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沁后宫》 作品相关 后妃序列体系表 以下排位不能与历史挂钩,但却是我个人比较喜欢,故此借用一下。 皇后 正一品:贵妃、淑妃、贤妃、德妃 从一品:夫人 正二品:妃 从二品:昭仪、昭媛、昭容、淑仪、淑媛、淑容、修仪、修媛、修容、 正三品:贵嫔 从三品:婕妤 正四品:容华 从四品:婉仪、芳仪、芬仪、德仪、顺仪 正五品:嫔 从五品:小仪、小媛、良媛、良娣 正六品:贵人 从六品:才人、美人 正七品:常在、娘子 从七品:选侍 正八品:采女 从八品:更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章:尚仙落尘 庆八年,礼部尚书府邸 东阁厢房内传来阵阵叫喊声,室内气氛紧张,稳婆和几个大夫均束手无策,一直在门口徘徊的凡显央急不可待地冲了进去便道:“几位大夫都是在世名医,内子生产不过是等闲小事,缘何苦等了2个时辰却还是迟迟不见胎儿坠地呢?” 济世堂的张在仁大夫开口道:“凡大人,请借一步说话。”言毕,两人出了厢房来至偏厅,张大夫接着说道:“老夫从医几十载也从未遇到过这般景况,按说凡夫人已非头次生产了,按理应是很稳妥的,且前两次生产也颇顺利,但事到如今,难产之象已经尽露,怕还是要大人拿个主意,早做打算。” 未几,凡显央斩钉截铁地说:“誓保吾妻。” “在仁明白了。” 张在仁刚要挪步,一居士模样的人便缓缓踏入了偏厅,一旁的小厮解释道:“这位居士说是能救夫人,且能保证母女均安。小的便将她带了进来。”凡显央闻得此言,径直带着那居士进了厢房,此时凡夫人早已面无血色,疼至昏厥过去了,那居士只取出一枚丸药,给凡夫人喂服了下去,半个时辰后,只听得一声“哇”的哭声,凡家三小姐便诞生了,阖府上下都一片欢腾,无人不言是奇迹。最贵不可言的竟是,这位刚出生的小姐,眉心竟有一朵幽淡的水仙花,烁烁其华,甚是好看。 是夜,凡显央便设了一桌斋宴款待这位居士,凡显央举起杯子说道:“我以茶代酒敬居士一杯,敢问居士法号?” “逸尘。” 边说边拿出一个香囊来,“今日也是我与贵府千金的一段缘分,这个锦囊请转交给令暧,袋上的字便是逸尘赠她的名讳,若然他日有何难处,可打开锦囊,逸尘告辞。”凡显央怔怔地看着这个锦袋,上面竟赫然刺有“尚仙”二字。 他带着锦囊去往东厢房看望妻子,此刻的妻子精神极好,丝毫没有刚生产过后的疲态,正抱着她刚出世的孩子,爱不释手地瞧着呢。 “显央,你来了,快来看看我们的女儿,瞧她眉心的这朵水仙开得有多好,你说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月弦,你的神色好多了,这是刚才逸尘居士留给我们女儿的锦囊,上面是她给赐的名字,叫尚仙,你看可好?”凡显央将妻子依偎在自己怀里说道。 “是刚才那位居士起的名字,那自然是好的,我和仙儿的命也多亏了她,明儿我还要亲自去好好谢谢她的救命之恩。”月弦惊喜地笑道。 “可她已经走了。” “那就太遗憾了。” “是啊。” 说起这凡显央虽然贵为从一品大员,却只娶了一房妻室,而她的这位夫人安月弦也是家中独女,本是晋商出身,家财万贯,却因为一个爱字背井离乡地来到京城,幸而她是独女,父母也宠着她,并不阻扰,拨出一些京城的生意让她打理,供平日的吃穿用度,凡显央清廉不阿,俸禄有限,家中事务也全靠着安月弦打点,因而也更疼爱她,更生不出纳妾之类的想法了。再说这凡家的三位千金,小小年纪便是盛名在外了,大女儿凡至如琴艺书画舞无一不专,女红和诗词也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次女凡无暇天生一副美人坯子,小小年纪已经芳容尽现,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呵气如兰,步生莲花,三千金出生时眉心即缀有水仙的消息则是路人尽知的美谈。 转眼已经到了庆十六年了,凡家的三千金也渐渐长大了,长女至如12岁,次女无暇10岁,幺女尚仙也已经八岁了。 第二章:粼波皱起 这一年是庆十七年。 凡府西厢书房内,凡显央正襟危坐着。至如悠悠开口道:“这是女儿近日临描的字帖,爹爹看看可还好?”她临的却是卫夫人《古名姬帖》小楷,这卫夫人乃是王羲之的启蒙恩师,其笔法古朴肃穆,体态自然,是楷书中的上品。凡显央脸上溢满赞许之色,口中却道:“看着倒比上次的好似一些,但笔法还尚缺劲韧,这两个字过柔怯,这个字又过于刚硬,斧凿的痕迹太沉,如儿你还有好一阵子的磨砺呢。” “爹爹教诲得极是,如儿记下了。”至如低头回应道。 “瑕儿,你新谱的曲儿弹来给爹听听。” “是,爹爹。”一曲奏罢,余韵袅袅、象外之致,凡显央握着无暇柔荑般的小手说道,“瑕儿要记住吟揉滑按,都很要紧,方才瑕儿弹奏的时候,吟滑按都不错,只一样揉稍显不足,且起先弹奏的时候落琴的位置向右偏了二分,另外词谱得也挺好,但要记住以韵补声的理致,仔细修炼你的韵去吧。” “是,瑕儿知道了。”边说边吐了吐舌头。 凡显央启一杯茶盏了一口,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说道:“仙儿怎么不见,每日这个时分都是要来书房问功课的,前日让她背《女则》,才背到第九卷,还遗一卷,说好今日背的,这会子她人又跑哪儿去了?” 至如和无暇正欲开口,却被正踏进门来的安月弦截然道:“老爷,日日盯着至如和无暇做学问,我看着都心疼,别人家女儿都娇生贵养的,只我们凡府的千金比寒窗苦读的举子都苦,仙儿这才九岁,正是贪玩好动的时候,你就整日地逼着她读书,不怕她今后成书呆子,到时候出不了阁可怎么好?” 凡显央无奈地笑道:“仙儿就是你的命,你就一味地纵着她吧,外头人都道咱们仙儿是凌波仙子般的人儿,若要知道她这么野性难驯,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派儿,看将来谁敢要她。” 安月弦不服气地回敬道:“想要我还舍不得给呢,两个女儿已经被你折磨得那么苦楚了,我可不让仙儿遭这个罪,她是上天赐我的宝贝,谁也伤不得。” 无暇和至如看着父母相视一笑,道:“爹爹一碰上娘亲和仙儿的事儿就只能束手就擒咯。”言毕,众人都笑了。 “来人阿,吩咐三小姐到书房来,一天不见,我也怪想她的。”凡显央微笑道。过了半晌,只见一个满手是泥巴的小女孩儿一蹦一跳地进来了,“爹,娘,两位姐姐好。”边说还边福了一礼。 “仙儿,到娘这儿来,我家仙儿越发懂礼识法了,去哪里了,弄得这么脏,跟娘先去换身衣服去。” “慢着,”凡显央面露不愉,“堂堂凡府三小姐,衣冠不整的,说说去哪儿弄了这一身泥,成何体统?” 尚仙却不紧不慢道:“先前仙儿侍弄了几盆花草,故而蹭上的土,原该先去更衣的,但途中听闻父亲大人召唤,想是必有什么急事,事急从权,就顾不上礼数,先过来请安了。” “好一个事急从权,难为你小小年纪还知道礼数,但你既为一府千金,应该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花草是你该动的吗?”凡显央依旧不依不饶。 尚仙气定神闲地说道:“刚才看见园中有两盆茶花和白兰,想起这两种花是属于阴性和半阴性花,而今天炎阳高照的,恐对花不妥,就把花搬到了偏厅内,后又瞧见偏厅内一盆三色堇,想着它倒是喜阳的,便又搬了出去,当时园内就只有福伯一人,他年纪老迈又正忙着清扫,我心想搬盆花而已又累不着的,便去做了,爹爹不是自幼就教导仙儿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况且爹爹是堂堂礼部尚书,最看重就是这个礼,仙儿耳濡目染也识得一些皮毛,适才爹爹说要知道长幼尊卑,仙儿以为长幼尊卑应当置于心中而不是拘于身份,爹爹以为可是这样?” 凡显央展开笑颜,拍着仙儿衣服上的尘土又道:“可你怎么知道这花草是喜阴喜阳的呢?” 尚仙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三条,一是根据叶形区分:叶子呈针状的,如雪松.金钱松.落叶松.五针松等,大多属于阳性植物;叶子扁平或呈鳞片状的,如罗汉松.侧柏.翠柏.冷杉.红豆杉.福建柏等为略耐阴植物.落叶阔叶花木大多属于阳性花木,如菊花.月季.石榴.紫茉莉.梅花等,常绿阔叶花木,如海棠.龟背竹.鹅掌柴.八角金盘.万年青.栀子.山茶等大多属于半阳性或阴性花卉.二是根据枝叶疏密情况分辩:枝叶小而较茂密的多属于阴性花卉,如文竹.天门冬.铁线蕨.南天竹等.枝叶较稀疏而又伸展的花卉大部分属于阳性花卉,如矮牵牛.变叶木.茉莉.彩叶草.夹竹桃.一串红等.三是根据叶面革质分辩:叶面革质较厚的,多属于阴性花卉,如兰花.君子兰.一叶兰.镜面草等;叶面革质较薄而色较淡者,大属于阳性花卉,如腊梅.扶桑等。” “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那这么多花草仙儿都识得了?”凡显央被提起了兴致问道。 尚仙顿顿道:“不识的还有很多,只认得家中的几种而已,这些都是仙儿在爹书房里那本《花荑志》里面读来的。” “读女则的时候就不见你那么痛快。”凡显央嗔怪道。 “行了,行了,还有完没完,自己女儿做了好事还被当个犯人似的一个劲儿问,赶紧跟娘洗洗去,不理你爹了。”说完,仙儿偎着娘,对着凡显央做了个鬼脸,迈出了门。凡显央望着仙儿小小的背影,不住地点着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章:如约而至 尚仙十一岁那年。 “老爷,宫里的洪公公来了,说是还带着圣旨来的。”官家卫仲对着凡显央道。 凡显央微蹙眉道:“快快有请。” 那边当即传来“圣旨到,礼部尚书凡显央接旨。” 凡府上下顿时跪作一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素闻凡家长女凡至如,端敬贞淑,敏慧冲怀,得艺兼备,有羞花闭月之容,着册封其为贵人,于今年选秀大典当日进宫,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皆道。 洪公公道:“凡大人,明日我会派宫里的嬷嬷来教导贵人宫里的规矩,相信凭贵人的天生丽质,在宫里必有一番作为,老奴告辞了。” 洪公公走后,凡府霎时一片寂静。 “老爷阿,可不能把如儿往火坑里推阿,那可是毁了她的一辈子啊,谁也不能把我的如儿带走。”安月弦抽泣道。 凡显央无奈道:“这事儿哪里由得我说了算呢,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这件事?生在管宦人家,就难免身不由己。” “老爷可以这样白白地把女儿送人而无动于衷,我做不到,我,我……”安月弦话没说便昏厥了过去。 凡显央吓了即刻扶起妻子回了房,对众人道:“无暇,仙儿好好陪着娘,如儿随爹来书房。” “如儿,因你是长女,故而从小我对你就比无暇和仙儿来得更严苛,虽然你身为女儿身,为父却总想倾尽心力将你教导得处处比人强,而忽略你的感受,事到如今看来,却反倒害了你,若是早些知道韬光养晦,说不定也就生不出这事来了,如儿,你可怨爹爹?” 至如神情自若不疾不徐地说道:“爹爹竟是糊涂了,方才您对娘说身为管宦人家,这选秀之事,早晚在所难免,错过了我,也难免落到无暇和仙儿的头上,若是这样,如儿宁愿落在自己的头上,兴许这样两位妹妹就能避过了,况且爹爹也说我是长女,既是长女就有责任一力扛起凡府的兴衰荣辱。至于爹爹自幼对如儿的一番栽培,相信也能令如儿在这后宫内院站有一席之地,爹爹毋需担忧。” 凡显央感叹道:“如儿,你还小,纵然你学完这世上所有的书,也识不透这后宫内的人心阿,你要知道避隐锋芒,切记除了自己,无人可信,万事小心,行了,去看看你娘去吧,她一准儿念叨着你呢。” 至如来到安月弦的床塌旁坐下,此刻她的母亲还在昏睡当中。望着她熟睡的脸,凡至如有些眼潮,她以往总觉得母亲眼里心里只有仙儿,而根本就顾不上她,想不到一听自己要进宫,娘竟然当场就昏倒了,可见娘的心中也是时时挂记着自己的,想着想着便觉得一阵温暖。 “如儿,不要带走我的如儿,哪里也不准去,就陪着娘,陪着娘。” “娘,如儿就在娘身边呢,一刻也不离开。” 安月弦闻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至如,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松开,“如儿,娘舍不得你啊,宫里的日子不好过阿,娘不想你受苦阿。” “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家里不是还有无暇和仙儿陪您嘛,况且女儿又不是立刻进宫,还有好几个月可以好好陪着您呢,您就放心保重身体,好让如儿安心进宫啊。” “如儿,从小你就最懂事,所以娘对你也最放心,自然对你的关心也就少了,你不要怪娘,其实你们三个都是娘心坎上的宝贝,都是一样的。” “娘~”至如听完感动地依偎在安月弦怀里。 翌日,洪公公果然派了一位宫里的孙嬷嬷来到凡府教导至如宫廷的礼仪规矩。几个月的日子就在每日的训育中这么一晃而过了。 “宫里的规矩现下贵人都学得很好了,老奴看过那么多的佳人里,凡贵人是罢,掏出一个小瓷瓶交到凡尚仙的手中。 “多谢居士。”尚仙接过药丸,欠身拜别后便驱驰而去了。 回到凡府,尚仙飞快地跑进母亲的房里,此时房中每个人都凝神屏气的,只听得一句:“爹爹,我回来了,快将娘扶起来,我带了药回来。”无暇将奄奄一息的安月弦靠在自己身上,将药丸给母亲送服了下去。此时,全家人悬着的一颗心方才落了地。 凡显央说道:“大家也都饿了,备菜。” “是,老爷。” 饭桌上,各人都用完了膳食,凡显央沉不住气地问道:“仙儿,逸尘居士对你母亲的病是怎么说的,是不是服了你带回来的药便没事了?” “居士说母亲的病虽然可治,却得费上一番心思,否则无法根治。” “如何才可根治呢?” “非得这灵萃山上清晨的露水以及女儿的汗水做药引子不可,且要服药三年才可尽好,故而女儿已经答应愿随居士暂住灵萃山三年,期间许我每十日归家一次,替母送药。” “这如何是好,月弦的病打跟儿上就是如儿进宫给种下的,这会子你又要走,这事可怎么启齿啊?” “爹爹莫急,眼下将娘的病治好才是最主要的,这事儿先不要和母亲说起,我七日后才离开,待到合适的时机再说吧。”几日后,安月弦果然精神大好,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凡显央喜出望外,寸步不离妻子身边,陪着她晒太阳说话,两人好不恩爱。无暇则是日日奏新曲来舒解母亲,至如也托人从宫里捎来百年人参和家信,仙儿则天天变着法子地逗母亲,安月弦的病容一扫而光,心情大好。眼看着七日之期将至,仙儿忐忑如何向母亲禀明一切,生怕母亲会再次一病不起,等不及她送药来便丢了性命,她只得留书交代父亲,母亲那里要好好周全,十日后会送药归来,漏夜离开了凡府。 安月弦从凡显央处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是气色又颓唐起来,她本也是富贵的小姐,嫁给了凡显央后也未受过什么累,一味当家作主惯了的,如今至如为了凡府不得不进宫,尚仙为了自己又归不得家,两件事情如同两把尖刀剜着她的心,她又无能为力做不了主,想着这些就禁不住潸然泪下,整整一天她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也不应声。凡显央恨不得立刻就去接尚仙回来。但到了第二天,安月弦却出人意料地恢复了神智,开始进食了,也肯说话了,却只是不停怔怔地说:“我要好好的,等仙儿回来看我。”凡显央和凡无暇终是舒了一口气,心下想着的也是盼着仙儿早日归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章:云淡风轻 凡尚仙一路风尘赶到灵萃山的时候,天色逐渐清亮起来了,逸尘居士也已经在山脚下等着她了,“孩子,辛苦了,先随我进小屋里休憩下。”尚仙循着逸尘的指引走入一片林子里,拨开林子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曲径通幽,落英缤纷,忍不住道:“世间真有这世外桃源之处啊,居士果然不凡,能觅得此处怡情清修。” 逸尘缓缓道:“这儿自有这儿的好,也有它的不好,粗野之人到了便是此处如鱼得水,但对于高门贵府的小姐,怕两天的新鲜劲儿一过,就度日如年了,旁的不说,单是这一日三餐便要自己动手,这些小姐能做得惯吗?” 尚仙不服气地说:“仙儿既然应了居士要住在此处,就不会轻言放弃,这些活儿我都能干得。” “那好,你先改了口,以后唤我姑姑即可了,听你老是居士地叫着,我听得不畅。” “那姑姑以后也不必叫我小姐了,只唤我仙儿吧。” “好。” “姑姑,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日近午时了,自然是做饭要紧了,先随姑姑上山觅食去吧。” 尚仙满脸疑惑地跟着逸尘上了山,一路上仙儿看着满山的花草,不住地提问,逸尘倒也不恼,一一地教给了她,仙儿啧啧称奇。突然,逸尘停在了山腰,开口却道:“仙儿,你看看这里有什么可以带回去烹食的?” 尚仙闻言倒不推辞,细心地开始寻摸起来了,不一会儿,她的篮子里就满载而归了,还不无得意地说:“姑姑,咱们回去做饭吧,这些东西足够做顿佳肴了。” 逸尘扬起嘴角道:“仙儿这么肯定,这些吃下去不会闹肚子吧。” 尚仙反倒有些子生气了,“姑姑放心,您听仙儿说这是红梅消,可生吃,口味酸中带甜可做梅子汤或是蜜饯食用,特别适合夏秋时节品;这个呢叫不知,摘下后放在米缸子里闷熟,口感妙不可言,据说很少见,想不到这里竟有这个;那个是苜蓿草,你瞧我还在它底下挖出了几个小萝卜,有股子清新甘甜的味道,生拌了吃或是腌了吃,那都是极好的;这还有些流涕枣,刚好拿来做酸枣膏吃,吃了以后还能清咽润喉呢。” 逸尘听完若有所思从树下择了一把菌菇递给仙儿,“把这个也一起带回去吧。” “姑姑不可,这菇有毒啊,这是毒红伞,边际有明显的短条棱,表面鲜红色或桔红色,并有白色或稍带黄色的颗粒状鳞片。误食之后十二个时辰之内便会毒发,断断用不得啊。” “好仙儿,这些野果都是长在荒山之中的,你小小年纪,幽居于府,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仙儿不过是在书上看过罢了,并未亲见过。” “难得啊,这毒红伞虽有毒,却能入药,能灭蝇和安眠,若是以酒浸之,还可以治疗风湿痛呢。” “仙儿才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姑姑见笑了。” “难为你了,这些东西充饥可以,但还上不了席,我的竹舍后院里种着些果菜的,待会姑姑再带你去摸条鱼去。” “仙儿跟姑姑一样持斋吃素就可以了,不敢扰了姑姑的清修。” “谁说我日日吃素了,开荤就是破戒了?荤素得宜才能不得病,况且你正值长身子的时候,不食肉怎么有气力精神,至于清修么,实在乎于修心而非拘泥在口腹,小小年纪倒学得这般迂腐呢?” 仙儿莞尔一笑,“姑姑倒比仙儿更像个孩子呢。” “不耍嘴了,下山尝尝姑姑做的鱼去。” “那我也给您做酸枣糕吃。” 待逸尘将鱼和菜都做得了,尚仙开始撩起袖管做枣糕了,得先将酸枣铺在丝网架上,用小火把枣皮烘焦,继而将枣倒入凉水内浸泡片刻,捞出后擦去枣上的黑皮,剥核,留枣肉待用;接着取已经用沸水泡去皮后的核桃仁,入油锅中炸脆;与枣肉分别剁成泥;甘薯煮熟去皮,压成泥状;核桃仁、瓜子仁、荸荠分别切碎。后将枣泥,板油和红薯泥装入盆内,再将鸡蛋打散入碗,加核桃仁、瓜子仁、荸荠、白糖、玫瑰花拌匀。猪网油铺于碗底吊在碗口边外,把拌好的枣泥放入网油内,用手压平,将碗中的网油边理平,搭转在碗内的枣泥上,用棉纸密封,上笼用武火蒸半个时辰出笼,扣入另一盘内,揭去网油,切成小块,拌上白糖即成。 逸尘夹了一块尝了尝,道:“不愧是凡府里出来的,做了吃食也比别人家要精细得多,这味儿还真不错,酸甜适宜,难为你一个大家小姐却会做这个?” “因为我爱吃这酸枣糕,便缠着家中厨娘教的我,姑姑要是不怕腻味,仙儿日日做了给您吃。” 逸尘听后,点头称好。 饭毕,尚仙便跟着逸尘开始学习研药。 “此次你既是为了你母亲的病而来,那么就先跟着我学者研制药丸吧,这药丸不同于一般的汤药,更易携带保存,且药力久久不散。这药丸可分为有蜜丸、水丸、糊丸、浓缩丸、滴丸等,你母亲体弱故而服的是蜜丸,可补元气,说起这做药丸的技法又分为搓丸法和泛丸法,我用的是泛丸法,主要经由起型→筛选成丸→封盖→干燥→起衣这几项而得。”逸尘认真地教导着尚仙。 “仙儿愿意跟着姑姑好好学习医理。”尚仙志得意满地说道。 “那好,日子还长着,你先跟我学起型吧。” 在灵萃山的日子,尚仙每天一早和逸尘一起采集露水,下午研药学医,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十日匆匆而过,尚仙带着自己研制的药丸,怀着对母亲的思念,依约回了凡府。 第六章:杏林奇葩 十日之约的到来让凡府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打破了许久的沉寂了,这天安月弦更是早早起身,扮饰一番,精神奕奕地坐在正厅等着了。 “爹,娘,二姐,仙儿回来了。”尚仙还未进府就迫不及待地嚷道。 安月弦闻声即刻起身,往门外迎去,乍一见仙儿就一把搂在了怀里,许久不松开,凡显央见状,便说:“仙儿刚回来,不急在这一时,一路上必定饿了,你先让孩子坐下吃饭,歇息歇息才是啊。”安月弦点点头,又说:“可不是饿坏了我的仙儿,娘一早儿就让人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你道。 “就按仙儿的办吧。”逸尘点头赞许着。 尚仙后将制得的药膳送到孩童面前,果不其然,一一都乖乖地吃起来了,众人见状也纷纷宽了心了。经过此事,尚仙对行医更上心了,逸尘也开始让她独立诊治病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章:闲致难在 “仙儿跟这儿画什么呢,等会儿就要去裕家村那里问诊了,回来再画吧。”逸尘边收拾药具边说道。 “我上回答应云丫和翠莲给她们做个纸鸢玩,我先把鸢的面画好,她们是女儿家,就不画老鹰了,我给她俩画了个蝴蝶。”尚仙低头接着上色。 “你还会做纸鸢呢?古有“鲁班削竹为鹊,成而飞云”,今日你倒说说怎么让这只蝴蝶翩翩而起?”逸尘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纸鸢我和家中小厮学过做法,纸鸢的好坏关键在于和放鸢所用的线和支架牢固与否,须用32股的麻线沾上烹煮过的牛皮胶,再以蜡浸之,捞出,后经过一夜的风干,那系纸鸢的线自然变得锋利无比。接下来便是扎固的步骤了,首先将已削好的竹篾浸水,令竹篾软身,再用小刀将竹篾破开,约三分之一粗度,然后修半形,后要将竹篾贴在马拉纸上,此时要注意粗细,不可过粗,若太粗,竹篾会拉破纸张,纱纸条便贴不稳.将修好的竹篾裁成两条长短适当的长度,约为一尺半左右.再者就是将马拉纸裁成一个四方,马拉纸纸质粗糙异常,最宜作纸鸢之用。接下来,就可以将竹篾贴在纸上,但要记著,将长长的竹篾,用纱纸诙痰娜葜然后慢慢屈曲,直至长竹篾两端触到纸的对角之上将它贴好.最后将放鸢的线缠绕到线辘上即可。”尚仙边说边做,和逸尘两个人转眼间就做得了纸鸢。 兴高采烈地提着纸鸢往裕家村去了。 直到了晌午,尚仙才回来,逸尘打眼就看见尚仙的袖子勾破了,双手又黑漆漆的,急道:“怎么弄得这一身,可是遇上什么事儿啦?” “没有,刚才放纸鸢的时候,不小心挂在树上了,急得云丫她们直哭,我就上树给拿下来了,这袖子想必是让树枝给划破的,不碍事的。”尚仙满不在乎地说。 “好歹也是个大家小姐,女儿家家的,上树到底不成个体统,其实要去高处,也未必要爬树,有一门巧逸之术,可于山间飞沙走石,于水间蜻蜓点水,改日有空我可以教你,下次可不许爬树了。”逸尘嗔怪道。 “世间还有这等好玩的功夫,姑姑今日就教我吧,仙儿好想学。”尚仙来了兴致。 “就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今日时候不早了,明日待采集完露水,研完药再学吧。”逸尘笑着说道。 “太好了,姑姑。” 次日早晨,尚仙赶紧把事儿都做好了,巴巴地等着学功夫。逸尘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说:“瞧你着急的,先跟着我去“纤纤一线桥”吧,到了那里就教你。”尚仙跟着逸尘往山上走去,在山腰处果然看见一座危桥,逸尘启口道:“这桥名云“纤纤一线桥”,是连通灵萃山和灵菁山的通道,桥长足足25引,窄却不过二尺,故而就叫做“一人桥”,两边皆有锁链环环而扣,其实是很坚固的,只是由于架于高山间,又难以保持平衡,因而瞧着像座危桥。仙儿,你不是想学我的巧逸之术吗,那就走一个来回,这就是今日的练习了。”尚仙虽然心下害怕,却不想被姑姑小瞧了去,只好硬着头皮,颤颤悠悠地迈出了第一步,才一上桥,便感到难以平衡,唯有死死拽住两旁的锁链,摇摇晃晃地前进着,半天才走到中央,本想缓口气,定定神,岂料一低头望见的却是底下的万丈沟壑,水流湍急,尚仙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撒开腿跑了出去,须臾,踩到了石地,方睁开眼睛,已到了灵菁山的一面,遥望着远处的姑姑,尚仙一鼓作气地跑了过去,这一次她没有闭上眼睛,顷刻间,仙儿回到了逸尘身边,逸尘用丝帕拭去了她鼻尖上的汗水后道:“今日,姑姑只是让你试试胆量,明日开始你便这样独自练习,一切就看你个人的勤拙了。” 此后,尚仙每日约莫过了3个月,终于能自如地就像平地上一般地在桥上行走了。这天,尚仙拉着逸尘来到桥边,将自己多日的成果表演了一番,逸尘看后但笑不语,继而拿出一串小铜铃来,对尚仙说道:“你将这些铃儿分成两份,分别系于两边的铁锁间,明日开始接着练习走桥,须疾走而不可触响那些铃儿,待你做到的那天再来唤我。”言毕,逸尘一人回了竹舍。尚仙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练习,只短短时日,不过月余,她便练成了。之后,逸尘又于岩上和水上如法炮制,尚仙天赋异禀,很快就能触类旁通,将此巧逸之术练得炉火纯青了。 一日,逸尘颇为感慨地对尚仙道:“你刚来的那年,我将医理尽数地教授于你了,如今你母亲的病大好,只需一月服药一次调养即可,而你的医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是懂得药食同源的道理,烹得一手好药膳;这大半年来,你又学了我的巧逸之术,如今也能运用自如了,我见你学东西有股子韧劲,姑姑这里还想教你些武功,可作防人自保之用,你可愿意?” “仙儿不想学。”尚仙出人意料地答了一句。 “为何?”逸尘不解地问。 “习武之人多有戾气在身,且挥刀弄剑的易伤人伤己,仙儿不愿伤人,所以也不想学这功夫。”尚仙一本正经地说。 “习武伤不伤人乃在于自身,若自身向善,武功可庇佑无辜、打击邪恶,若其身不正,即使半点武功不会,也可以置人于死地,仙儿秉性纯善,姑姑自然不担心你会害人,只愿这功夫可助你他日脱困罢了。不过你方才言及不喜刀剑,倒也在理,女子身边委实不宜佩戴这些东西,你又素来爱着花花草草的,不如只教你竹芯诀和拈花指吧。”逸尘缓缓道。 竹芯诀,顾名思义就是取竹子的枝芽而非主干作为兵器,既可克敌又不易伤人性命,进退得宜,适合女儿家练习,你先将此诀的心法记下:竹向有心,心无所思。慢慢我再教你招式。拈花指,讲究的是掌风与指力,另外便是要切记以下花卉:一品红,凤仙花,柴藤、毛地黄、八仙花、花烛、菊花、夹竹桃、杜鹃花、水仙花,以上均为有毒花卉,须慎用,以免伤人伤己,明日开始我便开始教你练习指力。 这一年,尚仙就在习武的日子中慢慢度过了十三岁的生日。这两年多的日子,虽然与父母聚少离多,却过得悠然自在,加之逸尘的照顾和培养,尚仙出落得格外大方懂事了,眼看着三年之期间已过了两年,她心底竟然有些子舍不下这灵萃山,舍不下逸尘了。逸尘近来总在屋子里静修,将事物都交给了尚仙照料,而尚仙每日一早照旧上山,取露水研药,而后准备早膳,为逸尘磨墨,与她一起诵经,听逸尘礼佛讲法,下午则代替逸尘去附近的村子问诊施药,陪着村子里的孩子玩耍一阵,晚膳过后便在院中练习竹芯诀和拈花指。尚仙珍惜着在灵萃山的每一天,时光却总是无情地不因任何人而停留,这一年的秋天就这样来了。 转眼白露时节,所谓“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逸尘和尚仙正在屋子里炖着粉干煮芋头,只见一人气喘如牛地闯了进来,仔细一看竟是凡府护院李德阳,顾不上喝水便道:“府里不好了,夫人病了,老爷吩咐小的来找仙儿小姐回去呢?” “上次回去,娘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病倒了?” “不敢欺瞒小姐,夫人的病都是因为至如小姐的缘故。” “至如姐姐,她怎么了?” “大小姐她,她殁了。” 尚仙顿觉山崩地裂,逸尘却道:“仙儿,你赶紧回去照顾好你娘,这一盒子是你我素日制得的丸药,你带着日后兴许有用,这串佛珠你带在身边,一来可保平安二来也留个念想,这瓶中的药是给你母亲制的,她的病本无大碍,若再有反复,可服用此药,时辰不早,你赶紧起程吧。” 尚仙闻言,冷静下来,向着逸尘磕了三个头后便和李德阳策马离去了。 回到凡府已是戌时了,一回府,尚仙便随着凡显央进了书房,尚仙迫不及待道:“娘的病怎么样了,至如姐姐又是怎么一回事?” “三日前,宫里传出话来说至如身患顽疾,不治而亡,当今皇上念及素日的恩情,特谕追封你姐姐为谨妃,以皇族里厚葬之。你母亲闻言当时就昏厥过去了,后来服了你之前送来的药丸,这才保住了性命,可却迟迟不肯进食。” “姐姐患得是何疾病?哪位太医诊治的?” “宫中对妃嫔的死向来讳如莫深,一时我也查不出什么来。” “人都死了,还要封号做什么?死者已矣,现下娘的病才是要紧。” 翌日,尚仙亲手做了药膳给安月弦服食,安月弦看到仙儿回来了,心里安慰不少,开始进食了,过了半月,身体终于有了起色。 这天尚仙正陪着安月弦在院中赏花,却听得一声:“圣旨到~”众人闻言,依礼叩拜一地,洪公公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凡府长女至如,端贤得宜,颇得朕意,无奈天妒红颜,与朕天地永隔,听闻凡府幺女尚仙,天赋异禀,才貌皆佳,朕有意招其于明年开春入宫,伴与朕侧,共谱娥皇女英之佳曲,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道。 待洪公公一走,安月弦眼神空空地愣住了,尚仙很快恢复平静扶了母亲回房休息,安月弦也不吵嚷,安静地睡下了。尚仙回到自己的房中,捧着至如临行前绣给自己的锦帕,想起小时候她和自己说过那个传说:相传水仙花是尧帝的女儿娥皇、女英的化身。她们二人同嫁给舜,姊姊为后,妹妹为妃,三人感情甚好。舜在南巡崩驾,娥皇与女英双双殉情于湘江。上天怜悯二人的至情至爱,便将二人的魂魄化为江边水仙,二人也成为腊月水仙的花神了。想到这传说竟然要应验在自己身上了,尚仙不禁哑然失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章:破釜沉舟 凡显央支走了屋内的丫鬟,亲自端着热气腾腾的鸡丝小米粥来到安月弦的病榻前,轻声地唤道:“月弦,起来喝点粥,是刚做得的小米粥,你闻闻可香了。” 安月弦艰难地支起身子,勉强应付地喝了几口,问道:“仙儿,怎么样了?” 凡显央愁眉不展地道:“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里,一天一夜,不眠不吃的。” 安月弦激动地咳了起来,“我得去看看她,当初至如入宫我就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进宫的女子能有个好吗?果不其然,如今如儿走了,仙儿也留不住了,哎,有时候想想我就怪自己,偏偏生了这三个女儿,个个又长得伶俐拔尖的,真真宁可她们长得寻常些,也就生不出这起子事端了,若换作是三个男儿,还能给家里带进三个媳妇呢,怎会是今日此种景状啊!” “瞧瞧你又说起傻话来了,我的三个女儿哪一个也不比男儿逊色,换作三个儿子也怕是多半从军参战,难得在家的,生在官家便有许多无可奈何,且有时候事儿自己就找上你了,避也避不了的,好歹无暇还能陪着我们。”凡显央宽慰道。 “儿子哪有女儿贴心啊,原来娘一直想要儿子的呢,等到无暇姐姐嫁了人,二姐夫就是您的儿子了,等您孙子也抱上了,怕是一定就不疼仙儿咯。”尚仙说着话就从屋外走了进来。 “瞧她这醋劲儿,从小到大娘哪时不疼你了,你就是娘的小棉袄啊。”安月弦温柔地看着尚仙道。 “若娘真的疼我,现在就把药吃了,乖乖睡一觉。”尚仙撒娇地说道。 “好,就依你。”安月弦说罢接过尚仙手中的茶盏将药丸吞服了下去。 晚上,尚仙借着安月弦病愈的由头做了一桌的美味将一家人聚在了一起,一顿饭大伙吃得欢欢喜喜的,都默契地只字不提入宫之事。饭后,尚仙率先打破了沉默:“如今已是九月了,等过了年我怕是就要入宫了,爹爹明日就打发宫里的训育嬷嬷来府里教我规矩吧。”凡显央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颔首答应了。尚仙又转向安月弦道:“我入宫后娘您要保重身体,这些年来我外宿于灵萃山上便是为了您的病,就算是为了仙儿您也该保重身子啊,这一家大小以后还要你来操持,就请您了了我的心愿,让我安心入宫吧。”凡家二老听了尚仙的话,顿感女儿这几年真是成长了不少,心下却也是阵阵泛酸的,这一夜就在这沉寂的氛围里度过了。 之后的日子,除了学习宫里的规矩外,尚仙每日将自己关在屋里静修两个时辰,一个时辰诵经一个时辰抄写经文,府里的人也都不敢去打扰,剩下的时间她便陪伴着父母,有时做些点心,有时做做绣活,倒也惬意自在。 该来的终是要来的,庆二十二年春,十四岁的尚仙就这样踏入了宫廷。凡显央望着女儿的背影想起两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尚仙来到凡显央的书房恳谈,她提出了让父亲着手办三件事:一则自她一旦入宫后便称病不上朝,拖个一两月后,再呈书请辞,届时她在宫中也会极力促成此事,誓要辞官;二则在此一两个月中尽快张罗好安家在京城的各处生意,铺子能卖便卖或是转手他人经营,再将府邸大宅给卖了,带着全家人到江西外祖父家中定居;三则无暇姐姐也不小了,这些年因家中变故以至于耽误了婚事,回乡之后就速速托媒以防迟则生变,模样家境倒在其次只两样,一须要入赘我凡家,二切不可与官场中人攀亲。凡尚仙坐在轿中,心想着:若是父亲完成了自己嘱咐的三件事,此次入宫便也无悔了。 那天之后凡显央便将尚仙的意思说给安月弦商量,安月弦虽然舍不得离开京城和尚仙分离,但她到底明白这里头的深意,便将产业一一处理好了。凡显央则将称病的折子一早就拟好了,过几日就可让礼部侍郎代呈上去,尚仙走时还特意配好了药丸,服下后可使人浑身发烫精神不振,极似感染风寒,只消在有人探访前服下,一个时辰后药力便会自然散去,于身体却无害。安月弦也给父母去了信,说要回乡定居,老人听后自然喜出望外,请冰人给无暇说下了媒,早早打点好了一切,只等他们回去了。 轿子在未时一刻进了紫禁城,尚仙下了轿,放眼望着这四周冰冷的宫墙,这个埋葬了她如姐姐的穴窖,尚仙陷入了沉思却被一把尖利的声音拉回神来,“小主,我们到了,这里是钟粹宫,这间房便是小主的住处了。” “有劳全公公了。”尚仙取了一锭银子交到他的手上道。 “小主,客气了,这都是奴才的份内之事,这是梨香专职伺候小主儿的,有事您就差遣她去做吧,明日一早按规矩各位小主要去寿宁宫给太后问安,今儿一路上也累着了,您就早点儿歇息吧。奴才告退。”说完行了一礼,出了钟粹宫。 “小主儿,明日是各位小主头一次面见太后,必是备了礼物去的,您也该早做打算的好啊。”梨香提醒道。 “将文房四宝取来吧。”尚仙心中也有了主意。 翌日,众位小主个个精心地妆扮了一番,提着各自的礼物,等待着太后的觐见。尚仙却只着一件粉绯色蚕袄,挽一个碧云鬓,扎一支绿雪含芳笄。虽未敷粉涂脂,但本就柔粉的脸颊却射出阵阵光华来,再加之本就丽质天生的水仙花钿,倒生出另一番绰约之姿来。果然,走在行进的众人里,尚仙的出现还是引得私语窃窃,更有甚者,直接面露不悦之色了。转眼间,已到了寿宁宫。 “恭祝太后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行礼道。 “都起吧。”太后温和地道。 尚仙慢慢抬起头来,偷眼端详着面前的这位昔日在后宫厮杀中全身而退笑到最后的翘楚,记得曾经听爹爹提及,先帝在位时,姝妃最得圣宠呼声也最高,可最终登上后位却是眼前的太后――当年的元妃赫连芝肜,更为轰动一时的还有她竟弃自己嫡亲之子而拥立早逝的瑜妃之子徵为太子,因而大受先帝赞誉。 “民女郁芸素闻太后慈悲在怀,今日特备薄礼一份,望太后笑纳。”说完,将双手捧着的锦盒献上,打开一看,却是一尊金光灿灿的佛像,周身散射出的金光,照亮着每个人的眸子。此刻的郁芸面虽带着微笑,但眼神里却是一副先拔头筹、无人可及的傲慢之色。 “留下吧。”赫连芝肜只不咸不谈地对身边的宦官说了一句。郁芸闻得此言,脸上霎时红一阵白一阵的,低头退去一边。其实这尊金佛不可谓不尊贵,也衬得上太后的位份,但偏偏合不上她的心意,只看她今日的服饰便可窥一斑:穿的是秋翠色的盘金团花绕襟袍,梳的是乌蛮髻,簪的却是灰玉钗子,做的是个娥眉淡扫的妆面。按说如今处于春季是应戴金钗的,但太后身为孤妇,吃斋念佛多年,贤淑又盛名在外,自然不会收下此等重礼,即便是真心喜欢也是断断不会显露出来的。郁芸到底打错了这如意算盘。 “这是小女亲手绣的孔雀开屏图,望太后不嫌粗陋。”纪夕妍颤颤悠悠地将绣品拿给了公公。 “这丫头倒是手巧,竟是双面的绣品,可耽误功夫了,虽然年轻,眼睛也是顶要紧的,这次的哀家便收下了,以后不可那么费力劳神的了。”太后展颜道。纪夕妍听后,到底松心了,颊上还泛起两片红晕。她绣的虽然只是孔雀,而非凤凰,但这份小家碧玉的情致却比郁芸的那番谄媚讨好更得赫连芝肜的心,借着对她的几句关切之语也正好彰示出太后的慈祥随和来。 之后,剩下的几位答应纷纷上前献宝,太后也一一笑纳了,尚仙却迟迟未出声。 “听闻凡小主乃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女,又是已故谨妃的亲妹妹,对于献礼之事必是高出我等一筹了,不知今日带来什么贵礼?”郁芸挑衅道。 “回太后,小女带来了一幅字,望太后莫弃。”尚仙呈上卷轴。 “原来是心经,这字迹刚柔并济,绝非一日之功,小小年纪实属不易,哀家的佛堂刚好缺这一幅字呢,甚好。至如这孩子佛薄走得早,我一想起来就难过。难怪今日哀家一见着你就觉着投缘,原来是谨妃的妹妹,以后常来寿宁宫走走才好。”太后慨叹道。 “尚仙遵命。” “哀家也乏了,你们都跪安吧。”太后又对众答应道。 众人福完了礼,纷纷退出了寿宁宫。尚仙一人独行,她知道仅进宫的第二日,已树敌不少,身后有无数双的眼睛盯着她如芒刺在背,无数的恶语如蜂蝇在耳,支撑她无惧无视这一切的唯有长姐至如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章:蛛丝绰现 待尚仙回到钟粹宫的寝阁,梨香已急不可待地开口:“恭喜小主儿了,奴婢听说适才在寿宁宫内献宝,太后唯独对您的礼物青眼有佳,把一众小主儿都给比下去了,昨儿我还担心你只送一幅字讨不了太后的喜呢,到底还是主子知道太后的心意。”尚仙听了浅淡地笑了笑却不说话。心下却转着:太后的心思又岂是她能揣摩得到的,只不过她赫连芝肜惯来喜欢以贤德示人,又怎可不成全她呢?人人都知她敬佛,送一幅字正好合了她的意又不显扬,经文所透出的字迹笔力又足以致达诚意,到底没有辜负在家多日的苦练。方才言及至如的时候,太后眼神里却有异动,虽只一瞬,但也没有逃出尚仙的眼睛。 不等尚仙浮游的神思收回来,门外的太监洪升已然大声宣道:“奉太后懿旨,擢升答应纪夕妍为正七品娘子,册封凡尚仙为正六品贵人。”宣旨后,洪升又附耳道:“奴才打在凡府就看出贵人是个有福的主儿,太后吩咐说您如今虽为贵人,但按规矩还是得等皇上召幸后才能迁出钟粹宫,眼下恐怕得先委屈贵人一阵儿了。”随即又对身边的宫女道:“你们几个麻利地把东苑的暖阁打扫干净,好生伺候好贵人,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 “奴婢遵命。”众人惊恐地答道。 “不就是绣了一只破孔雀嘛,平白地尚未侍寝就赏了你个娘子,这等劳什子,我府中的丫头婆姨,是个人就能绣得,太后她老人家也就是贪个新鲜罢了,你这小门小户的怕是担受不住吧。”郁芸的一腔妒火只得朝着纪夕妍发去。 纪夕妍听着这话,当下窘得说不上话来。郁芸见状愈发劲儿了:“什么孔雀开屏啊,谁不知道那开屏的都是那公孔雀,你送这个给太后,莫不是暗指太后牝鸡司晨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惧。纪娘子更是脸都吓白了,“这话说得倒是在理,姐姐既然慧眼如炬,方才在太后殿内怎么不提呢?这会子事后诸葛,倒像是在拈酸吃醋了,这原不该是堂堂郁贵人的所为吧。”声音却是出自向来清冷孤傲的才人应熙雪。 “我与纪娘子说话呢,与应才人有何相干?”郁芸不服道。 “我不过是闻不惯这股子酸气儿,有人自以为头一个献宝,定能落个珠玉在前,震慑住众人,却没想到反倒成了抛砖引玉,白白替人做了嫁衣裳,这气自然是得找个人撒去的,郁贵人可对?”应熙雪又漫不经心地说道。 郁芸被人触了死穴,自然又羞又恼,无心恋战,愤然离去了。纪夕妍感激地看着应才人,正欲开口,却被应才人截道:“不必谢我,以后的路还长呢,都得你自己走呢。”言毕,朝着尚仙微微一笑,缓步走开了。 梨香整理着尚仙的,“郁贵人向来颐指气使,没人敢与她冲突,这应才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想不到今日说起话来倒也尖利,奴婢从没见过她对谁笑过,方才竟对着贵人您笑了,实在难得,这是她在有意示好呢,主子。” “给我准备笔墨和经书,我想一个人练会儿字,你也早些歇息去吧。”尚仙柔声道。 “是,主子。”梨香不敢多言,取来了东西便退下了。 此次进宫来,尚仙和当年的至如一样,未从府里带贴身侍婢入宫,因为她们都明白宫里的争斗是残酷的,不愿意她们无辜受牵连,虽同为奴婢到底还是在府里自在些的。梨香毕竟不是自己的心腹,又有嘴快的毛病,难免日后生事,对她还是要冷淡些。这几天的功夫,宫内对她的风评已是扑面而来了,她此刻若再不知韬光养晦,且不说欲查明至如的死因,便是想要安身立命恐怕都不容易了。 第二天一早,尚仙早早就起身了,许是在灵萃山养就的习惯吧,话说回来,此刻满腹心事的她又怎么能睡得着呢?梨香听见了动静,忙进屋伺候了。洗漱过后,尚仙只披一袭水浅葱色的单衣,挽一个倭堕髻,未施脂粉就出了门。又对梨香道:“你再去歇会儿吧,我一个人走走就好。” 东方既白,春寒料峭,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芳氛,倒和灵萃山有几分相似,尚仙朝着曲径通幽处走去,满园春色撞入她的双眸,难怪老远就有股子幽幽的香气,原来是到了御花园。如今正是二月,桃之夭夭,玉兰绽放,紫荆繁茂,杏花笑靥,梨花融融,看到这一幅花团锦簇,尚仙忘情地闭目嗅起来,却听得不远处刀剪的磨动之声,心下一惊,又不敢贸然造次,只得掩在花丛后静观其变。“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哀怨之音,而诗中所指的乃是杏花,含苞待放时,朵朵艳红,但随着花瓣的绽开,亮彩却被慢慢殆尽,直至谢落时化作雪白一片。想必是对自己在宫中的际遇聊作慨叹吧。“花落难续枝,人去不中留。至如妹妹,为何你要丢下姐姐一人在此,日日为你心伤啊!”那女子边说边用银亮的剪子铰下尚待盛开的杏花来。尚仙在后闻得至如二字,便冲了出来,“你与至如姐姐是何关系?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那女子显然也被尚仙的举动给呵住了,慌忙间将手里的剪子也摔落在地上,“你是尚仙?至如的妹妹?” 尚仙疑惑不解:“这位姐姐您认得我?”女子微微一笑道:“你姐姐同我说过家中有个可人的小妹,出生时眉心便缀有水仙,今日见了你额上的水仙,便认定就是你了。” “原来如此,那请问姐姐这清早上的,你来这御花园摘剪杏花是为那般?” “这杏花乃是至如最喜爱的花儿了,今日是她的忌日,每月的今天,我都为她来摘一束杏花回去祭奠。”女子悠悠说道。 “难为姐姐你还记得,实在难得,敢问姐姐如何称呼?” “我姓林,名思吟,宫里人都唤我吟嫔娘娘,以后你就随至如叫我吟姐姐便是了。” “尚仙方才唐突了,冒犯了吟姐姐,可是还请娘娘念及当日与至如姐姐之情,将其中内情告知于我,仙儿感激不尽。”尚仙冲出口道。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其中之事,我也不甚明了,宫中又忌讳这个,谁敢多问一句呢?既然人都去了,查出来又能如何?今儿你既已进了宫,也该多为自己筹谋才是正经。”林思吟语重心长道。 “可是仙儿不能让至如姐姐白白屈死啊,吟姐姐。” “对你姐姐的事情,我想怜翘这丫头可能知道的多些,她原是你姐姐的近身侍婢,对你姐姐也甚为忠心,你姐姐那时去了她也要随了去,后来被人救下了,过了半年主动请缨去逊妃的宫里办差一直到现在,你可以寻个机会去问问她的话。今日时候不早了,你我在此处叙话多有不便之处,以后你有了难处可来昭春宫找我,我先走了。” “多谢姐姐提点。”言毕,尚仙福了一礼。 怜翘,怜翘,怜翘,尚仙边走边在心中反复默念这个名字,心不在焉地挪步出了御花园,走着走着,却撞上了一人,抬眼一看却是梨香,“主子你可让奴婢好找啊,好好的您怎么跑这养心殿来了,待会就是去寿宁宫问安的时辰了,快快随奴婢回宫打点吧。”尚仙应了一声,随梨香回了钟粹宫。 辰时一刻从太后殿内出来,众人正迎上皇上的圣驾,一一侧身福礼道。那些女子一个个巧笑倩兮,眼神中无一不流露出企盼的神情来,而徵只是含笑地淡淡扫视她们。尚仙心中腾然想到昔日长姐也是这般的想着盼着面前这个无情的夫君的,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酸楚。 “纪娘子是哪一位?”徵出其不意地一问。“正是奴婢。”纪夕妍嗫嚅道。 “你是朕封的娘子,怎么能是奴婢呢,怪不得太后念叨你温顺,果然是个晓得分寸的,朕喜欢的就是你这份儿乖巧。” 又对身边的洪升道:“今日就翻下纪娘子的牌子吧。” “是,皇上。”洪升回道。 “你就是凡尚仙,至如的妹妹?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徵转而又向尚仙道。 尚仙缓缓抬起头来,微蹙着眉,杏眼圆睁地盯着徵,不卑不亢地道:“正是。”周围人都被尚仙的神色给惊住了,就连尚仙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状,徵却也不恼怒,“眉目间确有几分相似,性子倒别具一格,倒也调皮得紧。”说完,径直往太后殿内走去了。尚仙跟着众人朝着徵福礼退去了。 回到房里,尚仙懊恼方才没有收敛出性子,险些铸成大错,若自身不保,还谈什么洗雪沉冤,自己终是太沉不住气了,正想着梨香端来了茶水,尚仙看着她想起了怜翘之事,便探问道:“逊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梨香见尚仙一反常态,竟然问起她宫中之事,倒也来了兴致:“逊妃娘娘那可是一等的人物,入宫仅仅半年就升到了如今的座次,若不是她尚未有所出,后位怕是迟早也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前几年还有殁了的谨妃娘娘同她平分秋色,如今只有她一人独占鳌头了。她身边的人也个个不是好惹的,就说那怜翘姐姐吧,原是谨妃娘娘的婢女,可是一阵风光,后来跟了逊妃娘娘,也颇得喜欢,一般人见了她都要忌惮三分的,我们私下常说做奴婢的做到怜翘姐姐那个样儿,也算没白活了。”尚仙面上只当闲话一般地听过,心下却动了:看来,吟嫔说得不错,确有这么一个怜翘。这逊妃看来也不是好惹的,该如何能与怜翘走近呢? 梨香见尚仙久久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主子也不必吃心,宫里的事向来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的,眼下纪娘子就颇得圣宠,今日您虽在御前失行,但看样子万岁爷并未恼您,反倒是有几分喜欢呢,得沐圣恩定是指日可待的。”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这宫里怎么不立皇后啊?”尚仙又问道。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原听说皇上有立逊妃为后的意思,但每每都被太后驳回了,皇上也只得作罢了,听说就因为这样,逊妃与太后有了嫌隙呢。请恕奴婢多嘴,今日主子的行状不合规矩,以后还要多多小心才好啊。”梨香柔声道。 “我知你待我好,你先下去吧,我也乏了,想睡一会儿。” 尚仙躺在床上,望着帐帘,想着梨香的话,吟嫔、怜翘,逊妃,皇上,太后这几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翻滚着,挥之不去,一夜难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章:何去何从 翌日醒来,精神到底不济了,照常梳洗完毕之后,尚仙又倚靠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正入梦间,梨香慌忙地踏进门来,在尚仙耳边轻念道:“主子,逊妃娘娘来咱钟粹宫了。”尚仙闻言倒是来了精神,对了镜子匀面一番,整了整衣襟,踱步往正殿去了。 来到正厅,郁云、纪夕妍等人已经在逊妃两侧端坐了,其余等人则噤声站在两旁。厅中的主位上坐着的正是逊妃陆曳娆,年纪不过双十,身披一件黄赤色的蝴蝶银扣对襟锦袄,盘一个结鬟式发髻,别一支梅英采胜簪,扮的是桃花妆,还用翠珠在颊上饰“妆靥”,此刻端着一捧茶盏,翘起的柔荑掀起杯盖作兰花状,直吹得屋内热气袅袅、茶香四溢。 尚仙见状连忙含笑行礼道:“尚仙参见逊妃娘娘。” 逊妃抬了一眼:“凡贵人请起,边上坐吧。”接着又啜了一口茶道:“本宫听闻纪娘子精通针绣,连太后也止不住地夸赞你心灵手巧,心里就老惦记着来看看诸位妹妹,还请夕妍妹妹帮个忙,不知道妹妹可否愿意?” 纪夕妍闻言,即从坐椅上站起,恭敬地回礼:“娘娘莫要谬赞,折了夕妍的福,有事但请娘娘吩咐便是。” 逊妃笑颤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现下我那关雎宫里头缺一幅屏风,本宫想要绣上一幅《簪花仕女图》,听说妹妹本是苏州人氏,又善于刺绣,此图若用苏绣缝制更是再好不过了,今儿正巧我把卷轴也给带来了,此事怕是少不得妹妹受累了,还望妹妹莫要推托了才好。”说完,笑意盈盈地上前将画轴交到了纪夕妍手上。 “夕妍谨遵娘娘吩咐。” “那就好,姐姐就先谢过妹妹了,妹妹这般巧手,不出二十日想必本宫就能见到那屏风的真颜了,待会儿我让怜翘把绣具、织缎一并给妹妹送来。”说完,风姿绰约地缓缓而去了。 身后响起一片“恭送逊妃娘娘。” 郁云等人只在一旁看着纪夕妍面露苦色的神情暗暗得意,那一张张脸上分明写着“痛快”二字。再说那《簪花仕女图》本是唐代画家周所作,其笔法质朴、气韵典雅。此画描绘的乃是后宫佳丽的仪态,画面建构复杂,动作频多、拈花、扑蝶、戏犬、赏鹤、徐行、懒坐等等。其赋色技巧可谓极尽之能事。逊妃又指明苏绣,即是暗指非双面绣不可,且苏绣多以套针为主,常用三、四种不同的同类色线或邻近色相配,套绣出晕染自如的色彩效果。又只限下这短短二十日,只怕是纪夕妍日日不眠不休熬红了双目也未必能绣完。适才尚仙原本也见怜夕妍,但一念及长姐至如,却不敢与逊妃冲突。众人皆散去,惟独应才人和尚仙陪着夕妍回了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班宫女太监带着东西过来了,奴才们一一把东西放下后,一身富贵雅致打扮的怜翘轻启朱唇道:“逊妃娘娘说有劳纪主子了。” “姑娘,坐下喝杯茶歇息下再走吧。”尚仙关切道。 “谢凡贵人的美意,吃茶就不必了,奴婢还赶着回宫复命。”说完,躬了一礼,领着人离开了,那排场倒是像足了逊妃的专横跋扈。 “凡贵人不必挂心,怜翘向来是这么个清傲的性子。”纪夕妍柔声道。 应熙雪却道:“眼下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有空顾及这个怜翘,只说这幅屏风该怎么办好。可惜我素来又不擅此道,实在帮不了你什么。” “本来也不好劳烦应姐姐,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姐姐参与其中,只怕要连累了姐姐。”纪夕妍连连摆手。 尚仙道:“别的帮不上什么,这掰线穿针的活计总是会的。”说完,取出一团团丝线分与夕妍与熙雪。三人正欣然拢着线轴,梨香跑了进来,“主子,太后传话过来,宣您去寿宁宫叙话。”尚仙心中疑惑,脚步却不敢怠慢,匆匆拜别了夕妍、熙雪,赶去了寿宁宫。 尚仙赶到时,太后尚在佛堂诵经,她不敢造次,唯有在正殿内恭候。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太后才一身素衣地从佛堂里出来,瞧见尚仙不温不火地道:“你来了。” “太后金安。”尚仙依礼福了一福。 “方才等得可心急啊?”赫连芝肜冷不丁地吐出一句。 “尚仙不敢。” “这倒新鲜了,你连皇上都不怕,倒在我这老婆子跟前称起不敢来了。”赫连芝肜顿时逼视着尚仙,眉眼间透着凌厉。 果然是那日莽撞了皇上的事情,尚仙暗自猜度着不知太后会如何处置自己。 太后见尚仙久久不语,便道:“这事儿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当日皇上都未曾责怪于你,今日哀家自然也不会与你为难,看得出来你与至如虽是一乃同胞,性子却比起她来得刚烈,人也更聪慧些,可你要记住一朝入宫便注定要终身伴于君侧,首先要学的便是一个“忍”字,忍下所有不利于在宫中生存的情绪。” “尚仙谨遵太后教诲。” “眼下这逊妃就太过娇纵,忘记了“忍”该怎么写了,在这偌大的宫里,依傍皇上方是唯一的正途,想你这般玲珑剔透,今日哀家就言尽于此。”赫连芝肜拨弄着玳瑁嵌米珠团寿护指似漫不经心道。 回宫之后,尚仙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太后果然耳目生风,宫内的锱铢点滴都瞒不过她,自己存的心思怕也早被识破,而她与逊妃的关系倒是和真如梨香口传中的那样确实不睦,方才她提点自己与皇上多多走近,无非是想削弱逊妃的气焰,难道想要在宫中立足,为长姐复仇就只有为太后所用这一条出路吗? “主子打寿宁宫回来就是这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因为太后对您说了什么?”梨香端着茶点进屋问道。 “太后待我极好,没说什么,我不过为了夕妍姐姐的事儿难过罢了。”尚仙扯了一句。 “这也没法子,谁让纪主子这阵儿这么得圣宠,得罪了逊妃娘娘,这是宫中常有的事儿,以后您就看惯了。我告诉您件好事儿,五日后有戏班子来宫里头唱戏,太后邀了众位小主出席,人人有份,连奴婢们也可以跟着去呢。”梨香兴奋地说道。 的确,这宫里的女人除了勾心斗角,也着实没的什么消遣了,一个个都只盼着时不时地听场戏,打发打发日子罢了。是日,众人齐齐盛装来到畅音阁,很多已经失宠已久的妃嫔更是抓紧这个时机,盼望得以见上徵一面。正堂上太后端坐着,一改常日的素净,着了一袭金赤色的盘凤锦袍,朝天髻上难得地插上了一枝卿云拥福簪,加之本就保养得宜的肌肤和细琢后的妆容,丝毫显不出半点色衰之象,徵携了如日方中的逊妃平坐在身侧。逊妃从不在打扮上输人,依旧出类拔萃地艳压全场,其婉约的流苏髻,倒让人生出几分怜爱之心来了。众人向太后和皇帝行礼之后,便各归其位,静待好戏开锣了。 才看了几场,太后发话了:“夕妍那孩子呢,好几日没见着了,传她过来伺候吧。”纪夕妍闻言从席位上站起,慢慢行至太后身边,一旁的逊妃只用眼角挑了她一眼,继续面色如常嘴角含春地与徵调笑。太后盯着台上的名角,嘴里却说道:“你就站这儿陪哀家一块看戏吧,茶凉了给续续水吧。”纪夕妍低头称是,立在一旁。这几日为了赶制逊妃交代的屏风,纪夕妍可谓是废寝忘食的,这会儿子正感到全身酸麻,倦意迭起,眼皮直打架。 "好,好,唱得好,哀家得赏。”赫连芝肜看着戏连连拍手道好,“夕妍给哀家现削个梨吃,那些子放得久了,不适口得很,你给哀家削成小块的。”夕妍被太后一呵,愣了半晌才惊觉了起来,伸手去握小刀,双手竟不听使唤,不住地颤抖起来,好容易削完了梨子,放在盘中。逊妃看在眼里,心倒提了起来,刚想出言劝阻,太后却不动声色道:“将梨切了分给皇上和逊妃也尝尝,这味儿可是好得很。”逊妃睨了一眼身旁的怜翘,怜翘立刻会意,“纪主子也怪累的了,这切梨的小事儿就由奴婢代劳吧。”说完,将梨切好分成三份置于白玉瓷盘中,顺势又端了两盘放在了徵与逊妃的桌几上。一折子戏唱毕,唱角儿退场,太后举杯让众人畅饮三杯,转而又道:“夕妍替哀家斟酒吧。”纪夕妍颤颤巍巍地勉强提着酒壶倒了两杯,到了第三杯终于支持不住,双手直晃得壶盖作响,一不留神,将酒泼洒在了太后的身上,吓得她当场跪下:“夕妍该死,惊了太后的驾。” “还不快快退下,免得扫了太后的兴致。”逊妃及时出言喝道。 “慢着,你向来手巧,今日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把酒给洒了,瞧着精神也不济,抬头让哀家好好瞧瞧。”太后却温和道。 纪夕妍只得抬起头来,原本粉嫩的脸庞蒙上了一层土色,双眼通红,眼下的一对乌青格外突出。 “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儿了?”太后心疼道。 “夕妍只是近来夜里总歇息不好,没什么大碍的。” “还说没什么呢,这眼圈都青紫了,你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竟让她病成了这样?”太后厉声道。 “主子并没有得什么病,全是给累着的。” “茜草,休要胡说。”夕妍截道。 “让她说。”太后发话。 “主子已经连续几日不眠不休了,只为了完成逊妃娘娘派下的绣活,故而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奴婢几次劝主子休息,可主子执意不肯,只怪奴婢照顾主子不周,奴婢有罪。”茜草恳切道。 “逊妃,可有此事?”太后抬眼看着逊妃问道。 “臣妾冤枉啊,我不过素闻纪妹妹手巧,想让她给制一幅屏风罢了,可没半点催促她的意思啊,皇上。”逊妃向着徵撒娇道。 “别人兴许不知你的性子,哀家还不知道你,只怪皇上和哀家纵坏了你,”太后转而又向徵道:“此风不可长,此事若不有所决断,恐难平息众怒,哀家就头一个不答应。” 徵正色道:“母后言之有理,宫中和睦素来难求,凡兴风作浪者,朕都绝不姑息,逊妃乃是始作俑者,现罚你禁足两个月,非朕和太后召见,不得出关雎宫一步,好好思过去吧。” “夕颜这孩子的委屈不可白白受了去,皇上。”太后又提醒道。 “太后所言极是,擢升纪夕妍为从五品小媛,以宣昭后宫女子之德。至于这屏风之事便就此作罢。”徵说道。 一场好戏就此落幕,宫中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欣快于逊妃的一朝势败,有人眼热于纪夕妍的因祸得福,尚仙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太后亲拟的一出好戏,那日在太后殿内叙话之时,夕妍之事太后便已经知道了,只是她决计要在盛大的场面上给逊妃一个教训,目的之一,是为了给逊妃一个警示,永远不要想越俎代庖,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从来就只有她赫连芝肜,只要有她在逊妃就别妄图争上后位;其二,也是告诉众人,后位一日悬空,人人就都有机会坐上,即便是出身寒微如纪夕妍,一样也能将之捧上天;其三,无非是彰示了自己在皇帝面前的威仪,至高无上的地位。想起五日前,太后的一番话,加上今日的一出戏,尚仙顿悟:太后今日提拔夕妍,就是欣赏她能忍这一点,若是自己也能晓以大义,帮助太后制衡逊妃的势力,他日必将风光无限。只是要忍下长姐之事,又谈何容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一章:明志示诚 逊妃禁足,宫里平寂一片。那日之后,皇上便颁旨赐了玉窕宫给纪小媛一人独居,这一个多月里徵也多宿在她那儿,半日也没有再踏入关雎宫。此后纪夕妍仗着太后的照拂,一路青云直上,这位小媛的风头可谓一时无二。 尚仙也十多日没有出门,每日只是如常习字抄经。这天,才用完午膳,应熙雪踏门进来了,“这几日看你都不出门,还以为你病了呢。” “姐姐快坐,”尚仙又对梨香道,“快给才人上茶。” “我说这阵子怎么总见不着你呢,原是日日在这儿用功呢。”应熙雪拾取一沓纸翻看道。 尚仙递出一杯香茗给熙雪,“这天虽是开了春了,却也有些子倒寒的,我便不高兴出门,在家躲懒练字倒是极好的。” “文墨我也是极喜欢的,可日日闷在房里却也不好,今日春光明媚的,就随我去夕妍那儿坐坐吧,她可是一个劲儿地念叨着你呢。”熙雪呷饮了一口道。 “既然姐姐相邀,那尚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玉窕宫,座北朝南,东西有配殿各3间,两侧建有耳房,后院西南角有井亭一座,黄琉璃的瓦,歇山式的着用一旁的银丝网兜捞起出那条红艳艳的金鱼。那鱼在网里扑腾了一阵也就一动不动了。 “翠慈,下去埋了吧。”太后淡声道。 “昨儿我差人给你送去的画儿,你可还喜欢,挑的是哪一幅啊?”太后神情自若地道。 “尚仙挑的乃是黄慎的《石榴图》?”尚仙一字一顿地说道。 “哦?那吴昌硕的《桃花图》也是极好的,怎么不选?”太后故作不解道。 “石榴乃是吉祥之物,意喻多子多福,且既能入药又可观赏,其果实更是多汁美味,而那桃花美则美矣,却恐难见到那结果之日,即便是等到了,怕也是个桃花依旧,人面全非的下场,意头实在不好,故而仙儿选择《石榴图》。”尚仙细细说道。 “难为你年纪虽小,倒也看得长远,哀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哀家有些子困了,你先跪安吧。”赫连芝肜满意道。 “尚仙告退。”说完福了一礼。 出了寿宁宫,尚仙深吸了一口气,要想查明长姐病故的来龙去脉,必须先在这宫里站稳脚跟,而太后就是最有利的靠山,只有先得到她的信任,才能拥有权力,驾驭整个后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二章:心机初试 “皇上。”洪升捧着一盘子错落有致的绿玉牌弓着身子对徵道。 “就她吧。”徵顺手将一块翡翠鱼排撂在了银盘之上,上头赫然印着凡贵人三个字。 “那奴才这就去知会凡贵人一声,也好让她有个准备,这头一回侍寝,有些个规矩也是要说说的。”洪升低声道。 徵摆手示意洪升退下,自顾自又拿起朱笔开始批阅奏章了。 “洪公公来了,主子。”梨香通禀道。 尚仙闻言起身出门迎奉,“不知公公才来,有何贵干?” “奴才给小主儿道喜了,皇上今儿掀了凡贵人您的牌子。”洪升满脸堆笑地说道。 赫连芝肜的性子果真是雷厉风行啊,“有劳公公了,小小意思请公公拿去吃茶。”说着瞟了一眼,梨香会意将一封红包递给了洪升。 洪升随即又对着尚仙絮絮说了一通规矩之类的,便转身离开了。见洪升一离开,梨香便雀跃道:“主子,奴婢替您去采些花儿来浸浴吧,听闻杨贵妃当年每次在侍寝前就会泡个花瓣澡,泡完之后通体幽香,难怪唐明皇对她恩宠有佳,若是主子也如法炮制,皇上定也会对您爱不释手的。” “你这丫头说这些话倒也不羞,只须采些薰衣草、佛手柑回来就行,另外再吩咐御膳房准备一点洋槐蜜。”尚仙若有所思道。 “好。”梨香不解地看着尚仙,奉命退了出去。 太后的动作果然够快,有意极速地擢升自己,以图打压逊妃,看来她果然深谋远虑、果狠敢猛,今日侍寝之事便是自己上位的大好时机,万不得有失啊。正想着,纪夕妍缓缓踏入门来,对着尚仙道:“恭喜妹妹了。” 尚仙这才缓过神来,“姐姐,快坐下。” 夕妍淡淡地又道:“我一看着你门前的红灯笼,便来给你道喜了,凭妹妹的天姿国色,必能蒙得皇上厚爱,姐姐这里也就放心了。” “姐姐,莫要多心了,皇上宠幸于我多半是看在姐姐的面上,尚仙心里明白,断不敢忘记,且皇上于我不过是滴点恩露之事,哪比得上皇上对姐姐的恩宠啊,那是无人可比的。”尚仙恳切道。 纪夕妍渐渐展开微蹙的眉头,感激地看着尚仙,良久,又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赶紧道:“妹妹这会儿可有一阵子准备呢,姐姐就不搅扰了,我还要往应姐姐屋里去呢。” 尚仙与夕妍在门前寒暄别过,望着夕妍远去的背影,黯然想道:姐姐莫要怪自己,我原是不愿与你争宠的,无奈我们都只是太后的棋子罢了。梨香带着摘下的花儿回来了,尚仙吩咐她打好热水,将薰衣草、佛手柑等一一放入浴桶之中,再缓缓加入热水,盖上木盖,又将从御膳房取来的洋槐蜜和水调制好灌进壶里,再将壶置于大的铁盅之中,并在铁盅里四周浇上热水,使其暖气不散。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梨香掀开木盖,顿时香气四溢扑面而来,尚仙这才褪尽衣裳,入桶浸浴。待一切准备就绪,洪升的轿子也已在外等候了。尚仙将洋槐蜜水置于食盒之中,预备提着上路了,洪升见状,提高了嗓门道:“请问小主儿食盒之内装的是何物?按规矩,小主不得带私物入殿,还是交给奴才保管的好。” “这是我特意为皇上调制的蜜水,用来滋养身体抵抗倦意的。”尚仙柔声道。 “奴才念在贵人是头一次侍寝的份儿上,不懂规矩也是有的,这蜜水就由奴才先保管下了,至于主子的这份心意奴才必定会通传给皇上的。”洪升阴阴说道。 尚仙微有不甘地坐上了轿子。 “起!” 未几,轿子便停了下来,洪升掀开了轿帘对尚仙道:“贵人先到后殿稍待片刻,万岁爷不时就到。”尚仙听了,福了一礼,独自往养心殿后室走去。一进入后殿,就闻得一阵幽幽的龙涎香气飘来,尚仙见四下无人,轻合上了门,解下了朱红丝绒披风,来到紫荆铜炉边,用铁杵挑起炉盖,从腰封里取出一包佛手柑的粉块洒了进去,再将铜炉封好,镇定自若回坐到龙塌上。 只听“吱呀”一声,门渐渐开了,走入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定睛一看正是徵。 “朕来晚了。”徵开口道。 尚仙心有余悸,面对徵反倒半晌说不出话来。徵见状,自行褪下外衣,坐到尚仙身边,满目深情地凝视着她,尚仙则躲闪着徵灼热的目光。 “那日你可是很勇敢的,今日怎么这般胆怯了,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徵激道。 “尚仙只是被皇上您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尚仙胡诌道。 “这是朕的寝室,怎么成了闯入,难道朕的样子很可怕?”徵说着将脸凑近了尚仙。 尚仙这才仔细端详起徵来,倒也长得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爽朗清举,鬓若刀裁,颇具龙章凤姿。 “皇上自然长得不凡。”尚仙愣愣吐出一句。 “你也很与众不同,朕也是头一次见有人侍寝还带着食盒的?”徵笑道。 尚仙心下一紧,正欲开口,却被徵截道:“方才洪升提着一食盒,朕问了才知,原来是你预备下的,方才朕都喝完了,现在身上果真舒畅了不少。” 尚仙见机便道:“皇上日理万机,尚仙也帮不上什么,只好做做这些功夫,不如这会子再给皇上松松筋骨。” “你倒会这个,难得难得,那朕可得试试。”徵惊奇道。说完,尚仙扶着徵躺下,盖上了龙凤丝绣锦被,自己则侧坐在他身旁,在徵太阳穴的位置点按着。 “你身上的香味是什么,与朕以往闻到的大不相同,更为清新雅致。”徵闭着双目问道。 “是佛手柑与薰衣草的淡香。”尚仙柔柔说道。 “嗯,朕很喜欢这味道,闻得叫人舒心。”徵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徵果真就如尚仙所愿睡熟了。看来这洋槐蜜水和佛手柑果然名不虚传,虽然这些东西会致人昏睡,但第二天醒来精神却会出奇得好,想必到了那时候即便是皇上心中有所怀疑,也不忍责怪了吧。至于太后赫连芝肜那里也给了一个交代,只当我已尽心为她所用。尚仙替徵掖好被角,自己只着亵衣,就着窗边的帷幔倚睡。 翌日卯时刚至,门外的太监已经在外头准备入殿替皇帝洗漱更衣了,徵闻声睁开了双眼,坐起了身子,碰醒了尚仙,两人四目相对,徵寻声望着门外,启口道:“你们把东西放下即可,今日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皇上。”一班奴才齐声说道。 待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弱下来,徵抓着尚仙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你一夜就这么睡了?” “想必昨儿皇上身子太乏了,只说了不几句话,便睡下了,尚仙见皇上睡得香,不忍打扰,所以就这么和衣睡了一宿。”尚仙说完拢了拢衣袖。 “都是朕不好,害你着了凉,受了一夜的委屈。只是这么睡了一晚,果然感觉浑身轻快了不少,精神也比往常好了很多。” “皇上龙体万全才是社稷之福,尚仙所做的实在微不足道。卯时已到,还是让尚仙先替皇上更衣吧。”尚仙恭敬地说道。 “也好,朕晚些会再去找你。”徵微笑道。 徵走了以后,洪升就抬着轿子来接尚仙回玉窕宫,一脸谄媚地说道:“贵人一夜辛苦了,奴才特来送主子您回宫。”尚仙虽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昨晚确实受了凉,此刻人也确是疲累了不少,幸亏事儿还是办好了。回到玉窕宫,梨香早早就在门前候着了,尚仙未来得及和夕妍等人说话,便由梨香扶着回了房。 “看主子的样子,八成是受了风寒了,要不要传召御医来瞧瞧。”梨香看着尚仙一脸不适,关切地问道。 “不碍的,只是小事,不必这么劳师动众的了,我歇歇就好。”尚仙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主子赶紧歇下吧,奴婢这就去煮些姜茶给您祛祛寒气。”梨香边扶着尚仙睡下边说道。 尚仙颔了颔首,就躺下了。本来昨夜就一夜没睡好,再加上受了凉,尚仙一会儿就睡沉了。等她一觉醒来,却看到徵坐在自己床前,正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你到底醒了,可把朕急坏了。”徵眼睛闪出亮光道。 “这是什么时辰了?”尚仙半梦半醒道。 “主子,你睡了好久了,这会儿天都黑了。来,先把这碗姜茶喝了吧。”梨香急道。 “太医都来看过了,说你只是受了风寒,没有大碍,喝几幅药就好了。来,先把这姜茶喝了,乖。”徵从梨香手里抢过了汤碗,端到尚仙面前。 “皇上,我自己来就行了。”尚仙推辞道。 “这都病了,还那么要强好胜呢,就让朕喂你吧。”徵嗔怪道。 尚仙见推脱不了,只好别别扭扭地喝下了姜茶。又对着徵道:“皇上该用晚膳了吧,可不能耽误了,风寒乃是会传人的,皇上也要当心才好,还是让梨香再给您煮一碗姜茶喝下,以防万一的好。” “自己都病着,倒会替别人担心,朕听你的,回宫处理奏章了,你好好休息,明儿朕再来看你。”徵在尚仙鼻子上刮了一下道。 “奴婢送皇上。”梨香恭敬道。 望着徵的背影,尚仙有了一刻的恍惚,眼前的这个男子心里是这般记挂着自己的,又是这般温柔深情,昔日他也曾那样宠爱过长姐至如,可为何最后没能保护好她,就这样地白白去了。他的爱终是可望不可及的,也许正是祸端的开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长姐,其他的事一概不重要。 尚仙一病十多日,徵除了日日来玉窈宫探望她之外,均独自一人宿在养心殿,没有召幸任何嫔妃,宫里顿时议论纷纷。这日,尚仙的病大好了,正在园中赏花,徵又来看她了。 “才刚好了,又站在这风口里,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徵带着洪升等人远远走来。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尚仙依礼说道。 “今日朕可是来给你道喜的,恭贺你大病初愈了。”徵笑说道。 “道喜?”尚仙不解道。 徵给洪升使了个眼色,洪升立刻会意打开圣旨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擢升凡尚仙为正五品仙嫔,钦此。” “这事恐怕不和体统,请皇上收回成命。”尚仙恳切道。 “朕说使得就使得,况且此事也是恩允了的,你且好好受了吧。”徵正色道。 “若皇上执意如此,尚仙也唯有从命,只是仙嫔这封号太过招摇,实在不好,不如改为灿嫔,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尚仙又道。 “罢了,反正横竖你都是朕的仙儿,封号之事就依着你吧。”徵含笑道。 “玉窕宫可还好,要不要另封你一处?”徵柔声道。 “此处极好,不必再劳师动众的了。”尚仙温然说道。 说完,徵拉着尚仙回了房,梨香上完了茶便知趣退下了。徵拉住尚仙的手,柔声说道:“朕今晚在承乾宫等你。” 尚仙微微一怔,转而又道:“尚仙的病还没尽好,怕不能侍候皇上您,且这段日子您日日来看我,对宫里的各位姐姐多有冷落,但说这夕妍姐姐就好一阵子没看见您了,她素来对我极好,皇上该去瞧瞧她了;还有那逊妃娘娘,禁足的日子好容易捱过去了,您也该念及往日的情份去宽解宽解她,可不能叫外人都误解是我一个人独占了皇上啊。” “难为你想得周到,说的话也在理,只是你要相信朕心里确是更偏爱你些的。”徵一把将尚仙搂进了怀里。 是夜,徵果真翻了夕妍的牌子。 第二日,尚仙早早梳妆好去寿宁宫面见太后。太后此刻正念完经在园中散步。 “你的病可好了?”太后不缓不急道。 “都好了。” “皇上可是提及很是喜欢你啊,以你的姿貌取悦于圣上,我是不怀疑的,但听闻侍寝当夜,皇儿对太监们的叫应置若罔闻、理都不理,可见你确有不凡之处啊,可是在这宫里只要你一拔尖,多少双眼睛里就都容不得你了,还好你懂得平息众怒,劝诫皇上雨露均沾,堵住了悠悠之口。是个机警伶俐的,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太后漫不经心道。 “尚仙资质蠢钝,难及太后之万一,但凭太后吩咐,以求在宫中立足。”尚仙谨慎地说道。 “你明白就好。听闻你还拂了皇上的意思,把封号改成了灿嫔,这又是为何呀?”太后故作不解状。 “尚仙自知身份不过区区一个嫔妾,仙嫔的封号太过招摇,恐惹众怒,且敬佛得道者方能成仙,而尚仙只是凡夫俗子,虽微有莹光却也得经过好一番的火炼。”尚仙早有准备地答道。 “你倒知道刚者易折的道理,总算没辜负我的一番心意,是个有用的,能成大事。”太后嘴角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走出了太后殿,尚仙觉得背脊发凉,不知自己是否已经取得赫连芝肜的信任,但是若要在这宫里走下去,就得屈服于她的羽翼之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三章:各怀心事(上) 逊妃的关雎宫一解禁,徵果然一连十多日都陪着逊妃,后宫众人感叹之余,也不免纷纷倒戈相向,一个个的只往逊妃哪儿挤。之后的几日,徵还是点了夕妍的牌头,却再未召幸过尚仙。 这日,尚仙从寿宁宫请安回来,就一个人闭门不出开始在房里抄经练字了。梨香在一旁提壶沏茶,终是忍不住道:“主子,皇上可好一阵子没来瞧过您了,之前您病着,那时候的万岁爷可是一下了朝就日日往这里跑的,如今您的病大愈了,怎么反倒不来了?” 尚仙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地搁下笔,故作生气状对梨香道:“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可猜度的?在这宫里你的日子比我久,却还这般不知道轻重,说这些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徵重临关雎宫,也定是太后一早预备下的,能够转移众人的视线之外,也好让逊妃能掉以轻心,忽略自己这个潜在的劲敌。 “奴婢无非是替主子担心,一时心急说错了话,主子可别生我的气才好。”梨香颇有点委屈地说道。 “以后多留心就是,免得徒添是非。”尚仙严肃道。 刚说完,应熙雪走了进来,“什么事儿让妹妹不快活了?” 梨香接口道:“是奴婢做错了事儿,惹主子不高兴了。” 熙雪瞧了一眼梨香,“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妹妹向来都是宽怀之人,不必理会这等小事。” 尚仙闻言淡淡一笑,“给应主子上茶。” “不忙,我是来找你的,一块去夕妍妹妹的屋里坐坐吧。”熙雪摆手说道。 两人说罢就往正殿走去,远远瞥见正有一女子打夕妍房中出来,模样却看不真切。夕妍见熙雪和尚仙来在门口,忙上前道:“怎么不进来,站在这风口里头做什么啊?” 尚仙疑惑地望着那个女子似曾相识的背影,“姐姐,那人是谁?” 夕妍有些不自然地搪塞道:“她啊,一个平常的浣衣宫女罢了,替我送来洗好的衣服。你们好些日子没来玩儿,快随我进去吧。” 姐妹三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子,吃了午饭便散去了。尚仙回到房里总觉得那位女子很眼熟,且夕妍仿佛也有什么事儿瞒着人似的。今日又是姐姐的祭日了,尚仙突然想起那日吟嫔说过每个月的这天,她都会为至如长姐采上一束杏花供奉,身为至亲的自己至多也只是在每年的两祭,去供奉至如,而林思吟身在后宫却能做到如此,实在难得,想到这里,尚仙便决定去拜访她。 来到昭春宫,林思吟果然正在祭奠尚仙,絮絮地说了不少话。见尚仙进来,忙拭泪说道:“妹妹难得来一趟,姐姐倒失礼了。” “是我贸然来访,礼数不周才对。”尚仙恭敬道,抬眼看见至如的画像挂在墙上,神台上的白玉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杏花,显得简约而雅致。 “妹妹难得来我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不必多礼客气了才是。”思吟说着为夕妍斟上了茶。 尚仙环顾四周,偌大的昭春宫地处清幽,奴才宫女们也不见几个,颇有些个凄凉,却不敢将此情露在脸上,只得啜茶不语。思吟见状,淡淡说道:“我向来是个孤独的,习惯了的,只是当年还有个至如妹妹说说话,如今却是......” “吟姐姐若不嫌弃,以后我是你妹妹,常常来陪你说话,可好?”尚仙感动地说道。 “那自然最好,听说你刚晋了灿嫔,姐姐可是为你高兴,我已经是不中用的了,只盼着你越来越好啊。”吟嫔感慨道。 在吟嫔那里说了半天的话儿,吃了晚饭尚仙才回到玉窕宫。 不几日,宫里突然出了大事:逊妃中了毒,奄奄一息,宫里大夫均束手无策。宫里上下顿时乱成一团,徵更是日日寸步不离地守在逊妃身边,不少嫔妃昔日受着逊妃打压,此刻心里正快活,等着看好戏呢,面上却不敢显露,依旧功夫做足地每日去关雎宫点卯探视一番。 尚仙心中疑惑不解,是谁敢对逊妃下此毒手?难道是太后?不可能,以她的位份根本毋须这么做,如果她想要这么做,也不必拉拢自己去制衡逊妃了。那又会是谁敢那么大胆?逊妃一死,自己对于太后岂不是没有了利用价值,且几次与太后交手都赢得很险,逊妃一除,太后会真放心留我在她身边吗,难得不怕我他日羽翼丰满之后成了第二个逊妃?倘若真是这样,自己的处境堪忧啊。 尚仙正急得心中正一团乱麻之际,梨香跑了进来,“主子,大事不好了,洪公公来了,说要来拿谋害逊妃娘娘的嫌犯。” “拿了谁了?”尚仙迫不及待脱口而出道。 梨香尚未开口,已看见洪升一行气势汹汹地直奔正殿――夕妍的房里。夕妍一脸害怕地被带了出去,边走便喊:“救我,救救我。”尚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也无从应付,眼下怕是只有先救下了逊妃,事情才能有所转圜。她带着药盒往关雎宫里去。 此刻的关雎宫寝殿内,气氛凝重,徵来回地踱步,太医们纷纷摇头,商议着对策。徵率先沉不住气道:“你们说说,逊妃怎么还是不见好,你们到底会不会治啊?” 院判张在仁低声说道:“逊妃娘娘乃是中了奇毒,臣已经开了常用的解毒方子给娘娘服用,可还是不见好,要想救命得先知道中的是何毒,方能对症下药啊。” “那你们就一味药一味药的去试呀。”徵怒斥道。 “皇上息怒,逊妃娘娘的毒或许嫔妾能帮的上忙。”尚仙跪下低头道。 “尚仙小姐。”张在仁惊异吐出一句。 “你有办法?”徵根本没有留意张在仁的话,充满希望地看着尚仙道。 尚仙点点头,来到逊妃榻前。逊妃双目紧闭,额上不时地渗出虚汗,呼吸微弱。尚仙为她把了脉后道:“逊妃娘娘中的乃是几种毒物混合而成的毒,故而不好解,服下我这枚药丸就能祛尽全身之毒了。”说完,从药盒中取出一枚药丸,又吩咐宫女端一碗温烫的蜜糖水过来。 “这是什么药?”徵问道。 “这是集珍丸,取的是天山雪莲,南域冰蚕和北国雪蟾以及鱼腥草,牛黄,紫花地丁等研制而成,服用之后可驱百毒、筑元气。逊妃娘娘眼下身体微弱,须用蜂蜜调制的温水方能服药。” “皇上尽可放心,灿嫔娘娘曾随高人学习医理,万不会有错的。”张在仁说道。 “朕信得过你,逊妃可有救了。”徵坐在床沿边握着逊妃的手深情地说道。 在场之人无不感叹徵的一片痴情,尚仙心里却不以为意,当日姐姐死的时候你可有如此伤心过,还有夕妍,你不也是曾经爱重过的,如今却问也不问就将她关押了起来。 宫女端来了蜜水将药丸给逊妃喂服了下去,不多久,逊妃的呼吸就匀稳了起来,脉象也趋于平和了。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散去,只有徵一人独自守在逊妃的床边。 回到玉窕宫,应熙雪正在自己的房中等着自己,见到尚仙,忙问:“逊妃娘娘那里怎么样了?” “性命保住了,已经没有大碍了。”尚仙淡声道。 “谢天谢地。”熙雪双手合十道。 “夕妍姐姐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尚仙问道。 “说是逊妃娘娘宫里头的人招认,是夕妍妹妹派她去下的毒?”熙雪急急说道。 “可知是什么人招认的?”尚仙又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里面没透出风来,就这个也是我打探来的。”熙雪满脸愁容地说道。 “姐姐莫愁,明日一早,我便去找皇上分辩分辩,这事儿断不会是夕妍姐姐所为,今日好歹我救下了逊妃,皇上多少会给我几分薄面的。”尚仙眼神里透着坚毅。 次日一早,徵才下了朝,尚仙便只身去了养心殿。徵未有半分意外,“你是为了逊妃之事而来的吧?” “正是,尚仙以为事有蹊跷,下毒之事万不会是夕妍姐姐所为,请皇上明鉴。”尚仙承情道。 “你如何这般肯定?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徵问道。 “恳请皇上将夕妍姐姐带到这里,由尚仙亲自询问她。”尚仙跪下说道。 “那好吧,来人将嫌犯纪夕妍带过来问话。”徵传令道。 不多时,夕妍被带了过来,短短一夜,她已然憔悴不少,双眼哭肿,满脸颓唐之色。尚仙见之,心疼不已:“姐姐,你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皇上听吧。” 夕妍沉默良久,才道:“那日有个宫女来玉窕宫找我,说逊妃娘娘禁足多日,对我恨之入骨,要对我下手,只怕是早晚性命难保,又说逊妃娘娘一旦解禁,又会东山再起,到那时皇上又要被她霸走了,还说她眼见着宫里诸位娘娘都是被她害死的,就连殁了的谨妃娘娘也是如此,为了性命和皇上,只有先下手为强,还说逊妃有日日沐浴的习惯,可以在水里下药,神不知鬼不觉。” “那后来呢?”尚仙急问道。 “我听了心慌意乱的,一时没了主意,就对她说不要轻举妄动,从长计议为好。却没想到转眼逊妃娘娘就中了毒了,我也被人抓了来了。我真的没说过要害逊妃娘娘啊,我是冤枉的,皇上。“夕妍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 “那宫女是谁,你先不要说出来,只写在纸上。”尚仙拿来笔墨递给夕妍。 夕妍在纸上重重地写了几个字,将纸折叠起来。尚仙又对徵道:“敢问皇上,告发夕妍姐姐的是哪位宫女?” 徵悠悠吐出:“是逊妃的贴身侍婢――怜翘。” 尚仙展开夕妍的那张纸面向着徵,上面果不其然写的正是“怜翘”二字。尚仙这才想起那日那个眼熟的身影,的确就是怜翘啊。 徵若有所悟,“传宫女怜翘。” 怜翘神情自若地走入正殿,“奴婢怜翘参见皇上。” “朕问你,究竟是不是纪主子指使你对逊妃下毒的?”徵正色道。 “不是。”怜翘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 “那又是谁?”徵厉声道。 “是吟嫔娘娘。”怜翘低头说道。 “好啊,好啊,又多了个吟嫔出来,今日朕倒要看看真正的凶手是谁,传吟嫔上殿。” 尚仙怔住了,顿时无语。吟嫔缓缓走入,见怜翘跪着,脸上顿时失色,好不尴尬。 “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给吟嫔听听。”徵指着怜翘说道。 “是,吟嫔娘娘指使奴婢对逊妃娘娘下毒。”怜翘一字一句道。 “胡说,嫔妾没有做过,冤枉啊,皇上。”吟嫔说着便哭得梨花带雨。 “你将其中内情一一禀来。” 怜翘点头娓娓说道:“有一日,吟嫔娘娘在花园拉住我说话,说是已故的谨妃娘娘是被逊妃娘娘害死的,我知吟嫔娘娘与谨妃娘娘素来亲厚,想来不会骗我,还说逊妃娘娘对我这么好就是因为自己内心有愧,让我为谨妃娘娘报仇,不能再让逊妃娘娘过得如此安宁,我听得一时被怒气上了身,便答应了下手了,她还交代我,宫里人素知纪小媛与逊妃娘娘不睦,且还有这次禁足之事在这儿摆着,便让我去找纪小媛,将下毒之事告之她再用逊妃娘娘威吓她几句,若来日东窗事发,就一股脑儿推在她的身上,众人也必定不会有所怀疑。” 吟嫔听了,半晌无语。尚仙如遭晴天霹雳,夕妍听了到底松了心,徵却平静道:“那你现在怎么又肯将实情说出来了?” “奴婢毕竟害了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愿多伤无辜,只得据实禀报于圣上。”怜翘恳切说道。 殿内空气凝重,久久徵说了一句:“先将纪小媛放了,其他二人先行关押于暗室,静候发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各怀心事(下) 夕妍缓步地回到玉窕宫,应熙雪见了这两人,喜出望外:“夕妍你受苦了,幸而如今好歹还了你的清白,姐姐我这两天可是担心得紧啊。” 夕妍浑身无力,好不容易坐下,启开发白的嘴道:“这事儿多亏了尚仙妹妹,我也是个糊涂的,随便地就上了别人的套,以后在这宫里,除了你们我谁的话都不信了。” “姐姐这两天可是累着了,我已吩咐茜草,姐姐先沐浴梳洗一下,然后再吃点东西,早点歇着吧。”尚仙关怀道。 熙雪又道:“我在这儿陪着你,尚仙妹妹今日也忙碌了一天了,也早点回房休息吧。” 尚仙又关切了夕妍几句,便独自回房了。的确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尚仙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今日怜翘和吟嫔口口声声为了如姐姐而去谋害逊妃,难道逊妃真的是害死长姐的罪魁祸首?怜翘为何又要反口咬出吟嫔姐姐,难得她已经投靠了逊妃,此次使得是诱敌之计?可吟嫔已经失宠多日,逊妃犯得上与她过不去吗,且适才逊妃确实中了剧毒,她会以身试险就为了一个吟嫔?或者要对付的是纪夕妍,可怜翘刚才也已经为夕妍脱了罪了呀?这幕后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目的又何在呢?吟嫔姐姐也是的,为了至如长姐竟然出此下策,还找了个靠不住的怜翘,眼下可怎么全身而退啊!尚仙翻来覆去也不成眠,太多的疑问纠结在心里,旁的事儿也就算,可是偏偏是事关长姐的大事,再三思量之后,尚仙决计夜探暗室。 在衣橱内找了套在家吊念长姐至如时穿的灰玄色素服穿上,蹑手蹑脚地出了玉窕宫。寻摸了一会儿,就来到了暗室所在,只是门前守卫森严,尚仙只得翻墙而上,在房檐上一一掀瓦偷看,终于找到了关押怜翘与吟嫔二人的暗室,就着屋里微弱的灯光,尚仙依稀认出确实那两人无疑,这两人此刻还未睡下,倒象在说话,夜深人静,尚仙屏息听着她俩的对话。 “你到底还是变了节,枉我至如妹妹一向对你不薄。”吟嫔冷哼道。 “我今日的所做作为正是因为要对得起如主子的恩德。”怜翘直言不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吟嫔急斥道。 “这下毒之术,本就是吟嫔娘娘的看家本领,您素来聪慧,应该明白奴婢的话吧。”怜翘切齿道。 吟嫔面色突变,沉默不语。 怜翘却咄咄逼人:“那日明明是你下毒却嫁祸给至如主子的时候,可有念及金兰之谊?” “你胡说些什么,我根本没下毒?”吟嫔狡辩道。 “那你挑起逊妃与如主子之间不睦之事总有吧?”怜翘又逼问道。 “这些你是从何得知的?”吟嫔心虚道。 “逊妃娘娘在梦中的呓语时,我在一旁伺候听到的,事后娘娘还曾向我忏悔当年不该与你合谋害死了我家主子,故而她对我也格外地信任。”怜翘冷冷说道。 “是有怎么样?她该死,我没有错。我是最早进宫的,皇上说他最爱听我吟曲了,那时候我一个人艳绝后宫,无人可比,可是后来来了逊妃,一切都变了,皇上的心飞了,再后来至如进了宫,我待她如亲姐妹一般得好,可是后来那一日我和至如在花园散步偶遇了皇上,皇上立刻就被她吸引住了,眼里根本没有我,为什么她要抢走我的皇上,为什么?”吟嫔感怀地发狂道。 “向来霸道的逊妃都知道害怕忏悔,你居然能这般道貌岸然、砌词狡辩,竟无半点悔改之意果然够狠够毒,想那如主子又岂会是你的对手?” “既然你一早知道了真相,为何还要替我去对逊妃下毒呢?“ “因为我要你死。” “好一个请君入瓮,将计就计啊。想不到,我机关算尽却没注意到至如身边竟有一个那么阴险的你。” “吟嫔娘娘谬赞了,论起阴险,奴婢是万万及不上娘娘的。” 尚仙在屋出吟嫔这个幕后黑手,吟嫔就必死无疑了;若是没有救活,娘娘你也出了一份力了,我依旧会供出吟嫔,到时候逊妃与吟嫔都得死,来个一石二鸟,为主子报仇。纪小媛不过是个幌子,受两天委屈罢了,只是经过此事,逊妃死了,纪小媛也不成气候了,后宫就是灿嫔娘娘您一人的天下了。”怜翘自信地说道。 尚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无言以对。怜翘毫无察觉地接着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奴婢要先行一步了,否则恐惹浣衣局众人怀疑。”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待她一走,尚仙终是支撑不住,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仰天长叹:太后,怜翘,吟嫔你们无一例外地都在谋算着自己,偌大的宫中竟然无人可信。长姐,我该怎么办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章:蓄势待发 经过一夜的苦痛挣扎,尚仙终于能够归于平静了,因为她认清自己所在的这个龙潭虎穴,信奉的唯一真理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她眼下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唯今之计能做的便是赫连芝肜的那一个“忍”字。 这天早上,想明白的除了尚仙还有逊妃陆曳娆,刚刚痊愈的她竟然破天荒地来了玉窕宫,无人猜得透她背后的意图,难道又是兴师问罪不成?熙雪、夕妍、尚仙自然也只得依着礼数在正殿内陪坐着。天气渐渐转暖,陆曳娆将发简单地挽了起来,穿的是一袭若草色的娟绣纱笼蚕衣,妆面依旧靓丽精致,容色间已丝毫找不到日前命悬一线的迹象了。三人在下座惴惴不安于逊妃的沉默,却又都不敢先开口,屋内气氛一时微妙的寂静。 还是来者先开了口:“夕妍妹妹,这次因为我的事害你吃了苦头,姐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逊妃冷不丁地起身来到夕妍身边说道。 “姐姐何出此言,倒叫妹妹无言以对了。”夕妍兵来将挡地回了一句。 逊妃又一把抓起夕妍的手来,“这都怪姐姐不好,再加上之前的误会,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了,其实我心里一向看重妹妹的,妹妹可别怨恨姐姐才好。” “姐姐言重了,妹妹自当敬重姐姐,不敢有违。”夕妍轻柔说道。 “妹妹不必这么客气,倒显得见外了,今日可是姐姐诚心来求和的,妹妹可别不领姐姐的情啊。”逊妃紧紧抓着夕妍的手道。 气氛一时僵硬起来,应熙雪见状,忙解围道:“凭空地落下这么一件喜事,看把夕妍妹妹给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应姐姐说得极是,我向来是个笨嘴拙舌的,逊妃娘娘莫要笑话我。”夕妍接口道。 “都是一家姐妹了,还叫娘娘这么生分,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今日也打扰了那么久了,姐姐我就先告辞了,改日众位妹妹也来我关雎宫多做做客才好。”逊妃笑意盈盈地道。 “妹妹送姐姐出去。”夕妍恭敬道。 “夕妍妹妹留步吧,不如由尚仙妹妹代劳如何,我还想好好谢谢她的救命之恩呢。”逊妃笑看着尚仙道。 尚仙闻言自然地送逊妃出去。才一出玉窈宫,尚仙便道:“娘娘慢走,太后娘娘方才传话让我过去一趟,恕我不能陪您回宫了。” “去太后那里?做什么?接着想法子整死本宫吗?尚仙妹妹向来知道归隐锋芒,这么如今倒愿意步纪小媛的后尘,为太后那个毒妇所用?”逊妃一改面色道。 “这个气势才是尚仙所认识的逊妃娘娘,但是此处人多嘴杂,望娘娘慎言。”尚仙回敬道。 “太后又怎么样,普天之下,只有万岁爷一人最大,其他人对我来说,通通不重要。说起今日我还能在此声如洪钟地与灿嫔对答如流,还真得多亏了尚仙妹妹的救命之恩呢。”逊妃对着尚仙躬了一礼后道。 “娘娘客气,我当初不过是想救下夕妍姐姐罢了,也是娘娘您命不该绝。”尚仙愠怒道。 “你的眼神里疑窦着我是不是害死你姐姐的凶手?心里也在怨恨着我这般恣意横行的样子,对不对?”逊妃轻笑道。 尚仙沉默不语。逊妃却对着尚仙附耳道:“你姐姐确实因我而死又如何?别忘了,正是你亲手救了害死自己姐姐的毒手啊!”说罢,逊妃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尚仙呆呆地留在原地,在这临夏的季节里,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彻寒。 待到尚仙回到玉窕宫经过正殿,熙雪和夕妍从里面走出来对尚仙道:“妹妹回来了,逊妃娘娘对你说什么了没有?” “无非是一些感激的话,我当初也不过是为了救夕妍姐姐,并非为了讨她的好。”尚仙一时还陷在方才与逊妃的情绪中,抽离不出来。 “依尚仙妹妹之见,今日逊妃来玉窕宫唱得是哪一出啊?”熙雪看着尚仙道。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尚仙吐出八个字。 “妹妹也有同感?按理说,她死里逃生,再加上皇上那几日的悉心陪伴,已经是羡煞旁人了,她的地位又一次筑至峰极,怎么会来我们这玉窕宫,且还是来拉拢而非责难,你们说说,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熙雪复又问道。 “总之,夕妍姐姐万事要小心,切不能得罪她,让她拿了错去,至于其他的,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尚仙缓缓道。 “若我中了毒,皇上也能那样焦灼地陪伴在旁,那便是死了也值了,逊妃娘娘的福分若能分匀我一些该是多好?”夕妍愣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不相关的话。 熙雪心下似乎也有所动,也沉默不语了,尚仙则想着方才逊妃的话,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逊妃的身体无恙,徵大喜,特在吹碧湖边的廊阁里为其设宴,宴上只有他们俩人,可见徵对逊妃的疼爱。菜色刚上桌不久,逊妃就娇嗔地开口道:“皇上,今日天色甚好,不如邀众姐妹一同乐乐,岂不更好?” “朕今日可是特意为你设的宴啊。”徵有些不解道。 “可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皇上若怕人多吵闹,不如就邀玉窕宫内的三位妹妹吧,可好?”逊妃又建议道。 “玉窕宫,那纪小媛不是素来与你不和,且因此次下毒之事她也有所波及,怕是来了叫人尴尬。”徵疑虑道。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和夕妍妹妹把心结打开,之前我已经去玉窕宫和她说和了,今后大家就是好姐妹一家人,且之前皇上罚我禁足之时我也想了很多,自己往日确是太过任意妄为了,说起来还得要多谢夕妍妹妹才能让我想明白这一切呢。”逊妃颇为诚恳地对着徵道。 “爱妃此次病愈倒像是换了一个人,叫朕刮目相看了。”徵喜道。随即又吩咐太监去玉窕宫传三位主子过来。 玉窕宫内三人虽顿感意外,却也不敢迟疑,好歹也是皇上召见,夕妍更是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妆扮好自己。三人来到了吹碧湖,齐声道:“皇上万福。” “平身,赐座。” 众人纷纷依次坐下。夕妍双眼闪着光地望着徵,逊妃见状指着自己身边的座位道:“夕妍,过来坐吧,姐姐有些体己话儿想和你说说呢。” 夕妍受宠若惊地走了过去,逊妃又道:“妹妹这阵子可是清瘦了,是不是皇上?” “是啊,妍儿是看着瘦了,今日可得多吃点。”徵附和道。 “妹妹若有什么不悦的事儿,尽管可以和姐姐我说,不要为了旁人的几句闲话吃心,她们越是说咱姐妹不和,我们偏要好给她们看。”逊妃说着瞟了一眼夕妍。 “姐姐说的是,妹妹谨记。”夕妍感动道。 “此次爱妃的病能好,可有一人功不可没,灿嫔朕敬你一杯,替逊妃谢谢你。”徵突然举杯道。 尚仙闻言拿起杯子刚要喝,却被逊妃制止道:“尚仙妹妹的大恩大德,我可得亲自谢过,怎么可以由皇上来代劳呢?”说完,自己斟满了一杯,目光逼视举向尚仙,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幽淡的火药味似有若无地被逊妃与徵的谈笑声冲散了,夕妍目不转睛地窥看着徵,熙雪独自啜着冷梅酒,徵一边与逊妃夕妍说笑,一边又仿佛带着酒意不时地偷瞥尚仙一眼,尚仙躲闪着逊妃挑衅的目光,也避开徵颇有深意的眼神。宴席闹闹哄哄了一个下午,众人才纷纷散去。 是夜,徵点了夕妍侍驾,夕妍欣喜不已,更感念逊妃的好,拉着尚仙、熙雪说了好一通。送走了夕妍,熙雪与尚仙相视一笑,苦涩道:“夕妍到底着了陆曳娆的道儿。” 果然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逊妃这次这么做,是想消除因中毒事件所带来的不利影响,先是宽恕怜翘,现在又来拉拢夕妍姐姐,这一出出的无非是做给皇上看的。看来这一场大病,倒是让她想明白了,与其与人交恶,不如伪善地做对好姐妹。她逊妃一直以来想要的是什么,无非是后位,而太后一直不允的原因也就在品行二字之上,她如今明白以往针锋相对的、骄横跋扈的处事作风对她上位,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故而如今转性儿了,与众人交好,以求谋得一个贤德之名,太后老谋深算固而是不会信她,但徵必定顾念与她的情谊,深信不疑。逊妃为了一宫后位,也开始学习忍耐了。 夕妍回宫后,熙雪到底不放心,拉着她絮絮说了一个时辰,让她小心逊妃,不可掉以轻心,可此刻的夕妍哪里听得进去,反倒是为逊妃搬了一堆好话,素日都是我们误解了她云云。看到夕妍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熙雪也只得放弃说服她,一个人怏怏地回屋去了。之后的几日,夕妍与逊妃也是日日腻在一起,一起赏花一起散步一起用膳,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每夜徵也只在这两人间辗转。宫里的众人见了,纷纷讨好于逊妃,以求分得徵点滴恩露,陆曳娆也是来者不拒,收起了以往的傲慢,得体地应对着各人。 尚仙依旧在日日房中习字,不问世事。这天晚上,怜翘又如上次那样借着给尚仙送衣服之名,来递送消息。尚仙看到她,神色自如地问:“姑娘此来,不知又有何事?” “主子,上次中毒那事之后,逊妃复位本是早在我的意料之内,可那纪小媛却又怎么死灰复燃了,您本该借着救了逊妃一事而承宠于皇上的,如今却叫她们得意了去,怜翘替您着急啊!" “皇上的心思本就不是你我凡人能够尽知的。”尚仙冷声道。 “主子莫急,在这宫里头,花无百日红,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还有一个多月就是皇上的寿诞了,那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主子可得好好把握,怜翘今日就言尽于此。”说完,怜翘又匆匆闪了出去。 皇上的万寿节,确是一个大好的机缘,从二月入宫至今也有好几个月了,有些事情也是时候了。尚仙闭上眼心里想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厚积薄发 今天是五月十五,照宫里规矩,每月的这个日子,宫里的大小妃嫔主子都要定时去参见太后,无一例外。清早上,众人或是愿意或是不愿意地集结在了寿宁宫,赫连芝肜神情端庄地高坐着。 “太后千岁千千岁。”众口一词。 “都起来吧。”太后微笑道。 “近来宫里适逢多事之季,逊妃中毒,吟嫔赐死,纪丫头入狱,这些事儿搅得哀家这些日子颇不安宁,还好眼下到底风平浪静了,希望你们一个个地也都安分守己着点,莫再生事,否则别怪哀家不客气了。”赫连芝肜语重心长道。 “谨遵太后懿旨。”众人皆惧道。 “哀家听皇上说你与逊妃和解了,如今两人可是要好了,是不是?”太后突然对着夕妍道。 “回太后的话,我原与逊妃姐姐也没什么不睦,都是旁人不知道胡诌的。”夕妍低声答道。 “可是哀家还听说,你们二人日日霸着皇上,专宠无度,搞得后宫一片混乱。你们可知罪?”太后突然厉声看着逊妃道。 “夕妍不敢啊,太后。”夕妍吓得即刻摔跪在地上。 早就料到太后要出手对自己发难,逊妃不紧不慢道:“太后教训的是,只是臣妾冤枉啊,可没少劝说皇上去众位姐妹那里坐坐,可皇上不领臣妾的情,臣妾也为难得很。” 太后也没料到逊妃会这么说,微有一惊转而又道:“昔日中毒之事还历历在目,下毒之人虽有可恨之处,确也情有可原,做人终是宽和仁和的好,以便日后好想见啊,若是自己其身不正,有个让人嫉恨的因由,就难免他日之大祸了,逊妃经过此事,应该比哀家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逊妃听了面色骤变,竭力平复后又道:“谢太后娘娘教诲,曳娆记下了。” “真的记下了才好,哀家看逊妃你的记性可是大大地不济,这才死里逃生,就忘记了救命恩人了。你虽忘了,哀家可是替你惦记着的。灿嫔此次劳苦功高,你和皇上都忘了她的恩德,哀家替你们还上。来人呢,将哀家的金约取来赐予仙丫头。” 翠慈姑姑随即捧来金约,来到尚仙面前。众人皆目放金光地看着金约,也尚仙也被震慑住了,惶恐地受了下来。逊妃脸上很是过不去,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普通的金约,而是皇后金约。金约是以其上镂雕的金云纹和镶饰的珠宝数目以及脑后所垂贯珠的形制来区别等级的。根据典制,皇太后、皇后金约镂金云十三,饰东珠各一,间以青金石,红片金里。后系金衔绿松石结,贯珠下垂,五行三就,共珍珠三百二十四,每行大珍珠一,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二,每具饰东珠珍珠各八,末缀珊瑚。眼下的这个正是如此的规格,只看着逊妃眼中滴血。 “太后娘娘当真是慷慨,为了臣妾的事儿如此上心,倒叫曳娆不好意思了。”逊妃死撑到底。 “人命关天,事关重大,怎么能够草草了事,哀家给你们做了主还了情也不全是念着你们感激,尚仙这孩子向来知书达礼,哀家打心里头喜欢她,随随便便地赏一个吧,还显得没有诚意,看来看去还是送金约来得最相得益彰。”太后语带双关地道。 殿内众人纷纷艳羡地看着凡尚仙,逊妃则不能自控地盯着那金约发愣,折腾了这么一出,太后满意地鸣金收兵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各自回去吧,仙丫头你留下,陪哀家用完了膳再走。” 众人只得怏怏离去。逊妃踏出太后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而被纪夕妍扶起,“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逊妃对着夕妍还是笑得如沐春风,左手的指甲却早已嵌入了肉里,渗出丝丝血痕。 寿宁宫里,尚仙开口道:“这是我新抄了的《法华经》,太后请评鉴。” “比上次的更好了,如今哀家的精神短了,上次你送来的《金刚经》还只翻看了一半,你倒是勤快这么短日子,又把《法华经》给哀家抄好了,难为你一片孝心了。”太后赞道。 “这都是尚仙的本分,太后不嫌弃尚仙的字拙才是。”尚仙谦虚道。 “你的性子太沉静,抄经固然是好,但是也该把心思放在正经的地方才是。”太后波澜不惊道。 尚仙低头不语。太后缓缓又道:“皇上之前跟哀家提过,说你很特别,对你很有好感,可如今逊妃复辟,夕妍复宠,皇上却像是忘记了你一样,你就该明白:身为一个帝王,他有很多的选择,你不投怀送抱有人抢着做,一时的骄傲看着新鲜,日子久了,便淡忘了,所谓“见面三分情”就是这个道理,皇上是不习惯等待的,你要记住。宫里有过太多红颜女自信能博得圣宠或是恃宠而骄,后来都只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啊。” “你且看那逊妃今日在哀家面前象变了个人似的,委曲求全、毕恭毕敬,大改其本色,结果呢,一看到哀家赏你的金约,到底按捺不住了,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她想当皇后。哀家今日这么做,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转性了,一个金约她就原形毕露了,这点道行还想和我赫连芝肜斗。另外也给众人一个警示,哀家断不会答应让逊妃登上后位的,不能让她兴风作浪,轻易拉拢人心,今日之事以后,众人怕是都要倒戈相向了吧。” “太后果然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论起才智,尚仙实在自叹弗如。”尚仙顺着太后的话道。 “这宫里,光指望哀家一人之力万万不够,还要能抓住皇上的心,眼看着就是皇上的寿诞了,这可是个重要的日子,希望你不要让哀家失望才好。”太后盯着尚仙的双眼道。 “尚仙定当尽心尽力。”尚仙肯定地说道。 “好。”太后欣然道。 五日后,就是徵的二十岁寿诞,宫里的女子们纷纷尽力地想着如何能在寿宴上脱颖而出,让皇上一见难忘。玉窕宫里,夕妍依旧拿起擅长的绣针,孜孜不倦地缝针着给徵的香袋。尚仙看她如此投入,也不便打扰。转而去熙雪的屋子,透过窗格,只见她正入神地绘画,专注的样子也叫人心疼。若只是把皇上看作一个夫君,或许会比较快乐吧,只求一味的付出,而不奢望会有回报,心底里永远存着希望,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五月二十,这个众人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来了。徵将宴席摆在了御花园,众人在露天下落座,品着花香,沐浴着阳光,还有仙鹤和孔雀在一旁闲庭信步。徵的寿诞自然也少不了各色美味了,前菜就有:万字珊瑚白菜、寿字五香大虾、无字盐水牛肉、疆字红油百叶;膳汤为长春鹿鞭汤,御菜有:玉掌献寿、明珠豆腐、首乌鸡丁、百花鸭舌、参芪炖白凤山珍大叶芹、金腿烧圆鱼、巧手烧雁鸢、桃仁山鸡丁、蟹肉双笋丝等。点心有:长寿龙须面、百寿桃、长春卷、菊花佛手酥、人参果、核桃酪等。烧味有:挂炉沙板鸡、麻仁鹿肉串。香茗有:茉莉雀舌毫、庐山云雾、君山银针等。 重头戏自然是众人贺寿的表演了。首先出场的是已无人记得的昔日骄横郁芸,她给徵带来的是一曲《汉宫秋月》,乐曲表现了古代宫女哀怨悲愁的情绪及一种无可奈何、寂寥清冷的生命意境。整曲下来如泣如诉,将全场人的心情都扰乱了,正是志得意满的徵哪里听得了这种靡靡之音,一曲奏吧,就蹙眉急道:“大喜的日子,怎么偏偏奏这个曲子,不好不好,下一个是谁?”郁芸仿效陈阿娇,无奈徵连汉武帝都不及,丝毫不为所动,只得悻悻退去。 夕妍笑意盈盈地将自己的绣品呈在徵的面前,是个精巧的荷包,上面镶嵌的是顾绣名品《经纬鸣秋》,顾绣乃是苏绣的鼻祖,讲究的是在物象的深浅变化中,空留一线,使之层次分明,花样轮廓齐整。徵看了,欣然道:“难为你能在这方寸之间的地方,绣下这么一幅巨作,真不愧是山水能分远近之趣;楼阁具现深邃之体;人物能有瞻眺生动之情;花鸟能报绰约亲昵之态。快到朕身边来,说说要朕怎么赏你?” “夕妍只求皇上能日日带在身上,时时惦记着夕妍就好。”夕妍娇羞道。 “朕答应你,可你也要答应朕,切不可这么拼命伤眼睛了。”徵搂着夕妍道。 “恩。” 接着,应熙雪献上了一幅画卷,展开一看,上面画得不是别人,正是徵。熙雪用笔可谓春蚕吐丝、春云行空、流水行地,将徵描绘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连徵自己也暗暗感叹:“此女子朕已对她毫无印象了,她也应该是许久不见朕了,却还能将朕画得如此出神入化,足见她的一片用心了。”徵无不愧疚地望着眼前这位清丽的女子:“你是熙雪是不是,朕记下了。你的画画得甚好,朕很喜欢,朕会好好赏你。” 逊妃拉着徵娇嗔道:“皇上,您还没看臣妾准备的礼物呢?” “哦,爱妃今日会带给朕什么惊喜啊?” “臣妾愿为皇上献上一曲歌舞助兴。”说罢,就离开坐席,来到殿中央起舞,乐声渐渐响起,原来逊妃舞的是唐玄宗引为得意的《霓裳羽衣舞》,此乐曲节拍由缓而急,舞者随之律动,有时似驾云般地凌波微步,有时又如雪花般轻舞飞扬,当节拍缓缓停下后,回眸凝盼的舞者,巧笑倩兮,有如仙女下凡,故而得名。眼前的陆曳娆肌若晚雪,舞态轻盈,秋水微眸,芊芊柳腰弱胜娇,只见她轻启朱唇,有如莺啼燕语,声韵婉转迂回,足尖轻轻几点,接着翩翩起舞,若人手执花枝颤颤然,将徵看得如痴如醉:“好,爱妃就是朕的杨玉环,想不到这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舞》竟能在爱妃身上活现,实乃宫中一绝啊。” 逊妃舞完了,听到徵的褒奖,喜滋滋地依偎进徵的怀里。众人见了也是咋舌于逊妃的舞艺,不住地附和着徵赞扬道。逊妃自比杨玉环,名为助兴,实则是想向太后示威:杨玉环虽为贵妃,却甚得宠爱,唐玄宗为了她也并未再立新后,杨玉环的地位实际上已与皇后无异了,而她逊妃想说的也正是如此。太后果然面有不悦之色,却道:“逊妃的舞跳得甚好,想不到昔日舞娘的功夫到今日还半点没丢呢,哀家不得不佩服啊,《霓裳羽衣舞》本是不错,但将逊妃比作杨玉环怕有不妥了吧,杨玉环挑动了安史之乱,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且后来还是唐玄宗逼她在马嵬坡自缢的,这杨玉环怎么能和逊妃相提并论呢,皇儿,你可是糊涂了不是?”这一篇掷地有声的陈词,激得逊妃怒火中烧却不能发作,太后到底是久经沙场,自己仍不是她的对手啊。徵听了也颇为尴尬,只得打个圆场道:“倒是儿臣多喝了两杯,糊涂了,说错了话,儿臣该死。” 尚仙见时机甚佳,上前开口道:“嫔妾也为皇上准备一首曲子,虽有各位姐姐珠玉在前,也只好献丑了。” “仙丫头会吹曲,这哀家还头一次听说,可得好好听听呢。”太后饶有兴致道。 尚仙拿出一支普通的七孔竹笛,悠悠地奏起,并非是什么名曲,也不似以往竹笛传递出那份哀怨,而是一派清新之风,像是勾魂摄魄似的把人带进一个如梦似幻的境地,在眼前展现出了一幅淡如水、浓如墨的丹青:仿佛看见那一场初春的新雨过后,淡云蒸腾,一叶小舟荡漾在青波之上,湖里的鱼儿欢达地穿梭太阳的水影,一个孤独的少年,闲坐于草垛中,仰望着天空,吮吸着和着青草香气的风。在双唇翕动和六指开合的精巧配合下,笛音合着行云流水的节拍舒缓地向远方飘散开来。众人皆醉于其中的同时,居然引得一群喜鹊、黄莺飞来,环绕于尚仙身边,与她的笛声合奏,交相辉映。太后看的拍案叫绝,起身合掌不住地道:“好,好。”尚仙吹着曲子微微向太后和徵走近,鸟儿也飞旋到太后身边,渐之,又飞来一众彩蝶,煞是好看,一曲终了,只见彩蝶纷纷飞落下来,静止在了太后赫连芝肜的身上。众人皆奇,徵更是当场脱口而出:“好一幅百鸟朝凰、百蝶争艳图啊,实乃我朝的祥瑞之兆啊。”太后喜得只顾着看身边的彩蝶,却也不敢动,深怕它们飞离。尚仙上前搀扶着太后,“太后,您往这边看。”太后顺着尚仙所指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只见不远处的几只雄雀,纷纷张开尾翼,绚丽多彩的羽毛令人惊艳。 太后高兴地拉着尚仙的手不住地道:“这孔雀许久都不开屏了,今日都是亏了你的福,我们大家才能看到这吉祥之兆啊,你的功劳不小,哀家可得好好赏你,是不是皇上?” “母后言之有理,朕也得好好赏她。”徵接口道。 “但是有一点,哀家不明白,今日明明是皇上的寿诞,你怎么在我这老婆子身上下那么大功夫,不是可惜了吗?”太后故意有此一问。 “尚仙以为子女的诞辰就是生母蒙受苦难的日子,每个人的出生都是由母亲承受着剧痛换来的,因而在寿诞的时候更不应该忘记母亲,虽然皇上的生母早早就过世了,但是所谓生母不及养母大,而太后对皇上的爱就更显得无私和伟大,所以今日尚仙斗胆借这个机会,也给太后献上一份心意。”尚仙应对自如道。 “灿嫔的话着实有理,说得太好了,朕没想到的,你都替朕想到了,朕谢谢你。”徵感动道。 “儿子忘了哀家不要紧,哀家的儿媳妇贴心,哀家就死而无憾了。”太后嗔怪道。 “灿嫔今日的表现实在令人惊喜,朕一时也想不到赏你什么好,你自己说呢?”徵询问道。 “尚仙别无他求,只求皇上恩允家父辞官回乡,安度晚年。”尚仙开口道。 “你父亲抱病也有好几个月了,朕也派了御医去看他,却也根治不了他的病,你既然擅通医术,不如朕特许你出宫为父治病,如何?” “皇上的好意尚仙心领了,只是父亲的病乃是由心里而生的,非平常丸药所能治疗,尚仙只愿父亲在有生之年能再回乡看一眼,即便日后走了也就死而无憾了,还望皇上成全。” “你父亲向来得力,朕实在舍不得他啊。” “皇儿,灿嫔以孝为先,你就成全了她吧。”太后对徵道。 “好吧,既然母后也开口了,儿臣也得做一回孝子了,不如太后又该说朕不乖了。”徵调皮道。 “谢皇上成全。”尚仙欣喜道。 “你父亲此去,也不知道你们父女还有没有相见之日,朕就许你出宫一日,送送至亲吧。”徵又道。 “谢皇上恩典。”尚仙惊喜道。 酒过三巡,徵的寿宴就这样逼近尾声了,众人都懒懒地欲起身离开了,却见洪升突然闯了进来,“启禀太后、皇上,初妃娘娘回宫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章:节外生枝 只见不远处果真有一端雅荣贵的女子款款走来,徵更是喜色难掩,亲自上前迎接,走近了一看,可真是位清丽的淑媛,面若桃李,珠圆玉润,雍容华贵,不可方物。一双细嫩的柔荑执娟在侧,欠身道:“今日是皇上的龙诞辰,臣妾只身前来祝贺,并未带什么礼物,还望皇上多多包涵。” “谁说你是只身前来的,你不是带着朕的皇子一起来的嘛,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贺礼吗?”徵小心翼翼地扶着初妃落座,双手疼惜地抚摸着她那已隆起的腹部道。 逊妃盯着初妃难掩于蝉衣下的肚子,扬起一抹笑道:“看姐姐的样子,怀有龙裔也有好些时日了吧,算起来应该是在出宫之前,这等喜事姐姐走时怎么也不和我们说说,也好替姐姐高兴高兴不是。” “我原走时也不知道肚子里已有了这小家伙了,只当是一时吃错了东西,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初妃含羞道。 “那后来知道了,也该差人回宫抱个信,让哀家知道啊。”太后接口道。 “臣妾只是想着回宫的时候给太后和皇上一个惊喜。”初妃又道。 “难怪今日孔雀开屏,原是有此好事啊,爱妃的惊喜是朕好好地收着了。”徵大喜道。 “那后来去了漱月庵,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怎么不回来,一个人在外面,多让人揪心啊,回到宫里吃穿用度一应俱全的,才能安心养胎啊。”太后关切道。 “原本臣妾就是诚心求佛,为了皇上和太后祈福而去的,上天已经感念到臣妾赤诚,赐予麟儿,臣妾便不敢食言而肥,势必履行自己对佛祖的承诺,也是想给尚未出世的孩子积福添寿啊。”初妃自如地应答道。 “那你如今胎像一切可好,可要传来太医诊断一二?”太后又道。 “臣妾谢太后关心,现下胎儿一切都好,不敢一回宫就劳师动众的。”初妃恭谨道。 “那就由着你的意思吧,今日大家也都闹了一天了,那就早些散吧,初妃刚回来也要好好休息才是啊!千万不可大意了。” “朕就怕你说不准哪一日回来,所以日日都让奴才们清扫裕锦宫,你赶紧回去看看是不是和你走时一个样儿,朕扶着你去。”徵高兴地挽着初妃往裕锦宫去了。 “仙丫头,送哀家回宫。”太后似有不悦道。 寿宁宫内,太后拉着尚仙对坐交谈。太后先微笑启口道:“今日你的表现着实漂亮,果然没叫哀家失望,方才哀家观察到皇上也对你的笛声听得如痴如醉呢,只是没想到你会另辟蹊径用哀家来转移视线,既压了逊妃一头,又显得大方得体,谁也不敢往你头上安上谄媚祸主的名头,还叫人见识了你的贤孝之心啊!只是哀家不明白,你怎么就把那雀儿、蝶儿的弄到哀家身边来了,难不成你还会变戏法?” 尚仙成竹在胸道:“尚仙今日吹的是牧笛,本就是山野之曲,且曲子起头的部分就是由一连串鹧鸪、黄鹂的鸟儿的鸣响声组成的,鸟雀们听了去,只当是同伴的呼唤,自然一个个都被招引过来了,至于那些彩蝶,尚仙却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听人说彩蝶嗅觉敏锐,喜扑异香,想那彩蝶终日在花卉间流连,一般的香氛是迎不来它们的,而太后日日在宫中,焚香念佛,身上倒是有一股子佛香,倒是独一无二的,恐怕就是因着这个蝶儿们才来的吗,许是它们感念到了太后身上的佛性也未可知啊。” “你到底是年纪小,倒会编故事,能扯出这么一大篇话来,哄哀家高兴。”太后听了自然心花怒放。 若让赫连芝肜知我有心谋算她,她来日必然防范于我,不如装傻充愣,只管哄她开心便是了,那些蝴蝶的确喜扑异香,但却不是她太后身上的什么奇香,而是我一早掺进墨汁内的幽珏粉,再抄录成经文,送给太后的,她日日念经,房中都会焚香,根本注意不到此香味,而此香一接触人体便会久久不散,虽然自己察觉不到,但蝴蝶却对此香甚为敏感。 太后渐渐敛起了笑意,喃喃自语道:“初妃竟然怀着孩子回宫了。” 尚仙见太后一时失神,装着不在意,沉默不语。 “你觉得初妃怎么样?”太后看着尚仙道。 “看着很是温婉娴雅,谈吐也颇为得体。”尚仙据实回答道。 “你知道什么?逊妃看着是骄横刁蛮,却是个直肠子,又是个没脑子的急脾气,却也好对付,而这个初妃却是深含不露,令人琢磨不透的。你以为她为何出宫?是哀家逼得。当日哀家提出扶初妃为后,但要她助我铲除逊妃这个祸患,可是她却对哀家说无意为后,让哀家另择贤能,之后不几日就请命去宫外不远的漱月庵了,本以为她明哲保身、胆小怕事,今日却当着哀家面儿来了一个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谁知道她此次进宫目的何在?” “初妃娘娘怀有龙裔总是件喜事,皇上登基以来还未有子嗣,对待此事就更为重视了。”尚仙发表见解。 “你说的也是,说到底,哀家犯不上与皇上冲突,至于初妃的事情,哀家今日只有惊,没有半点喜,只是眼下着急的怕是还不止哀家一个。”太后凛然道。 这边夕妍陪着她的好姐妹逊妃回到关雎宫,逊妃当即气得就摔了一个杯盏,吓得宫女们跪了一地。 夕妍支开了众人,开解道:“姐姐,你是何等身份,怎可叫下人看了笑话去。” “夕妍妹妹,话虽如此,但姐姐心里却是意难平啊。”逊妃痛苦道。 “姐姐是为了那位初妃娘娘?”夕妍探问道。 “除了她,哪里还有别人?” “姐姐,小心慎言,隔墙有耳啊。” “我陆曳娆怕过谁啊,爱听不听的,怕是现在在宫里出了皇上,骂她的人多了去了,不在乎多本宫一个。" “初妃娘娘到底有龙脉在身,诋毁不得呀。” “龙脉?龙脉了不起吗?生得下来再说吧。仗着她是皇上的结发之妻,还比皇上大三岁,故而本宫一向都是敬重她的,想不到她表里不一,明着说是去漱月庵里斋戒持法为社稷祈福,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暗着却勾引着皇上珠胎暗结,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令人不齿。若是皇上心里有她,早就扶她做了皇后了,可这么多年没提这事儿,她知道自己无望了,就出此下策,来一个曲线救国了。”逊妃怒斥道。 “姐姐,漱月庵是什么地方?”夕妍不解道。 “是在宫廷外苑的一座庵苑,是只对皇宫女眷开放的祈福还愿的地方。”逊妃不耐烦地回道。 “姐姐也别为了这些事儿不高兴了,反正皇上日日在侧陪伴,早晚你也会育有子嗣的,到时候皇上最爱的还是姐姐一个人。”夕妍天真道。 “你啊,就是好说话,什么都不去争,那能有什么出息。这宫里,本来就有一个太后和我八字不合,如今又来一个初妃,真是不好对付啊,可是......”逊妃此话尚未来得及说完,夕妍突然弓着身子,欲要作呕状儿,干呕了几下,继而又平复下来。陆曳娆见状,担心道:“妹妹怎么了,身子哪里不爽了吗?” “姐姐,不必担心,这几日为了给皇上刺绣,夜里没有歇好,着了凉,方才又吃了些油腻的吃食,现下怪恶心的,没有大碍的,放心吧。”夕妍勉强道。 “你啊,总是不注意身子,明知自己体弱多病,还不好好休养,我差人送你回玉窕宫,如果还是不好,就宣太医给瞧瞧啊。”逊妃忍不住责怪道。 玉窕宫内,应熙雪打远处看到宫女搀扶着夕妍回来,心下一紧,赶紧迎了上去,:“夕妍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这几天气血确实不太好的样子,要不要请太医过来啊?” “姐姐休要大惊小怪,我没什么事情,只是没休息好,刚又吃坏了东西罢了。” “伤着肠胃可大可小啊,你既然不愿传太医,那好歹让尚仙妹妹看看,姐姐我也好放心了。” 夕妍拗不过熙雪,只好去了尚仙房里。尚仙此刻正一个人在屋里看书,看着熙雪、夕妍进来倒也有几分惊讶,“二位姐姐怎么说好了似的,一起来我屋里凑趣啊?” 熙雪一针见血道:“我看夕妍妹妹身子不大好,就想来找你替她瞧瞧。” 尚仙望了望夕妍,确是容颜憔悴、面色苍白,即刻为她把了脉,未几,尚仙就拿开了手,起身把房门扣紧,再回到她俩面前坐下,熙雪着急道:“尚仙妹妹,你倒是说话呀,是害了什么病啊?” “不是害病,而是害喜啊。”尚仙笑说道。 “真的,是害喜,我要告诉皇上和逊妃姐姐去。”夕妍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且慢,以今时今日夕妍姐姐与逊妃娘娘的交情,妹妹的这番话姐姐怕是听不进去,但是自古忠言逆耳,妹妹还是希望姐姐能够听妹妹的几句劝告。”尚仙突然严肃道。 “妹妹但说无妨。”夕妍不解道。 “宫中女子生产向来不易,各种因由尚仙也不想赘述,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姐姐此次有孕,实属不易,希望姐姐将怀孕之事封口,除了我们三人和皇上,不得让任何其他人知道,尤其是逊妃和茜草。”尚仙直言不讳道。 “妹妹的意思,姐姐也不甚明了,只知道妹妹是绝不会加害于我的,一切就听从妹妹的便是。另外,虽然我与逊妃姐姐走得近了,但是论起亲厚,那还是万不及和你们俩人的情谊的。只是此事我又如何能劝说皇上密而不宣呢?总不能说宫中人心叵测之类的吧?”夕妍又道。 “姐姐就说,梦见送子娘娘托梦说怀孕乃是天机,不能随意泄露,头三个月得保密,只得告诉皇上一人,这是龙裔与皇上之间的秘密。”尚仙支招道。 “尚仙妹妹想得真是太周到了。”熙雪欣然道。 “此外,还要让皇上专派一名太医给姐姐你诊治,对外就说是感染风寒,不宜走动。以后就得委屈姐姐呆在玉窕宫,至于送来的汤药,须等我验过之后方能服用。我这里还有丸药,可以帮助姐姐止吐,解除难受之余也可在外人面前以作掩饰。” “比起妹妹的心思,我吃点苦又算什么呢!”夕妍深受感动道。 尚仙心里也欣慰不已,也许在这宫里自己能改变的太少,但这次纪姐姐的这个小生命却给她一个希望,至少我一定会力保你平安地降生到这个世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八章:锋芒初露(上) 五日后,徵点了夕妍侍驾。夕妍按照尚仙交代的一字不落地对徵和盘托出,徵听后大喜过望,第二日就颁下旨意,说夕妍感染风寒,不宜外出,免除了一切问安之礼,宫里的其他人等若没有他的旨意,均不得私自出入玉窕宫内,以免加重夕妍病情。起初,逊妃以为皇上这是变着法地将自己的好姐妹禁足,执意要向皇上请旨去探望夕妍,可后来发现徵还是常去玉窕宫,就渐渐打消了疑虑,只是她想去玉窕宫的请求,却迟迟得不到恩允,便也只好作罢。 夕妍在尚仙的保护之下,身子调理得很好,加上没有外界的干扰,只安静地等待着腹中孩儿的出生。 “瞧瞧我这妹妹,这孩子还没成型呢,就开始做起小衣服、小鞋子来了,做了娘的可是不一样了。”熙雪看着夕妍的女红打趣道。 “姐姐就少拿我取笑了,我不过是闲来打发打发日子罢了。”夕妍锤了锤左侧的肩膀道。 “姐姐,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尚仙递给夕妍一碗羹道。 “都好,皇上说男孩女孩她都喜欢。”夕妍甜滋滋地道。 “姐姐,先把这碗红豆羹吃了,药在火上一会偷昧耍愕纳碜有椋沟煤煤玫餮藕冒。“妹妹费心了,我这做姐姐倒是什么都不会做。”夕妍拉着尚仙的手不好意思道。 “姐姐哪里的话,身怀龙胎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等闲视之,再说仙儿也并未出过什么力?”尚仙谦虚道。 “妹妹这么说倒要折杀姐姐了,那日我按妹妹的话说给皇上听,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是谁教我这么说的?’我便说是妹妹,皇上说,‘有尚仙在你身旁,朕也就放心了,朕就照她说的办吧。’可见,皇上也是十分信任妹妹的,还说你是后宫的异卉,外表清傲,内心确实纯善的。这一个月里,你谨小慎微地为我操持,因为我连归家省亲的大事都耽误了,姐姐心里真是感激你啊。”夕妍感动道。 “姐姐可别哭鼻子哟,不让将来生个夜哭郎就麻烦咯。”尚仙开玩笑道。 “妹妹也乏了,小睡一会儿吧,我们去去再来。”熙雪拉着尚仙的手踱出了房间。 “姐姐,怎么了?”尚仙疑惑道。 “妹妹这般冰雪聪敏,应该从夕妍妹妹的话里听出几分端倪了吧。”熙雪一针见血道。 “姐姐的意思,尚仙不知。” “皇上对你有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看方才夕妍言及皇上说你之时的神情不觉得突然惆怅了几分吗?连心无城府的夕妍,也感觉到皇上对你的异样,你难道还不知?”熙雪又分析道。 “那依姐姐的意思,尚仙应该如何?” “夕妍都不介意了,何况是我?我知你一直对皇上颇为冷淡,每次皇上来看夕妍,你总是借故走开,在那之后皇上的神色也一下子没落起来,坐不了多久便离去了。也许你是一直因着夕妍和我的缘故,所以不想争宠故意为之,但感情到底是不能勉强的,今日夕妍妹妹的一番话,是有意点醒你,皇上心里一直有你,至于我的态度,则和夕妍妹妹一样,只希望自己所爱之人能得偿所愿,不想再看你们互相折磨,压抑自己了。其实,只要能看到你们放开自己,幸福地在一起,我们所做的事情也就是值得了。且身在后宫,寂寞的日子漫长无边,难道妹妹真的就预备这么过一生吗?”熙雪恳切说道。 “姐姐的话妹妹记下了,此事还得容我细细想想。”尚仙平静道。 两人言毕进屋,尚仙亲手将梨香炖好地汤药吹凉,嗅过之后又用汤匙舀了一口,入口试过之后才放心地端到夕妍面前,“姐姐,该喝药了,这会儿温度刚刚好,吃完了还有酸枣糕垫饥呢。” “妹妹的酸枣糕,真是一说起来就想吃,这阵子天天就盼着它呢。”夕妍起身捧起药碗道。 看着夕妍的样子,想着方才熙雪的一番肺腑,尚仙心里五味杂陈,徵的眼神她怎么会没有留意,只是自己对他确是无意的,幸好是无意,否则看着他终日花中流连,心中必是意难平的。而这两位姐姐对徵的爱却是那么可怕,可怕到将自己幻化成粉尘微末,心里眼里装满了对他的爱,再无其他了。只是,她终究如熙雪所说的那般去做,因为她不爱徵。心中荡起一丝对她俩的愧疚。 抛开宫里的是是非非,这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四溢着美景,只是无人赏看。憋在玉窕宫也有一个多月了,尚仙趁着闲,来到茏葙廊上透透气,看着满湖碧水,锦鲤悠游,多少也能缓解一下心中的乏闷。 “主子你在这儿呢,奴婢可是找到您了。”来人却是怜翘。 尚仙才得片刻宁静,又被她给扰了:“你如何找到此处来的?” “奴婢还在逊妃娘娘那里当差时,就有留意过主子的动向,这宫里头主子爱去的地方不多,奴婢想找自然就找着了。”怜翘言语中透着不容怀疑的自信。 “你此来又有何事?”尚仙不耐烦道。 “奴婢知道主子最近不顺心,其实那日寿诞之上,大家都知道拔得头筹的便是主子,只是谁料到,半路杀来一个初妃,还身怀龙种,抢了主子的风头,其实这初妃根本不足为患,皇上待她不过如姐姐一般,之前在皇宫她也丝毫不能和谨妃、逊妃娘娘比肩的,如今纪小媛患病,初妃有孕,只剩下主子和逊妃两人争夺了,且皇上近来常去玉窕宫,主子何不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若也能尽早诞下龙子,加上太后的庇佑,主子的地位必定无人能及了。”怜翘打着如意算盘,好不得意道。 尚仙看着眼前的这个丫头,精明伶俐过了头,这般地善于谋算布局,心底却叹出一句可悲来,自己的厌恶她丝毫看不见,只因她心中的仇恨太过强烈,一切的动力也出自这里。 “奴婢知主子喜欢四处走动,这上面是皇上平日常去的几个地方,主子多往这几处走走才好。”怜翘说完,拿出一张纸来。 尚仙接过却未打开来看,正欲开口说话,却瞧见有人打远处朝这儿走来,怜翘也机警地告辞离去了。尚仙收起那张纸,迎着初妃的方向走去,福礼道:“初妃娘娘吉祥。” “你是那日寿诞上的灿嫔吧,方才和你在这儿说话的,可是浣衣局的怜翘丫头。”初妃一语道破。 “娘娘好眼力,区区一个丫头的名字也能识得。”尚仙接口道。 “那个丫头可是精巧得很,本宫自然记得她,倒是要劝灿嫔一句,不宜与她走得过近。”初妃冷不丁道。 “那个丫头不过是洗坏了我的一件衣裳,自己害怕过来请罪罢了。”尚仙波澜不惊道。 “若只是那样最好,不过看灿嫔的样子,倒是不屑与人置气的。”初妃依旧怀疑道。 “娘娘好兴致,也喜欢来着茏葙廊上赏景。”尚仙岔开话题道。 “不止本宫喜欢,昔日谨妃也是最爱这茏葙廊上的美景了,你们姐妹倒是同好一物。”初妃漫不经心回道。 尚仙闻言心中一动,但细想当日吟嫔之事,面色如常道:“美景自然人人喜欢,初妃娘娘虽然行动不便不也一样被这景色吸引到这儿来了吗?” “原是这景色诱人,但如今看来,本宫更是被灿嫔吸引而来的。”初妃意有所指道。 “娘娘说笑了,臣妾也该回去了。”尚仙欲走道。 “妹妹若不介意,可否移步去裕锦宫小叙?”初妃单刀直入。 “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裕锦宫,宫如其名,富丽堂皇,高贵大方,比起玉窕宫的小家碧玉,裕锦宫的确称得上是大家闺秀的气派。 宫女端来了龙凤描金攒盒龙盘里面装的是乾果蜜饯八品,初妃开口道:“妹妹想喝什么茶?” “不必拘礼,什么都好。”尚仙答道。 “那就庐山云雾吧,这季节也就这个可以入得了口,另外把芙蓉香蕉卷和金丝酥雀也端上来吧。” “只是随意坐坐,姐姐不需要这么大肆周章的。” “妹妹乃是客人,怎有怠慢之礼?况且我平日里也是这么吃的,没什么麻烦的。妹妹快尝尝这两样点心,看看怎么样?” “恩,滋味甚佳,和席上做得一模一样。” “看来我做的点心,妹妹还算是不嫌弃。” “这点心是姐姐亲自做的?”尚仙大惑不解。 初妃打发了宫女,悠悠说道:“我们宫里有小厨房,我闲来就喜欢做些点心吃吃,有时候皇上来,也会夸我手艺好呢。我在这宫里的日子最长,所以便更知道怎么打发时日,外头人都说宫里样样好,吃穿不愁,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乐在其中呢?你看我这宫里是不是样样尽好的,其实有时候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至少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只要能看开一点,日子就能过得很开心的。” “姐姐果然不同凡人,见解独到。宫中女子本来就有诸多无奈,又怎么能和寻常百姓一般自由自在呢?”尚仙感慨道。 “寻常百姓固然是自由了,可就必定幸福了吗?本宫看来,未必。不是饱暖思淫欲的,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吗?老百姓一样可以三妻四妾,朝秦暮楚,别的不说,只扪心自问,粗茶淡饭的生活是自己想要吗?”初妃又道。 “姐姐自是比一般人看得深看得透。”尚仙敬佩道。 “所以在这宫里,除了圣宠还有不少可以快乐的理由,有别人吃不着的美食,穿不着的华服,看不到的美景,就已经很值得欣慰了,与其去争夺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实实在在。就说这盘金丝酥雀吧,本宫前前后后可是学了一个多月,不成形不入味都不要紧,好在本宫有这个时间去把它学会做好,那一个多月,本宫只想着如何将此美味做好,其他的什么也就忘了。”初妃淡笑道。 尚仙细细品着初妃所做的点心,心下想着皇宫竟是这么一个地方,捆束着这么多女子的灵魂,每个女子都有那么一段难言的故事,金碧辉煌的裕锦宫里装的确是一个淡定如水的初妃,虽是看透看淡了一切,语气中却不是没有渴望的。 “妹妹出神的样子像极了至如妹妹。”初妃突然一句。 尚仙一时无语,接不上话,却也忍不住道:“初妃娘娘,您与至如长姐很熟悉吗?” “交情倒是谈不上,但却是与她投缘得很,看着就亲切,有几分情谊的。”初妃回答道。 “那至如姐姐素来只与那吟嫔亲厚吗?”尚仙探问道。 “吟嫔实在算不得好姐妹,她嫉妒心重,我一早便提醒过至如,只是她不信,后来到底吃亏了。”初妃叹气道。 “吃了什么亏?”尚仙脱口而出道。 “吟嫔与逊妃合谋几次三番地下毒陷害至如,虽然后来皇上没有追究,但也没法证明至如的清白,久而久之,皇上对于至如也有了疑窦,慢慢也厌烦了,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姐妹反目,圣宠不在,使得至如妹妹忧思成疾,郁郁而终。”初妃愤愤道。 “吟嫔与逊妃合谋之事,姐姐如何得知,又这般肯定呢?”尚仙急问道。 “我虽无十足证据,却几次看到她俩人私下来往,必有蹊跷,加上至如天生醇厚,是断断不会做出这些事儿来的。”初妃肯定道。 尚仙感动地望着初妃,初妃也见势抓起尚仙的手,俩人的手久久交叠在一起。 “以后你就别再唤我初妃娘娘了,我姓司,名曼柔,你就叫我柔姐姐吧。”初妃道。 尚仙点头同意了,忽然想起一下午没回玉窕宫,熙雪她们必定着急得很,于是婉拒了初妃的挽留,匆匆离开了。出了裕锦宫,尚仙一路小跑地往玉窕宫赶,迎面却撞上了洪升。 “奴才正要去找您呢,皇上让奴才来传话召灿嫔娘娘去养心殿叙话。”洪升弓着身子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九章:锋芒初露(下) 尚仙就这样被洪升请进了养心殿。 “皇上万福。”尚仙欠身道。 “朕知道若是在玉窕宫里和你叙话,你必定会找借口开溜,所以只好邀你来养心殿里说话了,今日找你来是为了这个。”徵说完,拿出一封信递到尚仙手上。 尚仙轻轻将这封用蜜蜡封固的信件拆封,展信一看,上面竟然是父亲的字迹,心中大感意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父亲那里可都还安好了?这次你为了夕妍,放弃了省亲的计划,朕知道你心里必是记挂高堂的,所以除了派人护送他们回乡之外,还特意嘱咐你父亲写信报平安,信件写完时就让你爹密封了,途中也没人拆看过,你就放心吧。”徵缓缓说道。 “多谢皇上恩典,信上的内容也无非是一些嘱咐之言,没什么可保密的。爹爹在信上说,他的病已经有所好转,族里的长辈亲戚身体也都硬朗,二姐至如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尚仙自然也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尚仙难掩喜色地道。 “那就好。”徵深情地望着尚仙说道。 “夕妍姐姐吃药的时辰就快到了,别人伺候尚仙怕不放心,就不在皇上这边久待了。”尚仙已作出告退之礼。 “你就这么在意她,在这宫里,难道就只有她一人值得你这样念及?对朕你就可以冷若冰霜,对别人的事你却能热情似火。朕在宫里总见不着你的笑脸,你总是淡定平静得可怕,很少见你能像今日这般展露欢颜,原来你也有惦记的人,惦记的事,会因为他们而喜怒哀乐,朕还当你是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木美人呢。”徵愠怒道。 “尚仙只是宫中的一名普通女子并无什么过人之处,皇上身边从来不乏美人,巧笑倩兮、笑靥如花的更是不胜枚举,皇上方才的话倒是折杀了我了。”尚仙淡声道。 “在朕面前,敢以我自称的还不够特别吗?朕知道你向来不喜欢用嫔妾自居,做朕的女人就这么委屈你吗?徵痛苦地说道。 “让皇上念念不忘的并非尚仙,而是征服的欲望,皇上不过是觉得我不如其他女子来得柔顺听话,便更想要得到我,或者说是想得到征服后的痛快罢了,只怪世人皆是如此: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可尚仙却想提醒皇上:有时候有些东西却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皇上应该惜取眼前人才是,夕妍姐姐今日还念叨皇上呢。”尚仙不依不饶道。 “洪升,给朕摆驾关雎宫。”徵将尚仙读完的信件往铜炉里一抛,怒火也似炉中焚烧的火苗燃起。 洪升踏入殿内,看见勃然大怒的徵和淡定如水的尚仙,一时无语。 “尚仙告退。”尚仙依旧平静道。 “皇上,那逊妃娘娘那儿?”洪升见徵无意起驾,便探问道。 “不去了,还是去裕锦宫吧。”徵平复了心情道。 玉窕宫内。尚仙匆忙地跑了回来,梨香正巧在门口候着,“主子,你可回来了,逛了一下午,纪主子直念叨您呢。” “姐姐怎么了,没有什么不妥吧?”尚仙揪心道。 “说是您不回来,她就不吃药,闹了一下午,这会儿子可能睡下了,药还在小厨房热着呢。”梨香回答道。 尚仙闻言去了夕妍屋里,她已经睡下了,熙雪正陪在一旁。 “纪姐姐还好吧?”尚仙低声问道。 “没事了,只差一副药没喝,一下午没休息,这会儿到底扛不住,睡了。一会儿还得叫醒她吃药呢。妹妹可是因为姐姐说了什么重话,所以才出门了那么久?”熙雪询问道。 “姐姐多心了,我不过四处散散步,遇到了初妃娘娘说了些话,就耽搁下了,我去给夕妍姐姐端药去。”说完,尚仙去了小厨房。 灶上的药罐里的汤药还有些过烫,尚仙小心翼翼地把药装进碗里,又轻吹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今日这药成色和气味不对,仔细闻尝了之后,确定里面竟然掺有红花,双手不禁颤抖,将汤药洒在了地上。茜草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尚仙边上,一把夺过药碗,“灿嫔娘娘,太后说若您发现了红花之事,就请您明日一早去寿宁宫问话。”说完,茜草将另外一壶准备好的汤药端给尚仙,尚仙仔细查检之后,确认无疑,端了出去。 夕妍醒来,看见尚仙端来了药,便放心地喝下汤药,歇下了。熙雪和尚仙退出门来,各自回屋去了。 尚仙也早早睡下了,她心中早已有了明日应对太后的法子。这一夜过得也快,转眼天就亮了,尚仙嘱咐梨香晚一个时辰煎药,便径自去了寿宁宫。 太后端着茶盏,眼皮也不抬地道:“仙丫头,来了。” “灿嫔参见太后,望太后金安。”尚仙礼貌道。 “哀家知道你是个明白的,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昨日我吩咐茜草在纪丫头的药里放了一味红花,就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做?皇上不是对外宣称纪小媛得了疾病了吗,怎么哀家看来倒像是有了身孕,你为何要瞒着哀家?”太后厉色道。 “是皇上吩咐玉窕宫内不得泄漏此事,且近来尚仙都脱不开身向太后禀报,至于汤药皇上已经交由嫔妾负责,昨日发现红花,心想若是孩子没了,皇上追究起来,必然逃脱不了干系,所以才出力阻止的。”尚仙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那若是没有昨日的试探,你预备一直瞒着哀家吗?还是你根本有心护着纪丫头的龙胎?”太后连连逼问道。 “是,尚仙确是一心想要护住这个孩子,但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太后。”尚仙话锋一转。 “为了哀家?你倒说说看,怎么个为了哀家呢?”太后疑惑不解道。 “如今宫中,逊妃向来是心腹大患,现下来了一个初妃,怀有龙裔,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显然也不好对付,而纪小媛如今也有了龙种,加上皇上素来对她就有几分恩宠,便是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局面,可谓三分天下,在这三个格局之中,逊妃没有子嗣,自然不得不居于下风,而初妃又不及纪小媛年轻貌美,加上太后昔日对她也多有照拂,她一向又是个听话的,必能为太后所用,不如今日先卖个人情给她,她日后必定感恩戴德。”尚仙侃侃而谈道。 “这个初妃虽然有些个鬼心眼,但谅她也逃不出哀家的手心,你的话却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纪丫头确实够听话,若有你在一旁扶植,倒也叫人放心不少。只是哀家心里最合适的人选,始终是你,眼下就暂且便宜那纪小媛吧。话说回来,为后宫多添子嗣也是好事,哀家本来也没想要那孩子的命。”太后肯定地说道。 “太后英明,玉窕宫的事儿就交给尚仙照料吧。”尚仙见机应奉道。 “以后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只管告诉茜草那丫头,绝不可再有事情瞒着哀家了。”太后似漫不经心道。 “尚仙记下了。” “如今的局势,你看得很透彻,初妃和纪小媛纷纷怀有龙种,便不能侍寝,只剩你和逊妃二人斗法了,聪明如你,该不会让哀家失望吧?”太后提点道。 “尚仙自当尽力而为。”尚仙勉强道。 出了寿宁宫,尚仙放下了心,玉窕宫的不会有错了,此刻她却急着想去另一个地方――裕锦宫。 虽是清晨,尚仙却也无人拦阻进了裕锦宫,当她一脸着急地踏入正厅,却看见初妃正在为徵整理衣冠,三人顿时好不尴尬。 还是初妃也开口解了围:“妹妹一大早就来,怕是还饿着肚子吧,是不是馋姐姐这儿的点心了?” “灿嫔昨天来过你这儿?”徵倒是有些不解道。 “可不是吗,昨天我们姐妹可是聊了好一会儿呢。”初妃又道。 “一大早又来打扰姐姐,尚仙真是不好意思,还莽撞了皇上。”尚仙颇不自然地说道。 “那你们聊吧,朕上朝去了,曼柔,朕晚些儿再来看你。”徵温柔地说道。 徵风风火火地走出了裕锦宫,难掩内心的喜悦之情道:“洪升,你看方才灿嫔的样子可有几分怒意?” 洪升深得圣意道:“依奴才之见,怒意倒不尽然,瞧着倒像是有几分醋意呢。” “你也觉得,看来朕昨日还是来对了裕锦宫。”徵喜不自禁道。 送走了徵的裕锦宫内,顿时冷清了起来。司曼柔依旧闲然自得地摆上点心,转而对着尚仙道:“不如妹妹试试我这宫内的早膳。” 初妃一边舀了一勺燕窝粥给尚仙道:“本宫知道妹妹今日会来裕锦宫找我的。” “既然姐姐知道,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昨日姐姐有意将手腕冲着我的手指下放,是何用意?”尚仙直言不讳。 “那妹妹发现了什么?”初妃淡定自如道。 “就脉象来看,姐姐中了毒。”尚仙答道。 “那就是我的用意咯。”初妃微笑道。 “尚仙还是不明白?姐姐的意思是让我替你医治驱毒吗?此事事关重大,姐姐为何不和皇上禀明,又何以如此信任尚仙呢?”尚仙复又问道。 “因为你是至如的妹妹,也因为本宫信得过你的为人。从你对待吟嫔、怜翘、太后、纪小媛甚至皇上的态度,本宫就足可以信得过你,本宫并非想要你帮我驱毒,这毒是解不了的,本宫将实情告之于你,只不过是想要将腹中的胎儿托付于你。”初妃恳切道。 “胎儿托付给我?我如何能担此重任?姐姐是要出宫吗?我为何要帮你?”尚仙依旧一头雾水。 “就凭你姐姐也是中了此毒而亡的,就凭我知道害死你姐姐的并非是逊妃而是太后赫连芝肜,就凭你想为你长姐复仇?出宫,我哪里还出得了宫?我只求在死之前,能为皇上留下血脉,能安顿好托付之事,便是死也瞑目了。”初妃苦笑道。 “什么?太后害死了至如姐姐,你如何能够证明?”尚仙惊诧道。 “信不信由你,太后所做之事哪里能觅得证据,而至如之死乃是她威吓我时所说的,至于内情她自然也没有细说,由于我执意不肯就只能服下毒药,之后我出宫,名为祈福礼佛,实为寻访名医,虽然保住了胎儿,毒素却始终无法根除,便决定再次入宫,希望能诞下孩儿,为皇上后续子嗣,也为孩子找一个母亲。你可以质疑我的用心,但妹妹请细想,纵然我有所图谋,也不会罔顾孩子的安危,用生命来做赌注吧?”初妃一字一句说道。 尚仙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沉默了下来。须臾过后,才开口道:“姐姐,还是让我先替你诊脉看看。” 初妃点头应允,号脉之后,尚仙又道:“姐姐的毒中了有一阵子了,如今体内似有强药制压,因而暂时克制住了毒素的蔓延,但照这个趋势,也抵挡不了多久,且此药药力过强也不利于生产,眼下姐姐有了身子,不方便用猛药,只能慢慢调息,我这里有几枚药丸,可作安胎之用,也能缓解你体内的毒,在临盆之前,就请只用这一种药吧。姐姐若不放心,可让相熟的大夫验证后再服用。” 初妃接过了尚仙的药,取出一枚就吞服了下去,“妹妹尚且信得过姐姐,姐姐又怎么会怀疑妹妹呢。如今你虽知道了太后是害死至如妹妹的凶手,但千万要冷静,不能与她正面冲突,毕竟宫里她位高权重,凡事只能从长计议。” “姐姐且放宽了心,静待麟儿降生,到时候尚仙再为姐姐驱除余毒,孩子姐姐便可亲自照料了。”尚仙努力平静地说道,心里却似排山倒海,久久不能安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章:峰回路转 尚仙几乎是冲出了裕锦宫的宫门,在回玉窕宫的路上,她不住地想:太后为何要加害长姐?也是同初妃一样,不愿与逊妃为敌,不愿为太后所用吗?即便如此,太后就非得要置人于死地?为何怜翘又一口咬定是逊妃害死了长姐,到底她们之中谁的话才可信呢?只是有一点初妃说对了,她是绝不会用性命来撒这个谎话的。显而易见,事情的关键就在太后和逊妃二人身上,此刻的她恨不得立马去质问这两个人,找出最终的答案。双亲已经回乡,远离了官场,她终于孑然一身,无所畏惧了,只是眼下却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不能白白地做无谓的牺牲。 转眼已近夏末,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宫里照例要举行宴席,徵邀请了一众皇孙贵胄出席。入宫半年有余,尚仙虽然反感这种形式的交际盛宴,却也只得如期出席。与往日不同的是坐在徵身旁的已经换成了初妃,她隆起的腹部尤其扎眼,一袭绣金的朱红锦袍将她衬托得雍容华贵、风华绝代,颇有母仪天下之风范。太后依旧在人前摆出一幅平易近人、和蔼慈祥的假象,有谁又知道她的双手溅上过多少鲜血。她的座下坐着一位年轻的王爷,面若冠玉,儒雅翩翩地上前说道:衡参见母后、皇上。” “三哥,近来越发清减了,要多注意身体才好。”徵关心道。 逊妃今日只得落座在徵之下,尚仙夕妍则依次坐在逊妃之侧。众人一一落座后,徵起身说道:“今日朕有两个好消息要宣布,一则是初妃怀有龙裔,加上她素来敏慧冲怀,得体持重,朕决定册封其为贵妃;另外,纪小媛也确诊有了喜,朕也决定擢升其为贵嫔,以彰二人之功德。” 初妃的册封倒也在众人意料之内,而夕妍则成了众人的焦点。 “恭喜皇上双喜临门,福泽绵绵。”衡开口道。 众人也纷纷应声道。逊妃缓步走到夕妍面前,神情自若地道:“妹妹的身体有恙,姐姐一直记挂在心上,如今看来只是害喜而非害病,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转而又对一旁的宫女道:“你们还不快给贵嫔娘娘把生冷辛辣的食物撤了,还有酒也拿走,换一壶花茶来吧。” “多谢姐姐关心,妹妹并非有心欺瞒,只是………”夕妍不知如何对逊妃解释,一时语塞。 “只要身子没事就好,有了身孕乃是好事,且忌讳伤神难过的,妹妹不必吃心。”逊妃柔声道。 尚仙在一旁冷眼旁观,逊妃的眼神里确实看不到怨恨,而是满怀柔情,不像是矫揉造作的。原来她对夕妍也并不是毫无真心的,这样的一个人会狠心害死长姐吗? “说起来,皇兄还比朕大两岁呢,朕都要有两个孩子了,你和福晋也得抓紧啦?”徵有些微醉地道。 衡只是平静地道:“皇上贵为天子,自然是心想事成的,臣哪比得了皇上的福气。” 之后的宴席大家都忙着恭贺徵,众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场面吵闹而混乱。尚仙往边上一瞧,连向来爱热闹的逊妃也提前离席了,初妃和夕妍怀孕的事情多少还是搅了她的兴致,再看对面,衡的位置也空了,夕妍也早就乏累了,尚仙本也就百无聊赖,于是和熙雪一起回了玉窕宫。 逊妃独自走在吹碧湖边上,想起上次徵曾在这里为自己设宴,好不风光,如今时移世易,只留自己形单影只了,初妃得宠,夕妍有孕在身,而自己却是孤立无援,太后又视自己为眼中钉,夕妍好歹有尚仙、熙雪这样的好姐妹,自己却一无所有,想着想着不免惆怅起来,脚底一滑,失了重心,眼看就要摔倒,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逊妃定睛一看,是衡,连忙站直,转身要走。 “宫里的日子过得如何,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衡冷冷道。 “不错,事到如今,什么都不可挽回了,既然已经入了宫,我就要好好地做皇上身边的女人,没什么可后悔的。”逊妃决然道。 “今天的局面也是你要的,初妃、纪小媛晋封?”衡不屑道。 “我还没有输,皇上还是爱重我的,不是你额娘阻扰,我早就坐上皇后的宝座了。本宫身体不适,先告辞了,王爷留步吧。”逊妃怒哼道。 “曳娆,你斗不过母后的,到底是我害了你啊。”衡叹息道。 今日尚仙也多喝了几杯,许是因为姐姐的事吧。梨香见尚仙精神不振,知道她喝多了,端来了解酒茶给她。 “主子,今日席上还好玩吧,您都高兴得喝多了,奴婢给您拿来了解酒茶,您喝了再睡吧。”梨香轻声说道。 “好吧,今日宴席上最高兴的是初妃娘娘和纪姐姐,我有什么可高兴的?”尚仙带着醉意道。 “主子,今日来了好多人吧,一定很热闹,那三王爷也一定来了吧。”梨香好奇道。 “你认得他?”尚仙奇怪道。 “奴婢只是见过三王爷一面,他对我们奴婢很是亲切,没有半点王爷的架子,其实说起来他还是皇上的大媒人呢?”梨香含羞地答道。 “媒人?做的是哪位娘娘的媒人?”尚仙惊异道。 “是逊妃娘娘啊,逊妃娘娘原来是衡王爷的远房亲戚,是王爷力荐入宫的啊,只是奇怪,说起来逊妃娘娘和太后也是亲戚了,可太后总是瞧逊妃不顺眼似的。”梨香顺嘴扯出了一篇话来。 见尚仙半天不应声,梨香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忙道:“主子,奴婢失言了。” “没什么,夜深了,你早点歇着去吧。”尚仙淡淡说道。 梨香的话骤然让尚仙想起方才在席上,逊妃和衡双双失踪的巧合,他们两人和太后又会有什么千丝万缕的瓜葛呢?带着疑问和酒意,尚仙昏昏睡去了。 第二天,尚仙如常地去寿宁宫给太后请安,她心里揣测衡说不定也在那里,果然才进门就看见衡在园中负手而立,尚仙走近行礼,衡开口道:“母后在佛堂静修,灿嫔娘娘不如在此静候一会儿吧。” “王爷好雅兴,在此独自赏花,不知王爷最爱何花?“尚仙轻问道。 “独爱合欢。”衡肯定道。 “为何不是秋菊,如今已近秋季,雏菊正是含苞待放、如日方中,且菊花才是高洁清远之流的象征,更被陶渊明等人推崇。而这合欢花花期已过,如今只剩残花败柳之姿,王爷不会是爱此憔悴的花容吧。”尚仙反问道。 “那依娘娘看来,本王爱的又是合欢花的哪一处?”衡轻描淡写道。 “尚仙猜王爷爱的乃是合欢的花性,合欢花素有解郁安神的功效,可用于心神不安、忧郁失眠。”尚仙悠悠道。 “想不到灿嫔娘娘还熟通花性,确实不凡。方才你说的对,本王也似这合欢一般地不合时宜呢。”衡郁郁叹道。 “王爷却说错了,尚仙正是姓凡,而非不凡。”尚仙有意开解了一句。 衡没有接话,自顾自续赏着颓落的合欢花。这时,翠慈姑姑从殿内出来,叫尚仙进去叙话。 尚仙吞下悲愤的情绪,品味着赫连芝肜教会自己的“忍耐”二字,面对着眼前这个弑亲的女人依旧谈笑自如,在敌人没有露出马脚之前,自己又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你方才看见衡儿了吧,哀家瞧着你们仿佛在说话,聊了些什么?”太后笑着问道。 “王爷和尚仙适才在聊花艺,嫔妾问王爷最爱什么花”尚仙故意话留一半。 “哦,衡儿怎么说?”太后饶有兴致地问下去。 “原本以为王爷会说是雏菊,可是没想到王爷却说独爱合欢花,尚仙不解这个时节的合欢已经萎谢了,为何王爷还偏偏喜欢它,正想追问王爷,翠慈姑姑就出来了。”尚仙答得滴水不漏。 “啪!”太后顺手砸了桌上的一碟杯盏,“这个衡儿到今日还惦记着合欢花,真是令哀家大失所望,翠慈将园中的合欢全部撤走,能烧得全给哀家烧尽了,以后寿宁宫里不得种植合欢花。”太后气得发抖道。 尚仙和众人都被震吓到了,只得噤声不语。太后自己也意识到失状了,便敛容道:“哀家有些头痛,你就不必在这儿陪了,玉窕宫那里也少不了你,你且去吧。” 尚仙从太后的怒颜里看出了一丝端倪,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尚仙先行告退了。” 其实如今夕妍擢升了贵嫔,每日来探望的人可是不少,加上茜草奉命保护着龙胎,在汤药方面,尚仙也放下了心。慢慢悠悠地回到了玉窕宫,夕妍的房里传来了笑声,今日不知又是谁来拜访了,走近细听,却是逊妃的声音,尚仙对她始终有几分戒心,未来得及多想就连忙推门进去了。 “尚仙妹妹回来了。”夕妍微笑说道。 “不知逊妃娘娘次来是为了何事?”尚仙直逼逊妃问道。 “姐姐是来看看我的,瞧还带了这么多安胎的补药和礼物来呢。”夕妍见情势不妙,忙解围道。 逊妃倒也不怒,打开一幅卷轴道:“这是我命人画得百子千孙图,上面画有千百个健康的婴儿,妹妹可以挂在屋内,每日瞧着他们,心情自然也会好不少。” “难为姐姐有心了,这些个孩子真是可爱极了,尚仙妹妹你说是不是?”夕妍如获至宝地说道。 尚仙疑惑地看着逊妃,只见她就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件都不同颜色布料拼接而成的襁褓,“这是我在民间收集的一百个健康婴孩儿的衣服做的襁褓,可保佑孩子出生之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 夕妍感激道:“这个姐姐还是留着给自己的孩子吧,太宝贵了,妹妹不能收啊。” “这又什么的,你的孩子我的孩子还不都是一样,都是皇上的孩子,妹妹如今有孕在身,正好需要,就别推辞了,收下吧。”逊妃真诚地说道。 尚仙站在一旁久久不语,之后逊妃又把带来的药材一一解释给夕妍听,还再三嘱咐了些要紧的事项,俨然比她自己要做母亲还要上心,仿佛夕妍的孩子就是她的一般。她的眼神里写满了羡慕,从她的言谈举止间,看得出对于有孕后要做的准备,她比谁都清楚,只是上天没有给她做母亲的机会。一直到夕妍喝了安胎药,沉沉睡去了,逊妃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不如让尚仙陪娘娘回关雎宫吧。”尚仙挡在逊妃面前道。 “那有劳灿嫔妹妹了。”逊妃毫不推辞道。 一路上尚仙都在思虑逊妃此来玉窕宫的目的,却无从开口问道,眼看着关雎宫就要到了,尚仙正犹豫如何开口之时,逊妃却道:“妹妹一路也累着了,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关雎宫里小坐一会儿吧。” “那尚仙就谢过逊妃娘娘的好意了。”尚仙见机说道。 关雎宫,两人对坐着,宫女奉完了茶就知趣退下了。逊妃呷了一口茶,“妹妹,不会只是为了和本宫在此喝茶才来关雎宫的吧?” “娘娘英明,敢问娘娘今日突然造访玉窕宫,送礼示好于贵嫔娘娘,是意欲何为?”尚仙开门见山说道。 “尚仙妹妹这话错了,我与夕妍妹妹本就亲厚,且昨日我方知她怀有龙裔又册封为贵嫔,今日就上门来贺喜,在情在理至极,何来的突然造访?”逊妃就轻易挡了回去。 “夕妍姐姐向来醇厚,且怀有龙裔事关重大,望娘娘三思,莫要轻易染指。”尚仙不依不饶道。 “妹妹你就一准儿认定了我是有心加害于夕妍的吗?凭什么这般怀疑我?不管你们信不信,本宫是真心待夕妍的,况且她还有了龙裔,本宫怎么会歹毒到去残害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呢?”逊妃激动地说道。 “至如长姐又何尝不是无辜的,你还不是一样下得了手?”尚仙森然道。 “原来这才是你心里想说的,本宫料想打从一进宫,你就想着如何为长姐复仇吧,只是本宫告诉你,你长姐是自己气性小、身子弱,活活病死的,可怨不得我,宫里本来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她失宠失势是命中注定,身在后宫就该料到了这一天,这就是宫里的游戏规则,她自己玩不起能怨天尤人吗?”逊妃不屑地说道。 “长姐不是病死的,但是被人下毒而死的,你不要妄想推脱得一干二净,当日吟嫔也指认了确有和你联手陷害长姐,如今她虽然死了,但还有怜翘能作证。”尚仙咄咄逼人道。 “原来怜翘早就和你串通一气了,我不过是梦中呓语了几句,我对不起谨妃,被她撞见了而已,她就想只凭这个就诬告我吗,会不会太过于天真了?”逊妃硬撑道。 “这么说你到底承认对不起长姐啦?”尚仙冷哼道。 “不错,我是有陷害过她,那时候宫里人人都夸赞她,天姿国色、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太后尤其偏爱她,皇上也常在我面前念她的好,她的出现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我承认我从心底嫉妒她,嫉妒地发狂,幸而,这样想的却不止我一个人,凡至如最好的姐妹林思吟也对她恨之入骨、妒火中烧,谁也没想到,她会主动投靠我陷害谨妃,我们二人联手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场好戏,吟嫔事先在太后的锦鲤和鹦鹉的吃食里下了慢性毒药,然后约好至如去太后殿请安,我会在此之前先带太后去御花园散步让太后不在宫里,至如到了只能空等,吟嫔便引诱她去喂食锦鲤和鹦鹉,再独自借故走开,等太后回来见到死了的锦鲤和鹦鹉和拿着喂食的至如,自然是逃脱不了干系了,尽管如此,太后也没有深究,只是罚了她的俸禄,禁了她的足罢了,那以后皇上也不再去看望她了,久而久之,就传出她抑郁而终的事儿了,至于你所说的中毒之事,我真的不得而知,也绝没有做过了。” “至如长姐虽不是因你而死,却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尚仙忿然将手里的茶水洒在了逊妃的身上。 “本宫对于此事也是懊恼不已,没想到因为我的一时之气,就害死了一条人命,但除了此事,本宫没有再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了。”逊妃低诉道,随即拿出锦帕擦起身上的茶渍。 锦帕上的合欢花样刺亮了尚仙的双眼,转而说道:“但愿如此,逊妃娘娘好自为之吧。”说完,尚仙绝尘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有惊无险 出了关雎宫,尚仙满怀疑问,她并没有回玉窕宫,而是径直去了浣衣局,悄悄唤来了怜翘。 “主子,您这么晚来这儿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了?”连翘四处打量着,谨慎地说道。 “你先不用问我这么多,只帮着我打听一件事儿看看。”尚仙若有所思地道。 “主子但说无妨,怜翘定当完成。”怜翘接口道。 “你我帮着注意下,宫中女眷之中,有谁的衣饰锦帕用的是合欢图样的?”尚仙悠然说道。 “奴婢记下了,主子放心。”怜翘知趣地没再追问缘由。 天色黑暗下来,尚仙只得百无聊赖地走回玉窕宫,才一进屋坐定,梨香那丫头就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主子,累坏了吧,奴婢给您捏捏。”说着,一双小手就搭在了尚仙的肩膀之上。尚仙舒心地闭目坐着,却听得门前,轻轻的叩门声。 “谁啊,这么晚了,主子累了,有事儿明儿再说吧。”梨香开言道。 “不是夕妍有什么不妥吧,进来吧。”尚仙却提高了警惕。 推门而入的却是一个陌生样儿的宫女,急促地说道:“奴婢是绿芜,是初妃娘娘宫里的人,漏夜来访,是想求灿嫔娘娘赶紧去救救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怎么了,是胎儿不好吗?”尚仙也揪起心来。 绿芜一个劲儿地点头,抽泣着。 “这么要紧的大事,怎么不传太医,来找我家主子也使不上劲儿啊。”梨香一心不想让尚仙卷入此事,这般说道。 “娘娘不让,娘娘谁也不让告诉,连皇上太后那儿都是,来找灿嫔娘娘也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奴婢知道这宫里懂得医术的又无害人之心的就只有娘娘一人了,还望娘娘赶紧动身,事不宜迟,只怕耽搁了就......”绿芜断断续续道。 “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娘娘哪里做得了主儿,还是赶紧回禀了太后和皇上,以免日后追究起来,大家都脱不了干系。”梨香还是一力拒之。 “好,我这就去。”尚仙沉思了须臾,吐出一句。梨香连忙拉道:“主子,你可要三思啊,人家主子都没点名让您去,您何必凑这个热闹,治好了,固然是好,治不好,后果谁来承担,还有一条知情不报的大罪,到时候看谁会领您的情,为您开脱罪名。” “放心吧,事关人命,我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再耽误下去,只怕是真的要不堪设想了。”尚仙坚定地说道。 说完,尚仙便携了药箱与绿芜两人赶去裕锦宫了,进屋却看见,初妃已经陷入了昏迷了,尚仙轻唤道:“曼柔姐姐,快醒醒啊,不能睡过去阿。”尚仙见初妃仍然毫无起色,对其施了金针,初妃终于醒了,“妹妹这么晚了,你还特意来这一趟,实在不好意思,一定是她们那帮子丫头去扰的你吧。” “姐姐,这话说到哪里去了,虽说我们的情谊不深,但是到底有一个信字在,况且眼下姐姐病重,我又如何能坐视不理呢?姐姐不找我,莫非是信不过尚仙?” “那日我有意将腹中之子托付于你,你虽没有言辞拒绝,但也看得出你是不乐意的,姐姐又怎会强人所难呢?” “治病是治病,和其他事情不能混为一谈的。”尚仙说完,细细诊断了初妃的脉象,又道:“姐姐的毒越发深了,若是再不管它就要吞噬心脉了,孩儿也会受到波及阿。” “不要管我,只要救出孩子就好了。”初妃斩钉截铁道。 “姐姐执意如此吗?也并非没有万全之策,只是凶险得很,姐姐可愿尝试?” “除了孩子,如今还会有曼柔害怕的事情吗?” 尚仙望着曼柔坚定的申请,缓缓说道:“如今只有催生孩儿了,反正姐姐不多时就要临产了,服下我的药丸,可助姐姐顺产孩儿,而后还清除姐姐体内之毒,只是这过程不得有任何差池,且过程会比较痛苦,姐姐千万要忍着点才好啊。” 曼柔微笑道:“有妹妹在,姐姐就不知道害怕。” 尚仙吩咐宫女们下去准备热水等器具,自己则拿出一枚药丸给初妃送服,“姐姐这药丸可助你诞下麟儿。”半个时辰过后,纯妃开始叫疼了,尚仙又拿出一株草药,让初妃嚼在嘴里,“这个可以麻痹你的神经,待会儿就没有那么痛楚了。” “妹妹辛劳了,这点病痛姐姐还能撑得住的。” 药性发作起来,初妃在床上不住地翻动着,却丝毫不敢叫疼,生怕让人听见,只得一味哑忍,尚仙幸而曾随姑姑替人接生过,所以大胆心细地教导着初妃用力分娩。好不容易看见婴儿的脚丫子了,初妃却体力不支昏厥过去了。尚仙见状,命人端来一盆凉水,到底激醒了曼柔,在再三的努力下,初妃终于诞下了一脉龙子。 天空渐渐地露出了鱼肚白,尚仙将洗净的孩子穿戴整齐,抱到了初妃身边,“姐姐终于得尝所愿了,生下了一个男孩儿,恭喜姐姐了。” “妹妹辛苦了,这一夜真是九死一生啊。”初妃感叹道。 “姐姐如今身子孱弱,还不能用药驱毒,只能先待身体气力养好,才能施药治病啊。”尚仙又道。 “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最要紧的事已经办好了,其他的但凭妹妹拿主意好了。” “奴婢这就去给皇上报喜去。”绿芜高兴地跑了出去。 不多时,皇上下了朝就不顾一切地闯进了裕锦宫,来到初妃的塌前,握住她的手道:“生产这等大事,也不通知朕一声,好歹多传几个太医进来瞧瞧也好,你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得了阿?” “臣妾这会子不是好好的吗?皇上不必大惊小怪,脾气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初妃轻描淡写道 “就你什么事儿就不放在心上,瞧着阿,也没个娘的样子。”徵嗔怪道。 “皇上还是先看看我们的孩儿吧,给他赐个名字吧。” 徵抱起襁褓中的婴儿,问道:“朕的皇儿是谁接生的阿?” “是灿嫔妹妹,说起来还要多谢她呢,我原也是不想去麻烦她的,倒是绿芜这丫头自己跑去找的妹妹。”初妃接口说道。 “是个好丫头,朕得赏你,可不能一味纵了你家主子的意思。”徵瞧着绿芜道。 “皇上,今儿是来挑臣妾的不是来了。”初妃假意生气道。 徵将孩子抱给曼柔,对尚仙道:“你还会替人接生?” “过去学过一阵子的医术,跟着师傅替人接生过罢了。这次也是事急从权,尽力而为,幸好一切顺利,没辜负初妃姐姐的托付。”尚仙不温不火地道。 “不论如何,朕也要替新生的皇子和初妃好好谢谢你,你过不可没,不必过于谦虚,朕自会好好答谢你的。” “眼下照顾好大皇子和调养初妃姐姐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呢,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阿。” “灿嫔这话不错,朕这就传太后来给你好好瞧瞧,这次就不能再任性了。” “臣妾还是想请尚仙妹妹来照顾我,那些太医人老笨拙,看着就难受,开的汤药不是酸就是苦,那些补药每天都一样,腻都腻死了,不几天臣妾就胖得下不了床了。哪有尚仙妹妹这么贴心,日日在一处也可以说说话,多好。”初妃撒娇道。 “才当了娘,又犯小孩子脾气了,把宫里的太医说得那么恐怖,既然你喜欢灿嫔,朕就依你吧,只是有什么急病还是得传太医阿,”徵望着初妃投降道。转而又对尚仙道:“灿嫔,你又意下如何啊?” “尚仙一切听皇上安排。” “皇上,尚仙妹妹连生产之事都能办好,何况调理呢,您就别不放心了。” “好了好了,朕还得去太后那里把这喜事儿说说,另外还有取名字的事儿,也是马虎不得的,到底这是朕的头一个孩子呢,朕先走了,晚些来看你,快歇会儿吧。”徵高兴地离开了。 “姐姐,的确得好好休息了,先睡一会儿,我去厨房让她们给你备些热粥和汤水,好好补补气力。”尚仙柔声道。 “这些就交给她们去做好了,你也累了一夜了,快回去睡一觉才是。”初妃颇有些心疼地说道。 “没事儿,姐姐。”说完,尚仙去了小厨房,亲自为初妃熬了芝麻粥,又拌了几碟可口的小菜,还熬了一锅乌鸡人参汤,吩咐好绿芜汤的火候,才从裕锦宫离开。 出了宫,天色又渐渐擦黑了。尚仙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行走着,到了玉窕宫门口却有一个人影晃动着,定睛一看,确是怜翘。 “主子,上次你让奴婢查访的事情有眉目了,奴婢仔细查找过宫中各位娘娘和小主的衣物佩饰,只有逊妃娘娘一人用带有合欢花图案的佩饰。”怜翘简明扼要地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了。我累了。”尚仙回了一句。 “奴婢告辞了。”怜翘说完也走了。 尚仙早就猜到只有逊妃一人,想不到她陆曳娆也丝毫不掩饰,难怪太后要发狠灭了寿宁宫里的合欢花了,只是眼下还没有那个心思去顾及她逊妃,因为初妃体内的毒已经让尚仙感到棘手得很了。 第二天,宫里上上下下都在谈论初妃诞下龙子的事情,徵也因此而大摆宴席,初妃顶着精神也出席了,一方面,她不想扫了徵的兴致,另一方面,也是对太后的示威。 嫔妃虽是一个个口吐莲花地向初妃庆贺,心里却是另一种说不出的嫉妒。看着他人的母凭子贵,逊妃却一改往日的做派,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独自啜饮起来。 徵举杯道:“朕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朕很是高兴,借着这个事儿,朕有个提议不如来个喜上加喜,朕要册封我朝的皇后,一个开国至今还空缺的位子,就由替朕第一个诞下孩儿的初贵妃来做朕的第一个皇后,让我们共饮此杯,一起庆祝此事。” 众人多半愣在那里,反倒是逊妃带着几分醉意,“皇上,臣妾先干为敬了。” 徵高兴道:“曳娆果然是性情中人,最明白朕的心意,今日喝得有些多了,喝下这杯之后,可不能再贪杯了阿。” 太后缓缓开口道:“皇上,册封皇后乃是大事,怎么能是几句酒后戏言呢,这岂不是不尊重未来的皇后嘛,初贵妃才刚擢升至贵妃,这段段时日又升,恐怕有违体统吧,再者说来,曼柔那丫头身子且还没好呢,册封皇后又要祭祖又要劳累的,她哪里吃得消阿,不如先将身体养好,再说不迟。” “母后,言之有理,是儿臣太过草率了,险些怠慢了初妃,这事儿朕还得好好安排一下,必须得要风风光光的才行,眼下还是曼柔的身子最要紧。”皇上握着初妃的手说道。 初妃也只是用眼神回应着徵,未发一言。 “还有一事,朕差点忘记了,这次初妃能够顺利生产,灿嫔居功至伟,朕一时还不知该如何奖赏她才好,还请母后出个主意。” “宫里吃穿不愁,自然是晋升最得宜了,依哀家看,不如就晋了贵嫔吧。”太后两眼逼视着尚仙说道。 “那就依母后所言吧,晋为贵嫔吧。” “谢主隆恩。”尚仙神色自然地迎接太后和众人的目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始料未及 初妃身体不适,由徵陪着回了裕锦宫,太后本来也没有多大兴致,也作势要离宫了,这时尚仙不忙不慌地跟了上去,“灿嫔送太后回宫。”太后虽未开口,倒也示意尚仙同行。 寿宁宫内,太后才一落座,便启口道:“你可欠着哀家一个解释阿?” “太后问的可是初贵妃生产一事?”尚仙小声说道。 “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倒也装起傻来了,不错,正是此事?你有何解释?”太后微怒道。 “此事事出突然,当天夜里,初贵妃派人来请我诊治,我本推说这时太医所管之事,我乃后宫女流之辈,怎可插手,但眼见事态紧急又连连哀求,才冒险去这一趟的。”尚仙绘声绘色地道。 “也罢,这事儿你若执意不管,他日初妃的孩子有个闪失,必定会嫁祸于你头上,皇上也会迁怒于你,只是当时你也该知会哀家一声,不该瞒着我啊。”太后语气软和了下来。 “并非尚仙有心欺瞒太后,只是实在是身不由己,脱不开身阿,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和您解释此事。”尚仙回答道。 “生产乃是大事,初妃倒也信得过你,她此次生产还顺利吧?”太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可能是当时来不及召唤太医,再加上宫里人都知道臣妾曾救过逊妃,略懂医术,所以才会找的尚仙吧。初贵妃虽然生产还算顺利,但是体内却有一种不知名的毒素在漫溢,很是要紧啊。”尚仙故意试探道。 “怎么会中毒呢?怎么没听太医提起过,好好的怎么会,是有人故意下毒,谋害皇家子嗣不成?”太后紧张道。 “依尚仙看来,这毒已经中了很久了,不是这几个月里的事儿,只是问起初贵妃姐姐,她也说不知道自己何时中的毒。” “那八成是她出宫时候中的毒了,这事儿不能张扬,皇上知道了必定忧心,你就替哀家传密旨让太医们秘密诊治,务必要把初妃的毒解除才好。” 太后神色微变,转而又道:“方才哀家还真是错怪了你了,以为你和那初妃二人连成一气了呢,看来哀家到底是老了,眼神也不济了,以后有什么事儿还得你来替哀家分忧啊!” 尚仙厌恶于太后的道貌岸然,实在是不齿接话迎奉,只得低头不语。太后心中大石已落,自然也不久留尚仙,不多时,尚仙就离开了寿宁宫。 一路上,尚仙想着刚才故意提及初妃中毒一事儿,有意试探出太后的反应,可那赫连芝肜是何等人物,自然是面不改色,语带关怀,神色自然的,只是她太过自然,反倒叫人不能信了,初妃中毒之事必然是与她有关。再说,今日本是初妃的庆典,自己却无故得到了提拔,皇上册封初妃她不允,却白白便宜了自己做了贵嫔,看似荣耀,却也是太后的一步狠棋,她无非是想看看,所谓的姐妹真情如何能抵挡住面对眼前的厚此薄彼? 尚仙想着事儿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裕锦宫,正厅内,初妃和徵正高兴地逗弄了孩子,尚仙不忍打扰,只是轻步走了进去。初妃到底心细,一眼就看到了尚仙,忙道:“妹妹你来了,皇上刚给皇子起了个名字呢,叫初为,我觉得不合男孩子用,妹妹向来学问好,快来看看。” 尚仙拿起徵刚写下的“初为”二字,轻轻地念起来,说道:“依尚仙来看,这名字很好啊,初,乃象征旭日初升,万物伊始,是一切事物的源头与希冀。三字经里头一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这里的初字又有一个善良之意在里头,也是皇上对大皇子的一片寄望:能够永远保有最初的善良之心。再有,就是这个名字里还暗嵌了姐姐的名号,一则是荣耀,二则也是皇上的厚爱和恩赐阿。而为字,则是男子气概的表征,身为男儿应当有所作为,而君子又应该能明辨是非,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皇族血裔,更应该有所担当,大有所为才是。这么一个好名字,姐姐若真是不喜欢,那我可要了。” “想不到仙儿倒是深知朕意,曼柔,你的好妹妹都说好,你还不依吗?”徵也调皮道。 “经妹妹这么一说,倒是个好名字,就这么两个字,也能扯出这么一大篇话来,妹妹还真是个女秀才,了不起。皇上莫怪,臣妾目不识丁,不识抬举了。”初妃笑说道。 徵和尚仙一齐笑了。 送走了徵,曼柔到底显出不适来了,尚仙扶着她坐下,开始诊脉,良久开言:“姐姐你的病可是拖不得了,我得赶紧给你治疗,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不可太过操劳。” “妹妹,如今有了初为,姐姐我也是别无他求了,至于生死早也就看淡了不少了,方才皇上看你的眼神也让我更坚定你是我唯一可托付之人了,或许你要说你本无心权位,但是我却不得不为初为着想,你是唯一一位没有加害之心又能博得圣宠的皇后的人选,也是我孩儿可倚重之人啊。”初妃急切说道。 “姐姐,眼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初为是你的骨肉,理应有你照顾,而我实在难担重任,唯一能做的只是为姐姐解毒罢了。”尚仙态度依然坚决。 “这毒想必妹妹也清楚,根本无法可解啊。”初妃一语挑明。 “毒固然不能驱散,但是性命却可保全。这毒既然是太后所下,想必她那里也应该会有解毒之方吧,姐姐何不一试?”尚仙建议道。 “且不说太后眼里本就容不得我,如今有了初为,她更是对我恨之入骨,下毒之事在宫里本就隐晦,我要如何开口要解药她又如何肯给啊?况且当日她是有心害我,又怎么会留有解药呢,恐怕此毒根本就没的解啊。”初妃痛苦道。 “那让我去和她要吧?总不能白白看着姐姐这样痛苦而无动于衷吧,或者告诉皇上。” “千万不可,皇上要是知道了,情何以堪阿,难道让皇上去诛杀太后,然后宫外有多了一个皇室的丑闻,反正就是一死,又何必牵连那么多人呢?如今时日对于我来说,就是过一天少一天,我只想多陪陪初为,陪陪皇上,还有就是对妹妹的嘱托,你若愿意那姐姐也就了无牵挂了,若不愿意,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尚仙拿出研好的药丸,搁在初妃面前,“姐姐这几日先服这些药丸,一日2次,早晚各服一枚即可,可助暂缓些许痛楚。”说完,转身出了裕锦宫。初妃有意上前挽留,但又无从开口,只得目送尚仙坚定的背影远去。 回到了玉窕宫,尚仙却还是想着初妃的事,虽说她与初妃相交不深,且她还总是盘算着要利用自己来抚养初为,但是,学医之后,尚仙就把人命看得越来越重要了,尤其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就这样没了,而自己却束手无策。这夜,尚仙就在这辗转反侧间挣扎,久久不能成眠,天亮了,她终于想到了今晚可以安睡的法子:今日就去找太后,索要解药。 尚仙起身梳妆打扮,少有地带起了金簪,着了一件粉金的绣袍,匀面修颜,描眉画目,她要容光焕发地出现在赫连芝肜的面前,让太后无所遁形。梨香看着尚仙鲜有的这身装扮只犯嘀咕,嘴上却也不敢多问。 一路上尚仙疾速地走着,顾不得半点优雅,只如一束气流冲击而去,终于到了寿宁宫。这日太后起得晚,尚仙来时,太后也刚更衣起来,只得在一侧等待,同时也是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焦灼。诸事皆罢,太后抬眼望着尚仙此番的行头,微笑道:“今儿个灿嫔打扮得可是好啊,年轻轻的就该这么着,以往太过素净了,这会儿子才像个贵嫔的样儿呢。” “尚仙有事要同太后商议,请屏退左右。”尚仙极力平静道。 太后听后,面色微变,支开了一众宫女,只留下翠慈一人。 “可是初妃的病情有异啊?”太后抢先问道。 “奴婢上次将太后的旨意转告了初妃娘娘,说让众位太医去诊治,可是姐姐怎么都不肯,只说感念太后美意,不必如此劳师动众了。”尚仙试探道。 太后忽而轻松道:“那想来她的病也无大碍了,就由得她吧。” “可是照尚仙的诊治,初妃姐姐的病情并无好转,且毒素开始蔓延了,情况十分危急阿,太后。”尚仙恳切说道。 “可她自己不想治,外人又有什么办法?若真是有个好歹,那也只能是一场业障,每个人都有这么一遭,谁也无可奈何阿。”太后惺惺作态道。 “太后的意思是听之任之,不管初妃姐姐了吗?”尚仙有些愠怒道。 “佛祖自然有它的安排,有岂是哀家和你所能左右的啊?”太后叹息道。 “佛祖或许无能为力,不过只要太后愿意,就一定可以救下初妃娘娘。”尚仙激道。 “灿嫔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哀家听不明白。” “太后手眼通天,这宫里怎会有您所不知的事儿,解铃还须系铃人,施毒之人怎会无解毒之法?” “初妃这般对你说的?哀家看她是病疯了,满嘴胡言乱语,哀家不保她做皇后,她自然怨恨哀家,哀家看重的是你啊,仙丫头。” “初妃是因为不肯就范而得罪于你,逊妃是与衡有染而受制于你,那我姐姐呢,她又何错之有,为何无辜枉死呢?” 太后一下子也没料到尚仙会说出这些话来,惊异之余反倒平静了,“你都知道了,那哀家也就不必躲躲闪闪了。初妃表面上淡泊名利,不甚得宠,可骨子里还是不是巴巴望着后位,她若知道分寸,明哲保身做好她的初妃也就罢了,可偏偏来个珠胎暗结,幸好哀家早有防备,生了皇子又如何,只怕她没命享这个福。再说逊妃,出身低贱,能入宫为非妃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还想着得陇望蜀,哀家自然要压着她了,至于她与衡更是主仆一场,所谓有染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至于你姐姐的死,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就是病死的,只怪她命薄,与人无尤。今日哀家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 “太后既然承认确有对初妃姐姐下毒,那就快赐解药给她吧,相信日后她必定也会念着太后的好的。”尚仙求情道。 “你今日这般咄咄逼人就是为了一个初妃,值得吗?哀家直白地告诉你,那毒根本无药可解,哀家一心要她死,就不会留有什么解药。” “太后你日日吃斋念佛,转眼又杀人如麻,就不怕佛祖有灵,不得善终吗?” “放肆,哀家的事儿轮不到你来评说,你可以跪安了,今日你的话够了。” “太后下毒于初妃的事儿,皇上可能不会信也难以处置,但是逊妃与衡王爷的事儿,确是证据确凿,太后就不怕自己的亲儿子有所闪失吗?衡王爷爱合欢花之事,宫里人都知道,太后眼里容不得合欢大家也都知道,可是皇上不知道的是后宫女眷只有逊妃一人使用合欢花的佩饰,若将这些告知皇上,不知皇上会作何想法呢?” “你想要挟哀家?哀家料你也不会告诉皇上,你确实很聪明,但是你也太善良,那日你会救逊妃,今日就定然不会再害她,你虽然想救初妃却也不会用逊妃的命来交换,况且哀家已经说了那毒无药可解。只是你既然问起你姐姐,又知道了衡儿和逊妃的事,哀家就当卖你一个人情,告诉你谨妃的事儿吧。谨妃和你一样,才貌双全,皇上和哀家都很喜欢她,要不是她发现了衡儿和逊妃私会的事儿,我也不会逼她服毒。她原本和你一样,善良纯真,可是吟嫔和逊妃的几次陷害,也叫她擦亮了眼睛,那时候她被人设局毒死了哀家的鹦鹉,其实本来哀家也没打算重罚她,只是让她闭门思过,想不到她却拿着衡儿的把柄来要挟哀家扶她做皇后,哀家只得赐她一死。同样的两姐妹,同样拿着衡儿的把柄来要挟哀家,所不同的是一个为了自己,一个却是为了别人。” “不可能,长姐不会是那样的人,在这宫里,恐怕没有谁能比得上太后编故事的本领了。” “哀家知道,现在的你肯定不信,但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在这宫里,只有谋求权利才是王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哀家也想让你早点认清楚:当日你姐姐在死前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让她的妹妹尚仙入宫,哀家同意了。这件事怜翘那丫头也知道,你可以向她求证。她死后哀家赐号为谨妃,就是想提点她若能谨言慎行也就没有这么个下场了。这里有样东西,你看了就会明白。” 太后从锦盒里拿出一方丝帕交给尚仙,尚仙接过一看,愣神了。那丝帕与至如当初赠与自己的那条一样,所不同的是上面题了一首诗乃是至如的笔迹:尚在秋色里,仙裳逐风起,入冬何处倚,宫暖无人比。诗意读来一般,只是“尚仙入宫”四个字却是狠狠扎在了尚仙的眼里。 尚仙抓着那方丝帕,踉跄地退出太后殿,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哀家依旧看重你,谨妃再不能牵绊你的前程了,你若坐上皇后之位,那么谨妃也就瞑目了,哀家也还了她的心愿了。别再为了旁人毁了自己了,不管是那纪夕妍还是那初贵妃,都不值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缠绵悱恻 皇宫,后位,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可为何人人却都要将自己推上那个位置,初贵妃如此,太后如此,甚至于连丢了性命的长姐也在死前谋划好了自己入宫的这条路,难道这就是我凡尚仙这一生也无法摆脱的梦魇了?灿贵嫔攥着手里的那方丝帕心里不住地思虑着。 今日本来是想着与太后力争救下初妃姐姐的性命,没想到自己却被太后用一盆冷水泼了个透,事已至此,尚仙决定去找皇上,让徵去裁决一切。 养心殿内,尚仙径直闯了进去。跪下便说:“尚仙求皇上救救初妃姐姐吧。” 徵一听,脸色有异,支开周围所有人,偌大的养心殿只剩下尚仙与徵两人。徵连忙扶起尚仙,柔声道:“怎么了,有事起来再说吧。” “初妃姐姐中了毒,危在旦夕阿,皇上。” “你说什么,中毒,那怎么不传太医阿,朕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是初妃姐姐不让请太医,只怕是请了也没用,姐姐中的乃是奇毒,很难有解药,且中毒的日子也有好几个月了,很难驱除干净。” “怎么到现在才来告诉朕,照你刚才这么说,朕又有何办法可以救得了曼柔呢?” “宫里唯一可以救初妃就只有太后一人。” “太后?母后素来不懂医术,如何能救人呢?” “可太后却是施毒之人啊,只有她知道毒药的毒性,也只有她知道解药。” “什么?依你的意思,毒乃是太后所下的?你有何凭证?” “初妃姐姐亲口说的,太后她亲口承认的。” “她到底没有放过曼柔,她曾经答应过要放过曼柔的,朕一直以为至如是最后一个。”徵苦恼地垂着头说道。 “原来皇上一直对太后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却只是一味姑息养奸,为虎作伥,让一个个如花的女子幽死在这后宫之中而无动于衷,她们都是皇上的夫人阿,敢问皇上就没有一丝内疚?没有顾念那一片夫妻之情吗?”尚仙震怒道。 “朕不怪你这么说,只是母后她是一手扶朕上位之人,朕自幼就没了母亲,一直以来,不受父王和其他娘娘的喜爱,只有母后她一人细心栽培朕,宁愿舍弃自己的孩子,也要立朕为太子,她对朕的恩太厚太深了,在朕心里,她就是朕的亲生母亲。你叫朕如何忤逆她?” “以前的事就当过去了,那眼前的初妃姐姐,皇上预备怎么办,她可是大皇子的亲母,皇上的结发之妻阿!” “母后对于曼柔手段确实太过狠辣了一些,这件事朕会去同太后商量的。” “商量?尚仙方才反复恳求太后,她也只是淡淡一句,根本没有解药,皇上的商量怕也只能是无功而返罢了。” “那朕就召集天下名医来为曼柔诊治,治好的重重有赏。” “只怕是皇上等得起,曼柔姐姐等不起了。” “那我们也尽了力了,朕一定会好好养大初为,追封曼柔为皇后。” “皇上到底不比常人,能做到这般铁石心肠,还未雨绸缪地想好了身后事,只道您真是有帝王的风范,叫尚仙自叹弗如。”尚仙不屑地冷哼道。 “朕向来对你,多番礼让,你却始终咄咄逼人,不知规矩,适才你多半是冲撞了太后,如今随朕一起去陪个不是,太后素来对你欣赏有嘉,应该不会与你为难的。” “多谢皇上关心,尚仙只怕会惹皇上与太后不悦,还是去裕锦宫看望初妃姐姐为好,若是太后和皇上有什么御酒之类的恩典要赏,尚仙也必定来者不拒。尚仙告辞了。” “放肆!”徵随手将桌上的一捧杯盏摔得粉碎。 裕锦宫,曼柔正抱着初为在园子里游玩。尚仙极力平复了心情,笑意盈盈地走了过去。 “初为,让姨娘抱抱,好不好?”尚仙张开了双臂迎了上去。 初为咯咯地笑,手却牢牢抓着曼柔不放。“到姨娘那儿去阿,乖!”曼柔教导着。 小家伙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尚仙,慢慢张开了手要尚仙抱,尚仙顺势轻轻抱起了初为。 “妹妹,你看,初为也喜欢你呢。”初妃高兴地说。 “那是因为他也看得出,她额娘喜欢我呀,所以就爱屋及乌咯。外人再怎么亲,也不及自己亲生母亲啊。” 奶娘抱着皇子午睡去了,尚仙才拉着曼柔回到屋里。 “姐姐,这阵子精神可还好,药可是一直在吃吗?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我当然好了,天天陪着初为,别的我什么都不想了,精神更是没的说,你就别担心我了。倒是你年纪轻轻,每次一来就这么苦大仇深的一车话,倒也不嫌嗦。” “姐姐,我去求过太后了,她还是不肯给解药。” “妹妹你,唉,何苦为了我,太后一向对你不错,现在却因为我搞得势不两立,且不说我还能活多久,帮你多少,我走了以后,你还能依靠谁呢?”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是想救姐姐的性命,结果还是一场徒劳。” “你还未告诉皇上吧?” “还没有。”尚仙想起徵对待曼柔的薄情,只得将实情隐瞒,以免她更伤心。 “那就好,不然皇上一定会为了我的事而和太后起争执,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家和万事兴,在宫里也是一样的道理啊!” “姐姐,你放心,还有我,就算用尽最后一份力,我也会保住你的性的。” “你说这话,我反倒不放心了。一切所缘吧,上天已经待我不薄了,给了我一个可爱的孩子,还有一个这样好心肠的妹妹,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 尚仙藏起心中的忧伤,和曼柔一起说笑到晚上才回到玉窕宫。 徵却在这时出了养心殿,直奔寿宁宫。 “儿臣给母后请安。” “这么晚了,徵儿怎么还想着要过来啊?” “儿臣多日不见母后,有些子想您了,所以前来陪你说说话。” “难得你有这份心,刚巧儿哀家今日也不困,睡不着呢,进来说话吧。” “谢母后。” “今日灿嫔来过母后这里?” “怎么她也去皇上那里闹过了?” “母后英明,她年纪尚轻,不知礼法还望母后不要怪罪于她,气着了自己的身体,多得不偿失啊!” “皇上既然都不追究了,哀家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儿臣听说,曼柔中了毒,不知母后可知道此事?” “原来今日皇上并非是来给哀家叙话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儿臣不敢,只是希望母后能手下留情,毕竟她是我的结发之妻,还是皇长子的亲母,若是日后初为知道其中内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啊!” “不想来日东窗事发,只好今日斩草除根了。当日不是哀家手下留情,初妃怎能生下这个孩子,她若真是为了他的孩子好,也不敢对这个孩子灌输什么复仇的思想吧,用她的命换他儿子的将来,还不够便宜她吗?” “可是,曼柔她只是个弱质女子,对母后又有什么威胁呢,您当日要赐死谨妃,儿臣依了您,不立逊妃为后,儿臣也依了您,如今只求您放过初妃一命。” “徵儿,你是在怪哀家,杀了不该杀的人,逼你做不愿做的事,对吗?可哀家这么做,都不是为了你吗?后宫之中,有异心者,必诛之。不管是谨妃、逊妃还是初妃,她们哪一个不想当皇后,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只可惜,哀家一早看穿了她们,才没有让皇上被她们所蒙蔽啊。” “逊妃,谨妃也就算是如此,那初妃呢,她有什么错?您曾经说过谨妃是最后一个,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初妃,恰恰是三人之中城府最深的,她仗着自己最早入宫,资历最深,故而也最了解皇上,善于猜度心思,喜怒不形于色,更是在宫里选秀之际,毅然出宫,韬光养晦,而后又怀着龙裔回宫,一时风头无二,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她悉心谋划而来的,更重要的是,她懂得收买人心,不像逊妃那么骄横跋扈惹人讨厌,连灿嫔不也被她骗得一楞一楞的。” “那么,母后就当真不能饶过初妃这一次了?” “不是哀家不饶她,而是她不能留啊,况且哀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所施之毒从来无药可解。至于毒药的配方,哀家也一早烧了,即便找到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那儿臣告退了,母后早点歇着吧。” “一直以来,就是哀家保护着你,以后也是如此。为君者,就应当要够狠决果断。你要记住哀家的话。”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玉窕宫内,尚仙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睡梦里是自己与长姐至如,二姐无暇玩耍嬉闹的情景,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吵醒。 “谁啊?”尚仙被惊醒,起身问道。 梨香提着灯笼,走了进来:“主子,纪主子肚子疼得厉害,怕是要生了。” “好好的,怎么了,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呢吗,怎么这会子就生了?”尚仙连忙穿好衣服,向夕妍房里奔去。 尚仙心里对夕妍也是有所愧疚的,之前与熙雪的一番交心不免尴尬,自己又一直往初妃那里跑,忽视了夕妍。 来到了夕妍床边,她抓着熙雪的手,不停地叫嚷着,痛苦万分。 “传太医和产婆了吗?” “传了,只怕天晚了,赶不及过来了。” “那通知皇上了吗?” “娘娘不让。” “这都什么时候了,梨香快派人去通知皇上。其他人赶紧烧热水,把我房里的药箱给拿过来,准备干净的白布,分头行事。” “夕妍姐姐,你不要怕,有尚仙在,你和孩子都会安然无恙的。” “主子,药箱和白布准备好了,皇上听了也正赶过来。” “热水还在烧,就快好了。” 尚仙不慌不忙地取出金针,将夕妍的穴道封住,缓止了疼痛,又将参片塞在了她的舌苔之下。 “皇上驾到。” 尚仙走出屋子,对徵道:“夕妍姐姐就等着皇上呢,皇上进去看她一眼吧。” 徵点头,来到夕妍的身边,柔声道:“我们的孩子就要来了,你要努力啊,不能偷懒啊,朕就在外面等着你们。”说完,在夕妍额头轻轻一吻。 夕妍立刻来了精神,尚仙控制着节奏,教夕妍努力调节着呼吸,就这样一呼一吸之间,半个时辰之后,孩子终于呱呱坠地了。 “恭喜主子和皇上,是位小公主,皇上这下可是儿女双全了。” “你辛苦了。”徵将孩子抱到了夕妍身边,轻声说道。 “有劳妹妹了。”夕妍将饱含感激的眼神投给了满头是汗的尚仙。 尚仙点头一笑,拉着众人离开了夕妍的房间,只留下徵一家三口。 而她的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夕妍的孩子安然出生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殚精竭虑 次日,养心殿内。徵召来尚仙。 “曼柔的身子怎么样了?真救不了了?”徵缓缓吐出一句。 “中毒已深,这点怕是早在皇上和太后意料之内了吧。”尚仙不屑回道。 “你如今在朕面前就这般有恃无恐了?”徵愠怒道。 “尚仙不知道皇上今日唤我来原是想听好话,若是这样,只怕难当其任,要叫万岁爷失望了。” “朕知你恨我救不了曼柔,但母后那里也是意志坚决,朕毫无办法阿!” “尚仙也只能说,尽管试一试,或许能保得住初妃姐姐的性命,但那方法可是险得很,不知皇上可否愿意冒这个险?” “只要能救得了柔儿,朕都愿意。” “那太后那里,皇上不为难吗?” “朕毕竟是一国之君,曼柔毕竟是皇长子的亲母,谁敢有异议?” “尚仙还有个条件,若我能救得了曼柔姐姐,皇上必须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你说。” “现在还不能说。” “你不会让朕诛杀太后为你长姐复仇吧?” 尚仙淡笑道,“我若这么说,皇上您敢答应吗?皇上宽心,我的请求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小事儿,举手之劳罢了。” “那好,朕答应你。” “君无戏言。” 接着,尚仙对皇上说了对初妃要进行放血驱毒的疗法,徵听后犹豫半天,才道:“这件事还得问问曼柔的意思。” 事不宜迟,说罢二人就去了裕锦宫。曼柔看见徵和尚仙一起过来,心中也猜出了几分,但脸上仍然强撑着澹然自若的微笑道:“今儿可是个好日子,皇上和妹妹两个怎么一块儿过来了,都是来瞧初为的吧。” “曼柔,你受苦了。”徵一字一句吐出这几个字。 “皇上,好好的怎么说起来这个话,当娘的哪有不累的,再说我还有那么多伺候着,已经够有福的了。” “姐姐,你先坐下来,皇上都知道了。” 初妃脸色微变,支走了众人,道:“妹妹你对皇上说什么了,害得还特意来这儿一次?” “该说的都说了,朕都知道了,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朕?难道你就打算这么一个人去了,不管朕和为儿了?” “臣妾没事儿,妹妹那是关心则乱,老是放心不下,其实臣妾的身子一直挺好的,如果有事儿臣妾我自然会开口说的。” “姐姐你就别再遮掩了,我刚才和皇上议了你的病情,决定用放血驱毒的方法,给你治疗,只是此法很伤气血,且若控制不当,极有可能当场送命,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征询你的意见,试还时不试?” “当然试了,姐姐还能信不过妹妹嘛,就是为了初为,我也得试试啊!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皇上莫要怪任何人。”初妃斩钉截铁地道。 “好,那尚仙也去准备准备药材器具了,这几日我会给姐姐烹煮些药膳,调 理气血,七日之后,就开始进行放血治疗。”尚仙满怀信心地说完,便离去了。 三日后,徵便迫不及待地设宴,为曼柔和夕妍庆贺。王孙贵胄们照例出席,为皇族新添人口而前来道贺。 逊妃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艳光照人地盛装而来,并主动在御前献舞庆贺,身姿摇曳,神情妖娆,真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陆曳娆。 尚仙陪着熙雪坐在逊妃的下峰,不时留意到衡王爷的眼神,始终未从逊妃身上移开,原有的窃喜眼下却成了心下的担忧了,畸恋始终是为宫中所不容的啊! 徵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尚仙的忧思,“今日有众卿家来此庆贺朕喜得麟儿,朕实在是高兴得很,趁着各位长辈亲属都在,朕想宣布两个任命:其一,是册封初贵妃司曼柔为我朝首位皇后,以昭其德。其二,擢升长公主的亲母纪贵嫔为正一品妍夫人,以此嘉奖她一贯的品德和功绩。只因二人生育不久,身体孱弱,又加上此乃皇室大事,所以朕着礼部好好选个日子,再进行正式的册封。” 场上沉寂片刻,便传来一阵:“恭喜皇后,恭喜夫人,恭喜皇上。”的回应声。 “母后,您意下如何?”徵轻声问道。 太后挑了挑眉,看了看徵,又斜睨一眼初妃,淡笑道:“这事儿皇上做主就得了,哀家听皇儿的。”转而就拉着曼柔的手道:“好孩子,难为你吃了那么些苦,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逊妃彼时正拉着夕妍,逗长公主玩耍,听完徵的一番话,只是欣喜地对夕妍说:“妹妹,恭喜你了。” 这倒让尚仙不解这众人的表现了,只有衡眼光里那闪过的一丝哀忧,还让人看得真切。这宫里如同个大的戏台子,每个人都是个角儿,谁又能看懂他们一个个唱得是哪一出呢?她早早退了席,心里只想着回宫准备药膳,不知道梨香把药材备齐了没有。天色有些暗了,尚仙便抄了小道,从玉筑廊回到玉窕宫去,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个人,定睛一看却是三王爷衡。 “尚仙失状,王爷莫怪。” “灿嫔娘娘拘谨了,我不过闲人一个,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 “王爷怎么早早退席了,来着玉筑廊赏花不成?”尚仙睨一眼身边的早也枯萎的合欢花枝道。 “此处倒比别处幽静些。”衡文不对题地回答道。 “那尚仙不打扰王爷的雅兴了。” 尚仙不解地看着衡,启身欲走,却看见他撷取一段枯枝叹道:“花开花落终有时,世事无常局局新。唯一不变的只有四季更替,时光荏苒。” 尚仙踌躇须臾,抬脚离开,回到了玉窕宫。梨香正拿着一本《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站在一堆儿药材面前,不知所措地念叨:“党参、北芪、当归......” “药都抓来了吗?”尚仙问道。 “抓来了,主子,您要的药都有了,只是这“四君子汤”的原理和做法,奴婢还不明白,这书上的字好些梨香也看不明白,怪深的,主子您教教奴婢吧,以后就能替您分担着炖药了,您也没那么累了。” “好丫头,知道看书了,今天就来教教你这四君子汤的做法吧。首先先来说说这名字的由来,方中人参甘温,益气补中为君;白术健脾燥湿,合人参以益气健脾为臣;茯苓渗湿健脾为佐;炙甘草甘缓和中为使。四味皆为平和之品,温而不燥,补而不峻,故名四君子汤。主要用药:人参、白术、茯苓和炙甘草这四样东西。前几日,多用食疗,今日要加重些药材了。此汤要先将诸药材研为细末,加水一盏,煎至七分,通口服,不拘时候。”尚仙便说便教着梨香如何炖药尔尔。 忙活好几个个时辰,尚仙又亲自去裕锦宫给曼柔送去。 “姐姐,我来了,今日精神可好?” “妹妹一来,我哪里还有不好的道理,皇上今日也才来过,刚刚才走呢。” 尚仙唤来绿芜,将汤盛出,端到曼柔面前喂服。看着她将药喝下,尚仙才道:“姐姐,明日是想吃党参杞子元肉炖鸡还是当归羊肉汤?这两样都是益气补血的好东西。” “妹妹送来的,自然是好的,我都爱吃。” “姐姐,您真的信得过妹妹,把性命也交托给我不怕吗?” “妹妹,我早说过,有了初为我就什么念想也没了,什么也不怕了,所谓无欲则刚吧,若是有一线生机我也得试试,可况还有妹妹在,姐姐有什么可怕的呢?” 尚仙沉默不语,只是嘱咐了曼柔要多休息,便离开了。 转眼,七日之约到了,尚仙独自一人带着药具,漏夜去裕锦宫出诊,而这边曼柔只留下绿芜一人在身边守着,不多时,徵独自着了便服也来了,曼柔见状,忙道:“皇上在这里,血光只怕惊了龙体啊,且也会让妹妹紧张的啊,还是请您回避吧。” 尚仙却道:“这没什么,皇上在这里,我们便有天子庇佑,一定能万事大吉的。” 徵也道:“柔儿,你就听尚仙的吧。” 曼柔拗不过他俩,只是让绿芜拿来初为的小衣裳看了一会儿,坐在了红木扶手椅上道:“妹妹,开始吧。” 尚仙取出金针,扎在了曼柔的几大穴位道:“姐姐,我先将你的穴位封住,一来可以控制血过多流失,二来也能麻痹神经,你会昏睡过去,等你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曼柔点点头,闭上了双眼。 尚仙接着从预先备好的坛子里取出一把利刃,在曼柔的十指上一一作了切口,而后将一排金针一一扎进了,曼柔的耳下,颈部,肩部,手腕等处,再将她的双臂垂直于两侧,并吩咐绿芜在两侧放置银碗,以供盛血。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辰,浓黑的血液从曼柔的十指间滴滴不断地流进了两只银碗里。不多久,两只银碗就盛满了,碗体呈现出墨黑色,而曼柔流出的血液却渐渐变红了。这时,尚仙再拿来绷带和三七粉,对曼柔进行止血和包扎,而后扶她上床躺下了。 徵关切地问:“这就可以了,曼柔她好了吗?” 尚仙回答道:“这只能说是好了一半吧,上身的毒已经逼出来了,但是下身的余毒还没有尽除,但眼下好歹没有性命之虞了,修养一阵子,再如法炮制就可将毒尽解。” “太好了,你辛苦了,那曼柔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按说,药力应该要到明日才会散,皇上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就能来看姐姐了。我也先行回宫了,以免夜长梦多。” 徵欲言又止,只得看着尚仙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曼柔醒来看到徵趴在身旁睡着了,轻声道:“皇上,皇上。” 徵揉了揉眼睛,惊喜道:“尚仙说你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可觉得身子轻快些了?” 曼柔点点头,“皇上怎么就这么趴着睡了,着凉了可怎么好,这会子该是上早朝了吧,这衣裳都还顾不上换了呀。” 这时,洪升叩头道:“奴才来晚了,皇上这就更衣上朝吧。” 徵离开前对曼柔附耳道:“朕晚点就来看你。” “皇上慢走。” 曼柔转而对绿芜道:“洪公公怎么知道皇上在这里?” “昨儿,灿嫔娘娘走的时候吩咐奴婢,若皇上留下过夜,第二天一早儿,记得去请公公来给皇上更衣,就说皇上兴之所至,晚上就在娘娘这儿歇的,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以免误了早朝。”绿芜答道。 “还是妹妹心细。” 又这样调养了十多日,尚仙又替曼柔作了一次放血的治疗,终于将曼柔体内九成的毒素驱除,至于那一成可以靠药物和日常的代谢消除,曼柔、徵和尚仙都松了一口气。 这日,天都擦了黑,尚仙端了药,去看望曼柔。 “这么晚了,妹妹还送药过来,我的身子都无碍了,让梨香或者绿芜来拿不就行了。”曼柔轻声说道。 “姐姐怎么下床了,我不是说了不能下床吗?”尚仙有些激动道。 “哪有那么娇贵,又不是纸糊的,我实在躺着难受,起来动动身子罢了。就这么一小会儿,也被你逮着了,说我呢?” “姐姐,如今你的病虽然大好了,但又不能好,太后的冷箭是你我无法防范的啊。” “那我该如何是好?” 尚仙附耳对曼柔说了一通,曼柔这才将心情平复了下来,“妹妹,多亏了你了。” 出了裕锦宫,尚仙直奔养心殿而去。 “你来了。”徵正襟危坐着,仿佛等着尚仙一般。 “皇上,可还记得当日的约定?”尚仙启口道。 “当然记得,朕不是在这儿等着你嘛,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徵漫不经心道。 “尚仙只求皇上将我贬为宫女。”尚仙幽幽地吐出一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如愿以偿 “贬为宫女?这就是你的所谓请求?”徵不解地问道。 “正是,这就是眼下尚仙心中所求。”尚仙淡声道。 “你既已是朕的贵嫔,就永远是朕的人,你又没有犯错,朕怎能平白地将你贬为宫女,这件事朕不许,你换一个吧。”徵有些气急道。 “那就逐我出宫吧。” “原来这才是你的心思,你怕是早有此打算了吧。若是朕都不答应呢?” “那尚仙便只有逆来顺受,只是敢问皇上:‘天子就可以言而无信吗?’” “你容朕想想吧。”徵极力克制住怒气,缓缓吐出一句。 尚仙默然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太后驾到~” “奴婢恭迎太后,太后万福。”绿芜连忙从正厅里出来行礼。 “你家主子呢?”赫连芝肜眼皮也不抬地问道。 “主子身子虚,不能受寒,正在屋子里歇息呢。” “领着哀家去瞧瞧她吧。” “奴婢遵命,太后这边请。” 绿芜推开床门,司曼柔面色如纸地躺在床上,太后见状,上前贴着床沿坐了过去,柔声问道:“柔丫头,几天不见,你怎么病成了这个样子?要不要哀家替你唤太医来。要不要哀家替你唤太医来啊,皇上知道没有?” 初妃强撑着起身,刚要开口便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半天才缓了过来,吐出一句:“不碍的,尚仙妹妹开了药的,一会儿让绿芜熬了来,吃了就好了,太后不必记挂着了。” “那你还不快给你家主子熬药去。”太后瞥了一眼绿芜喝道。 “奴婢这就去。” “慢着,先给太后端茶来,这都半天了,还没奉茶来,成什么规矩!”初妃用尽气力地说道。 “喝茶不忙,还是你的病要紧,再说看你这样,哀家那里还喝得下去啊!”说完,太后示意绿芜退下煎药去了。 “这几天皇上来求过哀家,灿嫔也来威胁过哀家,都是为了你啊,想让哀家救你的命,哀家的心也软了,只是那药本来就是没得解,而且那药的配方也一早被哀家扔了,如今也只好爱莫能助了啊,哀家其实也舍不得你啊,这宫里一下子没了个对手,也实在怪冷清的啊。”太后绘声绘色地说着。 “太后德高望重,母仪天下,宫里个人自然是俯首称臣、心悦诚服的。”初妃滴水不漏地回敬道。 “可是你却偏偏不这样,你的父亲兄弟兵权在握,却不肯和哀家的族人连成同盟,哀家想除去逊妃立你为后,你又不依,不仅如此,你还撺掇着皇上,独自掌政,正是你昔日的所作所为,才换来了你的今天。” “太后所言极是,臣妾谨遵教诲。”初妃轻声回道。 “你该早日听哀家的话,希望你能真的记下了才好。”才说完,这边绿芜端着汤药进来了,太后起身看着绿芜上前喂药,忙道:“你身子不爽,哀家就早点回去了,你好好喝药吧,哀家还等着看你的册封大典呢。” “太后慢走。”绿芜和曼柔在后面说道。 “主子,躺了一天了,难受了吧,奶娘正带着大皇子在院子里玩呢,您去看看吧,正好也散散步,灿嫔娘娘说了,您得多走动走动。”绿芜关切道。 “不忙,还是待太后再走远些我再起来吧。”初妃利索地喝下汤药道。 尚仙从养心殿出来,便觉着浑身松了一口气,在这段不短的宫中生活里,她经历了太多,陷害、诬蔑、算计等等,甚至连长姐也以自己为筹码,但看到曼柔、逊妃、夕妍她们,尚仙又似乎能够体会到至如的心楚了,怨恨复仇如今对于她已经毫不重要了,眼下她想要的只有――自由,从徵手里争夺自己的自由,为了父母,为了无暇,更是为了自己。 “妹妹好几天都不见人了,这会子又愣着神,可是又什么难事了,告诉姐姐也好给你分担分担啊?”尚仙走路失了神,不巧在廊上就迎面撞见了熙雪,被她给拦住了。 “这几日,初妃娘娘身体不太好,我就常常去瞧瞧她。”尚仙有些尴尬地答道。 “娘娘没什么大事儿吧,刚生下皇子,身子自然是虚弱些的。”熙雪顺势说道。 “还好,没什么大碍了,对了夕妍姐姐身体还好吧,梨香每日可有照我的吩咐给姐姐送炖品?” “有有有,你这会子倒上心了,整日的都见不着人的,夕妍天天念叨着你呢。” “是妹妹不好,这就和姐姐一块看看去,可好” 熙雪听完笑意盈盈地拉着尚仙朝夕妍房里去了,夕妍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望着奶娘逗弄着小公主,见尚仙进来,夕妍高兴得连忙起身,被尚仙拉着才好好坐下来,两人寒暄了一阵,尚仙抱起了小公主,问道:“皇上给赐名了没有?” “说到这个事儿,正想着像妹妹讨个主意呢,皇上说得是清雅灵秀最好还要能带点吉祥的寓意,所以一直拿不定个主意,现在还把这个事儿拿到朝堂上和文武大臣们商量呢?”夕妍不无得意地说道。 “那是皇上心疼你们母女呢,都说女儿更招人疼呢!”熙雪接口道。 “女儿家的名字是要费些思量的,当年我爹给我们姐妹取名字时也头疼着呢?”尚仙轻轻抚摸着婴儿的脸颊道。 “要不说妹妹的名字巧呢,人也出落得好,这名字还是得好好想想的,不过妹妹说的名字一定好,错不了的。”夕妍夸道。 “姐姐一向喜欢荷花,最爱“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和“菊艳含秋水,荷花递雨声。”这两句,不如各就取一个字,取名含晴如何,希望她一辈子都能晴朗明媚,快快乐乐的。”尚仙思索了一阵,缓缓说道。 “这个名字初一听,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内在确实寓意丰富,清雅别致的,皇上也必定赞成,至于小名么,我也早就想好了,就叫抚抚吧,名号就由皇上定夺了。”夕妍满意地道。 尚仙又絮絮地对着夕妍说了许多坐褥期的要点,却没提及自己可能会贬为宫女的事,她还是更愿意看到夕妍她们高兴的样子,毕竟在宫里,人人都难得高兴得起来。 太后从裕锦宫回到了寿宁宫,刚想歇下去佛堂诵经,却看到徵在内殿里来回踱着步子,焦急得很。 太后缓缓坐定后,问道:“皇儿,今儿怎么有时间来看哀家?” 徵蹙眉道:“儿臣有事想找母后商议。” 太后示意让众人退下,不无惊讶地问道:“什么事让皇儿这么慌张?” “是灿嫔。” “灿嫔,仙丫头,她又怎么了?” “她向朕提出希望贬为宫女。” “皇上答应了?” “朕还没有,但是朕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宫里最大的就是皇上,皇上说怎么就是怎么,那轮得上她们说三道四,依哀家看,皇上是不想让她去做宫女的,那就否了她的要求不就行了。” “可是朕答应过满足她一个请求的,如今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哀家看她,想做宫女是假,想要出宫却是真的。” “母后英明,朕曾让她换一个要求,她便说要出宫。可是眼下,朕该如何是好啊,母后?” “此事就交给哀家处理吧,哀家明日再开导开导她去。” “有劳母后了。” 太后和皇上两人一起用了晚膳之后,徵才离开寿宁宫。 翌日一早,梨香才给尚仙梳洗完毕,翠慈姑姑就进了玉窕宫,对尚仙说道:“太后娘娘今日兴致好,想邀灿嫔娘娘一块用早膳,娘娘这就请吧,不然一会儿膳食都凉了。” 尚仙心里猜出了几分,便不动声色地跟着翠慈姑姑去了。 来到了太后殿,太后只说了一句,坐下吃吧。尚仙也没有回话,安静地和太后一起用完了膳食。 太后随手将几叠小菜赏给了身边的几个宫女,道:“你们把桌上剩下的,都给打扫了吧,哀家不想浪费。” 随即又对着尚仙问道:“这些宫里的吃食,你最喜欢哪个啊?” “枣泥饼香糯可口,酸菜条开胃下饭,芝麻粥喷香诱人,太后的这一桌吃食,尚仙都喜欢得紧呢。”尚仙天真地回答道。 “做主子的当然好了,日日有这一口子吃,做了奴才,怕是想都不敢想了。” 尚仙这才明白过来太后的用意,倒也不必不闪道:“有锦衣玉食的日子,也不见得就幸福。想是皇上和太后说了尚仙的事了吧。” “哀家当你是个明白的呢,怎么也这么一根筋啊?” “太后您抬举尚仙了,尚仙不过一名俗人。” “哀家自问对你宽待有佳,你质问你姐姐的事哀家不追究了,你帮着初妃放过逊妃,哀家也不计较了,甚至你不肯亲近皇上,几次三番地忤逆哀家的意思,哀家都未责罚,如今你倒是变本加厉了,你真以为哀家不敢拿你怎么办是不是?” “尚仙不敢,愿为宫女不过是皇上许我的一个请求,与太后您无关。” “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不就是想着做了宫女,待到年届25之后,便能出宫换回自由了,离开皇上和哀家了,和家人团聚了。在你设局让你们全家迁出京城,让你父亲辞官的那刻起,你就有了这个打算,只不过原来是想着让他们置身事外,孤军奋战的,如今真相大白,你也不用去报什么仇了,就想着能和家人团聚,重获自由,对不对?” “太后既然如此明察秋毫,那就请成全了尚仙所愿吧。” “好,哀家就成全你。宫里的御膳所和浣衣局都缺人手,你想去哪一个?” “任一皆可,尚仙但听太后吩咐。” “既然这样,那你就能者多劳吧,单月去御膳所当差,双月去浣衣局当值,这个月快结束了,就从下月开始,去御膳所报到吧。” “谢太后成全。” “不过哀家还要提醒你,你还有几天的时间可以考虑,是不是应该舍弃贵嫔的身份,另外,宫女的苦累可不是你这等大户小姐所能体会的,三思啊,仙丫头。” 几日后,太后颁布懿旨:“灿贵嫔凡尚仙,恃宠而骄,忤逆犯上,其情当诛,念其昔日之功德,着褫夺其贵嫔身份,贬为杂役宫女,于宫内效力。” 此文一出,众人哗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时移势易 懿旨一出,尚仙便抛弃了一切的荣华富贵,来证明自己对自由的向往,除了嘱咐了梨香,将金约赠与曼柔和照料夕妍外,便身无长物地离开了玉窕宫。初冬的清晨还是有些冷瑟的,只是不愿面对夕妍与曼柔她们的挽留与哀叹,尚仙仍旧一早去了御膳房报到。 一脚踏进御膳所,才发现里面的人早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你是新来的吧,别傻傻地杵在这儿阿,没看见这儿忙着呢,赶紧地帮忙呀,没点眼力价儿。”一个中年的公公扯了一嗓子。 “公公好,我是凡尚仙,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公公莫怪,敢问公公怎么称呼?”尚仙却赔了笑脸道。 “我是这儿的总管,我姓李,就叫李总管吧。”转而又对一个清秀的宫女道:“红竹,这是个新来的,以后你们俩个住一块吧,带她帮包袱放下,再过来干活。” “谢李总管,有劳红竹姐姐了。”说完,尚仙跟着红竹来到了住所,一间再简陋不过的单间,搁了两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圆凳,再无其他了。放下了包袱,便回了御膳房。 “都给我麻利儿着点,一会儿皇上太后都等着用膳呢,你那个新来的,先跟着红竹一块去摘菜吧。”李总管又发话道。 “遵命,总管。” “跟我来吧。”红竹边走边道,“这些菜都得摘干净,然后往后厨送去,你先看我怎么摘,然后照着做,动了吗?” 尚仙微笑着点点头,看了一会儿,红竹又道:“换你自己来试试看吧。” 尚仙赶忙挽起袖子,似模似样地做了起来,手法纯熟,动作飞快。红竹忍不住夸赞:“你怎么说原也是做主子的人,如今做起这些下等功夫来,也不输人,真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姐姐见笑了,这些事儿我原在家时也常常做的,民以食为天,吃乃是最大的事,怎么能说是下等功夫呢,我头一天来,要学的肯定不少,以后还要姐姐费心教我呢。”尚仙灿然一笑道。 “你被贬为宫女却好像没什么似的,半点也不难过吗?真是让人看不透?”红竹疑惑不解道。 “不然还能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我先把这些菜给后厨送去,不然总管该骂人咯。”尚仙跑了出去。 十日后,为司曼柔和纪夕妍举行了册封大典,大典上曼柔气色如玉,夕妍也光彩照人,全宫贵胄都盛装出席,祭祀朝拜之后,豪华的宴会也在暮色中开席了。 正殿之上,太后与、曼柔三人并立而坐。夕妍紧紧靠在身侧,逊妃尾随着夕妍,熙雪应着夕妍的关系,念在她照顾长公主得力,也被擢升从四品为德仪,陪坐在一旁。 太后望着司曼柔不无关怀地问道:“皇后,今日的气色不错啊,前一阵你身子抱恙,哀家可是揪心了好一阵子了,不过今天一见,但也安心不少了。” “让太后记挂,实在是曼柔的不是了。”新后司曼柔恭敬地回答道。 适时地说了一句:“皇后今日的风范着实让朕眼前一亮,朕的确没有看错人,柔儿果真有母仪天下的模样。” “皇上谬赞了,臣妾左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既然皇上将后宫之事倚重于我,我自然也不能丢了皇上的颜面,只好是勉为其难、迎难而上罢了。” 太后眼见她不上钩,只得悻悻说道:“也是,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哀家得祝贺你,成了本朝的第一位皇后啊!” “谢太后,日后曼柔还有很多事务少不得请教太后呢。”司曼柔依旧淡淡一句。 “妍儿阿,怎么不见含晴呀,哀家还怪想她的呢,今儿是她母妃的好日子,她怎么能不来啊。”太后只得转移目标,望着夕妍笑意盈盈地道。 “臣妾这就让奶娘抱来。”夕妍说完,吩咐茜草去唤奶娘了。 夕妍抱着孩子,来到太后面前,“哎哟,这孩子怪好玩的,粉嘟嘟的,像个小雪球,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像妍儿一般标致啊。”太后不住赞道。 夕妍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太后说笑了,后宫那么多姐姐,哪一个不比臣妾标致呢。” “可是人都是要老的呀,看到这小孩子,就越发觉得老咯,妍儿你还年轻,哪知道这些,话说话来,如今你也是一品的夫人了,也该有些个主子的气派了,都是做了娘的人咯,还那么害羞,这后宫的事儿又多,皇后一人也是看不过来的,你也该帮帮手才是。”太后转而笑看了曼柔一样。 “太后说的是呢,我身子不济,妹妹年轻,精神头也比我强,有空也该为姐姐分担一二才是。”皇后不动声色地拉起了夕妍的手道。 “含晴,来给朕笑一个。”逗道。 “皇上,这名字倒是别致,是妍儿自己取的吗?”太后忽而一问。 脸色当下一暗,沉默不语。夕妍轻道:“是灿嫔妹妹取的,还有个小名叫抚抚。” “哦,这名字可不是嘛,这孩子是看了不都是向摸上一下呢。”皇后扯了一句。 “仙丫头,这孩子心思就是不比那一般的,有一阵没见了,眼下在哪里当差呢?” “尚仙姑娘在御膳所当值呢。”一旁的洪升回道。 “哦,今天是大典,就传她来御前伺候吧,大伙也都想她了。” 不多时,尚仙穿着宫女的服饰来到了太后与的面前,“奴婢给众位主子请安。” “起来吧。”率先开口道。 “谢皇上。” “规矩倒是学得不错,过来斟酒伺候各位主子吧。”太后厉色道。 尚仙听完,提着酒壶开始巡场倒酒,一一向太后、倒酒,轮到皇后与妍夫人之时,尚仙面对这二人眼神中的不舍,只是报以一笑,轻轻在皇后耳边道:“姐姐戴上金约的样子很美。”而后,又给席下的各位主子斟酒,逊妃面色如常,倒看不出一丝忧伤来,而衡则频频仰天痛饮,尚仙犹豫着不再斟酒了,却被衡夺去了酒壶,争执间酒洒在了他的身上,尚仙一惊,众人侧目,“今日皇上大喜,本王一时高兴喝多了,败了大家的兴致了。” “衡儿既然醉了,今日就暂且回寿宁宫醒醒酒气吧,尚仙你就好生伺候王爷回宫吧。”太后关切道。 “奴婢遵命,王爷,请随奴婢回宫。”尚仙扶着衡离了席。 一出了众人的视线,衡清醒道:“你随本王来。” 二人来到了茏葙廊,“王爷有话但说无妨。”尚仙先道。 “母后说你知道了我与逊妃之事,因而将你贬为宫女,可有此事?” “太后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如此了。” “可本王觉得你不像是此等小人,况且依照常理,你知道了此事,母后反而应该忌惮于你,而非惩戒,难道母后不怕你来个鱼死网破吗?” “贬为宫女,正是太后的成全。” “这么说,你是自愿如此的?” 尚仙不语,点了点头。 “这又是为何?” “王爷难道不觉得,同是呼吸也是宫外的要比这里的更自由?” “本王明白了。” “但眼前还在这宫廷,还是照太后的吩咐让奴婢送王爷回寿宁宫醒酒吧,另外,奴婢还有一事要说,虽然奴婢入宫日子短,但规矩还是晓得的,后宫的大忌就是搬弄是非,尤其是主子们的,这点尚仙很是明白的,王爷只管放心。”尚仙微笑道。 “本王信得过你,我果然没看错人。”衡淡定说道。 送完衡回宫,尚仙才回到住所。 “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半天呢。今天庆典上,没出什么事儿吧,怪担心你的。”红竹道。 “让姐姐费心了,一切都好。” “哎,过几天你就要搬去浣衣局了,我好不容易和你熟了,怪舍不得的,你去了我又是一个人了。”红竹伤心道。 “姐姐莫要难过,我下个月就回来了,日子过得很快的。” “难为你笑得出来,你的日子也真够苦的了,却没看到你又不高兴的时候。哎。。。。” “因为我不觉得苦啊,姐姐,早点睡吧。” 一个人匆匆而过了,尚仙带上简单的衣物,来到了浣衣局。怜翘一早儿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尚仙就道:“主子,你受苦了,床铺我都打点好了,咱俩一间屋子,您就将就着住住吧,反正也住不久的。” “我如今和你一样了,别主子主子的叫了,我在御膳所都习惯了,挺好的。” 怜翘听完,抓起尚仙的手就往屋子里去,放下包袱,关上门:“主子,你可不能灰心阿,这日子还长呢,眼下只是暂时的,等太后气消了,就没事儿了,到时候您依旧是贵嫔。”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 怜翘没有理会尚仙的话,喃喃自语道:“这事儿来得蹊跷,怎么好好的就贬为宫女了,您好歹是贵嫔,饶是犯了什么错,最多不过是禁足降位啊,大不了贬为娘子、更衣什么的,怎么就。。。。。” 正说着,一宫女推门而入,道:“都干吗呢,闲着不干活,都当自己是主子呢,这里的衣服是逊妃娘娘的,赶紧儿给我送过去,人家那才是正经主子呢。” 怜翘听了白了那宫女一眼,道:“主子,别理她,我去送吧。” “没事儿,我去送吧,你忙你的。”尚仙说完捧着衣服出去了。 关雎宫内,少有的冷寂。逊妃一个人在院中独自起舞,瞥见尚仙,停下了舞步。 “奴婢拜见逊妃娘娘。” “哟,妹妹可是稀客呀,不知此来,有何贵干?”逊妃眼睛抬也不抬地问道。 “只是将娘娘的洗好的衣服送来。” “碧怡,收下吧。”逊妃吐出一句,“姑娘好走,本宫还有事,少陪了。” “奴婢冒昧,还有事请教娘娘。”将宫女都走开了,尚仙开口道。 “说来听听。” “娘娘的服饰上总有一股子幽香,洗了也久久不散,不知是何缘故?”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一件衣裳,我在上面撒了合欢花的香粉罢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香呢。原想着请教娘娘之后,自己也照样学的,可是如今这节气的,合欢花都败了,再者说,当日太后在寿宁宫,对这合欢花大发了雷霆,宫里谁不知道,都不敢种这花了,也就只有娘娘您这处有了,看来也只能作罢了。” 尚仙似漫不经心地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逊妃颤声道。 “奴婢不过是想提醒娘娘,别让你因着合欢花算计了您。”尚仙疾速地在逊妃耳边说道。 “没事的话,奴婢告退了。”尚仙看了看逊妃的衣饰上的合欢花,逊妃似有所动地点了点头,对着尚仙摆出了一个跪安的手势,转身踱入房中。 希望方才的一番提醒逊妃能明了,如今的她正如这合欢花一般已经入冬,比起当初的如日方中更要提防,太后始终是太后,不如丢弃这合欢花,拔去她心中的一根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如鱼得水(上) 浣衣局虽然不同于御膳所需要起早,但身为宫女却也是躲懒不得的,眼下虽是冬季,不比夏季有那么多换洗衣裳,但各宫各所的衣物一加起来,也必定是堆积成山的,更何况冬衣更厚实更难洗呢。这些困难尚仙也一早料到了,打从去了灵萃山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那时候的自己也是每天清晨去采集露珠,洗衣做饭,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如今的日子也算是苦中有乐吧。 “主子,您今儿起得可早啊,倒是我睡得晚了,原该是我早起伺候您更衣的。”怜翘一边穿衣一边自责道。 “都说没再叫我主子了,如今你我的身份是一样的,我原就习惯了早起的,你为了做的已经太多了,以后让我自己照顾自己吧,不对,是我们两个互相照应才是。”尚仙温和道。 “不叫主子,那叫什么呀?” “你比我大两岁,就叫我尚仙,或者妹妹吧。” “这,怕是不妥吧。” “就这么定了。” “你们两个快去吃饭,吃好了好干活,动作快点,今儿活多着呢还。”一个年长的宫女在门口嚷道。 “是,挽秋姑姑。”怜翘应了一句。 简单吃了早饭,宫女排着队来到院子里,开始洗衣服。天还没有大亮,已经入冬了,又是清晨,寒风呼呼吹来,吹得木盆里的水更是刺冷刺冷的,只扎得手生疼,尚仙心想:此时的水房里一定预备了足够的热水,但那只是给皇上太后各位娘娘们准备,哪里轮得上区区浣衣局的宫女啊?她并非为了自己,只是心疼那些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宫女,可也只能想想,毕竟自己也无能为力去改变这一切,这就是宫廷吧,等级森严的宫廷啊。 “啊~~”一声惨叫惊动了众人。 “霜儿,你怎么了?”有人问道。 大家都一拥而上,却听那霜儿一句:“没事,我笨手笨脚地差点摔了盆。” “以后仔细着点,当心受罚,都散了吧,接着干活去。”挽秋姑姑发话道。 “来,让我瞧瞧你的手。”尚仙一眼盯上霜儿紧攥着的小手。 她慢慢摊开双手,只见十个指头都生了疮,还裂开了好几道口子,血还在一个劲儿往外点点地渗出来,“啊,怎么伤成了这样还让你洗衣服呢?”尚仙心疼道。 “干活哪有不受伤的,身就是奴婢命,哪能学着像那小姐一般娇贵啊?”挽秋不屑道。 “姑姑,霜儿伤成这样还怎么洗啊,她的手流血了,洗不干净衣服不说,还得弄脏衣服,这血渍最是不好洗的,尚仙想姑姑同意让我给她先止血,等手好了再干活。”尚仙冲口而出。 挽秋颇有深意地看了尚仙一眼,道:“你说的也有些个道理,那就听你的吧。” “多谢姑姑。”霜儿感激地说道。 尚仙拉着霜儿来到自己的房里,打开药箱,取了药粉均匀地撒在霜儿的手指上,“还疼吗?这药粉只能止血,至于这冻疮我这么没有膏药,我再替你想办法吧。” “多谢姐姐了,这手都木木的,早不疼了。”霜儿微笑道。 “这几天就别再沾水了,晚上我再给你换药,姑姑都答应,你就安心歇着吧。”尚仙嘱咐道。 “我一早听人说,姐姐精通医术,比太医还强呢,可是敬佩姐姐了,她们都说你是仙子下凡。。。。。。”看着霜儿的活泼样子,想起自己当日离开玉窕宫,只带了药箱离开,如今看来真是做对了。 挽秋姑姑打断了这二人道:“尚仙姑娘,这里几件衣服是妍夫人急等着要的,她指明要你送去,你就跑这一趟吧。” “尚仙这就去。”尚仙接过衣服道。 夕妍贵为从一品夫人,却还你念及旧情,与熙雪住在玉窕宫,尚仙踏着这条熟悉的路,心情却是百转千回。 “妹妹,你可来了?快进来,快。”熙雪颇有些激动地道。 尚仙捧着衣服,毕恭毕敬地行礼:“奴婢拜见妍夫人、德仪娘娘,两位娘娘金安。” “妹妹快快请起。”熙雪连忙扶起尚仙。 “那日妹妹不辞而别,事情个中曲折,姐姐不得而知,但我们姐妹的情谊却是不会变的。我每每看到含晴,就想到妹妹当日的恩情。”夕妍说着说着语带哽咽。 “姐姐怎么了这是,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姐姐预备用眼泪打发了我呀,连杯茶也没得喝啊?”尚仙开了一句玩笑。 “是我糊涂了,茜草快上茶。”夕妍破涕为笑。 尚仙拿起丝帕帮夕妍擦拭未干的泪痕,“姐姐,如今妹妹不在你身边,凡事更要小心才是,怎么能随便在奴婢面前吐露真情呢,有什么事儿还得自己多斟酌,或是和皇后娘娘商量,可不能再轻易信人了,当日逊妃中毒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呢。” “姐姐知道,我不过是看见妹妹一时心酸,说到皇后倒是个柔善之人,平日里也常有走动,说起来还是沾了妹妹的光呢,她知道妹妹素来与我交好,便也爱屋及乌了。”夕妍柔声道。 “茶来了,娘娘。”茜草端来了茶水。 “有劳茜草姑娘了。”尚仙客气道。 “你们都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熙雪心领神会地道。 尚仙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我知道二位姐姐心疼我,事到如今,尚仙就给姐姐交个底吧,贬为宫女,是我自己向太后请求的,与他人无关。妹妹厌倦了宫里的生活,只想早日能出宫,恢复自由,太后念在我对大皇子和公主的功劳就恩允了。” “原来如此,虽然姐姐一早便知道妹妹非池中物,但却没有料到这点上,只是宫女需得25之年方能离宫,妹妹尚且这般年轻,这么长的一段日子该怎么熬啊,姐姐每日锦衣玉食的也于心不安啊。”熙雪恳切道。 “姐姐莫要如此,仙儿看到姐姐如今荣华富贵了,心里也一样高兴,能出宫回到爹娘身边,对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福份了。” “听说浣衣局那里清苦得很,眼下入冬了,怕是棉衣和木炭也没有吧,我已经交待了那里管事的挽秋姑姑,她不敢为难你的,以后缺什么只管来找我,让人捎话也行。”夕妍关心道。 “挽秋姑姑对我不错,我也不缺什么,只是若是方便,想请姐姐向太医院讨要一些蛇油之类的防冻膏,好些浣衣局的姐妹手都裂开了,我想给她们治治。” “这还不容易,我这就吩咐茜草去太医院拿,你稍等一会儿。妹妹的手还好吧,要不要宣太医瞧瞧?”夕妍说完,熙雪便跑到后堂找茜草去了。 “姐姐,你看我没事儿,经得起冻,这些活儿还难不倒我,再说就算就是抹了药也就好了。” “我这儿倒忘了,妹妹本来就精通医术的呢。”姐妹三人说说笑笑,尚仙又瞧了瞧含晴,吃过了晚膳,拿着一大包止血粉、蛇油膏地才回到了浣衣局。 “咚咚~~” “谁啊?” “霜儿,是我,我来看看你的手。” “是仙儿姐姐呀,快进来。” 打开门一看,里面住着10来个宫女,大家睡的是一个大通铺,房里除了一张大桌子,一个残旧的茶壶和几个杯子,再没有其他任何的摆设了。 "姐姐,快过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霜儿端来一杯茶道。 “你的手还好吧,我给你带药来了。”尚仙慢慢揭开霜儿手上的白布条,“还好,血已经止住了,这是蛇油膏,我先给你上一层白药再抹上这膏药,这样手就不会有痒又肿了,再过几天手上的疮就会好的,放心吧。”尚仙一边上药一边说道。 “谢谢姐姐了,姐姐的医术我自然信得过。不知姐姐能不能替欢儿姐姐她们也瞧瞧?” “欢儿,哪一个是欢儿?” “是我。”一个清秀的丫头嗫嚅道。 尚仙心疼地看着这个比霜儿大不了多少的孩子问道:“你早上怎么不说呀。快让我瞧瞧!” “没事,不疼,霜儿还小,我都是这么大了,习惯了。”欢儿随口答道。 欢儿的伤不必霜儿的轻,尚仙耐心地替欢儿包扎好了手指。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尚仙想起什么似的,“各位姐姐妹妹,麻烦你们都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吧,也好让我安心。” 众人都萎缩着摊开了双手,尚仙一一看去,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生疮划口子的,她也顾不得说什么了,一个个替她们上了药,不等她们一一道谢,就告辞离开了。一班宫女在她走后,无不长吁短叹:“这么好的一个贵嫔娘娘,怎么就沦落到浣衣局了呀?” 等尚仙回到自己的屋里,夜已经深了,看到自己的屋子想想方才霜儿她们的屋子,尚仙心中已经充满感恩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药具,生怕吵醒怜翘。 “主子,回来了。”怜翘点起了蜡烛。 “吵醒你了?” “没事儿,你不回来,我也睡不踏实,今天你去玉窕送衣服,怎么送了那么久啊?” “娘娘她们留我吃了饭,还给了我不少药材,我就顺便给霜儿她们送去了,所以回来得晚了。” “还算她们有良心,主子以前也帮了她们不少忙呢。” “可不能这么说话,被人听去了,少不了又是一场是非啊。今天我去看霜儿的时候,发现她们好多人都长了疮,幸好我带去的药足够她们用的,不然这手就好不了了呀。对了,怜翘,你的手还好吧?” “我的手还好,我耐寒四季都习惯用冷水,故而不会生疮的。话说起来,您的心肠也太善了,总是为了别人的事忙活,今天还顶撞了挽秋姑姑,幸好她还算识趣,给主子您几分面子,不然这事就难收场了啊。” 她哪是卖我的面子,是看在夕妍姐姐的面子吧,尚仙心下想着,却说道:“大家都是姐妹,应该互相照应,明日你还是抹上一点蛇油膏吧,好歹预防着,生疮可是不好受呀。” “也好,我听您的,快睡吧,明日还早起呢。”怜翘说完,熄灭了蜡烛。 尚仙在床上却辗转难眠,浣衣局的姐妹真的太苦了,她们不过都是一群十一、二岁的丫头,幼嫩的柔荑却终日泡在这寒冷的污水里不见天日了,可自己却又能怎么样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如鱼得水(下) 这天天才刚刚擦亮,尚仙就动身去了御膳所。红竹一见到尚仙,便高兴道:“你今儿怎么来了,不是要到下个月才回来当差吗?” “今天是有事来求你的,御膳所可有新鲜的椰青?”尚仙开门见山道。 “快到腊月二十八了,刚巧有一批海南进贡来的鲜椰,前两天选了几只配了菜了,可剩下的也不能动呀,这东西到底稀罕。” “那拜托姐姐帮我找找那空壳可还在?”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找。” 须臾,红竹拿着两个椰壳过来了,“找到了两个,够不够?” “够了,多谢姐姐了。” “哎,你要这个做什么呀?”不等红竹问完,尚仙早就跑远了。 尚仙回到了浣衣局放下了东西,和宫女们一起去吃了早饭。“姐姐,你看我的手好多了呢,也不疼也不痒了。”霜儿凑到尚仙身边坐下说道。 “那就好,不过那蛇油还是得抹,才能好得透。”尚仙看了看霜儿的手提醒道。 轰隆隆,天突然打起了惊雷,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好,这天八成要下雨了,大家快回去收衣服去,快!”挽秋姑姑发令道。 众人急急忙忙赶到院子里开始收衣服,可才一到院子里,大雨就已经倾盆而下了,可是把大家伙个措手不及啊,忙活了好半天,才把衣服都给收了进欢儿掸着身上的雨水,“这下可好了,衣裳都白洗了,本来冬天的衣裳就不好干,前两日的衣服干不了了,今天的衣服一会儿又送来了,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就是,这两件衣服是皇后娘娘等着换的,明日绿芜姑娘就该来取了,到时候要怎么交代呀?”霜儿捧着衣裳为难地说道。 “都别说了,赶紧把弄脏的都重洗一遍,有那么多话说,不如多干点活才是正经。”挽秋责骂道。 尚仙见状,开口道:“姑姑,看这雨势一时半刻必定是小不了了,这么多姐妹也不可能挤在屋里洗衣裳,再者说来,即使都给洗好了,也没法子晾晒,主子们那里不也交不了差嘛。” “那照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呢?”挽秋看了一眼尚仙。 “我看不如,等于停了再作打算,眼下就先让姐妹们歇会儿吧。”尚仙大胆提议。 “那这些个衣服怎么办,主子们哪里可是不好交代。” “这就交给尚仙吧,我可以去各宫里娘娘那儿谢罪赔礼去。” 挽秋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走开了。 “还是主子有办法,连挽秋姑姑都拿您没有法子呢。”怜翘在尚仙耳边说道。 宫女们也一个个感激地冲尚仙笑了笑,高兴地放下了衣裳、木盆,回屋去了。怜翘回到屋子,倒头就睡起了回笼觉,尚仙则拿出了椰壳,再把平日用的大块皂角,切成小块,放在一起研磨,许是上天也怜悯这群宫女,这雨竟然足足下了一天,到半夜才停。 第二天一大清早,太阳如常升起,天气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不等姑姑催促,宫女一个个自觉地早起,洗得洗,晒得晒,挽秋也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哟,这么一大早,什么风把绿芜姑娘给吹来了,快进屋喝杯热茶吧。”挽秋恭敬说道。 “姑姑,不必客气了,我是来找霜儿拿娘娘的衣裳的。”绿芜淡淡道。 霜儿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尚仙拉着她来道绿芜面前,“绿芜姐姐来得不巧,昨天那场大雨想必姑娘也知道,娘娘的衣服也淋着了,这会子还且干不了,还望姐姐和娘娘求个情,千万别怪罪霜儿,明日我一定给娘娘送去。” “尚仙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尚仙随绿芜进屋说话去了。“姑娘放心,娘娘已经猜到昨日的大雨一下,衣裳八成是拿不到的,不过是想借此让我来看看姑娘,娘娘向来是宽厚之人,绝对不会为难霜儿的,你且放心吧。” “听姐姐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姑娘在这里过得还好吧,娘娘一直记挂着你呢,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我,我会告诉娘娘的。”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不过倒是有件事想烦请娘娘帮忙,这里有封信,姐姐只要交给娘娘,娘娘看了自然会明白的。” “绿芜明白了,姑娘自己保重,我先回去了。” “有劳姑娘了。” 皇后司曼柔收到信件的第二天,就被绿芜请去了裕锦宫。 “妹妹看着却是消瘦了不少?”曼柔看着尚仙的眼神不无心疼。 “那是姐姐把我给想瘦了。” “你知道本宫想你,也不见你来看我。”皇后故意做出怪罪的样子。 “尚仙不敢贸然来见皇后。” “所以有事才想到我这个姐姐了?” “我的信,姐姐都看了,姐姐以为如何?” 司曼柔走近尚仙,摸着她的手道:“原来我一直对你放心不下,前几日夕妍妹妹对我说了你的事,昨天又看了你的信,我这才放下心来,这条路既然是妹妹你自己选的,姐姐也只有尽量服你走好这条路了。” “这么说,姐姐是同意让工匠打造一批小巧的金斗给浣衣局使用了?还有给浣衣局单独设一间灶间烧水的事儿呢?” “本宫都同意了。” “太好了,这样霜儿她们就不会再弄伤手了,有了金斗下雨天也不怕了,衣服依旧可以平整服帖了,还有灶间,有了它以后可以用热水洗衣裳了,冬天也不怕了。”尚仙一脸难掩的欣喜之色。 “本宫果然没有看错妹妹,当日想要把初为交托给你,就是信得过你的能力,一般人到你这般境况,能不自怨自艾已经难能可贵了,可妹妹却还是这般为人着想,大兴改革,可见,妹妹的确不凡啊,在这宫里处处都能如鱼得水啊,你的心性这样,我多少也安慰不少了。”皇后颇为感慨地说。 “姐姐许是忘了,妹妹姓的就是个凡字呢。”话一出口,二人都笑了起来。 当天下午,皇后就派了人去浣衣局,砌了个不小的灶间,还赐了好几把铜壶和炊具。这可把挽秋姑姑乐坏了,一个劲儿地谢恩,不住地说,“尚仙姑娘你可是我们这儿的福星呢,你一来我就看出你是非比寻常,我们浣衣局可是托了你的福了。” “姑姑言重了,我不过是想让姐妹把活儿干好,不受主子们的责骂罢了。” “谁都看得出来,姑娘就是一副菩萨心肠啊。” “我这儿倒还有件事,想请姑姑批示?” “姑娘不必见外,什么批示不批示的,有话只管吩咐就好。” “是这样的,姑姑,我看平时里姐妹们洗衣服用的皂角太大,容易滑手用起来也不方便,再说这天气干燥,用多了容易手干,影响干活,而且味儿也冲鼻,所以我就找来两个椰壳,把皂角研磨成粉块,和椰油合在一起以后洗衣服的时候,哪里脏了就撒上一点儿,既省了皂角,手上也不容易干裂了,衣裳干了还有一股淡香,姑姑说这法子可好?” “尚仙姑娘就是个能人,这主意一般人都是想不到的,我看这法子可行,以后就照姑娘说的办吧。” “挽秋姑姑在不在,皇后娘娘吩咐工匠打造了一批新的金斗,你看给放在那里安妥?”一个管事的公公问道。 “我在这儿,东西搁在里屋吧,你们随我来。” 宫女们听说又送来了新的金斗,可是兴奋至极,一个个都抢着要先试试看呢。尚仙望着她们的笑颜,举头向天,阳光洒在脸上,这一刻的她仿佛嗅到了自由的味道。养心殿,专注地批改着奏章。一旁的洪升,不动声色地替他披上一件外衣,“皇上,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等朕把这本奏章看完,就歇了。”片刻之后,只见他在奏章上用朱笔批示了几行字,便合上了奏本,轻轻地揉按着太阳穴,紧了紧方才披上的衣服,起身向内室走去。 “朕怎么觉得这衣服上有股子淡淡的清香,和以往的皂角的味道大不一样,你觉出没有啊,洪升?” “皇上真是明察秋毫啊,这几日浣衣局可是大兴改革啊,新制了金斗、砌了灶房不说,还改良了皂角,将它研细和椰油和在了一起,因而有股椰香,想不到只区区一丁点儿,皇上就给闻出来了。”洪升不失时机地迎奉道。 “哦,原来如此,这皇后治理后宫真是有一套,朕原就想说这衣裳的皂角味儿难闻,每每还得用香味盖住,如今这味道却是不错,恰到好处确是一股子椰香呢。”又闻了闻道。 “娘娘自然是知人善用,不过这主意倒是个宫女先想出来的,皇后娘娘批准了的。" “一个宫女,难为她又如此心思?是浣衣局的吗?不如提拔她做个管事的,她叫什么来着?” 饶有兴致地问。 “那宫女不是别人,就是昔日的贵嫔娘娘,尚仙主子啊,皇上。”洪升看着的眼色,战战兢兢地说道。 “原来是她。难怪。。。看来如今的日子倒是成全了她。”说完,轻叹了一口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斗转星移 时间匆匆,一晃而过,又到了尚仙当值御膳所的日子。 “洪公公好。”洪升的到来让御膳总管李贵喜颇为紧张。 洪升清了清嗓子,“皇后娘娘说了,最近皇上用膳用得着实少了,娘娘甚为担忧皇上的龙体,就吩咐洒家来你们这儿瞧瞧,想个法子让皇上多进点食,李总管,你可有良策啊?” “回公公的话,每日的膳食,奴才们都是准时备齐的,用料也是上好的,菜色也都是按规矩来的,从不敢有任何闪失的啊。” “洒家问的不是这个,只是问你有什么解决的良策,你慌个什么,又不是要治你的罪,只管挑有用的说吧。” 洪升颇有点不耐烦地道。 “这个,奴才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李贵喜低头回答道。 “亏你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御膳总管,遇上点事儿,倒连个主意都没了,”洪升又对着其他人道:“你们有什么法子也可以尽管说来听听,要是行得通了,娘娘可有重赏。” “每日都是这么些菜,万岁爷定是吃得烦了,不如改变几道菜色,口味也换换,来几个清谈的,或是酸辣的开开胃口,说不定能成。”一个小太监提议道。 “这怎么可以,皇上每日的膳食都是有讲究的,菜色也是按着规矩来的,不能随便换。”李贵喜阻止道。 “洒家倒是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是该换换花样了,每日都做那么几道菜,难怪你这御膳房总管不见有什么长进。今儿就换吧,口味样式统统换咯,总之今日的午膳,洒家要看到新的菜式,而且得和往日的份数一样。这儿就交给李总管了,洒家还得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呢。”洪升说完便离去了。 “小路子,谁让你多的嘴,这下怎么好,就这么几个时辰,到哪里去弄什么新鲜菜式啊。”李贵喜怒斥道。 “公公恕罪,看刚才那情景儿,奴才也是不得不说呀,若是不说,洪总管哪会轻易放过我们啊?”小路子委屈道。 李总管不再斥责,沉吟了片刻道:“这会儿也不是埋怨的时候,大家听好了,除了烧火的,配菜、切菜、洗菜的也都给我每人做一道菜式或是点心出来,家乡名吃也好地方风味也罢,好歹先把这菜给做出来交了差再说,按我说的做,各忙各的去吧。” 众人心里都七上八下地,却又不敢言语,只得一个个开始了苦思冥想。几个时辰过去了,贴饽饽熬小鱼、酥皮莲蓉包、莲茸层层酥、荷叶糍粑、夫妻肺片、云梦鱼面、过桥米线、豌豆黄、丝娃娃等风味小吃一个个摆上了桌,红竹做的是伏岭玫瑰酥,尚仙还是做了拿手的酸枣糕。 “你们一个个在自己菜碟面前,放上自己的名牌,若是皇上吃得高兴,必定会赏赐你们的,我也不好抢了你们的功劳。”洪升看到每桌的菜式道。 大家也只好不情不愿把自己名牌放在菜色的前面,李总管的话虽然漂亮,但其实大伙都知道,有功劳也是李贵喜的,若有什么闪失,他们就是垫背的而已。洪升准时地过来传膳,看了看新奇的菜式,微微向李贵喜笑笑,便大摇大摆地去了。 养心殿。“好,好。”徵看着一封奏章大呼道。 洪升慢慢踏进殿内,“什么事儿让皇上这么高兴啊?” “是涵远在西南打了胜仗,要凯旋而归了。西南那些蛮夷这次是彻底被我军给打垮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听皇上这么说来,倒是可喜可贺啊,威远大将军真是不辱使命,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也必定高兴。” “对,朕这就告诉曼柔去,他弟弟可是给朕长脸了。” “皇上就是要去,也该用了膳再去呀。” “也好,你别说,朕倒还真是觉得饿了。”徵说完,来到膳桌前,“今日的菜式好像和往日大有不同啊,朕以前都未曾见过,看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呢。” “万岁爷明鉴,皇后娘娘瞧着皇上最近人清减了,用膳也少了,故而特意吩咐了御膳房给皇上换换口味,也好让皇上能够多进些食。” “曼柔真是体贴,总是想着朕,如今战事已经平息,朕的胃口自然也好了,这些个菜式名字也挺好玩的。”徵饶有兴致地一一尝了起来。 洪升则在一旁介绍菜式。 “这个味道挺特别的,吃起来一点儿也不腻口,不如吩咐他们多做些,给朕当宵夜食用。另外放赏给御膳房,今日的膳食朕很满意,尤其要嘉奖一下那个做酸枣糕的。”徵指着酸枣糕的碟子道。 “是,皇上,奴才一会儿就去办。”洪升笑答道。 用过了午膳,徵摆驾去了裕锦宫。 寿宁宫。 太后一整儿上午都在自己关在佛堂里诵经礼佛。翠慈在门口踱来踱去,犹豫再三,轻轻叩响了门,“太后,午膳的时辰都过了,御膳房已经来了几次了,您着一上午都没进过食,奴婢实在担心您啊。” 太后慢慢悠悠地打开了内室的门,缓缓坐下来道:“哀家没事,这一念上经文竟也觉不出饿了。” 翠慈闻言,欲言又止,不敢出声。 “既然都做好了,还是传膳吧,也不好让他们白白辛苦。”太后又道。 膳食不一会儿都摆上了桌,太后只是夹了几筷子素菜,喝了一小碗粥就摆手让人撤下去了,“这些吃食就赏了那些奴才把,扔了也怪可惜的,另外吩咐御厨,明日起,哀家只食素,不占任何荤腥。” “奴婢这就去办。”翠慈说完走了出去。 太后一个人若有所思地坐着,翠慈回来见状,给太后端来一杯茶,“太后,请用茶。” “嗯。”太后端起茶盏,手轻轻一晃,没有拿住,杯子生生砸碎在地上。翠慈打发了屋内的宫女,不动声色地打扫干净。 “翠慈,你说哀家是不是老了?”太后幽幽地说。 “奴婢并不觉得。”翠慈平静地道。 “莫非是哀家想的多了?或者是上天的意思?”太后又道。 “太后指的是皇后娘娘的事儿?” “除了她,还有谁能让哀家心烦的。”太后有些怒意地道。 “奴婢觉得即便是皇后,也不敢违背太后您的意思,况且皇上又对您这样孝顺,您始终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是不可撼动的。” “你错了,皇上心里对哀家不是没有怨的,昔日至如、逊妃的事儿,哀家也有不对,为了安抚他,才同意让皇儿封曼柔为后,想让她在死前风光一把,只是眼下看来,那丫头的身子倒是一日好似一日了,哀家怀疑她的毒怕是让尚仙那个丫头一早给解了。”太后眼神凶狠地道。 “当日逊妃娘娘是多么张狂,任皇上再怎么喜欢她,也不会被太后您一句话就否了,皇后娘娘的性子温顺,连逊妃娘娘都及不上,更不用说您了。不过话说回来,翠慈觉得她确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不管怎么说太后您还压着她一头呢,娘娘到底年轻,不是您的对手。”翠慈大胆分析道。 “你知道什么?逊妃虽然处处与哀家针锋相对,但她的性子太过急燥,所以哀家一早就把她给看得透透的了,她自己不是哀家的对手;可那司曼柔却不同,总叫人捉摸不透,谁料到她会挺着肚子回宫?谁又料到她会坐上皇后的宝座?甚至于没人知道她能争气地生下皇长子,有惊无险地活到现在?哀家就是看不透她下一步想要如何?”太后叹气道。 “奴婢还是觉得太后不必过于忧虑了,皇后再如何也只能料理些后宫的琐事,太后不如就全由她分担去,前朝的事儿可还是得看您的。” “过去也许是,从今以后怕也难说了,哀家刚得了消息,司涵远打了胜仗要回朝了,皇上必定会论功行赏,她姐姐又才坐上了皇后的位置,我赫连一族日后只怕要仰人鼻息了。”翠慈不再言语,噤声一旁。 “妍夫人来了。”忽有宫女回禀道。 “请她进来吧。”太后敛容,温和道。 裕锦宫。 “皇上万福。”司曼柔见徵进来,上前迎到。 “皇后,朕是给你道喜来了。” “什么事儿,瞧把皇上给乐得,先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徵但笑不语,待绿芜端上茶来,揭开杯盖泯了一口茶,使了个眼色给洪升,洪升会意道:“恭喜娘娘了,威远将军打了胜仗,即可就要回朝了。” 司曼柔怔了一下,看徵点了点头,笑道:“太好了,我也有好一阵子没见着涵远了,爹娘也必定高兴,多谢皇上了。” “谢什么呀,该是朕谢谢你,有个这么争气的兄弟,还给朕生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儿子。”奶娘适时地把初为抱了过来,徵便摸着初为的小手便道。 “皇上可是用了午膳过来的,吃得好不好,不如让臣妾给皇上亲自去做点吃食?” “朕正要说这事儿呢,今日的午膳可是你精心安排的?朕很满意,尤其是这酸枣糕,很是特别,你一定没尝过,朕特意留了两块给你,快尝尝。”洪升将带来的点心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曼柔拗不过徵,掰了一点儿尝了尝,面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柔儿,不好吃吗?许是凉了的缘故,朕再让他们做热的来。” 皇后摆手道,“不必了,臣妾觉得这枣糕确是美味,但却并非是第一次吃到。” “哦,皇后倒是比朕有口福。” “臣妾在尚仙妹妹那里尝过这种糕点,味道和这个一模一样。” 徵望着洪升,“奴才看过名牌,这道点心确实尚仙姑娘做的。”洪升低声道。 “一定是今日洪公公给御膳房出了难题,李贵喜急得连宫女都找来作点心了,但也错有错着,让皇上尝了个新鲜。”皇后意识到方才的失言,圆场地说道。 “皇后说的是,今日朕的胃口确实好了不少。” “既然今日高兴,御膳房又忙了半天,不如万岁爷今晚就在裕锦宫里头用晚膳吧,臣妾亲自下厨给您露两手,也算是庆祝涵远得胜归来。”司曼柔提议道。 “甚好,就依了皇后吧。御膳房那里,洪升你去打点吧。”徵高兴道。 “是,皇上。”洪升说完便退了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章:波涛暗涌 “这柴怕是受了潮,所以老打不上火啊。”尚仙边往灶里扔柴禾边道。 “哦,那我去找小路子再要些柴来,你等我会儿,去去就来。”红竹接口道。 “咳,咳,这是怎么闹的,一屋子的烟熏火燎啊。” “李总管。”尚仙慌忙喊了一句。 “是尚仙姑娘呀,我正找姑娘呢,这等差事儿就让其他人做就得了。”说着示意尚仙随他去一旁说话,“姑娘还不知道呢吧,昨儿下午洪总管把我叫去了,说是皇上对昨日的午膳颇为满意,尤其是你做的酸枣糕,皇上可是赞不绝口啊,以后啊,你就不用做旁的活儿呢,只单单负责万岁爷一人的宵夜就行了。” 看着李贵喜一脸春风的样子,昨日洪升怕是给了他不少打赏,“这些都是我身为宫女的本份,公公客气了。”尚仙淡然说道。 “姑娘这是谦虚了,谁不知道这都是托了姑娘得福儿,这天离做宵夜的时辰还早着呢,昨儿姑娘没少费心,今儿就先去休息吧,日落之后再回御膳房就成。”李贵喜恭敬道。 “那就多谢公公了。”尚仙听完灿然一笑,立刻跑了出去,一脸茫然的红竹着急地问:“你去哪儿啊?” 一口气跑出了好远,尚仙心情轻快不少,抬头看着碧天白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却瞥见远处有只纸鸢在空中翩翩起舞,怀揣着几分好奇之心,尚仙循着那纸鸢的方向追寻而去,不知不觉却到了茏葙廊上,看清了那纸鸢原是个蝴蝶的模样,而执线的另一端竟是位玉树临风的白衣男子,“凡姑娘好。”开口的白衣男子却是三王爷衡。 “王爷好。”尚仙来不及思考地脱口而出。 “姑娘今日怎么有这个雅兴来此地看本王放鸢?”衡温和道。 尚仙微怔了怔,有些不自然地道:“今日恰好有些空闲,原本想着四处逛逛,后来瞧着天上的纸鸢怪好玩的,心下好奇是谁有如此兴致,在这阳光明媚的天气放鸢,就一路追随而来,没想到原是王爷的纸鸢。” “看姑娘的样子,象是极喜欢纸鸢的,难得有人会为了一个纸鸢跑那么远的路的。”衡笑说道。 尚仙被衡如此一说,便道:“尚仙也是托王爷的福,才能来这清幽的地方,饱了眼福。” “这茏葙廊确是清幽的,故而本王才在这里放鸢,许是独来独往惯了,最不愿去那人多的地方。” “那尚仙此来,岂不是扰了王爷的清静?”尚仙小声说道。 “旁人自然不能与姑娘想比,自上次醉酒后的一番谈话后,本王已将姑娘视若知己。”衡语气肯定地说。 尚仙闻言,心头一暖,忙转移话题,“方才远远的,都不曾看清这纸鸢的模样,想不到走进一看,才知是个蝴蝶纸鸢,不知王爷为何偏爱蝶形纸鸢?” “本王听出来了,姑娘是在有意取笑我。我生平做的第一只纸鸢便是这蝴蝶纸鸢,打那儿之后就喜欢上了这碟形的纸鸢,也就只做一种纸鸢了。”衡若有所思地道。 “尚仙也极喜欢蝶形的纸鸢,从前在家的时候,还亲自动手做过呢。” “原来姑娘除了精通医术之外,还会做纸鸢,有机会本王倒是想好好见识一下。不知姑娘放鸢的本领是否也一样让人叹服?”衡说着将纸鸢递到尚仙手中。 “在放鸢之前,尚仙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姑娘请说。” “方才王爷说已经视我为知己,那就请唤我尚仙,不要再姑娘长姑娘短了,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尚仙接过纸鸢线,便高兴得像个孩子似地跑了出去,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自在地放纸鸢了,尚仙此刻忘情地奔跑起来,慢慢地放慢脚步,看着已经高飞的纸鸢,熟练地扯起线来,衡则跟着她在后面跑,“高些,再高些才好,尚仙。” 尚仙闻言又奔跑起来,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将纸鸢挂在了树上,尚仙急得恨不得飞身上去捞下来,但念及衡在身边,实在不好失状,只能硬拽着线往自己怀里扯弄,许是太大力了,线被扯断了,纸鸢这才乖乖地落了下来,却飘进了一旁的湖面上,尚仙见状焦急地自责道:“都怪我一时急进,坏了王爷的一番心思了。” “只是一件玩意儿,本就是取乐的,我们得了乐就够了,说起来,若不是这纸鸢,本王还瞧不着尚仙你着急跺脚的样子呢,这么想想,这纸鸢坏的好呢。”衡反而笑了起来。 尚仙听了自己也笑了起来,“不瞒王爷说,从前有次也是纸鸢玩得掉在了树上,我当时二话不说就爬上了树,好容易才把纸鸢拿了下来,还划破了衣服,挨了姑姑的骂呢。” “看你平时的样子,还真是想像不到你爬树的情景,看你那么喜欢,那下次我就给你再做一个吧。”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什么?” “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就以你我相称,或是叫名字也可以,如何?” 尚仙想了一会儿,道:“好吧。” 时辰过得很快,说这句话时,太阳已经西落,尚仙别过了衡,笑意盈盈地回到了御膳房。 备好了酸枣糕地材料,尚仙细心地开始了制作,每一个细节都精心地处理,她心中居然暗想就当是在为衡做这道点心,自己要拿出百分百地诚意来烹饪,看着在笼屉里的酸枣糕,尚仙失神地想:不知道衡吃了会不会也赞不绝口,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叹息,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有机会给他送点心呢?对了,就在下次他送我纸鸢的时候,可是今天都没来得及约好时间。他说自己是她的知己,可是他是王爷啊,是太后的亲生子,何况心里还住着一个逊妃呢? “尚仙姑娘,点心备好了吗?”传膳公公的问话将尚仙天马行空的思绪拉了回来。 “已经好了,公公请拿好。”尚仙赶紧将点心装好递了上去。 “有劳姑娘了。” 徵咬了一口酸枣糕,“御膳房的事儿都交代好了?” “回皇上,奴才按您的吩咐都告诉了李贵喜了,以后尚仙姑娘只负责您的夜宵,不用干其他的杂务了。”洪升弓着身子说道。 “嗯。这样她也可以松快些。” “皇上放心,昨儿李贵喜就告诉尚仙姑娘新的任命了,下午你放了她的假。” “哦,她在御膳房也难得有空闲,是该休息休息了。” “皇上放心,尚仙姑娘过得很好,您就不必过于担心她了。” 徵抬眼看了一眼洪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才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昨日恰巧看见姑娘玩得很是尽兴呢,皇上嘱咐过奴才要多照看尚仙姑娘,有奴才在,皇上不必过虑。”说着,拿出半片蝴蝶的翅膀。 “这是什么?”徵不解道。 “昨日奴才看到尚仙姑娘在放鸢,可惜后来这纸鸢掉进了湖里,成了现在奴才手里的样子,当时姑娘可是焦急不已,恨不得下湖去捞呢,之后奴才就给捞了上来,心想回头找人做个一模一样的送去,好给尚仙姑娘一个惊喜。”洪升不紧不慢地说着。 徵接过那半片翅膀,上面的两句诗还依稀可见: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未几,悠悠说道:“不必了,这纸鸢旁人怕是做不了的。” 洪升知趣地不接话。徵沉吟片刻又道:“给朕摆驾关雎宫。” “眼下可快到子时了,逊妃娘娘那儿怕是早就歇下了。皇上您看?”洪升劝了一句。 徵起身不语,“那这点心。。。”洪升又道。 “赏你了。”徵淡淡道。 洪升转身朝门外走去,嚷道:“起驾。” 徵急冲冲地奔往关雎宫,洪升朝一众奴才宫女们打了不准出声的手势,徵轻轻地走进逊妃的内室,里面还亮着光,逊妃正拿着笔画着什么,见徵进来,惊喜道:“皇上怎么来了?” “朕多日不来看爱妃,娆儿可有怪朕?”徵走上去握住了逊妃的手道。 “臣妾可不敢。”逊妃自然地笑了笑道。 “爱妃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在做什么?” “臣妾方才要睡了,却想起今日的梅还梅画呢。所以又起来补上。”逊妃指着桌上的‘九九消寒图’道。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爱妃也这般附庸风雅起来了。” “皇上谬赞了,臣妾不过也是刚学的,画得不好,贻笑大方了。” “那爱妃想必也知道画这图的口诀啦?” “臣妾记得时‘上点天阴下点晴,左风右雨雪当中。九九八一全画尽,花草萌芽起春风。’不知对否?” “对极了,”徵看见边上还有好几轴画卷,好奇道:“这些又是什么?” “不过是臣妾的一些拙作,可入不得皇上的眼。”逊妃说着收起那些画卷。 “朕看看又何妨。”徵执意一一打开了看,均是一模一样的‘九九消寒图’,“爱妃入宫不过四载,算起来冬季也不过四个,缘何会有这么多幅消梅图?” “不敢欺瞒皇上,这些图都是臣妾这段日子画的,臣妾每每一想起皇上就画上一朵梅花,以寄托相思之情,不知不觉也就画了这么许多了。”逊妃动情地说道。 徵有所触动地翻看起那一幅幅的消梅图来,每张图边上还都注着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有好几张的字迹旁,还明显有被泪水晕染开的痕迹。 “娆儿,是朕负了你,你可怪朕?”徵一把将逊妃搂在怀里。 逊妃眼角微微发潮,摇了摇头。徵望着眼前小鸟依人的逊妃,心疼而温柔地吻了下去。。。。。。 一夜春宵,芙蓉帐暖。 翌日一早,陆曳娆乖巧地亲自替徵换上了朝服,又甜腻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娇嗔道,“皇上~“ “朕今晚就过来。”徵说完,在逊妃脸上吻柔地飞了一吻。 徵一走,逊妃倚靠在床榻边,从床底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匣子,又端来酒壶,自斟自饮起来,喃喃说了一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就看见有半张纸片从逊妃手中滑落下来,恰是纸鸢的另半边翅膀,一改往日急躁之气的逊妃,眼神里透出可怕的凌厉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合纵连横 “奴婢方才去敬事房问过了,皇上这十多天都是和逊妃娘娘在一块儿,并且每每还夜宿在关雎宫里。”翠慈缓缓说道。 太后闻言依旧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琳琅护指,“看来儿到底是个念旧情的孩子呀。” “听说皇上是因着逊妃娘娘所做的消梅图,感动不已,因而复宠了娘娘。”翠慈又娓娓说道。 “画梅?一向胸无点墨的逊妃好端端地怎么就转了性了,好起了这书画来了,难不成是那骄横跋扈的杨玉环当烦了,想改做清高自傲的梅妃?依哀家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皇后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回太后的话,皇上倒是常常和皇后一起用膳,但却从不在裕锦宫留宿。” “皇后自然是温良俭让样样好,却也敌不过色衰而爱驰的宿命。”太后淡淡一笑道,转而又问:“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的改革之后,如今浣衣局上下都很喜欢她;而御膳房那边,皇上也吩咐了只要姑娘负责每日的宵夜,其他的杂务不必沾手,凡事还有怜翘那个丫头看着呢,太后您就放心吧。”翠慈回答道。 太后听后点了点头,缓缓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这仙丫头素来就是个伶俐能干的,可惜未能为哀家所用,不过哀家还是挺佩服这孩子,只是千般好万般好,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心慈手软。至于逊妃那丫头,哀家一向当她是只没牙的纸老虎,如今经过了几番的磨炼,她也羽翼渐丰了,再加上一个素来狡黠如九尾狐一般的皇后,偏偏上天又让她不死,看来哀家往后的日子可是不愁寂寞咯。” 太后往鹦鹉笼子里撒了些吃食“这场宫闱女人间的竞逐游戏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有趣,有趣!”鹦鹉张着红色的小嘴尖声叫道。 关雎宫内。 画完最后一笔,“娆儿,你看朕的画如何呀?” “自然是好过臣妾了,这样一比,娆儿的笔法就显得太过稚嫩了。”逊妃噘着嘴道。 “朕就说娆儿的画才是独树一帜、别具一格呢。”搂着逊妃道。 逊妃端详着月白锦袍上的梅花,似又想起了什么,“这袍子上的梅花有了,可是臣妾觉得还欠缺几分诗意。” “爱妃还真是够贪心的,还想要朕的墨宝呢?那娆儿说说题那几句诗好?” 逊妃开始思索,“已见寒梅发,复闻啼鸟声。心心视春草,畏向玉阶生。” “爱妃喜欢王维?”欲提笔,却被逊妃截住,“还是不好,要不换崔道融的,‘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这首诗爱妃也读过?”惊奇道。 逊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怕是字多了,又破坏了锦袍的美感了。” 无奈地摇头,“那爱妃说说该如何是好?” “寒水一瓶春数枝,清香不减小溪时。横斜竹底无人见,莫与微云淡月知。”或是“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这两首皇上选一首吧,臣妾实在很难抉择了。”逊妃故作无奈地道。 “这段日子爱妃真是读了不少的诗句啊,都怪朕冷落了你,”颇为动情地看着逊妃,“依朕看,这些诗句都不好,朕倒是喜欢‘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朕看见爱妃时的心境就如同这诗句一般,如痴如醉,娆儿就是朕心上的一枝香梅。” “皇上又取消臣妾。”逊妃听了娇羞地笑说道。 则将这两句诗题在了锦袍之上,而后盖上了印鉴。“爱妃赶紧穿上,让朕瞧瞧。” “这衣服上的墨渍还没干呢?”逊妃不好意思地推脱道。 “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害羞。”说完将袍子披在了逊妃的身上,“朕的娆儿真是美人,朕也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 逊妃不解地看着,只见他拿起朱砂笔在逊妃额上画了起来,两人都专注得很,丝毫没有留意到站在门口已有多时的纪夕妍。 逊妃瞥眼看见了,忙道:“妍夫人好。” “夕妍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 “皇上您不记得了,方才不是您把奴才们都给支开了,说是不让打扰的。”逊妃在耳边悄声说道。 “看来我是来的不凑巧了,那我这就回去。”夕妍只得淡淡地说道。 “娘娘难得来,怎么好不喝杯茶就走啊,我这就去泡茶。”逊妃亲热地对夕妍说完,便走了出去。 夕妍不好拒绝地走了进去。“你快坐吧,含晴可还好吧,朕有阵子没见着她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方才正与别的女人欢愉,这会儿又能和自己言谈自如了,好不容易说句话,却也只是提及了孩子,夕妍心下不无感伤,脸上却不得不陪笑:“抚抚很好,可是沉了不少,都快抱不了她了。” “你自己也小心着点身子,这天气可是冷多了。”这句且算是关心吧,这天哪里及得上自己的心寒,夕妍忍不住地想着。 “娘娘茶来了。”逊妃端着茶走了进来。 看着逊妃的样子赶忙去扶,“让宫女送来不就得了,偏你还自己动手,也不怕烫着了。” “皇上,哪会那么容易伤着,您这样倒叫娘娘在一旁笑话臣妾了。” 夕妍只是在一旁喝茶,并不说话。 “娆儿,朕的茶呢?”问道。 “适才急着给娘娘泡茶,就忘了皇上了,时辰也不早了,皇上不如去皇后娘娘那里用膳,那儿必定少不了香茶,也正好去看看大皇子啊,我和娘娘好久没说体己话了,皇上在这儿我们也不自在。”逊妃笑说道。 “爱妃倒是赶起朕来了,也罢也罢,你们姐妹就好好叙叙吧,朕晚些再过来就是了。”说完便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夕妍、曳娆二人齐齐说道。 “娘娘若是不嫌弃,今日就在关雎宫用膳吧。”逊妃温和地说道。 “姐姐快别这么叫我了,倒是折杀了我了,还是请叫我妹妹吧。” “如今娘娘的身份比我高,这祖宗规矩还是不得坏咯的。” “这里也只有你我二人,姐姐还是别这么叫了,不然妹妹只好走了。”夕妍着急道。 “既然妹妹这么说,我遵命就是了。”逊妃说完福了一福。 夕妍这才注意起逊妃身上的锦袍,“姐姐这件衣裳倒是极为雅致的,虽然只是淡淡地月白色,配上着寒梅和诗句,却是极好看的,比起那刺绣来得很随意自然。” 逊妃见夕妍喜欢,就拖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妹妹穿着才真叫一个美呢,哪里看得出是做了娘的人,分明是青春少艾嘛?” 夕妍细细看了这衣裳,瞥见了的印鉴,忙脱了下来,“这是皇上赐给姐姐,可别叫我弄脏了。” “不碍的,不过是件衣裳罢了,妹妹喜欢尽管拿去,改日让皇上再画一件便是了。”‘逊妃云淡风轻的口吻里无不流露出傲人的自信。 “这衣服还是姐姐穿着更合适。”夕妍婉言回绝道。 宫女们送来的膳食,姐妹二人对坐于桌前,“妹妹,我们进膳吧。” 夕妍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在逊妃碗里,却听逊妃说道,“妹妹有心了,还记得我爱吃的东西呢。咦,妹妹的簪子瞧得眼熟,我像是有个和这一模一样的。” 说着就取来一个宝匣,拿出了一个金缕镶玉的簪子来,夕妍细细一看,确实和自己的这个别无二致,连花纹大小都没有差池,见夕妍吃惊的模样,逊妃又说道:“看来咱们姐妹还真是有缘分呢,回想起来这个镯子还是我刚入宫那会儿,太后赏赐给我的呢,要不是今日妹妹带着,姐姐还真是想不起来呢。“ 夕妍想起太后送给自己时竟然说,这是她的嫁妆,虽然算不上是极好的首饰,但也是找了巧匠特意所做的,世上绝无仅有的。没想到倒在逊妃这里,撞见了个一模一样的,脸上不由地显出些许窘迫来。 逊妃见夕妍有些不自在,便趁热打铁道:“妹妹改日过来,记得带上含晴,我这个当姨娘的还挺想她的,有空常来串串门才好,我最近还常常想起妹妹刚进宫的样子,那时候我们天天在一块儿,形影不离,如今妹妹都当了娘了,晋了夫人,咱们姐妹倒像是生疏了,有时候想想,真是怀念那段日子啊!”逊妃说着说着,湿了眼角。 “姐姐,妹妹从未忘记您当日对我的恩德,若没有你的提携,哪来今天的我啊?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做一对形影不离好姐妹,好吗?”夕妍紧紧握住逊妃的手说道,她心里自然明白逊妃之前话语里的弦外之音,太后只会利用对自己有价值的人,但同时就得永远顺从于她,纵然如同尚仙那般聪明的女子,也终是敌不过太后,落到眼下的景况,而尚仙又得到了什么呢?与其听命于太后,得些虚无的名利,不若靠拢夕妍,换些皇上的清怜浅爱来得实在。夕妍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曾经柔顺纯良的女子,眼下也变得这么善于谋算了,她觉得自己有些面目可憎,自问道:究竟是她自己变了?还是这宫廷的日子教会了她如何生存? 逊妃见夕妍一点就透,便也不再遮掩地说道,“这宫里多少金银都不稀罕,珍贵的是能抓住皇上的心,妹妹说可对?” “姐姐说的正是,皇上毕竟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太后也不能左右皇上的心思啊。”夕妍迎合道。 “姑娘怎么好好的做起纸鸢来了"怜翘拿着蜡烛来到尚仙身边道。 尚仙被问得不好意思,“不过有次和霜儿提了那么一句,她就惦记上了。” “姑娘的手就是巧,好像这天底下就没有姑娘不会做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玄乎?” “说到玄乎,我告诉姑娘一件事,保管姑娘叫玄乎呢?” “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 “那逊妃娘娘啊,皇上原本好久没有搭理她了,可最近却日日临幸关雎宫呢,还有那逊妃娘娘原本最喜欢的是合欢花,如今送来的衣服却件件都换成了梅花图案的了,上面也没有半点合欢花的气味了,您说玄乎不玄乎?” 尚仙听到合欢花,手里停了下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如今这节气哪里还有合欢花,寒梅倒是处处,主子们的性子常常会变的,许是闻久了合欢厌烦了,喜欢了别的花卉也不奇怪啊。”尚仙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有些高兴,因为逊妃听从了自己的劝告,也因为衡又少了一份威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暗渡陈仓 逊妃为徵扣完朝服上的最后一粒扣子,正色道:“臣妾有一事还望皇上成全。” “有事就说嘛,犯不着这么严肃的样子。”徵不解地说。 逊妃整了整龙袍,“臣妾想请皇上移步去夕妍妹妹那里坐坐。” “你们姐妹俩感情好,就把朕拿去送人情啊?”徵玩笑道。 逊妃闻言笑了笑,从背后抱住了徵,将脸紧紧贴了上去,柔声说“昨儿,夕妍妹妹来关雎宫并非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想看皇上。臣妾发现妹妹只有在看着皇上的时候,眼神才是活的,皇上一走妹妹的眼神就一下子黯然了。” 徵听了一半,转过身将曳娆搂进了怀里,“你觉得她可怜,所以心疼了,就让朕去替你安抚她。” 逊妃轻推开徵的怀抱,摇了摇头道,“臣妾心疼的是她的眼神,没有人比臣妾更熟悉那种眼神,因为我对此有着相同的体念,昨天看到妹妹立在门口,那种没落的心伤,我就想到了自己,若是当时是我站在门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心绪?” 徵见逊妃的眼角微微发潮,就温柔地用丝帕为她揉拭,“朕明白了。” “不,皇上不明白。臣妾并不是想树碑立传,让外人夸奖自己所谓的大度和贤德,那或许是皇后更该承担的义务,我不过是将心比心,因为妹妹和臣妾一样深爱着皇上,所以我比别人更懂得她的不易,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臣妾入宫的时日比起妹妹早了不少,换言之,我得到的宠爱也多于妹妹,加上这段日子,臣妾也更是领悟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妹妹性子沉静,根本不敢向皇上有所祈求,可皇上也该念及往日的情分和含晴公主,去看看妹妹吧。”逊妃一字一句道。 徵闻言,不禁叹息:“朕负了你,也负了夕妍啊。你的一番肺腑,朕读懂了,娆儿,朕再不让你伤心了,朕答应今晚就去看夕妍,为了朕与她昔日的情谊,也为了你的一片苦心。” “臣妾已经很知足了,只要皇上心里有一个小小角落属于我,就够了。”逊妃温言说道。 这天清早,徵从玉窕宫出来,途经吹碧湖之时,听到有哗哗的水声在响,便走过去一看究竟。只见有一名女子,侧着身子正在湖边洗着裙角,身边还撒落着一大把梅花,模样好不狼狈。徵没有上去打扰,只是在边上静静看着她,懊恼地嘟哝了几句,却又听不真切到底说的什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说什么呢?” 那女子听见有人问话,赶紧背过身子,壮着胆子道,“你是哪个宫的,不去好好办差,来管本姑娘的闲事,等我回了皇后娘娘,仔细揭了你的皮。” “姑娘莫要生气,我路过此地,看到姑娘在湖边这番忙乱,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徵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那女子听得这话,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状,慌忙地说道,“我不过是奉娘娘的命令,来采几束梅花回去,路过这吹碧湖,觉得景致不错在此赏赏景罢了。” “原来如此,那敢问姑娘芳名啊?” “哪里来的小太监,这么不知道分寸,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也是你打听的嘛?”那女子恼了。 洪升取来徵的斗篷,闻得这话,正欲上前治那女子的罪,却被徵制止了,“别吓着她,朕自己下去。” 还没等徵到湖边,那姑娘就已经拿着梅花跑开了,徵想要追上去,却被洪升提醒道,“皇上,该上朝了。”徵只得披上了金黄缎面斗篷,心有不甘地离去了。 裕锦宫。 “皇上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皇后边说边替徵解下斗篷。 “朕想初为,就迫不及待来看看。”徵说着便四处张望开了。 “可不是嘛,皇上一下朝就急得往娘娘这里赶。”洪升陪着笑道。 “臣妾还当是出了什么急事儿了呢,绿芜,快让奶娘把大皇子给抱来。”皇后命令道。 “知道了,娘娘。”徵的眼神在绿芜脸上停留了片刻就移开了。 “怎么没人给朕端茶来啊,朕都来了半天了。” “臣妾一时倒把这事给忘了,映霞,上茶。”皇后对着门外的宫女道。 映霞端来了茶水,怯生生地低头道:“皇上,请用茶。” “朕又没怪罪于你,怕什么,抬起头来。” 待映霞缓缓抬起头来之后,徵眼神里露出一抹失落,洪升察觉后忙道,“下去吧。” 奶娘把初为给抱来了,徵逗弄了一番道,“朕的为儿又沉了,什么时候能叫声爹来听听呀。” “皇上,这不是着急的事儿,这孩子说话怎么也得等满岁,不信您问问奶娘。”皇后笑着道。 “皇上,皇后娘娘说的对,一般的孩子都等到一岁左右才能说话呢,不过再说几个月,小皇子就能说些简单的词儿了,说不定那时候就能叫您爹了。”奶娘解释道。 “哇~~~”初为突然哭闹起来。 “皇儿他怎么了?”徵紧张道。 “没事儿,为儿怕是饿了。”皇后说完,示意奶娘带着孩子下去。 洪升上前道,“皇上今日午膳可是在皇后娘娘这里用?” “嗯,朕自然是和曼柔一块儿进膳。”徵拉住皇后的手说道。 “那奴才就先去御膳房打点一下。”洪升转身欲走,却被皇后拦住,“既然皇上要在臣妾这里用膳,那今天臣妾就做点拿手小菜给皇上尝尝,就请洪公公陪本宫去御膳所挑些食材吧。” 徵听了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曼柔的手艺向来是好的,朕只是听听,都觉得肚子已经饿极了。” “皇后娘娘请。”洪升朝门外摆了摆手。 出了裕锦宫,皇后脸色微变,直言不讳道:“皇上今天的样子有些反常,公公可知道其中的缘故?” 洪升微微笑道:“皇后娘娘果然心细如尘,皇上今天的确有些心事。” “心事,什么心事?你快快道来。”曼柔急急地问道。 洪升压低了声音悄声说,“奴才不敢欺瞒娘娘,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一早儿,皇上在上朝的路上,在吹碧湖识得一女子,过目难忘,可惜那女子一直背对着皇上,看不清晰模样,只能认得身形和她的声音。” “这与皇上来裕锦宫有何关系?”皇后显然没听明白。 洪升悠悠又道:“此事的各中周折,奴才也不能尽知,只听得一耳朵,那女子自称是皇后娘娘宫里头的人。” 曼柔听后,蹙眉道:“是本宫的人?”仔细回想裕锦宫里的奴婢平日的品行,却也料想不出是谁敢做出这等事儿来,方又联系起适才徵的一举一动,倒像是如同洪升所说的那样。 “不过奴才却不这么看。”洪升肯定地说道。 “公公,有何高见?”皇后疑惑地看着洪升。 洪升拿出一方丝帕来,“娘娘请看,这是那个丫头走时有意遗落的,上面绣的可是浣衣局的记认呢。” 皇后拿了过来细细看了看,确是浣衣局的图案没错,略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宫内的宫女尚算本分,又颇有深意地看着洪升,“公公何故不将此物交给皇上?少不得讨了皇上的欢心,也省得皇上在本宫那儿到处寻觅了。” “可洒家觉得交给皇后娘娘才最为稳妥,毕竟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的正主儿,区区一个小丫头,怎么和您相提并论呢?”洪升揣着一脸的笑,将那帕子呈给了皇后。 皇后将帕子收了起来,“公公的这份忠心,本宫记下了。” 回到裕锦宫,皇后做了一桌的珍馐美味,徵虽然嘴上直说好,却也没见吃下多少,皇后温和地与之说笑,并未点破,保持着一贯的端雅。饭毕,无功而返的徵失落地离开了,而早已洞悉这一切的皇后,幽幽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将那方丝帕投进了碳炉里。 走到半路,徵停下了脚步,洪升上前问道,“万岁爷,怎么不走了?” “朕不知道该去何处好。”徵叹了口气道。 “依奴才之见,皇上不妨去太后那儿走走,散散心。”洪升轻描淡写地说。 徵颔首,“也好,朕也好一阵子没去给母后请安了。” 寿宁宫门口。一个女子疾步从徵晃过。 “站住,大胆,见到皇上不行礼,还敢直行。”洪升大声斥责道。 那女子连忙转过身来,“奴婢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徵闻声只觉得耳熟,再看其穿着,分明就是早上那名女子,“快起来吧。” “谢皇上,奴婢告退。”那女子站起来,却低着头道。 “慢着,皇上还没发话,谁准许你走了。”洪升严厉道。 徵却白了洪升一眼,又对那女子道,“姑娘,不记得在下了?今天清晨,你还与朕一同说过话呢?” 那女子只淡淡道,“奴婢今日清晨并未得见皇上,皇上定是认错了人。” “怎么会呢?朕没有认错,你把头抬起来说话。” 那女子缓缓把头抬起,眼神异常凌厉地瞪着徵,“奴婢今日清晨并未得见皇上,皇上定是认错了人,奴婢先行告退了。”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 洪升知趣地没有上前拦阻,“皇上,进去吧。” 徵回头又看了看刚才那个丫头,方才的那个眼神似曾相识,早上是那么小家碧玉,洒脱可爱,这会儿就变得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一啸而过――尚仙,没错就是那个对别人热情如火,对自己又坚若磐石的凡尚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此消彼长 “儿臣给母后请安。”徵弓着身子向太后道。 “翠慈,快上茶。”太后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徵儿可是好久没来看望哀家了。” 徵上前去扶太后,“母后责怪的是,确是儿臣的疏忽了。” “皇上日理万机的,没得空闲来哀家这里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江山社稷才是国之根本嘛,不过既然皇上今儿好不容易来了,说什么也得陪着哀家用了膳才准走。”太后恩威并施地说道。 徵听了赶紧接口道:“儿臣今儿个来就是为了陪母后进膳的。” “皇上、太后请用茶。”翠慈端着茶来了。 太后拨开茶盖儿,吹了吹茶叶,随口问道:“听说皇后的亲弟弟,司涵远将军要回朝了,可有此事?” 徵兴奋地说道:“可不是,他这回可是为了我朝立下了大功,前几日上表,说要凯旋而回了,朕估计着不出两个月就能到皇宫了。”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有了这么一位年轻能干的将军,实乃我朝的福气啊,皇上可有想过如何表彰这位威远大将军?” 徵泯了一口茶,“这个儿臣尚没有想好,一来等涵远回来再议也不迟,二来朕还听听皇后会有什么提议,母后对此有何看法?” “哀家已经多年不问政事了,这事儿还得皇儿自己拿主意,我这老婆子也做不了主。”太后故意说道。 “母后过谦了,儿臣若不是您的扶持怎会有今日。”徵讨好地说道。 太后听了这话,见机便说,“若是皇儿问哀家的意思,哀家倒是觉得那将军打仗虽是勇猛,但到底年轻还欠缺些火候,再者她亲姐姐又是皇后,若是皇上过多加封,一则怕会滋长其恃宠而骄的气焰,二则也难免冷了其他重臣的心,以为皇上只是任人唯亲呢。” 徵沉吟了片刻,“太后所言极是,儿臣会慎重考量的。” 这时洪升走了进来,化解了局面,“皇上、太后可以用膳了。” “母后,方才儿臣在寿宁宫门口,看见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跑出开,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您宫当值的?”徵在饭桌上终是忍不住问。 太后眼皮都不抬地一笔带过,“她是浣衣局的宫女,给哀家送衣服晚了,被翠慈教训了几句,许是受不住就跑得急了吧。” “母后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徵不死心地问。 太后搁下了筷子,“皇上好好的,怎么又对一个宫女如此上心了?” 徵慌忙间掩饰般地吃了一口菜,而后平静地道,“儿臣只觉得她有些眼熟,方才她还凌厉地看着朕呢。” 太后轻叹一口气,“她就是从前跟着至如,后来又因为对逊妃下毒而被贬为浣衣宫女的怜翘啊,皇上不记得了?说来她也命苦,一心都是为了主子奔波,又是倔强的个性,人倒是顶聪明伶俐的,不过也和尚仙那孩子一样,被情所累。” 听了太后的一席话,徵这才读懂了怜翘之前的那个眼神,那日与吟嫔对质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是那么坚定而果敢,那里面是饱含着无限的怨恨,她的主子死了,她就代替主子延续这份怨恨,若是没有这些,她应该也是一个活泼单纯的少女吧,就如同那日在吹碧湖的样子,娇羞而可爱。因为至如,徵心底牵出一丝愧疚来,对于怜翘,也萌生了一种莫名的敬佩。怕太后看出自己的失神,徵又赶紧搬出初为、含晴的事儿来说,母子二人说说笑笑地用完了晚膳。 早上,尚仙将衣物都晒好后,跟挽秋知会了一声,就携了纸鸢出门了,如今挽秋看见尚仙,就和主子一样,自然不会拦着她。尚仙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碧天白云,心想着今天定会遇见他。 尚仙故意拖慢了脚步,选了一条去茏葙廊最远的道儿,悠悠地走着,好半天终于到了茏葙廊,却依然空无一人,不免失望地独自在廊上坐了下来。 “是在等我吗?”熟悉的声音传来。 尚仙听了倒是窘迫了,“这么巧啊。” 衡倒是颇为自然,拿出手里的纸鸢,“我还正想着怎么通知你呢?或许像上次一样,用它把你引到这儿来呢。” “昨儿有人送来了您的换洗衣服,我就猜你进了宫,今天就跑了看看,想不到还真遇上了。”尚仙还是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这是什么?你做的风筝?‘茏葱树色分仙阁,缥缈花香泛御沟。’看来你很向往春天啊。”衡认真地读着尚仙题在纸鸢上的两句话。 “怎么你不喜欢春天吗?”尚仙不解地问。 “说不上不喜欢,只是更喜欢冬天一些吧。世人大多都是喜欢春天,就会觉得春天过得特别快,而冬天却好像尤其漫长了,其实若是没有冬天的寒冷,又怎么能让人觉察出春天的好处呢,从这个角度说,冬季更让人难忘、印象深刻,故而我这个不合时宜的人比较偏好冬天。”衡还不忘自我解嘲道。 “这种说法倒也挺特别的。”尚仙心生好感道。 “我可按照约定,把纸鸢带来了,没想到你也做了一个,既然如此,那不如就交换,用对方的纸鸢来比试,看看谁更棋高一着,本王可不会让你咯。” “彼此彼此。” “退朝。”洪升高呼。 “随朕去一趟浣衣局。”言毕,徵抬脚就走。 洪升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顾不上多想,紧跟着其后。 徵的突然造访搅得浣衣局上下顿时方寸大乱,一时间众人都提心吊胆的,不知皇上的到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挽秋更是忙前忙后地跟着,端了一杯热茶放在了几案上,“皇上这外头地方简陋,快上内堂里坐,奴婢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您就将就着喝喝吧。” 徵低头不语,给洪升递了个眼色,不以为然地自顾自喝起了茶来。 洪升到底追随徵多年,即刻心领神会道,“把你们这儿的宫女都聚集到外头的院子里,皇上有话要问她们,动作要快,听明白了吗?” “奴婢知道,知道了。”挽秋听了当即脸色发白,退了出去。 少顷,几十个宫女都陆陆续续地集中在了院子里,焦急而惶恐地等候皇上的问话。 “人都来齐了吧,一个个地依次上前,自报家门吧。”洪升又传令。 “奴婢彩莲,年十八,苏州人士。” ……… 宫女们一个个低着头,按着次序地开始报名字。突然一个声音跳了出来,“皇上此来就为了找寻奴婢吧,奴婢自己站出来,不劳皇上费神了,也请您和洪公公高抬贵手,不必为难这些无辜的姐妹了。” 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声音的来源―怜翘的身上,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对她投去同情的目光,也有人则是一脸茫然地等着看好戏。 “你说得没错,朕要找的人就是你。”徵一字一句说道。 怜翘昂着头,“既然如此,皇上就不要牵连无辜了。” “怜翘姑娘请进内堂叙话。”洪升温和说道。 挽秋也遣走了众人,跟着进了内堂,徵负手而立,“怜翘一人留下,你们都出去吧。” “是,皇上。”挽秋和洪升退了出来,关上了门。 怜翘不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徵轻轻地笑了笑,“朕几时说过要杀你啦?朕知道你不怕死。” “那皇上方才如此兴师动众,还不是为了昨日在寿宁宫,奴婢不慎冲撞了您,所以这会儿跑来治我的罪了。” “若是朕想治罪于你,哪里需要费那么多功夫,随便打发个人就可以把你给处置了。” 怜翘依旧不客气,“那奴婢真是不知道,皇上此来是有何贵干了?” 徵转过身来,“有一点很清楚,朕是冲着你来的。” 怜翘被徵盯得有些发怵,不再作声了。 “你很怨恨朕,对吗?” “奴婢不敢。”怜翘语带生硬。 徵并不理会,幽然地说道:“朕知道你是为了至如,恨朕没有保护好她,想要代替她来恨朕,是不是?” “没错,主子她有什么错,她难道该死吗?皇上还曾经口口声声说会爱护她一生,结果呢,不过成了牺牲品,什么都没有留下。可即便如此,主子在咽气时,仍然念叨着皇上,还说并不怪您,这是她的命而已,到死都没有怨过谁。可我却不能像主子那样好欺负,皇上就是亏欠了主子,这一点决不能原谅。” “可是仇恨对你又有什么用呢?即便一切都让你得偿所愿了,至如也不可能回来了,而你又得到了些什么呢?你本来也应该是青春韶华,无忧无虑的少女,为何要让自己去承载这么重的负累呢?” “奴婢以为那是职责,是义务,而不是负累。” “朕想给至如一个交待,也算是一个补偿。” “什么补偿?” “朕想封你为七品娘子,你以为如何?” 怜翘一口拒绝,“奴婢没有这份福份,不敢妄想攀龙附凤,也并不觉得这是对至如主子的所谓补偿。” “你能代替至如怨恨朕,为何不能代替她来爱朕呢,你方才不是还是至如弥留之际,还惦记着朕,可见她的心中所执着的乃是对朕的爱而非恨,那你是否也应该遵从你主子的意愿,延续她对朕的爱呢?朕也会将对至如的亏欠,回报在你的身上。” 怜翘不解地看着徵,“皇上的话把奴婢弄糊涂了,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奴婢还是不能,这样对不起至如主子,况且主子对您的那份爱,我并没有啊!” “朕有信心让你爱上朕。”徵肯定道。 “皇上您这样做,岂不是强人所难,再说太后也必定不会同意这有违体统的事儿的。” “你不用搬出太后来压朕,朕想做的事儿没人能阻止,你就等着做朕的娘子吧。”徵紧贴在怜翘的耳边道。 “皇上,您。。。。。。”没等怜翘说完,徵已经拂袖而去了。 怜翘走出来,挽秋立刻上前,“姑奶奶,你是怎么惹到皇上了,你看今天这事儿,大家可都为了捏了一把汗呢。” 怜翘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自信满满地道,“姑姑不用怕,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尚仙提着纸鸢,回到了浣衣局,门口撞上了正从里面走出来的徵,慌惶间下意识地将纸鸢藏在了身后,“奴婢参见皇上。” 徵瞥见了她手中的纸鸢,停了下来,半晌才吐出一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尚仙诧然地品味着徵所念的这首诗,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一意孤行 尚仙从霜儿那里获悉了浣衣局刚才所发生的事,一把拉着怜翘进了房。 “皇上为什么会来浣衣局?”尚仙轻轻阖上了木门便问。 “姑娘的这个问题应当去问皇上才是啊。”怜翘神情自若地回答。 尚仙顿了顿,直视着怜翘,“可霜儿告诉我皇上今日是为你而来的。” 怜翘不敢对上尚仙的眼光,只道:“皇上确是找我问了几句话。” 尚仙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你有事瞒着我?” 怜翘并不理会尚仙的问话,径自地褪下了衣服:“姑娘不必为我担心了,我今日有些累了,有事等明日再说吧。” 尚仙见怜翘有意推挡,也不好再追根究底,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便提着衡今日相赠的纸鸢,只身一人来到门外的院子里,让冷风吹散些愁绪。借着月光尚仙仔细端详起手里的纸鸢,还是同上次一样的蝶形纸鸢,不同之处在于上次用的是一般的丝线,而这次的线则是用蜜蜡封固的,尚仙忆起那日纸鸢线断后的怅然若失的情景,不禁心头一暖,蝶翼上还题了一行小诗,尚仙轻轻地念了起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才一念完,尚仙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今日徵走时对自己所吟的那首诗吗?当时自己明明用身体挡住了纸鸢,照理徵是不可能看到这行诗的,莫非他已经洞悉了茏葙廊上放鸢的事,所以今日便用吟诗来示之以警?想到这里,尚仙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不容许自己多想,便跑去了灶间将纸鸢投进了尚在燃烧的炭盆之中,只听“噼噼叭叭”的声响,尚仙突然体会到了“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的心境,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尚仙与衡,就该如同那一日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随波而逝,再无牵连。 “姐姐,原来你在这儿阿,可叫妹妹一通好找。”纪夕妍边走边唤道。 逊妃闻声望去,看见了夕妍:“妹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方才去姐姐宫里,云宜那丫头告诉你在这里,我就一路寻来了。” “老在宫里呆着,怪闷得慌的,就一个人出来走走,你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夕妍凑近了才道:“不瞒姐姐,我才打皇后娘娘那儿来,听得了一个消息,便想这来和姐姐商量。” “什么消息?”逊妃淡淡地问。 “皇上对皇后说要纳浣衣局的一个宫女为七品娘子,听说那个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伺候过姐姐的那个丫头―怜翘。” “那皇后怎么说?”逊妃一早已经从洪升那里得到了消息,因而面色如故地问道。 “皇后娘娘当然不能说反对阿,只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心里也是不痛快的,和我没说几句话就推说身体不适,而后我就告辞来找姐姐了。”夕妍感叹道。 逊妃嘴角牵出一抹笑:“皇后平和柔顺、善解人意已经成了习惯,连她自己恐怕也忘记该如何生气了吧。” “可是皇上平白无故地就看上了那个怜翘,难道姐姐对此事就毫不担心吗?”夕妍忍不住将心中的忧虑一吐而快。 逊妃转过身将双手搭在了夕妍的双肩,语重心长地说:“妹妹,你要时刻记得:你是皇上的女人,是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地位最尊贵的嫔妃,是为我朝诞下长公主的一品夫人,而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纪夕妍了。应该要害怕的人不是你,眼下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再惧怕,纵然怜翘可以成为第二个七品娘子,却绝成不了第二个一品夫人。” 夕妍听了这番话后,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听姐姐这么说,妹妹心里可就踏实多了。姐姐说得对,即便皇后娘娘不敢悖了皇上的意思,单单是太后那里,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逊妃轻轻地摆了摆手:“那可不一定,你可知皇上是在何处遇上的怜翘?”见夕妍一脸茫然,逊妃复又说道:“在寿宁宫的门口。” 夕妍恍然大悟:“莫非说怜翘这事儿压根儿就是太后一手策划的?” 逊妃轻叹了叹气:“是否是太后一早设好的局,眼下还言之过早,但这怜翘必然是与太后有瓜葛的。只不过若太后真有心将她收为己用,却也是很冒险的,一则,怜翘的身份毕竟低微,将来未必能日有所成,二则,若怜翘当真有朝一日如日中天了,只怕她也未必会甘愿屈服于太后的股掌之间,反而有可能会成为太后他日的心头大患,那太后岂不是太过失算了?” “到底还是姐姐看得清楚,想必太后也不会让自己涉险,退一万步说,就算那怜翘真的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主子,这宫里还带还有皇后和你我姐妹二人在呢,谅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夕妍眼神坚定地望着逊妃道。 逊妃眼里掠过一丝忧虑,幽幽然道:“妹妹难道忘了当年怜翘对我下毒嫁祸于你从而除掉吟嫔的事了?她当时不过是一介宫女,却已有此等缜密而勇猛的心机了,虽然它在我身边多年,我却一直看不透她的为人,加上她的性子素来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你我万万不能轻敌啊!话说回来,我也很欣赏他的那股狠劲与韧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决,这些都是在后宫生存的立足之本,也是你我所难及之处啊!” 七日后,徵到底下了诏,晋封怜翘为正七品娘子,并赐了号―“妙弋”,以示恩典。 这日一大早,洪升就带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浣衣局。 “奴才见过妙弋娘子,今儿奴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接主子去丽华宫居住。”洪升毕恭毕敬地向怜翘行了礼。 怜翘也毫不意外地回道:“有劳洪公公了。” 洪升笑笑,又对身边的四个宫女道:“你们两个伺候主子更衣打扮,你们两个负责收拾主子的衣物,赶紧去吧。” “是,公公。”待那四人回答完,洪升又对着怜翘客气道:“主子赶紧地妆扮一下吧,误了时辰可不好了。” 怜翘点了点头,在那四人的拥簇下,回了房。 一个宫女刚给怜翘梳好了发式,尚仙就闯了进来,怜翘在铜镜中看见了她的脸,便对身边几个丫头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吧,这衣裳我自己换就成了。” 四人退了出去,并且扣上了门。怜翘一言不发地只顾着往自己头发上试发簪,尚仙先开了口:“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怜翘早有准备地回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乃是常理啊。” “我不信,我不信你是那种贪图富贵、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女子。”尚仙激动地愤然而道。 “那姑娘以为我是那种人呢?贪图富贵有错吗?一心想往上爬又有什么错?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是不择手段也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罢,如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为死去的至如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怜翘语气里透着刺人的凛冽。 尚仙心痛不已:“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值得吗?做皇上的女人意味着什么你想过吗?你扪心自问,这种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怜翘却冷冰冰地说道:“值得不值得,已经轮不到我去思考了,从你放弃为至如主子报仇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主子不管,她的仇我会一个人替她去报,不管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如今眼看着我就离开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了,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半途而废呢?” 尚仙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是在怪我背弃了长姐?数落我的自私是吗?” “眼下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过去的事情你我都无济于事,如今的事也已经板上钉钉,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一切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啊,我可以去向皇后求情,皇上也不好硬逼迫你的。这样你年满二十五之后,就可以出宫去享受自由的空气,不必压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孤独地老死。长姐在宫里所受的委屈,你还看得少吗,为何要将自己送进火坑呢?”尚仙依旧极力地劝阻着。 怜翘穿好了衣服,将自己妆扮一新,对着镜子嫣然一笑:“当年至如主子是因为太过善良才会败下阵来,而我怜翘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本来就是孤身一人,出宫也是举目无亲,自由对于我来说没有多大的诱惑力,宫里固然是有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但也有着我最渴望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出宫,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了,主子,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了,保重吧,我走了。” 尚仙的双眼抑制不住地泪如雨下,任由怜翘的身影模糊在自己的视界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祸福难料(上) 御膳房内。 李贵喜满脸堆笑地站到尚仙身边:“尚仙姑娘,方才洪公公交待了说今日的夜宵得您亲自送去。” “好,我知道了,李总管。”尚仙小心翼翼地将点心摆入食盒内。 “姑娘慢走啊。” 养心殿内,徵一个人正专注地批阅着奏本。 尚仙提了食盒,弓着身子道:“皇上,请用点心。” 徵并不出声,尚仙也一动不动,殿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再说话。尚仙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徵这次又想和自己谈些什么,但总有种不详的预感,此刻她不敢多言,只望即将到来的这场风雨不要波及到衡就好。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徵才开了口:“把点心端过来吧。” 尚仙轻舒一口气,把点心一一地摆在徵的面前,鼓足勇气说了一句:“皇上请慢用,奴婢不打扰了,先行告退了。” “慢着,朕没说让你走。”徵扯住了尚仙的手。 尚仙轻轻甩开,后退了几步,沉默不语。徵收回了手,旋即正了脸色:“方才朕让你站了半天,你可怨朕?” “奴婢不敢,伺候皇上本就是奴婢的本份。”尚仙恭顺地回答。 “过去你做朕的贵嫔之时,极少自称臣妾,如今做了朕的宫女,倒是一口一个奴婢叫得很勤快,怎么做朕的贵嫔很委屈你,是吗?朕就来告诉你,不论是贵嫔还是宫女,只要在这宫里一天,都是朕的人。”徵反常地低吼道,边说边走到尚仙面前。 尚仙知道今日是难逃一劫了,唯有沉默以对,尽量平息徵的怒火,依旧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徵见状,怒意也消了下去,重回到龙椅上,颇有深意地问:“你觉得朕给怜翘赐的‘妙弋’二字如何?” “奴婢愚鲁,不能得皇上之深意。”徵言及怜翘,尚仙心中不禁有些悚然。 徵似在隐忍,半晌后缓了语气:“那妙弋这个名字你总该知道吧。” “据奴婢所知,妙弋乃是西楚霸王项羽的爱妾――虞姬的名讳。” “不错,妙弋是少有的痴情女子,她与他霸王的一段恋曲更是为后人所津津乐道,你长姐至如虽然不是因朕而死,却也为朕付出了很多,朕有愧于她的神情,所以现在你该明白朕为何要将怜翘封为娘子,并让她居住在至如住过的丽华宫了吧,朕既是为了补偿,也是为了你啊,朕希望你看到朕所做的这些,能够原谅朕,消除对朕的仇恨。”徵有些动容,语势越发地弱了下来。 尚仙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分辨不出他的眼神是真情还是假意,逊妃与吟嫔陷害长姐在先,徵没有力挺长姐,而是任由她一个人孤独地承受这些,后来至如无意地窥探到了逊妃与衡间的秘密,以此来要挟太后,扶植自己为后,太后便将计就计地除去了长姐,怜翘不明就里只当是逊妃与吟嫔的诬陷害了长姐,又设计对逊妃下毒既而除掉了吟嫔,这些皇上身边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处心积虑、尔虞我诈,而徵又知道多少内情,究竟对哪一个有所谓的真情呢? 想到这里,尚仙腾地生出一股愤懑:“奴婢以为不然,皇上对长姐或许有愧疚,但对怜翘却未必有真情,这‘妙弋’二字用得也不妥,世人都知道那项羽虽然刚愎自用,但对虞姬却是一心一意、从不动摇的,单是这点敢问皇上,何以做得到?长姐或许可堪比那虞姬的深情,可皇上却及不上那霸王的专情。” 徵显然料想不到尚仙有此一问,有些艰涩地说:“可朕已经尽力了,朕会好好待怜翘,让她得回属于至如的东西。” 尚仙依旧直言不讳:“皇上对怜翘,怕也只是昙花一现的好感罢了,正因为有太多的女子对你投怀送抱,而怜翘对你的却是仇恨,身为君王习惯了征服一切,所以怜翘吸引住了你,她只是你的一个目标,一旦达到也就没有价值可言了。而皇上之前的这番饱含深情厚谊的言辞,不过是想用怜翘的事来提醒奴婢,宫里的女人若要找回失去的东西,都只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您一人可以办到,可惜奴婢眼下无欲无求。” 徵沉吟了片刻,轻笑了笑:“你果然很聪明,但依朕看,你并非无欲无求。” “不知皇上指的是什么?”尚仙不由地恐惧起来。 徵虚笑地斜睨着尚仙:“你想要自由,想要出宫,逃出朕的领地,也想要一份不可能得到的爱情,想要那个人平安快乐,想要时时见到他又怕遇见他,朕说得对不对?” 尚仙闭上了双眼,该来的还是来了,静候徵的发落。 “朕可以帮你,你从下月起,升为御前侍女,到朕身边伺候,条件是你可以在宫里的任何地方见你想见的人,并且年满二十就可特许出宫,这可是你想要的?” 想到出宫,想到衡,尚仙开始动摇了,但心里又不愿受制于皇上的淫威,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却只说:“奴婢今日有所失言,这就自行回御膳房思过,等候皇上的发落。” 尚仙提着食盒,行完了礼,就转身走了,身后传来徵:“朕方才的话,你再好好想想,朕等着你的答复。” 推开门,洪升朝尚仙笑了笑:“姑娘走好。” 徵对正走进门来的洪升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回皇上,妙弋娘子已经在内殿等着皇上了。” “朕知道了。” 怜翘此刻正在内殿,徵的寝室之中,被晋封为娘子已经有十日了,但在此期间徵除了赏赐了不少珠宝首饰给自己之外,倒是没来过丽华宫几次,今日传了自己侍寝,却又迟迟不露面,怜翘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疑窦丛生。只着了单衣的她,身体开始有些发凉,只好躺在了床上,盖起了被子,暖暖身子,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朦胧间怜翘听见了有人奏曲的乐声,连忙起身寻声而去,却看见一个俊逸的男子正在帐下演奏,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锦袍,深情投入而专注,仿佛置身在云端,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怜翘有些错愕道:“皇上弹得的是主子最爱的长相思。” 徵停下了演奏,轻轻地念了起来:“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怜翘接口道:“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皇上还记得?” “朕不曾忘记,至如的长相思奏得最好。”徵轻抚着琴弦道。 “这琴就是至如主子的那把,如何会在皇上那里?”怜翘惊喜地望着徵道。 “朕原本想让这琴随着至如一起去,可后来心里实在割舍不下,就留在身边一直到现在,如今朕就把它送给你吧。”徵感慨地说道。 “那就多谢皇上了。”怜翘感激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朕累了,你也过来睡吧。”徵先开了口,说完就拉着怜翘往床边走去。他扶着怜翘躺下,替她盖上了被子,自己则掀开另一床被子,倒头睡下了。 怜翘正疑惑不解,边上的徵又说道:“朕不愿逼迫你,朕说过会让你心甘情愿地爱上朕。” 望着身边这个男人的背影,怜翘生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她觉得自己开始明白为何宫里的娘娘们会为了这个男人争得你死我活,至如主子为何临死都还惦记着这个男人,仿佛他的身上却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气质,而自己又能抵挡得了多久呢?怜翘开始迷惑了…… 一夜过去。 尚仙被徵的一番话搅得辗转难眠,于是干脆早早起身,踏着朝露,出了御膳房到处走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茏葙廊上,本想绕道而行,但又觉得不会那么巧能遇上衡,况且天色还早得很,就放下心来就着石凳坐了下来。 尚仙正想着御前侍女的事儿,冷不丁听得一句:“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好歹让我等着你了。”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衡,尚仙并不转身,只是随便地接了话:“王爷,这么巧您也在这儿呢。” 见尚仙不回头,衡只好走到尚仙面前:“哪里是巧,我这几日天天可都是在这里守株待兔。我托过人给你带信儿,你怎么不来啊,是在故意躲着我吗?” “宫里人多嘴杂,尚仙实在不愿给王爷徒添烦扰。”尚仙故作平静地说。 “我猜你也是有些什么顾虑的,所以躲开我,你说得也对,被人落了口实,对你也不好,是我的疏忽了。”衡感受到了尚仙刻意的疏远。 “不是这样的,王爷,其实我……”尚仙心里一酸,不知怎么地哽咽了起来。 衡并不说话,只是将尚仙揽到了怀里,“你有心事?” “皇上让我去做御前侍女,说这样我就能在二十岁那年特许出宫,获得自由,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去?”尚仙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却唯独隐瞒了自己可以在宫里见衡的条件。 “我明白了,你是不想与皇上过多接触,也不想受制于皇上的操控,更不想从皇上手里乞讨自己的自由,对吗?”衡一针见血地说道。 尚仙轻拭去眼角的泪花,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如由我出面去向皇上求情,或者请母后帮帮忙特许你尽早出宫?”衡提议道。 尚仙听了斩钉截铁道:“千万不能去,太后知道了你我相熟,必然不会放过我,更不会向皇上求情了,而皇上如果看见你去向他求情,也难免不会大发雷霆,你和逊妃的事他未必不知,我虽然是废了的妃子,但到底也曾是皇上的女人,你若此时出面,实在是大为不妥阿!” 衡似乎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眼神僵直:“我终究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当年的我面对娆儿进宫的事,无能为力,而今想替你说情却又不能开口。宫廷之中,总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尚仙,为了有朝一日的自由,眼下恐怕只有委屈求全了。” 看着衡念及逊妃的深情,感动之外也有一丝酸涩,眼前的这个他虽然不霸气不果决,甚至有些懦弱没主见,却有着难得的温柔与专情,那是种温暖人心的力量,可惜不知他的心里何时能放进自己,那一霎那倚在衡肩头的尚仙失神地想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祸福难料(下) 寿宁宫内。 翠慈在太后耳边轻道:“妙弋娘子说想要见太后您,现在就在门口候着呢。” 太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告诉她,哀家今日闭关修佛,外人一概不见,请她回去改日再来吧。” “奴婢领命。”翠慈说完退了出去。 太后独自出神地坐着,她回想起不久之前,怜翘来寿宁宫的一番情景,顿时血液上涌。 “奴婢怜翘拜见太后。” “今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告诉哀家?” “奴婢这会儿过来,要说的不是尚仙主子的事,而是我自己的事。” “你?什么事?” “奴婢想请太后成全,皇上会册封我为七品娘子。” “你在说什么?” “前几日皇上来浣衣局请求我做他的七品娘子,还说要将欠至如主子的东西都补偿给我,这事儿浣衣局的人都知道,太后不信的话,可以去找人求证。” “难怪那日皇上特意在哀家面前提及到了你,原来你早就下手了,你到皇上身边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想要回属于至如主子的东西,宫里的地位、皇上的恩宠一样一样统统地讨回来。” “你凭什么讨回来?如果哀家要是执意不准,你又能如何? “皇上若是想要做什么,恐怕太后也不能力阻吧。有件事,奴婢一直觉得很奇怪,在浣衣局那么久,宫里上下的衣服都洗过,却偏偏唯独三王爷和逊妃娘娘两人喜欢用那合欢花的花香,每次只要闻到那个香味,我就知道必定是娘娘和王爷其中之一的,太后您说巧不巧?” “你想要挟哀家?你以为哀家会怕你,皇上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吗?何况哀家料定你根本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 “这宫里的事儿,越是捕风捉影才越叫人相信呢,皇上或许不信,但难免不会怀疑,身为君王还有什么比尊严体面来得重要的,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啊!” “哀家还真是小瞧了你,这件事哀家可以答应,不过也想提醒你一句,要挟哀家的人到头来没有一个是能善终的,你好自为之吧。” 这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打断了太后的思绪,“母后,您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呢?” “是衡儿阿,快过来坐下,哀家正想着你呢。”太后招着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摸着衡清朗的脸,赫连芝肜露出了少有的疼惜之情,作为一个母亲,她将至高无上的帝位、一生挚爱的女人都拱手让给了别人的儿子,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替衡选择了与世无争的安逸,但当她看到自己的亲身骨肉眼神里流露出时有时无的忧郁时,又不由得反问自己,自己的选择究竟对不对? 太后神情黯然地问:“衡儿,你有没有怪过娘?” 衡只是摇了摇头,安慰道:“孩儿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一早就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谁也不能左右。” 太后收起了柔情,厉色道:“那你就听娘的,忘了她吧。” “如果母后可以放过她,那儿臣就答应忘了她。”衡铿锵有力地回答。 太后大惊失色:“连你也来和哀家谈条件?” “母后对娆儿所做的已经足够了,您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欠了她,更忘不了她了。”衡凛然地说道。 “哀家可以依你,不再与她为难,只是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是善斗的,哀家不算计她,可难保别人不去算计她。”太后看着衡的面子到底让了步。 养心殿。 “你来了,是不是已经考虑好了?”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的,奴婢已经想好,愿意接受皇上的提议。”尚仙一字一顿地说着。 听了,嘴角自信地露起笑容:“朕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奴婢下月开始回来这里当差了,皇上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尚仙不卑不亢的本色依旧。 “不,朕想你立时立刻就开始做朕的御前侍女,不必回去了,御膳房那边朕会派人去交待的。”话锋一转。 尚仙依旧平静如水:“奴婢遵命。”说完,走到了的身侧,规规矩矩地站着。 洪升兴奋地闯了进来:“启禀皇上,威远大将军到了,正在门前候旨呢。” 也又惊又喜:“涵远回来了,快让他进来。” 少顷,一个面若冠玉、爽朗清举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微臣司涵远叩见圣上。” “都是自家人,赶紧起来吧,你信上说下月初才能回来,怎么这会儿就到了?”欣然问道。 “回皇上,臣征战多时,思乡心切,等不及当面向皇上报喜,所以就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司涵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涵远一路上风餐露宿,奔波劳碌,一定很是辛苦了,快给将军上茶。”吩咐尚仙道。 涵远与尚仙的目光相触,涵远礼貌地笑了笑,尚仙点了下头,从他身边过去了。拉着涵远坐了下来,“你姐姐见了你一定高兴极了,今日你就和朕一起到皇后宫里用膳吧,顺便也能看看你的小外甥。” “涵远但听皇上的安排,这些日子在关外,好久都没尝过姐姐的手艺了,今天晚上也是有口福了。”司涵远语带天真地说道。 尚仙在一旁听了也不觉有些好笑,这么一个大将军,却像个孩子样儿。 “将军请用茶。”尚仙将茶端到了司涵远的面前。 “姑娘刚才是在笑我吗?”司涵远突然一问。 尚仙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奴婢该死,冒犯了将军。” 虽不明就里,却维护尚仙道:“她是朕的御前侍女,今日刚当差,有些不懂规矩,涵远你别放在心上,我这就让她退下。” “不忙,皇上。微臣并非怪罪于她,只是想弄清楚她是因何而笑?且听听她的解释。” 尚仙看着颔首,便大着胆子道:“奴婢先前听闻将军名号是‘威远’,心想将军必定如同书上所写的那样:‘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可方才一见,将军却生得一副白玉书生样儿,说起膳食来又天真得如同个孩子,再联想您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样子,就不由地发了笑。奴婢绝对没有嘲笑将军的意思,还请您不要介怀奴婢适才的造次。” “呵呵,有趣,确实有趣。”涵远听后咧着嘴笑道。 尚仙偷偷地抬头,司涵远的眼神倒是温和得很,没有半点怒意,却是的脸色发青,当场拉下脸来,尚仙只得赶紧说道:“奴婢不打扰皇上与将军了,先行告退了。” 从鼻腔里发出了低沉的一声“嗯。” 尚仙刚要踏出门口的一瞬间,又传来了司涵远的声音:“麻烦你去通知一下皇后,就说威远大将军此刻正馋她做的美味佳肴呢,皇上和我稍候就到。” 也无奈地对着涵远笑了笑,对着尚仙摆了摆手,尚仙见状,就顺水推舟地说了句:“奴婢领命。” 裕锦宫。 “娘娘,尚仙姑娘来了。”绿芜见到尚仙欢快地跑进了屋子。 皇后看见尚仙也喜上眉梢:“妹妹怎么有空过来。” “我是替皇上传个话,威远将军回来了,这会儿正和皇上在养心殿议事呢。我是过来通知姐姐一声,皇上和将军一会儿要过来姐姐这里用膳,将军还特意嘱咐说这会儿正馋您做的美味佳肴呢。” 皇后听了,立刻笑逐颜开:“真的?远儿要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尚仙你来得正好,赶紧帮帮我,一起给他们做菜去。” 尚仙拗不过皇后,只好随她一起去了小厨房。不一会儿,绿芜就从御膳房拿来了现成的点心,配菜和各类食材。 “尚仙,你说是做罐煨山鸡丝燕窝好还是长春鹿鞭汤好呢?”皇后悦然地问。 “罐煨山鸡丝燕窝好一些,将军刚回来虽然得进补,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娘娘以后有的是时候见到将军,何必急于在这会儿就那么大补呢?”尚仙思忖着道。 “还是妹妹想得周到,我啊是太高兴了,就想着什么好吃做什么,这膳食的事儿还是得听尚仙大夫的。” “姐姐莫要拿我取笑了。这茶就沏杨河春绿,粥就上腊八粥,菜式方面,一个酿冬菇盒一个珍珠鱼丸再加一个陈皮牛肉,至于点心么就来一个黄金角一个水晶梅花包外加芸豆卷和双色马蹄糕,姐姐你看怎么样?” “妹妹果然是从御膳房里头出来的人,配菜也同别人不一样,就按妹妹说的做吧。对了,这些日子妹妹在御膳房过得可还好?” “不瞒姐姐,从今天起,我就在皇上跟前当差了。”尚仙说着,停下了手里的活。 皇后也愣了一愣,讪讪地道:“这样也好,皇上多少会念及对你的情份,不会为难于你的,只要你记住,不要顶撞皇上就行了。” 尚仙又择起了菜,叹道:“我是为了能够早日离开皇宫才答应皇上的安排的。” 皇后恍然大悟,面露喜色:“好妹妹,别想那么多了,日子一眨眼儿就过去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皇上和涵远来到了裕锦宫,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吃了一顿饭,皇后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涵远,就想自己的孩子一般,不停地给他夹菜,涵远则像个饿极了的小孩子,狼吞虎咽、囫囵吞枣地吃着菜,还不时地说着好吃好吃,尚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人共聚天伦、其乐融融的景象,思念起远方的爹娘和二姐无暇来,她悄声地让绿芜传了话,一个人迈出了裕锦宫的大门,门外的阵阵寒风袭面而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拨云见日 “洪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老奴在这里等候姑娘多时了。” “等我?” “请姑娘移步随我去一个地方。” 尚仙疑惑地跟在洪升的后面走着,猜度不出他要将自己带去哪里。 突然洪升在一座宅院前停下了脚步:“尚仙姑娘,我们到了。” 尚仙抬眼望着牌匾,喃喃道:“心亦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皇上为姑娘安排的住所。如今姑娘已经是皇上的御前侍女了,总在御膳房、浣衣局那里凑合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皇上特意吩咐老奴将这心亦斋打扫干净给姑娘住。”洪升慢条斯理地说着。 尚仙来不及答话,却被此处幽静的环境所吸引了:“这里没有其他人住吗?” “皇上说姑娘喜欢清静,就拨了这么一个院落给您独住,这里虽然僻静,但却有条小径能只通养心殿,白天老奴会派人来这里清扫,茶水、碳炉也有人会给您齐备的,另外这里还有个小厨房,姑娘平日可以在这里给皇上做点心,也不用特意去御膳房了,需要什么食材也只须同李贵喜说一声,他都会照办的。”洪升滔滔不绝地道。 尚仙看到院落里不少的花草,心里实在喜欢:“此处甚好,请公公代为转告皇上,奴婢多谢皇上的恩典了。” “姑娘满意就好,老奴必定将这话带到,这里还有件东西是皇上嘱托老奴给姑娘的。”洪升笑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 尚仙接过信,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一行字:灿贵嫔亲鉴。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爹爹的字迹,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近况。 洪升见状,忙识趣地说:“老奴的差事都办妥了,这就回去复命了,告辞了。” “多谢公公。”尚仙急忙反应过来补了一句。 洪升一走远,尚仙就回了房间,点上了蜡烛,融去了火漆,赶紧打开了信笺,一目十行看了起来,看完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得知爹娘的身体都很康健,二姐无暇与姐夫生活得很好,孩子也已经快一岁了,尚仙心里也安妥了,憧憬起与家人团聚的日子来了。可又转念一想,父母尚不知道自己在宫中的处境,而却对自己远在山西的双亲的父母的情况了如指掌,还刻意隐瞒了自己贬为宫女的事实,难道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自己走?让洪升送来家书,既是恩典也是警示,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啊! 正当尚仙陷入深思之中,耳边传来阵阵悠扬的萧声,蜿蜒荡漾,流云若水,清冽游醉,带着几许惆怅和凄怆,揉进这悲寒的夜色,触乱了尚仙寂寥忧惶的心思。她就像是被一种力量驱使着,寻寻觅觅间,离那个令人有些激奋的声音越来越迫近。 “怎么是你?”尚仙惊道。 他停下了演奏,“又这么巧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尚仙依然有点不敢相信。 衡弯起了嘴角,用玉箫指着一块匾额道:“母后要我陪她在宫里住上一阵儿,皇上就让我在这‘益风苑’住下了,这里倒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清幽,甚得吾意。” 尚仙有些讶异这样巧合的安排,但看到玉箫,便来不及理会这些了:“你方才吹得是《逐风》吧。” “想不到你除了医术之外还精通音律,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是你不能学会的。你平日是喜欢抚琴还是吹笛?”衡眼神流露出欣赏之色。 尚仙狡黠地笑了起来:“我一样都不喜欢。告诉你个秘密,我既不会抚琴也不会吹笛,我爹从小倒是没少教我们姐妹琴艺,可我每次都偷偷地溜出去侍弄花草,等爹发现了我就拿娘做挡箭牌,久而久之,爹也拿我没有办法了,再加上两个姐姐的琴艺都十分了得,爹爹也就顾不上我了,只不过从小跟着姐姐们耳濡目染,各种曲子没少听,所以才能在这里滥竽充数罢了。” “原来如此,你这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很难想象竟然不会琴艺,更看不出你会有这等洒脱顽皮的小趣事呢?”衡笑得合不拢嘴。 “你还笑啊,我小时候这样的事儿可是不少,而且每次不是被爹罚抄《女则》就是罚背名篇,记得有一次,我偷偷跑出去……”尚仙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地说着童年的趣事,衡一直静静地听着,时不时也会忍俊不禁。 半晌,衡开口问道:“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尚仙敛起了笑容:“我接受了皇上的提议,做了她的御前侍女,洪公公给我在‘心亦斋’安排了住处。” “这么说来,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你可以常来走走。”衡安慰尚仙道。 “好啊,以后你一吹箫,我就来听咯。虽然不通琴艺,但这音律的好坏我还是听得出来的,你可不要当作是在对牛弹琴,随意地敷衍我哦。”尚仙故作愠怒地说。 言毕,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一夜过去。 裕锦宫。 “涵远,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这几个月一路长途跋涉,怎么也不多休憩休憩,养养身子啊。”皇后语带责怪,眼神里却满是喜色。 “我是带兵起早惯了,猛地让我歇下来,反而浑身不自在呢。”司涵远对着皇后恳然道。 “昨日你回去,见着爹娘还好吧。我都好一阵子没见他们了,身体还都硬朗?”皇后关切道。 “爹娘都好,身体没问题,皇后娘娘您就放心吧。” “到姐姐这儿还端着规矩,一口一个皇后娘娘的,回去告诉二老,有空来宫里坐坐,看看初为也好啊,我这阵子也闲着,没什么大事要忙活的。” “好勒,我今儿回去就说。姐姐,有件事我想问问你?”涵远神情认真了起来。 皇后看到他的样子,有些好笑:“说得好好的,怎么严肃起来了,什么事,你问吧。” “事情是这样的,我想问问皇后,知不知道伺候皇上的那个御前侍女叫什么名字?就是昨日我让他给您报信的,眉心有朵水仙花的那个女子。”涵远有些拘谨地问。 皇后立刻会意,故意卖起了关子:“宫女?皇上跟前什么那么多宫女,我怎么能都知道呢,你说的是哪一个呢?最近这记性也不知道怎么了,越发地不济了。” 涵远着急了:“姐你再好好想想,昨儿我还看见你这儿看到她帮忙端菜上桌的呢。” 皇后见涵远心急成那样,就不再逗他了:“哦,你说的是她呀,她姓凡,名唤尚仙。” “尚仙,尚仙。”涵远有些出神了。 “我的大将军,怎么了,好好地问起她来了?”司曼柔试探道。 涵远故作镇定:“没什么,昨日在养心殿我见过她一回,当时她还笑话我是个斯文书生,有股子孩子气,不像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见她说话有些子见识,不同于一般的宫女,当时没有问她的名讳,今天到娘娘这儿来,就随口问问罢了。” “我看着这丫头说得确实挺对的,你呀就是孩子气。你对她的印象如何?”皇后接着探问道。 涵远有些讪然:“这个女子确实与众不同,卓尔不群。样貌气质都是出类拔萃的,叫人一见难忘。” “这么说我们的威远将军也凡心蠢动了?” 涵远的脸颊红了起来,又有些疑惑地问:“只是我不明白,以她的资质何以只是宫里的一名宫女呢?” “是啊,本宫也觉得做宫女是委屈了她,做将军夫人倒还使得,你看呢?”皇后继续打趣道。 涵远窘得接不上话,司曼柔复又说道:“说起来,初为也是多亏了她,才能来到这个世上呢,她帮了姐姐太多太多了,她是我们司家的恩人,我也盼望着她能有个好的归宿。” “她还会医术?”涵远好奇道。 “何止是医术,昨日的宴席就是她给定的食谱,她还特意叮咛你不宜大补,只能慢慢调理一点一点身体,不可操之过急,桌上的菜式有一大半都是她亲手做的呢。”司曼柔把话一点一点都说进了涵远的心坎里。 “那我还真应该好好谢谢她呢。” “她现在住在养心殿后头的‘心亦斋’,你有空去看看她也好,终究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听了皇后的话,涵远觉得尚仙身上又多了几层神秘感,心里面对她又增添了几分好奇。 养心殿。 “替朕研墨。”边批着奏本边道。 尚仙也不接话,只是静静地在边上研墨,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一连几天都没对自己提及家书、住宿的这些问题,每日只是吩咐自己奉茶、研墨、做宵夜之类的事,再无其他交谈,这出奇的平静反倒让尚仙的心揪到了嗓子眼,而眼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微臣叩见圣上。”司涵远突然走了进来。 “快起来吧,朕正好想找你谈谈边境蛮夷议和的事儿呢,你可巧儿就来了,快坐吧。”露出了笑容。 尚仙端了龙井到涵远面前,却听他说了一句:“有劳尚仙姑娘。” 眼睛瞟向了尚仙,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涵远见状,便说:“是皇后告诉微臣,说昨日的不少美食都是出自姑娘之手,方才在下是为了昨日之事致谢。”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笑了笑:“看来昨日尚仙还真没说错,你这个威远将军还真是个馋嘴的,看来朕得给你改个称号了,不如叫‘好吃’将军得了。” 三人皆付之一笑,所不同的是,的眼神复杂而深邃,涵远的眼神饱含柔情,而尚仙眼神却透出不安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潜移暗化(上) 与涵远彻夜深谈直至天明,尚仙则负责斟茶递水、送送点心之类,也跟着这么站了一宿。伺候完更衣,临上早朝前,对着尚仙温言道:“今日你就不用当值了,回去休息吧。” 熬了一夜,尚仙早就困倦得不行了,倒是神采奕奕,没有丝毫疲惫之态,看来君王也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回到心亦斋,尚仙倒头就睡着了,等到阳光洒满了屋子,门外传来了沙沙的声音,才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眸。 门前有个身量娇小的丫头正在扫地,尚仙好奇地问她:“你叫什么?多大了?” 那丫头甜甜一笑:“奴婢叫琳儿,今年十二了,可是我扫地的声响将姐姐吵醒了。” “不碍的,我也该起了,这么大个院子平日都是你一人打扫的吗?”尚仙伸了伸胳膊,随口问道。 “是啊,除了这里我还负责打扫益风苑,不过三王爷人极好,总是两三天才让我去一次。”琳儿乖巧道。 “这么小的年纪,也是难为了你了,宫里可还有亲人?” “奴婢在宫里还有一个姐姐,在御膳房当差。” 尚仙正欲接着问下去,衡冷不丁地走了进来,琳儿赶紧行礼:“奴婢琳儿参见王爷。” 衡微微颔首,却被窗口上一株刚刚萌了芽的合欢花苞所吸引,“如今还不到五月的天气,怎么你这儿竟会有合欢的花蕊?” 尚仙看了看那花,也露出了惊喜之色:“原本这花是搁在外头的,因为这花是喜阴的,我便搬回了屋里,只稍稍浇了点水,想不到竟催开了花蕊,许是屋子里头热的缘故,王爷倒是眼尖。” 琳儿见这二人讨论着花草,便懂事地说:“奴婢要去王爷那儿打扫了,先告辞了。” 尚仙倒有些不舍:“小心点,别累了,有空来陪我说说话才好。” “嗯。”琳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好像本王来得不是时候?” 尚仙从屋里端来茶,两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王爷今天是为了那合欢花而来的吗?” 衡微怔,沉默了片刻道:“被你一闹,我差点忘了正事儿,我昨儿做了一支曲子,今天过来是想请姑娘捧个场,顺便也提点我一二。” “好啊,奴婢洗耳恭听,请吧。”尚仙眼睛里满是期待。 衡拿出玉萧,缓缓吹奏起来,清远缥缈的萧声随之如同潺潺溪流般地 溢出,听得人心境空明仿佛置身于云端,烦恼和忧伤也跟着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啪啪啪~”清脆的击掌声划破了长空。 “所谓‘主雅客来勤’说的应该就是尚仙姑娘的‘心亦斋’了吧,微臣司涵远参见三王爷。”司涵远对着衡作揖道。 “威远将军可是皇上新封的一等护国公,何必行此大礼,倒叫本王担受不起了。”衡淡然道。 “奴婢见过将军。”尚仙不觉有些惶恐。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司涵远先开了口:“王爷方才的那支曲子甚好,只是略多了两分遁世的意味,尚仙以为如何?” 衡却先于尚仙发了话:“本王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将军慢坐,本王少赔了。” 涵远却不以为然地道:“王爷慢走。” 衡走了,尚仙讪然开言:“王爷向来独来独往,不喜交际,还望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原来在下在姑娘心里是个气量狭隘之人,司某不甚心寒啊。”司涵远故作懊恼地说着。 尚仙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语迟了:“不,不是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本将军的肚子里一般是只装美食的,可没地方搁那闲气。”司涵远半开玩笑地说。 尚仙略松了一口气,“奴婢进屋给您倒茶吧。” 司涵远却到处嗅了嗅:“怎么姑娘今日没做其他好吃的吗?” 尚仙放下了杯盏,笑开了怀:“敢情将军是来我这儿蹭食儿的,您若是饿了,只要开个口,自然有御厨上赶儿地给您端来佳肴,只怕从这里排到午门都还嫌不够地方。” “可我这个好吃将军还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眼下我还就可心姑娘做的好吃的。”司涵远佯装头疼地说。 “只是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的可招待您,不过清粥小菜、粗茶淡饭罢了,若是您不介意,那奴婢就去做了。”尚仙恳切地道。 司涵远轻轻拂了拂胸口,假模假式地说:“我还真怕姑娘赶我出去呢。” 尚仙摇了摇头,撇下司涵远,无可奈何地走去了灶间。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将简单的四菜一汤摆在了司涵远的面前:“这是手撕蕹菜杆、土豆焖香菇、清蒸鲈鱼、金沙玉米和虾仁豆腐羹,将军请尝尝吧。” 司涵远拿起了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我闻着这味儿就知道错不了,肯定好吃着呢。” 尚仙又拿出一壶酒,给他斟了一杯:“平日里我不喝酒,这是我在御膳房当差时酿的米酒,有些个酒劲儿,将军将就着喝吧。” “一般女子都爱喝些花果酿的酒,梅花酿、杏花香之类的,你反而爱喝米酒?”司涵远闻了闻酒香问道。 “女子不宜饮酒,但奴婢觉得若是要喝,还得是有些子劲儿的酒才好,就如同这米酒喝时不觉得,后劲儿却不小,但又因为是粮食酿制的,但也不怕伤身子的。” 司涵远喝了几口酒,谈兴浓了起来:“美酒当前,我倒是想起了昊彬的酒政来了,饮人:高雅、衰侠、直率、忘机、知己、故交、玉人、可儿。饮地:花下、竹林、高间、画舫、幽馆、曲石间、平嘻、荷亭。春饮宜庭,夏饮宜效,秋饮宜舟,冬饮宜室,夜饮宜月。饮候:春效、花时、情秋、瓣绿、寸雾、积雪、新月、晚凉。姑娘可曾听说过?” “饮趣:清淡、妙今、联吟、焚香、传花、度曲、返棹、围炉。饮禁:华诞、座宵、苦劝、争执、避酒、恶谵、唷秽、佯醉。饮阑:散步、歌枕、踞石、分匏、垂钓、岸岸、煮泉、投壶。”尚仙说完,自己倒了一杯酒,与司涵远碰了杯。 “姑娘既已献出了一桌美食,那在下也不妨对酒当歌,为姑娘吹上一曲儿,礼尚往来吧。”司涵远起身,随手择下一片冬青叶子,吹了起来。 尚仙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静静地聆听起来。司涵远的乐声不同于衡的清逸忧郁,而是更为粗犷豪迈,时而气势磅礴,时而自然惬意,变化多端,风格迥异。 一弯新月照长空,夜色徐徐降下,尚仙将有些醺醉的司涵远送了出去,门口司涵远突然驻足问道:“姑娘以为刚才的曲子和王爷的相较,更心仪哪一个?” 尚仙闻言扑哧笑了,原来他方才的举动是在和衡斗艺呢,只得轻描淡写地说:“将军醉了,奴婢送您出宫吧。” “不,我没醉,还清醒得很呢。”司涵远执拗地说道。 “那请将军走好。”尚仙行礼道。 望着司涵远踉跄而行的背影,耳边却响起了衡的箫声,比起以往更为清冷、怆然,尚仙走到了益风苑的门口,犹疑地停下了脚步,细耳聆听,还是折回了心亦斋,因为那乐声里依旧看不到自己。 “朕不是放了一天假给你,让你好好休息的吗,怎么看起来你的精神还不如前两天,是不是病了?”说着徵就将手贴在了尚仙的额头。 尚仙悚然地后退了一步:“奴婢没事,谢皇上关心。” 徵心里有些不吃味儿,恰时,洪升则端着一盘绿头牌走了进来。 “皇上。”洪升低头举着头牌。 徵毫不犹豫地将怜翘的名牌撂了出来,洪升抬眼看了下:“奴才这就去告诉小主,让她能够及早准备。” “慢着,朕今天要留宿在丽华宫,不必惊动任何人,就朕一个人去。”徵思忖了良久才道。 尚仙不解地看着徵的嘴角不知不觉地挂上了微笑,心下有了一种错觉,莫非他对怜翘的喜欢是出于真心的? 夜色徐徐降下,丽华宫。 怜翘一个人坐在院落内,拨弄着至如留下的那把琴,时不时发出些刺耳的声响,却依然执著地停不下来。 “你在做什么?”徵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怜翘笨拙地站了起来,瞠目道:“皇上?” 徵看了一眼琴弦道:“是在奏曲吗?” 怜翘不置可否地看着徵,却任由他拉着自己在琴边坐下,“你想学弹琴,朕来教你。” 说完,将怜翘的手轻置于琴弦之上,又说道:“你要这样放,弦要这么拨,不能像你刚才那样,会伤着自己,来你试试看。”怜翘的脑袋嗡嗡作响,耳畔是他温柔的语调,自己只是机械地听从着徵的指示,心里却有了一种某名的滋味,是眼前的琴让自己产生了幻觉,居然没有了丝毫的怨恨而是想要与之亲近的渴望,她不敢置信,疑心是至如附在了自己身上,强撑着最后的一抹冷静,逃离出徵的怀抱,只是生硬地搬出一句:“皇上,我不想学了。” “也好,这奏琴也非一日可成的,以后你若想听曲子,朕可以弹给你听。”徵毫不恼怒地继续着弹奏。 一曲高山流水,缓缓泄出,像一只无形的手开启了怜翘心里的闸门,她遏制不住这股子力量,只得避回了屋里,乐声依旧由远及近地传来,她躺到了床上,用被子掩饰这内心的狂躁。 “朕也困了,你倒先睡了吗?”徵幽然响起。 怜翘吓得噤声,死死地抓住锦被。 半晌,外面听不出什么动静,许是相安无事了。怜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长长地舒出去一口气,定睛一看,徵竟然背对着自己在边上躺着,连忙将自己身上的锦被轻轻地披在他的身上,徵陡然犯了一个身,正脸对着怜翘。怜翘不再那么害怕,而是好奇地端详起了他,睡觉的样子是那么安逸,毫无平日里的威严,还微微带着一丝笑容,忍不住摸了摸他俊挺的鼻子,有温热的气息阵阵释出,暖暖的。 “阿,皇上。”徵突然睁开了眼,抓起怜翘那只在他鼻梁上游走的柔荑,怜翘大惊失色的一叫。 “你的手很凉,朕替你暖暖。”徵将怜翘拢进自己的被窝,而后闭上眼道。 怜翘不似之前那么惊恐,蜷缩在徵怀里,吸吮着怡人的龙涎香,生涩地在徵的脸颊上啄了一吻,脸上即刻浮现出两朵红晕,徵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将怜翘搂得更紧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潜移暗化(下) 屋外的晨曦照洒在怜翘的脸上,她缓慢地睁开双眼,身边的徵已经走了,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她惊愕地意识到昨晚竟然是她入宫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心下自问:是因为徵吗? 中午,洪升拿着怜翘擢升为正六品妙贵人的圣旨来到了丽华宫。他刚一走,各式珠宝古玩的赏赐就纷至沓来,各宫里的嫔妃们也不约而同地前来祝贺,一时间搅得丽华宫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郁芸带着钟萃宫里头几个不得宠的才人、美人进了丽华宫,满脸春风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了。” 怜翘心恶于她的惺惺作态,啐了一口道:“说起来,郁贵人的年纪大过我,册封贵人的日子也久,我怎么能当得起这一句‘姐姐’呢?” 郁芸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还是堆笑地说:“妙贵人过谦了,我和钟萃宫里的几位妹妹一起,为您请了一尊白玉送子观音,还望贵人笑纳。” 怜翘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尚仙所说的‘做皇上的女人’的不易,一个个都是这样尔虞我诈、虚伪成性,想到这里,她开始有些同情眼前的这些人,旋即扬起了得体的微笑:“流影,快收好吧,给诸位主子上茶。” 见气氛缓和了,李美人方开口道:“妙贵人,生得就是一幅有福的样子,想当初在宫里,我就看出您不是池中之物,终有一天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可不是吗,贵人本就是凤凰的,自然是要上天的。” “皇上是真龙天子,所以阿,一眼就把您这只凤凰可认出来了,金子啊早晚都是要闪光的。” 众人滔滔不绝地恭维着,怜翘只是点头微笑,并不多说什么。 流影犹疑地走了进来,禀道:“主子,该用膳了,皇上派人赐了席,说是恭贺您的晋封,就在门外候着呢,要不要这会儿就送进来。” 郁芸尴尬地站起身,“都搅扰妙贵人那么久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都跟着起来了,怜翘却开口道:“诸位姐妹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用膳吧,就当是我庆祝了。流影,传膳开席吧。” “是,主子。” 席上的满是珍馐美味,身边尽是觥光交错,怜翘却心下黯然,有些说不得的滋味,可是她也知道这条后宫之路才刚刚踏上。 而另一端,今日从徵下了朝,一直待在乾坤宫批阅着奏折。 “皇上,这是绿芜送来的参鸡汤,皇后娘娘知道您进来操劳,亲手给你炖的。”尚仙端着汤盅道。 “先放一边吧,等会儿进膳的时候再用,你且下去吧。”徵不温不火地说道。 “逊妃娘娘,您不能进去啊,您……”洪升的话还没说完,逊妃已经赶在他之前,闯进了乾坤宫。 徵吃惊不小:“爱妃你怎么来了?” 逊妃娇态地行了礼道:“皇上,你看这幅春桃图穿在臣妾身上,如何?”说完,张开手臂,原地转了一圈。 徵走近了看,浮现出了笑容:“这图画得不错,可是出自爱妃之手?” 逊妃点了点头:“天暖了起来,臣妾正为那寒梅可惜呢,却不想这院中的桃花却开遍了,好不叫人欢喜,所以就忍不住学着皇上上回的模样,将桃花画在了这月白的锦袍上,已经画坏了三件了,这可已经是第四件了,好不容易才画成的,一时高兴就赶紧穿来给您看看,顺便再讨要一首诗作题在上面,岂不妙哉?” “原来爱妃打的是这么个如意算盘啊,题什么诗好呢?”徵搂着逊妃嗔怪道。 “争开不待叶,密缀欲无条。傍沼人窥鉴,惊鱼水溅桥。”逊妃眨眨眼道。 “你都已经想好了?那朕这就替你题上去吧,你在一旁研墨吧。”徵唰唰几下,就在宣纸上写下了苏轼的这首《桃花》。 逊妃接过诗句,心满意足道:“多谢皇上了,臣妾告辞了。” 徵一把拉住逊妃:“这么快就走了,陪朕用了膳再走吧。” 逊妃一脸为难地道:“可是臣妾急着回宫尝尝才刚新制的桃花白芷酒呢。” “哦,曳娆也学起酿酒的手艺了,有好东西怎么还背着朕呢?”徵故作生气的样子。 逊妃不以为然道:“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怎么还惦记臣妾的私底,再说这也是头一回酿酒,若是不好,皇上回头还不得治我的罪啊!” 徵笑着轻轻地掐了下逊妃的鼻尖:“你啊,就是伶牙俐齿,朕说不过你。你当真不请朕去关雎宫坐坐?” “臣妾哪敢绊住皇上的去向。”逊妃不依不饶道。 徵随即携着逊妃一齐出了乾坤宫,尚仙不明就里地小声道:“皇上,这参鸡汤怎么办?” “赐给你了,皇后若是来人问,就说是朕已经喝了。”徵想了片刻,扔出这么一句来。 裕锦宫。 司家俩姐弟正在一起闲话家常。 司曼柔舀了一碗汤放到司涵远面前,“愣什么神呢?想谁呢?是尚仙姑娘吗?本宫让你去心亦斋,你去了没有?” 面对皇后的接连追问,司涵远只是深叹一口气:“去了。” “看样子,一无所获是不是?”司曼柔探问着。 司涵远若有所思道:“真是一无所获倒也罢了,只怕是她的心里已经住下了别人,我早就没有机会了。” “你在那里还遇上了别人?谁,皇上?据我所知,尚仙并不心仪皇上啊,也没听她说有过心上人啊。”皇后疑惑不解地分析着。 司涵远倒是吃惊不小:“皇上?皇上为什么会去心亦斋?” 皇后眼见避不过去了,只得和盘托出:“这尚仙原是皇上跟前的正三品贵嫔啊,因她接生初为有功,皇上恩允她一个请求,谁料她却提出了想要贬为宫女的要求,皇上愕然,但最终太后还是下了旨,遂了她的愿。其实,我知道皇上心里还是念着她的,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地让她留在身边伺候。” 司涵远听了,微蹙了蹙眉,却异常冷静地道:“难怪我第一眼就觉得她的气质不同凡响,定然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照你这么说来,你看到的那个人不是皇上了,那会是谁?”皇后焦急地问。 司涵远沉吟了片刻,才道:“那个人是住在益风苑里头的衡王爷。” “益风苑不是紧挨着心亦斋吗?皇上为何会有此安排呢?你去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皇后觉得这件事变得疑窦丛生起来。 “衡王爷当时正在吹箫,尚仙姑娘在一边静静地听着,眼色里满是明媚与激赏。这个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二人。当一曲奏罢,我走了进去,他们都流露出惊诧的神情来,衡王爷没说两句,就告辞走了,尚仙姑娘见场面僵持,就立刻为衡王爷解围说了话,我忘不了她当时的眼神,是那么拘谨而隐忧,生怕我会与衡王爷结怨似的。我心头顿时一下失落极了。”司涵远回忆起当日的情景来。 看着司涵远情迷深陷的样子,司曼柔心痛不已,正了正色道:“衡王爷与尚仙是断不会有结果的,皇上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太后也不会答应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宫女的。尚仙为人虽然聪颖,但毕竟年轻,对于男女情爱更是懵懂不知,本宫相信她对于衡王爷不过是心生好感罢了,在宫里她能遇上的男子实在有限,没有比较过又怎么知道,谁才是适合自己相伴一生的对象呢。你不该气馁,要更积极地出击,让她能够更多地了解你,记住,幸福还得要靠你自己去争取。” “皇上最近还常常问询,要挑选合适的人选,给我赐婚呢,还说若是我有了心仪的人选,也可以替我作媒,我当时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后来终于还是忍住了,因为我不想用权力去驾驭她,那是一种亵渎,即便得到了也只是占有,最多只能得到尚仙的轻视。我不愿意伤害到她,从来没有过那么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欲望,直到遇上了尚仙。”司涵远喃喃自语道。 皇后思忖着司涵远的话,良久才道:“感情这件事最是强求不得的,往往是一场追逐游戏,宫里的女人都想要得到皇上的垂青,而皇上也一样得不到尚仙的心,你追逐着尚仙,尚仙追逐着衡,衡心里恐怕想的却又是另一个人吧,每个人都在循环往复,总是不能圆满啊。” 司涵远眼色里露出坚毅的神情:“不,我相信她会爱上我,我一定能走进她的心里,永永远远地留在她的心里。” 皇后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说得好,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本宫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尚仙当定了我司家的媳妇儿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章:一栖两雄 夜色沉沉,三更时分,益风堂的院落中,衡的箫声飘飘响了起来。 一阵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滑过,“你三番四次地用箫声招我来,怎么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吗?”说话的是一个灵锐的女声,身披黑衣丝绒斗篷,纱巾遮住了脸,让人看不真切她的样貌。 箫声戛然而止:“对,进行得很不顺利,我不想过这种充斥着虚伪与欺骗的日子了,你的计划就到此为止吧。” 那女子厉笑了几声,道:“王爷的良心不安怕是怜香惜玉作的祟吧。” “我每日见到她,心里就充满了自责,她是那么蕙质兰心、纯良美好,而我先是刻意地接近她,而后又无耻地利用了她对我的好感,我实在是……”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公正可言,她心系于你,是她的选择,别人又如何能够左右?何况我压根儿也没看出她有什么所谓的损失?宫女是她自己的选择,选择你而不选择皇上,也是她自己的决定,你我何时逼迫于她了?不过既然你心里愧疚,不妨就来个将计就计,你去对她表明心迹,许诺等她离宫之后就迎娶她为正室福晋,想必这个冀望能麻痹她好一阵子了,你不也心安不少了?” 衡颤抖道:“你想让我编造一个更大的谎言给她,那不就等于设计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眼看着她往里面跳吗?” 那女子温言劝说道:“王爷若是愿意,自然可以真的兑现这个承诺啊,能够抱得如此佳人也是美事一桩啊。” 衡狐疑地看着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既不会破坏我的计划,又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何乐而不为呢?你放心,到时候尚仙出了宫,名义上就是自由的了,你即使迎娶了她也是合情合理的,至于皇上那里,他心里肯定痛恨不已,但念及尚仙,必然不敢对你有所行动,再说好歹你还有太后这张王牌在手里呢。” 衡沉默少顷,悠悠脱口道:“这些年来,我只是依着母后的意思纳了一个侧福晋,到如今膝下也没有子嗣,正福晋的位置一直悬空着,就是因为你的缘故,难道你还不能明白,除了你,我的心里早就放不下任何人了。” 那女子只是从容不迫地说:“那我也只能替王爷可惜,放弃了这么一位佳人了。只是我的计划,王爷是一早应允了的,希望您能言而有信。” 衡答非所问道:“娆儿,你在宫里过得真的快乐吗?你真的爱四弟吗?” “是的,我很快乐,比起在王府的日子要快乐得多。我是真心爱皇上的,爱他的敢作敢为、爱他的变化无常、爱他的体贴入微、爱他的王者霸气,他是天生的帝王,坐拥天下,能给我这世上最好的一切,而你呢,只会口口声声、唠唠叨叨地说着如何如何地爱我,却拿不出身为男子汉的魄力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居然还来问我,在宫里过得快乐吗?是谁逼我灌下红花而后送进宫来的,你忘记了吗,是我愿意进宫来的吗?”那女子缓了缓气,又开始了咄咄逼人:“不过,我也要感激你们,是你们教会了如何生存下去,不能生育、新人辈出、还有你母亲的打压这些对我来说都是磨砺,就是这些让我脱胎换骨的,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从来靠得就是我自己的努力,我的美貌与真诚,我是用真心在爱着皇上,皇上他能生生切切地感受到,和那些玩弄权术、尔虞我诈的女人比起来,我是独特的,所以,在皇上的心里永远都有我的一席之地。回去告诉你的母亲,我根本无意争夺后位,因为我看见比那更珍贵的,是抓住皇上的心。” “那你现在让我故意接近尚仙,博得她的好感,又是什么呢,不也是阴谋、欺诈吗?”衡激愤道。 “那不一样,我只是想用你的出现,告诉尚仙一个事实罢了,她确实不爱皇上,她爱上的是你,这一点不能勉强,就像皇上也不能勉强尚仙爱上自己一样,我要让她听从自己的心,明白谁才是自己的所爱,这有什么错吗?何况,我想提醒你,是你说要补偿我的,这个计划可算是让你赎罪了吧。”逊妃不温不火地道。 衡不停喃喃自语:“你变了,变了?是我毁了你啊,早知道那一日就不该带你回府,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逊妃不屑道:“‘欲求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是王爷您教的我啊,您怎么反倒是忘了吗?可惜这世上哪有后悔药而买,即便是悔青了肠子,也无济无事。我的话你且好好想想吧,记住,我可不是在求你,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鱼儿已经咬钩了,即使你现在收了网,那饵也已经结结实实下了肚了,最近我还听说尚仙常常会看着别人放鸢而默默发呆,这里头的缘由王爷指定清楚,虚伪的仁慈还是理智的残忍,孰轻孰重,全凭王爷的一念之间了。” 话一说完,逊妃便扬长而去。耳后的箫声续起,只是更为凄怆了。 微风轻拂,浮云淡薄。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惬意。皇后召集了众位嫔妃在吹碧湖边赏景。 湖边的玉筑廊里,依次坐着皇后、妍夫人、逊妃、应熙雪、妙贵人、郁芸和一班美人、采衣之流。皇后正襟危坐着,等众人一一行完了礼,方道:“这春天倒是早就来了,可今天的好天气却是难得能逮着的,本宫想着也好久没和众位姐妹在一块儿聚聚了,老憋闷在宫里也不好,就提议来这里大家一起晒晒太阳、接接地气的,你们看这两边的桃花开得好茂盛,香艳得很呢。” 郁芸当然不会错过向皇后讨好的机会,赶紧凑了上去:“皇后娘娘虑事周到,总是想到我们的前头去了。这都是五月的节气了,桃花也就是这会儿正盛呢,过了这阵子,我们还真是看不到这幅美景了呢。” 李美人也赶紧不失时机地道:“可不是嘛,这宫里的花虽然多,但也败得快,前一阵子还都嚷嚷着赏梅呢,这会儿桃花都开遍了,再过几日,桃花一败,还得是看那花王――牡丹呢。” 逊妃觉出了这话里头的火药味,想想她们终日也见不上皇上一面,自然是只能讨好皇后,也就不想和她们计较了,便只顾着自己饮茶。 没料到,怜翘却不经意地吐出一句:“我倒是觉得桃花开得甚好,即使败了,等到了秋季,还有一树的果实可摘,民间不是还传说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能够长生不老嘛,可见这桃还是吉祥长寿之物。” 众人听了都噤声不语,惟有皇后依旧笑呵呵地说:“妙贵人的见解果然非比寻常,妙不可言啊。争了半天,大家都是疼惜那桃花会有一天消逝而去,本宫倒有一个办法,听闻逊妃妹妹最近潜心于画作,不如以这桃花为题,作画一幅,以供众位姐妹品鉴,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郁芸连忙附和着:“将眼前的美景跃然于纸上,这是主意实实在在得好,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众人异口同声地望向了逊妃。 纪夕妍连忙打圆场:“今日是来赏景的,明明有真真切切的桃花在眼前,我们何必要去看那笔墨所绘的虚像呢,再说逊妃今日来得也匆忙,定是没有带那纸墨来,若是派人回去取,一来一回也耽误不少功夫,到那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了,扫了姐妹们的兴致不说,于作画之人也不利得很啊。不如让逊妃自己回宫里,慢慢酝酿,画得了再送予皇后和众姐妹欣赏吧。” 逊妃故我地轻描淡写道:“姐妹们,若是想要桃花的画作,我倒是想推荐你们去找玲珑阁的画师,个个身怀绝技、画景更是惟妙惟肖,他们随便哪一个都比我画得好,至于我的拙作还是不必玷污皇后娘娘和众位姐妹的慧眼了。” 妙贵人斜睨着郁芸,淡声道:“今日既是来赏景的,就不要强人所难画什么桃花了吧。” “好好一个桃花,倒惹出这么些子是非来了,都是本宫刚才的那个提议闹的,本宫自罚一杯。”皇后始终挂着谦和有礼的笑容。 “这酒的味道怪特别的,请问是什么酒?”声音出自于李美人。 逊妃抿了一口道:“这是桃花白芷酒。” “倒是应时应景的,只是过去好像没有听说过似的。”夕妍惊奇地问道。 皇后缓缓解释道:“这酒我也是才听说的,就让人酿了一些,也难怪你们不熟悉,倒是逊妃妹妹想必常常喝,一尝就能说出名儿来了。” “这名字叫着好听,味道也很不错。”郁芸随即一饮而尽。 皇后却关切地制止道:“傻妹妹,这酒的味儿虽然不错,但到底是酒,不可贪杯呀。本宫还特意问过太医,这酒虽有养颜之效果,但是桃花乃峻下破血之药,有损阴气,不利于受孕的,除了本宫这样已经生产或是不育的妇人外,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子必须得酌量饮用才好。” “想不到这桃花生得这般美,却有这么大的危害,我还是喝茶算了。”郁芸吓得赶紧将杯中的酒倒在地上。 众人也个个如此效仿起来。 怜翘却喝了个干净,不留情面地道:“是药三分毒,但是为了活命还不是得乖乖吃药去,总不能因噎废食吧,再说我看诸位姐妹的身体也都好得很,断不会因为这桃花白芷酒就有什么好歹,至于生养之事,与其去提防一杯半杯酒,倒不如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来得可靠。” 逊妃方才还纳闷皇后今日好端端地怎么提及什么桃花白芷酒来了,还有刚才画作的事儿,原来她是想报前日那参鸡汤的仇呢,才导出了今日的一场大戏来,先是暗讽香艳如桃花的自己恩宠易散,而雍容华贵的牡丹才是正道,而后又借着桃花酒,隐喻自己所备受恩露却没有子嗣,郁芸、李美人的表演拙劣不堪,想不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皇后,也开始变得剑拔弩张了,皇上恐怕也难得一见这场面吧。还有那个妙贵人,不是一向视自己为害死凡至如的凶手吗,为何今日又几番襄助呢?她究竟是敌是友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惺惺相惜 妙贵人的话彻底搅乱了局面,她以胜利者的姿态无视无惧着眼前的一群人,皇后当然知道此刻若是搬出祖宗规矩的,或许能换得一时的心头之快,但自己在徵那儿引以为傲的贤德也就完了,争风吃醋向来是皇后的大忌,更重要的是她明白惩戒了怜翘也就等于让她因祸得福,有了施展楚楚可怜的机会,只能哑忍着强颜欢笑:“在这里坐得久了,本宫也乏了,大伙就此散了吧。” 一场不欢而散的赏春会就此作罢,只是与天气无关。 过了几日,逊妃还是没能想通怜翘在玉筑廊的行径,决定亲自去丽华宫探探她。 走到了门口,却瞥见怜翘一人独坐在院中,抚着一把七弦琴发愣,便轻轻地走到她面前:“妹妹,这是谨妃的琴吧。” 怜翘慢慢抬起头:“逊妃娘娘,你怎么来了?” 逊妃在她对面落座,缓缓而道:“我今儿一是来看看妹妹,二则也是为了感谢前几日宴席上妹妹的仗义直言而来。” “娘娘怕是误会了,我当时说这些话,并没有要借此讨好你,或是攀什么关系人情,不过是有话堵在那儿,不吐不快罢了。所以你没必要谢我,而且我也不需要。”想不到怜翘毫不领情,直抒胸臆地回绝道。 逊妃鼓掌笑道:“原是我多心了,妹妹的性子真是爽直,我喜欢。不过我这个人也有个习惯,不喜欢欠人东西,尤其是人情。不管你要不要,这个人情我还是要还的。” 怜翘有些疑惑:“不知娘娘想要拿什么来还?” 逊妃拨了拨琴弦,答非所问道:“这是把好琴,就用它还吧。” “你什么意思?”怜翘瞪大了双眼。 逊妃的眼神驻留在至如的琴上,悠悠说道:“看你这么怜惜这把琴,想必还没能忘记谨妃吧,我就还你一个真相吧:谨妃并非因为抑郁而终,而是被太后下毒致死的。当日吟嫔向我献计,事先将太后的锦鲤和鹦鹉施毒,而后引至如去太后殿,造成是被她所毒害的,太后当时本想对她薄施惩戒,只是命她独自在丽华宫禁足三月,不得与任何人相见,至如终于因为不堪忍受,在快解禁的前几天,她让送饭的看守传话执意要见太后,她居然要挟太后要为她洗雪清白,扶植自己登上皇后的位置,否则就将我与衡王爷的私情公之于众,太后哪里受得了她的胁迫,当即就给她服了慢性毒药,过了不久,谨妃的死自然就归咎到落魄失宠的头上,也没有谁会有所怀疑了。这就是事情的内情,信与不信就看你自己的判断了。” “我信,我也曾经怀疑过主子的死不是那么单纯的,我想你不会为了讨好我一个小小的贵人,编造这么大的一个谎言,只是你将这么不可告人的一个秘密告诉了我,恐怕太过冒险了吧,不怕我会说出去吗?”怜翘不假思索地坚定说道。 “我赌你不会说,我信得过你,至如就是因为遇人不淑而惨遭陷害,你应该比谁都痛恨这种卑劣不齿的做法吧。”逊妃微笑道。 “先不要把我说的那么高洁,你该不会白白告诉我这么简单吧。你在我这儿,想得到什么,说。”怜翘警惕道。 逊妃摇了摇头:“妹妹不要这么敏感啊,我刚才说了不过是来还人情的,就算是欠也是我欠了你的情在先,如今我们两清了。我是念及妹妹这份难得的情谊,实在不想再让你蒙在鼓里,至少你有权知道事实,不对吗?” 怜翘轻叹一口气:“没想到,太后她这么狠,主子怎么这么傻,去和太后谈条件,不就等于与虎谋皮嘛。” 逊妃听了,也不无感慨地说道:“不然你以为太后是人人都能当的吗?扶立别人的儿子依然能稳坐太后的宝座,这背后有多少手段谁能知晓?如果有一天,你我站在那个位置上,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宫廷就是权利至上的地方,身处在高位就必然有不能想象的压力,不都说高处不胜寒,可是爬得越高也就越安全啊,至少能让人敬畏,所以我不怪至如她那么想,三个月的禁足,对于她来说太不堪重负了,曾经的风光无限,如今却是无人问津,对她这么一个千金小姐而言,情何以堪啊,只有在底层呆过,才会想要往上爬,这个时候善良、自尊都不重要了,她只想要复宠与富贵了,或许她并不是真的想做皇后,而是要皇后这个光环所带来的安全感吧。只是她忘记了自己要对付的是久经沙场的太后,根本就没有与之较量的筹码,自然是败得溃不成军了。” “宫里的女人又有什么了不起,整天不是包藏祸心就是口蜜腹剑,不就是仗了一副好出身吗,除去这个她们还有什么?”怜翘轻蔑地啐道。 逊妃眼神流露出欣喜之色:“妹妹的话正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去了,其实我和妹妹一样,也是沧海浮萍一片,在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亲人的依靠了,外人以为我是王爷的远亲,其实我只不过是他府里的一个歌姬,阴差阳错之间被太后送进了宫里,这个皇宫放眼望去,举目无亲啊,那些个美人才人的,虽然不得宠,但她们哪一个不是出自书香门第,父亲都是朝堂上排的上号的人物,可是无权无势的我却拔得了头筹。其实皇上不是傻子,至如能撞破的秘密,他又岂会不知,但是因为我够真且够干净,背后没有任何派系的纠缠,所以皇上才能既往不咎的。” “逊妃娘娘为何要对我区区一个贵人说这番肺腑之言呢?”怜翘捉摸不透地看着逊妃。 “因为我想劝你停止对皇上的怨恨,至如的事情他并不知情,而且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了,他即便知道了也得顾全大局啊,你应该擦亮眼睛,认清始作俑者,明辨是非曲直。我之所以告诉你我的经历,就是想告诉你我能做到的事情,你也可以做得到,甚至是更好,向那些名门闺秀们证明我们这样无根无基的野草也能压在她们头上,足以让她们仰视。另外,也许连你自己也没发现,你已经爱上皇上了。”逊妃语重心长道。 怜翘有些诧然与羞窘,讪然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不,是相互扶持、共同进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回绝。”逊妃抛出了橄榄枝。 怜翘捧着琴,对着逊妃道:“妹妹想学习琴艺,还望姐姐不吝赐教。”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们两个倒是很像。”逊妃露出胜利的笑容。 怜翘斩钉截铁道:“我选择答应是喜欢你够坦率,就如你所说,我本就无根无基,也不怕你谋夺我什么去,既然横竖没有损失,那何乐不为呢。多一个朋友,也就少一个敌人了。” “说得好,妹妹想学什么曲子?”逊妃调了调弦轻道。 “长相思。”怜翘幽幽地说。 “琳儿,你来了。”尚仙轻唤道。 琳儿收起笤帚,喜滋滋地道:“姐姐,你昨儿又上夜了吧,起来这么迟呢。我今儿刚来就在门口,拾到一个竹编的花篮,里面还有好些玩意儿,你快来瞧瞧啊。” 尚仙在里面翻找到了一张花签,上面写着尚仙姑娘亲鉴,还附了一首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伊人却在门前阑珊处。花篮里放着几只草编的蜻蜓和蚂蚱,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姐姐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呢?”琳儿好奇地问道。 尚仙有些失落,因为她认得出衡的字迹,心下也猜出了几分,只是最近都没听到他的箫声了,似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今天你不用去益风苑打扫吗?” 琳儿正拿着一只蚂蚱在玩:“王爷昨日出宫去了,走时吩咐我不必过去打扫了。” “那他有没有说何时回宫吗?”尚仙急促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姐姐这个蚂蚱能送给我吗?”琳儿一脸天真地问。 “当然可以啊。”尚仙淡笑着说道。 “那就多谢姐姐了,我还得去别处打扫,就先走了,姐姐再见。”琳儿说完,就一蹦一跳地跑开去了。 尚仙对于衡突然的不辞而别感到阵阵的不安,莫非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吗?是病了还是府里有事,为什么说走就走,都没有和自己说一声,想到这里她心底一阵莫名心碎,再看看手旁的这个花篮,应该是出自于司涵远的杰作吧,那两句诗就已经让尚仙猜到是他了,只是自己怎么和他说清楚,表明自己的立场呢,又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尚仙一个劲儿地在院子里走圈,却没料到撞上了一个男人的胸膛。 “看来尚仙姑娘对在下的礼物,并不上心啊。这可是本将军亲手所做,绝没有假借他人啊。”司涵远望着搁在地上的花篮道。 尚仙不由地拘谨起来:“奴婢受不起将军的大礼,还是请您收回心意吧。” “我知道你拒绝我,是因为你心里已经对别人动了心,不过我愿意等你爱上我。”司涵远冷不丁地洞穿了尚仙的心事。 尚仙微微发愣,旋即恢复了平静:“将军除了调兵遣将拿手之外,难道还精于读心之术,能够轻易洞悉他人的心事吗?” 司涵远调侃地说:“别人的心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我却能说得出尚仙姑娘此刻心里所想之事。” “什么?”尚仙惊恐道。 “姑娘此刻想的便是:衡王爷究竟是为何离宫?在下猜得对不对?”司涵远看着尚仙道。 “你,怎么知道?”尚仙当即慌得脸色煞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千头万绪 面对着尚仙的惊慌失措,司涵远不以为然地说:“想知道那就去当面问清楚啊,总憋在心里不怕得病啊。” “可是我怎么能去问他呢,去哪里问他啊?”尚仙唯唯诺诺道。 司涵远拍着胸脯道:“这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带你去他府上问个清楚去,怎么样?” “你是开玩笑的吧。”尚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司涵远拿出了一包东西递给尚仙:“谁和你开玩笑?我早就打听了你今日不用当值,所以带了侍卫的衣服给你换上,跟着我大摇大摆地混出宫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一个金蝉脱壳。放心,我有自由出入宫门的令牌,宫门那里我也打点好了,不会有问题的,事不宜迟,赶紧换了衣裳随我出宫吧。” 尚仙回绝道:“将军你这可是胡闹,要是东窗事发了,私携宫女出宫可是大罪,说不定还会牵连到皇后娘娘,安上一个意图不轨的罪名,我不能害你,我不出宫。” “好好的人,在宫里待得久了,怎么都变得这么迂腐了,动辄就搬出什么朝纲什么体统的,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这儿的吗,何必苦苦压抑自己的感受呢,我真是搞不懂你了。”司涵远急躁地说。 尚仙深吸了一口气,道:“没错,我是离开这里,但是我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而不是偷逃出去,更不能伤及到无辜。” 司涵远沉住气,低声道:“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呢,你也不后悔吗?” 尚仙悚然地凝视着司涵远,接不上话来。 “天黑之前,我必定送你安全入宫,相信我。”司涵远略带恳求地说道。 尚仙踌躇了一会儿,拿着衣服走进了房里:“烦请将军在这里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换好了衣服,尚仙紧跟着司涵远,忐忑不安地来到了永乐门,侍卫见是司涵远,立刻堆满了笑容,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 “我要出宫办点事,天黑之前回来,你们可别把门锁死了,知道吗?”司涵远吩咐道。 “将军请放心,小的一准儿候着您,您慢走。”侍卫讨好道。 就这样,二人顺顺利利地出了宫门,走出了好远,尚仙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激动地道:“我终于出来了,在宫里待了都快三年了,都快憋闷死我了。” 司涵远出神地看着尚仙:“现在这个样子才是真实的你吧。” 尚仙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将军,王爷府在哪里?该怎么走啊?” 司涵远回了神,“离这儿不远的,这里走到头,再绕两个弯就到了。” “您怎么这么清楚,难道你常常去吗?”尚仙心底有些好奇。 司涵远颇有深意地回答她:“行军打仗之人,通常都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况且这王爷府在京城,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行至衡的府邸,司涵远上前拿出自己的令牌道:“我是威远大将军,有事要拜见你们王爷,请去通传一声。” 门卫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门就打开了,走出一位娉婷袅娜的少妇,眉宇间竟有些恰似逊妃的容色,只见她落落大方道:“二位请进吧。” 司涵远和尚仙惊异之余,也对这个女子的身份产生了好奇,跟着她走进了正厅,落座上茶之后,那女子温和地开口说道:“我是王爷的侧室乌雅灵茉,你们可以叫我灵茉,不知将军来找王爷是为了何事?” 司涵远恭敬地回答:“不知福晋能否请王爷出来,在下有事想和王爷当面请教?” 灵茉送上了和煦的笑容:“将军来得真是不凑巧,昨日王爷就动身去了河南信阳灵山寺,皇上也一早儿准了王爷的奏了。” 司涵远又问道:“请问福晋王爷走时,可有交待什么时候回来?” 灵茉摇了摇头,轻叹道:“王爷没说,不过给皇上的奏表上说是初定半年为限。将军若有急事儿,可以告诉我,等王爷回来,我再转告他。” “不必烦劳福晋了,不过是些乐理上的问题,想要向王爷请教,既然王爷不在,那在下就告辞了。”司涵远客气道。 “将军留步,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请将军成全。”灵茉粲然一笑道。 司涵远不解道:“福晋请说。” “我想请将军身边的这位姑娘,到我的房里坐坐,不知将军意下如何?”灵茉神秘地一笑。 司涵远怔了怔,正欲开口拒绝,却被尚仙抢白道:“福晋请带路。” 走进灵茉的闺房,没有想象中的“帐舞蟠龙,絮飞绣风,金银焕彩,珠宝生辉”,却是别有一番素雅的别致,楠木的桌几上叠着一沓的宣纸,微风将一张纸吹落到尚仙的脚边,尚仙拾起一看,上面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灵茉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起来,“姑娘,坐吧。” 尚仙有些拘谨道:“福晋,一开始就看出我是男扮女装吗?” 灵茉点了点头:“女子都是生性敏感的吧,何况姑娘丽质天成,什么打扮都掩饰不了你的光芒。” 尚仙红了脸:“不知福晋想和我谈些什么?” 灵茉缓缓而道:“姑娘与王爷应是旧识了吧,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也爱上王爷了吧。” 尚仙赶紧撇清:“我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宫女罢了,王爷时常打赏于我,将军知道我也担心王爷,才带我来看看的。绝没有儿女私情,请福晋不要误会,奴婢是不敢存此非分之想的。” 灵茉请拍了拍尚仙:“你不必害怕,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之所以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回头吧,王爷心里容不下别人了,我用了6年的时间,也没能改变这一切,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你还年轻貌美,还有许多人生的际遇在等着你,不要因此误了终身才好。” 尚仙抓住灵茉的手道:“福晋。” 灵茉稳了稳情绪,又道:“你时常在宫里,也该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王爷之所以答应娶我,也不过是因为我的容貌有那个人的影子,他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回忆里,外面的人谁都撼动不了。所以,姑娘放手吧,你应该惜取眼前人才是啊。” 从王府出来,尚仙就变得闷闷不乐,她一直在想福晋的话,原本她是羡慕她的,能够日日与衡为伴,却没想到她的心里是那么苦,一直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之下。她对自己的劝诫是真挚而诚恳的,只是在心里尚仙还不能放下这段青涩的感情。还有那句惜取眼前人,指的是司涵远吗?灵茉福晋真是个聪慧的女子,善感入微得叫人感动,只是匆匆一瞥,就能看出司涵远与自己的关系来,难怪自己对衡的情谊也一早被她识破了。 “你在想什么呢?福晋对你说什么了,害你一直保持缄默外加魂不附体的?”司涵远急促地问话打断了尚仙的遐思。 尚仙弯了弯嘴角:“福晋对我说,要惜取眼前人。” “是吗?想不到这个福晋不仅人长得美,心眼儿也好,知道成人之美,要是咱们以后成了,真得好好谢谢她,她可算是大媒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挺有眼光的,能看得出咱俩是一对儿来。”司涵远天马行空地说起来。 “司涵远。”尚仙轻唤道。 “你叫我什么?”司涵远眼眸里透出光亮来。 “谢谢你。”尚仙恳然说道。 “这都是小事儿,不足挂齿。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宫吧。”司涵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嗯。”尚仙点头说道。 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心亦斋,尚仙的心里还是有些酸楚,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直盼着天快些亮起来,入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尚仙失眠了。 徵一下朝,尚仙就赶去了养心殿伺候,利索地给徵研好了墨,安静地站在一边,愣愣地出神。 “他才刚走,你就魂不守舍了?”徵一边批写着奏折,一边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尚仙一时没来得及反应:“皇上,什么?” “朕是在问你,三哥走了,你怎么也没了精神?”徵平静地重复道。 这回尚仙倒是听了个真真切切,却又不知如何作答,只在一旁静候发落。 “朕在问你呢?”徵提高了嗓门道。 尚仙低头道:“奴婢不知该怎么回答皇上的话。” “见到了乌雅灵茉,你还不明白吗?三哥心里早就容不下别人了。”徵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 尚仙闻言大惊失色:“皇上,你都知道了,奴婢确实私自出宫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您若要责罚就请责罚我一人,此事与威远将军无关。” “朕在你眼里有那么不堪吗?朕不会那么做,你欠涵远的已经够多了,朕替你还,朕想让你只欠朕一个人的。”徵直言不讳道。 “那奴婢就多谢皇上开恩了。”尚仙松了一口气。 “现在你该知道朕为何会安排三哥住在益风苑了吧,朕不是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可惜三哥心里另有所爱,事实证明你们终究有缘无份。”徵波澜不惊地说道。 “这算是您的恩典吗?也是我欠债的一部分吗?”尚仙不屑地道。 徵一字一句道:“当然不是,朕没那么说过。” “您的茶凉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换一杯。”尚仙转身走开了。 徵继续低头批阅:“朕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朕会等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造物弄人 逊妃与妙贵人相约去寿宁宫向太后问安。 “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二人齐声道。 太后眼里掠过一丝讶异,“起来吧,你们来得倒是巧啊。” 逊妃陪着笑:“太后说的正是呢,臣妾恰好是在半路上遇到的妙贵人,一问才知她也是去向您请安的,就搭伴一块儿过来了。” 太后望着怜翘淡声道:“也难怪,过去好歹也是主仆一场,感情比起别人来到底亲厚些。” 妙贵人并没有如太后所愿,露出尴尬之色,而是不动声色地低头饮茶。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闲话,逊妃本来就心厌逢场作戏,茶喝了一半,她就起身准备告辞了:“打扰那么久了,臣妾也该走了。” 怜翘见状也站了起来。 太后却不紧不慢地回道:“逊妃既然累了,就早些回去吧,怜翘留下来陪哀家就行了。” “是,太后。”怜翘答得毫不意外。 逊妃一走,太后就当即冷下了脸色:“今天你和逊妃到寿宁宫,是为了向哀家示威而来的吗?” 怜翘容色恒然:“太后何出此言,方才逊妃姐姐已经说了,为了给太后请安而来的。” 太后蹙起了眉头:“你在哀家面前还想抵赖什么,可别忘了你是怎么做上的这个贵人,是哀家给你机会、抬举的你。” 怜翘牵起一抹诡异的笑:“奴婢岂敢忘记太后的恩典。” “那你怎么还敢和逊妃一个鼻孔出气?”太后厉声斥责道。 怜翘扮作无知懵懂道:“太后不是常说,后宫里要以和为贵,姐妹间要和睦共处的。” 太后冷哼道:“你倒开始给哀家打上哑谜了?哀家着实小看了你,原本我以为你不过是贪图富贵,想要过过做主子的瘾罢了,现在看来,恐怕你根本就是和逊妃一伙儿的,之前你用以要挟哀家的秘密怕是逊妃先于哀家已经得知,并且率先收复了你,你们俩究竟在算计哀家些什么呢?” “怜翘实在听不明白太后的意思,这么高段的谋略恐怕只有像您这么心思缜密的人才能想的到吧。”怜翘不以为然道。 太后微微叹息着:“哀家之所以扶你一把,一是念在你够伶俐,二是念你对至如始终如一的情意,可如今的平步青云到底蒙蔽了你的双眼,没想到你还是辜负了哀家的冀望,也寒了至如丫头的心啊。” 太后试图用苦肉计攻破怜翘的防线,但此刻面对太后这个杀人凶手,怜翘心里再也激不起半丝涟漪了,看着她满口的仁义道德,怜翘恨不得立刻对她剖白真相,质问其所作所为。 太后见怜翘不说话,揣度着兴许方才的话奏了效,便趁热打铁道:“当初你是哀家一眼相中的人,哀家可是一直想着要好好栽培、扶植你的,如今皇上对你也不错,太后也替你高兴呢。” 怜翘忍无可忍,只道:“太后您相中的一直的是尚仙,不过是通过我做你的眼线,尚仙不想为你所用,如今我不想再成为你的棋子了,只是可惜了您一直以来的良苦用心了。” 太后低头拨弄着琳琅护指:“看来你是铁了心地要站在逊妃那边了?” 怜翘沉吟了片刻,方道:“太后不是说我好歹服侍过逊妃一场,自然对她多少有些把握,可若是和面面俱到的您站在一边,我实在是自叹弗如,这对我来说太冒险了,对您也是。” 二人的谈话结束得不欢而散。 晚膳的时分,尚仙才回到了心亦斋。门前照旧放着一个灯笼,从衡府邸回宫来的这几天,尚仙总是能收到各种新鲜的玩艺,若是天黑了,就摆个描了画的走马灯笼在门前,若是白天,就送鲜花制成的提篮,每每还都附上一张花笺,有时候是几句诗,有时候是俏皮话,她心知是司涵远送来的,为了纾解自己的心情,只是这么多天,倒是只见他的礼物没见他的人,尚仙心里也有些奇怪。 正出神呢,门被轻轻叩响了。尚仙归置好了灯笼和花笺,才开了门。 “绿芜姐姐,你怎么来了?”尚仙高兴地问。 绿芜拉着尚仙的手道:“我来自然是皇后娘娘有请了。娘娘特意命我来找你,去裕锦宫用膳呢。” 尚仙拗不过性急的绿芜,没有多问便跟着她走了。 裕锦宫。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尚仙俯身道。 皇后还是那么春风拂面,搀起了尚仙道:“这儿又没有外人,我们姐妹就不必如此外道了,本宫知道你明日不当值,今日就在这儿好好陪陪姐姐吧。” “奴婢遵命。”尚仙疑虑得看着司曼柔。 绿芜高高兴兴地把菜一个个都端了过来:“今天这么些美食都是为姑娘一人做的,姑娘待会儿可得多吃点啊。” 皇后往尚仙碗里夹了一块鱼:“可不是吗?我们姐妹好久没在一块儿聚了,今儿你可得给姐姐面子,多吃点才好。涵远正巧儿出了京城办差事,也只有妹妹你能做本宫的知音了。” 尚仙点点头,有些担忧道:“看姐姐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司曼柔自斟自饮起来:“我贵为国母,有什么可愁的,妹妹多虑了,来,陪本宫喝一杯。” 尚仙夺过了酒壶,绿芜冲口道:“皇上好久没和娘娘一起进膳了,娘娘每日都做了一桌好吃的,可是左等右等皇上也不到,还有上次娘娘送去的那锅参鸡汤,皇上也……” 皇后接着绿芜的话道:“其实我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后,也不是要和她们争风吃醋,而是恨我自己不能让皇上爱上自己。以前皇上总是在我这儿用膳,尽管从不留宿,但我也多少安慰些,可如今他连这点义务也不愿意尽了。一直以来,我都知道皇上对我有感激、有愧疚、有心疼,但偏偏就是没有爱情,我就是恨这一点,因为这一点,就好像所有皇上对我的好都是为了赎罪还债一般,直到我当上了皇后,成了皇长子的母亲,这一切也好像九九归一了,皇上可说是对我仁至义尽了,而我若还有什么不满,就是贪得无厌了,世人不就是这么看的吗?” 尚仙疼惜地用丝帕拭去皇后眼角的泪花,司曼柔又接着说:“你还记得我中毒时,曾经和你说过,不愿意解毒吗?” “当然记得,要不是皇上知道了,您还执意不肯呢。”尚仙回想当日的情景感慨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当时那么坚持吗?因为我死了或许就能一辈子留在皇上心里了,而我生下的龙裔就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皇上我是为了顾全大局而牺牲的,皇上必定会更爱这个孩子,把亏欠我的都补偿在孩子的身上。”皇后幽然地说着。 “那后来为何姐姐又改了主意呢?”尚仙不解道。 皇后浮起笑容道:“因为我没想到皇上得知真相后,会那么自责和愧疚,那时候他一有空就来看我,生怕我离他而去,那段日子是我过得最快了的,我实在很享受那种感觉,我怕死了以后再也没机会感受到这一切了,所以恨不下心来,另外也是舍不得孩子,身为一个母亲有谁会舍得离开自己的亲身骨肉呢。只是当时的我,太过于自私,把你牵扯了进来,还利用了你,为此我心里很不安,你不会怪姐姐吧?” “宫里有谁不是互相设计的,相比其他人的手段,姐姐的这点私心实在算不上什么了,至少没有害人之心,何况说到底你也是受害者,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尚仙赶紧安慰道。 “你不怪我就好。”皇后深情地望着尚仙。 “好久没看见初为了,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又沉了?”尚仙见势转移了话题。 “绿芜,让奶娘抱初为过来吧。”皇后吩咐道。 奶娘抱着哭闹不止的初为走了进来,尚仙见状赶紧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已经睡下了,给吵醒了所以才这么闹个不停啊?” 奶娘焦急道:“奴婢正想禀报娘娘呢,大皇子今日一直就这么哭闹着,总是不肯睡呢。” 皇后忧虑地看着尚仙:“这可怎么办好啊,妹妹?” 尚仙忙道:“姐姐莫慌,让我来瞧瞧。” 说完,尚仙抱过了孩子,细细看了以后道:“可能是惊了风了,有些咳嗽,身子也有点烫,八成是发烧了,赶紧派御医来看看初为吧,我如今的身份也不好下方子,况且我那儿只有救命用的药,这一般的药材还得去太医院找。” “奴婢赶紧去通知皇上,再去请太医来。”绿芜说完,转身欲走。 皇后却截道:“直接去太医院请太医就行了,不必惊动皇上了。奶娘你先带着皇子,进内房躺下吧。” “是,奴婢遵命。”二人齐声回答,离开了皇后的视线。 尚仙在皇后耳边轻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事关重大,为何不去告之皇上呢?” 皇后平静道:“为儿的病只是小事罢了,犯不着兴师动众,不想让皇上觉得我是用孩子来牵绊他,皇上尽的义务已经够多了,再多我也承受不起了,我现在只想当好我的皇后,当好一个母亲,我不能再靠着皇上施舍的关怀过活了,那样的我是令人不齿的,也将万劫不复,以前的我已经一去不返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乌云密布 “你怎么了?有心事?”徵瞥了一眼溅在桌案上的墨渍道。 尚仙慌忙地擦去污迹,憋着一股气却又不出声。 “朕问你呢?你不是向来直言不讳的嘛,今天怎么扭扭捏捏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徵焦急的语气中又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是大皇子病了。”尚仙说完,长吁了一口气。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有人来禀报?太后瞧过了没有?怎么说的?曼柔怎么也不来知会朕一声?”徵不由地焦虑起来。 尚仙压低了嗓子,故作平静道:“大皇子八成是惊了风,已经请了太医,皇后娘娘特意交代不让告诉皇上,说是不想让您担心,朝廷政事要紧。” “这个曼柔总是这样,什么事儿都搁在心里,只知道一个人去扛,朕待会儿就去看看她。”徵感慨地叹了一句。 “皇上心里明白就好。”尚仙不动声色地接道。 裕锦宫。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绿芜惊喜道。 “快起吧。皇后人呢?”徵温和道。 绿芜连忙起身,“娘娘在内室照顾大皇子呢。奴婢带您进去。” 徵跟着绿芜进了内殿,只见司曼柔正坐在床边给睡熟的初为掖被角,徵拉着曼柔的手走了出来。 到了正厅,曼柔才出声道:“皇上您怎么来了?”转而又瞪起了周围的一班宫女。 “莫怪她们,不是她们说的,是尚仙告诉朕的。若是没有她,皇后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朕了?”徵加强了语气似愠怒道。 司曼柔赶紧笑脸相迎:“皇上放心,为儿的身子不碍的,没什么大事,有我照顾着呢。” “可朕怕为儿长大了,只认得母后,不认我这个父王咯。”徵打趣道。 皇后听了自然心花怒放,不好接口说什么,赶紧吩咐绿芜她们沏茶、递点心去了。待宫女一走开,徵扶着曼柔坐下,悠悠开口道:“为儿病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朕一声?” 皇后有些不自然地迎上徵的目光道:“臣妾是不想您担心,况且如今为儿已经没事了啊。” 徵摩挲着曼柔的手道:“你总是这样,像个姐姐一样地照顾朕,可是如今朕已经长大了,有些责任朕可以替你扛了啊。” ‘责任’二字在曼柔的心头一颤,旋即她又换上了端庄大方的笑容:“为皇上分忧也是本宫的责任啊。” 徵无不感动地将她搂进了怀里:“你啊,叫朕说你什么好?朕找你做皇后,实在是明智之举啊。” “臣妾听这话怎么好像夸得倒是皇上您自己啊?”皇后做出不甘心的表情。 徵笑得合不拢嘴:“想不到朕温婉娴淑的皇后,也会说出这种玩笑话来。为儿什么时候睡下的?” “才刚喝了药睡下,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醒呢,太医说得多睡发发汗才能好得快,皇上有事先走就是了,为儿这儿有我呢。”皇后淡然说道。 徵有些不乐意道:“朕才刚来,怎么皇后就赶起人来了吗?好歹也等朕吃饱了,才能送客吧。” “臣妾哪敢有这个意思?既然皇上想在裕锦宫用膳,那臣妾便先去准备了。”皇后满眼的喜色难以掩盖。 一餐饭食食得有滋有味、情意绵绵,久违的温存荡漾在二人的心间,洪升不合时宜地杵在了门口,却又不敢踏进门来。 司曼柔瞄见了,落落大方道:“洪公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说话?” 洪升面色讪然,尴尬地望了徵一眼。 徵却不以为意:“皇后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洪升只得嗫嚅说道:“奴才想请皇上借一步说话。” 徵略微喝了些酒,有些醉意道:“混账,皇后又不是外人,有事只管禀报,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皇后看着洪升面露难色,解围道:“我去看看初为,醒了没有?” 曼柔一走,洪升来到徵耳边道:“皇上,您今儿不是说好去逊妃娘娘那儿用膳就寝的吗?” 徵这才如梦初醒:“朕只想着来看初为,就把这茬儿给忘了,逊妃那里怎么样了?” “逊妃娘娘没说什么,只差奴才问问万岁爷晚上还过不过去,若是您不去娘娘说她就早些就寝了。”洪升如实答道。 徵正犹疑间,却听得内殿传来叫喊声:“娘娘,你怎么了?” 绿芜哭哭啼啼地跑出来:“万岁爷,娘娘晕过去了。” 徵赶紧进了内殿,回头又对洪升道:“还不赶紧传御医。” “是,皇上。”洪升急忙地跑了出去。 太医诊脉之后道:“娘娘是忧思过度,加上疲劳攻心,因而昏厥过去的,待微臣开几幅方子,给娘娘调理一二,不日就能康复。请皇上放心吧。” 听了这番话后,徵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赶紧地给朕开方下药去吧。” 又低声对洪升道:“朕今日就留在裕锦宫了,你回了逊妃,朕改日再去看她。” 洪升抬脚刚走,皇后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皇上,臣妾怎么睡下了?” 徵心疼地道:“还说呢,你刚才晕倒了,可把朕给吓坏了。” 司曼柔慢慢支起了身子,咳了咳道:“臣妾没事,只是有点累罢了,害皇上忧心了。” “怎么了,咳成了这个样子?”徵关切地抚了抚曼柔的后背。 司曼柔勉强地一笑:“臣妾只是有些口渴。” 徵听了赶紧起身去倒茶,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轻吹了几次,才拿给了曼柔:“喝吧,应该不烫了。” 司曼柔点点头,慢慢地喝了下去。 “还要吗?”徵柔声问道。 司曼柔摆了摆手,“皇上天不早了,您也早些去歇着吧。” 徵扶着曼柔躺下,“你还没喝药呢,朕已经吩咐太医在煎药了,好歹等你喝了药朕才能走啊。” “臣妾困了,药留到明天早上我再喝吧,皇上放心好了,臣妾一定说到做到。”司曼柔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喝药也行,那朕就留在这里陪着你。”徵坚定地说道。 “那怎么可以?您明日还要早朝呢,万一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司曼柔有些激动地道。 “就这么定了,你自己病着还替朕操心呢,这么久以来,一直是你照顾着朕,今日也该换朕来照顾照顾你了。”徵有些愧疚地说道。 司曼柔背过身:“那臣妾就先睡了。”眼角的泪水不住地流下来,沾湿了锦被。 一连五天,皇上只在太和殿和裕锦宫两处流连,皇上和皇后一下子成了鹣鲽情深的楷模,恩爱伉俪的典范,加上皇后素来待人亲厚,眼看着皇后得宠,不少人都是欣喜不已的。 “曼柔,今日觉得好些了吗?”这天,徵一下朝就着急地赶到了裕锦宫。 “臣妾本来就没病嘛,精神好着呢。”司曼柔兴高采烈地说道。 “今日天气不错,朕陪你去御花园逛逛吧。”徵说着伸出了手来。 司曼柔握了上去,“臣妾领旨。”二人便并行去了御花园。 “今日的天气,真是不错呢。”皇后微笑着说。 徵点了点头,“既然柔儿喜欢,不如中午我们就在这园子里用膳吧。” “明明是皇上的主意,偏还要安上‘臣妾喜欢’的罪名。”皇后嗔怪道。 徵却不以为然道:“看来皇后的病的确是好利索了,都有精神和朕拌嘴了。” “臣妾累了,不如在此处歇会儿吧,皇上。”近六月的天气,有些闷热了,皇后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好吧,让奴才们放上垫子再坐吧。”皇上说完,望了一眼洪升。 等二人坐定,徵喝了一口茶道:“这几日,为儿怎么样了,每次朕去看他,总是睡着,没什么吧?” “臣妾问过太医了,太医说那些都是服药后的正常反应,为儿身子弱就得多休息,才能恢复过来。”皇后回答道。 “前几日,朕只顾着你,都没能顾得上为儿,待会儿你陪朕一块儿去看看他吧。”徵接着说。 “好,臣妾陪您一起去。”皇后温和地答道。 不等二人起身,绿芜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娘娘,不好了。大皇子他……” 司曼柔率先站了起来:“怎么了,为儿怎么了?快说啊!” “大皇子他昏迷不醒了。”绿芜脱口而出。 徵蹙眉道:“曼柔别慌,有朕在,随朕看看去。” 裕锦宫,内殿。 一班太医聚在一起,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到了徵更是慌得一个个跪了下来:“微臣无能,皇上饶命啊。” “怎么回事儿,前几日你们不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朕,说大皇子无恙了吗?如今又怎么说?”徵气急败坏道。 “大皇子他原本的病症是惊风,可用了药后,本已经见好了,可而今又似乎有了别的病症,致使大皇子昏迷不醒。”李太医无奈地答道。 “是什么新的病症?为何不赶紧抓药治病呢?”皇后叱责道。 “微臣一时也判断不出,故而不能开方下药,唯恐药力有损于皇子。”李太医惶恐道。 “那眼下你有何良策,总不能白白地干等吧。”徵忍不住勃然大怒。 “请皇上皇后给老臣一些时间。”李太医小声道。 “朕等得起,为儿等不起了。”徵大发雷霆道。 “皇上,不如让尚仙妹妹来瞧瞧为儿吧,或许还能有转机。”司曼柔恳切地说道。 徵毫不犹豫地下令:“快传御前侍女凡尚仙过来。” “初为怎么样了?你们一个个出了事儿,还只知道瞒着哀家。”太后突然走了进来。 “母后,你怎么来了?”徵一脸诧异。 “大孙子病了,你们也不告诉哀家,哀家怎么能不来啊!皇后,初为怎么样了?”太后焦急地问道。 “为儿已经昏迷了,太医们束手无策,皇上去请尚仙了,只希望她能够救我的为儿。”皇后啜泣道。 “不要哭了,尚仙那丫头一定会有办法的,宫里头的好些危机不都是她一一化解的嘛,再说皇后平日行善积德,佛祖也一定会保佑初为的,他不但是你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儿子,是我朝人民的皇子。”太后镇定地劝慰道。 “母后,要不您还是先回宫吧,一有消息,儿臣会派人来通知您的。”徵提议道。 “不必了,哀家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用不着担心哀家,哀家到底经历得多,比你们都冷静些,关键时刻也好给你们拿个主意。”太后不依不饶地说道。 “凡尚仙到~~~” “奴婢参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没等尚仙说完,徵赶紧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 尚仙先给初为把了把脉,心里了然了八九分,后又拿出金针给初为扎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初为就发出了“哇哇~”的哭叫声。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太后问道:“初为这孩子好好的怎么会昏迷啊?” “可能是之前李太医开的药多半有安眠的效果的缘故,而大皇子原本吸收药性的能力不定,故而惊风的症状虽然消除了,但药劲儿还是没完全散去,就产生了如今这般嗜睡的副作用了。”尚仙不紧不慢地答道。 “那这病得怎么治呢?以后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曼柔急切地看着尚仙。 “娘娘放心,奴婢那儿有些温和的丸药,研碎了化成汁液给大皇子喂服,就能药到病除了。”尚仙细细说道。 “今日可是多亏了你了,朕重重有赏。”徵的脸终于雨过天晴了。 “既然没事了,哀家也就放心了,可得赶紧回宫去给菩萨上柱香了。”太后转身欲走。 “儿臣送您回宫。”徵恭顺地上前搀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山雨欲来 人一散,屋子里顿时静谧了下来,尚仙背过身阖上了门。 司曼柔心疼地抚摸着初为的额头,轻道:“这一回真多亏了你,本宫又欠你一个人情啊。” “娘娘,现在还不是喘息懈怠的时候啊。”尚仙忧心忡忡地说道。 皇后警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敢欺瞒姐姐,大皇子中了毒了。”尚仙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司曼柔慌得都站不稳了。 尚仙蹙眉道:“根据我方才的诊断来看,大皇子确实中了毒。” “可太医不是说只是惊了风吗,你适才不也说没有大碍吗,怎么好好的就成了中毒了?”司曼柔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尚仙扶住司曼柔,暗声道:“刚才的那种阵势娘娘也都看在眼里,太后咄咄逼人、皇上剑拔弩张、太医有口难言,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说的,但那不过是权益之计罢了。” 皇后坐了下来,冷静了片刻,才道:“那为儿中的是什么毒呢?又会是谁下的呢?依你的意思,太医是知晓初为的病情的,却刻意隐瞒,莫非是和谁串谋好了的?” 尚仙摆摆手道:“娘娘,太医是不敢做这等勾当的,毕竟是大皇子啊,何等尊贵啊,有个什么闪失都是灭九族的大罪啊,况且看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怕是想做也没有那个胆量。” “那会是谁想害我的为儿呢?难道是太后?或者是逊妃?”司曼柔不安起来。 “娘娘,现在任何的揣测都已经无济无事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毒啊,裕锦宫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若是您信得过我,我想把大皇子带到心亦斋,再做细细地诊断。”尚仙恳切地提议道。 “好吧。本宫的希望就全在你身上了。”司曼柔不舍地看着初为道。 “娘娘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尚仙抱起初为肯定地回应道。 回到心亦斋,尚仙仔细地给初为检查了一遍,发现他中毒的日子已经不浅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毒素,是令人致命的剧毒。想到这里,尚仙不禁冒起了冷汗,究竟这宫里会有谁如此歹毒,要去害一个无辜的稚子呢?尚仙熬制了一碗催吐的汤药,一口一口地给初为服下,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初为就吐个不止,尚仙在一堆秽物里发现,有人给他喂食了不少蒸蛋羹,而因为初为还小,消化不了这些所以一直积留在胃里,这会儿才吐出来,同时尚仙也发现,初为根本没有服用过任何汤药迹象,而鸡蛋羹本身也没有参杂毒液。 尚仙的脑海开始了一系列的排查,能接近初为的主要是裕锦宫里的人,而这些人里面只有绿芜、奶娘、皇后有机会下手,奶娘应该不会这么做,她一向很疼爱初为,而且稍有什么异样就会向皇后禀报,何况若有异心也不会等那么久才下手。皇后,虽然最近宫里都说她利用初为来霸宠,但她到底千辛万苦地生下初为,怎么会下此毒手呢,虎毒不食子啊,尚仙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进了宫她也变得疑神疑鬼,谁都不敢相信了。剩下一个绿芜,也不会是她吧,她有什么动机呢,难道是太后安插在皇后身边的人?明日找个机会,试她一试。 天色刚刚亮起来,就有人叩响了尚仙的房门。 开门一看,却是绿芜不请自来了。 “娘娘一早吩咐奴婢来看看姑娘这里的情况,另外娘娘交待皇上那边已经准了您的假,让姑娘不必担心了,安心治疗大皇子吧。”绿芜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你进来吧,我刚好有话想问你呢。”尚仙将门敞开说道。 绿芜有些紧张地走了进去:“不知道姑娘想问什么?” “平时里大皇子的吃食是谁负责照料的?”尚仙漫不经心地问。 “是奴婢和奶娘。”绿芜身子有些发抖。 尚仙拍案而起:“好,快去告诉娘娘,把奶娘抓起来,她意图谋害大皇子,一定要言行逼问出幕后的主谋。” “姑娘何出此言啊?奶娘一向尽心尽力,必定不会害大皇子的,姑娘还得明察啊。”绿芜激动地说道。 尚仙却不依不饶:“我已经查出有人在大皇子的吃食里动了手脚,绿芜姑娘我当然不会怀疑,那就一定是奶娘做的了。” 绿芜噌地跪在了地上:“姑娘,是我做的,你错怪奶娘了。” “你承认了?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尚仙鄙夷地看着她。 绿芜心慌意乱地低着头道:“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是为了皇后娘娘啊。大皇子病了,娘娘却不让我们告诉皇上,自己一个人承担,奴婢看不过去,心想要是皇子的病一直好不了,那么皇上总会知道了,到时候就能来看娘娘了。” 尚仙轻叹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随便那大皇子的身体开玩笑,出了人命可怎么得了?” “奴婢不过是把太医的药给倒了,又喂了点蛋羹,心想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太医也没察觉出什么来啊。”绿芜不无懊恼地说道。 “行了,你仔细地听我说,大皇子如今中了毒,情况危急,我已经把这事告诉了皇后娘娘,但宫里人多嘴杂,这件事又非同小可,我姑且再信你一次,你现在就回去告诉皇后,大皇子目前情况稳定,让她不要忧心,晚些时候我会亲自把大皇子送回去的,至于你的事,我可以不说,只望日后你能尽心地对待大皇子。”尚仙沉吟了片刻才道。 “奴婢知道了,姑娘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地照料好大皇子。”绿芜噙着泪答道。 看着绿芜渐渐走远,尚仙心里也下了注,赌她对司曼柔的衷心若是真的,那一定会死命地保护好初为,倘若是失了算,绿芜背后的黑手必然会有所行动,到时候只要有个打草惊蛇,或许顺藤摸瓜地就能抓住他。 傍晚时分,初为醒了过来,尚仙用银针逼出了他体内的部分血样,用药瓶子保存好,然后抱着他去了裕锦宫交给了皇后,并交待了每日中午许奶娘喂一次奶,奶不可过量,早晚喝一小盅蜜水,其他东西一律不准食用。 出了裕锦宫,尚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她心里知道初为的毒实在难解,而施毒之人又躲在背后,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下一步会对付谁?尚仙心乱如麻地走着,陡然间阵阵箫声吹进了她的耳里,她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益风苑的门口,声音连续不断地从里面飘出来,她疑心是自己的幻觉,不敢相信地一步步走进去,一个白衣男子正背对着自己伫立在院中吹着玉箫,多么似曾相识的情景。 “你终于回来了,司涵远。”尚仙讶异地叫出声来。 司涵远停下了箫声:“这么容易就被你认出来了,好失败啊。我吹得很差吗,难道?” 尚仙摇了摇头,笑道:“不是,而是你吹得不是他的那么味道。他吹的《逐风》不可能像你那么洒脱、欢愉。” “看你刚才见到我的样子也有几分惊喜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司涵远有些忿忿不平道。 “你这么长时间去哪儿游山玩水了?”尚仙一脸的好奇道。 司涵远直直地盯着尚仙道:“这么说你想我了?” “正经一点,行不行?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尚仙没好气地说道。 “哎,这年头替你办事,还落下一身的不是。”司涵远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尚仙越发地不明白道。 司涵远不说话,只是递了一个纸鸢给尚仙。 尚仙看到纸鸢,即刻会意道:“你去找王爷了?” “嗯,他莫名其妙地走了,你又整天魂不守舍,我这个做朋友的只好两肋插刀了,替你跑一趟了。”司涵远不无委屈地说道。 尚仙睁大了眼睛,还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王爷怎么会见你呢?” “还真是被你说着了,他起先也是不肯见我,后来我只好在他门口活活等了两天,他才终于肯见我了,还让我把这纸鸢带回来还给你。”司涵远悠悠地说。 尚仙却一脸地平静:“其实我早就猜到王爷的意思了,他本来就是想避开再走的,他对我从来就没有过男女之情,只是我一直一厢情愿罢了。倒是你,我想不出你为何要去找他?” “当然是为了你,我想替你去问个明白,若是你们有情,我就放弃,若是没有也要有个彻底的了断,这样你才能开始接受我,接受新的感情。”司涵远激动地抓起了尚仙的手。 尚仙脱开他的手,淡笑道:“看不出你还真够傻的,王爷的意思我一早就知道了,你还非要人家说个明白,不是害我丢人嘛,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衷心地谢谢你。” “还说呢,我不就是怕你伤心,才和王爷学了这首《逐风》,今天特意穿了白衣,来这里吹箫表演的嘛,想不到一眼就露馅了。”司涵远的语气有些不甘心。 “你吹得虽然不像他,却也有自己的风格啊,技法上也处理得不错,不像是个生手呢。”尚仙鼓励道。 “怎么样,你终于开始留意我的天份了吧,我还有很多优点的哦,可以考虑我看看。”司涵远得意洋洋地说。 “说你胖你就喘上啦,你这个人做个朋友还不赖。”尚仙感慨地说道。 “这么说我这一趟,还真没白去,看来我大有机会。”司涵远自我陶醉着。 尚仙看着纸鸢,心里却释然了,这些日子她对于衡已经有些淡忘了,也许一开始自己对于衡的情愫里,也有大半是来自崇拜与欣赏吧,自己并没有真正地走近过他,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诱使着尚仙靠近,经过这段日子的沉淀,她才看清了这点,如今衡这块大石终于在尚仙心里落了地,不再存有任何的幻想和希冀了。而这一切,则是多亏了司涵远,帮助自己走出这个幻境。 “你想什么呢?”司涵远不解地望着尚仙。 尚仙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谢谢你。” “为了什么谢我?”司涵远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为了你为我做的一切。”尚仙说完,背身离开了。 司涵远欣然一笑,不是因为那句‘谢谢你’,而是因为尚仙走的时候并没有携着纸鸢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君子协定 从王府出来,司涵远和尚仙各怀了心事,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尚仙记挂着解药的事儿,不知道姑姑此刻是否还身在灵萃山,也不知道多久能得到消息,唯一知道的是只有初为等不了太久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地叹起了气来。 “是灵茉福晋对你说了什么吗?”司涵远关切地问道。 尚仙意识到自己的失神,随口诌了一句:“福晋只是问我有没有收到那枚纸鸢而已,也没说什么别的话。” 司涵远听了倒是心口一紧,不再追问了,只道:“那就好,我们这就回宫吧。”心下却忆起了此次灵山寺之行,在衡的门前等了他整整一夜后,他终于出门见了自己。 “将军居然能追到这里来找本王,八成是因为尚仙的缘故吧。”衡淡淡地开口道。 “没错,既然在下来了,就请王爷将不辞而别的缘由告知于我吧,就当作是给尚仙一个交待吧。”司涵远直言不讳道。 “你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这个?本王再是糊涂也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尚仙。”衡有些怀疑地看着司涵远。 “那王爷应该也该知道尚仙对你的心意吧。”司涵远一针见血地说。 衡叹了口气,良久才道:“我知道所以才选择离开,总之我和她注定是没有交集的,你不妨就将这话带回去给她,让她另择佳偶,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光阴与心思了。”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司涵远在衡的眼神里看到的是无奈与踌躇,因而故意逼他痛下决心。 “我既然来了这儿,就已经下好了决心,你把这个带回去给她,就算是个了断,对她说衡真心地视她为知己却也只能是知己了,要怪只能怪苍天弄人,相见已晚,来世再续未了缘吧。”衡艰难而痛苦地说完了这些话。 司涵远接过衡的玉箫,心情却沉重了起来,看来衡并非对尚仙无情,只是似有难言之隐,未免藕断丝连,这个决心只有自己来替他们两个下了。接着的几天,司涵远跟着衡学了《逐风》,又获悉了不少他们之间的趣事,心里终于有了主意。回到了京城,司涵远就直奔了衡的王府,将情况对着灵茉福晋来了个晓以大义,灵茉便把那纸鸢交到了司涵远的手上,而回了宫司涵远也刻意隐瞒了玉箫的事儿,只是将纸鸢还给了尚仙。 “这么晚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还进得了宫吗?”尚仙站在宫门口忧虑地问道。 司涵远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尚仙有些心虚:“有我在,没问题的,敲门吧。” 侍卫打开了门,“司将军、尚仙姑娘你们回来了,老奴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洪升的声音率先传了来。 尚仙始料未及,大惊失色道:“洪公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上吩咐老奴到这里等威远将军,说是如果将军回来了,不论多晚也请将军去养心殿一趟。”洪升一本正经地说道。 尚仙慌了神地看着司涵远,司涵远却从容不迫地说:“公公先请,在下一会儿就到。”洪升起步走了,司涵远在尚仙耳边悄声道:“不要担心我,你快回心亦斋吧。” 尚仙忧心忡忡地看着司涵远走远,独自匆匆回到了心亦斋。 才刚坐定,又闻得有人寄宿地叩门,惊恐地问道:“是谁?” “是我翠慈姑姑。”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 开了门,那人确是翠慈姑姑没错。可是这么晚了,翠慈只身来到心亦斋是为了什么呢,想到这一层,尚仙不由得警觉了起来:“更深露重的,翠慈姑姑来这儿,不知有何贵干?” “我是为了大皇子的病而来的。”翠慈答得不遮不掩。 尚仙倒吸一口冷气,道:“是太后不放心,所以派姑姑来刺探军情的吧。” “姑娘不要误会,我来是想要告诉姑娘一件事,太医院的那个李寿年已经向太后招认了,说是大皇子中了毒,并非是感染惊风那么简单。”翠慈将话说得一气呵成。 尚仙疑惑不解地问:“姑姑告诉我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我来是想给姑娘提了醒,太后日前在追查对大皇子下毒的幕后黑手,并且已经安插了李寿年来你身边暗访,所以你凡事务必要多留个心眼,誓要保住大皇子的性命。”翠慈毅然决然地说道。 尚仙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来是我错看了姑姑了,大皇子的病我一定会亲力亲为,尽快给他解毒的。” 翠慈听了尚仙的话,感慨说道:“也难怪姑娘会对我有戒心,的确这么多年我没少替主子办事,有些事都是见不得光的,虽然进宫多年的我已经没什么良知可言了,但有很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身为奴婢我不敢妄论主子的做人处世,可这次大皇子的这件事我实在狠不下心,那毕竟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啊,说什么也得救下他的命。” 尚仙坚定地点点头:“有姑姑这句话,我心里就更有底了。我知道姑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适当的时候也请劝劝太后,掌控权力的欲望是没有止境,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翠慈像是有所触动地道:“对皇后和逊妃,太后做得的确太过分了,其实也是因为主子心里害怕,有些事做了一回就收不了手了。不说这些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呢,总之姑娘自己万事小心,有什么消息我会再来告诉你的。” 送别了翠慈,尚仙一个人在屋里徘徊,心系着司涵远与的会面,隐隐觉出一阵不祥的预感来。 养心殿。 “万岁爷,威远将军到了。”洪升低生地禀报道。 “让他进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臣司涵远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司涵远对着跪着道。 “你们全都给我出去。”看着洪升厉色道。 养心殿内只剩下了和司涵远两人。 “你先平身吧。”敛了敛容道。 “谢皇上。”司涵远神情自若地站起来。 “朕在这里等你多时了,你应该知道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吧?”开门见山地问道。 “臣不知,皇上。”司涵远淡声道。 “堂堂一个大将军,敢做就该敢当啊。”有些不屑地冷哼道。 “可是臣确实不知皇上深夜召见我的原因,我若说知道,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司涵远执拗地答道。 “好你个司涵远,那朕就跟你说个明白,以后不准再带尚仙随意出宫去,她是朕的人,你这回听清楚了?”激愤地咆哮着。 “她过去是您的贵嫔,如今是您的侍女,可再过几年,她就自由了,不属于任何人了。”司涵远直视着,大胆地说道。 “放肆,”气得直拍御案,“你敢公然冒犯于朕,好大的胆子啊!” “微臣不敢,皇上息怒。”司涵远言不由衷地劝道。 沉吟了片刻,定了定神又道:“你说的没错,可眼下她还是朕的人,况且她心里的人也不是你吧。” 司涵远没有料到会获悉尚仙与衡之间的事,但碍于君王的颜面,他并没有点破。 见司涵远沉默,便趁胜追击道:“尚仙是这世间难得的珍宝,朕断然不会拱手于人的,若是你有其他心仪的女子,不论她的出身门第如何,朕都能为你做主赐婚。”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司涵远低沉地吟道。 的怒火又一次地按捺不住了:“朕说了,除了尚仙别人都可以,你怎么还是冥顽不灵呢?你们这样几次三番地背着朕出宫,意欲何为?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处?” “皇上您曾经有过机会,是您自己错失了,如今尚仙好不容易有了自主选择的机会,您为何又要生生地剥夺呢?您对她是爱吗,不,是占有,是扼杀!除非尚仙亲口拒绝我,否则我至死也不会放弃对她的追求。”司涵远将满腔的热火一吐为快。 “即使牺牲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也在所不惜吗?”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错,为了她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司涵远果敢地说道。 “朕知道了,看来比起朕,你更有勇气和胆色,朕认输了。”失落地道。 “皇上您的意思是?”司涵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朕说过待尚仙二十岁之时,允准她出宫,如果她也接受你的感情,到时候朕亲自为你们赐婚。只是,在此之前,你和她还是得恪尽职守,做好朕的臣子和侍女,听懂了吗?”轻轻叹息道。 “一言为定,臣谢主隆恩。”司涵远感激地跪了下来。 “别高兴得那么早,记住必须是尚仙心甘情愿地接受你才行,不然朕也一样还有机会。另外,这个是朕和你之间的密约,不得向外人透露。”不甘心地说道。 “臣明白了。”司涵远高兴地合不拢嘴。 清晨的阳光照进了屋子,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的尚仙急速地起了床,想着去养心殿探探消息。她迅捷地跑出门口,脚下却好像踩着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确是一只竹蜻蜓,上面夹了一张字条:“平安,勿念。远上。”尚仙提着的心这才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坐在了门阶上,把玩着蜻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