描述前往锦城江家,并想方设法迎娶江家大小姐江秋雨。 任务奖励随机无双品阶装备1,随机四星功法1,‘缘’标记1”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突如其来的一记利欲熏心掌是打在刘骏心头最后的一剂强心针。 如果说前一刻这三个选择他在的眼中还是各有千秋,那么无疑算上了随机的四星功法以及无双装备,孰优孰劣转眼间一目了然。排出那个用途不明的“缘”标记,单是为了功法装备,他觉得自己就有这个赌一把的必要。 更何况这个任务本身也不算过分,外界传言江家大小姐貌美如花,论什么最能击中一个宅男封闭的内心,答价值高昂的技能、装备,以及一个游戏中的老婆。 不客气地说一句,系统给的这个可选任务已经很无耻地算尽了他能想到去江家的一切理由。 两相均衡的天秤,决定胜负的往往只是最后的那一根鹅毛。更何况系统给的任务奖励哪里又是一根鹅毛可以比拟? 富贵险中求。 天色微亮后,只睡了不足三个小时的刘骏牵着自己那头一样的驴二度爬上了栈道谷地两侧的山坡。 清晨的山路上不见半点人迹。刘骏相信,就算那帮人真的在这地方埋伏了一夜,此刻也该身心疲乏整队换班。最好的情况摆在眼前,那就是他所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没有人换岗,路边甚至连车马也未见停歇。 一眼望穿的栈道上早没了当日安营扎寨的痕迹,夜晚视线模糊,一直到了白天刘骏才看清。这帮人毁尸灭迹的功夫做得很好,无论是篝火营帐,还是酒坛死尸,两天过后,这片曾被人杀人放火的墓场变得不露半点罪恶。 “看上去咱俩像是要被人遗忘了。”他眯着双眼摸了摸驴的脑袋,话语间意味深长。 后者躲了一下,大吼的嗓门惊起了远山中的一群飞鸟。 小成境界的形意拳残篇,初始等级为一的藏龙真气,刚刚入手的织命针法,以及短时间内还拿不出手的澜沧剑诀。刘骏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现在的自己果然还是弱的可以。 当务之急还是迫切找一个可供他安心修炼的大本营,终日餐风露宿,别说是武学修为,身体的健康长久下去都是问题。 换上了从乾坤袋中找到的粗布麻衣,他刻意从路边取了点沙土抹在了脸上。无论是他这张脸还是身上那身衣服,走在路上都太过显眼。在见到江老太爷之前,一切做不了主的江家余党都可能是结果他一条小命的杀人凶手。出门在外小心为上,骑上了山里带出的小毛驴,一个心智不全的公子哥,当场就完成了向落魄行脚商人的转型。 余下的山路不长。 从事发时安营扎寨的地点来看,快马加鞭走出龙岭无非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时间。问题是此一时彼一时,再短的路程把交通工具换成蹩脚的毛驴,照样能漫长到让人质疑生命的意义。 荒凉的龙岭栈道中不存在补给,在饿肚子的情况下,前进的路程愈发显得艰难。 终于在山路出口那一刻,困顿已久的一人一驴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大了蒙尘的双眼。 刘骏听到的是水声,驴听到的是河中烤鱼对它的呼唤。 八百里锦江绕城垣,长河两岸连接的是险峻的山路与富饶的江都。彼岸灯火如昼,照亮一方天地的繁华。刘骏站在河边,穿越后第一次离人世那么近,这种感觉令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秋水平阔的江面上,一艘结彩灯船如秀美的女子在水一方,船上的琴声随着宽阔的水面飘出去很远,一直传到刘骏的耳中。 “那边的船家!方便渡人么?” 他卷起双手当做喇叭,身怀气武一重武学修为的他自以为还算中气十足。他能听见船上的琴声,自然船上的人也该听见他的呼喊。 不多时,一位小厮驾莲舟而至,恭然行礼后,迎上了岸边发呆的一人一驴。一直不分的驴老爷此刻也显得配合,按说动物大多怕水,所以忌讳乘船。有趣的是这家伙不仅饮食习惯上特立独行,这方面倒也来得一点不避讳。看它上传后轻摇驴尾的样子,不仅没有半点不适,倒像是怡然自得。 灯船上琴声依旧,隔着轻纱般的画帘,船上抚琴的女子不经意间抬头一望,坐莲舟上刚好目光相对的刘骏不由浑身一颤,不是别的,单单是讶异与对方的容颜。 “左岸凄风雨,萧瑟冷琴弦,灯火渔家傲,折笔画中仙。” 轻轻颂完了诗号,起身行礼后,那女子朝上船的刘骏莞尔一笑。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绝色的刘骏不禁有些发呆,直到对方同他说话,他才直直反应过来此刻身处何地。 “不知公子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抚琴女子一边招呼他上座,一边问道。 “山里的行脚商人,运气不好,遇上土匪抢劫,周身财物仅剩了这一头不听话的驴驹。心里寻思着前往锦江城寻个买家,也算凑点盘缠好还乡。”稍稍楞了一下,刘家二少爷打了个哈哈,很巧妙地撒了个谎。一旁的老驴瞪了他一眼,明知道这家伙是在扯皮,一听说要卖自己,却还是不由生出了几分怒色。 “是么?”那女子掩嘴轻笑,“这样倒好,我这里有些碎银两,阁下不妨开个价,把这驴驹卖我便是,也省的往锦江跑一趟,早日还家。” “额……”被这女子无故噎了一下,刘骏顿感语塞。 他当然不可能卖这老驴,这女子也不可能买。只是对方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也是看穿了他的谎言。 “开个玩笑而已。”见到了他的白眼,对方颔首陪了个不是,“只是我见公子一身贵气,假使此刻落魄,日后也必定飞黄腾达。今日摆渡权当我结个善缘,往后到了锦城,如有需要,也可循我的名号,力所能及,自然不推辞。” 刘骏笑了。这都能看出自己“一身贵气”,这女人挺有趣。 “既然姑娘这么说了,不知芳名如何?”他问,意思看看她的底细。 对方轻轻一笑,不作回答。后知后觉的刘骏一拍脑门,这才回想起了上船之时,对方已经报过了自己的诗号。若真是在锦城有头有脸的人,不用说名字,稍稍打听自然能询个大概,两人虽然萍水相逢,却也谈不上知己故交,他还未自报家门这就要问对方的名字,只怕还是唐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混沌空间 “跑堂小哥怎么样?” 林九擦了一下嘴角,问。 “应该无碍,只是被人抽干了力量,对手并没有对他下进一步的死手。” 张野面色冷峻道。 “你还有别的底牌吗?有就赶紧拿出来——再不拿,我怕等下就没机会了。” 老酒鬼看了一眼张野,这是带有希冀的眼神,然而,然而。 张野苦笑一声,朝着对手挺起了胸膛。 “我张野不怕死,但即便是死,也要拉着你娄震廷七成战力陪葬!” “野……” 身后的青衣喉头一哽,一点泪花没来由就泛了出来。 无双剑印,一体同心,剑侍身死,天剑怒临。这是张野一早就算好的最终牌——他要靠自己的牺牲换来“天剑之怒”,再靠天剑怒火,诛杀掉娄震廷所有底牌! 张野回过头,微笑,握住了青衣的手。 他看了看重伤的林九,又看了看持续靠剑气拖延的李江帆,牙关一咬,一身热血随之翻涌成潮。“且当作为天地正道捐躯!” “且当作为天下正道捐躯!” 众人随之高喊,舍生忘死,一往无前! 李江帆拔剑,身周无数道剑影皆化作暗夜里的银色流星,身体呈半液化的黑魔本质上无惧任何实体性的攻击,刀光剑影,无可奈何。 但李江帆的剑不只是剑,那是天地间的浩然剑意,是标标准准的“为正道捐躯之心”。张野的一句临阵嘶吼不一定点燃了每个人的神经,但对这个“一根筋两头堵”的死脑筋来说,简单一句“天地正道”,已经足够换来他的一身热血,熊熊燃烧! 认死理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无脑而单纯,他们最为好骗,却也最为可靠。 剑影伴随着汹汹剑气,隔空顺发的态势甚至有直逼李星云的兆头!这如海般汇流的万千剑气凝聚着天地一股,直冲向液化黑魔的同时,甚至震退了它身周其他妖魔! “李星云。” 张野停下来,在操控天策剑与飞僵缠斗的同时不免为李江帆的变化所心惊。 又一名御剑奇才,他在李江帆的身上,看到了昔日李星云一剑荡群山的影子。 这等纯粹! 这等剑意! 这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瀚海剑势! 这一往无前不知退缩的骇然道心! “李星云给你送来个宝啊。”老酒鬼看着这一幕连连咋舌,“前不久刚刚突破会法境,现如今剑界也要突破了,啧……蜀山啊蜀山,短短三十年,又出一个百年剑子,剑道宗师。” 李江帆突破了。 一如李星云所说,不达底线,不破极限。 只有在这种真元告罄的生死关头,求生的意志、不得不割舍的决绝,才能逼出一个人的真正潜能,让他看明白舍去这一身可有可无的真元,自己还有什么。 “幻剑瀚海阑干!” 所有剑意在这一刻俱寂。 沉寂而凝结的空气,像是无风吹过的死海,封住了每个人的呼吸。 压抑…… 等待…… 无望…… 破晓。 灰暗中一声剑鸣!像是惊蛰一声春雷,盛夏那场暴雨! 海! 从天边涌来的无边大海! 灰色的海浪的这么理直气壮!” 这回吐槽的人不再是林九,而是换成了小玲儿。 “知道是知道,理直气壮是理直气壮,这两者又不冲突。”张野一脸的嘿嘿,“往好处想,至少我救了诸位一命,避免了大家被送进九曲黄河大阵,是吧?” “如果不是你我们根本就不会碰到娄震廷好吧……” 虚弱的跑堂小哥此时也插嘴道。 “话不能这么说,单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我们这趟跑的是完全值得的。”张野隐晦一笑,冲着林九青衣各自丢去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什么意思?除了看清对手的底牌,你还捞到了什么?九曲黄河阵的破绽你找到了?”小掌柜问。 “没有。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 张野眯起了眼睛,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周围——这个动作是为了确保四下无人,换句话来说,后面要说的内容将是决不能有其他人知晓的重大机密! “我们在娄震廷的实验室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老酒鬼呷了一口酒,在张野以前率先说出了答案。 “……” 张野瞪了他一眼,“大哥你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说就说了,你咬我?” 老酒鬼翻了个白眼,根本没拿他的威胁当回事儿。 “你们先等会在吵!尸体就尸体,问题是谁的尸体??” 小玲儿干瞪着眼睛,满眼都是被人勾起的好奇。 “娄震廷。” 青衣一顿,揭晓了最终结果。 “我们在娄震廷的实验室中发现了他自己的尸体。” “……” “……” “……” “你等一下我先理一下思路……” 小掌柜抬起手,作了个“暂停”的手势。 “娄震廷的实验室中藏着一具他自己的尸体……”她自顾自地嘟囔着,“所以娄震廷其实已经死了,在外面活动的这个其实是他的冤魂??” “有没有可能是和他长得很像的同胞兄弟?” 跑堂小哥作为思维耿直的直男,这时候想出的解释明显就要科学了许多。 “资料显示,娄震廷娄医师,是独生子女,没有同胞兄弟。” 张野耸了耸肩。 “那是……他爹在外面的私生子??” 跑堂小哥犯迷糊了。 “大哥……双胞胎那是同卵双胞胎……最起码也得是同父同母的……” 张野提醒道。 “该不会真的是冤魂作祟吧!怪不得这家伙能使唤牛头马面!” 这下连小甲都开始不淡定了。 李江帆眼神一动:“与其说冤魂作祟,我更倾向于是有人杀了真正的娄震廷,然后用整容或易容等方式,冒名顶替了他的身份。” “嘶——”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大师兄挑了挑眉梢,被人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们在想你的解释为什么能那么合理,会不会这样的事情你也干过,或者至少你在内心深处也这么盘算过。” 张野咽了口唾沫,说出了众人内心的想法。 “你们想哪去了……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港台电视剧、日本漫画里不都这么演的吗??”李江帆才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众人。 “比如?哪部作品?”张野面不改色地追问。 “……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李江帆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露馅了吧!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港台电视剧和日本漫画!” 小掌柜一下就跳了起来,看着李江帆的眼神分明是个变态杀人魔! “……” 李江帆,表示沉默。 “ok大家不要逗他了,老实人难得主动发个言,大家这样会打消他的发言积极性啊~” 张野哈哈一笑,一秒换了一副打圆场的表情。 说话间,众人也是轻松写意,李江帆怎么可能有这种念头?这种一千年出一个的老实人,思想能复杂到那个地步纯属是有鬼了~ 然而李江帆却是低下头来阴阴一笑,“又或者,我真的干过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必有深意 正当众人轻松写意间,却见李江帆低下头来阴阴一笑,“又或者,我真的干过呢?” “……” “……” “……” “表情不到位,演技方面有待加强。”小掌柜冷冷一笑。 “转场太突兀,事先没有任何的铺垫啊。”青衣皱了皱眉。 “总体来说给个六分吧,至少台词设置的很简洁明了,值得鼓励。”林九聊表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骗人骗到骗子祖宗头上来,勇气可嘉~”张野嘿嘿一笑。 “好吧……没吓到你们。” 李江帆无奈地撇了撇嘴,“我下次努力。” “不错啊,现在连幽默感都有了?”张野有些惊喜地看了他一眼,“说回正事儿吧,我觉得,李兄的看法是合理的。” “合理是合理,但要怎么验证?总不能拿把刀架在那个‘娄震廷’脖子上,逼他亲口承认吧?”青衣问道。 “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定是会留下痕迹的。”张野道,“想知道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娄震廷,他的父母呢?他的亲朋好友呢?他小时候的邻居呢?愿意查,有太多的方面可以着手。” “明白了,出去后,我会联系我在阴阳集市的人脉关系网,让他们帮忙彻头彻尾地调查这个娄震廷。”李江帆点了点头。 “我感觉问题好像又回来了。” 小掌柜怪异一笑,“我们怎么出去?” “别看我,”张野这次很自觉地耸了耸肩,“我说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传送阵呢?”林九问道,“我记得六合阵法中,应该是有缩地成寸,转换空间方位的阵法才对。” “你也知道那是转化空间方位啊?”张野苦笑道,“问题是我们现在是在现有世界之外,好比一本书上的两张纸,根本不在同一平面上,要怎么靠‘空间平面移动’,来从一张纸跳到另一张纸上呢?” “那强行破开这里的空间呢?” 李江帆思忖道:“既然这里是‘世界之外’,那理论上只要破开这里的空间,任意一个地方都是‘现有世界’。到时候只要是现有世界,再用空间移动不就能回去了?” “你弄混了一个概念,”张野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我们确实是在混沌空间,但同时我们也是在‘混元金斗内部’。这里的空间壁垒是与混元金斗直接相关联的,且不说有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撕破空间,就算撕破了,打开了一条空间裂缝,裂缝外面也不是广阔的现实世界,而是娄震廷手中的混元金斗!” “哦豁!” 跑堂小哥一拍脑门,“意思是我们一出去,将直接传送到娄震廷身边是吧?” “正解!加十分!” 张野重重鼓掌!深感被人理解之快乐! “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李江帆说完后,老酒鬼上来接话了,“我并不是让你做空间平面移动,而是跨平面移动,你忘了吗,六道唤灵大阵?” “……” 张野被他点醒了。 六道唤灵大阵,这是自己在龙腾妖祸事件中,为了找到枉死女职员的孤魂,而在杨潇面前展现的六合阵数。 “六道唤灵大阵,本质上就是阴间与阳间的跨平面移动,没错吧?”老酒鬼继续说道。 “没错。” 张野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这条路或许可行,两者原理相通,既然可以做到阴阳界之间的跨平面传送,那么混沌与现实世界的跨平面传送应该也没问题,但我们还缺少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小掌柜问。 “媒介。”张野说道:“或者换一个更确切的说法——传送点的坐标。就像寄快递,没有收件人地址,东西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寄出去的。跨平面传送,传送点不能是一个空洞的大概念,而必须是一个精确的坐标点,这样才能实现有目的的传送。” “那这个坐标又是什么?”李江帆问了。 “一样有明确信息标识的东西。就像六道唤灵大阵是依靠死者生前的遗物来精确定位冥界地府中的亡灵,这种跨平面传送,也需要一个标识着某个精确方位的东西作为路标,才能传送到指定地点。” “我的百足连身甲能不能定位到蜀山琼林?” 跑堂小哥问了。 “不行。”张野摇头,“大百足去过的地方太多了,这东西只能联系到大百足,却跟蜀山琼林没什么太大关联。” “那我的佩剑呢?” 李江帆取下了自己的随身佩剑,“这是蜀山锋海所铸,应该能定位到那里吧?” “恐怕……也不行。” 张野再次摇头,“我说的是物品自身带有明确的信息标识,比方说某户人家的门牌,某个地方的地标,而不是你们这种随便找样东西再牵强附会的解释——你的佩剑确实产自蜀山锋海,但它铸造之初是为了随你征战,而不是帮你定位到蜀山锋海这个地点呀。” “您老要求还真多啊……” 跑堂小哥的脸有些黑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谁特么出个门还随身带着门牌地标啊!” “通行证行吗?” 青衣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可以一试。” 张野一顿,表情分明是:你还真随身带着这东西啊?? “那令牌呢?” 青衣又问。 “这个行!” 张野的眼睛亮了。 “那就好办了!” 闻言,李江帆掏出了自己的蜀山令牌,“这个,应该可以帮我们定位到蜀山吧!” “完全可以!” 张野点头,随即是小掌柜两人的欢欣雀跃。 “但是……” 李江帆面露难色道,“现在的蜀山,我不确定还能不能回去……” “什么意思??” 小掌柜急了,蜀山是她的家,当初蜀山出事,张野一直是瞒着他们二人的。 “确实,有点麻烦。” 张野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娄震廷是麻烦,天机境的清河掌门也是。 刚离开龙潭又去闯虎穴,现在传送到蜀山,本质上和传送到娄震廷身边没有太大区别。 “我想说,我们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青衣弱弱地举起了手,“我记得上次临别前,李星云长老应该是留给了你一样东西吧?”她看着张野眨眼道。 “靠!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张野一拍脑门,经她一提醒,自己才想起来身上还有这玩意儿。 说完,他打开乾坤锦囊,从中取出一枚正圆形的黑铜令牌,牌体是一个旋转的轮盘,正面写着“轮”字,背面是四头组合起来的兽形花纹图。那是混天四兽,混沌,穷奇,饕餮,梼杌。 “这是什么?” 小掌柜愣了。 “废话,令牌啊!” 张野白了她一眼。 “废话!我问你哪里的令牌!” 小掌柜不甘示弱,反瞪了他一眼。 “轮回教总坛。” 张野语出惊人,尤其是李江帆,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 “这是大长老给你的东西?”李江帆问。 “是。”张野点点头,“现在我们貌似是有了三个选择,传送去蜀山,传送去娄震廷身边,以及传送去轮回教总坛。” “这还用问,果断去蜀山啊!” 小甲莫名其妙的看着众人,心说这种事情还用得着选择?? “不,我觉得既然这东西是大长老留给你的,那就必有深意!”李江帆斩钉截铁,坚定的语气根本不容旁人置喙。 “大哥……你这逻辑有些霸道啊……” 小掌柜挑动着眉梢,望了他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长老参透天机,洞悉过去未来,既然她事先把这东西留给你,我相信就必然是用在今天,指示我们要前往轮回教总坛。” 李江帆沉声说道,说这话时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提建议,而是下命令。 小掌柜一边看着他一边摇头,看不出啊看不出,你李江帆还是人家大长老的铁杆小迷弟?以前我一直觉得张野跟大长老关系不正常,亲娘嘞原来你这人也不太正常啊! “我觉得这种事情……咱们还是冷静一下好吧……” 跑堂小哥擦了擦汗。他心说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那么简单的问题,你们一个个都弄得左右为难的模样?用选嘛??傻子都知道去蜀山啊??这个世界怎么了到底……一个个的都脑子坏了吗?? “我赞同李兄的看法,去轮回教总坛。” 沉思片刻,张野点头道。 “我不同意!” 小掌柜二人齐声道!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耗子要给猫当伴娘了! “我能不能弱弱地问一句为什么你们俩死活都不愿意去蜀山啊??” 小掌柜的脸简直是处在扭曲而崩溃的边缘。 “因为大长老必有深意!” 张野学聪明了,这回跟着李江帆的节奏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能不能也问个问题?”跑堂小哥也是处在扭曲的边缘,“大长老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陆兄你不用多言了,蜀山我是不会回的。我相信大长老的判断,也拜托你们相信我!” 李江帆义正言辞,这副表情,这种语气,分明是在说:你们还不答应我,那就是你们无理取闹了! “……”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表情总有种小事上升到民族大义的感觉。” 小掌柜面色凝重道。 青衣与她对视了一眼,同样凝重的点了点头,“我也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又见故人 “轮回教总坛……” 跑堂小哥简直是中的妖界总坛了?” “看样子,应该是。” 林九皱着眉,展开神识,简单查探了一下四周环境。 “但情况好像不太对啊。” 跑堂小哥也面带严肃,“混沌空间中有时间概念吗?我们进去时是夜晚,怎么现在看就已经是‘傍晚’了?” “你确定这是傍晚?” 张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头道。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答案是:是的,现在的他,确实已经天下无敌了。”张野揉了揉眉心,“如果单是混元金斗那还好办,找个速度够快的刺客,在他动用法器之前一击毙命!” “但他身旁打手众多,”老酒鬼叼着酒瓶接腔道,“殿堂级卡牌类游戏玩家,一出手就是骨龙加黑魔加山川地灵加飞僵的牌组,这些个sss级怪物随便放到哪里都是雄震一方的boss级人物,全部堆砌到一起这一般人可怎么遭得住哦。” “那照你们这么说干脆不用玩了,这玩个屁?大家集体自杀早死早痛快好了!”跑堂小哥翻了个白眼,他也知道这俩人说的都是大实话,但偏偏他又拿不出一条可行的对策。之前以为混元金斗再厉害它的使用者娄震廷也是血肉凡胎,只要是血肉凡胎,一发子弹,一记重砍,再不济一记重拳都能要了他的命。结果医院一探算是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打不过人家也就算了,搞了半天现在这个“娄震廷”还不一定就是身为凡人的那个娄震廷! 这么个妖孽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身份不明来历不明底牌不明!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个坑,越想下去越是感觉到一股寒意彻骨的深邃恐怖! “也不一定。” 却见张野此时又摇了摇头,“我回来前大长老指示了我三件事,说是搞明白了这些,娄震廷或许就可以对付。” “哪三件?”李江帆问。 “一是他的真实来历,二是他的全部底牌,三是他和轮回教之间的关联。”张野答。 “……你这不废话吗。” 小掌柜翻了个白眼。 “是废话吗?你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你没搞懂大长老这番话里的深意。”张野呵呵一笑。 “别他娘再让我听到‘大长老话里的深意’这句话了好嘛……我听得快吐了……”跑堂小哥捏着拳头,一脸的忍无可忍。 张野淡淡微笑,解释道:“顺着娄震廷的来历,我们查出了现在的‘娄震廷’并不是真正的娄震廷,顺着他的底牌,我们看到了他目前所有的台面实力,而顺着第三条轮回教,我们找到了这个人,”他回过头,看向了跪在地面擦拭着地板的孔夷,“消失在蜀山琼林的乙木元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总坛 “所以呢……深意在哪??” 小掌柜拧着一双好看的弯眉。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就眼前的事情梳理一下过去的这段时间可能发生了什么,”张野微微一笑,他注意到孔夷埋头擦地板的动作变慢了——这意味着这个人此时正在听自己说话的内容。 “娄震廷在初遇你们的时候说了一句‘张先生从巴蜀之地带回来的好帮手’——我没有告诉他我的行程,他却知道我去过蜀山,这是其一。 “孔夷从琼林离开时应该带着从蜀山出土的神器,但现在神器不见了,或者说最起码不在他的身上,这是其二。 “孔夷失去了一身修为,这种情况,恰好与混元金斗的效能不谋而合,这是其三。 “大长老猜测娄震廷可能与轮回教有所关联,而现在修为尽失的孔夷正在轮回教总坛擦地板,这是其四。 “猜猜看,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这……”小掌柜讶异道,“娄震廷抢走了他的神器,然后洗去了他一身修为,最后罚他在这里擦地板??” “挺有趣的猜测,就是低龄化倾向太严重了。”张野哭笑不得,“夺走神器洗去修为应该是板上钉钉的。至于罚没罚他擦地板,这我们就不好说了。” “要我说娄震廷应该还毒哑了他的喉咙。”跑堂小哥看着地上的人,露出了一阵恶毒的笑容,“要不然他怎么会一句话不说,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擦地板呢?” 孔夷没有反应,只是随着张野那段话说完,手上擦地板的频率又变快了。 “还是让我来猜猜吧。” 张野微微正色,笑道,“娄震廷没必要把一个败在自己手下的废人特意带到这个地方来擦地板,那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要么说明他和娄震廷最后一战的地方就在这里,要么说明他本身就是轮回教的人。反过来想轮回教为什么会成为一片废墟?不难猜测,整件事情恐怕也是出自娄医师的手笔。假设孔夷是轮回教的人,那么以他灭法境大妖的身份,他的职位最起码是教首次一级的组织高层。而组织高层擦地板——这件极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要么是出于他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热爱,要么就是出于另一种情绪——愧疚。” 此时的他正看着动作僵滞的孔夷,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比跑堂小哥更甚十倍的毒辣! “等等!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这愧疚是怎么回事?”小掌柜睁大眼睛道,“难不成是他出卖了轮回教众?!” 场上的气氛好像有些变了。 原先还毫无反应的孔夷此刻停下擦地的手,跪在原地,颤抖不止。每个人的目光都好奇而震撼地盯着他的背影,仿佛他的无声已经成为了最好的坦白:这是一个出卖同胞的叛徒。 “怪不得!” 跑堂小哥面露鄙夷,“这货当年在蜀山琼林不就干过出卖大百足的事儿嘛?为了神器陷害同僚!现在看来,难保他不是为了苟且偷生而出卖轮回教众!” 张野没有评论,而是继续道:“娄震廷本身实力不弱,一众打手,加上混元金斗。但他的谨慎风格使得他习惯于逐个击破,而不是大军压境灭人满门。这样的娄震廷如果要屠灭轮回教,必然会选择里应外合,或者是针对高层,集中消灭。孔夷如果是叛徒,那么这一切将变得合情合理。他擦的不是地面,而是教中千百同胞的血!看看你这双手!你是要如何用着沾满血腥的双手,去擦干净这片你永世抬不起头来的土地!” “自导自演的不错啊。” 孔夷终于坐不住了,他把手中的抹布往盆里重重一砸,拍拍手,直起身来用同样毒辣的目光回敬着张野的诘问。 “终于肯说话了?叛徒?” 张野呵呵,并不因为他砸抹布时的凶狠,就流露出任何的退意。 “我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你就能自导自演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佩服佩服啊。”孔夷目光不善地盯着他,“喜欢推理是吧,那让我也猜猜,你一身修为也比当初低了不少,恐怕也是从混元金斗中走出来的人。轮回教总坛向来与外界隔绝,你们却无端闯入,恐怕是没路走,被娄震廷流放至此还想着保留有生力量等着有一天杀回去拯救世界。在我面前废话了半天,无非是用激将法逼我开口。至于为什么要我开口,哈哈说到底还是心不死,梦想着自己可以发现什么线索,然后扭转败局是吧?” “我应该告诉他他从第二步开始就已经推理错了吗?”小掌柜眨着眼睛,看着跑堂小哥显得单纯而又无辜。 “嘘……别说话,给人家留点面子,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跑堂小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而两个人说话的音量完全就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他的对话内容。 “啧……我说错了吗,孔夷先生?啊不,应该叫乙木元祖。” 张野微微一笑,并不拿他的冷嘲热讽当回事儿。 “没错啊,你爱怎么想怎么想便是。我就是叛徒,那个里应外合导致轮回教覆灭的叛徒。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现在可以请你滚了吗?” 孔夷也一阵冷笑,仿佛吃透了张野的心理,死也不让他称心如意。 “这种人我觉得就应该把他打一顿,然后吊起来放在太阳下暴晒三天。”跑堂小哥松动着手腕,眼看就要采用暴力逼供。 “没用的。” 张野摇了摇头,“现在的他根本就是求死的心态。你真要把他折磨狠了,他大不了来个咬舌自尽,你啥都问不到。” “那怎么办?我算是奇了怪了,明明大家有着共同敌人,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联手,交换情报然后一起对付娄震廷呢?”青衣皱眉道。 “因为他是个懦夫。” 向来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李江帆居然破天荒开口了。“刚刚张兄的推断有几分真假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信,轮回教的覆灭与这家伙的软弱逃不了干系!从前在蜀山琼林他就是个不敢直面强者的软蛋懦夫。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戊土元祖不敢正面交锋,甚至连同外人设计构陷!这样的人在面对娄震廷时岂能指望他有半分骨气?当实力不比对方强大,诡计又难以奏效,失去了网的蜘蛛连蝼蚁尚且不如!这就是这个人的本质啊——亏他敢枉称元祖。呵。” “他这算是骂人吗?” 小掌柜眨着眼睛,又一次单纯而无辜的看了看跑堂小哥。 “我觉得算吧,毕竟从来没听他说过那么重的话……” 小甲怔怔地点了点头,看着李江帆觉得这一幕实在是百年难得。 “连骂个人都骂的那么文雅还一身正气……厉害啊大师兄……” 小掌柜一脸叹服,都忍不住听得鼓掌了。 “行了行了你俩不用渲染艺术情绪了。” 张野翻了这俩人一人一个白眼,“连李江帆都开口骂人了,可想而知这个败类的品行是恶劣到什么程度。” “他不肯开口,咱们怎么办?”青衣皱着眉头一脸犯难。 “不开口就算了,反正我们刚刚猜的内容就算不完全是真相,也与真正的事实八九不离十。大家再分头找一找这座总坛里的其他线索,等全部搜索完毕,我们想个办法离开。” “你们离不开的。” 出人意料,一直在沉默的孔夷居然主动说话了。 “为什么?” 张野饶有趣味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通,是怎样的契机让这块臭石头开了口。 “因为这里是隔绝之地,出口早已被娄震廷用混元金斗锁死。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什么方法闯了进来,但我明确告诉你们——你们出不去,不信自己试试看。” “他应该没什么理由这时候还来骗我们吧?” 小掌柜看着张野说道。 张野眯着眼睛,在心里略微思索了片刻。 “你为什么会突然告诉我们这些?” 他盯着孔夷的眼睛,如果对方在说谎,他要确保第一时间察觉。 “因为我知道出口在什么地方。” 孔夷回答,字字惊人。 “自相矛盾了吧?”小掌柜笑道,“刚刚你自己又说出口被娄震廷封印,现在又说你知道出口?” “因为这个空间虽然被混沌之力封锁,但我还知道一条潜在的出口,可以帮你们离开。”孔夷回答,正迎上对方质疑的眼神。 “可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帮助我们的理由。” 张野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如果你们能活着出去,别忘了帮我,也帮这轮回教所有教众报仇。” 孔夷的目光一寒,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是烧尽一切的狠毒。 “哦?” 张野笑了,“之前还说我们妄图对付娄震廷是痴人说梦,现在却又指望我们帮你报仇?你这个转变有点快啊。别告诉我是李江帆随随便便一番嘴炮就把你给骂醒了——理由太蠢了,我不会信的。” “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 孔夷冷冷盯着他,“要么杀了我,要么快滚别打扰我的清净!我这不是在求你们帮我报仇,我只是给你们指条路,让你们滚得越远越好!” “砰!” 重重一声拳头砸断颧骨的声音。 “抱歉。” 跑堂小哥望着众人耸了耸肩,“一时没忍住,受不了别人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的样子。” “没事,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要说一声干得漂亮。” 老酒鬼拍了拍他的肩头,“我想了想没明白这家伙是哪里来的底气。过去一身灭法境修为,自称一句‘乙木元祖’别人多多少少还买他一点账。现在要本事没本事,要人品没人品,一条丧家犬还是‘卖国贼’,神气什么?我想不通这种人的骄傲从哪里来??” “大概是他和他最后的倔强吧。” 张野呵呵一笑,看着倒在地上满嘴鲜血的孔夷道:“你别见外,我们就是这样,直来直往,爱憎分明。但同时我们也言行如一,不耍阴谋。这件事我答应你,如果出去,会竭尽所能打倒娄震廷。如何?” “呵呵。” 孔夷吐出了几颗带血的牙齿,狠狠盯着这群人,起身,带路走向了总坛深处。 “真可怕的眼神啊。” 望着他的背影,老酒鬼唏嘘道。 “是啊,这种‘有仇必报、十年不晚’的眼神。”张野也跟着勾起了嘴角,“此人之心性,必成大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来日必为人上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连环 “好奇怪哦,”望着空无一人的轮回教总坛,小掌柜皱眉道,“不是说灭门嘛?为什么这地方一具尸体都没有?” “不仅尸体,连半点干涸的血迹都没有。”跑堂小哥补充道。 孔夷仍旧在前方带路,对后面这群人的疑问置若罔闻。 “感觉像空城计?” 张野笑道。 确实,这种偌大一座建筑空无一人的感觉,**静也太可怕了。 “对对对!”小掌柜像是一下被人点醒了一样,“就是空城计!我说这不会是什么阴谋吧?有没有可能这座妖界总坛里的人都没死,而是全部躲了起来,藏在暗处等着把我们一网打尽?” “没可能,因为没有必要。”张野微微一笑,“要把我们一网打尽,根本用不着藏在暗处搞偷袭。敌众我寡,正面怼就可以了,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那你怎么解释这地方这么干净?”小掌柜追问。 “很好解释的,因为屠灭他们的人是娄震廷。”张野说道。 “啊?”小掌柜一阵愕然,这算哪门子的解释?因为是娄震廷,所以杀完人之后还特地清理了现场? “他这算是暗讽娄震廷变态的杀人恶趣味嘛??”她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朝青衣问道。 “他是在暗指娄震廷身边的液化黑魔。”青衣摇了摇头,无奈道。 “哦!!!” 小掌柜和跑堂小哥对视一眼,两人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 这轮回教上百妖众,想来是全部喂给了娄震廷的那头黑液魔物。难怪这教坛如此干净,原来……原来。 “到了。” 带路的孔夷走到一处石墙跟前,指着这死胡同一般的地形突然说道,“打破这堵墙,后面就是出口。” “有出口,你为什么不逃?” 张野问。 “逃出去又能干什么?”孔夷反问,“况且路倒是有,只是一般人不见得走的过。这条路之所以被墙封堵,就是因为太过凶险,进去的人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还能算路吗?”老酒鬼冷笑,“你在耍我们?” “是不是耍你们,你们进去后就知道。我说了,这的确是出口,只是太过凶险。”孔夷仍旧是那副不怕死的表情,尽管嘴里的牙齿已经被人打掉几颗,此时说起话来却依然不减本色。 “这出口通向哪里。” 张野冷冷发问。 “进去后不就知道了?” 孔夷冷笑道。 “你是没被打够是吧?” 跑堂小哥又一次捏紧了拳头,这一次,他坚硬的外指骨直接钻上了对方的右颌。 “你要杀就赶紧动手,真以为我会怕你?” 孔夷被人过的话:“你以为当今的典狱司就是绝对的公正吗?” 典狱司,轮回教。 倘若这两者间有着一条彼此暗通的隧道…… “详述娄震廷对这里出手的全过程。” 他没敢再深想下去,而是借机问了一个早就想知道的问题。 孔夷沉默了。他捂着腹部,这一回来了个据不吭声。 “说话!”跑堂小哥照着他的腰部猛一脚跺下去,力道之道,看得在场众人无不是腰间一寒,胆战心惊。 “你这样他会不会肾脏破裂气绝身亡啊?”小掌柜有些担忧地问道。 “人不都是有两个肾的嘛?”跑堂小哥回过头,用很莫名其妙地语气问了一句。 “你说不说?”他脚一踢,直接将疼到说不出话来的孔夷翻了个面,“不说你两个肾都别要了,我现在发现踢这东西比肋骨断裂有意思多了。” “大哥你适可而止啊……就算人家不是什么好人,你这这这也残暴得过分了啊!”老酒鬼咽了一口唾沫道。 “放心我吓唬吓唬他,你们还真以为我会动手不成?” 跑堂小哥大大咧咧道。 废话你特么都把他翻了个面了!这分明就是要动手的节奏好吧! 众人没说话,而是很默契地点了点头。 “不说?” 张野笑了,“那就是有阴谋啊。你死活不肯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呢?” “能说什么?!” 孔夷终于忍着剧痛开口了,“他带人杀入总坛,然后用混元金斗杀掉了妖首!剩下的人无一能逃脱魔掌,他们的尸体也都被那头黑色魔物吞食殆尽!” “你从蜀山拿到的神器呢?你从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张野继续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孔夷反而笑了,只是没笑两声,又因为肾脏的剧痛而弓起了身子,“娄震廷最先找上的就是我……他从我手中夺走了神器,又用神器的能量驱动了混元金斗……” “你说什么?”张野面色一冷,打断了他。 “混元金斗,是需要巨大的能量作为驱动条件的……” 孔夷抽搐着说道。 “比如神器?他是把你从蜀山拿到的神器投入混元金斗,这才驱动了这件洪荒法器?!”张野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这就是师傅说的能量守恒,混元金斗也有其使用代价……从神器中榨取的能量能维持多久?” “不知道……”孔夷痛的闭上了眼睛,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咱们是不是找到娄震廷的弱点了??”李江帆面色激动。 “看起来好像是的。混元金斗需要神器充能,如果是真的,那这就是我们最大的突破口!”张野望着前方,目光灼灼。 “我说你是不是属陀螺的呀?”跑堂小哥满脸嘲讽地踩着地上的孔夷,“不打就不转?早这么配合,用得着受这么多皮肉苦?” “我心说你这还叫‘皮肉苦’啊?” 林九叼着酒瓶吐槽道。 “所以你没有里应外合出卖轮回教?”张野又问。 “我只是苟且偷生,提供了他轮回教总坛的位置。”孔夷恨得咬紧了牙关,“他把这里当成了试验法宝的练手场,一百一十二名妖众,一百一十二名啊!就为了试验混元金斗的效能,全部惨死在他手中啊!” 他蜷缩成一团,压低的声线,居然隐隐抽泣了起来。 “我怎么有种错怪了他的愧疚感呢……”小掌柜牵着青衣的衣角,此时又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我也是。”青衣也点了点头,两个女人望着低声抽泣的孔夷,此刻的表情都莫名软了下来。 “那个,你不要怪我们下手太重啊……”小掌柜圣母心泛滥了,她伏下身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安慰道,“轮回教的事情你也不要太伤心啊,你也是身不由己不是吗?千错万错都是娄震廷的错!我们出去以后一定杀掉他为你们报仇,你不要哭了好吧?” 张野也歉疚的摇了摇头,“关于我之前的恶劣猜测——抱歉。” “我也是。” 李江帆也一脸诚恳的上前,十分郑重的道歉认错。 “喂喂……你们这一个个转变的,到头来反而是我里外不是人了是吧??”跑堂小哥尴尬了,“要不我也给他道个歉?”他用征询的语气朝小掌柜问道。 “张兄,看来我们是真的错怪他了。” 李江帆拧着一张脸,整个人的表情都因为做错了事情而充满自责。 “是啊,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问他一个事情。” 张野慢慢从犯错后的苦瓜脸中转变过来,冷冷问道:“轮回教的妖首是谁?” “……” 空气中孔夷的抽气声戛然而止! 沉默。 长达半晌的沉默。 “说啊,你那死去的一百一十二名同胞。我就不问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了,你直接告诉我你们的教主,也就是众妖的妖首是谁,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生平,和你说过什么话,一起干过什么事情。你既然对这个组织感情那么深厚,这么点小事情应该很容易才是吧。” 张野的目光寸步不移地盯着他,每出口一句话,都像是一根钉子般狠狠钻着孔夷的心! “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还处在圣母模式的小掌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说不上来是吧?” 张野没有理会小掌柜的反应,而是冷笑道,“到底要我说你几遍你才能记住啊?没有专业精神就不要学人家演戏!自以为自己事先编一套故事就能骗过所有人?你够水准吗?故事编的粗制滥造!表演又表演得一塌糊涂!剧本细节完全经不起推敲!你说说你,除了自我感动自我**你还会点什么?撒个谎敢不敢再用一点心?”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李江帆皱着眉头,有些蒙了。 “小场面,见多了就好。”老酒鬼淡淡一笑,“这是张野张真人的装逼时刻……他在疯狂嘲讽兼炫耀,以证明对手所有骗人的伎俩在他面前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你怎么发现的?” 孔夷也不装了。原先还疼得满地打滚的他现在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淡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样的表情简直和当初在蜀山琼林被张野拆穿时一模一样:一样的胜券在握,一样的有恃无恐。 “如果我说我并没有发现,只是习惯性地诈你一下,随便问了个你可能答不上来的问题,你会崩溃吗?” 张野笑道。 “会吧。但我不太相信会有人这么无聊,任何事情在没有根据甚至没有端倪的情况下都要诈别人一下。”孔夷答道。 “这个……我劝你还是相信吧。” 小掌柜咽了口唾沫,有些汗颜,又有些无语,“这货是个资深阴谋论者,世界观核心就是:世上一切皆有可能是阴谋。你碰上他只能说运气不好,投个胎吧,下辈子兴许就不会碰上这么恶心的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藏山海 “你这话说的……事实证明我的阴谋论主义什么时候让你们吃过亏?要不是阴谋论,你们这点智商早就在敌人手中死二十次了好吧!” 张野抗争道。 “我可去你的吧!自己思想龌龊!还非得找借口美化!”小掌柜和跑堂小哥两人沆瀣一气,对张野的自鸣得意只能说十分不屑。 “并不是我思想龌龊,而是这个世界从来都不那么干净。”张野呵呵一笑,他们不信,他也懒得争辩。 “还是说回正题吧——毕竟是老对手了,隔这么久才出场一次,我觉得有必要稍微给你点面子。”他转过脸来,直视向孔夷的眼神。“你问我怎么发现的是吧——行!没问题!输,我让你输得明明白白!我问你,娄震廷杀完了轮回教所有人,为什么留你一人独活?” “也许是他想让我终身活在愧疚中,觉得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痛苦呢?”孔夷微笑道。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张野拧着眉毛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连‘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痛苦’这种话都能说出口,怕不是电视剧深度中毒,满脑子狗血言情剧路吧?林九——活着和死了你选一个。” “我选活着。” 老酒鬼灌了一口酒,回答得干净利索。 “为什么?” 张野装模做样的发问。 “废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老酒鬼干瞪了个白眼,来了一句酒囊饭袋的至理名言。 “青衣,你呢?” 张野又问。 “选活着——不用问我理由了,大概意思跟林九差不多,只是表述方面没他那么粗俗而已。”青衣挑了挑眉,无形中吐了一个槽。 “就凭这个?”孔夷不屑道,“说服力不够啊。你这种说法能代表所有人吗?” “不需要代表所有人。”张野呵呵,“只需要代表娄震廷就够了。其他人会不会有你这种狗血言情剧思路我不知道,但我清楚娄震廷,从来都是一个效率高于一切的人。你,甚至这所有轮回教众,都只是他座下养育黑魔的肥料而已。你会在乎一坨肥料的感受嘛?不你不会,你只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给花草施肥,不浪费半点养分。因为这样才能养出足够大足够艳的花。” “哈哈,有趣的答案,还有呢?”孔夷笑道。 “还有你拙劣的演技。” 张野淡淡冷笑,“一个心怀愧疚的人不该是你这样的。你表演的太过浮夸,也太过用力。我能理解你试图营造一个心中有愧,却又不肯向对手低头,了无生趣,却又不舍了断余生的人物形象。但你把人物想得太复杂了——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因为害死同胞而感到愧疚的人,又怎么会体会到那种真正的愧疚是什么样的感情?” “你知道?”孔夷一声冷哼。 “我知道。” 张野的表情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啊不好意思这题我还真会怎么样气不气你气你来打我啊可你又打不过我哈哈哈”。 “为了生存出卖同胞。要么是不会愧疚,要么是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时失足的人在醒悟过来后第一反应是求死——而那些苟活着不死的人,必然怀着某种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比如报仇,比如帮那些被自己害死的同胞延续香火,照顾家人。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有。你既没有求死,也没有什么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一方面对报仇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另一方面却又不舍得死,只是用你尴尬的表演说着‘我好愧疚’、‘我真的好愧疚’、‘我简直愧疚死了’。你设计了台词,设计了剧本,但从人物形象塑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大错特错了。” “是这样吗?”孔夷笑了笑,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张野身旁的众人。 众人点头。 “你说是就是吧。还有呢?”他又问。 “还不死心?行,我说了,让你心服口服。”张野摇了摇头,“来数一数你的剧本漏洞——除了先前提到的留你一人独活外,我问你,娄震廷为什么要封锁轮回教总坛。” “避免轮回教覆灭的消息传出去,让正道四大名山有所警觉。”孔夷简直是对答如流,让人不得不相信他事前确实做了功课。 “又错了。娄震廷的性格从来都不是怕人警觉,而是有意散布恐慌,最好让天下正道人心惶惶!况且他有实力覆灭轮回教,自然也不必忌惮四大名山。封锁这地方的举动显得愚蠢而又多余。所以这地方根本不是他灭的。而是另有其人。” “精彩。你对娄震廷的了解,倒是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孔夷微微鼓掌。“还有?” “还有你的反应啊。” 张野隐晦一笑,“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表演用力’嘛?因为之前你死活不肯说这一战具体发生了什么,结果我随便试探一句,说‘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就是有阴谋,我很难相信你说的话’,你立刻就怂了——这样一个简单的小细节,还不够反映出你在有意的骗我嘛?” “我认输,输得心服口服。” 孔夷点点头,脸上仍挂着淡淡微笑。 “张兄不愧是张兄!” 李江帆看着张野,面露崇敬之色。 “低调低调~” 张野微微一笑,示意他不用过分夸张。 “你根本不是轮回教的人,这地方也不是娄震廷屠灭的。孔夷——乙木元祖!不要再耍这些无趣的花招了,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吧。” 张野话锋一转,语气中仿佛带着凛冽剑锋。 “说得好,我们的目的很简单——两个字,合作。” 有陌生的声音从长廊的另一端传来,这一刻,林九的表情骤然一冷! 这地方有除孔夷之外的第二个人——而这个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藏山海,或者你们可以叫我的另一个名号,庚金元祖。” 说话者从黑暗中缓缓现身,他的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无论是华贵的装扮,还是举手投足间的那般气度,都不是常人可以比拟。 “庚金元祖?”小掌柜愣了一下,随后问,“你就是五毒元圣的大哥?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乙木元祖设计害死你们家老五的事情?” 庚金元祖的神情微微一变,这一刻,小掌柜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但对方却并没有与她计较,而是淡淡开口道:“这位姑娘我想你可能是有些误会。五毒元圣只是一个并列的称号,我们五人之间,并没有兄弟之谊。我不是他们的大哥,死去的戊土元祖也不是我们中的老五。况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就是利益驱使,对他的死亡我也只能聊表遗憾而已。” “懂了懂了,谢谢谢谢。” 小掌柜被他看得有些害怕,这个庚金元祖外表看着很和善,但说话时偏偏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因为这一点,小甲的警觉始终不曾放下,虽然这两个人口口声声说着合作,但直觉告诉他:所谓的合作,充其量不过是驱虎吞狼。 “传闻中的庚金元祖?”张野淡淡一笑,“有何指教?” “合作。” 藏山海笑了笑,“奇门张野,久仰大名。尤其是刚才的表现,着实让藏某眼界大开。既然如此,我愿意同你们结盟:我告诉你们事情原委,也请你们协助,共同对付娄震廷。” “共同对付娄震廷?” 张野佯装做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说说看!” “不急,我知道你们心中还有一些困惑没有解决,先让我从头到尾把事情给你们捋一遍,这样也方便我们后续谈话内容的展开。”孔夷接过话茬:“我的修为……确实是混元金斗所造成。之前跟你们说的话,也是真假参半。大致的情节如你们所想,我带着神器离开蜀山,但是没跑出多远,就遇上了前来阻截的娄震廷。” “他怎么知道你的去向?”李江帆问。 “我不知道,事实上当时的我也十分疑惑这一点。”孔夷继续道,“他带着牛头马面两大神官,将当时本就带伤的我进一步重创。我求他饶我一命,他却叫我交出神器。我为了活命,不得已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他当着我的面将那枚神器丢入一方锈迹斑斑的钵盂中——而那个随后焕发出万丈光彩的钵盂,也就是后来你们所看到的混元金斗。” “之后呢?”张野问。 “我趁他激活混元金斗的空隙,土遁逃离了现场。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只以为他吞并了两枚神器,而且身旁带着两个极其厉害的打手。” 庚金元祖笑了两声,在孔夷之后补充道:“他千里远遁,找到了刚好出关的我。告诉我有个普通人带着牛头马面,手里有两件极其强大的神器。我心生好奇,愿意陪他去看看。结果谁曾想那件神器居然是传说中的混元金斗!牛头马面我倒是不在话下,但那个人手下势力极其恐怖!再加上混元金斗,就算我们两个灭法境大妖联手也毫无胜算!于是我们边打边逃,最终逃到了这里——妖界总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妖异 “牛头马面不在话下?” 张野听到这话时心里一动,朝老酒鬼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点了点头,意思是这老鬼说话恐怕没有夸张。 林九的实力本身已经是灭法境,如果连他都没办法察觉,只能说明这个藏山海的修为已经不可测度。 冥界神官来到人界,自身实力会不可避免的打折扣,但尽管如此,凭借其冥界神格,依然不是常人可以匹敌。牛头马面的本事众人都见识过,可它居然说出“牛头马面我不在话下”这种话……孔夷啊孔夷,你这根大腿抱得倒是粗啊! “后来呢?” 张野内心虽然震撼,但表面上仍旧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庚金元祖微微一顿,像是为了避免误会,特地解释道:“我们本身都不是轮回教的人,但作为修行千年的老妖,现任轮回教妖首和我在百年前是有过交情的。我们被那个娄震廷一路追杀,眼看逃到这里,原本的打算是寻求轮回教帮助,一起解决那个家伙——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我们闯入轮回教禁制,却发现总坛中空无一人,宛若一座死城。” “有意思。” 张野手摸着下巴,“也就是在你们到达之前,真正的轮回教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娄震廷干的?!” 李江帆皱眉。 “先听下去。” 张野示意他不要打断。 庚金元祖继续道:“当时的我们也十分震惊,但情况危急,也管不了那么多。奇怪的是,眼看着我们走入绝地,那个叫娄震廷的人反而不追了。他没有跟随我们深入总坛,只是叫他的人守在外界,好像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我身负重伤,凭着自己百年前的记忆找到了总坛机关室,并动用残余的术力,启动了整个妖界总坛的防护机制——也就是你们看到的‘赤色天穹’。这个轮回教倾三百年之力打造的防护阵法有没有挡住外面那群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迄今为止,他们没有闯进来。”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张野问。 “大约两天前,我们在这地方足足守了两天。”藏山海回答。 “两天?怪不得。” 张野点点头。怪不得娄震廷那晚不在医院,直到自己一伙人发现他的秘密才匆匆杀回,原来事发时这家伙正在带队阻截这两个硬点子? “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你们可以放心撤去这里的防护罩了。”李江帆想了想说道。 可庚金元祖却摇了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孔夷也说道:“这两天的时间里我们仔细探查了一下这座轮回教总坛,我们发现,这地方或许还藏有一个大秘密。” “让我猜猜,和这堵墙有关?”张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面前这堵被宣称“通往外界”的出口。 “这是我在典藏室中发现的一本由妖界史官亲笔记录的日志。” 藏山海看着张野,从衣服夹层中拿出了一本材质诡异的书写长卷。 “轮回纪321年,十月廿一。 妖首的计划开始了。 他排线布局,终于等来今天。子母灵婴全部就位,只等着瞒天过海,母尸就能成功度过这入土吸地气的关键时机。这是我们全部计划的第一环——希望成功。” “轮回教建成于哪一年?”张野眉头一皱。 “不用算了,321年十月廿一,时间是去年。”藏山海淡淡一笑,回答。 “十月廿一。”张野在口中重复着这个日期。 老酒鬼在他的身旁提醒道:“——龙腾妖祸。” “十一月初一,计划大成。 母尸成功入土。只等着尸变的那一天。 教坛上下,全员振奋。 这是我们对典狱司的胜利,也是最终大计成功的铺路石。 三日前有妖众上访,称教坛内出现诡谲人影。命执法队细查,无果。妖首不以为然,认为如此关键时刻,不该为这种小事劳神。 也许吧。 但我这些天记录时分明感觉到有眼睛在背后看着我。希望只是错觉。” “我他妈怎么感觉背后有点发凉啊??” 小掌柜咽了口唾沫,看着众人毛骨悚然道。 “有意思……妖界总坛闹鬼了。” 张野呵呵一笑。手中的长卷仍在继续。 “十一月廿五,血妖的动作似乎引来了四大名山的关注。 我们的人已经尽全力在暗中配合,但这件事是否会引来后续连锁反应,不得而知。 十一月廿八,任务基本完成。 血妖已成功送入目的地,剩下的事只等妖首的进一步安排。 总坛内已经开始有人员莫名失踪了。 虽然妖首一再强调这些人只是受命外出,但人员调度安排上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执行事项。 不满的声音已经在暗潮涌动。不断有人上报总坛内出现诡谲人影,目击者声称他们看见了‘眼睛’,却又无法对事发时情况进行更清晰的描述。 妖首说他们在妖言惑众。 我很担心,百年大计,是否会毁于内乱。 也许妖首真的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我很恐慌,因为作为记录人员,我无法站在群众的角度说:其实他们说的眼睛我也看到过。” “这真的是史册而不是某人无聊写的恐怖小说吧!我靠这情节走向越看越觉得诡异啊!”小掌柜又好奇又不敢往下看,整个人都因为矛盾而显得充满了纠结。 “严格意义上说这不算史册,这只是充满个人感**彩的史官个人日志,也就是类似日记的东西。但恰恰是这样,这份文件的可信度才更高。”庚金元祖面色凝重道,“继续吧。后面的内容更夸张。” “十二月廿九,岁末,整个教内的气氛却是说不上来的低迷。 不断地人员消失已经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我们无数次的请求妖首彻查真相,然,妖首只是让我们放心。 放心放心放心!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真正的放心! 我很害怕…… 和那些普通的妖众一样,每个人都害怕下一个消失的会是自己。 没有人还会去关心百年大计,也没有人再会关心整个教派的未来,一切的根源都是从那扇门起,那些无端多出来的眼睛!那些诡异的人影!全都是那扇门里放出来的!” “门?” 青衣看了看张野,“什么门?” 张野摇了摇头,“继续。” “轮回纪322年,一月廿一。 整个总坛,一片萧索。 失踪人员达半数,原先妖首还会宣称他们只是出任务,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但现在,妖首已经不会解释了。 一月廿三。大批人员因为恐慌退教。妖首震怒,采用血腥镇压。 接连三个夜晚,不断有人外逃,不断有人的尸体被执法队送回。 一月廿四,妖首下令,筑高墙封锁大门。 一月廿五。来不及了。一切都太迟太迟了。门里的东西已经跑出来了。他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身后。” 完。 “轮回教全员失踪的秘密好像找到了。” 张野一声冷笑,说完这句话后自己都不由打了个冷战。 “我们找遍了整个教坛,唯一有动工痕迹的,只有你们面前这堵墙。” 庚金元祖面无表情,就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所以你们骗我们说这里是出口,想让我们做实验用的炮灰?”张野微微一笑。 “呵呵。” 孔夷笑了两声,被张野当面戳穿,居然一点都不感到尴尬。 “行了,这件事情,暂告一段落,很感谢两位分享了这么大一个秘密,但这个替死鬼,我的人是不会当的。” 张野语气一冷,很坚定的表明了立场。 “无妨,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我们两边是合作关系,我们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诸位送死。”庚金元祖笑道。 “我说了要跟两位合作嘛?” 张野反笑道。 这一刻,原本还看似“融洽”的氛围突然间冷到了冰点。 两边左右对峙,在同样一堵高墙下剑拔弩张。 “张真人很会说笑啊。你是聪明人,不应该不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原本可以合作双赢的局面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我不相信这种事情你这个大智者会想不通。” 藏山海哈哈大笑,笑归笑,他身上那股极道强者的威压却从未敛轻半分。 他在宣示武力。 他在用抵在脸上的拳头告诉这群人:不合作,我捏死你们也不费太多力气。 “庚金元祖也经不起逗啊哈哈哈,您老人家前不久还差点致我们于死地,现如今一点小小的玩笑都不能开,这点气量都没有这可不像您这种强者的作风啊!” 张野上前,哈哈大笑的同时跟他勾肩搭背。 “玩笑还是开得起的,不要开得太过分就成。” 藏山海收敛笑意,冰冷的眼神如同雪山上的锋刀,“张小友,关于我说的合作,你考虑的如何?” “有生意不做那不是典型的傻叉?不过做生意嘛总得谈好价位,说好一起对付娄震廷,不知道藏老板能开个什么价啊?” 张野也笑盈盈的望着他,两个人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明面上每一句客套话,都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开价?我的筹码不都已经开出来了吗?我都分享这么多情报了,张小友这还什么都没干,总不能指望干坐着空手套白狼吧?” 藏山海说道。 想什么都不干空手套白狼的人是你吧?张野在心里冷笑。 “情报嘛我这里也不缺啊!首先要说的就是咱们可以直接出去了,因为娄震廷他们已经回去了!” “当真?如果他回去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藏山海面露疑色,他在想这小子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骗出去,然后借娄震廷之手再除掉自己。 “我们怎么进来的不方便多说。但我用性命担保,他此时绝不在防护阵外围!” 庚金元祖顿了一下,随后与身旁的孔夷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小子已经知道了这扇门背后有危险,指望骗他捅这个马蜂窝已经不现实了。与其两伙人困在这地方干瞪眼,撤除防护阵走出外界只是迟早的事情。 “撤除防护阵可以,但你们的人要先出去。” 孔夷上前,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这个自然,说了合作,这点诚意还是要有的。” 张野爽朗一笑,不顾身后众人的脾气,应下了这个要求。“那出去之后呢?”说完,他又紧跟着问道。 “出去之后,怎么你要找娄震廷算账不成?” 庚金元祖笑道。 “没那本事,现在找他硬碰硬,就算加上两位大佬,也是死路一条。我是在问二位的去向呀。你们离开这妖界总坛,又打算去哪里?” “我们?” 两妖再次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露出了一抹阴毒的笑容。 “都说了是盟友了。”藏山海勾起了嘴角。 “我们当然是跟着你们咯。”孔夷随后补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母尸 “你一句话,我去做了这两人好不好?” 趁着庚金元祖去撤除阵法的空隙,跑堂小哥对张野耳语道。 “做?你打得过?” 张野冷笑着反问。 “我打不过,我不信加上这么多人一起还打不过!” 跑堂小哥义愤填膺道。 “我现在修为进阶,剑界也更上一层,真拼起来,我相信联手众人未必能输。” 李江帆也上前来附和。 “林九,”张野没回答,只是简单招呼了一下身旁正喝酒的老酒鬼,“你来点评一下。” “打不过。” 老酒鬼把眼睛一横,直接给了个最终答案。“想想看自己当初打蜀山大百足费了多少功夫,倘若不是大长老赶来救场,你们一群人全得死在蜀山琼林。” “话不能那么说吧?”跑堂小哥不以为然,“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我再对上大百足,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庚金元祖的实力起码相当于四个大百足呢?” 老酒鬼放下酒瓶,冷冷看了他一眼,“注意我说的是起码。” “有那么夸张吗??”小掌柜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同为五毒元圣,这个人就强的那么离谱?!” “不要被小小一个孔夷就遮挡了你们的视线。”老酒鬼一边灌着酒一边冷冷道:“五毒元圣,个个都是修行千年的老妖。他们的修为虽然都在灭法境,但灭法境有强有弱,实力高的离太虚只有一步之遥,实力差的也就比吞元好了一点。这个庚金元祖——不出意外应该是一头千年金蟾!我估算了一下他的实力,发现比之四个大百足可能还要夸张。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底气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人家真的有抗衡牛头马面的实力。” “关于‘灭法境有强有弱’这句话我还真是赞同得不能再赞同啊。” 跑堂小哥点了点头,傻子都知道他这句话又是在嘲讽林九。 “你要上你就上,我事先声明,真打起来我第一个跑路,别指望老子救你还有你家娘们!”林九瞪了他一眼,故作凶狠道。 “呸!谁要你救!” 小掌柜也不甘示弱,不过她一个女孩子,也没人真的跟她计较啥。 “那咱们怎么办?打又打不过,真就让他们俩当个跟屁虫不成?” 青衣皱着眉,张野很想吐槽这俩货的实力可不算什么“跟屁虫”,但想了想,还是没纠正她这点小错误。 “我也不想,但眼下还真没别的好方法。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有我在,不管怎样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了。” “你们咬耳朵倒是咬得很开心啊。” 孔夷双手抱胸,望着这群人冷笑道。 “什么时候狗也会偷听人说话了?”张野皱了皱眉,故作疑问。 “你说话给我客气点!” 孔夷厉色道。 “哦?要不然等藏老板出来,你哭着扑到他怀里说这群人欺负你好不好?”张野淡淡一笑,这话说完他身旁的众人倒是前仰后合。 与此同时,天边的赤色红霞突然消散。而庚金元祖也从机关室中缓缓走出,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 “大哥……” 孔夷想到了刚才张野说的话,想开口告状,却欲言又止。 “嗯?” 藏山海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没事。” 孔夷深吸一口气,想了想,没吱声。 张野说的不错。 现在的他,的的确确就是这庚金元祖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狗还能咬人,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换句话来说狗都不如——这样的自己,还能比张野这群貌合神离的“盟友”更有价值吗?指望这个名义上的“大哥”帮自己出头?哈哈不好意思他自己都不信。五毒元圣,本身没有兄弟之谊。真把这种小事告诉了藏山海,这家伙也只会笑骂自己一句没用,然后继续云淡风轻地装作没事人而已。 “现在阵法已经撤除,你们遵循约定,出去探路吧。” 藏山海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啊。” 张野点点头,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 他领着青衣林九,大踏步走向了一线天外。 然而谁都不曾想到的是变故突生!两岸峭壁上,居然真的有一道杀机袭来! 好险!躲在后方的庚金元祖两人齐拍胸脯!好险没有这么傻走出去!这是娄震廷留下来赶尽杀绝的伏兵! “小心!” 林九一声怒喝,指手挡住了一道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暗箭”。 他看着微微发黑的手臂,脸上的表情莫名复杂。 “尸气。” 青衣肃目,为林九诊治的同时,让李江帆以剑气抵挡。 蜀山大弟子的剑阵成闭合状护住了众人——没发现敌人,只感觉到周遭一阵黑色雾气的缓慢逼近。 “马面??” 小掌柜惊讶道。 “不是。” 林九一边在青衣的辅助下祛除手臂上的黑气,一边望着眼前一幕笃定地摇头,“这些不是马面自带的冥界黑雾,而是附带噬骨尸毒的浓烈尸气!” “尸气?飞僵么?” 小掌柜又问了。 “恐怕还不是。” 张野有些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飞僵不带毒,强只强在一身刀枪不入的金刚体质。这些尸毒……” 他话卡在喉咙里,林九一笑,问,“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张野点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了。” “龙腾妖祸。” 李江帆闭目,收起剑阵的同时,说完了张野没说完的话。 在场众人中,他是少数经历过那场灾劫的人,这样的尸毒他实在不能再熟悉,因为当初就是他向上级反映,龙腾大楼的情况,分明是传说中的“兵家养尸之地”。 “当年入土的母尸,没想到事隔经年真的养成了。” 林九哈哈大笑,这其中时过境迁的意味,不经历者少有人能体会。 “你们一个个都在说什么??这到底打还是不打?” 跑堂小哥看得又急又气,明明毒气就快把自己一行人包围了,这群人还在这里你来我往地说往事忆流年!感慨不能等回去了再感慨??尼玛的这是战场啊战场啊!稍不留神我们全部变成尸毒缠身的丧尸啊! “打,不过不是我们打,而是张野一个人上台唱大戏。” 林九嘿嘿一笑。 “嗯。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张野点点头,也不做解释,而是起身冲往了尸毒深处。 “我靠!这这这!他只是干嘛呀!” 小掌柜惊了!英勇就义也没有你这种打法啊!人往毒里冲!这是明摆着的送人头吧! “知道娄震廷带着大部队回京都,为什么偏偏把这个会放尸毒的打手留下来嘛?” 老酒鬼越说越起劲,一边说,一边还看着李江帆露出会心笑容。 “为什么??” 小掌柜和跑堂小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焦急的神色真恨不得把这个说话说一半的人舌头拉出来! “因为张野。因为他知道,这个打手不仅对张野没用,而且绝对不能跟张野打照面!天意啊!这是天意啊!谁能想到他千算万算,居然让我们自己找到了母尸这边!娄震廷!你没有输在谋划,偏偏输在了天运!比来比去还是张野更胜一筹!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尼玛是个疯子吧??”跑堂小哥简直听得快崩溃了! “就是!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了这是什么情况??没吃药犯病了吧!”小掌柜也崩溃道! “还是让我给你们简述事情原委吧。” 李江帆微笑道:“大约大半年以前,有人利用京都的龙腾大楼瞒天过海,兵家养尸。子母养尸术,子母同心,一旦炼成,就是厉害无比的子母双尸。” “知道,刚刚的日志中提到过,是轮回教的计划是吧?继续继续!”跑堂小哥不耐烦地说道。 “这种养尸法极为凶险,但入土的关键时刻释放尸气太大,很容易被人察觉从而扰断。养尸者将子尸与母尸分开,子尸藏在龙腾大楼,吸引外界注意,同时母尸暗中下葬,瞒天过海。我们都被子尸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大队人马,全部集中在了龙腾大楼。结果事成之后毁掉了婴灵,却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中了敌人的圈套,真正强大的母尸早已被暗中下葬,就连下葬地点也无从找寻。” “所以呢?这跟张野又有什么关系?” “张野,就是那具子尸!”没等李江帆说完,老酒鬼一口抢答道! “……” “……” “这不好笑。” “简直是无聊至极。” 小掌柜二人翻着白眼。 李江帆笑了笑:“严格意义上没有说错。张野不是子尸,但张野机缘巧合吞下了那具子尸体内的尸丹。事后尸毒虽然除去,但尸丹所附带的尸气却已经被张野完全吸收。也就是说在母尸眼里,现在的张野和她当初下葬时的孩子没有分别,这也是为什么张野不怕尸毒,而且是那母尸克星的原因。” “哈?还有这种道理的?” 小掌柜两条眉毛拧成了一条,“后来那头养成的母尸被娄震廷给收用了?” “轮回教既然已经覆灭,那么想来这头母尸很可能是落到了娄震廷手里。”李江帆点了点头。 “然后娄震廷派他来堵人家家门口,结果没想到我们传送到了这里,一不凑巧刚好收了他的母尸?” 跑堂小哥也咽了口唾沫。 “现在知道我刚刚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了?”老酒鬼继续狂喜道。 下一秒,是这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叹。 “这特么的也可以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冲突 “很不凑巧,真的可以。” 说话间,几人身周的尸毒黑雾已经全数散去。张野自毒雾中坦然走出,脸上挂着一份自己都没猜到剧情走向的尬笑。 “母尸呢??” 小掌柜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诺。” 张野撅着嘴角往身后一指——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女子正站在那里,表情麻木,眼神混沌。 “这就是你妈?又一个妈?” 跑堂小哥真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这个‘认亲体质’还真的是牛批啊!第一个妈认了蜀山大长老,第二个妈又认了个大规模毒伤武器!小弟佩服啊!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你再说一遍‘认亲体质’我分分钟毒死你信不信?” 张野冷冷望着他,面色不善道。话音刚落,那头神情麻木的母尸顿时如同暴怒的猛兽,一秒转变的凶恶脸把在场两个女生都给吓了一大跳。 这是名副其实的子母凶尸,兵家养尸谱上数一数二的鬼道狠角儿! “张兄,这种玩笑还是不要乱开的好。” 李江帆脸色一沉,上来劝解道,“你懂得分寸,这头母尸未必懂。她现在心智未开,一切行动只以你的意志为前提。轮破坏力,子母灵尸世间罕有,论凶险程度,按兵家养尸法养出来的魔尸就连地魁境道人都不敢掉以轻心。你现在相当于随身带了一柄人间凶器,如果这份力量不小心伤到自己人,恐怕追悔莫及啊。” “知道。” 张野淡淡一笑,“没打算真动手,吓唬吓唬这家伙而已。” “切!” 跑堂小哥瞪了他一眼,一副“老子还能被你吓到?!”的模样。 但说归说,他刚才那一刻到底有没有怂只有他自己知道。 “子母灵尸,兵家养尸谱排名第二。在上个纪元邪法横行的时候,一度都是霍乱天下、颠覆王朝的恐怖角色。”李江帆继续道,“现如今好在这头母尸在我们手中,一旦落在娄震廷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但即便如此,我觉得仍然不该掉以轻心,鉴于其可怕的杀伤力,我提议将其交于典狱司或四大名山,由专业人士处理掉,以绝后患。” “此言差矣!” 张野还没说话,一开始躲得远远的庚金元祖反倒是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力量本身没有善恶之分,只要合理运用,凶器也能用来执天道行正义!” “藏老板来得倒是快啊。” 张野笑了两声,望着这两只缩头乌龟打趣道。 “刚刚两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恕我直言,我认为这头母尸不仅不该被销毁,反而应该被保留,并且物尽其用,拿来对付娄震廷。” 庚金元祖一声冷哼,无视了张野的调侃,直入主题。 “凶器可以用来惩恶锄奸不不假,但这也要看凶器本身的性质吧?这种子母灵尸极其凶险,单是炼尸之法就已经有违天道。我们用她来对付娄震廷,和饲养魔物的娄震廷又有什么分别?”李江帆转过头来看着张野,“张兄,听我一句劝,此物留不得,留在身旁,只怕徒增业力,沾惹杀道!” 庚金元祖却嗤之以鼻:“老子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头母尸是机缘也是击败娄震廷的最好机会,连区区变通之理都不懂,小兄弟修的道,是否有些狭隘了呢?” “一头妖物跟道门中人论道?” 跑堂小哥一听他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论道,哪轮得到你插嘴插舌?!” 庚金元祖当即露出杀相,两道白气自鼻孔中一泄而出!随着那股劲意传来,跑堂小哥的胸口如遭重物锤击!连连后退! 血。 身形稳住后的跑堂小哥擦了擦嘴角,一口鲜血从胸腔中逆流而上。 “吗了个巴子!” 他气血上涌,六合重剑赫然握于掌心! 披甲、挪移,重斩! 百斤重的巨剑砍向了庚金元祖的头话的已经死了多少年了!难道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来啊。一群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虾米!让你老子我看看你们还有几分能耐!” 庚金元祖怒目圆睁,这一刻衣衫爆裂,只现出令天地失色的金蟾本相! 钳住他的三人一个不稳悉数倒飞出去,烟尘中金光爆射,山峦伏首!一头体态大如小山的三足金蟾瞪着一对车**小的金瞳碧眼,挂满癞痢的身上细看居然是长满了铜钱! 好一头上古神兽!三足金蟾! 好一头五毒元圣,庚金之祖! 张野身后的母尸暴跳如雷,凶恶的神情全然不管对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庞然怪物!她弓着身子,一身神鬼避让的噬骨尸气开出了朵朵黑色莲花! 金蟾是五毒之首,但饶是如此,面对这兵家养尸谱上数一数二的尸毒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有能耐一脚踩死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却不敢说面对一头失去理智的毒尸全身而退。 那哪里是什么黑色莲花? 那分明是这头母尸用来自爆,沾之即死、触之即亡的尸毒结晶! 张野这小子不能杀! 庚金元祖强忍一口怒气,绝不能因为一时意气,与这群命不值钱的蝼蚁同归于尽!杀了他们事小,但张野一死,母尸必然找自己拼命。这头怪尸身上的尸毒堪称天下一霸,兵家养尸谱有云:判官屈首,阎王低眉! “张野小友。” 现出本相的金蟾努力平心静气道,“你我本是盟友关系,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如今娄震廷还没死,现在你我双方就要自相残杀,恐怕不合适吧?” “不合适?谁先动的手?” 张野根本就没有跟他讲道理的打算。 老子怕你?! 老子天剑之怒在身,逆四相阵法在手,两大神格助阵,还他吗又一头神鬼皆杀的魔尸,老子!会!怕!你?! “张野小友,你也是智谋闻名天下的人,这笔账,你不会算不清吧?!” 金蟾继续忍着怒气,试图靠自己的威压逼对方让步。 “没听见老子的话?!谁先动的手?!” 张野直视着对方那对耸人听闻的眼睛,如刀般的眼神像是要插碎那对碧眼金瞳。 “你再这样两边都不好收场。” 金蟾有些不愿忍了。 “你他吗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有问题?我问你谁,先,动,的,手!” 张野是动真怒了。 这股气场,虽然没有任何的修为加持,却依旧看得旁人胆战心惊! “我。” 金蟾深吸一口气。 这头母尸的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仿佛只要他说一个“不”字,那些黑莲上的尸毒就会炸满他全身。 “大点声。” 张野的语气总算松动了。 “我!” 金蟾怒目! “既然是你,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息事宁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山般大小的金蟾仰天大笑,笑声之低沉,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想怎么样?”他低头,俯视着这个名叫张野的人。 “我说了,以血还血。” 张野抬手,拿剑尖指着金蟾下颌处,那道寸长的天策剑痕。“你伤我兄弟,不流点血,今天这事儿还想善了不成?” “你的意思是我吃你一剑?” 金蟾的表情简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是我。” 张野摇了摇头,表情同样的不肯退让,“李江帆,你怕么?” “呵呵。” ——这是李江帆的回答。 “我吃你一剑,今天这事当做没发生?” 金蟾问。 “小甲?你意下如何。”张野没回答,而是看向了跑堂小哥。 “可以啊。” 小甲呵呵一笑,他跟张野一样,从蜀山琼林开始,这俩就是一个比一个不怕死的人。 “听见了?” 张野这回干脆连头都没抬。 话说完,这群人根本都没给金蟾反应的时间,像是早有默契的李江帆拔剑便刺,山海剑意,直灌入对方下颌的那道寸长剑痕! 金蟾一声沉闷的惨叫,随后整个人都像是僵化一般顿在了原地。 疼! 狂暴的剑流汇入身体,感觉就像是无数把刀剑在切割着一块地方的血肉! 他怒得咬紧了牙关!他怒得瞪圆了双目!一股庞大无匹的威压猛地外泄出去!沸腾的气劲,直震得天地山崩!瓦砾尘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兵家养尸谱 “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从金蟾本相恢复人形的藏山海看着张野问。 很认真地问,认真到除了疑问,别人已经再听不出他的其他语气。 “你是真有意在问,还是只是单纯表达你想杀了我的意愿?” 张野呵呵一笑,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他居然表现得像个没事儿人。 “你觉得呢?” 金蟾反问,明明刚吃了一剑,此刻的情绪却平静得可怕。 “我觉得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答案将决定我会回答你什么内容。” 张野以微笑迎接他无声的威胁。 “你不需要回答。” 藏山海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让人脊背发凉,“你猜对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屡屡逃过杀机的,这一次,你不会在我手中活太久。” “哦是吗?那您有没有想过,您又能在我的手中活多久?” 张野望着他的眼睛,把一句实话表演得像是在虚张声势。 “呵呵。” 藏山海冷笑,“如外界所言,你的运气的确不错——但我不相信你的运气能保你一辈子。” 这个运气,理所当然是在指莫名其妙就到手的母尸。 “您也没吃亏啊不是吗——至少您的目的达到了。” 张野耸耸肩,“原先您还在劝说我不要把这头母尸交给四大名山,现在,我肯定是不会把她交出去了。” “嗯,你最好把她紧紧带在身边,寸步不移。” 藏山海点点头。 母尸在,我不敢杀你。 母尸一走,你猜我会怎么样。 张野冷冷看了一眼这头金蟾,没说话,只是转身招呼着自己的人离开。 金蟾也没有继续像先前一样跟他套近乎,只是带着孔夷跟在他们一群人的身后,两个人闷着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这俩人会不会在背后下我们黑手啊?”小掌柜很是不舒服地说道,“被他们跟在身后,我感觉好不自在啊。” “不光是你。我也有同感。” 青衣点点头,却只是把目光停留在了张野身上。 “你们一个个的都看我干嘛?有胆子结下这么大的梁子,还不许人家伺机报复?”张野撇撇嘴表示很无辜。 “好吧,我的错。” 跑堂小哥叹了口气,“早知道不跟他起冲突了,连累了大家,是我不好。” “别!”张野猛抬起一只手,“刚说的,有胆子结怨,没胆子承担后果?” “陆兄,这事与你无关,就算有,那也是我们集体的责任。”李江帆也上来开解道。 “他们爱跟就跟呗,跟一跟又能怎样?” 张野冷笑连连,“这俩孙子,不知道自己跟得是哪儿的爷爷。聪明人早就跑了,也就这俩活了一千年比正常人少根筋的家伙,只怕是没听过我张某人的外号。” “他外号是啥?” 跑堂小哥朝林九问道。 “灾星。” 老酒鬼叼着酒瓶随口一答。 “哦……” 小掌柜小甲双双点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哦’个屁啊‘哦’……”张野使劲儿翻着白眼,“这事儿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半个月之内,要么这俩货自动滚蛋,要么我动手,除掉那头三足金蟾。” “呵,你这话说的,我差点信了。” 跑堂小哥笑出了声。 “别不信,一般他这个表情,基本都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老酒鬼抬起头,说了一句特公道的话来。 “你能怎么除掉他们?靠这头母尸?” 跑堂小哥扫了一眼张野身旁目光呆滞的女尸。 “不可能。”李江帆摇了摇头,“真这么容易被干掉,人家也不是五毒元圣之首了。子母灵尸的尸毒,号称天下一霸,普通人碰到,三天内全身腐烂,七天内尸骨无存。即便是得道之人,也要修为减半,元气大伤——这还只是拖延了毒发的时间,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没有解药,照样要魂归西天。” “解药是什么?”小掌柜很自然地问。 “没有解药。”李江帆淡淡回答。 “靠!那你说个球啊!”小掌柜白眼。 “所以叫‘天下一霸’啊。”李江帆叹了口气,“兵家养尸谱有云:判官屈首,阎王低眉。恰恰是此毒的霸道,才成就了此尸兵家养尸谱排行第二的凶名。” “第一和第三是谁?”张野笑问。 “兵家养尸谱第三,是有‘将尸’之称的蛊毒尸。这种魔尸的精髓全在一个‘蛊’字,靠的是独门蛊毒炼化,炼成之后,受蛊操纵,刀枪不入,开膛破甲。” “和飞僵相比谁更厉害?”张野又问。 “没人比过,但我想应该是飞僵。”李江帆想了想后答道,“因为蛊毒尸并不胜在刀枪不入。其真正可怕的地方,是在于‘一尸操纵百万兵’。被蛊毒尸尸毒感染的人,会受到‘将尸’的操纵,从而人数积累,形成百万尸兵。” “卧槽!” 众人齐声惊叹。“这么厉害还排名第三??” “当然这百万尸兵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百万大军,”李江帆笑道,“将尸操纵尸兵的原理,在于尸蛊本身可以繁殖,被尸毒感染的人,体内会形成新的‘小尸蛊’,所有子虫直接听命于母虫,从而达成‘一尸操纵百万兵’。但这种操纵是有条件限制的:一旦母虫身死,所有分化出去的‘小尸蛊’都会立即死亡。” “懂了,擒贼先擒王,将尸一死,他底下的百万尸兵也就自然死亡了是吧?”张野问。 “是。”李江帆点了点头。 “也不算弱了,怪不得叫‘将尸’,确实有雄兵天下的将军意味。”张野嘿嘿一笑,“第一呢?” “第一,是仅在传说中出现的帝尸。”李江帆肃目道,“这种魔尸是尸中帝王,其能力之大,说是尸中神明也不为过。首先他百毒不侵,且可以自由控制天下尸毒!其次他自带驭尸能力,也就是只要对方是尸体,他就能自由控制。” “听起来和将尸差不多?”小掌柜试探着问。 “不一样的。”李江帆摇头,“将尸控制尸兵,本质上是母虫控制子虫。但帝尸的‘控制’,是令‘死尸开口说话’。” “你的意思是被他驾驭的尸体,还能保留生前的自我意志?”张野的笑容变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东西称为“尸中神明”的确不算过。 “正是因为太匪夷所思,所以这种东西仅在传说中出现。炼尸方法不明、成尸条件不明,除了那一本不止从何朝代流传下来的《兵家养尸谱》,其余地方再无任何记载。”李江帆耸了耸肩。 “帝尸有了,将尸也有了,那这排在第二的子母凶尸?”青衣诧异道。 “青衣姑娘猜对了。”李江帆笑笑,“兵家养尸谱排行第二的子母凶尸,确实有过‘相尸’的别称。” “为啥?”张野一阵怪笑,“有什么和‘宰相’相关的说法不成?” “这倒没有,子母尸被称作‘相尸’,更大的原因只是为了和‘帝尸’、‘将尸’相匹配而已。真要说有,那就是毒。”李江帆微微一顿,“子母凶尸的毒,之前已经提到,是天下第一。而这种毒在养尸史上既被戏称为‘文人毒’,也被称作过‘妇人毒’。” “这就是最毒妇人心啊……”跑堂小哥一脸涨知识的表情。 李江帆呵呵一笑,“历代养尸名家,都习惯把这种无药可解的噬骨尸毒比作辅佐帝王一统天下的‘宰相’,有诗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尸知不知。说的就是这子母凶尸的噬骨尸毒。” “那既然如此,要杀掉那个庚金元祖不是易如反掌?”小掌柜疑惑了。 “你们把我的话题扯远了……”李江帆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跑题了多久,“入骨相尸厉害,但庚金元祖也不是易与之辈。他之前不敢动手——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不敢杀张野——只是因为在那个距离下,他没有把握逃过母尸的自爆,且不沾染一分一毫的噬骨尸毒。但不杀张野,不等于没能力自保。只要他跟张野保持一定距离,一旦母尸向他主动发难,凭他灭法境大妖的实力,是完全可以做到远遁千里,躲开毒雾的。” “怪不得那家伙远远跟在队伍后面,是怕张野对他先动手是吧?”小掌柜呵呵一笑,“既然这样,那让母尸去攻击他,就算毒不死他,把他逼退到千里之外也可以吧?” “想得太多了你。” 张野冷哼道:“我说了,梁子已经结下了,你把人家赶走,人家不会千里逃遁之后再跑回来?再者我倒是不怕尸毒,你们呢?我让母尸攻击他,你们可没这个本事瞬息之间远遁千里。你能想到的事情我们早都想到啦……” “完了,看来真要一辈子带着这个跟屁虫了。” 小掌柜垂头丧气道。 “不至于。” 张野呵呵一笑,“忘了我之前说的了?半个月之内,要么他自动走人,要么我亲自处理掉他。”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干嘛了。” 老酒鬼叼着酒瓶淡淡一笑。 “嗯?” 张野挑眉。 “你要带他去找娄震廷,然后借娄震廷之手除掉他。” 林九回答。 “我想过,但是放弃了。刚刚从娄震廷手里逃出来,我们又发现了他那么大的秘密,现在再去找他,是害这个大蛤蟆还是害我们自己这还得两说。”张野摇了摇头,“找人帮忙是一定的,但这个人不能是娄震廷。” “那是谁?” “咱们从‘地狱无门’出来也快一个月了吧?是时候回去看看黄毛他们了。” 张野微微一笑。给众人留下了最后的遐想空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花开两朵 军事基地,地狱无门。 a组组长言子午眉头紧锁,上级“进军阳墟禁地”的命令已经一催再催,然而行动始终卡在他这一步——阳墟古城的防护禁制破不了,再多的兵力也没办法往里堆! 季峰长官的脸色已经一天比一天的难堪。当初赶走张野的人是他,和张野立下赌约,一个月之内攻破这道禁制的人也是他! 现如今一个月期限已至,张野这个毒瘤倒是被他赶跑了,但当初和他夸下海口的言子午却掉了链子!这个自诩能一个月之内轻松破除禁制的岭南高手用自己的行动狠狠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季峰长官很想发火:张野啊张野!难道这全天下奇门中人,真就没一个比得上你不成! “最后问你一遍,你还要几天。” 憋了一肚子火的季峰长官把言子午叫到跟前,右手中把玩的象牙柄手枪像是在暗示他:你搞不定这事儿,我就搞定你。 “三天……”a组组长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支支吾吾道:“再给我三天!三天后!我一定给您答复!” “又是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当初说好的一个月,你他娘活腻歪了敢耍我!” 季峰长官将手中的仿古制左轮往桌子上狠狠一拍,重重的力道甚至将茶杯中的水都给溅了出来。 “……” 沉默,是打颤的双腿。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时候张野再回来怎么办?” 眼看着发火无用,季峰长官终于冷着脸说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这点大人您只管放心,他不敢。” 言子午微微抬起头,用极敬畏的神色道:“我虽然短时间内破不掉禁地外的禁制,但经过这一个月的勘察,我已经发现了这其中暗藏的猫腻。” “什么猫腻?” 季峰长官冷冷发问。 “这层禁制并不是阳墟古城的内在守护机制,而是出自奇门手笔——也就是前任组长张野自己搞出的幺蛾子。” 言子午咽着唾沫,说话时不时用余光捕捉着季峰长官脸上的表情。 “什么?” 季峰长官眯起双眼,显然因他的话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这道阻拦我们的禁制,并不是阳墟里的妖物搞出来的,而是他张野自导自演?” “没猜错的话,是的。” 言子午点点头。 “不要给我猜。” 季峰长官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我要你给我准确的答案,是,或者不是。” “……是!” 言子午继续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呵呵。” 季峰长官出人意料的笑了出来,“所以你要告诉我,他张野短时间内随随便便布下的禁制,你花了一个月都没能摆平是吗?” “大人饶命啊!” 言子午叫苦不迭,一听这句话,更是心虚的跪了下来,“再给我时间!再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啊!” 季峰长官看着这个人,神情之复杂,无奈中更透着一点力不从心的心酸,“如实回答我,是不是张野短时间内随便布下的禁制,你用了一个月时间也没办法解决。” “大人!奇门之道,变化万千!有时候一种高级的算法,个中变化可以复杂如恒河沙数!张野他师承奇门遁甲,是京都流传最源远,道统也最正宗的门派。我相信他所学到的东西涵盖了奇门之道上千年的智慧,这真的不是我能力不足或者态度不端啊!” 言子午现在已经丢尽了颜面,但饶是如此,为了活命他也只能不遗余力地衬托张野之伟大,自己之卑微。 这些东西他来之前没有想过嘛? 有!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和张野之间的差距真的会那么悬殊。 有多少悲剧是始于轻视对手,也高估自己? 直到现在言子午才敢承认,他跟张野差得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我记得你也是师承岭南名家,凭什么就比不过他?” 季峰长官还在问,只是显然,这时候的语气已经缓和——又或者说疲倦了许多。 言子午松了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是对的。季长官并不是有心置他于死地,他只是无法结束现实:自己找来的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张野。 于是他擦了擦汗,继续道:“大人您不谙此道,所以有所不知。奇门算法之精妙,在于一串次序有定的数字,可以包含固定算法,隐藏无数信息。布阵者与破阵者之间的较量,其实就相当于布阵者留下一串密码,让破阵者从茫茫大海中去精算甚至盲猜那一串固定的数字。就像是六位银行卡密码,猜对了就获取全部资产,猜不对就什么也捞不着。 “高级的算法不仅破阵时的精算机制更为先进,布阵时留下的密码位数也更多。打个形象一点的比方,我们岭南一脉在此道上小有名气,但开山三百年,迄今为止能推演的数字也只有六到八位而已。但京都的正统奇门遁甲,延续千年,典藏如海。他们中的至圣先师,不仅深谙六合八卦,演算位数更是超过了十二位!这是什么概念?意思是我们能推出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种可能,他们却已经能布下十二位数字、九千九百九十九亿种算法啊!” 言子午的这番话夸张了。 奇门遁甲,确实能掌握六合八卦十二方阵法,其中算法种数,犹如恒河沙海,达九千九百九十九亿。但那只是理论上存在的可能,真落实到实际,没人有那种脑力,更没几个人有那种穷极一生算一串数字的无聊闲心。 但毫无疑问他这番无脑的吹捧是有效果的。其直接影响就是:季峰长官眼前一黑,差点没因他的这番话昏死过去。 这算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家长会后的爹妈棍棒打孝子:凭什么人家的孩子能考一百分,你就只能考六十?! 结果孩子委屈巴巴地来了一句:我们全班都只能考六十,只有那个人考了一百,而且那个人已经被推进华保送班了。 季峰长官那一夜苍老了十岁。 好消息是言子午终于解放了。 他再也不用终日对着大堆大堆图纸,复杂又烧脑的星盘,没有人会去逼着他解开某个阵法,也没人再拿枪指着他,问他三天之后又三天,你特么到底还有多久才行。 坏消息是a组几度易主,现如今,刚上任一个月的组长又匆匆递交了辞呈。 三人最高会议,马向南的表情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两位,a组组长好像又空缺了。” “没事,反正老季有手腕,大不了再招个人进来便是。” 梁警司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道——现在的他已经正式被排挤到组织边缘,手中没有实权,自然也不会有人买他的账。上级的命令都是直接下达给季峰上将,他倒是也乐得自在,和马向南一样搞了个开发地附近的田园小居,每天泡泡茶,养养花鸟。 “把张野叫回来吧。” 季峰长官揉着眉心,疲倦地像是眼睛都难以睁开。 “嗯?” 马向南顾问把眉头一皱,看着梁警司诧异道:“他刚才说什么你听见了么,我怀疑我可能听错了。” “我也没大听清。” 梁警司掏了掏耳朵,脸上的骇然之色比之马向南要夸张了许多。 “我说,把张野叫回来,复任a组组长。” 季峰上将狠狠瞪了这俩人一人一眼,随后重重一拍桌子,“就这样!” ——转身离去。 “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看着季峰上将离去的背影,马向南的神情更充满了疑惑不解。 “可能是。” 梁警司点点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 上头一纸公文,很快便将张野组长即将复职的消息传遍了组织上下。 黄毛一行人表现得欢呼雀跃——一个月的等待,总算证明了老板没骗他们。 初接到组织传讯的张野有些惊讶,但大体反应,还是在意料之中。 他知道凭言子午的本事解不开奇门阵法,只是没想到,这两件事那么凑巧,刚好需要开明组长的帮助,刚好组织的复职信就送到了自己手中。 “他们居然同意你复职??” 小掌柜对这件事表现得很是不可思议。 “注意措辞,不是‘同意’,而是‘请求’。” 张野呵呵一笑,“意料之中的事情——言子午的实力与他的位置不匹配,a组组长换人是迟早的事情。” “哦?你就那么自信人家的实力不如你?”小掌柜好奇道。 “不是自信,而是事实:普天之下奇门阵术强于我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张野淡淡地说。 “呵呵呵!” 小掌柜一边嗤之以鼻一边面露不屑之情,然而是与不是,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 庚金元祖和孔夷仍然像两只跟屁虫一样紧紧跟在张野身后,也没人驱赶他们,正如张野所说,他有办法在半个月内让这俩人自行滚蛋。 一路来到崤山深处,前来迎接的是黄毛为首的a组众成员。看着老板身后浩浩荡荡一队人,小黄毛面露会心微笑——老板不愧是老板,这么短时间,身边又招揽了一大批狠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重回组织(一) “还需要我给你挨个儿介绍吗?” 张野笑问。 “我看看哈。” 黄毛的目光往他的身后逐个一扫,青衣是一伙人的老熟人,李江帆也是应龙水战中登场过的人物,老板身旁的女人他倒是没见过:目光呆滞,看年龄又不像是“新欢”。 “这位是?” 黄毛指着母尸问。 “女尸。” 张野微笑,“你理解成人形自走兵器就成,剩下的不用管。” “好好。” 黄毛点点头,随即又注意到了队伍末尾的两人。那是两张完全陌生的脸孔:一个穿得锦衣华服好像很贵气的样子,另一个比较普通,只是一双眼睛实在阴冷得吓人。 “这两位又是?” 黄毛有些不确定,唯一能肯定的是,其中之一好像是个极度厉害的狠角儿。 “在下藏山海。是张野先生的好友。” 庚金元祖笑道——在外人前,该装的东西还是要装一下。 乙木元祖也上前,老样子,用阴冷的眼神朝黄毛等人做了个揖,“在下孔夷。” “既然是朋友,也请一并进入吧。” 黄毛点点头,下令守卫打开基地的机关。 树林深处,一处石碑悄然开合。 庚金元祖看到这样一幕不由得谈笑风生:“这个年头了还能看到这种机关术?难得,难得。” “这位藏先生以前也见过这种机关术?” 黄毛试探着问道——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和老板他们不是一路人。无论是小掌柜她们看他时戒备的神情,还是这个人面对自己有意保持的距离,虽然老板不说,黄毛都能感觉到这家伙的危险性。 “见过啊,公输家的后人,美味非常。” 藏山海微微一笑,与此同时还十分回味的舔了一下嘴唇。 “额……” 就是这样一句话,听得小掌柜和黄毛等人汗毛倒竖! 黄毛心想这尼玛是有病吧! 老子问你见没见过这种机关术,你告诉我公输家的后人很好吃! 我*!你这特么是哪门子的*恐怖情节啊! “……这位藏先生还真是挺会说笑啊。” 黄毛一边干笑一边擦着脸上的汗。 “没说笑啊,就是很美味啊。” 藏山海仍然是那副微笑且认真的表情,“他们结实而紧绷的肌肉,还有健壮而发达的大脑,简直是人群中少有的滋味丰富,层次分明。” 我*!这尼玛是舌尖上的公输后人啊! 黄毛已经开始了冷汗横流了。 “那个……前面就是我们的校场了,两位可以大致参观一下。” 他意识到已经不能再继续这种话题了,于是迅速找了个借口把这俩人岔开,与此同时飞快朝张野使着眼色:“老板!这人到底什么来路啊!” 张野苦笑连连,正想着要怎么跟大伙解释,前方的校场上,正迎来一道杀气凛冽的目光。 开明。 b组组长人不动,杀意却已经如猛兽般扑向了这边的众人。 小掌柜下意识躲到了小甲身后,却听跑堂小哥冷声道:“别怕,不是冲着我们。” 小掌柜的目光快速搜索,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中和开明组长遥相对峙的人。 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藏山海此刻静默无声,两道目光隔遥远距离碰撞,却丝毫不减其中迸发的浓浓火星。 有好戏看了。 张野瞄了一眼林九,两个人同时在心底乐开了花。 怪物遇见怪物,这是世纪大战级别的精彩对局! “张野组长——好久不见。” b组组长上前,眼神锁定目标不动,嘴上却分神和张野打着招呼。 “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张野轻松写意地打着哈哈,周围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逐渐凝重,只有他还好像若无其事地样子跳来跳去。 庚金元祖目光一凛,一股无形的威压自众人的头道。 “是!” 黄毛一点头,居然下意识来了个立正! “季峰长官到底是季峰长官,训练人的手段比我强得多。” 张野聊表自嘲的笑了两声,又看了一眼麾下这英姿飒爽的众人。 黄毛气度变了,变得有担当,有自信,刘二也不再随意了,而是更坚定,也更无畏。 老周一改之前的老成,相反,那份岁月带来的沉重被他变成了有意的沉稳。 大河也不再茫然,多余的赘肉都被他训练成了小有规模的肌肉。 小胡更加果敢,四眼也挺直了胸膛,如果说张野给他们的帮助是赋予这群混混自卫的刀剑,那么季峰长官给他们的改变无疑就是让他们凝聚成一股,蔚然成军。 地狱无门。 这才是张野预想中的地狱无门! 事实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没有错,把所有权利一次交给季峰长官,才是对这个基地来说最好的选择。 小院深居,花鸟虫鱼。 梁警司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才年过五十就过上了退休后的生活,这日子安逸,却也无聊。 哐哐哐。 有人在敲他的大铁门。 “张野?直接进来。” 正在给乌龟刷背的梁警司微笑道。 “怎么知道是我?您也开始修真了?懂得根据气息辨人了?” 张野进门后笑问。“嚯!您这日子!安逸啊!” 能不安逸嘛? 早晨起来端着个鸟笼出门溜两圈,吃完早茶听听曲儿,逢天气好的日子还给池子里的乌龟刷刷背壳。 “改天我再给您配俩文玩核桃,再配一串佛珠?”张野问。 “不用,我屋里有。” 梁警司放下乌龟,指了指室内,同时道:“怎么知道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拜访我?” “听这话的意思,您混得不得志啊?” 张野笑了笑,试探着问。 “哪有什么不得志啊,”梁警司一脸自嘲地笑容,“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远离权力斗争,就是拥抱幸福的真谛。” “您幸福嘛?” 张野看着他,突然问了个极为深刻的问题。 “幸福啊,你刚自己不都说了,我现在日子过得安逸。” 梁警司撇撇嘴。 “安逸是安逸,幸福是幸福。”张野呵呵一笑,“每天遛遛鸟,养养乌龟,盘盘核桃,这真的是您要的生活吗?” 梁警司笑了,先前的从容闲适,只因为这一笑瞬间崩倒!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我年纪是你的两倍,你小子就不用跑这儿来给我灌大道理、教我做人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重回组织(二)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张野嘿嘿一笑。“梁警司,该收收心,重回战场了。” “哦?” 梁警司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推开了内室的大门,“何出此言。” “何来的何出此言?” 张野反问,“言子午走了,我也回来了,不觉得有些东西也应该回到正轨了吗?” “可我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也挺好。” 梁警司摇摇头,靠在屋内的摇椅上,显得神情惬意。 “且不说您现在的日子过得到底好不好,放着这个烂摊子甩手不干,您的心里真的会踏实嘛?” 张野笑问。“当初的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上接典狱司下达人间界——现在战场换了,却也只是战场换了。我不相信我认识的那个梁警司已经死在了这样的安逸中,养养花鸟,逗逗乌龟,韬光养晦还可以,真要把自己一辈子困在这里,所谓雄心,所谓壮志,是会慢慢废掉的。” “你不适合讲大道理,知道为什么嘛?” 梁警司靠在摇椅上,笑着说道。 “为什么?” 张野理所当然地问。 “因为你年龄不够,缺乏说服力。” 梁警司眯着眼,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别在这兜弯子了,直说,你需要我怎么配合。” “重回您的岗位,拿回a组的二分之一大权。” 张野表情严肃,目光灼灼。 “这个自然不用你说——你回来了,我是一定会重归岗位的,可是为什么?”梁警司疑惑道,“我的回归,于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吗?我以为你更喜欢自由自在的无约束状态,少了我这个最高话事人,你和你的那帮手下应该更轻松才是。” “纠正您一个小语病。”张野呵呵一笑,“不是我的那帮手下,而是您的手下。这里是地狱无门,这里是直属于官方的强权军事组织!这里不需要个人主义,更不需要无拘无束的自由散漫!我的性格决定了我不可能作为决策者而只能作为一个具体行动的执行者,所以我需要您,只有您的经验与判断,才能做出最有利于这个组织的决定。” “啧——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张野嘛?” 梁警司从摇椅上坐起身,从远到近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你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吧??这些话能是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张野说出来的?稀奇稀奇真稀奇。” “您老就不用调侃我啦。”张野兀自苦笑,“我知道我过去行事确实是我行我素了一些,年轻嘛,应该能谅解吧?” “何止是我行我素啊。”梁警司一边摇头一边面露震惊,“简直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我说,你突然变成这样,该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可以这么理解吧。”张野苦笑着想了想,“受刺激肯定是有的,但我收敛自身,更大的原因也是当前局势根本由不得我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你小子成熟了。” 梁警司望着他,驻足良久。 “最后一个问题,”他竖起了食指,“你刚刚说的那些季峰长官完全可以独立胜任,我相信你自己也看得见,这一个月来地狱无门确实在他的掌控下战斗力大大提升,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得需要我?” “因为制衡。” 张野回答,“战斗力不等于一切。好的决策机制绝不能是一个人的专制独裁。季峰长官或许是一名良将,但良将依然有所不能。请您出山,一方面是左右制衡,避免他单方面独大造成决策失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兼听则明’,多一个角度,多一份选择。” 梁警司微微一笑,终于是在张野的这番话下轻轻鼓起了掌。 “你可以出来了?” 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冲里屋说道。 闻言,门帘后走出一人,而这个人,正是张野熟悉的张参谋。 “刚刚警司大人有一句话我很赞同。” 张参谋面带着微笑朝张野走来,“你成熟了。” “参谋长大人折煞我了——我想盘核桃养乌龟应该不需要两个人吧?所以你俩住在一起?”张野嘴角上扬,来回瞥着这一明一暗两人。 “是韬光养晦,暗度陈仓。” 梁警司点点头,肯定了张野的全部猜想,“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退出了权力核心,实则我只是暂时退出公众视野,好调查一些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譬如?”张野问。 “譬如这个基地成立的真正目的,譬如开明组长的真实来历。” 张参谋接道,与此同时,递上了手中的几份秘密文档。 “向上级申报成立国家超自然事件专门调查组一直是我的战略构想,”梁警司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解释,“但是上头一直未通过,直到几个月前石龟出土,才临时通知我接手这个名为‘地狱无门’的战略基地。起初我以为这个军事组织就是我构想中的专门调查组,后来我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张参谋补充道,“我设法获取了高级权限,并翻阅资料库,终于发现这个基地其实成立于三十年前,很难想象吧,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有了这个独立于军方与政界的半军事组织。 “最初的地狱无门由一批特种士兵组成,基地地址不明,成立的目的是应对典狱司司法范围内的紧急特殊情况。” “和梁警司您的构想不谋而合啊,”张野笑道,“隶属于国家的独立武装,本质上和您的调查组是一个东西。” “呵呵。”梁警司微微一笑,“但事实情况是,这个半军事组织从成立第一天起,就一直在忙于同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还在持续。” “什么事情?”张野皱眉。 “未知。” 张参谋翻开文档的最后一页,上面盖着一个大大的矩形红戳,“未知”。 “现在的地狱无门是探寻阳墟禁地,难道说这个任务从三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一直到今天才有了眉目?”张野猜想道。 “不排除这种情况,但更大的可能:阳墟古城行动只是服务于那个大目标的一个子计划,而今所做的一切排布,仍然是为了三十年前的未竟之功!” “有意思。”张野手托着下巴尖,“有个人也许会知道这一切。” “谁?”张参谋与梁警司同时问。 “开明。” “确实,这个人的来历也很值得玩味。”张参谋点了点头,“我同样调查过他的来历,发现他档案中的所谓寺庙、所谓得罪住持,全部都是虚构履历。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说的话,同样他提到的庙宇在现实世界中也不存在。换句话来说,他的那份档案是假的,而在军方的档案库中,一份假的档案居然能通过,只能说他背后的权限比我们都要大得多,甚至是最高那一级。” “我的角度倒是和您不同。” 张野笑笑,“我会这么说,是因为开明组长,本身是一个修为绝高之人。” “有多高?”梁警司问,“比你还高?” “比我高。”张野笑着点了点头,“高到当今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在他面前横。” “这……” 梁警司和张参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张野吸了一口气,“先别急着惊讶,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修为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种修为在身,他的年龄就一定是假的。开明组长档案上是多大?” 张参谋一怔,“29!” “那就错不了了,他的真实年龄,39恐怕都不止!”张野厉色道,“我们不妨做个大胆推测,假设这个人已经年过五十,那么按年龄算,三十年前的地狱无门,你们猜那些计划的负责人会是谁?” “你这个推测还真够大胆的。” 张参谋望着他,内心的惊骇显然脸上已经藏不下了。 “哈,推测而已,你们也用不着太当真。”张野哈哈一笑,可随即又沉声道,“不过经过你们这一说,我倒是觉得,开明,可能才是这个基地真正的负责人。” “……” “……” 这一双沉默,来自内心天崩地裂的梁警司张参谋二人。 太尼玛震撼了吧…… 大哥你也真的是敢猜啊! “一个个都这幅表情干嘛呀?我又没在开玩笑!”张野略感好笑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恰恰是知道你没在开玩笑,我们才会是这幅表情。” 张参谋咽了口唾沫,顿了半晌才说出了这句话。 “我确实没在开玩笑。”张野继续道,“仔细想想看,凌驾所有人的修为,加上高过三大负责人的权限,以及没人能查到的来历,还有表面上听命于梁警司,实则却有恃无恐的行事风格。所有这些加在一起等于什么?——等于他,或许才是这个基地权限最高、权力最大,也是幕后真正的负责人。梁警司,马顾问,季长官,你们全都是掩人耳目的明子。你们受命于‘上级’,可谁又能说出这个‘上级’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上级又受命于谁?开明组长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显然不是服从你们三人的命令。” “你怎么会想到怀疑他?”张参谋问。 “一半是直觉,还有一半是基本的逻辑合理性猜测。”张野答道,“有些事情是不符合常理的,而整个基地中最不符合常理的东西,莫过于开明组长的修为。” “他的修为真的很高吗?” 梁警司又问了看起来很像是废话的问题。 “很高。” 张野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上次潜入阳墟,我以为他只是强,但今天找了个人来试探了他一下,我意识到他可能不只是强,而是强得有些离奇。修为达到这种程度,是不大可能再听命于世俗权力的。所以他任职于这个地方只可能是合作、或者说伪装,用一个看起来简单无害的位置,来隐藏自己真实的意图。” “明白了。”张参谋点点头,“你说的这些话我会考虑进战略构建的,还有别的吗?” “有。” 张野点点头,“我请你们出山,还有一层原因。你们大概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天了。” “什么?” 梁警司二人齐齐望向张野,目光中带着无知和惊惶。 “具体情况我不方便跟你们细说,概括一下,就是道门大劫。不光是四大名山,这次受影响的一定会包括典狱司。我感觉多方势力都在下水,但我还不敢确定,他们所瞄准的是否是同一个目标。今天你们提供的信息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在想三十年前就创立的地狱无门,是否最初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成立。如果是——那么我有必要尽快把阳墟的事情了结。以这一环作为突破口,可能事情会有新的转机。” “这样吧,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只管开口,不管是拨款还是什么,我都尽量满足。”梁警司想了想说道。 “怎么我在您这边的印象就这有拨款这种庸俗的请求吗?” 张野侧过头,有些诧异道。 “怎么你每次找我不都是为了借钱的事儿吗??” 梁警司望着他,很理直气壮地反问。 “……ok。” 张野挑了挑眉,“需要借钱的时候我一定找您,不会客气的您放心啊。” 他心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再不找你借钱那我可就真成傻子了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重回基地(三) 拜访完梁警司,下一个目标是季峰长官。 换在从前张野一定会?a组是你的a组,梁警司是你的上司,就算我跟你有矛盾不和,你把这件事告诉梁警司,他不会代替你来跟我交涉吗?” “我以为您听说了这件事只会破口大骂。” 张野笑了两声,这一笑,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凄凉。 “是,你挺了解我。” 季峰长官也呵呵笑了两声,“但我还没像你想象中那样坏到那种程度。带兵二十多年,就从来没有一个兵在我手中因为战术原因而被枉顾生死。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是军令如山不可违逆的军人,但在此之前我是一个人,而且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非特殊情况,我不会去牺牲我手底下的任何一个兵!包括你张野,又或者你的朋友。” 他怒了。像一头苍老的狮子,虽然爪牙已钝,却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啸聚山林。 张野无言。 他觉得自己有所亏欠。 季峰上将变成这样是自己的缘故嘛? 哈,如果是这样那张野啊张野,你可真是好棒棒哦。 “上将。” 他叹了口气,“我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误会,且当作我年轻气盛,您原谅我从前的所作所为好嘛?” 大丈夫。 敢作敢当。 自己年轻时欠下的账,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道理。 “认错都认得那么有个性,是你张野本人。” 季峰上将点了点头。他坐下身,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茫然。“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老了?” “啊?” 张野被他问得一愣。 “大概是您从前的锐气,从前的刚硬,从前的不容置疑。到如今全都没了吧。” 张野有些惨淡的笑了两声。 “是啊,都没了,都没了。” 季峰长官点点头,重复着这三个字。 “但你知道为什么都没了么?” 因为被我气得??张野在心里嘀咕道,刚想完自己却又骂了自己一句有病。 “因为我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我强硬、我坚持、我知不可为而为之就能改变。”季峰长官闭上眼,同样的懊恼,同样的心酸,他看着张野,像是在责问这个不应该是这样的世界。“我在想是不是我方法错了?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呢?战场是战场,可这里是战场外,我错了嘛? “张野,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不仅不喜欢,如果这是战场,你是会被我鞭打、责罚、乃至斥令你卷铺盖滚回家的那一类人!你不服管教、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不知悔改!所有军人不该有的品质你一应俱全!这样人的在战斗中毫无用处、唯一的作用只能是害身旁的战友为你的幼稚丧命!” “是。” 张野低着头,笑笑,又觉得他说的实在是真理。 “但这里是战场外,而你偏偏是我需要的人。” 季峰长官叹了一口气,就连好不容易挺直起来的胸膛,也因为这句话而渐渐萎缩了下去,“我不想承认。但也许这世上真的找不到能替代你的人。我深知要想成功,要想完成上级给我的命令,缺你不可,但我没办法改变你……可笑吗?一个陷阵杀敌杀伐决断的军官,居然会因为这种小事自我怀疑。” “帮我。” 他从那阵萎靡中慢慢抬起了头。他的两眼有火光闪烁,代表心中的狮子未死,北方的明星不落。 “你要自由,我就给你自由。你要规则外的人情,我就宽容你规则外的举动!只要你是为了这个基地,只要你一声承诺!我季峰这一生极少求人!我……” “打住。” 张野握住了季峰长官的手腕。“您的意思,我全都明白。不过不是帮您,而是听您的命令。你我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没有自由,没有规则外的人情。在其位,谋其政。这些是张野的分内之事,也是我早该明白的道理。” “上将。” 张野行了个并不规范的军礼,“a组组长张野,于今日归队。” “立正敬礼不是你这样的,回去让你手底下的黄毛好好教教你。” 季峰上将呵呵一笑,看着这样的张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也变了。” 想了半天,他这样说道。 “大概也变老了吧。” 张野笑笑,“您今天找我,是为了撤除阵法的事情?”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 季峰长官也跟着他笑,“就是突然想找你聊聊,想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里在想什么,想印证一下我是不是真的错了。你是不是感觉我现在婆婆妈妈?” “是,优柔的像个娘们。” 张野淡淡说道。 “你小子还真敢开口啊?信不信我毙了你?” 说完,季峰长官真的掏出了腰间象牙柄的配枪。 “不信——因为您需要我。” 张野一笑,笑得自然。 “少给我在这儿有恃无恐,刚刚说你我是上下级,这么快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又忘了?” 季峰长官看着他有意问道。 “没呢,现在不忘,以后也不会忘。” 张野终于收起了那副油腔滑调,看着他正色道,“从前的张野不懂事,像是梁警司所说,嚣张跋扈、气焰高昂。错的从来都不是您——是我。” “听你认错的感觉真舒服——我以为我有生之年都等不来这一天。” 季峰上将有些稀奇,却还是故作冷笑地答道。 “浪子总归会回头的。” 张野笑笑,语重心长。 “那么浪子组长,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重整a组?” 季峰长官问。 “需要重整吗?这一个月来不都是您整顿的嘛?” 张野反问。 “是我整顿的,但你就不怕你手下的人被我收服,一个个对你生出二心?” “不会,这点自信我还有。我相信他们对我的忠诚,也相信季峰上将绝对能带出最好的兵。不对,”想想看他又换了个说法,“纠正一点,不是对我的忠诚,而是对基地的忠诚。” “用不着再像从前一样小心翼翼,这点我看明白了,对你也好,对我也罢,只要是服务于我们的最终目的,其他的小细节都可以选择性忽略。”季峰长官难得地开明,“实话实说,你手下那几个人个个都是好苗子。虽然自由散漫、毫无纪律,还一个个都带着浓浓的痞气,但他们感情很好,且都是铁骨铮铮、讲义气的真汉子。我训练他们没费太多功夫,反倒是你,这回算是捡到宝了。” “这我看的出来,所以要谢谢季峰上将咯。” 张野淡淡一笑,“另外,我有件小事情倒是要问问您。” 他话锋一转,突然严肃道。 “什么,你说。” 季峰上将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不用避讳。 “开明,我想知道有关开明组长,您知道多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重回基地(四) 临近傍晚,夕阳高悬。众人集结在餐桌前,这是a组组长回归的“庆祝餐”。 “老板不是说去去就回吗,怎么这个点了还没回来?” 黄毛依靠在门框上东张西望,眼看菜已经凉了一半,正主却迟迟未归。 小胡笑了两声,用筷子敲着碗唱道:“想伊人,在长安,长安远,何时还?” 惹得桌对面的老周一顿白眼:“瞎胡闹什么!还没开饭你已经吃撑了是吧?” 刘二倒是一脸调侃不以为然,“这可是老板,还‘想伊人在长安’?怕不是季节到了,你自己有心上人了吧?” “哟哟哟!咱们的刘大官人还好意思调侃别人了?要说伊人,b组的温岚才是你心上的伊人吧?” 小胡也不甘示弱,当即反咬一口,而且咬得是又准又狠!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刘二有点急了,一听到“温岚”两个字,他整张脸都下意识地红了起来。 “有故事有故事啊!快快快来个人给我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小掌柜一看这俩人有jq,那还管得着开饭不开饭的问题?当即就是瓜子汽水小板凳三连,排排坐要听刘二和温岚的爱情故事。 “要听故事啊?听着!” 小胡清了清嗓子,一说到这里那是张口就来!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刘二翻墙!看!姑娘! “姑娘!刚好!推!开窗! “心想!啊!这不正是我的情郎!” 刘二被众人闹得羞红了脸,“你再说我能徒手掐死你信不信。” “到底真的假的?看你们说的有模有样,我都分不清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你们为了逗他瞎编的了。” 跑堂小哥那是不爱凑热闹的人,但经过这群人这么一渲染,他的好奇心都不由得泛滥了起来。 刘二喜欢b组的温岚,这是一个月前就已经人尽皆知的事情。 可惜天不遂人愿,刚好赶上突袭阳墟禁地的任务,英雄救美的刘二为了兄弟情义放弃了在温岚面前表现的机会。 “千真万确!” 黄毛也上来补充道,“话说那晚我上厕所,刚好看见刘二的房门开着。这小子鬼鬼祟祟穿了衣服就往外跑,跑的方向我确定就是b组的宿舍楼!” “我靠!罗密欧与朱丽叶啊!要不要半夜相会那么刺激啊!后面呢后面呢?有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情节??”小掌柜整个人都激动了! “你就听他们在这儿胡扯吧……” 刘二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五个人五张嘴,他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 “后来啊……” 黄毛吊人胃口的功力堪称一绝,“后来他把我发现了,然后一顿暴揍把我打回去睡觉了呗~” “切~那你说个屁~” 小掌柜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有啥呢!我看他呀,的是啊,这还是当初那个痞子刘嘛?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刘正经吧!” 老周也上来补充道,偏偏他的语气还极为认真,变相加强了这句玩笑话的喜剧效果。 张野搂着刘二的肩膀道:“今天难得老板回来,你给个准信儿,你觉得自己跟温岚有希望不?有希望你就别吱声,没希望你就大喊大叫,好吧?” 刘二看了他一眼,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啥。 “没吱声,那就是心还不死?”张野挑着眉,“成,有你这句话,再加上现在的你也不是从前那个小痞子了,这事儿我会帮忙的。” “帮忙??” 兄弟六人一起围了上来。 “信不过我?别忘了上次就是我从中撮合,才让这俩人的关系有了一丝缓和哦~”张野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想问,难道这两天又有新的任务了??” 黄毛摇了摇头,替兄弟们说出了心中疑问。 “是。” 张野点了点头,“可能明天,最迟后天,ab两组会通力合作,全力向阳墟深处进军。和上次一样,人员安排上还是你们老板我负责。” “哇!再续前缘啊这是!” 小胡激动地一拍桌子。 “老板不愧是老板~稳得简直不像话~” 黄毛也眉开眼笑地朝张野比了个大拇指。 “行了,你们经过了一个月的特训,是骡子是马也该牵出来溜溜了。别让我丢脸啊到时候,我可不想看到我们a组比不过b组。” 张野呵呵一笑。 “这个自然,您老只管放心!” 黄毛拍着胸脯,成竹在胸。 “人都齐了没?这一桌子菜,别等全都凉了。” 张野看着桌上的菜,没多想就知道是给自己准备的庆祝餐。 “还有您带来的两位客人没来,我去通知一声。” 说完,黄毛已经跑向了客房。 “别客气了,都上桌吧。” 张野笑笑,像东道主一样招呼着小掌柜小甲、李江帆等人上桌。 半晌,却见到黄毛脸色慌张的跑回,“出事了老板。”他说道。 “嗯?” 张野筷子一停。 “您带来的那两位客人,藏先生和孔先生,全都不见了!” “用不用我去找找?” 林九不动声色地夹着菜。 “不用。” 张野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心安理得地吃着东西。 “这俩人应该是跑了——你们也不用追,送走两个跟屁虫,求之不得。” “跑了?为啥要跑?” 小胡一时没能理解老板的意思。 “应该是被开明组长吓跑的吧。” 张野呵呵一笑,“你们没看出来吗?从上午见过开明组长之后,那个藏山海的魂就已经吓丢了。” “啊?我咋还是没听懂啊。” 小胡咬着筷子,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身旁众兄弟。相应的,四眼儿、老周,都是同样迷茫的神情。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诸位兄弟了。”张野抬头道,“那两人根本不是我什么朋友,而是大妖,两头千年大妖!” “嘶……”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怪不得。”黄毛坦然道,“怪不得会跟我说什么公输后人美味非常,果然是妖类。可他们为什么会跟在老板的后面?” “伺机报复啊。” 张野冷冷一笑,“我也不想骗你们,我现在遭遇变故,修为大减。那两个人和我结了一些仇怨,却又干不掉我,只能跟在我们后面,伺机下杀手。” “然后开明组长就帮您把那两人赶跑了?”刘二问。 “不,开明组长不是帮我们,确切的说,开明组长也不知道自己是帮了我们。”张野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见那双妖跟在咱们身后,开明组长大概还以为这是我的人。同理,看见我们跟开明组长打招呼,藏山海也误以为开明组长是我找来对付他的人。上午这俩人眼神对峙,实质上都是在试探对方的实力。藏山海发现开明组长的修为比他想象中恐怖的多,自然也就找机会开溜了。” “这算借刀杀人吗?” 四眼推了推眼镜问道。 “不算,”张野摇了摇头,“真要说什么计谋因素,也只能是巧妙利用了对方性格中的弱点——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像庚金元祖这种天性谨慎多疑的人啊,不敢也不会整日活动在一个随时能要他命的人身旁。” “随时能要他命……”小掌柜咽了口唾沫,“这个肉和尚这么厉害??” “能让藏山海怕成那样,你觉得厉害不厉害?” 张野用现实反问了她一句。 “比老板您还厉害?” 刘二问。 张野看着他:“比老板我还有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厉害——起码十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佯攻! 次日,最高会议室。 与会人员一共有六名,ab双组长,三大负责人,以及梁警司身边的常备参谋长。 “两位组长有什么具体的行动计划吗?” 张参谋在桌前整理着本次会议用的计划书,手边材料包括了战略地图,以及人员调遣名单。 这一个月的准备已经使基地内的兵力达到了战力饱和的巅峰状态——不仅限于a、b两组成员素质,也包括上级调配的军用火力压制。 “长驱直入吧,面对这种原始且古老的敌人,无用的战略布局反而显得多余。” 开明组长说道,于此同时,将桌上代表己方兵力的蓝色小旗一股脑推向了敌人大后方。 “开明组长说的在理。” 参谋长笑了笑,老练如他当然知道这句话当中的问题,但他不急于点破,而是把机会留给了其他人。 “但这毕竟是战前准备,我想听听,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说完,他看了一眼张野。 “我?” a组组长把眉毛一抬,“开明组长说得很对啊,长驱直入,然后等着被对方包夹围歼?” 他嘿嘿一笑,走上前,将代表敌方势力的红色小旗分出两支,围到了己方队伍的后方。 “只要没有内鬼,他们应该不会事先知道我们的作战计划。” 开明组长眉头一皱,虽然没有人会把他的话当真,但明眼人还是听得出来他在暗讽张野。 “确定没有内鬼就不会被人发现意图?开明组长未必把打仗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张野摇了摇头,也不生气,而是拿事实给他讲道理。 “从基地到阳墟深处,距离一共是三十公里。” 他说着,右手从眼前的地图上一路画着直线,“而鬼荼罗树藤的监视范围,一直从阳墟中心到禁地外围,起码是三十公里之上。” 说完,他刻意一顿,在座众人中没人反驳。 “从这个点出发,行军时间最快也要两个小时,而这暴露在敌人视野下的两个小时,已经完全足够对方排兵布阵,并集结战力对我们展开反击。” “说了一堆废话。” 开明组长冷冷一笑,“那依您的意思?敌方位置确定,我们不一路长驱,难道还事先发个挑战书跟对方另约地点单挑不成?说我不懂打仗?这是古代战争中最残酷也直接的攻城战!双方无缓冲无拉扯,除了向着阳墟一路进军,张野组长刚刚那一番话可有任何的建设性建议?” “有。” 张野淡淡一笑,脸上的表情是“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 “如我所言,全部兵力长驱直入,必然引来对方的包夹围歼。所以我们分散战力,在战术上碾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你的意思是分兵两路?” 张参谋微微点头,细思道:“的确可行,而且风险小了很多。一路重装人马佯攻,深入敌军后吸引对方的主火力,再遣一路轻装高机动性的部队打伏击,事前按兵不动,等佯攻部队被包围,再从后方支援,形成反围剿。” 季峰上将是带兵打过仗的人,当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战术优势,于是点点头,附和道:“我也认为这种分兵种作战的方式风险小,且收益更高,只要前方部队顶住一部分火力,后方支援的兵种完全可以在无压力的情况下扫荡敌军!” “两位长官说得都在理,但是还不够。” 张野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无毒不丈夫的笑容。 他说:“分兵是没问题的,但兵者不厌诡诈,要分,就分得再多一些。” “三路?!” 张参谋咽了口唾沫,在场众人中,只有他跟张野的思路是最契合的,“一路重装部队佯攻,一路轻装部队打支援,再遣一路暗子直接偷袭对方中心要害?!” “好!” 季峰上将一拍桌面,“思路可以,但实操性?” “可以实操!” 张参谋的笔尖在记事本上快速划过,一边高速运转着大脑,一边神情激动道,“根据数据分析,a组团队作战能力强,适合抗压,可以用作前倾重装部队,b组个人能力强,适合突袭,配合直升机加轻骑火力,可以做到快速支援,如果再加上双组长的个人能力,打造一支直袭敌方心脏的‘刺刀’部队,兵分三路,完全可以掌握战场上的主动权。届时,敌方将会措手不及、顾此失彼,此战必捷!” “张野,”梁警司的眼神中闪着微光,“有你的!” “有我什么事儿呀?”张野笑道,“这都是张参谋的功劳才是,您看,这不都是他一个人在排兵布将,事成后应该给他记大功一只才对~” “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张参谋一边在本子上快速记着自己的思路,一边问张野道。 “有。” 却见张野点了点头,居然真的又露出那种果决而‘狠毒’的笑容。 “三路,还不够。” “……” “……” “……” “你……”张参谋手中的笔尖戛然而止,他微微一顿,随后将先前记满东西的纸张“唰”地撕下,“四路……你想怎么打?” “随便想想,我姑且说之,诸位姑且听之~” 张野淡淡一笑。 “a组打正面,佯攻;b组带领轻骑火力,结合基地本身的机动部队,从后方打支援。我带上我的个人武装,直袭敌方心脏——再佯攻!暗中再藏一支伏兵,紧跟在我的私人武装之后,作为真正杀招。” “双佯攻?” 张参谋再次咽了口唾沫。 张野点头道:“敌方已知的战力,包括禁地三魔首中的狮王帝魁、树妖鬼荼罗、阳墟城中的大量行尸,以及诸多奇异的自然生物——这点包括不仅限于我们曾在地底树穴中看到的巨型血蝙蝠。 “a组打正面,在敌方不熟悉我们战术的情况下,极大可能会碰到对方的主要战力,也就是那些行尸,还有大量的奇异物种。b组从后方打支援,如果反围剿得当,最起码可以歼灭对方八成兵力。 “我和我的私人武装直袭敌后,我说了,是佯攻,目标是牵制并引开禁地三魔首中的实力担当,狮王帝魁。剩下孤立无援的树妖鬼荼罗,留给第四路人马全权解决。任意一方率先完成战斗,都以支援其他方为首要。” “谁来担任这‘第四路人马’?” 张参谋问。 “我来。” 开明组长开口道,“既然张野组长不仅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而且还具有那么高的战术优先级,我这个不懂打仗的人自然是有力出力,树妖,交给我解决就成。” “能屈能伸,大丈夫是也。” 张野微微一笑,不经意间跟开明组长示了一个好。 “你这么想倒也没问题,只是,”张参谋皱了皱眉,这一次,明显动手记录的速度要慢了许多,“这跟兵分三路有什么实质区别吗?倘若对方战力未明,我们大可以用这种方式进一步分散风险。但现在敌方的实力是基本明确的,深入敌后再佯攻?有点不大必要了吧。” “有必要。” 张野却点了点头,“分开狮王与鬼荼罗,这就是兵分四路最大的必要。上次是怎么输的我可能没和诸位说清——事实上我们用计谋牵制住了狮王帝魁,但关键时刻树妖救场,这就使得一场突袭前功尽弃。对这次总决战来说,就是不能留给地方一点喘息的机会,要杀,就决不能留对方半条命。至少我不希望看到好不容易被重创的狮王到头来又被树妖轻松救下,逐个击破,永远高于团队竞争。” “说得好,这点我认同。” 张参谋点点头,在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 “事实上我们的战力实在有些捉襟见肘。”张野又跟着淡然苦笑,“如果不是可用兵力太少,我甚至可以兵分五路。前倾部队分两路进军,分散地敌方战力的同时,给支援部队更多的路径选择!以此类推,三佯攻、四佯攻、五佯攻!分六路、分七路、分八路!真正的奇门诡道,永远都是让对方捉摸不透,甚至十八路奇兵尽发,只有一支是真打!……不过也无妨,阳墟古城,本身就不是太难攻克的雄关。兵分四路虽然不算多,但是也够用。” “……” 这个……疯子。 张参谋在笔记最后又写下了这几个字,“不要跟张野玩战略”,然后停笔,合上了那本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笔记。 “既然人手不足,不如我也上场吧。” 马向南顾问轻声一笑,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发声。 “你说什么?” 季峰长官耳朵一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既然人手不够,那我也上场。” 马向南顾问看着他,又一次重复了自己那句话。 张野楞了一下,看了一眼在座众人的表情,跟着笑道:“可以,求之不得。那么不知马顾问想加入哪一支部队?是和a组一起打头阵,还是b组一起打支援,或者和我牵制狮王帝魁,还是?” “我相信两组成员的能力,既然我是附赠的,我想还是加入人员最少的——开明组长那支奇兵吧。” 马向南顾问微微一笑。 “我不需要。” 开明组长看了他一眼,居然开口提出了拒绝,“我的实力,应付这种小事足以。顾问大人身居高位,这种时候还是留在后方安心等待才好。” “嫌弃我坐办公室坐久了手脚生疏,怕我到时候拖了你的后腿?” 马向南顾问笑问。 “不,单纯只是我个人比较喜欢独自行动而已。” 开明组长冷冷一笑——这种语气,分明就是没拿对方当回事儿。 “两位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吵一架吧。” 张野神情微变,这时候站出来当了个和事佬,“这样,我算半个指挥官,两位都听我调度——开明组长那边,既然你喜欢一个人行动,那你就独自行动,马向南顾问嘛,您要实在想帮忙,那就来帮我一起牵制狮王帝魁,如何?” “我没意见。” 开明组长点点头。 “呵呵,可以啊。” 马向南顾问也笑脸迎人,然而这份笑脸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在场几个都是老狐狸,没人看不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战略排布 “有两只老狐狸开始藏不住马脚,狐狸尾子漏出来了。” 回到a组场地的张野如是说。 “哪两只?” 林九叼着酒瓶笑问。 “暂时不能说,你明天等着看好戏就可以。” 张野嘿嘿一笑,事先卖了个关子。 “好戏,有我们的份儿嘛?” 黄毛凑上前道。 “有,人人有份。” 张野干咳了两声,挥手招来了a组众人,“你们听好,明天的战力调度初步是这样的。咱们a组打头阵,目的是佯攻。记住,明天的你们是孤军深入,主要任务是抗住敌方所有火力,一直到等到后方支援。” “孤军深入?” 老周皱了皱眉头,“是不是拿我们当炮灰?” “老板怎么可能拿我们当炮灰?” 小胡大大咧咧一笑,看着老周觉得他明显是想多了。 “说得对,就是炮灰。” 张野却是微微一笑,果断承认了老周的猜想。 “……” 沉默,是a组的众人。 “为什么呀老板?” 黄毛不解道。 “老板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理由。”刘二却紧绷着脸,神色沉稳,“我们会尽全力抗住敌方火力,等待后方支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话音刚落,张野一脸神经地看着他,“不得了不得了,你该不会真改名叫‘刘正经’了吧?这么正经的话会是你刘二说出来的?我的天我的天,此一时彼一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额。” 刘二一阵尴尬,“老板您就别埋汰我了……” “让我再说最后一句成吗?” 张野请求。 “……” 刘二默然,意思是你有话就快说吧。 于是张野目光澄澈,振臂高呼苍天!“啊!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啊!”a组余下无人也跟着无比默契的振臂高呼,“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好了莫要再皮了,日常调侃刘二的团队任务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咱们聊点正经的。”张野清了清嗓子,让众人围起,自己也压低了音量,“我重申一遍这次的任务是佯攻,记好‘佯攻’是什么意思!假装进攻!打不过就跑!所以没有什么炮灰不炮灰的说法,又不是让你们跟对面以命相搏?只要牵制住敌方火力,且战且退,迅速跟后方支援的b组会合,然后反围剿敌军就行!” “我就说,老板怎么可能让咱们当炮灰!” 小胡忍不住插嘴道。 “话别说的太早,”张野看了他一眼,“任务虽然简单,但毕竟是和敌军正面交锋,不是内部演习!一个处理不当,当炮灰的就是你们!” “明白,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黄毛带头点了点头。 “光小心没用。”张野却摇了摇脑袋,“我问你,你现在有御邪境修为了吗?” “有!” 黄毛这次重重点头。 “那这个东西我先行交给你。” 张野说着,从乾坤锦囊中取出了一枚雕铸着展翅朱雀的金刚杵。杵身上一只青铜朱鸟栩栩如生,两眼中光华毕露,尤其是接触到黄毛的那一瞬,一股微微的火浪居然从它的两翼间伸展开来! “这是……老板您自己的阵器?!” 黄毛惊了。 “是,”张野肯定的看了他一眼,“这是我成名至今,自己一直使用的兽形金刚杵。上次阳墟一战,这枚朱雀杵意外吸收到了贺准那张‘兜率紫焰’符的火属威能。通俗一点的话说,就是储存了兜率紫焰的部分能量。你本身是火属性功体,又与赤元离火旗契合度极高,你拿着这枚朱雀杵,必要时将其中的兜率紫焰能量吸收再外放,可以大范围杀伤敌军,威力绝对足够救你们一群人一命!” “我靠!这么牛批?!”黄毛一听,当即宝贝一样牢牢握紧了手里的物件,但转念一想,“老板,四相杵缺了一只朱雀,你碰到危险咋办?” “你觉得我用得着你操心?” 张野白了他一眼反问。 “……好的我问的多余了。” 黄毛悻悻点了点头。 “刘二。” 张野又招呼了六人中另外一人,像是仍然有些不放心。他问道,“六人中,不出意外你现在的修为是最强的吧。” “卧槽……???” 一听这话,其余几人纷纷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而刘正经只是默默然点点头,好像这些东西与他无关,宠辱不惊。 张野继续道:“黄毛和赤元离火旗的契合度之高,古今罕见,他作为六旗旗首,顺理成章。但时至今日,你和玄元兑水旗的契合度已不在黄毛之下,所以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刘二点点头,“明白。” “真明白?” 张野像是不放心,特意又问了一句。 “真明白。”刘二回答。 “必要时,我会充当起旗首的位置,带领兄弟们反攻。” “好样的,不愧是刘正经。” 张野微微一笑,不经意间又调侃了他一遍,“四眼儿。” “四眼儿在!” 四眼突然被叫到,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天元旗阵,本意是提高你们的综合战力。但六元阵旗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什么地方,我想你应该感触最深。” “知道,是阵灵神兽。” 四眼推了推镜框,到现在他仍然记得那个晚上,张野手挥紫元惊雷旗,半空中雷云涌动,一条羽化鱼龙翩翩舞惊雷。 “你知道个头!是旗主与阵旗间的无间配合!” 张野瞪了他一眼怒骂道! “啊?” 四眼睁大了眼睛,这一刻因为害怕,鼻梁上的眼睛差点都掉了下来。 “好了不逗你了,故意吓吓你,看你这段时间的心性有没有成长而已。”张野挑了挑眉,一秒神色恢复如常。“本质上你也没说错,因为当旗主与阵旗间的配合突破某个临界点时,阵旗的力量自然会发生质的飞跃,也就是阵灵具象化,衍生出术力的高阶运用形式——图腾神兽。 “你们六人中,你是最后一个阵灵拥有者。但你们仨衍生阵灵的原因最开始却并不是我所提到的‘无间配合’,你知道是什么嘛?” “是……应龙的元素能量暴蹿,促使我们的阵旗先一步进化。”四眼望着张野,用肯定的语气答道。 “完全正确!” 张野比了一个“加十分”的手势,“当初我就说过,你们过早迎来这一步,有利,也有弊。好处是你们先别人一步窥到了这个境界的门槛,往后的修炼有了更直观也更明确的蓝本。坏处是我最怕你们被这一点所累,往往受限于自身的图腾神兽,从此再不能寸进——你!就是为自己的神兽所拖累!” “我……” 四眼有些沮丧。 他也困顿于自己的处境,但几次想要突破,几次却又找不到门路。偏偏张野给的方法永远都是似是而非,就是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有人听懂,只有在特定环境下,才会有茅塞顿开、灵光乍现的感觉。因为这种奇妙又蛋疼的授课方式,黄毛突破了,刘二也突破了,大河、小胡老周他们虽然没有实质性的飞跃,却也在无形中按部就班的变强——只有他,用张野的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知道你也苦恼,所以我今天干脆给你指条明路。” 张野叹了口气,看他这副样子,想教训又有点于心不忍,“看看你身旁的刘正经同志。他就是你改变自己最好的范本。不要学黄毛,黄毛和你们不一样。我说了他和阵旗的契合度之高古今罕见,凭着这一点,无论他怎么折腾,脚下的路永远不可能走歪!但刘二的变化属实超乎了我的想象,也许真的是爱情的力量,也许是他祖坟上冒青烟,这小子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居然硬生生开辟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他没有顺应自己的阵旗,反而用自己的意志改写了手中的阵旗。” “我……” 四眼还是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也罢,只希望你顿悟的那天早点到来,有些东西不是我不肯教,而是我教了,时机未到,你们领悟不来。” 张野摇摇头,有些无奈,又有些自我安慰式的释然。 “是说和阵旗的契合度越高,阵灵的具象化就会越早到来是吗?”小胡对这番话思忖了半天,继而开口问道。 “在无特殊机遇的情况下,是这样的。” 张野点点头,“我也不妨告诉你们,你们剩下三人中,不出意外下一个炼化图腾的人会是老周。” “我?” 老周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不好意思。 “古木参天而长,非一日一时之功。要思索上进之路,需先看稳脚下。扎根越深,枝头的力量才越强,汲取的养分越足,爆发的能量才越大。”张野说道。 “思索上进之路,需先看稳脚下……”老周点点头,口中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话, “那我呢?老板?”小胡不甘心的问道。 “你?” 张野呵呵一笑,“和大河差不多。其实我当初分配阵旗时就感慨过,你们六个人的性格——除了最开始非‘刘正经’状态下的刘二——都和阵旗自身都有着不俗的契合度。你性格属风,大河个性属土,问题是你们俩都不曾思考过自己和阵旗之间的联系,一旦这一关想通,衍生阵灵,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自己和阵旗之间的联系?” 大河挠了挠头。 “非‘刘正经’状态下的刘二。” 小胡挑了挑眉,他的关注点明显和大河不同。 “你们好好听着吧——老板说的话,至少在我看来从未出错过。”刘二笑了笑,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时候补充。 “你可省省吧,这马屁拍得~” 小胡揶揄着瞥了他一眼。 “不是拍马屁,而是事实。”刘二摇了摇头,“过去的我算是‘浑水’一滩,得了‘混水鼋’神兽,可见冥冥中自有预定。那天和b组李副队打了一架,我才看清楚真正的自己,才明白什么叫自尊,什么叫责任,什么叫舍得,什么叫放下。如你们所见,现在的我活得比过去清楚地多,至少我知道,什么是我该坚守的,什么,才真正不可放下。” 话音未落,他身后水汽蒸腾,一头淡淡的黑色巨蟒藏身于水纹氤氲之中,像是刘二坚定地眼神——不可动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行军令 次日清晨,基地校场。 所有人员齐聚,站在高台上的季峰上将一身笔挺的军装。 “好久不见啊~” a组领头的黄毛带头跟b组众人打着招呼。 “嗯。” b组领头的秦越翻着白眼,一脸的心情不悦。 “啧……我说你这是什么反应啊?” 黄毛眯起眼睛,有些玩味地打量着他,“该不会咱这儿还没出发,你就先要给点脸色看看吧?” “不是……单纯的心情郁闷。” 秦越想了想,“正好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你说。” 黄毛抬首示意。 “你们队宿舍楼啊,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能不能听见很难听的口琴声啊?” 秦越皱着眉头问。 “口琴声??每晚十一点???” 黄毛的眉梢一阵扭曲,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每晚鬼鬼祟祟跑出去的刘二。“没有啊!怎么你们队每晚都会听到口琴声啊?” 他面不红心不跳地准备把这件事情兜过去。 “连续一个月了……” 秦越扶着额头痛苦不堪,“也不记得具体从哪晚开始,反正就是每晚都来!风雨无阻!吹得吧,贼拉难听,偏偏琴声中还蕴藏着丰富感情!” “我的天……蕴藏着丰富感情你们都能听出来啊……” 刘二咽了口唾沫,表示没想到b组的人还都挺有音乐造诣。 “因为吹得用力啊……” 秦越抬起头,露出了眉头上深深的三道抬头纹,“整栋楼都能听见,这感情能不丰富吗……” “这已经属于扰民的级别了吧!” 黄毛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着不远处的刘二,随后小声问,“你们b组的人就没什么反应,放任那个人吹了一个月?” “可能没反应吗……” 秦越苦笑道,“头一个晚上我们选择往楼底下扔东西……无果。第二三个晚上我们派人下楼看,结果那家伙跑得比风还快。后来的几天我们专门派人蹲点,就是事先躲藏好看看什么人这么讨厌。” “结果呢?”黄毛居然感觉到了气氛中有一丝紧张。 “结果人倒是抓到了,但是是蒙着面的。” “靠!”黄毛翻了个白眼,听到这儿连他都惊了,“吹口琴还蒙着面??这你确定不是变态?” “不仅变态,而且是个武功高强的变态。” b组的其他人也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正说话时,一脸悻悻然的李典走上前补充道。 “还武功高强……有多高强?” 黄毛追问。 “我,常勇,李典,吴双,四个男的追出去,硬生生和我们打了个平手。” 秦越睁大了眼睛,耸人听闻道。 “真的假的??” 黄毛一脸不信,这特么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刘二??一个打四个,就算你进化成刘正经,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信?我们起初也不信。” 拿斧头的常勇冷声道,“真要说战个平手其实也不至于,但那小子身法速度确实快,只要他有心避战,我们四个联手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那晚虽说是打了照面,但到最后也没能捉住他。” “可气的是我们这一出手反倒像是给了对方挑衅的底气。”使长棍的吴双也冷笑道,“从那以后,这家伙变本加厉,每晚都来,如入无人之境!我们伏击也好,打正面也罢,只要觉察到情况有异,这家伙立刻撒开脚丫子就跑!纵使我们有能耐,可谁有精力能遭得住这种日复一日的游击骚扰战术?苦啊!连续一个月了啊!我们他么都快形成习惯,每晚不听到那难听的口琴声都睡不着了都!” “我勒个去……” 黄毛一脸的骇然,心说狠还是你刘正经狠啊。 “不对啊,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正副组长呢?他们就没出手?” “副组长起先倒是管过,后来追出去一次,回来后就好像不了了之了。” 秦越拧着眉头,对这件事本身也像是不能理解。 “至于组长……” b组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露出了一阵苍白无力的笑容。 “他老人家的品味我们实在是不好揣度,你敢信,当我们向他反映这件事,他的回答居然是:那家伙吹得还挺好听。还挺好听……” “被你们说的我很是好奇啊!这人到底吹得什么水平??”黄毛带着怪异的神情,对着几个人的遭遇又是好笑又是同情。 “吹得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秦越捏紧了拳头,一股淡淡的愠色酝酿于表情中。 “基地有门禁,所以首先确定肯定是基地内的人员。” 常勇朝着天空一下一下地抛着斧子,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指向性。 “后勤部门有作案时间,但是貌似缺乏作案动机,再排除三位至高长官,剩下未确定的人选,只有机动部队的那帮新兵,以及——你们a组。” 李典看着黄毛,投来了微微不善的眼神。 “这当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 黄毛一脸心虚地打着哈哈,“谁说这基地当中除了机动部队就剩我们a组,你们还算漏了一些人。” “谁?” b组众人异口同声。 “阳墟……阳墟古城中的那批老魔!” 黄毛也算是脑筋灵活,这么短的反应时间,居然真就让他想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阳墟?” 秦越看了他一眼,满腹狐疑,“理由呢?这么做的动机是啥?” “这还用问?!当然是扰敌啊!” 黄毛开始现编了,“你想想,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游击战术下,你们b组成员的睡眠休息出现了极大隐患!休息不好,战斗力就会下降,战斗力下降,战斗中就必然要出岔子!这么明显的扰敌战术,摆明了是阳墟中的古魔所为!” “有道理啊。” 常勇点了点头,“想想看最开始的山妖——这种游击战术好像特别受他们喜爱。” “就是!” 黄毛看了一眼常勇,仿佛高山流水遇知音,“再从侧面看,如果不是阳墟中的古魔,谁有这种招架你们四人还能全身而退的实力?我们a组嘛?不可能,这一个月来正副组长都不在,我黄毛可没这个本事从你们四位的手底下逃生。机动部队的新兵?更是荒谬!他们归根结底只是一群普通人!” “说的有理。” 秦越点了点头,一番思忖后像是终于认可了黄毛的说词,“黄兄,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他带着b组其余三人,抱拳道。 “哪里,今日就让我们一同杀入阳墟,为众兄弟报这夜夜无眠之仇!” 黄毛也抱拳还礼,心说幸好老子聪明,刘正经啊刘正经,这回你非得请我吃饭不可! “就是还有一个疑点我没怎么想通。” 四人中的吴双皱眉道,“阳墟中的老魔……还会吹口琴??” “……” “……” “……” 黄毛……很绝望。 也很无助。 “这……恐怕只有等双方交过手,才能确定了。” 他顿了顿,还是用一副义正言辞脸回应了对方——反正老子就是咬牙死不承认了,你能怎么着吧。 “哼哼,好的。” b组几人看着他的模样,纵使心里犯嘀咕,嘴上终究没有说啥。 打完了招呼,ab两组也在各自组长的带领下迅速归位。整个校场上军装革履,高台上登台讲话的季峰上将神情动容。 晨露落在他的肩头,阳光拂过他的脸,台下是上百双翘首以盼的眼睛——这就是他一手带起的事业,雄赳赳,气昂昂。 科考队,学者,ab组、后勤,医护、安保、正规军、机动部队……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就好像目送远去的战士,守卫身后的家国。 “我相信各位都明白我们今天站在这里的意义。” 他开口,不知道怎么的双唇居然有些颤抖。 “筹备了那么久的事业,今天,便是决战之时。 “你们中有的是我亲手带过的兵, “有的多多少少也受过我的训练, “我对你们不下于我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你们。 “但是路,总要有人去走,道,总需有人去行! “你们是新事业的开拓者,也是后世无数人终将铭记的先驱! “这是我们肩头无可推卸的责任,大丈夫俯仰一世,无愧者为天下家国!” “大丈夫俯仰一世,无愧者天下家国!” 上百人齐呼,声势却如万万人振臂! “大丈夫俯仰一世,无愧者天下家国!” “大丈夫俯仰一世,无愧者天下家国!” …… “不愧是当将领的,战前动员的本事,不是我们这种草莽能比啊~” 张野瞄着身旁的开明组长,有意无意地调笑道。 “张野组长好闲心啊,战略计划都调度好了?” 开明组长也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的心思谁也猜不透谁。 “调度好了,就是不知道开明组长这‘关键一环’筹备的如何。怎么样,有把握深入敌后一击必杀嘛?” 张野问。 “呵呵,”开明组长笑而不答,反倒是岔开话题说道:“你身边的那个红衣鬼妖,到如今后患解除了?” “解除了,不劳开明组长费心。” 张野淡淡答道。 “我记得你上次临走前在那树妖的身上下了可以千里之外一击必杀的阵咒?”开明组长问。 “千里之外一击必杀?” 张野不厚道的笑出了声,“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吗?” 开明组长反问。 “别人能不能我不知道,至少我张野是不能。” 张野耸了耸肩。 “明白了,所以你上次其实是唬她的。” 开明组长点点头。 “也不全是唬吧?”张野呵呵一笑,“如果她真的敢对红衣做什么,我张野,说到做到,说了让她死无全尸,就一定让她死无全尸。” “呵呵,这点,我信。”开明组长微笑。随着高台上季峰长官一声令下,首当其冲是气宇轩昂振步向前的a组众人! “a组听令!” “在!” 黄毛军姿在前,刚毅的面庞下,以队首的身份上前听授。 “出发!” 季峰长官抬手,***响,宝剑扬锋。 在张野的目光中,这队肩负着佯攻指令的先锋部队阔步向前。 微风和朗,阵旗飘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阳墟(一) 队,只身林海。 越过这道林线,就是鬼荼罗树藤的监视范围。从这一刻起,这六个人将完全与总部失去联系。没有随行部队,没有百分百可靠的支援,这是名副其实的孤军深入,一旦扛不住敌方火力,就会沦为张野所说的“炮灰”。 老周,小胡,四眼,大河。黄毛站在队首,目光警醒的搜视着前方草丛。前面的路途不知会潜藏着什么样的敌人,也许是各种各样的史前魔物,也许是和上次一样铺天盖地的树藤。 刘二留守在队伍最后方。站在最后一个,意味着众兄弟的后背全由他一个人负责。安静的林间蛰伏着看不到的危险。每个人都是如此小心,甚至连咽口唾沫,都要分三次缓缓下咽。 林荫,虫鸣,以及风中如海浪般翻滚的各色旗幡。 上头的命令是缓速前行十公里——本身就是给人当靶子的敢死队,不需要保证很快的行军速率。 “你们的对手是手眼遍及方圆三十公里的树妖鬼荼罗。”出发前的张野严肃说。 “所以?” “所以每一株草,每一棵树,都可能是敌人。” “那这数量也太夸张了吧?”黄毛有些好笑又有些胆寒,“每棵树都是?我们这是去史前大森林啊!如果每棵树都可能是敌人,那岂不是必死无疑?” “不算必死无疑,但起码是九死一生。”张野说这话时的表情一点不像在开玩笑,“我和开明组长会牵制住操控这些树灵的鬼荼罗本体,而你们的任务,只有在遭遇敌方主要火力时,竭尽一切所能活下来。” …… “弟兄们。” 行进中的老周突然开口。“放缓移速。” “嗯?” 负责领队的黄毛停住了脚下的步伐,“你发现敌人了?” 老周微微犹豫了一下,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环境变了——我觉得,咱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来得这么快吗?妈的,意外地很紧张啊。” 黄毛大大咧咧地一笑,随后招呼众人道,“都听见了?” “听见了。” 四眼推了推镜框,与身旁的大河拉开距离,俨然已经准备好发动旗阵。 “要,要动手了?” 大河显得还有些不知所措,但眼看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推脱。 “你们先不用轻举妄动。” 老周冲他们两人摆摆手,“我的阵旗是控木,我觉得我或许可以同它们沟通。” 说完,他手中的青元震木旗兀自发光,星星点点的幽绿色萤火,四散着附着在周遭那些植物草木的身上。 “他们说什么?” 黄毛问。 “失信,无耻,杀光你们。” 老周闭着眼,凝重的语气,一如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看样子没什么和谈的可能了。” 黄毛苦涩一笑。“不过身为草木还这么大的杀性?听起来真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在点名找我们的张野和开明组长。” 老周继续道。 “抱歉,” 这句话是黄毛直接对周边草木说的,“他们两位贵人事多,你们要想动手,我们哥几个倒是可以奉陪。” 老周表情一拧,这一刻,干脆连声音都变成了另一个人的音色! “那就去死!” 说完,无数的蛇藤从地下涌出,像是喷发的火山,将原本站位集中的六人一瞬冲散! 他们散落各地,溃不成军,手中的阵旗早在跌倒时被卷入藤海,这大量涌聚的蛇藤,倒真像是成群结队的巨型森蚺! “小心!” 刘二一声高呼,神情戒备的他在蛇藤发动突袭的刹那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对方攻击的手段和上次的作战如出一辙,早吃过一次亏的刘二怎么可能两度中招? 玄元旗,黑水蟒,氤氲的水雾从他的背后蒸腾而起,与此同时,一头身量比蛇藤更粗的黑色大蛇猛然现身!并在刘二的支使下迅速捞起被冲散的众弟兄! 黄毛的身手也算敏捷。落地后一个翻滚,第一动作就是劈手夺过被树藤卷走的赤元离火旗。 阵旗在手,他的一身武功修为就有了用武之地。 御邪境的真元往旗幡中一泄如注,红色的焰浪,瞬间便打退了方圆五米内的黑色蛇藤! 九尾狐。 焰浪中,那头傲然雄踞的洪荒猛兽,分明是怒目圆睁,九条火尾参天涌动的九尾狐! 这头火系神兽的现世当即扭转了初战局势,原本因为出其不意而占尽先机的蛇藤,瞬间被焰浪反压,甚至有深深忌惮、退避三舍的态势。 老周脸色不佳,手握阵旗,像极了虚耗脱力之人。 其余几人或被刘二捞起,或被黄毛救下,总归是夺回阵旗,重新聚集在了一处。 “没事吧?” 黄毛问。 “差点着了魔道——这些树灵实在凶狠,居然想倾吞我的意识,生夺我的躯舍!” 老周摇了摇头,惨白的脸色,尽是后怕。 “老板这次真的没唬我们。”小胡看着众人惨淡一笑,“九死一生!” “有没有九死还不好说,至少咱们现在还没生。” 刘二语气一变,五米开完,是焰浪过后卷土重来的黑色蛇藤! “真尼玛打不尽杀不完,烦都能给烦死!” 黄毛牙一咬,被这群不能伤其根本的魔藤惹动了真怒。他身后的九尾火狐跟着发作,九条比身子更大的火尾像是孔雀开屏一般熊熊燃烧! 树藤怕火。 可这些魔藤不怕。 它们成群结队,区区凡火,已经不足以对它们构成威胁。 这些根根比手臂更粗的蛇藤缠绕在一起,因为表皮还沾染着土壤的湿润,所以再猛烈的火也无法瞬间将它们烧断——就算烧断又如何?只要数量够多,第一波被打退,后面的只管往上填充。 震怒的九尾狐像是势单力孤,徒摇着巨大的火尾,只是被大群大群的黑蛇层层包围。 刘二按住了黄毛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 “节省气力。别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是什么。拖时间。我相信b组的救援已经在路上,只要拖足够长的时间,这仗我们必赢。” “你们听见了?” 黄毛强压着心中火气,咬着牙冲身后众人道。 “听见了。” 四眼点点头。 “拖时间。” 大河也握紧了手中的黄元戊土旗。 “只要时间拖得够长——” 老周微微挺直了腰杆。 “此仗必赢!” 小胡眼神一紧,手中是挥舞成风的混元乾风旗! “天元旗阵!” 黄毛归位,以他为首,六杆阵旗各自落于天地六方。 离火!乾风!震木!兑水!戊土!惊雷! 六道光芒,在空中结成了铜墙铁壁般的天元捭阖大阵! 九尾狐,黑水蟒,雷狩鸟,三头神兽各自守护在各自的阵旗上方。那些虎视眈眈的蛇藤欲一涌而上,可每次撞击,只是在暴蹿的元素力量之下铩羽而归。 局面看似稳住了。 蛇群内骚动不止,可除了骚动,他们看起来又无可奈何。 六个人的力量是几何级倍数的递增,独木难成林,众志可成城。 “守住了?” 大河咽了口唾沫。 看起来这些东西的攻势确实是止住了,可他们的目的不该是吸引火力吗?这样一来这些蛇藤会不会又觉得久攻不下,跑去妨碍组长他们? “没那么简单。” 刘二摇了摇头,远方,是万鸟齐飞的躁动山林! “我的天!这个架势!” 小胡想要惊呼,话到嘴边,却只感一阵词穷。 “就像是虎啸山林。” 四眼冷冷一笑。 山林中未必有虎,可山林中一定有上古魔物。 “来了!” 刘二的脸上呈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 “多少?!” 黄毛也不由自主地干咽着唾沫。 “很多!”刘二看了他一眼,“成千上万!” 成千上万。 如同钱塘海潮,淹没了天地一线。 这里是山林。 是一眼望过去看不到边的树木,可偏偏这时候,他们看到了树木尖端如潮般涌来的漫天黑云。 不是黑云。 是黑压压连成天地一片的魔物!是一头头张开了翅膀,尖牙利齿的猴脸血蝙蝠! “在场有几个跟我一样想骂人却又不知道张开嘴该骂啥的?” 眼见这一幕,黄毛无比淡定的环视了一遍众人。 不约而同,除了刘二以外,全都举起了手。 “好样的,至少说明不止我一个人被这场面吓怕了。” 黄毛点点头,像是看到每个人都这样,自己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其实我刚刚想喊‘草草草草草’的。”小胡干笑了两声,“但是因为太害怕,张开嘴以后忘记出声了。” “没啥好害怕的,人海战术而已,本质上跟这些蛇藤没太大区别。” 黄毛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咱们的天元旗阵应该没问题。应该没问题?应该没问题。挺得住的,没问题的。” “你这连说好几遍的,我看你自己都不相信没问题吧……” 小胡一只手扶着额头。老实说他现在突然有点想哭又有点莫名其妙地想笑。 “我直说了吧。”刘二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中透着些许苍凉,“挺不住。大家各凭本事,能活几个是几个。” “你这话说的,”黄毛一撇嘴,“刘正经,这是我第一次因为你说话太直接而感觉不喜欢你。要不商量商量,你把从前那个越到关键场合越喜欢嘴里蹦烂话的刘二还给我们好不好?” “我说话很直接嘛?我只知道我说的很客观。” 刘二笑了笑,眼睛里居然有东西在闪烁,“黄毛,咱俩认识的时间最长,兄弟几个中,也属我们的功力最深。等会动起手来,能多抗一点就多抗一点,尽可能让多弟兄们多活几个。你也说了我说话直接,那我直说,今天我不打算活。” 黄毛哈哈一笑,看了一眼被吓傻了的众人,也看了一眼一脸慷慨就义的刘二。他抹了抹鼻子,随后露出一副“哪凉快哪待着去”的表情,淡淡朝刘二说了四个字。 “去你妈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阳墟(二) 狭小的天元旗阵立足于黑色的蛇藤海洋,像是暴雨中的海上扁舟,孤立无援。 等死吗? 上有数量不明的猴脸蝙蝠,下有虎视眈眈的藤蛇巨蟒。这样的局面当真是让人看不到半点希望,说是等待救援——可就算等来了救援,单靠b组,也只是徒添死伤。 老板估算错了。 这不是吸引火力。 这就是名副其实的炮灰。 阳墟的实力远远超乎了每个人的想象,它们不光有打不尽杀不绝的藤蛇,他们还有数不清灭不完的魔怪。 “我数到三,大家解除旗阵,然后冲杀出去。” 黄毛神情冷峻,说话时的语气就像一柄出鞘后不回头的钢刀。 天元旗阵是最强防御。 可防御的同时,反而缚住了每个人的手脚。 刘二已经说的很清楚,单靠他们六个人,根本不可能防住。既然防都防不住,那空守着这个旗阵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冲杀。 死,也要死得尽兴。 “各凭本事,能活就活。” 他呵呵一笑,冰冷的笑容背后,是和他一样目露凶光的九尾火形。 “各凭本事,能活就活。”众兄弟都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话到口头,只剩下和黄毛一样的豁达。 没有人害怕,更没有人露怯。 a组,没有贪生怕死,临阵退缩的孬种。 a组,各个都是骁勇杀敌,死战不休的铁汉。 “一。” 黄毛开始数了,他的筋骨,他的拳掌,开始磨砺爆发出骨节松动的响声。 “二。” 刘二淡淡一笑,接过了黄毛的话茬。 后一秒,所有人相视一笑,然后异口同声,视死如归。 “三!” 天元旗阵解除!那一刹,朝六个方向分别冲杀出去的一群人,像是六道黑线,将阵地圈硬生生推出去十倍不止! 他们各自为战,永不回头!他们搏尽全力,眼中只剩下漫天遍野的敌军! 黄毛放声大笑,奔跑中化身为所向披靡的九尾狐,巨大的火尾扫过,无论藤蛇,无论蝙蝠,尽成焦土! 刘二出手果决,每一次挥起掌刀,都像是毒蛇出洞,一击必杀! 大河本身攻击力偏弱,六人中,他是被打的最难受的一个。那些生性嗜血的猴脸蝙蝠,那些无孔不入的毒辣蛇藤,这些魔物每一个都喜欢往他的身上咬,除了腹背抵抗,性格敦厚的他根本没有过多的反击手段。 被打得久了,先前的那一股冲劲儿终于被慢慢消磨了下去。他的脚步开始放缓,连带着他这边的魔物也越积越多。拖着重伤疲惫的身子,他突然间想到老板曾说过“黄元戊土旗,是所有人的盾。” 是啊。自己皮糙肉厚,从一开始不就是替所有人分担伤害的角色嘛? 这样想着,他招架之余慢慢转过了头,每个人都在奋力搏杀,好像只有自己才是最没用,最先被拖垮的那一个。 既然不能打。那就主动去抗。与其被活活打死,不如物尽其用,替兄弟们多分担一点伤害! 大地啊。黄土啊。我大河没有用,但求你们借我一点力量。求你们把兄弟们所受的伤痛转移到我身上来,用我的命,换他们的一线生机! 源源不断的中央戊土之力! 这一刻,大河手中的黄元戊土旗光芒大作,各种奇诡的符文异数如活物般跳跃涌动!升腾爆发! 大地的旗阵将这股奇妙意志直接传达给六元阵旗的每一个旗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股浩瀚的防御力,直如大地山川,势不可动摇! 地动了。 巨大的裂口从大河这边张开,裂口的中央,猛地蹿出一头披挂甲胄、大如小山的地行龙! 这头龙兽冲进敌群后横冲直撞,大肆踩杀,它坚实的皮甲无惧孱弱的蛇藤、血蝠,反倒是那些体型见绌的魔物,根本经不住它的翻滚踩踏! 是阵灵。 是大地之力。 是大河! 黄毛惊喜的看向黄元戊土旗那边,却四处寻找,找不见昔日体态憨厚的兄弟。 大河? 黄元戊土旗插在大地中央,旗幡涌动,旗下,空无一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漫上了黄毛的心头,他发了疯一样往回赶,周身炽烈的火浪,逼得漫天蝙蝠不敢靠前。 大河……大河……大河……大河大河大河大河! 没有人。 除了自行运转的阵旗,茫茫空地中央,再不见半个人影。 黄毛终于像是走失了亲人的孩子,站在原地无助的喊出了声来。 “大河!!!” 那头浑身披甲的地行龙缓缓转过头,凶恶的面庞,居然看着他露出了一丝憨态可掬的笑容。就是这一笑,像极了最后的道别,随后它踏着脚下的层层尸体,如同赴死之士,冲入敌群,一往无前。 “我。操。你。们。妈!!!!!!” 黄毛捏紧了拳头,到最后一个字,终于人声吼声混为一体,彻底化身为吞噬一切的九尾火狐! 这一刻,焰浪冲天而起,焚烧一切的烈焰像是水波般冲入敌群,再到一石激起千层浪般猛地炸开。 这一幕,全程落在四眼眼中。 他默默摘下眼镜,用衣角擦去了上面的淡淡水渍。 这就是战场。 这就是厮杀。 天空中还在与猴脸蝙蝠们缠斗的雷狩鸟望着他发出阵阵悲鸣,它雷化的身躯开始崩毁,开始局部瓦解。 本就是徒有其表的神兽空壳而已,连自主意识都没有的东西,居然会悲鸣?哈?他抬起头,突然可悲的意识到那就是他自己。 悲鸣的不是雷狩鸟。是他自己。 目睹着大河牺牲,又眼看着黄毛狂化。自始至终未曾失控的四眼到这一刻终于失声痛哭。他看着天空中受尽折磨的雷狩鸟,像是照镜子一样泪崩如雨。 “雷狩鸟,别怪我好嘛。” 他一边痛的撕心裂肺,一边用手扯住了紫元惊雷旗的旗幡。 雷狩鸟点头。 空壳神兽,却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用最后的鸣叫回应了他的致歉。 四眼猛地撕下这一片旗幡,如同拔去筋脉尽断的残臂,整只右手,被旗上残留的惊雷之力炸得血肉模糊。 空中的雷狩鸟崩解为片片虚影,那些失去目标的猴脸蝙蝠扑了个空,在天上转了好几个圈后才茫茫然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眼狂笑。 笑到眼泪流进嘴里,除了咸,还有苦。 他抿起嘴,被炸伤的手臂悄然复原。在谁也不曾想到的变故中,那面被扯掉的旗幡正如同他复原的手臂,新的幡面用雷化的方式重新“长”了出来。 在那面新生的旗幡上,画着一头白发紫翼的妖冶蝠妖,身后劫云涌动,尖牙倒映寒芒。 他悟了。 他误了。 新生的雷兽猛地冲入血蝠群众,紫色的闪电,连成大片大片的雷云劫网! 四眼面无表情地挥舞着旗幡,想象着那夜张野的风姿神采,想象着昔日历历在目的兄弟情怀。 没了,都没了。 什么狗屁梦想。什么蠢蛋前程。都他妈有多远死多远,今天老子只想战死沙场,谁敢拦我就把他妈砍个稀巴烂。 刘二大口的喘息,他怕自己稍有停顿,整个人的情绪就会收不住,黄河决堤。死在黑水蟒下的血蝠已经不计其数,然而远处的天边,新的敌人正如雨后春笋。 这就是背水一战的感觉是嘛? 老周脸上的疲意已经越来越重,小胡的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混乱中他大喊着黄毛的名字,然而没有人回应,只有一头杀得好似疯魔的九尾火狐。 哈哈哈哈哈哈…… 我a组,今日要全军覆没。 想不到当初那样的壮志累累,走到今天要无人生还。 黑水蟒旱地龙卷,盘旋过后张口啸天! 蛇会叫,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而这头大蛇吼出来的不是威慑,是血,是胸腔中一口难填的怨气,是不到黄泉不闭眼的男儿气血! 刘二抬头,在理智残存之际看到了远方天边的一排黑影。 直升机。 那是基地的机动武装。 黑色的装甲车摧枯拉朽驶入混乱的战场,钢铁的履带碾过地面的残障。 带头的b组副队李森严抬手间便是七条风龙出手,白色的气刃龙卷切割天际,打散这些幅群的同时,也为后方的增援部队开辟了一条入场的通道。 “全力开火!全力开火!都他妈给老子十级火力!杀!” 不知道谁下的一声命令,那一刹,隆隆的炮火声混淆了听觉视界,眼中所剩,只有大片碎裂的尸块,以及天空中黑色的雨血。 “增援。” 老周再提一口气力,用最后的力量呼应着自己的同伴,“增援到了!我们反杀!” 紫翼蝠妖拉起雷网,九尾火狐倾吐烈焰。 入阵已深的披甲地龙拔山动土,剩下一头黑水大蟒,眼神空洞,鳞下沁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阳墟(三) 阳墟古城。断壁残垣。 古老的石砖碎的碎裂的裂,剩下没塌的部分,或是斑驳杂乱,或是染上青苔。 四千年前的老旧城楼,到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 狮王帝魁静坐在石阶之上,披甲佩剑,如同千年前的不败将军。 这里是古城关隘。 这里是阳墟大门。 这是昔日所有外敌的鬼门关。 这是曾经阳墟神话中的拜将台。 他今日静坐于斯,等待轮回的开始,等待万事的终结。 如果四千年的杀孽是从这个地方开始,那么今日,他也要在这个地方把一切恩怨了结。 “狮王看起来已等候多时。” 张野带着小甲林九,身后是一脸淡然的马向南马顾问。 “是——等候多时。” 狮王抬起头,冰冷的盔甲下,是同样冰冷的目光。 “早猜到我们会来?” 张野淡淡一笑。 “不用猜。今日发生的事情,早有预言昭示。” 狮王答道。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站起过身。 “你这么一说我倒不想动手杀你了。” 张野眯着眼睛,若有所思,“上次来我就猜到鬼荼罗的话中多有隐瞒,现在看来确实如此。预言?你们的预言除了告诉你我们会在今天进犯,还有什么别的内容?” “你真觉得你这么问他就会告诉你?” 老酒鬼斜睨了他一眼。 “不太觉得。” 张野有一说一。 “那你还问?” 跑堂小哥翻了个白眼。 “那我总得问了才能确信他不会告诉我啊,你说是不是?” 张野呵呵一笑。 “省去那些无意义的废话吧。” 狮王帝魁终于站起身,他厚重的盔甲在阳光下全然展开,时隔那么久,居然还带着金属光泽。 “你说你,四千年都等了,还急这一时半会儿?” 张野瞥了他一眼,故作嗔怪道。 “张野组长——” 跟在三人身后的马顾问刻意点醒道,“时间紧迫,我也觉得某些不必要的废话咱们可以省略了。” “原来着急的不光是敌人。” 张野皱了皱眉,随后一脸玩味地看向了马向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友军,他的这个眼神,却让马向南感到了一股本能的危险,仿佛这个男人在看着自己说:“现在这地方神不知鬼不觉,你说我要是给你一刀回去报告说你精忠报国舍生取义,是不是也没人会发现?” “你想干什么?” 马向南打了个冷战,被张野看得浑身发毛后下意识地警觉道。 “没什么,既然马顾问都开口了,我自然是遵您的命令,省去不必要的废话咯。” 张野耸了耸肩,让出一个身位后,抬手说:“请。” “……什么请?” 马向南被他的反应看得有些懵。 “动手啊,您自己说的时间紧迫,属下张野,斗胆请马顾问亲自动手。” 张野一本正经,主动请命的样子让人连拒绝都不好拒绝。 “……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向南在心里暗骂,然而在场五个人,除了狮王帝魁,剩下三个全都是张野那一派系。他心中终究还是有所顾虑,如果这小子真的对自己动手,难道还指望回去后有人替他报仇不成? 按理说他不该有这些顾虑。张野对他是长辈相称,他现在跟自己又是上下级关系。可这小子行事是出了名的不按套路出牌,再加上他刚刚那个眼神……确实是可怕到让马向南不敢不防。 “没什么意思,既然您等不及,那我主动让开,让您亲自解决岂不更好?” 张野冷冷笑道。 他知道这个老狐狸心里有鬼。心里有鬼的人,会下意识以为全世界都是披着人皮的鬼。 “我等得及。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 马向南顾问到底还是能屈能伸的人,哪怕是当众打自己的脸,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他就可以把自己说过的话再一脸淡然地吃下去。 张野笑了,“您自己说的您等得及?” “你是行动指挥,你爱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马向南点点头,见识过这小子的翻脸不认人,他也算是学乖了。 “好极。” 张野点点头,随后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直接把头转向了狮王帝魁。 “狮王,对于你们,我本无意进犯。” “哼,你觉得你现在说这话,我会怎么看你?” 狮王冷哼一声,打了个响鼻。 “觉得我虚伪无耻,又当又立。” 张野微微一笑。 狮王也是微微一笑,对他的自我评价并不反驳。 “确实,我张野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世上向来没有绝对的好与坏,说白了,都是利益与立场的分割。大家各司其职,各谋其事。我迟迟不动手,只是因为我敬重你的为人。禁地三魔首,你是唯一不该死的那个,舍念贪毒,鬼荼罗诡诈,独独是心怀愧疚负罪四千年苟活的你,我不忍心杀。” “你错了。” 狮王看着他,穿过盔甲的目光中居然有了一丝松动。这分松动稍纵即逝,很快,便换成了另一般的坚决,他说:“禁地三魔首,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张野摇摇头,伸手,林九在一旁递上了一枚酒坛。 祭坛贡酒,四千年前的阳墟真味。 他自顾自地抠出一块酒膏,放入新坛,再注满清水。 “你们动手吧。” 跑堂小哥和林九点点头,在马向南顾问不屑的眼神中奔向了远处的狮王帝魁。 是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阳墟大将死于城门之下,战至剑断甲崩,终是面容安详。 张野站在一旁,如同祭酒,将手中混杂着阳墟酒膏的清水洒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之上。 敬历史,敬苍天,敬来世,敬今生。 四千年的罪业太沉重了。 真正的狮王,早死于一个月前的六道禁阵三千极乐,死于那些索命的恶鬼,死于那些记忆中模糊崩坏的脸。 …… 马向南顾问感慨唏嘘,他看着手中沾血的短刀,迷离的眼神飘忽不定。 “传说中的狮王帝魁,名不虚传。” 连身甲加重剑的小甲全力招架,配合灭法境林九的术法压制,场外的张野辅以幻阵诱敌,最后由他绕后,靠毒刀扎进对方的后脑脊椎。 此人之悍勇,青史留名。 然而英雄逃不过末路,败将免不了国亡。 阳墟亡了。这世间哪还有你的容身之土? 张野轻声苦笑,“哪来的什么狮王帝魁,我们联手杀的,只不过是一具罪业缠身、一心求死的空壳。” “你之前的那些话是为了试探他的战意?” 马向南顾问一惊,看张野的神色中又带上了几分忌惮。 “你们一个个的有必要把我想的那么龌龊不堪?” 张野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中,有真怒,有厌恶,也有杀心。 “不是龌龊不堪,而是心思缜密。” 马向南顾问笑了笑,把原来那句话换了个好听点的说辞。 “意思没变,不过您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张野呵呵一笑,心里有鬼的人,你解释再多他也只会认为是鬼怪作祟,“我确实于心不忍,因为我感觉到,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真的只是一心求死而已。” “无所谓了,他求不求死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 马向南顾问似乎对他这种“惺惺作态”的嘴脸十分不待见,因而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擦干了刀上血迹。“不知道开明组长那边进行得如何。” “马顾问。” 张野眯着眼睛,突然一本正经地看向了他。 “嗯?” 马向南抬头,被他的语气吓得一激灵。 “问你个问题。” 张野说道。 “你说。”马向南一脸狐疑。 “您跟马坚警官的感情如何?” 出人意料,张野居然选在这个时候问出了这个话题。 “挺好……你什么意思?” 马向南抬起头,看不透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 “对于他的殉职,您没什么好说的嘛?” “他殉职是因为你吧?你现在跟我提这个?!” 马向南嘴角一勾,倒像是因为张野提到了马坚,所以说话中都多了几分底气。 “随便问问而已。” 张野摇了摇头,目光中是一种可怕的沉静。 一旁的跑堂小哥忍不住笑了,“他真的是您亲儿子吗?” 他这话很伤人,潜台词是:是你亲儿子你还对他的死无动于衷,你也太不是人了吧? “很遗憾,不是。” 马向南顾问摇了摇头,看着这三个人,目光也渐渐可怕了起来。“马坚是我十多年前收养的养子。我在孤儿院中发现了他,见他有天赋,就带他回来,传他阴阳学派的知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这个答案你们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 跑堂小哥点点头,“您儿子的事我也听说了,所以现在他既然不是您的亲儿子,张野也可以不用对你抱有愧疚了是吧?” 他盯着马向南,手握着那柄六合重剑。 “愧疚?这个问题我想你该问张野本人,而不是我。” 马向南冷冷一笑,“张野,你也该管好你的朋友,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 张野看着他,仍旧以那副沉静的目光点了点头。“小甲,马坚是马坚,马顾问是马顾问。分清楚这两个人,做好自己的本分。” 马顾问冷冷一笑,不予置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阳墟(四) “回到之前的话题吧。”张野横了他一眼,关于马坚的事,就此不提。他饱有深意的问道:“马顾问似乎很在意我们的任务时间啊。先前就催促我少说废话,现在也是一副等不及要走的样子。急着去哪?” “我们这边既然完工了,当然是抓紧时间和开明组长会合咯。” 马向南嘴角一嗤,“‘任何一组完成任务,即刻与其他组会合支援’,这似乎是张野组长您的原话吧?” “说的不假。” 张野笑笑。 “再者。”马向南顾问接道,“我不相信你就一点不好奇,那个开明现在在做些什么。” 他这次没有再用“开明组长”,而是换成了“那个开明。” 怎么,是眼看事情就要收尾了,所以干脆连客套都懒得客套了? 张野心里一动,看着他道:“好奇。当然好奇。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好奇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小张野。之前还说我等不及,现在等不及的人似乎是你。” 马向南收起了那把涂有神经毒素的短刀,淡淡说道。 “大家的耐性好像都差不多吧?您老人家就不用取笑我了。”张野呵呵一笑,“我早就猜到这个‘地狱无门’并不单纯。明面上是三大负责人共同话事,可实际上你们受命于谁,具体听谁指挥,没人说得清。梁警司告诉我他身不由己,看起来是三大长官之一,可手头却从不接手上级的直接命令。很奇怪对吗?明明是最高长官,却连自己听谁的话都搞不清。” 马向南微笑,看着张野自导自演,没有反应。 “于是我把目光放在了季峰上将头上。他是军官出身,本身又是强手腕、实干派的代表人物。我以为他才是三人会议中掌握实权的那一个,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用自己身上的不和谐因素跟他玩着幼稚的制衡游戏。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季峰长官亲口告诉我,他只是个带兵打仗的,至于实权,也不在他手中。问题来了。”张野停下来,仔仔细细凝视着马向南脸上的表情,“这个组织真正的话事人到底是谁?” “所以你怀疑我?” 马向南轻声一笑,“就因为这种简单的排除法?让我想想,你接下来要说的话,该不会是‘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剩下那个无论多么匪夷所思,都一定是最终答案’吧?太中二了。虽然很符合你这种人的人设,但是真要从你嘴里冒出来,太中二了。” “我当然不会没创意到照搬影视剧里的台词。”张野呵呵,“因为这题远没有那么简单,你马向南确实是组织背后的话事人之一,但你,并不是唯一的话事人。你的身边,还有一个藏身暗处的制衡者,他时时刻刻带着和你不相同的目的,左右着整个基地的大局走向。” “你小子确实有点东西。” 马向南的表情开始毒辣起来了。“那个人是谁?开明?你已经私下和他谈过了是吗?” “不我没有。” 张野回答得很是云淡风轻。“你也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很简单,猜的。如果真要有什么推理过程,那就是刚刚诈你的那番话——是你的回答肯定了我的猜想,也告诉了我开明,确实有最大的嫌疑。” “哼哼哈哈哈哈……” 马向南笑了起来。“张野,我没有看错你。” “哈哈哈哈不用乱捧我了,您老人家从一开始就没对我放松过戒备,不是吗?”张野冷笑着说道,“马向南,身为顾问,没有实权。这样的位置,实在是太便于操作,无论你背后怎样调度指挥,都不会有人把目光放到你头上来。但是这是‘地狱无门’,这根本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军事基地。这里的人全都是阴阳界好手,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硬道理。你很清楚,有一个人的存在完全破坏了这种上下级约束的规则,没有人可以制约住他,只要他愿意,所谓的命令、指挥,只是一句无稽的空谈。这个人就是开明。” “现在还要多加上一个,那就是你。” 马向南冷冷说道。 张野翻了个白眼,大概意思可能是让他不要随意打断。 “于是你开始调查。你查他的背景来历,查他的个人档案,却惊异的发现无论如何都查不到这个人的底细。当然我的猜测十分片面,还有一种可能——”他的目光转了一个毒辣的弯子,“你确实查到了,只是这个人的背景太过可怕,让你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你销毁了他的档案,目的是不让其他有心的人发现,比如梁警司,比如季峰长官。” “各对了一半。” 马向南顾问这时候也不再掩饰了,“我查了,也查到了,但并不完整,却也隐约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恐怖。于是我销毁了他档案中所有引人遐思的部分,并把这个人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密切观察他的一切行动。” “你怀疑他是上级布下来制衡你的暗子?”张野问。 “不,这个计划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负责,我对上级绝对忠诚,根本不需要什么制衡的暗子。”马向南摇了摇头。 “于是这个人的身份就彻底成了一个谜,他的来历,他的目的,以及,他是如何介入的这个计划。”张野笑出了声。“你俩明争暗斗,很多年了吧。” “有些年份了——他也看得出来这个组织真正掌权的人是我,我也知道整个基地最不该留下的人其实是他。但他实力可怕,我动不了他,如果强行驱逐,其结果可能是整个基地都要沦陷。” “你们是受命于国家机器的,一国之力,奈何不了这一个人?”听到一半的跑堂小哥有些惊了。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马向南顾问瞥了他一眼,“上面的意思是让我好好利用他的能力,可想而知,他的背景中绝对包含了官方庇护。退一步说,就算我可以撕破脸皮,他毁了基地,封住了阳墟入口,就算我们能干掉他,代价也不是正常人愿意接受的。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合作共赢。基地维续到今天,其实是多方博弈的最优结果。” “是啊是啊,阳墟的秘密昭然若揭,所有人的目的都将一次性达到,这是多么令人欣慰的最优结果?”张野语带暗讽。“你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么?” “你觉得你问的多余么?” “您现在有两个选择。”张野笑笑,对他的语气并不在意,“一是跟我合作,相信我能做出对这个基地最有利的选择。二是继续单干,当然,前提是您不在意我这个搅屎棍在接下来团战中的作为。” “你已经开始自比为搅屎棍了吗……” 跑堂小哥哽咽道。 “这是选择吗?” 马向南问。 “至少听起来像。” 张野答。 “怎样才算是跟你合作。” 马向南看着他。 “先拿出点诚意,至少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吧。” 张野嘿嘿一笑。 “我说了你就会信?”老狐狸故弄了个玄虚。 “我信不信是我的事情,您说不说关系到我们之间的合作能否进行。”张野也笑着应对。 “行,我告诉你。”马向南瞥了他一眼,“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监视开明,看看他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待在这个基地。” “好极了,虽然说了等于没说,但至少面子上过得去了。” 张野点点头,打了个响指,“走,去看看我们的开明。” “我不认识路,烦请张野组长前头先走。” 马向南顾问比了个“请”的手势。 “跟上,别走丢。” 张野也不甘示弱,领着一伙人,直奔向祭坛外的鬼荼罗根系。 …… 阳墟深处,骇然天坑。 巨大的圆形坑洞中,盘踞着鸟巢般层层沓沓的棕黑色植物根系。 这些树干盘根错节,细的如同儿臂,粗的宛如巨龙,它们纠结一处,抱成一团,不生枝叶,不结花果。 食生人血,啖活人魂,千古一邪树,万年鬼荼罗。 一身孑然的开明组长站在坑顶,任凭冷风吹拂,如泣如诉。他衣袂翻飞,如同乘风而下,霎时间身影虚晃,人已经出现在了坑底根系旁。 “开。” 他指间一点,那些楼柱粗的枝节宛如触电的活物,迅速退散开来。 层层的防御不及他一根手指,深深的幽暗直通向树心深处的柳暗花明。 第二次来,却像是来过多次,轻车熟路。 同样的布景,只带着同样的恐惧,躲避不及。 “鬼荼罗。” 他嘴角一勾,环视周围。 没有人回话,因为树妖并无实体。上次交流,是因为有红衣作为媒介,可这次情况不同,没了活物转生的契机,纵使这头妖树是禁地魔首,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不能说话,但表达情绪的方式却有很多。 伴随着开明的深入,那些树藤开始不安,开始焦躁,开始与周围的树干产生强烈的摩擦声响——好像动物对敌人的警告,用弓起身子的低吼,来阻止敌人进一步靠前。 没有用。来的人是开明。 “你不用说话,我听得懂你在想什么。” 树藤与根系的摩擦声明显小了,像是因为开明组长的话而微微迟疑。 “舍念死了,现如今狮王帝魁也将身殒——你不用慌,也不用怒,因为怒,改变不了事实。听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在你被人连根拔起之前,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树藤安静了。 一个古老且苍凉的声音传到他的脑中。 “什么交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阳墟(五) “这就是传说中的阳墟古城!” 途经祭坛,马向南顾问看着眼前这座古老的建筑群,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崇敬与向往。 “你所站的这片土地一直都是阳墟古城——这只不过是祭坛,阳墟古城的一部分而已。” 林九不怀好意的提醒道。 然而这份提醒却被张野用眼神打断,他在用眼神说:“嘘,注意看,马顾问的表情变了。” “我知道。” 马向南迅速的回过神来,并一秒换成了一副冷淡脸,“这座祭坛上次你们已经查看过了?” “是,里头被数千年前的华夏先民洗劫一空,只剩下残存的石壁,以及叙事类的大量壁画。” 张野抬着眸子,淡淡回答。 “带我进去看看。” 马向南顾问眯起了眼睛。 “现在?” 张野故作疑问,“不太合适吧,咱们现在的任务应该是争分夺秒看看开明组长的小九九,而不是做那些学者该做的事情——发掘古遗迹。您说呢?” 马顾问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鬼荼罗树身还有多远。” “很近,脚程快的话,不到二十分钟。” 林九回答。 “可以,抓紧时间。” 马顾问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 张野也不好继续发问,只能继续带路,领着马顾问迅速离开祭坛。 沿途的道路和上次比没有什么变化,这座古城千年如一日,有的只是草木荣枯。 天坑,根群。 望着这座规模宏大的棕黑色根系,马向南的脸上再度出现了那股对于古老遗迹的向往之情。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鬼荼罗树身啊!” 这次没等他开口,林九已经率先喊出了这句只剩下造作与嘲讽的话。 马向南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从坑强的离谱,怎么就这样中了别人的招,栽在了这头妖树手上?! “难道说这古城废墟还有别的狠手??” 他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疑问。 张野摇摇头,意思是我不知道。 “鬼荼罗?” 他试着同开明组长的身体沟通。上次的妖树曾通过红衣的灵体开口,如果这是和上次一样的仪式,那么无论仪式进行到何种程度,要他开口说话应该都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次没有反应。 祭台上的开明就如同死人一般,面色铁青,身上画着各种奇怪血纹。 林九颤抖着用手上前探他的鼻息,半晌后,脸色惊惶。 “死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说。 “死了?!” 张野的嘴角微微扭曲,随后同样上前,试了试这个人的心跳。 ——死了。 一具空壳,再无半点生命迹象。 “完了。” 跑堂小哥摇了摇头,如同大祸临头,整个人的表情都塌了下来。 “哪里完了?” 林九问,“他跟我们非亲非故,就算死了,也不是我们杀的。” “不知道,但我就是有种感觉——好像什么都完了。” 跑堂小哥咽了口唾沫,固执的看着林九。 张野点点头,“我也一样,大家万事小心。等等,”他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左右张望,失色道:“马向南呢?!” 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一时刻摇了摇头,“不知道!” 说话间,祭台上的死人开明突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在这极诡异的一幕前,他的身体开始迅速崩解,随后化为点点灰烬,全数融入了他手端的两根黑色树藤当中。 目睹这一变化的老酒鬼瞠目结舌,在他们看来,这样一幕就像是开明的身体被这头妖树给吸收了。 他看了看张野,从喉咙里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一句话,“仪式是不是完成了?” 蚌含沙成珠。 沙已消失,接下来诞生的就该是新育化的珍珠。 在张野还未回答之际,笼罩他们的这棵巨树开始震颤发抖,大地开始动摇,天空开始变色!目所能及,大量代表养分的绿色光晕从地底下的粗壮根系一直上移,而随着养分的移动,失去绿光的部分开始迅速枯萎! 密不透风的溶洞开始透射出千万道光亮——这些缝隙,是因为周遭树根的缩水而不断被扩大增多! 三个人站在祭台下方,既震惊又无力地看着这一变化的持续进行。 终于,当庞大的根系变成毫无水分的“空巢”,所有的绿色光晕集中于那两条悬空垂下的亮绿色藤蔓!它们高高浮起,宛若拴着一头看不见的庞然大物!冥冥中有巨大的吼声震天动地,那是沉寂千万年的落寞,因为一朝的畅快而自由发声!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跑堂小哥一边惊叫一边翻滚后退以躲避天空中簌簌掉下的植物断肢。他惊恐的眼神一如那时发现开明组长已经身死。 “那是什么?!” 他抬头,两条悬空的树藤正在把最后的养分注入那个未完成的“实体”。 吼声不断,如刀枪鸣,如铁骑崩。 张野表情复杂,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说:“树妖鬼荼罗的四千年精华,开明组长一身浩海如海的修为——这是两者结合后孕育的最后的‘珍珠’。” 余音退去,烟尘散尽。 若有若无的淡淡云雾中,是两条垂死的黑色枯藤,以及挣脱枯藤而出,那头傲然据世,震铄青史的身影。 张野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样一幕。 或者说,他此生都没想过,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样的存在重新现世。 光芒中一头巨猿昂首挺立,双目如火,手持巨棒万千斤。 悟空。 或者说,齐天大圣。 “我是不是在做梦?” 跑堂小哥语气很淡定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随后又看了看张野林九,想知道他们的反应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应该不是。” 林九摇摇头,到这时候他表现的反而没那么吃惊了。他默默地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抬壶,灌酒,一气呵成。 那是怎样的一头巨猿? 浑身毛发金亮,一对火眼金瞳,身着锁子金甲,背挂云霞披风。 这是茫茫青史中耸立了上千年的身影,直到今日,有关他的故事传说仍经久不息。 “这,这是……” 跑堂小哥长大了嘴巴,几次想要发声,却始终有一口气卡在喉咙。 倘若小掌柜站在这里,看到这场景应该激动万分吧? “外貌特征不明显吗?” 老酒鬼呵呵一笑,“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阳墟(六) “这个世界真疯狂啊。” 跑堂小哥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连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讲真的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小场面,你见多了习惯了就好。” 老酒鬼笑笑,拿起酒壶,又是一口烈酒下肚。 “你不吃惊?” 跑堂小哥异样的看了他一眼。 “我吃惊啊!你看不出来我吃惊吗?” 林九转过头,满脸的无辜。 “呵呵呵呵呵呵……你这幅语气还真是挺吃惊的呢。” 小甲冷笑着敷衍道。 “我们俩的吃惊程度不同,是因为在你的概念中孙悟空是神话,是传说,是四大名着里脍炙人口的英雄人物。” 老酒鬼叼着酒瓶说道。 “不是吗??” 跑堂小哥反问。 “是,也不是。” 林九话中有话,“某种程度上是虚构人物,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一代妖王。” “就像是混元金斗。” 张野也适时地插话道,“封神演义里的混元金斗是一回事儿,历史上确实存在过的混元金斗又是另一回事儿。齐天大圣也是如此,他是悟空,却未必是西天取经,保唐三藏修得正果的那个悟空。” “你也对这个有了解?” 跑堂小哥皱了皱眉。 张野笑道:“我曾经听蜀山清河掌门说过一个故事,有关金丹大道,也关于盛唐时期那个玄奘法师。” 巨猿定睛,握着手中的千斤巨棒,默不作声。 “所谓金丹大道,以天地为炉、精血为引,修行为本、功德为药,炼丹也是结丹,丹成便是功成。修行者自身便是炉鼎一座,药成之日便是得道飞升之时。” 张野不急不缓,看着这头巨猿,慢慢叙述。 “所以呢……?” 跑堂小哥听得一脸懵逼。 “传说中的玄奘法师,佛道双修,另辟蹊径,一来通过佛家的转世重修法门十世精炼,二来配合金丹道术尝百草、攒功德,肉身入药。及至大成时期,已经肉身成圣,变成了一颗人形仙丹。”张野继续说。 “好嘛……这就是传说中的吃一块唐僧肉长生不老是吧??” 跑堂小哥大为汗颜。 “然而这种做法偏离根本,有违天道修行的原则。肉身虽然成圣,境界却没能上去。玄奘的修为几经滞留,终于明白,自己迟迟没有飞升,是因为功德不够、修行不满。于是他萌生了一个大胆且疯狂的念头——西天取经,靠普度众生所产生的宏大愿力,渡自己飞升!” “确实大胆疯狂……” 跑堂小哥咽着唾沫附和,“所以他成功了?” “成功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确保西行途中他自己这颗人形丹药不被沿途觊觎的修者、妖魔吃掉,他找了一个帮手,一个时下最为强大的灭法境过,如果开明组长剃个光头剃度为僧,绝对是迷死万千少女的肉和尚。 谁能想到这副身躯本就是千年前的玄奘法师? 女人的眼光,当真不是一般的毒辣。 “有一点我没想通。” 跑堂小哥摇了摇脑袋,“既然你有了这副新躯体,为什么还要执意回到巨猿之身?玄奘法师是十世金丹之体,按理说应该不会比你的巨猿真身差吧?” 开明组长藏着微微愠色,反问道:“那如果我现在把你的灵魂安插到张野的身体里,让你一辈子用他的身体生活,你能接受吗?” “咳咳……下个问题。” 跑堂小哥瞬间脸黑了。 “我修的是妖族功法,凭什么要用一个和尚的身躯?!” 开明组长怒道,一时间,巨猿之相侧漏,他整个人都附带着令人不敢忤视的威严,“不过阴差阳错,福祸相依。千年来缩在这样一个小小身躯里,反倒是意外让我悟到了佛妖双修的法门。我佛门功法已经大成,只差这曾经的巨猿真身。找回了曾经的妖族功体,自今日起,阴阳既济,万劫不死。这才是玄奘千年前不曾悟到的大道,也是他梦寐以求的真正玄关。” “你又是怎么把目光放到的阳墟古城?” 张野没心思听他自我高chao,直接问了个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问题。 “我遍历佛道古籍,知道了阳墟古城中,有妖树鬼荼罗,可以逆转精血,重塑本身。虽然轮回重修,但我的灵魂还是巨猿之体,鬼荼罗的特性恰好可以使灵魂实体化,这不正是帮助我恢复真身的最好途径?” 开明组长微笑。 “所以你潜入了地狱无门这个半军事组织?” “错,全错。” 开明组长又摇头,“不是我潜入这个组织,而是这个组织根本是我一手创立。你能怀疑到我头上,想必是马向南已经跟你交涉过了吧?” “是。” 张野供认不讳,“只是他跟我宣称,创立这个组织的人是他。” “都一样,没有什么实质差别。” 开明组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阳墟古城深埋地下,因缘不到,不可能打开。于是我布局千年,以诛仙古剑为阴眼,结合地形之术,布下‘育龙胎’之局。这个组织的创始人确实是马向南,但要论谋划,我可是领先了他一千年。” “原来……是你……” 张野双目微闭,整只手都因为震撼而颤抖不已。 育龙胎。 千年育一龙,如果龙生在白眼,主生,可以起死回天,扭转一国气运。如果龙生在黑眼,则为魔,是促成惊天杀孽的旷世魔劫。 “你用诛仙剑堵死黑眼,就是为了让龙生在白眼,恢复阳墟古国的千年气运?” “是,神龟凭什么出土?这座遗失千年的神话之城,又凭什么因为不合理的地壳运动,重现人间?是我,一切的起因,都在于我要取回自己的真身。” 开明组长答道,好似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不愧是一代妖王。” 张野鼓掌,“但是你算漏了一个人。” “马向南——我知道。” 开明组长的脸上仍然挂着那股淡淡微笑,“他跟你们一同进来,现如今却不见踪影,猜猜看,他去了哪里?” “祭坛。” 张野回答,心中莫名复杂,不成滋味。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开明组长又笑问。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张野冷笑,实不相瞒,他现在脑子里乱的可以。 “让我来告诉你,我谋的是鬼荼罗的妖力,这头老狐狸,他谋的是这阳墟古城四千年前的千万神兵!” 开明组长道。 “神兵?!” 林九瞪大了眼睛。张野却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祭坛,壁画,天空中的金甲武士…… “阳墟之人来自天上……” 哈哈哈,是这个意思? “四千年前称霸洪荒大陆的阳墟人,真的拥有一支来自天上的军队?!” 他看着开明组长,明明是那么荒诞的事情,眼神中却透着信以为真的绝望。 “壁画中画得清清楚楚,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开明组长反笑。 “为什么阳墟覆灭的时候,天上的军队没有阻止?!” 跑堂小哥真的觉得这么大的信息量,自己的脑子都快烧炸了。 “不是不想阻止,而是没有能力阻止,阳墟古城的覆灭,正是因为滥用天上军队的力量。他们是死于天谴,是自取灭亡。就像是当今社会的核武器,死于核泄漏的国家,难道还指望依靠核力量拯救自己不成?” 开明组长回答。 “马向南要窃取这股力量?” 张野心头一凉,他突然明白了这家伙消失的原因。 “附赠一条消息。” 开明组长挑了挑眉,“祭坛里,应该有打开天空门的‘钥匙’。” “你特么为什么上次不说?!” 跑堂小哥激动地连粗口都爆出来了。 “因为钥匙在那副石棺里。” 张野表情很凉,“我们尝试过打开,但稍稍开启一点,就引来了无数行尸。” “那马向南应该也打不开?” 跑堂小哥想着,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 张野摇了摇头。 “现如今狮王、舍念、鬼荼罗都已死,那些行尸没了指挥,你觉得还会有谁去妨碍马向南窃取密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阳墟(七) “你是不是输了?” 良久,跑堂小哥看着张野,怔怔地问道。 “什么输?” 张野瞪了他一眼,心里充满了烦躁不安。 “不知道。” 跑堂小哥摇摇头,“但我就是感觉你应该很沮丧,好像一个输光一切的赌徒,又或者被人耍了的蠢蛋。” 张野冷冷一笑,没理他,只是把手里的羊皮纸递给了开明。 “你要的阵图,拿去。” “真给我?”开明组长笑笑,“谢谢,不过我不要。” “不要?白白告诉我这么多信息?” 张野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说了,无论是你的逆四相阵法,还是玄奘的十世金丹之躯,在我看来都没有本质区别,它们只是某项具象化之后的‘价值’。我对你的逆四相阵法没兴趣,会跟你开口,仅仅是因为,那是你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而现在,你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又多了一件。” 开明组长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带着仅属于强者的那份玩世不恭。 “什么?” 张野冷冷问。 “愉悦。” 开明组长微笑。 “你说的我没听懂。什么愉悦?” 张野追问。 “当然是令我感到愉悦啊。” 开明组长笑得云淡风轻。 “我?让你感到愉悦?抱歉我邪恶了。” 张野撇撇嘴,“有话可以直说,这个时间点,我确实没多少心思跟你玩嘴皮。” “直说吧,他刚才的话,让我产生了兴趣。”开明组长仰起头,用鼻尖指了指另一边的跑堂小哥。 “我说了啥?”跑堂小哥显得不明所以,“说他是输光一切的赌徒?还是被人耍了的蠢蛋?” “我想,他指的应该是前面一句。” 林九眯着眼睛,冷冷插道:“你说张野输了——” 开明组长勾起嘴角,悠悠然道:“你也认同自己输了吗,张野组长?不过在我的印象里,一向高傲自大的你应该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认输的。这份阵图你可以自己收好,作为替换的条件,我更希望看到你如何翻盘——令人愉悦的表演啊。这可比一份我看不懂的阵图要有意思的多。” “我没有输,何来的翻盘?” 张野冷哼一声,“你拿回真身,与我何干?马向南取得天空门密钥,我又损失了什么?既然和我屁关系没有,你们口口声声的‘我输了’,逻辑呢?逻辑在哪里?” “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好嘛……” 跑堂小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中居然还带着几分同情。 “……” 张野白了他一眼,懒得挣扎。 “你确实如我所想,是个‘不肯认输’的人。” 开明组长也笑着反讽,“不过嘴上不认输,更多的原因恐怕还是无能为力吧?我理解啊,看起来已经是木已成舟的事情,凭你一介凡人,要如何挽回?人力毕竟有穷尽,即便是你张野,也做不到任何时候都绝地翻盘。可惜,可惜,可惜了一出好戏,更可惜了我对你的期待。” “激将法有点老套了吧?” 张野冷笑不止,“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这是逆四相阵图,你要,或者不要?” 他晃了晃手中的羊皮卷轴。 “不要了——反正是假的,要了有什么意义?” 开明组长摇摇头。 “你怎么敢说一定是假的?” 张野反问。 “很简单:因为你张野给我的东西,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假的。” 开明组长一笑,像是一眼能看穿张野的内心。 “好,你自己说的不要。” 张野点点头,转手收起了那张羊皮卷轴,“我不白拿别人消息,既然你不要这个,那作为替换条件,我让你看看我怎么翻盘。” “好戏来了。” 老酒鬼叼着酒瓶,狂热的目光中,居然不自觉笑出了声。 “什么好戏……??” 跑堂小哥咽了口唾沫,没看懂这俩人唱的是哪一出。 “跟了张野这么长时间,别告诉我你还没弄清楚这家伙的尿性。” 老酒鬼嘿嘿一笑。 “懂了……你下一句话是不是‘一般张野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这件事稳了’?” 跑堂小哥看着他,想吐槽又不知从何吐槽。 “别眨眼。” 林九看了看他,给出了最后的忠告。 却见开明组长也露出了玩味之色,“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看你表现出这份语气,仍是不自觉让人心潮澎湃。” “不可能吗?可能的。我师尊曾说过‘气运指使,所向无敌’,当初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张野伏下身,小心摊开了那张被他谎称作“逆四相阵图”的羊皮卷。 卷上确实画着四方,只是这四方阵枢,绝非常人所熟知的四相阵灵。 他掐着手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符文光圈从羊皮所制的卷轴上亮起,与此同时,那些如同催命铃般的阴间绝响居然莫名响起在开明组长的耳边。 “你在布阵?!” 开明组长一时心慌,同时警觉的目光四下查看。 没有阵法的痕迹。 没有阵器,也没有埋伏!这些催命铃响从何而来?!此人造诣再高,难道还能高到无中生有不成?! “很奇怪我把阵法布置在了什么地方?” 张野冷笑着发问。“好好想想,你一定能想起来的。” 开明组长的脸色越来越青,他捂着微微震颤的胸口,用又惊又疑的语气看着张野道:“那四枚消魂钉?!” 张野抬起头,笑而不语。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真有千里索命的阵法?!你自己也说了那只是吓唬鬼荼罗的伎俩!” 开明组长大吼,因为催命铃的耳鸣声越来越重,他在神志不清之际猛地现出了巨猿真身! 千斤棒动!三昧炎起! 好一头云袍金甲真大圣,金毛倒立混世猿! 然而……没用! 阵法是布置在鬼荼罗身上,而鬼荼罗全身都已经作为养分融入了他这具血肉妖身。那四枚消魂钉早已经深入骨血,剖血肉而不得见,抽骨髓而不能出。 “惊喜吗?” 张野的脸上是那种无奈却又淡然的神情,“你事先可没告诉过我你要用这鬼荼罗的千年树身重塑躯体——我确实没有千里索命的阵法,但那四枚消魂钉可不是玩具,扎入骨髓,我就真的有要她命的手段。”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要我的命?” 张野苦笑着问他。 “……” 巨猿紧咬着牙关,突出的利齿,简直是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生吞活剥。 “可惜……你空有无上修为,阴阳即济,万劫不死,却废不掉这阳墟古城定人生死的消魂钉之力。”张野摇着头,像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阵法威力,念出了三段口诀中的第一段。 “阎王销魂,判官夺命。” 那一刻,四枚钉子入肉生根!这钻心之痛,直惹得这巨猿捶地嘶吼,真元震荡百里生灵! “这反转的也太快了吧……” 跑堂小哥感受着因巨猿震怒而产生的这扑面罡风,神情复杂,内心不知作何感想。 堂堂齐天大圣,就这样就栽倒在了张野手下? “他以后是不是就受你控制了?” 他半瘫着一张脸冲张野问道。 这剧情……当年手握生死符的天山童姥也是这么控制中原群雄的。 “不会。” 张野冷冷一笑,“他有本事为了夺回妖身隐忍一千年,就有魄力舍弃掉这副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巨猿真身。四枚销魂钉是扎在肉里,只要他放弃巨猿妖躯,就可以金蝉脱壳,全身而退。要靠这点小东西就搞死这头千年老妖怪,不可能。” “可这样一来他这一千年来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跑堂小哥反问,“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棵鬼荼罗妖树了吧?” “所以我才要和他打一个赌啊,”张野笑道,“开明组长……不,这时候,应该叫你的本名。孙悟空。我们来效仿千年前的玄奘,和你再立一个赌约,你看如何?” “呼……呼……” 巨猿稍得喘息,鼻洞中喷出两道柱状白气。 张野顿了顿,“赌约内容是:你帮助我战胜娄震廷。如果成功干掉他,算你赢,我帮你解除消魂钉的威胁。如果没能干掉他,算我输,到时候我一定会死在他手里,你大可以扬长而去。” “输赢对我来说都没分别——你死了,消魂钉的威胁也就自然解除。” 巨猿眯起眼睛盯着他,冷冷说出了这个事实。 “对啊。” 张野微微一笑,“正因如此,才给你了无法拒绝的理由啊不是吗。无论结果输赢你都可以解除威胁,这样的赌局你为什么不参加。” “你只是想利用我帮你扫平那个娄震廷。” 巨猿看着他说道。 “确实如此,关于这点,我不想解释。” 张野微笑。 “可你忽略一点,既然无论结果我都可以得到我想要的,我为什么不直接设计害死你?你死于娄震廷之手,我照样可以全身而退。” “这就是我什么用‘赌局’,而非是用消魂钉作为代价求你帮忙。”张野目光凛然,看着他清冷道:“千年之前的妖王孙悟空可以在赌局中全力以赴,保得玄奘取经不死。我就敢相信千年之后你也会以诚待人。反正事成之后你照样可以吃掉我泄愤,既然如此,又何必用设计的方式让我死在娄震廷手中?” “哈哈?哈哈哈哈!” 巨猿狂笑不止,挥舞巨棒,猛烈的罡风却停在了张野头上三寸,“你可知当初玄奘和我打赌,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 “齐天大圣的威名,青史中依然显赫。” 张野笑笑,“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敢相信你的一诺千金。你也看得出来我并非真想发动阵法——毁了你这千年努力,这代价我张某人承受不起。但我需要你的力量,无论是打败娄震廷,还是在这个时间点上挽回败局!” “说,你要我怎么做。” 巨猿收回铁棒,在确保张野的阵法短暂失效后,恢复了开明的人身。 “第一步,拿回天空钥。这马向南绝非善类,这种东西留在他手里,我不放心。” 张野淡淡一笑,转过头,仿佛用胜利者的语气告诉跑堂小哥,“怎么翻盘?这就叫翻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阳墟(八) 阳墟。 古祭坛。 神殿中,是连成片的叙事壁画,以及四壁中央,那座长近三米的黑金石棺。 石棺上雕刻古老铭文无数,大意不详,却无疑布满了“封”、“锁”、“禁”此类字眼。 马向南的手轻轻摩挲过这些铭文的凹槽,像是抚摸爱人的肌肤,有疼爱,也有怜惜。 壁画上,那些**威武的金甲军队仿佛冷冷直视着他——这个闯入禁地的窃权者,这个冠冕堂皇的小偷。 这就是阳墟古城的千古绝密,这就是数千年前令一个弹丸小国称霸蛮荒的恐怖力量! 而今天,这个力量的所有者将变成他马向南——开辟纪元,千古一帝。 他狂笑,仿佛几十年来的隐忍,到今天终于得以释放。 他狰狞,所有人前装出的谦恭,到现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流露本性! 这就是……力量。 这就是,权柄。 他暗自催动真元,一只大手带着可以举动千斤的力量猛地推向棺盖边缘。 石棺,纹丝不动。 是这些铭文。 他的双目微微一紧,在动用术力的一刻,便感觉到了这座石棺上的“封禁”之力。 这些铭文有问题——它们可以隔绝术力,所有靠法术提升上来的力量,都无法施展于这座黑金石棺。 “麻烦的东西。” 他斜睨眼角,冷冷一啐。一边摇头说着“可惜”,一边取出法器——一副同样材质的黑金钉锤。 这些铭文是上古遗术,本该保留。可现在,它们只是阻碍自己获得力量的绊脚石。 马向南顾问,杀伐决断,从不拖沓。 千年前的文物,只要是为了霸业,毁坏起来眼睛都不眨。 他手握钉凿,另一只手上的重锤不断施力,这些千年不灭的铭文在同等材质的物理冲击之下终究没能保存太久——被刮花,被毁坏,片刻之后,已不成文。 棺盖上的禁术之力消失了。 马向南看着这副被破坏的古老文物,脸上渐渐流露出满意的笑容。他附加术力的双手再一次推向了棺盖边缘,这一次,手上的重物明显传来了松动! 缝隙。 棺盖与棺椁的缝隙间,顿时涌出大量极具破坏性的黑暗能量! 马向南慌了神,迷了眼,一时惊惧于场面的突变,一时又不知自己手头的动作是否该停止。 他的身体本能地推动棺盖往前滚,脑海中却在拼命思索这一现象的原因。 封。 紧。 禁。 那些咒文不只是隔绝外界的法术力量,同时也是在阻止棺椁内部的力量外逃? 哈! 失算了? 聪明了一辈子,居然在最后关头,因为得意、因为窃喜,而阴沟里翻船,忽略了这么简单的问题。 他脸色铁青,然而失去了铭文的禁锢,这座石棺已再无可能凭自己的人力合上。那股狂暴的黑暗能量将他重重摔向了后方石壁,与此同时,像是万古前的狂风吹来,一道罡风猛地掀起那面黑金棺盖!棺椁中的东西像是魔神般站在黑色漩涡的中间,睁开那双封闭了千年的双眼,冷冷扫视着这秽乱已久的人间。 …… “出事了。” 同一时刻,阳墟城的天空聚来了大量阴霾。 风暴中央,一枚硕大而恐怖的眼睛不断开合,像是居高临下凝望着这座深渊。 开明组长冷着脸,循着黑眼所在位置的下方,将目光投向了那边的祭坛。他牙关紧咬,很少惊起波澜的脸,第一次现出了巨猿态下的那副“泼猴相”。 “是马向南?他拿到天空钥了?!” 跑堂小哥惊道。 “恐怕比这更糟——那个蠢货,应该是把某些不该放的东西放出来了。” 开明组长回答,与此同时,又现出了那副睥睨天地的巨猿法身。 没等张野招呼,这头身高十丈长的巨猿已经踏着流星步快速奔向了远处祭坛,他跃动的身影像是金色狂风,饶是如此,仍然在不断聚集的风暴黑云前显得逊色不堪。 张野也咬着牙,招呼林九小甲二人迅速跟上。黑云啸集,狂风不止。天地间尽是毁灭之相,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所谓阳墟古城的预言:三大魔首同时现世,便是世间毁灭之时。 祭坛已经不再是祭坛。 那些建筑,那些石壁,早已在狂风乌云之下变成人间炼狱,字里行间俱是恐怖哀嚎。 垂死的马向南死死盯着头他还有没有的救,就算有的救,我也情愿让‘马顾问’殉职在这个地方。没有谁会喜欢血淋淋的真相,他因为贪欲放出了这里的恶魔,与其把他带回去摧毁所有人的信仰,不如留得一个声名,让百年后仍有人记得他的功勋。” 跑堂小哥沉默,半晌后,问“所以他临终前到底想说什么?” “什么什么?” 张野擦擦刀,站起了身。 “他的那些手势,还有最后的摇头,你说你明白了?” 跑堂小哥皱眉。 “大概是想说他不是有意把那东西放出来吧——谁知道呢?”张野一阵冷笑,“不重要了已经,我点头说明白,只是为了让他走的安心。” “狠还是你狠。” 跑堂小哥点点头,也不想说啥,只是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哥。 “所以那只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九瞪了这俩人一眼,示意他们关心一下当前的处境。 先他们一步到达的巨猿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望着天空中那只眼睛道:“某种禁术,不是实体。” “你怎么知道?” 张野问。 “因为刚刚你们赶来的路上,我已经跟它打过了。” 巨猿嘴角一撇,满是不屑。 “……嗯。输赢如何?” 跑堂小哥想了想还是问道。 “没听我说的嘛?不是实体,只是某种营造出巨大声势的法术。”巨猿抬头,用手中的铁棒尖端指了指黑云中央的那颗紫色眼珠,“那个东西,作用是窥探这个世界。监视范围大概是方圆百里,所有能看到这颗‘眼睛’的地方,这颗眼睛都能无一巨细的查看到。” “实体呢?释放法术的那个人又在哪里?” 张野问。 “不知道,应该是跑了。他想必也是刚刚从封印中苏醒,本体虚弱,又不敢确认周围有没有威胁,于是丢下一颗眼睛,自己的本体藏匿了起来。” 巨猿摇摇头,说完这句话,变回了人形的开明。 “你这样来回切换形态真的不累吗……” 跑堂小哥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他跑了你追不上?不是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嘛?” “光速是一秒三十三万公里。” 开明组长一声冷笑,给他科普了一个小常识,“不要把艺术创作带入现实。你会吃亏的。” “ok,您是大佬。” 跑堂小哥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不行同他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你觉得那会是谁?” 张野皱眉,问。 “从黑金石棺里放出来的,你觉得会是谁?” 开明组长用反问代替了回答。 “阳墟先王,或者那个时代的大祭司。” 张野托着下巴,想出了这两个答案。 “也有可能是某个重大人物,死后被停放在祭坛神殿中央,说是‘神明’,恐怕也不为过吧……” 老酒鬼苦笑着摇摇头,扬起酒瓶,继续灌着酒。 “麻烦呀。” 张野揉了揉眉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以为有了新的力量去对付娄震廷,结果娄震廷没解决,又放出来个阳墟人。大圣,这家伙的实力与你相比如何?” “不好说。” 开明组长摇了摇头,“他躲藏,只是因为他现在还处在恢复期。等他实力完整了,到底有多强我也不敢随意估测。” “我们说话的内容那颗眼睛也能听见吗?” 老酒鬼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头顶那刻巨大眼球说道。 “应该可以。” 开明组长回答。 “破掉这个法术,不然让这家伙白白监视?” 张野一声冷哼,随手从阵器中取出诛仙剑,扯开白布,再朝着头顶的黑云漩涡中重重一掷! 那一刹!云开雾散! 暴烈的剑气转瞬间便撕碎了幕布般的层层黑云,那黑云中央的那枚紫色巨眼也随着崩塌瓦解,碎烂成渣! 古剑带着狂暴剑意从空中落下,见状的开明组长纵身一跃,一手牵着张野给的白布,一手用更稳的姿态按住“狂龙”头!那把暴躁的青铜古剑在他手中被驯服得毫无脾气,只消转眼,他已将封印好的古剑递还到了张野手中。 “你俩的默契来得可真快。” 目睹了全程,跑堂小哥不由讽笑道。 张野一声呵呵,收好古剑,也不打算回应。 黑云退去,眼见的老酒鬼一眼注意到了环境的异常。他放下酒瓶,冲着张野小声道:“注意看那边的石棺。” 张野循声望去,的确是注意到了一丝黯淡的“宝气”。 他缓步靠近,在空荡荡的石棺中,正躺着一枚造型精巧的石制护符。石块被雕琢成六边形,中央镶红玉,边框刻铭文。 “恭喜。” 开明组长总算是眼前一亮,随后又觉得这东西好像跟自己无关,因而语气又恢复成平淡地说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虽然放出个阳墟遗民,但误打误撞打开棺椁,却也让这天空门密钥重现人间。” “这是天空门密钥?!” 张野心头一惊,下意识回望了一眼身后多幅壁画。云层之上,是成千上万的金甲军队。相传四千年前阳墟人靠这种力量称霸蛮荒,可惜滥用无度,引火**。 “我研读过世上所有关于阳墟记载的书籍,这枚石符,正是当时的钥匙制式。”开明组长神情笃定地答道。 “我很奇怪。如果这是传说中打开天空门的钥匙,那为什么那位阳墟遗民不把这东西也带走?” 老酒鬼叼着瓶口,神情隐晦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用看我,我有一说一。” 开明组长冷笑,干脆就把头背了过去。 “是也好不是也罢,反正我不可能把这东西丢掉,有什么事,往后再说。” 张野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把这东西收入囊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奇门诡术》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小结局 刘二睁开眼,眼前是白白的天花板,鼻尖是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他试着动了动指间——身体,好像一切无碍。 手臂上扎着根针,看情况,吊的应该是最常见的葡萄糖。 同一病房里和自己一样躺着的还有老周,黄毛,小胡…… 没有大河。 没有四眼。 “来人!来人!” 他大力捶打着床板,想以此引起别人的注意。 “嘘!!!” 门外经过的小护士一边食指竖在嘴前做着“噤声”手势一边快步冲到他床前,同时压低音量用责怪的表情道:“你醒了其他人可没醒!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伤员啊还大吵大闹!” 这个小护士他认识。 温岚的姐姐,第一次来时帮他配药、冰敷的温婉。 “是你?” 刘二的神色微微缓和,“他们怎么了?”他用眼神指了指周边床位的老周等人。 “无碍,基本都属于体力透支,和你一样吊着葡萄糖呢。” 小护士瞪了他一眼,既然看他醒了,索性就坐下为他削起了苹果。 “其他人呢?” 刘二问。 “什么其他人?” 小护士继续低头削着苹果,虽然眼神看不清,但语气中却有明显的心虚感。 刘二慌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场死战,虽然最终还是等到了救援,但兄弟们无一不是浴血当场,死里求生。 为什么病房里没有大河? 为什么病房里没有四眼儿?! 他猛地抓起小护士的手腕,突然地发难惊掉了温婉手中的刀,也惊掉了她另一只手里的苹果。 “说实话,大河和四眼儿呢。” 他盯着这个女孩澄澈的眼睛,一字一顿,背后隐隐有黑水巨蟒的影子。 温婉被吓得不敢吱声,她呆呆看着刘二的眼睛,甚至忘记了手腕上的疼。 恰好路过的温岚快速从病房门口跑到床前,劈手从刘二手中夺过了姐姐的手腕,同时用怨怪的语气瞪了一眼这个男人。“你想干嘛?!” “……抱歉。” 刘二看了一眼来人,发现是温岚,自觉失态地低了低头。 但转眼,又是毫不退缩地迎上了对方的眼神,“我们兄弟一共有六个人,大河和四眼儿呢?” 温岚皱着眉,没说话,只是看了看窗外的远方。半晌,她看着病床上的刘二,小声道:“别吵醒其他人,你穿上衣服跟我来。” 刘二怔怔地点了点头,三两下套上了衣服,跟着温岚出了门。 门外是和煦的阳光,像是久违的蓝天下,微风带着和平年代的青草芳香。 他从来不知道基地中有那样一片草地,更没想过在这座封闭的山谷内还能看到这样清澈的河流。 河流旁有一人眺望着远方光景,带着一头小山般的巨大龙兽——分明是战场上曾出现的大河的图腾。 刘二远远地跑过去,越靠近,内心的恐惧感就越强。 他认出了这个人是四眼儿,却不敢想为什么没看见大河。带路的温岚早已被他甩在了身后,等好不容易靠近,看见了那头龙兽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泪湿眼眶。 “这是……大河?” 他望着四眼儿,声音中止不住的颤抖。 “是啊。” 四眼点点头,微笑的像是眼泪早已流干。 龙兽低哞了一声,迎接刘二,摇了摇尾巴。 到这一刻刘二再没能忍住,索性把头背过去,不让人看到他眼里的泪花。 “为什么会这样?” 他背对着四眼,尽可能让自己吐字清晰。 “老板说,大概是体力透支后,意念太过强大,最后和大地之灵融为一体,才变成了这副样子。” 四眼平静地答道,说话时摸了摸龙兽的头,龙兽也低哞一声表示回应。 “能变回来吗?” 刘二又问。 “老板说能。” 四眼笑笑,“但是要有因缘契机。大地之灵的力量对大河来说太过强大,没法控制,才会变成兽身。等有一天大河的力量强到足够掌握这份力量了,自然而然也就变回来了。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老板那边自己也在想办法缩短这个进程。” “其他人呢?老板还说了啥?” “其他人你应该都看到了吧?没什么大碍,老板也没说更多的东西。这仗我们赢了,从里到外,大获全胜。” 四眼微笑,明明是喜事,却没有表现得那样开心。 “是么?赢了好,赢了好。” 刘二点点头,不知什么时候擦干了泪水,收拾好情绪,转过了身来。“牺牲呢?牺牲数字如何?” “全员牺牲数字,仅马向南顾问一人。大河这严格意义上算是突破,只是往后的日子找女朋友怕是不大好找了。”四眼打趣地同时耸了耸肩,“不过。” “不过?” 刘二正想发问之际,从远处晃晃悠悠走来一人。 一名身穿白裙的长发女孩宛如白衣天使,采了满满一篮子香茅草,远远地朝这边招了招手。 “那是??” 刘二皱紧了眉头问。 “b组的安然,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四眼笑着白了他一眼。 “安然?”刘二回忆了一下这个记忆中文文静静的女孩子,“抱歉,她换了身衣服,我一时没认出来。” “你们都在啊!” 正说话间女孩已经走近,朝刘二和四眼各自招了招手,随后无比自然地坐在了大河身边。她摸着龙兽的头,一边自说自话地问他有没有乖,是不是饿了,一边把篮子中刚采的香茅草递到龙兽嘴边,摸着头看着它狼吞虎咽。 岁月静好,女子温柔。 四眼使了个眼色,拉着刘二走到了一旁。他说“看到了?我只是偶尔来陪陪大河,这才是这家伙现在的专职饲养员。” “我去……美人相伴,吃好喝好……他现在还有人的意识吗?” 刘二咽了口唾沫,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废话,你说呢?” 四眼又翻了个白眼,“没有人的意识看到你来了知道摇尾巴?我跟你说这家伙现在可精明着呢!” “……那安然知道这头龙兽其实是大河嘛。” 刘二想了想,又换了个角度。 “你说呢……” 四眼继续挑动着眉梢,“要知道这是大河,她能亲昵到拿胸往人家脸上贴?这小妮子养宠物养上瘾了,一起吃一起睡……现在就差和这小子一起洗澡了你知道嘛?” “……莫名感觉到大河这次是赚到了呀。” 刘二内心很复杂,明明是一件很悲怆的事情,他却莫名感觉到大河现在应该很享受。 “你说有没有可能大河其实是可以自己变回人形的?” 他突然问道。但随即,这种荒唐的念头立刻被他自己否决,“呸!我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 “马顾问……是怎么回事。” 既然大河那边没问题了,他还是把目光放在了正题上。 “不知道,据说是阳墟内部还藏着一个大妖怪,而马顾问在对敌的过程中,不慎殉职。”四眼稍稍一顿,“组织上已经对他追加了功勋,他的墓碑会被建立在基地遗址上,受后世千万同胞的瞻仰。” “基地的……遗址??”刘二觉察到了他用词的异样,“什么意思?” “仗打完了,阳墟也被攻陷了。三大魔首已死,我们的科考队已经在两天内陆续进入了遗迹深处,采集古文献和古文物。地狱无门,从胜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解散了。战已止,兵戈何用?”四眼无奈一笑,阳光下推了推脸上的镜框。 “解……解散了?”刘二睁大了眼睛,像是因这个消息而惶然无所适从,“那咱们呢?我们这群兄弟呢?b组呢?” “不知道。” 四眼摇了摇头,“上面应该会有安排。有可能是并入其他组织,也有可能是各拿一笔安家费,然后原地散伙,各奔东西。” “啊?!” 刘二脸色突变,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 “开玩笑啦。” 四眼哈哈一笑,随即道:“都是替基地出生入死的人,真以为上头会放着咱们不管?一天是编制内,一辈子都是。就算地狱无门自此以后不存了,我们ab两组也会以其他形式服务于上级——很有可能就是不同的任务。” “ab组还会共事吗?” 刘二问。 “你是想问你和温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碰面吧?” 四眼手扶着眼睛,眼神中带着文化人特有的毒辣,“这你该去问老板,我是真的不知情。我只能确定a、b组各自之间是绝对不会拆散的,至于还会不会共事……不大好说。因为a组是直接受命于老板,b组是直接受命于开明组长,就算基地散了,我们哥儿几个肯定也还是跟着老板混。b组嘛,”他苦笑,“我就不太了解了。” “明白了,我去问老板。” 刘二点点头,跟四眼拜了个别,转身向来时方向走去。 他们身后不远处,是远远张望不知道想什么的温岚。路过时刘二面无表情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温岚说:“看过你兄弟们了?” 刘二说:“是,我现在要去找老板,问问基地解散后a、b两组的归属问题。” 温岚无意中将一缕头发别到了耳根后:“基地解散的事……你也听说了?” 刘二点点头:“嗯。希望大家以后还能是战友。” 温岚一笑,“战友肯定是战友,但一起工作的可能性是不大了。” 刘二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温岚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大家是各自听命于各自组长,我们两组组长间的关系,我不说你也该懂吧?” “你别说话,我去问过才知道。” 刘二把脸一转,干脆用强硬的语气回绝了他。 “等等。” 身后,是欲言又止的温岚。 “嗯?” 刘二转身,不知该回以如何。 “如果以后不能共事……我会想念你每晚的口琴声。” 这一刻,宛如天地旋转,血脉倒流。 刘二愣在原地,像是魂魄离体,茫然无措。 “再会。” 温岚冲他点点头,临别时,是世上再没有过的美丽笑容。 …… “老板。” 刘二找到了办公室中的张野。同一时间出现在办公室里的还有梁警司,还有季峰上将。 “梁警司——季峰长官——” 看到两位上司,虽然反应迟了一拍,但他还是后知后觉的敬了个礼。 “醒了?” 张野一笑,并没有因为谈话被打断而呵斥刘二退下。 “老板,我听说基地很快就要解散了。” 刘二开门见山,正好两位长官都在,他索性就把问题问清。 “是啊,”张野暧昧一笑,看着刘二的神情,秒懂了他什么意思,于是他挥手示意两位长官稍等,上前笑着问,“怎么,舍不得?” 刘二轻咳一声,仍显的一丝不苟,“我想问a、b两组日后的归属问题。” 张野和张参谋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我们正在商量这件事,”张参谋顺势接茬道,“依你看,应该怎么安排?” “我?”刘二一惊,但还是说道:“我只是一名特战人员,按理说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既然几位长官问了,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我认为ab组长期合作,在日常的演练和战斗配合中已经形成了特有的默契和模式。冒然拆散,并不适合组员的长足发展,对综合战斗力也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好一个不适合组员的长足发展。” 张野和几位长官摇着头,相互之间笑出了声。 这一笑把刘二的脸笑红了。他也不知道几位长官为啥要笑,难道是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了?被人看出来了??不会吧?! “刘正经,不瞒你说,我们原本的计划是打算把ab两组打散重组。” 张野继续用故作正经的腔调说道,“意思是原先a组的人,我们分一部分到b组,原先b组的人,我们抽几个到a组。” “那人员安排是怎样的?” 刘二信以为真了,于是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问道。 “温岚、安然加入a组。”张野保持了说话说一半的尿性。 “嘶——” 刘二下意识抽了一口凉气! “刘二、小胡到b组。” 张野板着脸,说出了后半句话。 “……” “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办公室内洋溢着愉悦的氛围。连同季峰上将在内,所有人都看着刘二的脸色笑出了声。 “老板。” 刘二已经快崩溃了。 “不打趣你了,口琴王子。”张野挑了挑眉,“跟你说正经的,基地解散后,a组受我调遣,并即刻进入备战状态,以迎接未来日子可能出现的新任务。” 梁警司点点头,表示认可。 “那b组呢?” 刘二咽了口唾沫问。 “没有b组了。” 张野笑答。 “什么?b组要就此解散了吗?” 刘二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可以这么认为。这也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张野带着淡淡笑容,招手,从内室中请来一人。 “嗯?” “这是……?!” 两位长官和张参谋同时侧目,这一刻,他们都为张野的表述而震惊。 “诸位好。” 内室中走出的开明组长微微一笑,很自然走到了张野身后——这个动作意味很明显,是表示:他已经成为张野一派,自觉进入他的麾下。 “b组,从上到下,全员纳入a组当中。开明组长转为副队,并撤掉不辞而别的原b组副队李森严职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杂文 最后的独白,若你能看到这里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大家说点啥,虽然也不一定会有人看,且当作这本连载了两年多的作品还有那么一两个能耐下性子追更的人。 我是个懒人。但很多时候,懒不是全然的性格因素,也有生活所迫下的不得已而为之。起先这本作品的预计完成时间是一年,一年一百万字。结果拖拖沓沓,加上成绩又实在不理想,我自己也在日复一日的码字中渐渐怠惰了下来。时间这种东西,错过一班车,后面的环节就会接连错过,情况会越来越糟,你永远在弥补计划之前未完成的上一个计划。我大三了——再往后拖,就是女朋友父母要求的考研。我不得不分出后续的六个月全心全意用来准备考试,很遗憾,虽然努力付出了,但似乎付出的还不够,我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就业前景一塌糊涂。家里人希望我考公,女朋友希望我找工作,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隔几个月写一点,写到后来因为创作时间跨度太大,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前后设定不一,人物性格不一,行文笔法不一,哪怕是最寻常的文笔用词也开始因为心境的转变而渐趋生疏。我意识到我已经很难再完成这本两年前的构思了——事实上构思还有,结局还在,我所爱的人物我都为他们找到了最好的归宿,但我没有这个笔力了,我驾驭不了他们的命运,更驾驭不了这本将所有人命运串联成线的书。 我没能如愿把它写完。没想到当初近乎是全无收益的《通灵猎人》能够完本,这本代表着我创作以来主要收入的《奇门诡术》却没能写完。这个中原因有我自己,也有大学四年太过仓促的时间,我毕业了——经济学学士,真是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一天,有一天我这种死混子也能混成正儿八经名牌大学的经济学学士。 大学不等于一切,是混子,就永远是混子。我不爱经济学,我爱写作,可有什么用?写作能帮我吃饱饭吗?写作能让我父母不再努力挣钱帮我买房、安安心心颐养天年嘛?不行的。能力不足,时运不济。能力是首要,运气在其次。四年前的我幻想着大学四年靠自己的文笔一书封神,我愤怒的老父亲拿着学校的退学通知书问我为什么门门不及格,我潇洒的扔下一张存款两百万的银行卡,说“爸,我不念了。” 我终究是没了这种当面打我爸脸的机会——不仅没能用自己的能力向他证明自己,反而离他期望越来越远,混了张文凭,一事无成。 书肯定还是会继续写。只要我不死,梦想这东西就不会磨灭。我知道有人曾喜欢过我支持过我,有了这个,我发誓无论世事变换,我不会更改初心。 热血难凉,只是面有风霜。品尝过这人世间的苦,才会让笔下的文字多几分味。 我不求看到这里的人能等着我,我只是借此告诉所有能看到的人:我会回来,且变得更强。 后续的安排无外乎找工作、考公务员、求稳定,只要温饱问题解决,生活一稳定的我会即刻准备新书,就像某前职业选手在被迫退役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休息一年,然后回来”。 我不用一年。 我半年就行。 2020,有缘再会。 发书网站可能会换,到时候能想到我的人,请百度“西门绯雪”四个字。也许能搜出我的新书。 江湖浪大,愿我不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