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天下――独孤菀》 作品相关 关于作品 丫头以前一直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写书,因为对自己的文笔实在太没有自信了。渐渐看的书多了起来,被许多强大的作者们深深感染了,自己便也手痒起来。在心里悄悄说,我就写一点点,写一点点来给自己看,不贪心,不强求。 开始的随心,开始的懒散,慢慢的,有一些很可爱很可爱的读者亲们,渐渐关注起丫头的文字,关注起丫头的作品,尽管文很小白,尽管文不出彩,但是她们依旧努力的在里面挖掘闪光之处,并且不断的给丫头鼓励和支持。 丫头是一个懒人,世纪最大的懒虫子。一次次的想放弃,一次次的想停更,因为课业,因为生活,因为很多很多丫头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丫头想做一只可耻的缩头乌龟。但是每次看到亲们那些支持鼓励安慰的话语,哪怕只有一行,哪怕只有一人,丫头的心都异常温暖。原来在某个地方,还有人摸摸支持着丫头,支持着这个不算精彩的作品。为了她们的努力,也为了丫头自己曾经的努力,我,不想放弃…. 透过亮亮的屏幕,你我无法相对,无法相语。但是你我能相知,能相守,文文不只是丫头一个人的心血,也属于所有支持和关心它成长的读者。 ---丫头敬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关于评论和投票 呵呵,丫头不能否认自己在某些时候是很虚荣地~尤其是码字更新以后能看到亲们的评论投票更是心情high到极点~ 亲们的评论能让丫头正视自己的错误,找出不足并且改正,还能让丫头了解你们的想法,从来都觉得闷头写文绝对生不出好娃儿,和读者交流才是王道~! 至于票票,哎,虚荣啊虚荣,嘿嘿,顶上锅盖,米办法,自己养的娃总想让她出名被人知道,所以,嘿嘿…大家赐偶一票吧….双手合十…阿门….. 开始逃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关于封推,关于上架 昨天―7月9号,在可爱的编辑大大支持下,丫头的文居然上的首页小封推。刚开始丫头还米有反映过来,还是色色在群里突然说了:丫头,上小封推了哦,要加油更新!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去首页看,那个激动,那个兴奋,无以言表。豪情壮志之下,大吼一句:封推期间要两更!(事实证明,日两更对丫头这个容量比较小的脑子来说,是件灰常痛苦的事情吖…) 今天―7月10号,在把《女皇天下―独孤菀》写出20w字的时候,小文正式上架了。至于cctv,mtv丫头就不感谢了,但有些人,却是说多少遍谢谢都是不够的。因为没有她们,就不会有今天的《女皇天下―独孤菀》,也没有今天努力码字的丫头。 星星:感谢你从丫头写文的第一天起,就追着看。第一次,第二次的大修,都少不了你的指点,你的支持,除了谢谢,丫头实在说不出其他更华美的话语。 11:不知道你现在上网还是否方便,你和星星一样,都是从这文还是雏鸟的时候就守护着它。在jj的时候,你每看完一段,一章,都会细细写出感受,没有人会知道丫头看了以后是多么的感动。 淘宝:摸摸亲爱的宝,该说的咱企鹅上勾搭吧,哦呵呵!o(n_n)o… 还有安安,紫紫,琦琦姐,小虫,蠡蠡,香香,小小,果子…好多好多一直支持着这本书的亲们,丫头涕泪交加的扑向你们~~~ 丫头还在努力,希望能和亲们一起努力,握拳!冲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重要公告!亲们进来看啊啊啊! ============================== 最近有些亲说丫头写得越来越晦涩了=a= 其实是因为丫头怕某些地方用来解释得太多会让亲们觉得情节进展过慢 丫头也知道自己丢的包袱那不是一般的多....=a= 所以,亲们要是有什么疑惑不解奇怪诧异...的地方!速度奔跑去丫头置顶的那个解惑帖提问啊啊啊 偶可不想写成意识流的说=a= 只要不涉及后面的剧透,丫头通通会一一解答的说! 有什么意见建议的,都留言发评给丫头吧! =============================== 拜谢!(顶锅盖跑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尚香十一月新书上线 ★春怀――――――――――作者:红尘紫陌――――书号:1084670 ★富贵逼人――――――――作者:圆不破―――――书号:1046873 ★野后――――――――――作者:冉冬夜―――――书号:1076102 ★窝边草―――――――――作者:蓝惜月―――――书号:1075794 ★权术天下――――――――作者:江渚客―――――书号:1072381 ★诸神的传说―――――――作者:九霄鹤唳――――书号:1080758 ★我的极品婆婆――――――作者:凌霄遥―――――书号:1077990 ★新好媳妇修炼宝典――――作者:金水晶―――――书号:1078890 〓〓〓〓〓〓〓〓〓〓〓〓〓〓〓〓〓〓〓〓〓〓〓〓〓〓〓〓〓〓〓〓〓〓〓 ★《春怀》作者:红尘紫陌书号:1084670 简介: 彪悍洋派女pk清朝辫子男老公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你压倒我! 谁会为谁去改变?请看晚清欢喜冤家大戏--《春怀》。 mm.qidian./mmeb/1076102.aspx △▲△▲△▲△▲△▲△▲△▲△▲△▲△▲△▲△▲△▲△△▲△▲△▲△▲△▲△▲△▲△ ★《窝边草》作者:蓝惜月,书号:1075794 简介: 啥?兔子不吃窝边草,朋友“妻”不可戏? 对不起,俺吃的就是窝边草,“戏”的就是朋友妻。 系列轻喜剧,三部曲,绝对亲妈结局。 第一部《窝边草》分三卷: 第一卷,关系尚未发生; 第二卷,关系已经发生; 第三卷,关系继续发生。 第二部《墙头草》,请看婆媳大战三百回合。 第三部《回头草》,请看男主如何打败八国联军,胜利追回逃妻 mm.qidian./mmeb/1078890.aspx △▲△▲△▲△▲△▲△▲△▲△▲△▲△▲△▲△▲△▲△△▲△▲△▲△▲△▲△▲△▲△ ★《诸神的传说》作者:九霄鹤唳,书号:1080758 简介:魔幻版洪荒小说 迪菲洛,一个普通平凡的高级魔法学院学生,在一次复仇中死去,重生到了一片未开的混沌之中,原来,这就是创世之初的远古诸神时代…… 幸运的他,亲历了创始神开天辟地创造万物的经历,最后,成了传说中的远古神龙,见证了从创世,到诸神黄昏之间这一段段早已成为传说的历史…… .qidian./book/1080758.aspx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更新致歉&尚香十二月年末巨献 亲们,丫头这段时间考试去了,晚上刚考完...宪法估计给挂科了,555555 明天开始正常的更新,尽量补文,但是接着的期末考还有六级让丫头实在疲于奔命,请大家多多谅解,鞠躬道歉 ============================ 尚香08年年末巨献~~~12月新书推荐~~~ ★帝宠――――――――――作者:晚歌清雅――――书号:1093833 ★龙龙龙―――――――――作者:天衣有风――――书号:1102442 ★胡作妃为――――――――作者:艾糖――――――书号:1076760 ★天降桃花――――――――作者:白羽燕―――――书号:1088966 ★桃之妖妖――――――――作者:欣丫头―――――书号:1043253 ★男色缤纷――――――――作者:爱女如眸――――书号:1088968 ★金屋藏妖――――――――作者:君橙舞―――――书号:189428 〓〓〓〓〓〓〓〓〓〓〓〓〓〓〓〓〓〓〓〓〓〓〓〓〓〓〓〓〓〓〓〓〓〓〓 ★《帝宠》,作者:晚歌清雅,书号:1093833 一句话广告:我是帝宠!咳,可不是皇帝的宠妃,而是,皇帝的。。。。宠物。。。。猪。。。。。 简介: 不过是懒得动,窝在寝室里看本小说而已,就被莫名其妙地被召唤到了异时空,成了某个上古王朝的守护兽。 等等,什么,兽?! 天啊,地啊,哭啊,想我堂堂一个21世纪的青春美少女,居然被召唤成了一只粉嘟嘟、圆滚滚的迷你小香猪?还被迫肩负起了让一个弱小的国家走向繁荣昌盛的历史重任?! 冷酷残暴的上古帝王,胆小如鼠的蹩脚国师,超尘脱俗的世外散仙,威风凛凛的其它四国的神兽,加上漫山遍野的妖魔鬼怪……天哪,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没有一点法力,除了吃只会睡的小猪猪,面临着强大的生存危机…… mm.qidian./mmeb/1076760.aspx △▲△▲△▲△▲△▲△▲△▲△▲△▲△▲△▲△▲△▲△△▲△▲△▲△▲△▲△▲△▲△ ★《天降桃花》,作者:白羽燕,书号:1088966 简介:英雄莫问出处,养猪专业户为啥不能闯荡江湖?! 爱情不分尊卑,丑小鸭照样飞上枝头变凤凰! 别问姑娘来自八里村,还是七里屯, 到了京城咱也混的多姿多彩! 有道是,天降财神,路遇桃花, 坚定“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信念, 克服前进道路上的任何困难,看一代村姑如何创造人间奇迹! mm.qidian./mmeb/189428.aspx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完结感言 ……………………………….....................关于当初…………………………………………….. 当丫头打上完结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其实是狠狠吁了一口气的。从开文到现在,整整十个月的时间,没有想到,一向缺乏耐心的我能乖乖的,一直码到现在。 某丫看小说起步比较晚,07年夏天第一次看到甄传的时候,就被迷住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踏上了看原创的漫漫长路。 08年3月某天的突发奇想,一向写过作文的某丫动起写小说的歪脑筋。不会起名字,不会写文案,奇奇怪怪的开头,庞大过头又不好收拢的主线,造就了现在有些的女皇天下―独孤菀… 原本以为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几天就会放弃。但每次看到书下多出的几个评论,虽然是只言片语,某丫心里就会狠狠燃烧起热情地火焰*-*,于是,一直写到了现在。 小文里面可以说纰漏满天飞,错误遍地跑,某丫自己都觉得汗颜,所以更是非常感谢支持丫头走到今天的各位读者们,真的,如果没有鼓励,只怕这文了没哟今天了…t.t ……………………………….....................关于第一部……………………………………………. 是的,正如丫头最后一章末尾所说的那样,这个是第一部,只是第一部。 发上最后一章,丫头就很乌龟的想躲起来,怕看到读者们的飞砖,t.t对于这样一个题目,对于整个故事来说,如此结尾实在是太废材了,而且这也不是丫头原先所想,关于女皇天下---独孤菀的大结局,甚至于还没有到丫头所构想最精彩的部分,那个属于一个站在高位女人尊贵,荣耀,悲哀,寂寞,可怜的部分。 第一部,“宫墙深”--私以为是最适合的名字,一个女孩到女人的蜕变,她的性情,手段,行事,为什么会造就以后的她,只因为那个黄金般华美牢固的笼子,宫廷。 所以,对于丫头来说,这只是这部小说的开始,虽然在某丫废话功力无敌之下,有几十万字数之多…t.t 抱头接砖,瓦以后会努力学习控制情节,精简废话的…. ……………………………….....................关于第二部……………………………………………. 宫墙深最后一段话,其实一定程度上概括了接下来的内容,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对着千军万马可以面不改色; 她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亲生儿子的病痛便能折磨得她泪流满面; 她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冥冥之中似乎天意已经为她安排好一切,赐予她所有; 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冥冥之中似乎天意剥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既剥夺了享受爱情的机会,命运的绝望亦未给她足够的时间来学习怎样当个母亲; 是朝争,也是国战。 ……………………………….....................关于爱情…………………………………………… 呃,要乖乖的承认,这本书某丫就没想当成爱情小说来写的,所以,里面的暧昧,和莫名其妙的感情,都只能说是迷离,初恋或者等等等等,反正不算爱情。就连皇帝对女主的感觉,也算不上。 怎么说列,某丫有点爱情洁癖,认为真正的爱,哪怕只是片刻的热情,也必须是全心全意的,所以掺杂了利益,权力,斗争,私心的,都不算是纯粹的爱。 爱不是很多很多的喜欢,很多很多的喜欢构不成爱。 接下来的,有暧昧,但更多是亲情以及斗争,不是女人之间的斗争,而是女人和男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斗争…… ……………………………….....................关于新书…………………………………………… 要闭关码新书了,因为这本中对爱情部分的缺憾,导致某丫极度想码个爱情向小说,所以…也许…新书会是激动点,感人点,虐心点…的吧…呃…. ……………………………….....................关于砖头…………………………………………… 这个,某丫知道自己很多缺点很多不足,但是大家手下留情,轻点拍吖,很痛地t.t ……………………………….....................关于感谢…………………………………………… 谢谢各位一直支持丫头的读者们,谢谢可爱的编辑笑笑,谢谢给瓦拼字的童鞋们,哈哈~ 给大家拜个早年哦!群mua! 挣扎着写于凌晨的鸭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2009年2月尚香贺岁新书火爆上线啦! ★云上――――――――――作者:一半是天使―――书号:1127369 ★喵喵喵―――――――――作者:橘花散里――――书号:1133533 ★钓猫记―――――――――作者:市西妖怪――――书号:1094864 ★仙妻――――――――作者:宁馨儿1919―――书号:1135862 ★保险套中套―――――――作者:宁馨儿1919―――书号:1054279 ★09级穿越生―――――――作者:檀蔚儿――――书号:1131904 ★拐个中山狼―――――――作者:海洋饼干―――书号:1144758 ★网游之双绝―――――――作者:流暄―――――书号:1143265 ★回到乱世建山寨―――――作者:慕云岚―――――书号:1131424 〓〓〓〓〓〓〓〓〓〓〓〓〓〓〓〓〓〓〓〓〓〓〓〓〓〓〓〓〓〓〓〓〓〓〓 ★《云上》作者:一半是天使书号:1127369 简介:淡云疏月,美人倚栏。 抬眼望月,有云依依。 云下乃芸芸众生,云上又是何许光景? 只是回首凝眸处,却凭添了一片新愁…… 非悲剧、非虐文。 不过是讲述一个孤女在皇宫中的情爱故事。有温馨,有感动,有真情,也有纠结。终极boss是大家都萌的皇帝,当然还有太医美男若干。 mm.qidian./mmeb/1094864.aspx △▲△▲△▲△▲△▲△▲△▲△▲△▲△▲△▲△▲△▲△△▲△▲△▲△▲△▲△▲△▲△ ★《仙妻》作者:宁馨儿1919书号:1135862 广告语:轻松种田文,狗血家庭剧 古装版家有仙妻,看麻辣小仙女调教憨夫成龙,戏耍金枝欲孽! 简介: 不就是牵错根红线点错对鸳鸯吗,为啥她就要被上司踢下来她无车无房、无父无母,上大学还是用的助学贷款,而且在金融危机的袭击下,毕业以后能不能找到工作,还上贷款还在两可,可是,即便看在她性情温和,对人有求必应的优良人品上,老天要补偿她,但也用不着把她丢在这乱七八糟的时代啊…… 虽说有一堆养眼的帅哥陪伴,可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么倒霉,今天被人追杀,明天被人绑架……,再加上大伤小伤无数,阴谋阳谋一堆,怎么一刻都让她消停不了呢! 什么什么,从自己的身上找到中山国少主的下落…… mygod!人家……,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好不好,你们的继承人管我要什么,这……,这让我上哪里找去啊! 嗯!嗯! 还是拐个郎君回家成亲最重要, 链接:mm.qidian./mmweb/1144758.aspx △▲△▲△▲△▲△▲△▲△▲△▲△▲△▲△▲△▲△▲△△▲△▲△▲△▲△▲△▲△▲△ ★《网游之双绝》作者:流暄书号:1143265 纵马江湖,弯弓射月,网游中的刀锋剑影不过是一片冷意,只是叶斐怎么也想不到,因为某个原因而参与游戏的他,竟意外地从中解开了旧往的面纱…… 网址:.qidian./book/1143265.aspx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开新书了,亲们去捧场呀 嘿嘿,拉票拉票~ 书名:倾君笑 书号:1146045 连接:mm.qidian./mmweb/1146045.aspx 简介: 痴儿,痴儿,口不能言,两眼无神,原是千金却落尘; 离魂,离魂,葬身火海,心怀怨恨,原是命中已注定; 前世的她,孤儿,丑颜,看遍人情冷暖,多少努力不过是想得到一份关怀,一份爱;奈何一场大火,身死,心死;原来最看重的人,是最想她死的人 一缕寒魂,重生于痴儿身上,经历无数爱恨情仇。想守护的不得不放手,想忘却的偏偏深入骨髓。遍体鳞伤之后,还能剩下什么… 她是祸国妖星,她是绝代芳华,天启录,四国乱,美人一笑,倾君心 ---- 嘿嘿,大家多多支持呀,丫头估计三月pk鸟t.t\');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一章 初入宫墙 靖宗敏慧文德圣皇后独孤氏,名菀,京兆河阳郡人。父励,曾任诚远大将军,靖顺三年被诬谋反,帝旨诛其九族。唯独孤后其时于汾阳,避此劫。后靖宗八年帝复其名,追谥威武康定国公。 ――摘自《天朝史.后妃传》 独孤后天质姿丽,性坚毅,益观书,聪慧思敏,多谋略,上位于靖宗,辅于明宗,再辅高宗,时逾三朝。其赞助内政,既越有年。高宗5年崩,年六十整。上悲恸,口呼:祖母为世间奇女也,失之则无半壁江山!葬合山西陵,群臣奏,定徽号曰广圣慈寿恭安懿敏慧温庄康和仁弘靖太皇太后。 ――摘自《天朝史.后妃传》 靖顺三年四月,天朝发生了件震惊朝野的祸事。中书舍人萧威,联合三品上二十七名朝廷重员,上奏弹劾诚远大将军独孤励。列三大罪责:一曰通敌叛国;二曰居功自大;三曰矫旨枉上。请旨诛尽独孤九族。 圣上知悉,震怒于早朝。尽管军方将令力保独孤将军,言其乃开国重臣,绝非此艰险小人,然萧家支手遮天,萧威之女玉妃更是吹尽帝王枕边风,终令独孤满门一百九十余口尽数被斩于午门鹿台。独孤励更是惨遭尸悬城门,暴晒三日。鲜血浸红高台,漫天怨气,再无一人敢言。 “哎,看那尸身在门口上都挂了快三天了,早该烂了臭了。话说独孤将军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呢?” “是啊,这独孤将军可是开朝忠臣,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不说。谁想竟然是这样卑鄙小人。”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其实哪里是大将军真犯下这般重罪,愈加之罪,何患无词啊。现在这天朝谁最大?萧家!你们看玉妃得宠的那个势头,止都止不住,萧家说一,谁敢说二?” “就是,我也听别人这样说了。你们看皇上才登基三年,其实说得根本算不得数!这天朝啊,现在就是慕容家和萧家的天下,得罪了他们,你还想能保个全尸?” “嘘!你不想活了我还要留着小命来养家糊口呢。这话也敢乱说,真都是不要命了。这四周谁知道多少眼线...” “哎,都散了吧散了吧,咱干好自个的事就成,哪来的闲工夫管这些官儿们的破事。” ...... “有人晕倒了!快让让,让让!” ...... 汾阳郡城 “菀菀,你就吃点东西吧,这都整整一天了。”季常看着床上一动未动的娇弱少女,眼里满是心痛和无奈。 静默数秒,一道沙哑嗓音响起:“季叔,我,我吃不下。” “你这样根本不是个办法,先是体力不支晕倒,回来竟还咳出血来。大夫说了,你这是急怒攻心,血气郁结,再加上你体质本就不好,长久下去,这,这该怎么是好。” 少女瘦削双肩轻轻一颤,终肯转过脸来,面对季常。好一张俏丽姿容,现下略显稚嫩,但凭这模子真真不难看出日后会是何等绝代风华。只苍白脸盘上那两丸乌黑大眼,满溢悲痛,绝望,还有深沉的仇恨! “季叔,是菀菀无用,这般残破身子。出身武将世家,兄姐弟妹,各个皆武艺出众,独独我鸡立鹤群,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现在,居然连手刃仇人的本事都没有!”樱唇血色尽褪,嘴角挑着一抹讽笑,两行清泪却沿颊滑下。 “菀菀,你,哎,你这又是何苦。我又何尝不心痛于将军枉死,可是现在你这般折磨自个,又有什么用?天意留你活了下来,不是让你这般作践自己的!”季常想起挚友死得如此不值,再看眼前独孤菀这般模样,心头一急一怒,便不觉拔高声调,冲着眼前毫无生气的少女低吼。 独孤菀脸上残余半分红晕彻底退尽,小小头颅默然低垂,。白玉小手更是在床边纠结成团。季常看得又是一阵辛酸,不禁放缓声来:“菀儿,独孤家就只余你一人了,不管怎地,你都得好好活下去,季叔没本事救下你爹,是季叔没用。可我怎么也不能看着你如此下去。算季叔求你了,行不?” 半晌无声,独孤菀蓦地挣扎爬起,赤足踏下地面,“砰”地一声,狠狠跪在地上,额头更是重重一磕:“季叔,菀菀自知已给您添上太多麻烦,您收留菀菀的恩情今生怕是无以为报。可是,现下菀菀唯一,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您了。” 季常被这女娃儿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跳,忙上前把独孤菀托起:“菀菀,你这是在做什么!季叔从未嫌你是个麻烦。当年将军不因我官小位低,待我如弟如友,知遇之恩现在我是还不起了,更惭愧明知他遭人陷害,也无力为他血恨。现下唯一能出得上力的,就是好好看顾着你。你又何必这样。” 独孤菀猛地抬头,方才还空洞无神的眼眸,此刻竟透亮得另人心惊:“季叔,您的大恩菀菀不敢忘却,只求您,助菀菀入宫。” 季常又是一阵错愕,回过神来更是气急败坏:“你,你这个女娃子到底想的什么?入宫?你以为这皇帝的妃嫔这般易当?这一入宫门深似海,你...” 独孤菀抬起头来,紧抿柔唇,那刻浑身爆发出的凌厉之气,让季常不由得停下话语。 “季叔,我入宫不为争宠。三月之后,紫宸宫又将征收新批女史,菀菀只求入得宫去。” ..... 三月后,帝都。 天清如水,西风徐徐。一列身着沉青衣裙的女官队列,正缓缓前行于宽敞宫道之上。除却裙摆拖地摩挲的细碎声响,四周静谧得可怕。少听,少语,勿妄动,宫前礼训的长篇废话,最有用处的莫过这七字。 领侍太监在前头领着路子,早不耐烦这例行公事,余下待选女婢各个都僵持背脊,低头行走,无暇顾及他人。 将近队末,一名女婢身形娇巧,头梳圆髻,厚重刘海盖至眉眼,瞧不清神色。乍看之下,毫无特别,真是扔进人海里头就寻不得影儿了。可若现下掀开那拢纹袖摆,就可看见长长尖指,已经被她尽力握到几乎破肉而入。独孤菀盯着灰白石阶,不禁扬起讽笑:终于进得宫来,站在这里的,只是陈菀。 掌事公公立在宫阶上,漠然看着队伍渐近,方懒洋洋地叫了声:“停。”心里着实不喜又被派上这么个接应新进宫女的差事。天朝极重门第,若想晋选秀女入宫为妃,需得三品上重臣嫡女,方有资格。就算是应这下九品女史,也需和六品官宦世家沾亲带故。眼前这批在外头好歹也算小姐,可要进到这紫宸宫里,就只是最下级的婢子。 瞅着眼底惶恐不安,略带私语的宫女,掌事扯开尖细的声音:“这儿就是掖庭宫,你们往后住处所。往后就负责打理各位主子们的衣物,佩饰,今个服饰殿尚宫夫人没闲工夫理会你们,就见见司衣大姑姑吧。”说罢转过头去,冲着身旁司衣小心陪笑。 菀菀悄悄抬头,扬起睫毛看了眼青石阶立着的司衣:人不高,身着绽绿色也显不得瘦。边袖下的手交叠置于身前,白玉的脸盘怎么看都福态,五官倒是小巧。说不得漂亮,但看起来就是眼顺。怎么说都是一个和善人儿,可那双利眼冷冷四下打量,只不出声。 原本刚进宫来,好些人都觉得新奇,不免有些琐碎声响传出,现下看着阵势,都关上嘴巴,只留一派静默。 “哟,小姐们可都说得尽兴了?”更是无人应答。 此时司衣方才勾起一抹浅笑:“你们有这个福分进来,就都是有着身份背景的人儿,什么是礼仪进退,也都的悠着点儿。往后呀,你们就先在这尚衣局做着,手脚麻利肯干的呢,自然能吃着好果子。不过,我犯着忌讳也得先跟你们说了,甭管你以前穿的什么金,戴的什么银,或是哪门哪户的千金小姐。到了这,就都是奴才!宫里头大,人也扪多,有些事,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呢,也就别听了。更别老妄想着,当上这枝头鸟!” “咱和主子们不能比,有些东西,你们天生呀,要不到,也受不起!”菀菀只觉背后一阵凉意,竟是冷汗,估计已湿了单衣。“当然,要做好了分内的事,主子们是不会亏待。要是,讨得好欢心了,还怕将来没好日子过嘛?是不?”小宫女们都弱弱应了声,颇为参差不起。 “这就是了,我呢,本姓杜,你们就唤我杜姑姑罢。日后有个些什么事,跟我知会声,能帮忙的我也不会把你们当外人。今个就先这样罢。你们也都乏了,先回去梳洗梳洗,明个卯时初刻都给我在这门集合。” 杜司衣挥了下袖摆,领侍便带着人退去。揉揉酸涩肩膀,正欲离去,一名小宫女急急小跑而来,伏在司衣耳边轻语:“姑姑,今儿皇上又翻了林美人的牌子。” 眼中寒光一闪,“这月里几次了?” “五次。” “娘娘怎么说的?” “玉妃娘娘意思,由着去罢,林美人现在还动不得。她后头...” 杜司衣闻言,轻点了下头,便不再多言,只往内宫走去。 掖庭,西厢间 “菀菀。”方菁菁冲着一直侧靠在茶几旁发呆的人儿唤道,却得不到回应。瞥去一眼,竟还在楞神,不禁无奈轻叹。眼珠子一转,刚想走到她身旁好吓她一下。谁知正待开口,一只柔嫩小手就抬起掐着她的面颊,一直木无反应的少女转过头来,故作严肃道:“恩,肤质细白,滑如凝脂,不错,不错。” 菁菁呆楞数秒,方回过神来。“啪”地挥掉一直在她脸上蹂躏的魔爪,没好气地说道:“陈菀!刚才唤你不作声响,活生生个楞木头,怎么这下捏我脸就这般精神?” 菀菀低头轻揉被拍红的手背,眼色微沉,可小嘴却娇声嘟囔:“人家不就闪了下神么,捏下小脸都不给,真真小气么...” 方菁菁不由失笑,觉得眼前这人真是个没长大的女娃儿。再加上身形较他人矮小,哪看得出已然十四,在天朝这该是为人母的年岁了。额上还盖着厚实刘海,小巧脸蛋更是要被掩去不少。拢起细眉,怎么看刘海都不顺眼。 猛地探指挑起发端,陈菀惊觉抬头,眼里一派迷蒙,又手忙脚乱抚平掀起的秀发,嘟囔声更大:“菁菁你这是要怎地嘛,生生把人家头发给弄乱咯。” “哎呀,菀菀你干啥弄这么个土包子头嘛,五官似乎蛮清秀的,刚才没得瞧清楚,让姐姐再来看看。”方菁菁作势要往陈菀扑去。 “哼。”一声轻嗤从身旁飘来,两人便停下打闹,朝边角望去。柯敏正坐在镜旁,解开发髻,十指小心爬梳着满头乌丝。红唇一撇,不屑道:“比美?这房中有人的容貌能比我更为出色?”杏目环顾房内,只在看到沈怡容的当会顿了顿,挑衅望去。 翻拈,沈怡容正眼都没回个。柯敏自觉无趣,遂愤恨回转过头,重新装扮娇颜。 “对了,菁菁,你刚才唤我做啥呢?”陈菀轻扯菁菁袖口,似乎被这屋内瞬间静默吓着,小声问道。 “哦,我们在说着自个家里头的事儿呢。就你和怡容没做声响,人家怡容好歹说了个姓名家处,你呢,”菁菁起手往陈菀头上就是一个爆栗:“你呀,就干脆神游太虚,半个子儿都没蹦出来,现在还不老实招供了。” 忽地没了声响,以为她又发起楞来,菁菁猛地一推:“哎,你怎么又…”陈菀一下稳不住身子,小脸略微抬起,发辫边开。双眼赫然蒙着一层水汽,莹白贝齿咬着下唇,极力隐忍。 “菀菀,你,你这是怎么了?是我方才推疼你了么?”菁菁有些紧张,伸手进怀抽出绣帕,欲递过去,却又怕陈菀恼怒,好一阵手忙脚乱。 陈菀挪动腿脚,变成正跪姿势,小手按压着群摆。接过菁菁手中帕子,拭去眼角泪珠,重新展颜一笑:“对不住,菁菁,吓着你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起自家亲人,有些许感伤罢了。” “我家本是小门小户,在汾阳置有薄产,爹爹也就是一介商贾。虽然算不得富贵大家,却总有个安乐日子可过。家中仅得我一女,三口生活倒也和和美美。谁想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今儿年初,家里深夜起火…爹娘奴仆全死了,就只剩我一个…”俏脸蓦地惨白,扇羽般的眼睫低低盖下,纠结袖边繁纹,陈菀背脊绷得笔挺。 “还好叔父是汾阳司户,他怜我孤苦,正好宫里又到选拔宫人之期,就让我进宫来混口饭吃。” 菁菁脸上满是不忍,欲言又止。而柯敏依旧面对铜鉴轻描娥眉,脸上尽是一派事不关己。沈怡容靠这软垫,未曾起身,只是眼角略动,手中已然许久没有翻动。 “哎,你说这火灾,我倒是想起桩水祸来了。”难得柯敏来了精神,把眉笔随手一扔,轻一抚掌,笑得妖娆:“这可不就是平州嘛,遭大水淹了个彻底。” 陈菀借着转身倒茶之际,仔细在脑海回忆。似乎听季叔提起,今年滦河暴雨不止,临河的那几个县都遭了殃,其中,据说平州司马为救灾民身亡。拆开有些凌乱的发辫,握着木梳小心理好,再绾了个垂髻。 “还听说啊,这平州司马还挺宅心仁厚,救为了些民众,把命都给搭进去了。”媚眼如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扫到沈怡容身上。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章 初犊无畏<一> 在这紫宸宫中,时日消散得极快,光阴若箭,看来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涌动。去了月余,掖庭西门外那根老树被西风扒得只剩零丁残叶挂在枝头,很是寒碜。 陈菀打井边接了盆凉水,捧起一掬直往粉面抹去。帝都秋季白日倒还有些日头,可夜里寒气极重,多都被这井水吸得饱实,直往脸上淋那可是凉得透心。取过一旁白布拭干水滴,再理了理发鬓,整理妥帖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两样。可眼旁一圈暗影却漏了底子,昨夜又是一晚无眠。 总说思极入梦,梦极成真。夜里只要一闭上双目,便满是鲜血,枉死的一百九十多口冤魂,直挥着双手让自个为他们报仇雪恨。每每惊醒,总是感到冷汗渗湿了单衣,之后便如何努力,依旧湿一夜无眠。 陈菀食指按捏额角,轻叹口气,又锤了锤脑瓜子试图让自个清醒清醒。进到屋里把铜盆摆好,想起昨儿上房姑姑交代的活计,捧起一叠衣物便匆匆往外走去。 “菀菀,你且站住。”身后一道柔和声音响起,是杜姑姑。托着衣物站定,陈菀回身道了个万福,一脸暖笑遮住眼底黯然,脆生应道:“给姑姑问安。” “嗯,你这是往那去呢?”杜姑姑脸上满是焦虑,顾不得许多礼数。 “菀菀正是要去西偏殿流纱阁给薛宝林小主送明儿要着的襦衣。”顺着眉目,站定一旁。 “这个先不忙,你等下且跟我…”话尚未说到一半,就见一名偏殿太监从跨院急步小跑而来,远远冲这头喊着:“哟,杜姑姑,您等等,等等。小礼儿这还有件急事,得请您帮拾掇拾掇。” 杜姑姑有些不耐,看了眼,说:“是尚饰间的掌案礼公公那,啥事呢?我等得,敏妃娘娘可等不得。” 卞公公讪笑几声,陪着脸色:“姑姑,这不也是急的嘛。刚才林美人殿里的大丫头托我拿着这墨绿袄子来给姑姑瞧瞧,说是领边不经意给划了道口子,急着补。” 听说是林美人殿里求的活计,杜司衣眼眸微眯,随手接过袄子,搁在手里摩挲:“料子倒是挺好,白棉的底子,外层许是绸缎,这绣…是蜀绣晕针吧,平纹的。不是什么难办活计,等会儿我找个掌衣理理也就好了。” 手上衣物看着不多,搭了配饰却也有些重量。陈玩站得膝头酸麻,腕子经不住往下沉了沉,正巧杜司衣正要把袄子还给礼公公。忽地,似乎一丝金光从袄子里透出,娥眉轻叠,总觉得有点不对,蜀绣晕针勾出的平纹怎会在墨绿袄子里透金?一个念头闪过,眼皮不禁小跳。 “杜姑姑,礼公公。”略微上前一步,陈菀躬身福了福。“可否让我看看着袄子?似乎,不太像是蜀绣晕针。” 杜司衣和礼公公登时望了过来。走道陈菀面前,杜司衣细细盘看了眼前娇小丫头,脸上有些不悦:寻着时机出风头么?胆子倒是不小!又搓弄了下袄子,寒声说道:“不是蜀绣晕针?那还能是什么。既然你信心倍足,就看看罢。记着,宫里说话是该仔细斟酌点,可不比外头小城小镇的。” 小心将手中衣服置于石凳,陈菀信手接过布袄。细细翻看了里料,纤指又在缎面云纹慢慢走着。看了半晌,却看不出错处,整个袄子瞧来就是蜀绣晕针再参杂些许束绣,针脚略显杂乱,应是一般宫人衬袄。难道真真是刚才眼花,看错了?背上一道凉意,恼恨自己鲁莽。 杜司衣冷眼旁观,见好半活没个答案。脸上满是怒色,眼底却藏掖了几抹得意。正想劈手夺过,却见陈菀一脸恍然,慢慢剥开袄子领边小口。 “姑姑,依菀菀看来,这个并非蜀绣,而是香园顾绣。”将袄子还予姑姑,陈菀垂手说道。 “顾绣?什么顾绣?” “传言顾绣乃是宜州一位官宦小姐所创,针法繁复偏僻。平针主,乱针辅。束针,双面,精针以及彩帛绣法交错相加。当年美誉:“一寸顾绣一寸金”。熟练的绣娘要制出手掌般大小的顾绣,也尚需整整五日不眠不休。针脚乍看之下略微凌乱,但,请姑姑将袄子轻轻展开,置于阳光之下,便可得知其妙处。” 将信将疑,杜司衣扯着边角轻展袄子。瞬时,金光四射,极为刺眼。“这…..!”杜司衣和礼公公不由瞪大双目。 “本顾绣针法之难,耗时之久,世人皆以为已绝于世,菀菀也是略在书中看过。前几日,在送衣物去碧泠院时,似乎听到那的小宫女提及,上月宜州曾进献一批稀世面料。” 礼公公迟疑瞥了眼袄子:“照她的说法,这袄子,该不是哪位娘娘的罢?” 陈菀轻抬螓首,贝齿啃了下唇:“杜姑姑,卞公公,这袄子,只怕还要珍贵…” “大胆奴才,竟敢胡言乱语!”太监显得有些慌乱,忙出言斥责。 反观杜司衣倒是冷下眸子,只顾盯着袄子,看也不看陈菀半眼:“这话,怎么说的。” 扇睫扑腾着打下光晕,陈菀垂首回话:“姑姑,顾绣针法稀世,能找出这么个绣娘就已是万难。更何况,瞧着平纹走的路子,用的绝非寻常墨色丝线绣成,而是金丝和姑娘家的乌丝。所以粗看之下,才是墨绿。” 老树枝头上,几只雀鸟扑腾得正是欢快,闹得残余的数片枯叶都落了下来,打着圈子往地上飘去。下面气氛可就没这般轻松,沉闷得直把人压出怯意。 过了好些时候,礼公公才微颤着开口:“这,这可如何是好…什么金丝银线的都不成问题,可是难就难在这当口哪来的绣娘?若是一个不妥,皇上大怒,咱们…”抖着双唇,接下来的话儿就是不说出口大伙也能心知肚明。 “姑姑,菀菀愿意尽力一试。”陈菀突地开口,杜司衣忽然觉得眼前这小丫头身上,似乎一直有什么被掩盖了,现下才不经意漏了点出来。“虽然不曾做过,但顾绣中所需针法菀菀都已熟悉,详细绣路也尚未忘记。” 杜司衣只顾看着陈菀,却没给出任何言语。反倒是一旁的掌事太监耐不住性子,声音里头带着几分欣喜:“这尚衣局里果然人才辈出挖,咱家果然没看错,就菀菀长得这么个秀外慧中的样儿,才是成大事的!当然,这也多是杜姑姑调教的功劳。” 觉得眼前这个低垂着脑袋的丫头似乎还算憨实,没那些弯弯肠子,杜司衣眼里才露出满意,轻点下头:“那这活计就由菀菀你着手吧。事虽不小,但你也是个玲珑人儿,该怎么着心里也是该有个分寸。”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菀菀默默站了半响,突然说道:“菁菁,出来罢。” “菀菀,我,我不是有心…我是刚来到…”方菁菁双肩有些瑟缩,看着陈菀冷然的脸蛋不知怎么竟觉得无措。 “哎,”陈菀走上前去伸手把一片枯黄残叶从方菁菁肩上拍落。“菁菁,在宫里有些东西,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事…” “这,我…” “呵呵。”陈菀轻笑着打断了方菁菁的话头,抱起石凳上的衣物整个儿堆在她手上。“快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到浣纱阁去罢,本来已经晚了,再不送去我又该要被那儿的大丫鬟挤兑,你舍得么。” 陈菀小脸上还露出一派可怜兮兮的样子,逗得方菁菁禁不住笑出声来,还用手敲了敲她的脑门:“你呀,行了行了,我帮你送去吧,你自个…”犹豫了半响,还是憋出了一句话:“你自个小心点。”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章 初犊无畏<二> 绣房里一切刺绣用具本就是整理齐备,黑漆木雕盘上整齐的码放着束束金线。陈菀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人只要遇到性命攸关之时,办事效率总是高得出奇。 坐在杨木凳上,陈菀从头后圆髻细细挑出小撮发丝,握起剪子,手顿了顿,还是剪了下去。将缕缕乌发列在金线旁边,再细细查看那道领边裂口。 口子不长,只约莫小指长短。可麻烦的是,那似是被尖锐利器划破的痕路,经纬尽断,尤其发丝和金线都极为脆弱,稍有不慎,非但难以齐全,更可能变本加厉,一发不可收拾。纵使能勉强缝合,也无法不露痕迹。想一件袄子爬上几道蜈蚣样疤痕,就算稀世奇珍也要被毁坏了,倒不如一刀割碎,图个清净。 陈菀拈起长针,将金线与发丝各挑一根捋顺,穿针结好。比较衣上平纹,本顾绣起针是由套针将缝边勾好,但套针一上,却必会将针脚外显,故只能在开针时用。心里暗想,那便使滚针,应就不会看到针脚。 可真要下手,又觉不妥。滚针虽不显针脚,但绣出的平纹又会略显疏松,则完成后领口部分就会显得暗淡。看着无法收拾的衣痕,心里焦躁再也耐不住,这该如何是好。握针的手已满是汗意,一不经意,针顺手而掉,跌在脚边。 “这刺绣,讲究的是平、光、齐、匀、和、顺、细、密,每一手都影响绣品的成败。着针之人必须心绪平和,一心一意只看绣面,方能做出精品。菀儿,你天生聪慧,自付没有做不到的事,但有时处事却急功近利,要知欲速则不达。本以你之心性根本无法绣出精品,可你却依靠极佳天赋强行弥补。此绣样可称完美,但,只得其形,却无其神。别人或许不知,但为娘如何能不了解?若有一日你碰到无法完成的绣,记住娘的话:莫急,莫躁,你的技艺已臻纯熟,慢慢想来,手下自能如行云流水。” 想起那年初次尝试湘绣中一品绣图:百鸟朝凤时,娘亲说的话。身处诚远大将军门庭,不论子女,都应有一身好武艺,却唯独幺女不成器,生来只爱琴棋书画。兄姐是武较场常客,她却成天泡在绣房和书阁。 父亲多次抚额哀叹:菀儿,你怎就这般不成器,连持区区长刀都能将手腕子给扭了。唯有当年江东第一才女的娘亲,淳淳言之:菀儿,武士用躯体搏天下,是为将。文人用口舌搏天下,是为相。唯至尊以心搏天下,是为帝为后。莫逞口舌之能,莫争手脚之胜,方能上道。 当时淳淳之语尚在耳边,可,人已无踪可寻…娘,你让女儿如何不恨! 突觉颊边一阵湿意,指尖抚过,竟是泪。合手正欲取腰间锦帕,掌心蓦然一痛,那根长针!慌忙拭干泪痕,轻拍脸颊。我究竟在想什么,时辰本就不多,却还在这胡思乱想。让心静了静,瞅着墨绿缎面,突然笑了,我已知道该怎么补这漏子:合针墨菊动天下,真拟奇艳出谁家。 正当陈菀费尽心神为修补衣袄之时,一隅偏房入夜了尚且燃着灯火。 “姑姑。” “那丫头,可还安分?” “是,婢子瞧瞧去看过了,她专心得很,愣头愣脑的。”一阵轻笑扬起,颇为得意。 杜司衣却冷眼望去,狠狠瞪了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女一眼:“闭嘴。她若不这样,还有得你我的好果子吃?”顿了下,走去开窗朝外张望以防隔墙有耳。“娘娘方才召我前去,倒是没什么失常,林美人的事该无大碍,你小心着点。” 玉妃燃上三根长香,在佛笼前站了半响却不曾行礼。 “小德子。” “奴才在。” “杜司衣,还是不够警醒啊。”纤手把香柱往米堆里一插。“传我的话下去,杜司衣若是有什么不好了,便由着去罢。”奴才若帮不得主子也就罢了,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这柱香也算尽了主仆情分了。 “是,娘娘。” 陈菀重重喘了口气,终于把这麻烦的口子给补上了。正想收拾桌上四处散落的绣具,却恰好传来了敲门声。 “菁菁?”方菁菁端着一方圆盘正站在门前,上头置了几品茶点。“你怎么来了?”陈菀倒是有些意外,前些时候打更响才起,该有丑时了。 方菁菁踏进房来,半天才找到个空处将手里端着的餐盘放下。“我这不是担心你挨饿嘛。从酉时起你就待在这个鬼地方,半步都未曾踏出。更甭说晚饭了,真是不饿,那我就拿走了。” “别别别,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心疼我。”虽然知道方菁菁不过是逗她而已,陈菀也忙身后扯住衣角。心里一股暖意流过,自己从来就有吃夜餐的习性,可仿佛已过了许久再没人问一句:菀菀,你饿不饿了… “行,我就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禁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方菁菁往门外走去。“真是的,那些主子就不把奴才当人看。也不带这么累人的,补个衣服嘛,就直接让丢过来了…” 陈菀顿时脑子一懵:尖锐利器划破的口子,顾绣衣袄,皇上!是了,这衣袄乃是李允所有,却会被簪类发饰割破,还伤于领口。若说是不经意的,那也太过勉强了罢。何况,早晨是林美人遣人送来修补。 宫妃里头的规矩,断不会是让人送来缝补,只会召人前去。如此看来,命令送袄子来的人,一,许是不知道后宫规矩;二么,便是林美人寝殿发生了什么,既不能让人去看了,也必须将袄子补得天衣无缝! 背脊一阵寒颤,汗珠从发鬓滴下,陈菀双手紧扶椅背,指节已然泛白。不论如何,见着这袄子伤处的人,怕都是逃不脱了… 杜司衣是,那太监是,自己也是…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章 心意难平 一夜未眠,陈菀酸着双眼丑时三刻开始,便捧着袄子立在掖庭宫西楼门外。打更的老太监路过瞧见,不忍问了句:“姑娘,你可是要候着哪位夫人姑姑有事禀报?可现在这个时辰,怕夫人们可都还没起身呢。你何不待到寅时再来?这夜半凉气透骨,可别伤着身子。” 关心之意倒是不假,奈何陈菀再无多余心思理会,默默站着。老太监轻叹口气,也就蹒跚离去。 身为帝王,或许要思量许多,但唯一不在他们考量里的,不过是奴才的命罢。死揪着袍子上盖着的绸布,陈菀的手禁不住颤抖。只常言道:不怕一万,便怕万一。绝不容许走漏的风声,那就半分机会都不能留下。死人,才没有说话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鸡啼声起,死水一般沉寂的宫里总算有些人语声响。不多时,便看到杜姑姑缓步而出,还不时在理理发鬓。 “菀菀?”杜司衣看向陈菀的目光里并无诧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这一大早就在这侯着,怪累人的,真真难为你了。”没了往日的严厉,多了几抹假意微笑。 只是杜司衣看了看陈菀手上端着的东西,却并未接过。“这袄子,可还好罢?” “回姑姑,菀菀不负姑姑所托,已经把袄子修补安好。”上下抬了下扇睫,打掉凝结着的水汽。果然是精明得很,若自己说了没办好事,只怕直接就连这袄子给一起送到皇上跟前了罢。 杜姑姑这才笑容满面地接过袄子,掀开上头铺着的绸布,双手捏角展开。五更时分天色尚暗,但透着远处些微灯火,已能察觉丝丝金光尽泄于其中。唯独在看到割口上那朵栩栩如生的墨菊时,几道未曾令人觉察的惊讶与妒忌暗藏眼底。 “菀菀果然好手艺,怕是连夫人也比不上了吧。” “这,姑姑说得严重了。菀菀再多的能耐不也是姑姑教的么。”故作惶恐,只为混人视听。“要是让别个知道菀按一介下九品女史,却无端能碰了圣物,可就是就犯着忌讳。” “呵呵,你这丫头哟。”杜司衣此时方才是打自真心笑了出来。“就会贫嘴,以后跟着姑姑,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姑姑提点。” 半屈身子打了个福礼,只等杜司衣缓缓离去才重新站了起来。陈菀脸色一片青白,贝齿不自觉地狠狠啃咬下唇。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若告诉了你,我俩一样活不了…这深宫之中,本来不就是你死我活的么… 人若糊了脑子,就像处在云里雾中弄不方向,混沌得很。陈菀微垂脑袋默默走着,紫宸宫中奴婢何其多,除了关于己身又哪来的闲情去猜别人在想什么,做什么。 偏偏不该犯错的时候,总免不了犯错。忽地才闻到一阵清香,尚未来得及回过神来,“嘭”的一声,一头撞向某个温热而坚硬物体。 陈菀止不住退势,便跌倒在地上,裙身都已粘上污泥,显得狼狈至极。迷糊间听见一道和悦如水的男声从头完便负手离去,只留一个小宝盖头的小宫女呆楞当场。 若是懂些事的人看到方才那一幕,怕是要吓掉了下巴。被人称为冷面王爷的广陵王爷,什么时候主动告知自个名姓了,而且还是对着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宫女…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四章 身不由己 第四章身不由己 靖顺三年秋,其时林氏美人犯口忌,帝怒,旨令投入冷宫。 ---《天朝史.后妃传》 靖顺三年秋,掖庭尚衣司衣及女史柯氏,犯口忌,触宫规,主事命以棍刑。毙。 ---《天朝史.女史传》 繁兰苑 玉妃扶着几从白蕊芙蓉,利剪开合不过瞬间功夫,一根尚且带着露珠的芙蓉便被连径裁下,插进古瓷瓶中。侍女太监静静立在四角,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此时一名身着铁蓝宫袍的太监却匆匆赶来,跪地对玉妃磕了个头。 “奴才叩见娘娘。” 玉妃把花稍稍拨正:“你们都下去。”原来还在四周围着的宫人,此时皆静退出去。 “起来回话。” “谢娘娘。”那赶来的太监屈着身子稍微压下声音:“娘娘,林美人果然出了事,还有…杜司衣没了…” “嗯,用的什么理由?” “说是犯了口忌。” “犯口忌?”玉妃细眉略挑,凤目冷硬:“不是办事不利,居然是犯口忌…你去让小德子给我查,凡是跟这事有关的人,哪怕是只蟑螂也给我查清楚了!” “是!” 失了一臂尚可再长,却绝对容不下某些老鼠在墙角妄自称大! 掖庭西院 陈菀日渐觉得心神不宁,虽然过了好几天自己心中所害怕的事都未曾发生,好歹也松了口气。但不知怎地今日就偏生难过得紧,忽地又想起那日之事。冷汗蓦地沁湿整个背部,抚了下心口,硬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双手撑起,走到茶几旁欲倒杯茶水,却惊恐发觉,手,还在不停颤抖。想把水好生倒进杯里,只总是失败,几上已经滑落几道水痕。 恨恨把茶壶放下,双手用力收紧,长长指甲便半陷肉中,几见血丝。一阵锥心痛楚直窜脊椎,脑子一激灵,全身颤抖的肌肉反而舒缓了下来。使劲握住茶杯,却丝毫没有觉得滚烫,只想把身子给弄暖和点。 轻倚矮凳,陈菀闭目凝神,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他日若还是出现那种状况,自己又非救命怪猫,且不说家仇得报,自己还要赔进一条命去! “砰!”门板震动的巨响忽然响起,陈菀猛地睁开双眼。待看到是菁菁急冲冲奔入时,才又放缓了神色,和声轻责道:“菁菁怎么了,这么匆忙?若给姑姑看到,又少不得一番责骂。” “菀,菀菀,我,我听说..”她气喘吁吁,一手支着门帘,一手还轻拍胸口,语调断断续续,可见是急忙奔跑而来。陈菀将手中茶水端于她,顺了顺背脊:“慢慢说,别急,少不了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消息了吧。” “不,不是!”菁菁猛喝了一口水,狠喘了下气息。“是听说杜姑姑犯了口忌,被掌事所的公公让禁卫给拿下了,说是要处棍刑呢。天啊,对一介女子处棍刑,怎么可能熬得过去。听说那用刑之狠连男子都不可能撑过。” 端着茶壶的手颤抖了下,陈菀垂着眼睫:“这,这怎么会?今儿早上不还好好的么?” “谁又知道呢。听说是早上姑姑送了什么东西去大总管那儿,还没等人回来,就下了这道旨令。约莫是姑姑得罪了大总管罢。不过姑姑怎么会跟大总管认识,真奇怪。”菁菁又冲冲吞了口茶。 陈菀跪坐在她身旁,抖了抖群摆,手指轻轻摩挲杯口,说道:“菁菁,宫里头的事,以后少理会,就算是好奇得像猫挠了你心窝窝,也得憋着。知道不?”心里一阵酸涩,杜姑姑哪是得罪了大总管,她连选择的机会也没有… 菁菁蹬圆了双眼看陈菀:“菀菀,这我都知道,我不会乱说的。我这一不是因为听说柯敏也被一起抓了…”手中茶杯“砰”地砸在桌上,打断了菁菁的话语。 “菀菀你怎么啦?”方菁菁一阵咋呼,七手八脚地帮陈菀扶正茶杯,却感觉不到身旁这个娇小人儿的指尖在不住颤抖:“没事。茶水有些烫了罢,一时没留意,烙着了。” “小心点嘛,伤到就不好了。”菁菁探头过来说道。 “嗯。”陈菀虚应了声,“你说,柯敏也被抓了?怎地一回事?” “呵呵,究竟真想如何,又有谁能知道呢。”一时间,竟觉得菁菁笑容有点模糊,多了点什么。“只是听说今早就有人瞧见柯敏和姑姑在争执些什么,为的似乎就是姑姑要送去的东西。后来也不晓得怎么,她们就一起去了。待到刚才,方传来消息,说是两个人都被抓了,犯口忌。”菁菁添了下唇,继续道:“菀菀你也知道这宫里是非多,主子们最忌讳做奴才的管不住那张嘴,所以犯了口忌多是,活不了。” 陈菀心里正掀起惊涛骇浪,千百念头转眼便在脑中算计清楚。拿了块手巾轻轻拭干手上水滴,突然沉沉问道:“菁菁,那天的事,你没跟任何人说吧?” “啊?”菁菁疑惑地转过头来,“没有啊,我怎么会…”她脸色忽然变得有点奇怪。 陈菀心一紧,声调有些尖刻:“你说了?你跟谁说了?” 许是被突然情绪的转变吓着了,菁菁有点瑟缩,“菀,菀菀,我不是故意的…是昨晚上你在绣房的时候,柯敏刚好在炫耀她绣艺,还把怡容的帕子说的一无是处。我,我一时气不过,就说了句:菀菀的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连姑姑都比不上。。。她就追着我问。。。菀菀,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半软靠在椅背上,有一便有二,世上中没有透不过风的强啊。柯敏既知道事情本末,自然就能想到今天姑姑要去交还袄子。若是自己不争,功劳当然就全是姑姑的。可,这立功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何况,这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鸟儿,好不容易来了个机会表现,又怎会放过。早上争执该就是她坚持要分一杯羹,威胁着姑姑呢贪心不足蛇吞象,又哪里是今天方才发现的? “菁菁,你说,你昨天说的时候,怡容也在?” “是啊,她也在的。我在和柯敏吵的时候,她还说了句:那菀菀真是概要得势了?不过多久,我们就该见不到她了罢,说不定,还能被圣上看中,起码,比哪知蹩脚的鸟儿,要强得多。真真是气的柯敏要吐血。”方菁菁装若无事,不住把玩着垂在胸前的秀发。 只是这一句话,就把柯敏推进深渊了。沈怡容,你够狠。一阵疲累突然涌上。 “最近宫里是非真多。”菁菁一边随意瞟往门外,一边无心说到。 “还有什么事么宫里就是没个安宁。” 菁菁低头摆弄绣帕,“我今天去宝华夫人那送衣物,路过林美人的偏殿,发现给禁卫堵得严严实实的。也不晓得除了什么事儿。但是宫女们私下都在说,林美人冲了邪气,好像对圣上口出秽语…已经被打进冷宫了。”一股凉气撩着耳郭,陈菀不禁抖了抖。那边果然出事了。 跟着的几天自然免不了有些人心惶惶,可随着时日渐渐过去,这些“琐碎”小事又还有几人能记得呢。过了半月光景,陈菀,方菁菁和沈怡容因表现略为出彩,便被命为正九品掌衣御侍,也算是有些小权了。 往日京都总秋风萧瑟,天气沉沉,只那天,偏偏阳光和煦的很。陈菀做完往日送洗缝补的例行差事,回到房中正待稍作打理。待走至门前,却看见个福态公公在门旁立着。绯红宫服,心里咯噔一下:正五品总管。该是那个得宠妃子殿阁里头的罢… 蛾眉皱了皱,站定,垂首,静等他走来。待看见宫鞋在眼底出现时,陈菀才福了福身子:“奴婢参见公公。” 半响,一道尖细声音从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老奴遵旨。可娘娘,上头分与您的八名宫娥已满,这再调一人过来,怕是不合规矩…”陈公公有些许顾虑。 玉妃慢慢站起,扶了下珠花:“无妨。香兰不是还关在暗房么,你过些时候去处理了。本宫的芙蓉殿,可容不下会咬主人的狗!这名额,也就空出来了。”莲步轻移,挽起纱幕,玉妃飘然离去。只留一室浓香,令人窒息。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五章 故人来访 踏出芙蓉殿,陈菀慢慢地走在绿荫宫道上,背脊挺直,完全不敢往后望去。不知自己已走了多久,恍惚间却是到了镜湖。残阳轻洒湖面,波光粼粼,泛着金纹,夜幕将至余晖则盛。秋风萧瑟,残叶随风而起,奔向湖心,静静荡在水面上。 不自觉地,脚步便往湖边小桥移去,希望能更贴近那绝美湖水,只那一刻,碧波滚金,直暖人心,却可望而不可即。 小手贴在青玉石栏上,一股透心凉意直窜体内,打了个激灵,突然整个人都彻底虚软了下来,再也没有气力强撑坚强。 依靠在护栏旁,陈菀疲累的四下看看,这个时辰,大概都在寝房里头用膳吧,四下悄然无声,连个宫人的脚步都不曾听闻。西凉殿镜湖,再前方,就是泠霜阁,也是冷宫,那个埋葬多少女人荣辱兴衰的地方。 林美人应该被遣送进去了吧,无论生死,她都再没可能走出那扇红门。玉妃今日所言,林美人的一生也只能绝在这儿。受了毒香,疯了一般想对皇上不利… 行刺?谋逆?多重的罪,纵使圣上极宠,有意偏袒,也是死路一条。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在身后推波助澜。不只宫妃,还有朝臣。林美人之父,因女儿受宠,上月连晋两级,出任正四品尚书左丞,这合该扎疼了多少人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他是国相慕容涟的得意门生。女儿在宫里犯了这般重罪,林氏家族气数也该尽了,皇后慕容馨华更是少了一臂助力。 在这全天下最大的家族里,有的不仅是复杂的宫斗,更夹杂着残酷的朝争,甚至可能是,恐怖的国战。一刹那间,陈菀忽然觉得玉妃竟也是那么的,可怜,可叹。放开手中孤叶,任凭它飘扬在微风之中,自由飞翔。痴迷地看着它,内心猛然升起一阵无助和疲累。 一叶知秋,一线知命。忍不禁心酸苦痛,只求正果终成… 一阵凉意爬上脸颊,手指轻颤拂去,是泪。颓然坐下,忽然腰间一痛,被什么东西硌到了。一阵摸索,取出一根小小紫玉萧,是娘亲所赠。精美小巧,一直不舍放离身旁。 “居浅泽,闲庭信步;出深谷,展翼齐霞。堪可谓,当今儒雅,绝代风华。”陈菀呆呆看着那两行小隶,轻语出声。 轻抚萧上细纹,心中一阵酸涩,娘亲希望自己浅滩可戏步,深渊亦翱翔。可世事岂可由人心妄论,人已累了,不若放手,放手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又何必强求太多… 此情此景让陈菀早已陷入迷思,被无助混了心眼,终犯下大忌:将紫萧举至嘴边… 李陵抚着边栏,目光渐变深迷,双手紧握成拳不得片刻放松。只是呆呆看着泠霜阁,在心底轻唤:娘亲,你可曾后悔… 却生生被一道萧声给破了迷瘴,李陵浓眉略挑:朝元曲?居然有人能在这深宫中奏出这等明志之音…薄唇微挑,不去看看是哪位人物又怎么可以。 “萧吹得倒是不错。”陈菀终把曲子奏完,不想却有人拍掌称赞。猛地抬头一看。却又像掉进幻梦里。 谦谦君子,文采飞扬,朗眉星目,长身玉立。一抹微光偏映,眼前人恍若浮在金光中,人神本一体…刹那失神,没头没脑就问道:“你,是人?” 低笑声起,终打破了这片刻梦境:“呵呵,小丫头,本王自认尚在人世,非鬼非神。” 陈菀此刻方星,心底低咒一声,脸上迅速回复端庄面容,边努力起身,边说道:“奴婢叩见广陵王…哎…!”双膝一阵痛软,踉跄一下,实在支撑不住,整个人都往前方倒下。紧闭双眼,等着剧痛传来。只感到一双手有力的托住肩膀,生生止住坠势。 微风起,一阵淡雅檀香透鼻传来,李陵片刻间失了理智,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宫女可爱得紧。 陈菀脸上一红,双掌撑住他厚实的胸膛,仔细站好,头颅低低,才呐呐说道:“奴婢一时失礼,请王爷恕罪。” “罢了,抬起头来,看来你还没把本王抛之脑后,这次就放过你罢。”温润嗓音带着点点笑意。很是奇怪,自己平日最不喜情绪外露,偏偏在这小妮子面前总要忍不住。 陈菀脸上红意更盛,真想立刻有个地洞给钻进去:“王爷莫要取笑奴婢了。” 李陵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儿让人看不透,初看纤弱无助,细究却又聪慧坚强。脑子跟不上直觉,手随心动,抹开那粉颊边依存的一点泪珠…” 陈菀心底一乱,侧头急道:“王爷….” 李陵手一僵,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笑容“刚才好一首《朝元曲》,只是女人不多是喜奏婉约之音么,怎么偏偏你与众不同?” 陈菀心底乱得很,只能胡乱说道:“奴婢,奴婢是随意吹的罢,怕污了王爷耳目,请王爷恕罪。”自己居然在宫里吹萧!这举动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哪还有命… “丫头务须自贬,你这萧若还只是胡乱吹的,那可真是气煞天朝萧音名师了。气韵绵长,听之感心,本王也就曾听一人吹过…”陈菀有些不解,自己师呈娘亲,萧艺也算精绝。李陵此语颇带试探之意,但此时此刻只能沉默。 李陵看着陈菀紧咬下唇,竟心生不忍,不愿再迫便转了个话题:“丫头,两次见你,却还不曾知晓你名姓,这个,你总不会推说不知罢?” 陈菀脸上又是一热,福了福,应道:“回王爷,奴婢名唤陈菀。” “恩,陈菀,‘菀彼桑柔,其下侯旬’。” “菀菀..”一番无言之后,李陵才刚要开口说话,但见几抹宫灯荧火往这边移来,这才发现天色已然渐渐暗沉下来。一阵秋风拂过,汗湿薄衣微贴肌肤,凉气袭来,陈菀不禁打了个寒颤。 望着那慢慢靠近的烛火,李陵的声音有些飘忽:“罢了,你先退下吧。夜里有些微凉,注意多加些衣裳。还有,那伤需记得上药。” 陈菀心头紧了紧,一股从不曾体会过的酸涩滋味浮上心尖,未得一字片言,只怔怔看着他缓步离去。第一次,心乱了。 待回到掖庭处所,菁菁却未见影踪,只得怡容一人靠在烛火旁绣着香囊。该是听到推门声响,但未曾抬首。支开门帘,看着软榻,陈菀感到全身疲累不堪,双膝更是疼得直打摆子。 只是想着已经耽误了好些时光,若不赶紧只怕芙蓉殿大丫鬟们又该在身后嚼些莫名舌根了。默默拾掇了些衣裳细软,仔细扎成小包,拎起便往门外走去。 “我从未曾说过片语。”一道婉柔嗓音传来。 陈菀微顿,转过身去,盯着沈怡容。 沈怡容把绣包置于桌上,一双上挑细目沉静若水:“柯敏是我怂恿的没错,那是她自找。可出卖你的人不是我,信不信,都在于你。” 陈菀两丸清目,还是未发一语,推开门帘,只静静朝夜幕中的掖庭西门走去,不再回头。 陈菀虽说已是玉妃的侍女,却还是下级宫婢,贴身伺候的活儿插不上手,只能做些清理打扫工作。就是要看玉妃一眼,还得隔着珠玉门帘,隐约能瞧着个半脸。 是日,暖阳有些过分和煦,蒸得身上有些薄汗发出,腻腻贴在皮肤上,极不舒服。陈菀拿着芙蓉殿玉牌,领着徐德安的命令去司设监领取殿内女官下月冬用枕铺。可就在要转过林道小弯时,明明步子走得并不快,却还是和人撞了个正着。 随意瞧了一眼,紫纹领袖,正六品内廷护军。“奴婢见过大人,请恕婢子冲撞之罪。” “无妨。”那护军起身边匆匆走开了。 陈菀默默看着那人远去,才打开手心,一张便条赫然出现。卷开一看只有几个墨字:独孤家灭,时幺女逃。速至南宫枫林一见,要事详谈。 狠狠把纸揉捏撕碎,陈菀转身往芙蓉殿相反的方向走去,正是通往紫宸宫最南边的枫叶林。 紫宸宫最南边的枫叶林,是个比冷宫还要人迹罕至的地方。待陈菀走到林中,不出意料就看见刚才与她相撞的护军。 “你想做什么。”陈菀也不客气,心里害怕得很,但先机已失,怎么也要强撑下去。 “”地一声,那护军竟重重当面跪下。陈菀惊得直直倒退数步,更是弄不清状况。 他只手将头上翎帽摘下,露出一张俊逸面容,开口说道:“小姐,你不认得我了么?”陈菀细细端详:刀削般地脸盘虽不精致,却英气尽露。那剑眉星目更是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到真是生了副好模样,只记忆中从未对这留下丝毫印象。 缓缓摇了摇头:“大人,您是认错了人罢。” 他眼里掠过一丝伤痛,哑声到:“小姐,您是真把我们兄妹给忘了。也是,那时您尚且年幼,也合该不记得。” 陈菀心中有些不忍,又再仔细看了看,虽眉眼觉得有些熟悉,可对这人还是找不出印象:“大人,您先起来吧,我是真没印象,您可是真认错人了。” 他浅叹口气,说道:“独孤小姐,六年前,玉邵山脚,这么说,您可有印象了?” 脸色蓦地变得惨白,陈菀身子半软,几欲跪坐在地。初看字条也只是惊疑,现在为着他口中的“独孤”二字… 指甲狠狠掐着掌心,脸上咧开一抹似哭笑容:“大人,您是真的认错人了!我名唤陈菀,你说的那独孤小姐,我却从未听闻啊!”他眼见我身形有些不稳,站起身欲扶我一把,我轻轻移开,避去他的双手。 他一顿,把手收了回去,黯然说道:“小姐,将军府上的惨案我们都已经知晓,这些日子苦了您。小姐不必惊慌,可还记得八年前,你和夫人途径玉邵山脚,出于善心,救了两个因为几乎饿死的孩童?” 陈菀定了下心神,直直看着他,脑里努力回想着往事。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您可能不太记得,因当时小姐年方六岁。只是您和夫人的恩情,我们兄妹两终其一生都无以为报。” 眼见陈菀未发一语,他探向腰间,取出一个物什,递送到面前:“小姐,你看看这个,可曾还有印象?” 一个颇为小巧,却已然有些破旧的绣包。陈菀轻轻抚过绣包上的兰花鳞纹,针脚略微有些散乱,可见针法尚不纯熟,却也颇见功底。 “请小姐将这绣包翻出看看。” 里袋内翻,蓦然,在小边角上,陈菀看到如斯文字:“不因风力紧,何以度潇湘。独孤菀字诚远将军府。”忽然感到泪意上涌 ,往事如成涛叠浪般袭来。六岁那年,家中偏院兰花开得极好,自己刚从娘亲那学到刺绣皮毛便耐不住技痒,着手绣了这个荷包。亲见旧物,陈菀不禁有些感伤。 指尖轻颤,微捏绣包:“这东西,为何会在你这。” “小姐,你记得这绣包,却不记得怎么将它送人的么?那年你将银两赠予我兄妹,虽不求回报,可我俩却非知恩不报之人。便硬求着您给个信物,小姐或是随手送与,却也是我们兄妹俩这么多年来,心里的一个盼头,只求有一日能相报于夫人小姐。” “你们…你们这又是何必…好好寻个归处去罢。宫里,有岂是可以随意妄为的地方?”陈菀心里一阵酸软,千般滋味齐上心头再难丢弃。纵使无意间施舍银两救了他们一命,也断没理由挟恩求报,又将他们拖进另一个望不见底的深渊。 “小姐,你现今处境如此艰难,我们怎可就此罢手?”他神色激动:“况且,我们兄妹千方进宫,为的本来就是小姐!” 陈菀心底一惊,双目瞪大:“这话怎么说?” “小姐,那年我们侥幸存活下来,在深林里遇着一个怪老头,抓着我们兄妹俩硬说根骨极佳,乃是练武奇才,一定要收做徒弟。当时我和家妹无处可去,无法可想,又望能有一身本领,将来寻得夫人小姐,纵使能在府上当个家仆武夫,也是好的。时隔八年,我们也算略有小成,便寻思着下山报恩。却不想,一打听就惊闻将军府惨遭变故…” 他眼中掠过一抹伤痛:“我们在官府张贴的榜文上看了许久,幸而未曾发现小姐名姓,想着许是小姐逃过一劫。便四处不死心地四处找寻,千方打听之下才知将军府小小姐似乎曾去往汾阳,我们便一路找寻到汾阳季大人家里。初时大人直说不认识将军小姐,我们无法,只得在大人门前跪了两天两夜,大人才告知小姐情况。” 两天两夜?陈菀手一紧:“你们,太鲁莽了,这有多危险…难道你们想不到么?”有些气急,心里头又有些酸涩,泪意涌了上来,忙低下头去。 “小姐,我们的命本来就是你与夫人给的,我俩所做尚不足弥补万分之一,若是找寻不到你,我们也定要闯这皇宫为夫人小姐讨个公道!”他眼中光芒无比坚定。 心底一阵暖流划过,说不感动,那是欺人欺己。声音有些轻颤:“你们…这又是何苦..” 他嘴角一扯,扬起一抹浅笑,奇异地柔和了刚硬的脸形,让人失神:“还好,小姐,我们及时寻到了你。季大人把我和家妹想法子送进宫里来,因为没个荣耀背景,初时我在外庭做个守门禁卫,妹妹在浣衣局当个杂使丫头。依仗身上有些拿得出手的拳脚,我小立过几功,才被擢升为这内廷护军,这样,总算在前两日探查到小姐消息。” 他虽说的云淡风轻,可陈菀怎会不明白,能从下九品外庭禁卫蹿升为正六品内护,需要的不只是努力,还得冒多少风险… “说了许久,我尚不知道你们的性命呢。” “我俩姓凌,我单字逸,家妹单字芸。”他恭谨回到。 “凌逸,凌芸,名字都取得极好。”陈菀浅浅一笑,当真是发自内心:“我心里谢了你们这番情意,可是,这宫里可不比外头,一个不好,那就是杀身之祸。你们现在就是要后悔,菀菀也绝无二话。可要在我身边,我要求不多,只有一个,那便是绝对忠诚,你们可能做到?” 凌逸毫不迟疑,单膝点地,半抱拳说道:“为小姐效命,誓死不辞。如违此誓,凌逸、凌芸当受五雷轰得,怎么凌逸你刚才看着我是一直在哭么?” 笑弯如新月的双眼直直望着他,确定有一抹赧色从他脸上浮过。他道:“不是…只是刚才小姐的笑,让我觉得很难过,那是一种很无所谓的笑,甚至没有到达眼底。可现下完全不一样了,小姐是真的笑了,就如同当年一般灿烂,真的很漂亮…” 高扬的嘴角一僵,缓缓垂了下来。“既然这般在意这东西,为何刚才好好给你不要,偏偏爱用抢的?” 凌逸眼底一阵黯然,闪过几抹不舍:“这本就是属于小姐的。凌逸能拥有这么些年头已然知足,现下再见小姐,自然应该双手奉还,又哪有自个保存的道理。” 瞧着他那忍痛割爱的模样,陈菀故意用手指挑着细绳,拎着绣包在他眼前轻晃:“既然你嫌弃它又丑又旧,我便将它给扔了吧。” 凌逸眼底一阵焦虑,伸手欲夺。陈菀却迅速缩手将绣包置于身后,明眸又笑成了两弯月牙儿,笑吟吟地望着他。凌逸无奈,只叹了口气,抱拳说道:“小姐,你就别折腾在下了,若小姐真不想要,逸求小姐赐予。” “凌逸,我给出的东西一向不愿收回,这对人的信任也是一样。绣包八年前既属于你,我不会收回。现今独孤菀皆然一人,本以为再无亲友,却能得你们兄妹相伴,实乃我之幸事。菀菀可以视你们如兄如姐,只望这付出的东西,永远都别有收回的一天。”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定定看这他,却不希望看到迟疑。 没有疑惑,没有动摇,那英挺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浮动,只眼中满含坚定。陈菀伸手解开荷包绣扣,系在凌逸腕上,轻声道:“你还是快回去吧,时辰已过去不少了,再不回去就是你也要遭罚了。记着我说的话,我会寻个空子去看看凌芸的。”凌逸欠欠身,又疑惑问道:“小姐,你还记得凌芸样貌?” “不记得了,可我已认错了你,却不会再认错了她。”抿唇一笑,转身离开了枫林。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六章 菊园暗涌 第六章菊园暗涌<一> 天朝制,二品妃可配十名宫女,其中大丫鬟两名,俸配可参照六品司衣。碧儿本是芙蓉殿的大丫鬟,现在却莫名插了个陈菀进来,心生不满也是常理。倚仗自己入宫年长,又对芙蓉殿诸事颇多了解,所以粗重活计都放给陈菀去做。玉妃从那日之后便仿若再也不曾注意陈菀,只是忙着接见一些贵国夫人。 持续了好些日子,艳阳总算清减了几分,这日徒添了些深秋凉意,也愈发让人睡意渐浓。几名宫女依例挥着毡子在外殿清理瓷物,不敢弄出太大声响玉妃在榻上小憩,已传话不欲他人烦扰。 可就在一名粉衫女婢捧着张熨金红贴进到内室禀报之后,玉妃先是几声娇笑,软哝细语随即传来:“兰芷,也难为你跑这一趟。你去回了皇后娘娘,说我随后即到。娘娘开的这品茶会,谁不知晓。错过了,真真是要抱憾呢。”最后一句音调陡然拔起,令陈菀不禁一颤。 待那女婢离去不久,玉妃却急步掀帘走出,寇红丹指死死拽着门旁细珠,脸色一片森冷寒意,见之可怖,哪还能看出刚才那个还在轻笑的娇俏美人?深呼口气,玉妃脸色稍缓,将珠帘随意放下:“碧儿,进来为本宫梳妆。”转身进入内室之时,又忽然说道:“菀菀,你也进来,帮本宫挑些今儿菊花会要穿的衣裳。” “是。”陈菀放才回神应道,一阵香风划过,碧儿已从身旁快速走过,顺便附赠一记恨极怒极的眼刀。头耐不住有些抽痛,自己这是找谁惹谁了,罪名应承得真是无辜。 玉妃在杨木敦椅上坐定,一头秀发披散而下,长及腰腹,乌黑油亮,可见保养得甚是仔细。碧儿用桃木篦子轻捋手中乌丝,小心谨慎得很。铜镜中玉妃那张精致妖娆的脸蛋不经意间竟有些走神,似乎在想些什么,全然忘了周遭事物。 陈菀启开衣橱,细细看着那些华贵宫装。从繁重的朝廷礼服,到轻便的纱织青衣,一一看过,思量了半日才从橱柜里取出一套鹅黄绸裙。中腰束身,上领开襟,群色素净。粗粗看来略显单调,只那衣摆上滚了几圈碎花边饰却让这裙裳尽显别致。外肩若是再加件白狐裘袄,对付着这菊花会该是可以了罢。 “碧儿,本宫最近是不是待你太好了,这脑袋瓜子,怎地时候让一堆没用糨糊米糠给装了个满实?这皇后娘娘的菊花会,你往我头上安个凤髻….”素手轻轻拔下刚定在发髻上的玉簪,乌发如同飞瀑般泄下。“啪!”地一声,毫不留情狠狠摔在了地上,好好一根脂玉发簪就此断成两截。 内殿侍女全部跪在地上,碧儿更是不停颤抖,大气也不敢粗喘一个。“宫里什么时候当做何事,还用本宫一一教导么?” 玉妃眼眸微眯,看着满屋子跪着的人,突然目光停在陈菀手中的衣服上,随后又往低垂的脸上扫了一眼,方才开口:“还算是有些个懂得进退的,都起来罢,你们跪着不累,本宫看着心烦!” “菀菀,你说本宫该梳个什么样式才好?”玉妃只顾用手爬梳着头发。 陈菀瞧着更是小心,慢慢说道:“奴婢,奴婢以为娘娘许该梳个流云髻罢?”镜中玉妃红唇微扬,似心情变得有些愉悦了:“哦?流云髻么?倒是个主意…”碧儿见状慌忙上前,拾起木梳为玉妃绾发,手还微抖,可见方才受的惊吓着实不轻。 待发髻挽好,玉妃抬手制止碧儿往上插放花饰,自个拈起金镶满玉簪仔细穿发而过,又在髻上置了枚翡翠盘肠翅儿,额心上个芙蓉花钿,也就了结了。拿起乌笔细细瞄着眉端,玉妃忽然问道:“皇后娘娘今儿开这菊花会,还把宫里大小妃嫔,美人御女都给请了个遍,自然也拉不下那些个刚晋宫位的秀女。你们说,这是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碧儿只因刚才被呵斥了番,现在急于重新得回玉妃赏识,便冲冲开口:“回娘娘,奴婢认为,皇后娘娘应该是想趁这个机会在新妃里头立好威信,以便日后掌管。娘娘,您也应该趁此机会,好好给她们一个下马威看看!”只是还未曾高兴得几分钟,看玉妃那波澜不兴的表情,却瞬时冷如冰的眸子,就知道碧儿这马屁可是拍在马蹄子上了。 “菀菀,你可也这般认为?”玉妃轻点红脂,往唇上匀满一层粉色。陈菀心下一紧,却不知该如何回话。“有什么想法就说罢,错了,本宫也不追究。”玉妃用绣帕拭去指上污着的胭脂,瞥了一眼。 “是,娘娘。奴婢以为,皇后应重不在威,而在于和。” “哦?好一个‘和’字。”玉妃一阵轻笑:“那女人…” 玉妃站起走到陈菀面前,拿起绸裙,寇红丹指将一块玉牌递至眼下:“菀菀,随后便跟本宫走那菊园一趟,本宫要给你看出好戏。对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这芙蓉殿的大丫环。” 深秋庭院本应略显颓败,可皇宫毕竟是皇宫,虽然不晓得那些匠师到底用了何种仙法,这夹道林木到也还耐看,没有萧瑟草木摇落衰的惨淡。 玉妃单手支头靠在软垫上,半阖杏目,似在微憩。一阵和风拂过,带来些许冷意,陈菀生生打了个激灵,玉妃也睁开双眼。嗅着风中夹杂的那抹清甜香气,这菊园到了。 听说先帝当年宠极慧妃如,赞她:清清浅浅三分色,融融冶冶十分香,特地为其建造这绝世菊园。只可惜红颜遭天妒,相离忘川河,慧妃盛眷十年,却在一夕间香消玉殒,怎么死的,都不为世人所知,听说还留下一名皇子,只不记得是哪一位了。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听澜阁已被装得半满,一派万紫千红,看得出这些新晋小主们真是用尽心思,还指望能在这些现下内庭掌权人眼里留个好印象,将来也好借风使力。可惜,她们如何不能想到,皇后,玉妃同样也是女人,这女人见女人,总是要挑挑拣拣审三分,更何况是即将瓜分自己丈夫恩宠的女人。说句不得体的话语,在这当口,打扮得越是华美出众,往后的苦处便也越深… 随着掌事太监一声尖细嗓音传来:“玉妃娘娘驾到。”听澜阁本还有些细微吵杂声,这下都给静了下来。看得出玉妃算是晚到了的,其他宫妃怕在接到皇后邀帖时,便马不停地的奔来了吧。玉妃半拎裙摆,挥退上前搀扶的小太监,施然从车辇走下,径直步道皇后面前,欠身福了福,扬起头来,绝美脸蛋上依旧笑若春桃:“玉妃参见皇后娘娘,请恕琳儿晚到。”我们这些跟在身后的太监宫婢们也连忙跪下,跟着行了个叩首之礼,齐呼:“皇后娘娘千岁。” 一道婉柔声音响起:“妹妹不必多礼,我们俩之间又哪用得着这些虚礼呢。”随即转向随侍的宫人:“你们也都起来罢,虽说宫中礼不可废,只是见着本宫也无需这般战兢,难不成本宫还能吃了你们?” 其余低位妃嫔这时方才回神,都对着玉妃打了个万福,玉妃微略颔首,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便径直往位置走去。待到此时,这菊花会的主角儿们算是来齐了。主位皇后,东偏首位乃玉妃,西偏首位为华妃,可其余两位从一品夫人云妃和敏妃都未到场。 皇后慕容馨华一袭大红宫裙,宽厚袖摆更衬得身段如若柳扶风,可最让人注意的,还是那张脸。不似玉妃那般犹如芍药般艳丽,也不同于我二姐那冷梅般绝美,她是一种完全无助的可人,从那似蹙非蹙的眉眼到欲语还休的丹唇,极端秀气,让人时时怜惜还觉不够。粗粗瞧着,就是整一株菟丝花,没了树木依持就会死去。 但能上位的焉有弱者,若一无是处,又有何胆量敢身着气势压人的艳色宫服? 华妃不是得有些意味深长。 皇后闻言,面色方才缓了过来。玉妃左手轻捏绣帕半拢菱唇,似要阻住咳意,右手平端茶盏,微微一斜,送茶入口,约莫用了小半杯茶水,才止了。又是一阵咳嗽,陈菀会意走上前来,为玉妃轻拍背脊,嘴里小心说道:“娘娘,您看这深秋露浓,凉意甚重,要是这病又是加重,可怎么才好。”调子不高不低,恰好能让皇后听见。 真病假病谁又知道,做得都合大家心意也就是了。 皇后闻言,关切之情立时浮于脸上:“琳儿,你身体可还好罢?” 玉妃抬首,脸上有着几抹憔悴,颤颤道:“谢皇后娘娘挂怀,只有点风寒罢了,这身子虚,就是吹不得风…” “那妹妹你还是先行回宫修养罢,我让你们来着本就是为了大家聚聚,姐妹些个说说话,心情也能舒坦,可别反让琳儿你病情加重,这就是我的不是了。”皇后和颜说道:“兰芷,你带着几个懂事的太监,送玉妃娘娘回芙蓉殿。” 玉妃微撑椅把站起,披上递来的裘袄:“不劳皇后娘娘费神了罢,琳儿身旁这几个不中用的婢女,送本宫回芙蓉殿到还不成问题。兰芷是你身旁丫头,离了片刻娘娘怕都要不惯,琳儿自个儿回去便成。琳儿告退。”语罢,朝皇后道了个福,便施然步出菊园,登上车辇。 玉妃快步走进芙蓉殿,立即高声唤道:“碧儿。”碧儿惶恐跑出,正待磕首,玉妃水袖一挥:“免了,给本宫点上檀香,本宫要驱邪!”最后一句玉妃说得咬牙切齿,那一向笑如娇杏的脸蛋,此刻尽是寒霜。 径直走向内殿软椅,往上一座,随意蹬开丝履,便斜卧而憩,杏目微合,似已累极。陈菀忙上前放下帘幕,示意随侍的四名女婢下去。室内清香浓郁,让人疲累尽消,心绪宁和。对面碧儿投来的疑惑眼神只能无奈瞥过头去,又招来几道眼刀。 过了些许时候,玉妃轻抬长睫,唤到:“菀菀,倒杯茶水过来。碧儿,你先下去,看着外殿,没有本宫传召,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陈菀转身倒茶,立时感到几道愤恨之极的目光灼烧着背脊。心里轻叹,看来和碧儿的梁子,是不结都不成了。捧着茶水向玉妃端去,却发现碧儿仍站在原地,只狠狠盯着。 “娘娘,请用茶。”玉妃抬手,腕上玉镯碰撞,一阵清脆“叮当”声响起,极为悦耳。 玉妃定了定心神,眉端一挑:“碧儿,什么时候本宫的话,也能当成耳旁风了?要反了不成!”最后一句厉喝,惊得碧儿忙跪在地上,直呼:“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边喊边慌忙爬出内殿。看着这般景象,陈菀心里不禁抽紧,玉妃,做事可不是一般的狠辣。 “菀菀,今天这品茶会,你是看出了什么事儿了没有?”玉妃将茶碗放在矮桌上,坐直了身子。 陈菀垂下目光,仔细斟酌用词:“回娘娘,菀菀愚钝,只看到一派和乐,主子们都处的极为融洽。” “呵呵,极为融洽?”玉妃丹唇稍扬,可眼中寒意更深:“是挺融洽的,她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只可惜那些新进宫廷的蠢货,还把蛇蝎女当成菩萨拜,你说,这怎会不融洽呢。” 疑惑望去,陈菀的眼中满是不解。 玉妃伸手递过一样东西,说道:“想不透?看看这个罢。”陈菀伸手接过,竟是玉妃今日在菊园一直握着,从未离手的绣帕。腕子一沉,惊觉这帕子较寻常绣帕要重上许多。原来帕子竟有夹层,用手指抹了一下,水意顿时浮于指上。 “娘娘,这…” 妃寇红丹指轻敲桌面,笑得一派妖娆:“没错,刚才她‘赏’下来的那杯茶,我全送给你手中那块破布了。”玉妃走到香炉面前,拿起挑棒轻轻拨弄炉灰。 “你莫不是真以为,那女人这般大费周章,就只为让人尝尝雪顶云龙吧?”玉妃转过身来,拍抚沾了些许灰尘的衣袖:“她是要让人尝着好东西,你嗅下那帕子。” 拿着绣帕凑近鼻端,一股浓浓茶香扑面而来,可再仔细闻闻,芳香中缺隐隐带着一股辛味,似生姜,却又不同于生姜,是桐蔺。翻过帕子,发觉染上茶水的内层竟已然变成淡蓝色。可怎么也看不出这帕子有什么诡处,只得无奈答道:“回娘娘,奴婢愚钝,只知帕上涂有桐蔺。”桐蔺并非毒,仅是一种染料罢了。 “这,是毒,却也不是毒。吃了,死不了。只是,会让女子无法受孕。”陈菀心头一悸,玉妃转过身来,似笑非笑:“茶里,下的是坞春,无色无味,唯有和桐蔺相合会生出明蓝色彩,甚是美丽。这帕子上,早就抹过桐蔺。” “娘娘,那今儿那些个小主们,岂不是…”宫墙深深,那得是多少女子血泪所铸就的… “放心,看这色彩如此之淡,说明下的坞春极少,不过数滴罢了,让她们三年无法受孕也就够了。你以为坞春这般容易寻得?除了那女人手里,天下间你再找不出第二瓶,就是她,也仅此一瓶。”三年!对于深宫中的女人,三年足矣,足够被所有人忘记,死得无声无息。银烛寒光冷清屏,纤手贴花空对镜。 “如此缜密毒计,却还是被娘娘识破,可见娘娘慧绝六宫。”陈菀甘心一福,不论对玉妃抱着何等恨意,她这心计之深,却让人不得不甘拜下风。若换是自己…一阵冷颤,不敢设想。 “三年前,圣上初登皇位。这个时候,就是我进宫之时,她实在太过厚待我。也是在那芳美菊园,言笑晏晏,一次,就下了整整半瓶坞春。而本宫呢?是这天下间,最大的蠢货!竟还欣然谢恩…”玉妃嘴角浮起一抹虚无缥缈的微笑,却让人顿觉心痛得要窒息。“菀菀啊,你可知这半瓶坞春有何奇效?它,可以让一个女人一生,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儿,彻彻底底…” 看着此时神情黯然的玉妃,第一次,陈菀心中一阵酸楚,没有刻骨恨意,只剩道不尽的难解滋味。玉妃,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在这深深庭菀里,拼死挣扎,却永永远远,都没有未来的女人。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七章 初见凌芸 第七章初见凌芸 那日玉妃突然失态,仿佛只是昙花一现,让人以为那不过是一场秋梦而已。玉妃最后那段话,却让人怎么也忘不掉:“菀菀,你可知本宫为何要告诉你这些?只因为,看着你就如同看着当年本宫自己。一般聪慧,一般自负,一般傲视天下,以为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是雨,,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心狡诈。 本宫是不信寻常人家能养出这般资质,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你知,本宫知,别人都会知道。本宫会察,不管是否察得出来,本宫只是要你明白,本宫能想到的,他人未必不能。你有本宫所没有的东西,可在这深宫里,特别可以是一种福气,更可能是一种祸事。” 四下环顾这高高青墙红瓦,天如何蓝,风如何清,都无法遮掩种种丑陋图谋。 今天日头忽然又烈了起来,玉妃中午用过膳食,觉得有点乏累,便进到寝房小憩去了。主子既然睡下,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陈菀便想着趁这机会去趟浣衣局。不止为了见见凌芸,有些事,是时候该探探清楚了。 快到浣衣局门口,却被一名掌势太监侧手拦住去势,阴声怪气地问道:“哟,你是哪个处所下女,可不是咱浣衣局的罢?” 陈菀今日只穿了件藏青腋裙,乍一看着实有点像下五局低级侍婢穿着。这些个太监,正经事没几件是办的妥帖,净会狐假虎威。 柔柔露出个浅笑:“我是芙蓉殿女侍,娘娘唤我带个勤快点的浣衣婢前去,将些污了的裙裳拿来搓洗。”能宽人出且通融,大伙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芙蓉殿?”他脸上一阵狐疑,似是不信芙蓉殿女官穿着这般寒掺,又不施水粉:“你说是就是?杂家怎知道真假?” 陈菀对他如此纠缠感到有些不耐,往腰间一摸,抽出一枚玉牌,上面写明了所属殿阁以及宫职。待那太监看清牌上字样,手一抖,玉牌直往地上跌去。 他双腿颤若抖糠,结巴道:“姑,姑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往心里去,啊。奴才这就带您进去。”说罢一边作揖一边在前面领路,走得有些踉跄。在这宫里,要是学不得争斗的手段,就要有保命的眼色。无所谓世态炎凉,人人都想往上爬,可这细细一根独木桥,又能装得下多少?又有多少,是半路落水?依照玉妃今日这受宠之深,也莫怪芙蓉殿丫鬟一块玉牌,就能吓得这些个公公噤若寒蝉。打狗也得看主人,他们怕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身后那尊佛。 进到浣衣间,只见许多下女抡着膀子用力捶打衣物,地面一片水迹。“啪!啪!”公公拍了两下手掌,喝道:“停下!停下!” 刚才还充斥着无数杂音的浣衣间立时就变得一片寂静,所有下女都放下手中活计,定定站着。可在她们眼里,只看得到麻木。 “姑姑,您看,是您挑个人呢?还是让我选个陪您过去?”那公公转过身来,刚才的装腔作势全化成一脸涎笑。 “公公,你事务繁忙,就不劳您费心了,菀菀随意挑个去,便成。” 那太监脸上一僵,登时又笑了开来:“好,好,既然姑姑要亲力亲为,那杂家也就不多此一举了。您请,浣衣局下女都在这了,就怕这些个粗俗贱婢不懂礼数,会冲撞了娘娘。” “公公放心,今儿只是芙蓉殿忙了些许,才让个女婢过去运送衣物,您莫不是以为,她们还能见着娘娘?” 陈菀飞快看过张张没有表情的脸,一时半活竟是找不到。看着身旁公公神色已有些疑惑,正待放弃,蓦地眸光一闪,找到了。 指着角落一个篷头女子,陈菀说道:“公公,就她吧。看来这浣衣局,也没几个年轻力壮的可用,这个,勉强还能派上用场。”太监本还有些迟疑,看陈菀抿唇一笑,把玩着手里玉牌,即刻连声应和了。 “跟我来,时辰不早了,误了玉妃娘娘的事儿谁也担待不起!”扯了下刚站出来的婢女,陈菀冲冲往外走去。 身后还隐隐传来那太监尖细的稚音:“姑姑您慢走,劳您在娘娘面前多多担待杂家些个,姑姑您…” 紫宸宫大地广,多得是堆放杂物的房间无人问津。陈菀选了一间推开门去,转过身来和那婢女正是面对面的站着,却半响无人发出一语。 过了好一会,陈菀手指微颤,轻轻撩开那女子面上有些凌乱的发丝,取出腰间系着的绣帕,为她擦净了脸上的污渍,浅浅笑道:“凌芸,你还好罢?” “小,小姐,是你么?”语音暗哑,让陈菀心头一酸,一股泪意,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哭什么,好好一个人都要哭傻了。怎么?还以为我真的失踪了不成,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小姐,你以后别再吓我们了…” “傻丫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陈菀嘴上打趣到,心里一种名唤甜蜜的滋味在慢慢泛滥。 “对了,小姐你怎么认出我的?我现在这幅邋遢模样,恐怕就是哥都没本事把我一眼认出。”凌芸一脸疑惑。 “呵呵,指不定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干笑着模糊带过。进宫时日虽短,可就在这少少光景,什么样的眼色都见得多了。狡猾,阴险,故作单纯,恰似端庄,人人都是那望不见底的深海。像凌逸、凌芸这般,拥有如此清澈眼眸的人,根本没有。 “你呢?你就不怕认错了人,把别个喊成小姐闹出笑话?” “才不会呢!小姐你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小姐还是和以前那般漂亮,无人能及。” “又犯傻了是不。看我现在这幅完全不加打理的样子,称得起端庄就不错了。” “不是!小姐的美根本不同于那些庸姿水粉,不管有没有梳妆,见过小姐的人,就绝对不会忘记!凌芸,凌芸一直记着那天小姐对我的笑,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凌芸笑…”看她手忙脚乱的解释,陈菀不禁释怀低笑:“好了好了,我信你。” “芸儿,现下有几件是你一定要放在心里。第一,在这儿你需万事小心。虽然你和凌逸身上都有武功,可这世界上,多的是武力无法解决的事。人心难测,尤其是皇宫里,武功纵然可以杀人,可是有些人,要是不稍加提防,她们能让你生不如死。我已经再没亲人,你们两兄妹,对我就是亲人。我不希望,你们出事…”陈菀半垂眼睫,不想让她看到其中伤痛。仇恨,让一个人承担就足够了。 “小姐你放心,我虽然不是顶聪明,但是什么该做,什么该说,凌芸都清楚的。实在不行,凌芸会学!”凌芸眼里充溢着坚决。只是有些事,不是不给你学,而是这代价,非金非银,只是人命! “第二,我要你帮我查两个人。她们是跟我同一批进宫的女史,一个名唤方菁菁,另一个叫沈怡容,我要知道她们现下在哪局哪所,当的什么职务,由谁提拔。我如今在玉妃身边,若然突然插手下五局事务,只怕会遭人起疑,你只需暗地里打听便可。” “是,小姐。凌芸一定竭尽全力。” 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凡事无需太过勉强,自己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不?”把他们拖进这深深苦海,已是万分内疚。若是他们再有个不好…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八章 冤家路窄 第八章冤家路窄 那天嘱咐好凌芸,便已说明最多两三日后就定会再寻时机去找她。却漏算一个月后便是冬元节,整个皇宫,小至各处各所的奴役杂仆,大至各宫各殿的娘娘小主,都忙成一团,乱成一片。 芙蓉殿里早已忙成一锅粥,准备祀品,礼器,内外殿和偏阁的清扫摆置,甚至连冬元那日玉妃所穿朝服到得预先准备妥帖。玉妃身旁大丫头,不大不小的杂事倒是可以指派那些个宫娥太监去做,只有一样必须亲力亲为。 冬元节时,宫里都会举行盛宴,不止皇上嫔妃尽数出席,就连朝中重臣也都受邀到场。这不只是一场家宴这么简单,谁得宠,谁失意,在宾主言欢之时,便能瞧的一清二楚。对于像皇后玉妃这般盛宠之下,自然不可失了脸面;至于那些个圣宠尽失,注定孤老偏阁的宫妃,这也是唯一一次重获生眷的机会。 这是属于女人的战争,一张艳容,一副柳姿,一身华装,就是打拼后宫天下的武器。可巧不巧,陈菀有着一手足以让人念念不忘的绝世绣艺,于是为玉妃那日宫装绣上最后七彩鸾鸟飞天图的人,便非其莫属。 偏偏那七彩鸾鸟飞天图针法奇难,绣案繁复,一丝错漏都来不得。一月之期,不是无法完结,只奈需得紧紧赶工。如此一来,便就挤不出空闲去浣衣局了。 现下离见到凌芸已整整过去五日,恰好今儿午时内宫监上呈了一批陵梭布,玉妃让人前去清点,打理打理,陈菀便逮着了个机会。 在内宫监匆匆整理完要运去芙蓉殿的料子,脚跟一旋便往浣衣局小跑而去。人心里只要揣着点事儿,精神就老大不易集中。看着那宽宽宫道,思量着烈日下的偏处应是鲜少有人行走,走得快些,也是不太着紧的罢。谁知一个不留神,就和人迎面撞上了。 止不住势头,陈菀不禁踉跄倒退些步子,听到一声尖利叫声响起:“大胆奴才!居然胆敢冲撞方宝林,你到底是哪宫哪殿的?你家主子没教过你礼数吗!” 陈菀小心回道:“奴婢知错,奴婢一时脑晕,冲撞了小主。求宝林小主恕罪。” 一道和媚又带着些许不耐的声音说道:“罢了罢了,起身回话吧。”那人一身双蝶戏花浅绿薄纱罗裙,对襟翠菊,头着环髻,几支珠花颤然垂挂。明眸皓齿,脸如春桃,娇艳无比,眼中几许蔑意,本不应相识,却又总给人熟悉之感。 还没等陈菀回转过神,便听那俏丽人儿神色一转,笑着唤道:“菀菀,原来是你呀!”心底正纳闷,细细看着跟前女子,她掩唇一笑:“怎么啦?连我都不认识了么?我是菁菁啊。” 心里惊疑不定,脸上却得不动声色,屈身福了福:“奴婢陈菀参见小主,恭喜小主得蒙圣眷。”她脸上闪过一抹不豫,连忙把人托起,嘴里说道:“你看你这是,哎,怎么就小主长小主短的了。我们些个当初也算得上是好姐妹,虽无同生共死之福,可好歹相处过些日子,你这回儿怎地就这般见外了。” 唇角微扬,这大家伙都是婢子的光景,谁生谁死,都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然福祸与共。可如今你成了主子,我还是奴婢,嘴上功夫自然是要做做,可谁都明了,主子,婢子,怕八百年前就不应该凑到一家:“能在小主身旁伺候些许日子,是奴婢的福分,怎敢妄称姐妹,小主莫要折煞菀菀了。” 菁菁正欲开口,身旁太监小心说道:“小主,这日头还毒着呢,怕是不好待久,要是晒出暑气可就不好了,奴才们没法跟圣上交代。”菁菁脸上闪过一抹得色,嘴里却呵斥:“要你多嘴,没看到我这有事么?”那太监又回道:“小主,身子着紧。前方便是榴芳阁,小主可以前去稍作歇息,奴才也好传点果品给小主解解暑气。” 菁菁想了想,点点头:“也罢,反正我和菀菀许久未见,一时半刻也离不了,便依你意思去办罢。” 陈菀心底一急,这可怎生是好,口中忙道:“小主,这,怕是不太妥帖。奴婢今日是奉玉妃娘娘之命前去拾掇些杂事,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菁菁随意挥挥帕子,漫然说道:“无妨。既然都是杂事,也就不太着紧的。你我姐妹二人许久未聚,这是个时机来叨会家常。玉妃那我会派人去禀报一声,这便成了罢?” 又是一福,正欲回绝:“小主,这恐怕…” “怎地?菁菁是连这屈屈薄面都要不起了?我自知身份低微,怎么能和玉妃相比,人家怎么说都是个妃,我小小宝林,又怎么能跟妃子抢人。所以有些人宁可做些杂事,都不屑跟我说说心底话儿!” 心中轻叹,这般做人,菁菁你在宫中,怕是没几天好日子过活了。陈菀垂眉顺目:“奴婢不敢,全凭小主吩咐。” 菁菁这时方才喜笑颜开,轻声说道:“早该这般了,我们姐妹俩好好侃侃。” 等身旁随侍打理好茶水糕点,菁菁方才缓缓坐下。她轻瞥一眼,看陈菀立在桌旁,招了招手:“菀菀,你站着做什么,一起坐下罢。” “小主,婢子站着便好,和主子同台可不合礼数,让别个看到只怕菀菀不好说话。” 菁菁闻言,随意“嗯”了声,便调回视线,端起香茶靠到唇边轻啜。启开桌上饼盒,一碗冰镇八宝,一碟糖炒大扁,一盘金丝烧麦,再加上一份合意饼。量确是不多,可样样精致小巧,足见御膳房上心之深。 方菁菁握着调羹细细品尝着冰镇八宝,四周静寂无声,待她用完半碗,方挥手撤去。转过身来,俏容之上浮现一抹关切:“对了菀菀,你最近还好罢?那天刚一回来,就发觉你所有物什都已撤去,我和仪容都直埋怨你连声道别都不说,受到玉妃重用也不和自家姐妹分享,好不够意思呢。” 心里头想着是一回事,表面功夫还得做足了。陈菀顺目浅笑:“谢小主挂心,奴婢不过是在玉妃娘娘身旁打个下手,又怎敢轻言重用,小主太抬举奴婢了。”沈怡容明明知晓我离开掖庭的事儿,何况她什么样脾性,你我岂会不知,她又怎会和你一同埋怨这些个莫须有的事情?再来,遣调随侍即使立刻执行,但却是密令,你又何从得知我受了玉妃重用?怕只怕,你心底还真在为着我未受“重用”而憾吧。 调过视线,方菁菁望着不远处的密林,把玩手中空杯:“菀菀怎地这般妄自菲薄呢,那日,菁菁可是在菊园瞧着菀菀了呢,非但玉妃待你不薄,竟连华妃娘娘都同你如此亲近,可真是羡煞我等啊。”回转身子,深深地望了过来,唇边那抹飘忽浅笑,也无从消去眼底深深妒意。 微合眼睫,遮住眼里淡淡讽意,陈菀恭敬回道:“原来那日小主也受邀在场,可见皇后娘娘对小主甚是看顾。菊花园里能随侍娘娘身边,不过是因为碧儿姐身体有些不大爽利,菀菀才有幸服侍娘娘。却是小主有幸能品尝皇后娘娘亲赐的雪顶云龙,像那茶本是珍品,滋味自然非同一般。” 方菁菁脸上不由浮起得色,口中说道:“这是自然,雪顶云龙乃稀世奇茶,怎是一般人能享用的?菁菁能得皇后娘娘赐予两杯,也算是有缘罢。” “小主福厚绵长,当然非常人可比。”瞥了眼她的小腹,皇后做得太绝,只叹菁菁为人做嫁尚不自知,还在沾沾自喜,自鸣得意。 “这有什么。”明明喜气乍现,嘴里说的却偏要是另番模子。“对了,菀菀你还没给我说说,怎的你和华妃姐姐很是熟悉?” “回小主,华妃娘娘地位尊贵,奴婢哪来的福气相识呢。想毕只是娘娘瞧着菀菀还算眼顺,一时兴起随口说的罢,小主莫要当真。”眉角有些抽痛,不解为何她硬要抓着这事不放。华妃那日举动虽有些许怪异,可她堂堂二品夫人,瞧着谁顺了眼去,夸赞几句,谁又能说个不是? 方菁菁命侍从斟满香茶浅啜数口,润了润喉,看向远处:“菀菀你不愿说予也就罢了,何苦圆个幌子来骗我呢?在这宫中,谁人不知华妃喜憎分明,除却皇上,也就没见她对谁加以颜色。便是皇后娘娘这般宅心仁厚地待她,也是软硬钉子碰尽。你说你和她从未相识…” 她拈起一块金丝烧麦,送到唇前小咬一口,轻轻咀嚼。半晌无言,唯得风中传来微语,林木沙沙作响。 陈菀感到一阵无力,望着那原本清婉秀丽的小脸覆上一层精致妆容,得了颜色,却本色尽失。不能再纵情鸣唱,只会在主人手中撒趣的金丝雀鸟,又能得到几许眷顾。看这秋风萧瑟,叶起叶落,心中既哀且怕,哀世人易变,最后变得自己都认不得自己;怕自身无力,最终一日,自己也会跟皇后玉妃一般,手段尽施,罪无可恕! “菀菀。”一声轻唤将我从神游中惊醒。 “小主,奴婢在。” “你说,是否真有人能如同这交颈鸳鸯,生死同在,不离不弃?”菁菁细细抚摸一枚绣帕上的鸳鸯戏水图,声音飘渺似无,四下飘散。方才还志得意满的俏容,现下只剩脆弱和爱恋! 蓦地一惊:“小主,您…”一只纤手抬起,止住我的未竟之语,腕上翠镯轻磕,“叮当”作响。菁菁把绣帕仔细放入怀中,定定看我:“菀菀,我是真的喜欢。这帕子,便是他那晚送予我的。你不知道,他,真的很俊,待我又是千般温柔,仿佛我真是他心中珍宝,我确信,他对我也是有情的!” 那充满甜蜜的语调立时拔高,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信服。心中一软,明知她已沉溺其中,却也不忍,便开口道:“小主,你这又是何苦。这宫里所有女人,除了太字辈的老祖宗们,可全都是皇上的女人,也只能有皇上一个男人。但皇上不同,他不可能要唯一,也要不得唯一。可敬可怕,就是甭让自个,陷进去太深…”最后这句已是冒着大不讳,可明显听的人是不肯领情。 “砰!”的一声,菁菁双手用力拍在石桌上,猛地站起,狠瞪着我:“贱婢!你定是嫉妒我得到圣上宠爱,才如此出言重伤!亏我待你如姐妹,好个不知好歹。任你如何胡言乱语,我都不会信你!” 陈菀看着眼前已然扭曲的容颜,只能轻叹,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奴才参见方宝林。”一声通传打破沉寂,来的芙蓉殿外厅太监小祥子。看来,方菁菁的随意通传,让玉妃却是不甚开心。 菁菁瞥了眼小祥子,缓缓坐下:“嗯,起来吧。什么事儿?” “回小主,芙蓉殿现下有批新进绸缎需得菀菀姐前去打点,所以玉妃娘娘命我来唤她。” 菁菁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果然人红,待遇就是不同啊。罢了,都下去吧,看着碍眼。” 渐行渐远,看这菁菁那愈见模糊的身影,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有点可怜。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到底是先有恨,方才做错了事,还是先做错了事,才不得不恨?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九章 疑虑丛生 第九章疑虑丛生<一> 好些日子过去了,陈菀却再也没寻到得当的时机。幸而那七彩鸾鸟飞天图绣得倒也顺畅,省的不少时辰。那日见过方菁菁后回来,玉妃只言片语都无,却并非不知道。小太监短短时间内便来得及通传旨意,这事深也罢浅也罢,却并非人所能控制。 今日十五,离冬元还有半月,是三品以上妃嫔前往永寿宫给太后太妃那些个老祖宗们拜礼的日子。为防扰着祖宗们清净,都只允带着总管太监前去。陈菀自然也就趁着半日闲时,偷了个机会往浣衣局去。 正值用膳之时,浣衣局里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无奈只得去婢女卧房碰碰运气,若然还是寻不住凌芸,今次便也就只能作罢。 “小姐…”才刚到厢房外头,碰巧凌芸就正走出来。看到陈菀,凌芸眼里闪过几分欣喜。 “嘘。”示意她噤声,四下里看看。待确信这院里再无他人,陈菀才走上前去,低低在她耳旁说道:“跟我出来,莫声张。” 走到掖庭绣所一处隔房,陈菀才停下脚步。看着凌芸那欲言又止,明明满心不安又不得倾吐的可爱模样,不禁“扑哧”一笑,本来只想取笑她几分,谁知笑意逸出便再止不住,最后竟笑得弯下腰去。 凌芸看到这样光景,心里也稍稍定了下来。鼓着两个圆圆的腮帮子,脸红彤彤的,小声嘟囔:“哎,小姐,怎么这样…枉费人家这么担心,一来就笑个不停。哼!” 陈菀一手按住腰腹,勉强止住笑意,另一手捏了捏她粉嫩面颊,打趣道:“真生气啦?”凌芸眼神左右躲闪,小嘴还是嘟着的:“凌芸不敢…” 似突然想到什么,凌芸急急开口:“对了,小姐,您让我查的消息已有些眉目。” “都探听到什么了?你打听的时候没人起疑吧?”陈菀不由得脸色一正,初个反应只是关心凌芸是否安好。 “小姐您放心,这浣衣局日日工作辛苦不说,更是枯燥无味,所以夜晚快就寝的时候,总爱说些宫内新近发生的趣事,只需稍稍引导,这点小事还是不难查出。何况,小姐您让我去查的那两个人,最近在掖庭可都是说看,她此时处境,是怎地不顺?” “就是约莫一个月前,尚衣局西偏殿的绣房突然起了一场小火。只是火势不大,燃着几份绣件,却让仪局夫人生了老大的气。” “仪局?”陈菀从门内往外看去,西偏殿小楼隐约。 “小姐,那些个绣件是尚仪局夫人私下里托呈女史帮手,做了好在冬元时送给皇后娘娘的。这下,功夫全白废了。其实这事我也想不通透,本来就不大一件事儿,怎么就把人给贬到辛膳间去了。” “辛膳间?就是珠玑殿后头那个辛膳间?”陈菀稍微拔高声调,有些不可置信。 辛膳间,算得上是这宫里最低下,最无用的人待就的地方。如果奴才们是为主子做事,那辛膳间里头的人,就是伺候奴才的奴才。任凭打骂,极尽侮辱,全不得反抗,连个张嘴的地儿都没有。说得好听点,这辛膳间就是奴才的冷宫,说句难听点的,它整就是一个坟墓。还没听说过,有几个进得辛膳间还能出来的。 “是啊,就是那个。” “芸儿,知道失火那日绣房值守的是谁吗?”一时恍惚,断然未曾料到沈怡容竟会落得这般田地。 “嗯,一个是沈怡容,另一个,却不知道了,不过是和沈怡容一处的宫女,那些绣件也是她帮手做的。” 陈菀微叹口气,抚触温热杯壁,缓缓说道:“就是方菁菁,也就是把这些绣件给一口气烧了的人。”唯一的答案,根本无从选择。 “小姐,这没可能的。那些东西可是她做的呀,就算不心疼用去的些个时间精力,出了事,第一个要担责任的不就是她么?”凌芸又变得一脸无法置信。 “芸儿,你都会这样了,仪局的夫人焉不是如此想法。” 抬眼又向外望去,天蓝得清透,可这清明之下怎地就这么多阴险狡诈呢? 凌芸一脸若有所思:“小姐,那这是嫁祸?” 陈菀轻轻点了下头,忽地没由来胸口一阵烦闷,忙给自个也倒了杯茶水,匆匆饮下。合了合眼,突然问道:“芸儿,辛膳间是隶属尚食局所理,这尚食局的宫正夫人最喜什么,你可知道?” 凌芸点点头,回道:“这宫正夫人最喜养容丽颜之术,大凡与之相关的物事,不论价值几何,都定要取之到手。” 赞许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妮子功夫确没少做:“没错。宫正夫人爱美之心,只怕快要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至于为何在这步步惊心的宫中现今仍是肆无忌惮,全赖简宁皇太妃。皇太妃一生无子无女,便是对这早年从宗室里抱养的养女极尽宠爱,予给予求。皇太后在世时与简宁皇太妃也最是亲近,所以连带的皇上对她也礼遇有加,是为爱屋及乌,惠及宫正夫人。还有,皇太妃似乎并不心喜慕容世家。” 凌芸听得专心,脸上却明白写着几个大字:小姐,我不明白这些有何关系。 “慕容世家,依托的是皇后娘娘。方菁菁只不过是皇后放在前面的一粒棋子儿。”所以想要出这辛膳间,就绝对少不得宫正夫人帮手,也少不得皇太妃。 “小姐,你,你莫不是要救那沈怡容?话说起来是容易了,可真正做到该是多难…小姐你又怎会不明了?”凌芸一连串问句道出,完全没有停息的迹象,圆圆眼儿更是直盯着气定神闲的陈菀,多少有些气急败坏。 “芸儿,这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陈菀轻叹口气,有些无奈地用手指摩梭杯沿,心怀百结。 现在也不过是借力打力的下策罢了,怎么可能真动得了谁。眼下方菁菁屡次陷害初露端倪,是敌非友已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无论如何,帮沈怡容一把都势在必行。 凌芸脸上疑云还未消散,但再也没多说什么:“小姐,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不论是宫正夫人还是皇太妃,可都不是轻易能说见上一面的啊。” 陈菀走到木桌旁,扯过一张麻纸,轻沾碳墨,刷刷写上几行字,细细吹干,才把它递了过去:“我们自然找不着她们,但是她们能帮着达到目的不就够了么。” “天山雪莲五瓣,僵蚕一双,匀脂两勺,酸附成粉撒入白苏清汁…小姐,这是?” “这是调制丰肌玉露膏的配方。” “丰肌玉露膏?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养颜美容,修肤除疤,传世之珍品,轻易不可得到。你要它多神奇,它便能有多神奇。”端起苦茶,透过堆叠在水面的叶片,直直望向杯底,只得一目残渣。 凌芸又看了看手中纸张,迟疑说道:“可是小姐,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把茶放回桌上,陈菀抬起头看去,嘴角勾起笑意:“芸儿,你自然没有见过,因为,这方子出自我手,你是第一个瞧见它的。” 抬手止住凌芸的话语,抽出方子看了下:“芸儿,它现在自然还什么都不是。只有你说了,它才能是。”宫中什么都缺,独独,缺不了女人。是女人,就总对自己的容颜看顾得很。 “那么,这方子就是给…” 陈菀略一点头:“这只是个机会罢了。如果沈怡容不会把握,那么任凭我有通天的本领也救不了她。” 想想又觉得不妥,若这事能在冬元前了结也就罢了,要是出了漏子,这线头可是捏在凌芸手里… “芸儿,以你的身手,要漏液潜入绣房中,而不惊动任何人,你有几层把握?” 凌芸脸蓦地一红,呐呐道:“小姐,我的功夫虽不及兄长,但应付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还是可以的。” 心中稍定,正色言语:“食时乃尚衣局女官例行定省之时,绣房和厢间理应无人。如果我没记错,东偏绣所后头置物间,是专门存放半年来尚衣女官丢弃物事。你寻个借口从浣衣所出来,从里头找到沈怡容的绣囊,再将这方子放进去。沈怡容的绣囊,内有隔层,小角平针穿绣:“仪容”二字,极为好认。再来…” 陈菀迅速从凌芸手里抽回方子,点墨下笔,依着小楷细细写上:世代传承,唯女可继,勿漏。又取来另张麻纸,照着原份模了一遍,唯独少了最后楷字。将两纸平铺桌面,待得墨迹干涸,前一份装入囊中,连同新起那张一同交予凌芸。 “芸儿,你只需适时把绣囊交给浣衣局掌事公公便可,就说不经意在绣馆旁拾到。刚才嘱咐你要暗地里传开的话,也无需再做。这囊袋一入太监之手,比你说百句千句还要管用。至于这重新眷写的方子,还得劳动你一次,将它放在只有沈怡容才看得到的地方。” “是,小姐。” 陈菀心中总算得以一放,如同绷着的弦儿给人调弄少许,竟松垮下来。一滴细汗沿着颊边滑落,起手用袖口随意撇去,觉得这秋老虎怎地这般毒辣。眯眼往天上瞧去,惊觉日头已渐偏西。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虽然知晓这后宫本就纷争不断,可这也…是了!乱得太有序,又,太不寻常。没闹出什么天翻地覆,看上去全是湖面略起微纹罢了。只是,总觉得有些暗涌,只不过未曾浮于表面罢了… 皇后,慕容家。国丈慕容涟,今朝元老,位列门下省长官侍中,所有晋呈皇上的诏书皆要先过了他的法眼。当年力保皇上登基,其女慕容馨华更贵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之首,统管后宫,且天朝皇后在圣上认同之下,还可参议政事。说是权横朝野,怕还是小觑了他。 玉妃,萧家,中书省舍人萧威,也是今朝元老,字面上这官职虽说不过只是起草皇上诏书,可实际参与所有军国大事,更能对奏章任意提出辩驳,哪怕是皇上亲笔朱批,在他眼下也得让上三分。同为正一品,实际上慕容涟却还是要矮上一截。同是力保皇上登基的功臣,其女玉妃萧琳,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深得圣宠。如要比的是皇上的爱怜,即便皇后也无法望其顶背。更别提萧威长子,萧琪铮,官居吏部尚书,天下银钱,尽在他手。 华妃,华家,书香世家。现任华家族长乃是华妃生父,当今御史台首辅华瑞。自开国以来,华家在御史台首辅的位置上,几乎可算是世袭妄替,无可动摇。华妃名茗珏,看不出特别,便是最大的不同。这宫里上下对华妃的态度,怪异得让人匪夷所思。 还有那当了替死鬼的林美人,其父也算位高权重,更是慕容涟得意门生,却偏偏死在皇后手上。如果是忍痛割舍,为的是什么。若是有心杀之,却又更是不通。而且,兰祈香计若是成事,慕容家等于断下一臂,而萧家则更是惨重。起码在这后宫里,两派再也无从插足。 如此一来,受益最盛的,便只有那一人。 心头一跳,竟似纠结成团,答案呼之欲出,陈菀却不得不停下思索。快步往芙蓉殿走去,只是暗自做了个决定…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十章 局中者迷 “你这贱蹄子!米粒大事儿都办不好,你还能指望做得什么?这糖心翠玉耳饰,乃是去年娘娘生辰寿宴上头,皇上特地赏赐的。天下仅此一双,珍贵得不行。娘娘都爱得捧在心尖上了,轻易不舍动用,今儿去拜见太妃们,也才只配上个镯子。”还未进到芙蓉殿,远远便听闻一道道尖刻骂声。 碧儿满脸怒意,俏丽脸盘都有些许走形,尖细手指直直戳向小丫头秀英脑门,毫不手软。陈菀微叹一声,却知道碧儿不过指桑骂槐罢了。她不是圣人,自然不会处处争着帮人出头。 谁知刚背过身去,碧儿骂声更盛:“贱蹄子!不过仗着娘娘多看了你两眼,居然就对娘娘心头宝这般不懂看护!手滑?那就把手给剁了去了,没用的东西要来何用?…”有些人得了三分颜色,便想开出染坊来。 回转身来,陈菀看了眼地上跪着的秀英,和声说到:“秀英,起身吧。在这宫里头,跪天跪地跪主子。一样都是些奴才,受不起你这一拜。”随意瞥了眼碧儿,只见一双利眼到是要喷出火来。秀英瞅了瞅这处,又望了眼那儿,犹豫不决。 “慢着!”碧儿喝道,从陈菀身旁掠过。“啪”地一声,巴掌重重挥在秀英脸上,细嫩面皮登时现出五道清晰指印,隐约渗出血迹。觉得还不解气,又劈口骂道:“贱蹄子!让你做事没见上心,这寻人挡灾避难的功夫可到是一等一的!不过是条狗,就该学着摇尾乞怜,尽装什么主子!你…” “啪!”碧儿整个人被甩倒在地,发髻散乱,半天应不回神来。陈菀杏目微眯,左手轻捋衣上流苏,右掌还在辣辣生疼。教训人的活儿,本来就不舒坦,可有的人就是乐意狐假虎威。 碧儿单手捂脸,猛地转过脸来。若眼刀也能将人千刀万剐,陈菀怕早就全尸难留了。 “陈菀!你,你敢打我?别仗势欺人!你…” 陈菀慢慢走到碧儿身前蹲下身子,柔柔挑起她散落颊边碎发。两汪清泉笑成弯月,眼底却无半分悦意,轻轻说道:“碧儿,你呀,说得没错。奴才就是奴才,别总想着耍主子威风。看你巴掌挥得顺手,我也不禁想试试。你敢,我为何不敢?有些人,有些事,惹得了,做得出,都要先用脑瓜子好好想想,受不受得起。”缓缓立起身子,抚平裙上折痕。一阵和风拂过,掀起额上故意布下的厚重刘海,露出一直藏在影下的浅褐瞳眸,定定望去,浅笑微勾:“碧儿姐,你说对么?” 碧儿仿若被人定了身去,方才还气得通红的脸盘现下只得一抹苍白,娇躯轻颤。双唇张合半响,眼中满是惧色,硬是出不得声来。 “娘娘回宫!”外殿小太监一道高声通传,划破这令人窒息地平静,碧儿似乎刚上岸的溺水之人,紧攥着襟边轻喘。 帘幕挽起,玉妃匆匆入内,脸色却甚不爽利。径直步上锦毯,斜斜卧在软椅,单手支头,一时无语。 陈菀悄悄抬起浓睫,入眼便是那腕间流光溢彩糖心翠玉镯,真真是世间奇宝。儿时曾听娘亲提过,糖心翠玉,外层似清泉涌动,里心如焦糖稠浓。性之至寒,可解百毒之首炎蛊,更难得是让所佩之人通体生香,万金难求,千般好处。只得一项禁忌,便是不可寒寒相撞。哪怕只是小小配镯和耳扣儿,怕也来之不易,李允还真是舍得。 视线微抬,少少惊了些许:玉妃颦眉紧皱,额间冒着细汗,一脸不适,花容月貌也不禁失却颜色。轻轻唤了句:“娘娘?奴婢上杯热茶可好?”玉妃动动眼睫,勉力睁开双目,弱弱应道:“也好,今儿总觉得外头风大了些,透凉透凉,再给本宫取件狐裘披上。” 低应了声,即刻奉茶而上。不小心碰着玉妃手指,只觉一股透心凉意穿来,难受得紧。虽已深秋,可这午后日光正烈,玉妃又是匆匆赶回,怎地身子这般冰冷? “你们,这都是在做些什么?今儿啥日子,赶着唱大戏给本宫逗乐呢?”玉妃忽地开口,声音和悦柔雅。只清流之下,暗涌甚急.。 碧儿和秀英看着主子脸色不喜,更是趴在地上,头触手背,不敢动弹。 陈菀到衣橱里头取出件盘金彩绣棉裘,往椅背一搁,上前轻唤:“娘娘,该起身了,待奴婢帮您卸下身上饰物,梳个垂髻,再披上这棉裘吧。”玉妃略一点头,算是应了。 扶着玉妃缓步走到妆台前坐下,小心解下髻上净紫轻纱宫花,取出流鸾金翅挂珠簪,珊瑚扁鹊铜斓钗,再卸掉玉骨盘孪九定插,最后方能拿下其余细碎饰品,散落乌发。趁着绾髻当口,玉妃随口问道:“菀菀,这是怎地回事?本宫一时不在,这芙蓉殿就能翻了天去?” 陈菀手略微一顿,随后麻利将手中青丝挽上垂髻,小指挑起几抹发油,细细匀在发端。任凭屋内淡淡檀香窜入鼻中,低声回道:“娘娘,先前碧儿和秀英在清理内殿器物时,不经意把您的玉钉子给碰掉了。这钉子是圣上赐予娘娘的贵重物品,慌乱之间,恰逢娘娘回宫,才扰了凤驾,望娘娘恕罪。” 玉妃起手扶了扶髻子,在镂雕团花松子台上,随意拣了枚玉簪斜插云鬓,再拈起些许兰花膏子,匀在唇上。对着铜鉴理了会妆容,方才回转过身来。碧儿原本低伏着的头颅忽然抬起,两团乌黑眼珠里尽是哀怨,左颊那醒目掌印更是能让玉妃瞧得精确。 “你们两个,在这宫里头做事,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数儿,做事还这般莽撞。出了这芙蓉殿,是不是存心要让其他娘娘看本宫笑话,竟能教出这般‘伶俐’丫头?”玉妃把玩手中团扇,淡淡说道,却让碧儿和秀英抖得更加厉害,大气都不敢粗喘一下。 “秀英也就罢了,算是个孩子。可碧儿你呢?” 碧儿眼中原本希翼的光彩已然消却,只余深深惶恐,嗓音轻颤:“娘,娘娘,奴婢,奴婢,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难不成你意思是本宫想错了?枉费待在本宫身旁许久,这点脑子都没有?”玉妃声调微扬,碧儿深深趴在地上,再也不敢轻言半句。“罢了,不耐烦跟你们动气,都下去吧。秀英罚一月饷银,碧儿罚三月饷银,自去领罚吧。” 两人唯诺应了句“谢娘娘恩典”,便都退了下去。看着碧儿那怨怒且不甘的神色,就知她现下如何不满。 “菀菀,你很是聪明。”玉妃从黄杨木椅上站起,弯腰凑到镜前,握着朱笔,沿着眉角勾画。“不可否认,本宫的心思,你猜得很准。” 陈菀心头微慌,明知玉妃尚有后话,嘴角紧抿,硬是不敢妄动。只把背脊挺直,头稍稍低垂,平视鞋尖。 “没错,碧儿现在对本宫,不过是条无用的狗,留与不留也无所谓。只是本宫最恨别人在我面前放肆,你刚才的话儿,不单只是为了秀英那丫头吧?也该是想到,冲着碧儿那蛮横之行,本宫这次就可以借机除了她去。毕竟无用,而又知晓太多事情的人,能少则少。可是,估的准是一回事,本宫乐不乐意,却又是另一回事!” 重重将眉笔磕在妆台,“砰”地一声,陈菀赶忙跪了下来,低低叩首:“娘娘恕罪,菀菀知错了。” “嗯,那你说说你是错在哪儿了?” “奴婢,奴婢错在不该妄测主子心意。”一阵胆战心惊,字字斟酌着出口。 “菀菀,你错,不在于妄测主子心意。在这宫里头,学会看着人脸色,揣摩着人想法,那是最基本的求生技能。可你错就错在,不该让我给发觉了,而且还感到很是不快。”玉妃声音有些许消弱,似乎正往寝殿里去。不敢轻动,直至脚步声起,玉妃软语在头顶响起:“起来吧,别跪了。”此时方才略缓心神,起身站定。 “你倒是说说,本宫手里头这本,是个什么玩意儿。”玉妃话里听不出轻重。 细细看这玉妃手里物事。账册长短,手掌大小,红皮蓝缎。 “回娘娘,这册子似乎是妃嫔专用礼帖。莫非是萧夫人思念娘娘,请求入宫探望么?” “啪!”地一声,刚才还在玉妃手中躺着的册子,一下便摔到陈菀跟前。慌了一下,看了眼玉妃,脸上浅笑依旧,眼中却寒气大盛。但她却直勾勾地望着窗外,缓过神来,看来惹她不快的另有其事,应是跟这册子有关罢。 “你看看这帖子内容。”玉妃轻语。 弯腰拾起礼册,从边角翻开。粗略看了个通遍,顿感诧异:“娘娘,这是…” “冬元节过,次年开春,圣上祈福祭天之后,下届秀选又将开始。皇上登基三年,虽已立后,但这天朝后宫,只一后,四偏妃,三嫔妾,下婕妤、美人、宝林、采女等世妇御妻也不过十数来人。莫说一品皇贵妃,纵使从一品正妃夫人都未曾立下半个。后宫从来都不是能享乐的地方,皇上对这后宫的每一步动作,都可能关乎到朝堂,甚至家国。所以,人人都马虎不得。” 玉妃望着窗外残柳竟似出了神,若非她话音犹在耳边,真要以为她睡着了去。忽然,玉妃起身往偏殿外走去。 园中一片衰落,唯独枯木林边几丛秋海棠尚余风韵,花瓣儿也是坠坠欲落。更让人为之惊奇的,乃是一架颇为老旧的秋千竟牢牢捆绑于两颗巨木之间。玉妃径直走向秋千,细嫩手掌轻抚悬挂小巧木凳的粗大麻绳。坐了上去,怔怔然,犹如陷进回忆之中。 恍惚之间,觉得平日玉妃婀娜体态,此时竟如此娇弱令人怜惜,就如同,一只被天下抛弃了的小鹿,孤零零存活世间。 几片黄叶飘落,划过面颊,让陈菀苏醒过来。天色渐渐暗下,日头即将西落,不得不轻声唤道:“娘娘,娘娘…”好几声后,玉妃方才回转过神来。 慢慢自秋千上站起,绣鞋踏在满地黄叶之上,几声清脆“咔嚓”声响,是叶脉尽断的哀鸣。此刻的玉妃,又是那般瑰姿艳逸,光彩逼人。似乎刚才瞬间闪神,不过只在梦中出现罢了。 “礼书你也看过,中书令萧威萧大人,欲在下届秀选,让我表妹姚清娇进宫参选。所托之事,不过是让我言语行动上多多帮手,好让她成为另个玉妃罢了。”玉妃从路边矮树间折下一把蒲葵把玩,随口说道。 陈菀垂下眉眼,遮过眼中掠过利光,故作疑惑:“娘娘,那这样您在宫中不就如虎添翼了么?为何娘娘似乎并不开心,难道是怕姚小姐…”纵然是自己姐妹,但谁又愿于他人分享夫君宠爱呢?即便是对皇上,女人的独占心思却并不难猜。 “不。本宫从来不认为一时之宠,能维系多久。女人终有年老色衰之时,又怎能期望皇上待到你满面菊花,却依旧怜你如昔。本宫今年二十有二,虽说尚算年轻貌美,可也撑不下几时。若到失宠之时方才追悔莫及,倒不如现下为自个寻好退路。”玉妃轻嗅蒲葵,薄暮之下好一副美人惜花图。 “那,娘娘你何不趁此机会…” “帮手,我自然要找。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萧家之人!”上一秒尚对花朵万分怜惜,下一秒那娇嫩花瓣便尽毁于玉妃之手。 “可萧大人是娘娘您的…” “没错,他萧威是本宫生父。本宫欠他的生养债务早已偿清,如今这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权势不正是他日思夜想?只是不知他欠本宫的,到底何时能还。”玉妃这厢说得云淡风清,却在陈菀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如果玉妃与萧威关系不甚良好,当初又何来一同陷独孤家于不义之说?便是萧威让她帮手扶植新妃,都尚且万分不愿。那么,究竟什么理由能让玉妃冒大不讳干预政事,怂恿皇上残害忠良? “菀菀,旁无凡鸟,纵是凤凰也难展翅。”看着玉妃流光溢彩的瞳孔,让陈菀有种不祥预感,忙摆出恭敬浅笑:“娘娘,您这般倾国倾城的样貌,谁人能比?何必过为忧虑呢。” “是不是过忧本宫自有分寸,只是不知道菀菀的意思如何。”玉妃笑得妖娆。 “奴婢,奴婢的意思…?” “愿不愿进着紫宸宫来,助本宫一臂之力…”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十一章 会 第十一章会<一> 陈菀鼻尖渗出点点细汗,紧紧按压缎面,捏着绣针的指尖有些粘意,滑腻得很。对着这鸾鸟乌眼已然半晌,却还勾不得衬色,真真要把人急死。心头一阵烦乱,索性随手把针别于针袋上,推开绣架,走出门去。 一层烟云遮在碧天之下,乍看还以为老天给抹上一缕深灰。秋老虎算是过去,昨晚风便张了起来,今早那些晚衰的叶儿更是打上片薄霜。各宫各殿的冬衣全都已发到下头,莫说娘娘都着了厚重袍子,便是侍女太监们,都得在里衬裹上件袄子,方才挡了寒气。 还有十日光景便是冬元,妃嫔们的走动更是频繁。几个眼色,两句低语,都指不定又有哪几处要在这宫里闹腾,只是大小之分罢了。原本这七彩鸾鸟飞天图两日内便该了结,现下五日已过,却还差了点睛之笔。心绪不宁,便绣不得通顺。虽知晓症结所在,却无从解起。随意寻了个石阶,张袖挥了挥,便径直坐下。双手支颌,呆呆看着眼前一片枯黄。 那天玉妃突出惊语,硬把人震了个结实。进得这宫里头,从未想过,也从来不想为妃为嫔。打小,便看着爹娘鹣鲽情深,至死不渝。当年,身为诚远大将军的爹亲,权势滔天,多少名门闺秀秋波暗送,不论妻妾,只想进这独孤一门。偏生爹爹的木头性子,只认准了娘亲一人。哪怕其时娘亲一介孤女,无依无靠。 单凭得一副鹤舞九天临江绣,一首潇湘水云瑶琴曲,喜欢,便是喜欢了。爹爹独排众议,硬是迎着娘亲进门。小二叔曾告诉我,爹爹在老祖父反对之时,楞是拍起桌子,说了这么段话:你儿子爱就是爱了,管这么多七七八八做啥。看看这一门满户都是武夫,人家好歹是个才女。才女爹您知道是什么不?就是能作出那些个绕弯绕上天的短句子,就是能弹出那些个让人欢喜至极曲儿的玲珑人儿!你说人家一个大闺女肯嫁你这个只会拿刀弄枪,上得战场切人脑瓜子的孩儿,就是我的福气,也是您的福气,您还嫌这嫌那…想象爹亲当时那神气模样,陈菀不禁浅笑出声。 据说当下老祖父就差点怒得背过气去,最后却还是拗不过独子,认下这个媳妇。从那以后整整二十四年,在这视女儿为草芥的年代,爹爹对娘亲一往情深,从未变过。就连死,也不愿落下… 想着爹爹死去的惨状,浓浓酸涩直冒喉端,郁结成恨,一股水汽浮于眼上,吞不下,咽不进呵。这一辈子,从未想过能如娘亲般幸运,寻得个待她如珍似宝的夫君。却也希翼,往后生活能琴瑟合鸣,相互扶持。至少,怎地也不该是在这深宫之内。尔虞我诈,手腕翻天,争名夺利,最终却也不过是白骨一具,又有何人识得? 为报家仇,强意进宫,本就没想当那些日日祈盼圣上一顾的怨妇。上位者,察言观色自是必不可少,还得会审时度势。萧家如今权倾朝野,势如中天。朝堂一言,暗地里甚至比圣旨更为得力。萧威与国丈处处相斗,时时相争,便是李允这堂堂皇帝,怕都得敬上三分。 只是,何谓功高盖主,何谓结党营私,何谓盛极必衰。入这深宫,近得玉妃身旁。我执意藏拙,掩起容貌,为的,就不是与她争宠,只想助她冠绝六宫,门厅光耀,最后能赢得个满门抄斩!手里紧紧攥着袖口,恨意又在胸口翻腾。 但是现今,件件事情都不若当初所想,眼前谜团一个挨着一个。越是深想,越是胆战心惊。独孤满门尽灭,就此看来,似乎已非这么简单。件件都是小事,事事也不关联,可环环相扣,不曾疏漏。明知碰触不得,却又不得不为。 如同当下,玉妃非但不争人前,反要将人推上浪尖。还有那重重异相,曾几何时,自己已深深陷入着宫斗漩涡,脱身不得…秋风拂过,生生打了个冷颤。红指血色半褪,这天,什么时候这般阴沉了。 “姑姑,姑姑。”几声轻唤传来,陈菀忙站起,小心拍平裙上褶皱,便看到人影从拐角处映出。 一张稍带惧色的白净脸盘,两条乌辫垂在胸前,怯怯往这边走来。轻笑说道:“原来是秀英啊,怎地,寻我有事么?” “姑姑,那个,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秀英小手结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走下台阶,拉过秀英,和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不是的。”秀英连连摆手。“秀英,秀英只是想谢谢姑姑。” “哦?谢我?可我没帮你什么忙啊。”陈菀顿时觉得满头雾水。 “就是,就是那天在内殿,要不是姑姑帮忙说话,秀英只怕不单要挨碧儿姐的罚,娘娘那头更是躲不过去。所以,多亏得姑姑…”秀英有些慌乱,白净小脸儿有着些许红晕浮起,只是这样却更是逗人。 “秀英,你不用谢我。”越过秀英发端,看向那灰蒙天色,淡淡轻语:“该知道,这宫里没有谁帮着谁,那天就算不是你,我也会那般言语。所以不用谢我,今后,还是事事着意些罢。再者,便算是我帮了你,你又能如何报答?” 秀英低下头,小手更是打成玉结,搓来扭去。 同为相怜人,何必两难。看着秀英局促不安的模样,陈菀缓叹口气,将手收进袖里:“罢了。秀英,既然你执意帮我,现下到真有件事儿需你帮手。” 秀英猛地抬起头来,小鹿眼儿一亮:“姑姑,只要秀英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抽出手来,在腰间取出香囊,挑出一枚淡红枫叶,递到秀英面前。茫然接过,秀英仔细看了看,顿时瞪大了眸子:“姑姑,这叶子,好漂亮哦,上头还有刻着兰花儿呢。”馨兰浮于红叶上,是暗示也是试探。 陈菀柔柔一笑,又将香囊小心别回原处:“秀英,今儿芙蓉殿晚膳该是你负责去膳间通传罢。御膳房西偏不远,便是玄武门护军憩所。你酉时传膳之后,只需将这叶子,送到一位名叫凌逸的内廷参军手中便行了,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秀英虽满是疑惑,却也没再多问几句,只小心把叶片收入怀中,福了福身子,便碎步离去。 站了半会儿,秋风又起刮得人脸瑟瑟做痛,和了和里衣,陈菀缓缓走进门内。想着得快些把这七彩鸾鸟飞天图绣成,天怕是越发凉了。 第十一章会<二> 秋夜天色总是暗得早些,不多时风也大了起来,寒意更重。玉妃用过晚膳,说着身子越发觉得乏累,可脑子偏精神得紧。看了好些时候文书,尚无困意。瞅着殿外夜色愈加黑浓,我不禁着急万分,都不晓得什么时辰了,若是耽误了和凌逸的约定那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些光景,好不容易,陈菀才哄得玉妃睡下。燃上熏香,解开垂幕系绳,小心掖好边角。低声唤过几名守夜侍婢,细细嘱了几许常话。又命得掌灯太监将殿里余下烛火给熄了,方才退了出去,掩上朱门。 北风刮得呼呼作响,纵是宫墙再高,也难挡其无孔不入。拢了拢衣襟,低头避开风刃,我碎步小跑直往翠烟笼。 天朝后宫,每房每殿的下使婢女,都在主间后殿画出一块地儿,专供休整,不同于一般使女需住在掖庭之中。尤其得宠妃嫔,不止主子住的舒畅,便是丫鬟也沾染上光彩。芙蓉殿女官住处,便唤翠烟笼。 玉妃身旁大丫环,住的地儿全是比照八品采女规格。个人独住一间隔室,虽比不得侧殿厢房宽敞,已是上佳。后宫中,讲究得最多的是规矩,可最不能细处的也是这规矩。端看这司礼间这些排法,便是卖你个面子。这个面子,你就是不想收,也得收。 到处乌黑一片,林影憧憧,除去远处几点巡夜灯火,半声猫唤狗叫都听闻不得。轻推木门,走到桌边燃起红烛,解开外袍,挂在椅背上。略瞥了眼竹漏,亥时初刻,心神方才定下。 映着烛光,轻倚软垫,脑子里窜过这么些日子里头发生的事儿,禁不住闭上双眼,揉了揉眉心。这后宫之中,关系错中复杂,如同藤萝盘树,层层尽绕,哪一环都不能轻易脱开。 抽出宣纸,轻点浓墨,凭着脑中隐约印象,密密在上头写下要交托给凌逸去探查的东西。只要此事确定,那么现下这个局,就算能抓到些许头绪。 几缕夜风趁隙漏进屋内,烛光轻摇。约莫过了半刻光景,手腕一紧,最后一撇顿点停笔。瞧着案上白纸黑字,一股说不出的纷乱郁结成团,堵在嗓子眼上。随手将毫笔置在筒上,又往后靠去,这无底泥沼,何时我竟已越陷越深,脱不得身去。若是心中所想无错,那么独孤家灭门之事,就不只是朝臣弄术这般简单,更是… 陈菀打了个激灵,不经意看到那张半干签纸,眼中纷乱沉淀。手握成拳,软甲牢牢陷入掌中。 估摸着墨迹已干,抽过签纸,边角四折,叠成豆糕大小,收紧腰间牢牢放好。再看了眼漏筒,已近三刻,忙捞起外袍披在身上,随意打了个侧结。匆匆吹熄烛火,便迈出房门。 四周黑幕稠浓,陈菀循着宫道小心往南边枫林赶去。怕引人注意,就是宫灯也不便燃起。幸而今夜月亮尚有半脸可露,倒不至于迷了方向。约莫走了小半时辰,算是隐约瞧到那枫萍楼,再转个拐角便可进到林子。 耳边透过丝履踩压枯叶脆响,方才急着赶路,竟未发觉四周沉寂得让人窒息。将至林中,模糊看见一抹黑影立在前方。单手揪结衣襟,小心往那里靠去。可才不多几秒,黑影却已然不见,好像那不过是幻觉而已。 “小姐,您到了。”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男声,猛地被惊了一跳,慌忙转过身去。借着月晕光辉,才看清了那人竟是凌逸。神经一紧一松,腿脚有些虚软,支手扶住身旁林木,方能站定。 “起先我看到一抹黑影,那可是你?” “凌逸刚才在前方等候小姐,却听得一阵脚步声,为保万一,才藏起身形,却不想惊着了小姐,是凌逸的不是。”许是听出陈菀语调中的不悦,凌逸忙于解释。 “那便好…”陈菀脸色一正,从腰间抽出在房内写好的那封签纸,向凌逸递去:“没错,现下是有件急事需你帮手。” 凌逸默然接过,展开粗略看了两眼。登时睁大眼眸,一脸诧异地看向我:“小姐,这,这是…” “这里头的囊括了半数天朝四品以上官员,从少府少监到司徒司空,名单上整整六十九人。我要你,彻查他们在半年,不,整整一年一来的升迁调任情况!” 小姐,这可调职奉诏都和其余密档一块,进放在清澜阁里,由重兵看守,您要这些何用?” “我要的不是那些无用文书,只需知晓这些人现下都在何职位,一年以来是升是降,就行了。”这是诛九族的死罪。可是,我又何来九族可诛?陈菀心里掠过一阵暗讽。 “凌逸,除了那调遣诏书,还有一处详细记录着官员的职务变动,只是换了个名字罢了。天朝凡八品以上官员,不论作何调遣,都需往内宫监登录新晋官位,以便下发朝服,不至乱了规矩。那本册子,酉时之后便会收放在沧澜阁内,每晚至多两名守夜太监看护。而沧澜阁你应比我更为熟悉,就是你们玄武护军夜巡必经之地。” 陈菀沉沉看着凌逸,不错漏他脸上丝毫变化。初时虽有些惊疑,却未曾动摇。凌逸又瞅了眼纸签,才重新叠好,仔细收入腰间,未再问多一句。 凌逸抱拳一躬,语调低低:“请小姐放心,凌逸必不辱使命。” 起手略托,陈菀笑得有些苦涩:“此时此刻,你们兄妹愿意相助,便已是菀菀大幸。况且,这些个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一个不慎,若是遭人发觉,还有性命之忧,你们难道就不曾害怕?要是你和凌芸同我说了难处,我也绝不勉强。” 凌逸直了身形,眸光深深探进我的眼底:“小姐,逸曾说过,我们兄妹俩的命是小姐给的,纵是还了小姐,又有何难。” 深秋夜里寒气重,可心窝却暖和得紧,略撇过头去,不欲让他看到自己眼底忽而闪过的脆弱。闷声说道:“你,你们让我如何是好。现下就是说千万句谢谢,怕也都是不稀罕的。你们只要晓得,菀菀记在心底,就永远都不会忘。” 头上传来一声轻笑,一道和悦男声满含笑意:“是,小姐。” 盯着地面略浮月色的红叶,陈菀猛地抬头,似不经意地问起:“凌逸,你今儿是怎么拿到这枫叶的?” “是戌时上头派下一盒糕饼,说是玉妃娘娘谢我上次帮拾树头纸鹜,特地赐下来的。我本来还纳罕得紧,可一听是玉妃娘娘,便猜想定是小姐有话通传。果然在那盒内,发现了这枚被花糕压着的枫叶。”凌逸取出那刻兰枫叶,置于掌心。 沉了沉眼睫,陈菀嗓音中略带一抹紧绷:“哦,是我派人送去的。那送糕点的,刻是个圆脸垂髻女婢?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 “是。” 感到脑门有些晕眩,怕是略有点着了寒气。轻轻揉弄太阳穴,勾出一抹柔笑:“那这事就劳烦你了,自个儿多加小心。”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十二章 海棠花败 ============ 开始换人称咯 ============ 帝都广陵王府 李陵负手独自站在青石阑边,看着袖湖残叶漫飞,星目低沉。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响,王府总管正匆匆赶来。待到离李陵尚有五步之地,总管便停下脚步,面色惶恐地低下头:“启禀王爷,银青光禄大夫庞源求见,说是关于冬元节备。” 李陵俊颜一动,薄唇微启:“知道了,带客人到偏殿伺候着,我片刻便到。” “是。”不敢多看自己主子俊挺背影一眼,总管连忙退下。 “覃涛。”李陵眼角勾起一丝讽意,对着湖面低唤。甚至还未转身,背后便蓦地多了条人影。 “主子,您唤我。” “坊刺史庞遂,最近可都还安分?” “终日花天酒地,毫无建树。”覃涛面无表情地回道。 “花天酒地?”浓眉纠结,墨瞳中尽是无奈。“罢了,独孤励总也算是他的恩师。皇兄如此顺水推舟,真不知道是对是错。” “王爷,南诏最近有些异动。颇多月历族人进到黔陵,且都乔装秘行。” “南诏?这沐国使臣前脚才走,他们就这么耐不住寂寞。”低头沉吟半晌,再抬首李陵望向远处:“覃涛,速度派人探查临河,黔陵,坊三郡半年内兵力调派,何人镇守,有无要人进出。若有人横加阻拦,杀无赦!” 一道狠残划过眼底,唇边却是笑得和煦:“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是有几条命,来跟这天斗!” “遵命。”如同来时一般,覃涛离去也是悄无声息,只在空中留下几丝余温。 又伫立少许时候,李陵方旋过脚步,往后厅走去。天气愈发凉了,算来年关将至,蛇虫鼠蚁的小动作难免多了起来,是该寻个时候进宫找皇兄叨磕几句。说不定,还能碰上那个有趣的小丫头。李陵自个都未曾留意,邪肆眼眸此时竟出奇的柔和。 紫宸宫凤翔殿 珠帘半遮半掩,室内浓香四溢,暖气袭人。纵使外头再露浓霜冻,也断然冷不得这凤翔殿。几名朱衣婢女握着摇扇小心烘侯火炕,谨慎至极,不敢有丝毫疏忽。 皇后慕容馨华坐在软椅上,正细心看着前些日子尚寝夫人才晋上来的文书。纤指细细翻动,端丽秀容浅噙柔笑。猛地,娥眉微动,边梢往上扬了扬,水眸闪过一抹怒色。 “兰芷,这方宝林,上次来给本宫请安,是什么时候?”慕容馨华随手放下纸书,略抽袖口端过桌上云井。 “娘娘,是上月三十。”身旁粉裙丫鬟未作思索,便应下话来。 “这么说,约摸也有十来天了吧。”慕容馨华将杯口凑近红唇,淡淡烟雾从茶水中升起,秀丽妆容有一刻变得模糊:“皇上一共翻了她八次牌子呢,就在这短短一月之内。所以说,有些鸟儿,就是宠不得。惯坏,那就难收拾了。” “啪!”地一声,前一刻还被玉手捧着的精致官瓷,下一秒便粉身碎骨,凤翔殿内一干侍女太监全齐齐趴跪地上,大气都不敢粗喘。 “本宫最耐不得热茶,怎么你们都不清楚?”抽出腰间别着的绫帕,拭去几点方才不小心溅上的水滴,柔唇笑得依旧和亲。“这茶,谁泡的本宫也不想多问。” 地上众人正待缓过气来,心想避过一劫,谁料清音又从头上传来:“自个去敬罚司领罚罢。” 此时,一名银发嬷嬷匆匆进得殿来,看也不看满地浑身颤抖的宫仆,径直走到皇后身旁,附耳说道:“小姐,秀英求见。” “秀英?”慕容馨华撑着扶手缓缓站起,定了下身子:“见吧,传到偏殿去。”毫不理会依旧跪着的仆从,施然朝外走去。 秀英站在凤翔殿偏阁门口,小心搓了搓细指,苹果脸蛋被冻得起了红晕。虽然冷得紧,但心里头充满喜气,想这一会要上报给娘娘的消息,也该得些奖赏罢。说不定,说不定也能跟那方宝林一般,被娘娘提携…想到如此,秀英不禁笑弯了双眼。 一名传唤太监走来,低声说道:“秀英,娘娘传你入内。” 秀英碎步跟着进到偏阁里头,看见慕容馨华正欲笑着上前。可那银发嬷嬷眼中利光压来,一道寒气不禁窜进心窝窝里,比那霜雪还要冻人。腿脚一软,直直跪下地来:“秀英,秀英参见娘娘。” “嗯,平身罢。”音色依旧柔软,真叫人不经意间卸下心防。 “本宫似乎记得,让你没有要事的时候,千万不要随意到这凤翔殿来,可还记得?”秀英颤然站起,才想开口,慕容馨华眼色一阻,指尖轻叩繁梨台面,随和问道。 “娘,娘娘…”秀英还未站定就又跪了下去,满脸惧意:“奴婢是真有要事禀报,绝对,绝对不敢违抗娘娘命令,这事可是有关那陈菀的。” “哦?既然是要事,就快给本宫报上来。”慕容馨华在听到“陈菀”二字时,婉容撇过急切之色,不觉坐直了身子。 秀英轻吁口气,甜美嗓音带着喜气:“秀英遵着娘娘懿旨,寻了个借口亲近陈菀,她也不曾起疑,真真待我如姐妹一般。前日午后,还嘱托我将一枚枫叶带给玄武门参军。” “枫叶?什么样的枫叶?” “那枫叶很是别致,上头还用绣针描了朵兰花呢。” “兰花?”慕容馨华低声喃道,又沉眸思索许久,却不得丝毫头绪,觉得一阵烦乱,笑意尽失:“就这么些事儿?这就是你所谓天大的事?” 方才还在心中暗喜猜中凤意,秀英猛地打了个哆嗦,话语都说得结巴:“不,不!娘娘,奴婢,奴婢还有更重要的事…”看着高高端坐着的慕容馨华,秀英突然发觉似乎眼前蒙了层雾气。怎地以前,竟会觉得皇后娘娘和蔼可亲,待人良善?只怕,只怕心计之深沉,玉妃都尚且不及罢… 将头紧紧贴在手背上,秀英丝毫不敢妄动,微带哭腔的嗓音从口中逸出:“奴婢听说,玉妃娘娘有意扶植陈菀…” “哦?”慕容馨华凤目半眯,红唇染上几许讽笑。那个女人端是打的什么主意,扶人上位?她有这么容易放权,我又何必废下许多功夫! “听说?你听谁说的?” “是,是玉妃娘娘身旁大丫鬟碧儿亲口说的…” “碧儿?我以为玉妃身旁的大丫鬟早换成陈菀了呢。”慕容馨华看着下头瑟缩如受惊小鹿的秀英,把玩着腕上翠镯。料想着小丫头也再不敢弄出什么伎俩,转眼又换上满面善容。 “秀英,本宫自然知道你的忠心,可这详情本宫还没能听到呢,你何不细细说与本宫。”同时示意身旁嬷嬷让其余侍从全数撤下,掩上侧殿乌门。 怯怯抬起头来,秀英吞咽下口水:“是,娘娘。那天是….”满室沉寂,迫得她巴不得将所知所想尽数说出。起初倒还察言观色,渐觉皇后并无不悦,便张开胆子,最后还得加油添醋一番。 “…,从帮她送过枫叶之后,陈菀便待奴婢很好呢,丁点都没察觉有何不妥。” “哦?这是该没什么不妥。”慕容馨华嘴角一抽,把胸口躁意生生压了回去,“真是难为你了。秀英,为本宫办了这么件大事,想要何赏赐?” 秀英闻言欣喜异常,忙直起身子,脸上红霞浮现:“娘娘,奴婢,奴婢只想…” “咔”地一声,慕容馨华将手随意放在扶把之上,翠镯轻磕木面,脆响突兀,猛地打断了秀英半含在口的话语。 秀英似打了个激灵,才猛地住了口,差点犯下大错。嘴巴张合了几下,又往皇后那头撇去几眼。见那宫装丽人浅笑依然,才放得三分心来,可言语上也多了几许斟酌:“能为娘娘做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秀英又怎敢居功自傲,娘娘随便赏句言语就够奴婢受用了。” 慕容馨华紧攥木椅的纤手,这才从缂丝水袖中抽出,往髻上取下一只髓玉镶金牡丹簪头。微提裙角,打直站起,走到秀英面前。 “本宫可不是赏罚不分的主儿。纵然金玉良言更甚其他许多,但该赏的要赏,该罚的,自然也少不得,这才是正道儿。” 秀英看着眼前那珠光宝气的发簪,几被糊了神去,哪还懂得什么进退,只讷讷点头:“是,是,娘娘英明。” “这簪子,就赐给你了罢,不过还得去凤翔殿总管太监那做个记事。省的哪天给别人诬是你私自拿的,就不好了。” “是,谢娘娘赏赐!”秀英连磕好几响头,激动得有些轻颤。双手小心接过簪子,直到拢纱衣角边从眼里退去,才抬起头来。心里窃喜,真觉得这趟凤翔殿是来对了。 “行了,你退下罢。” 眼看着秀英退出偏殿,身影消失在门口,慕容馨华一直柔如浣溪的眼眸才戾气尽迸。莲步轻移,走向挽帘之后方站定脚步,竟见一株垂丝海棠默立边角。虽秋气已寒,偏这海棠开得正艳,真是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单看着绝艳品相,就断不是俗物,却又为何只能独自待在这清冷偏角。 食指轻触厚实花瓣,瞧着胭脂碧玉,刹那间,慕容馨华脸上尽是小女儿娇态。一直随侍身后的嬷嬷眉尖堆叠,再看着皇后如此,终忍不住微叹口气。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玉手一缩,离了芳华,又藏回纱袖之中,交叠身前。转过身来看着嬷嬷,慕容馨华眼中满是痴恋和狠绝:“奶妈,这世上,你是最了解馨华的人。你何时见过我要的东西,可以任它离开?”瞧着嬷嬷欲言又止,慕容馨华眷恋至极地望向那株垂丝海棠。 “这花儿,是上两月皇上特地从沐国使者送来的许多奇珍异宝中,挑出赠与我的。你道我为何偏偏任它待在这冷清地方?因为我不想让别个瞧见,一下下都不想。这儿虽是冷清,但就偏没了闲人来看它,我满意得紧!就像皇上,只是我的,只能是属于我慕容馨华的!”瞬间流光溢彩,迷一般的眼眸遮不住疯狂之色。 “小姐,您上次擅自赐兰祈予林美人的事儿,国丈已经知道了,还发了好一顿脾气,这…” 不待嬷嬷说完,玉手微扬,拦住接下来的话语。娇容忽而带上几分冷凝,寒声说道:“奶妈,下次让那些腌东西传话回去。现在这天朝到底本宫是皇后,还是他慕容涟是皇后?本宫尚未追究他私下安插那贱婢进来的事儿,他还好意思大发官威?慕容家现在得势了没错,可十分有九分是本宫在这撑着。边族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忙到未必帮得上手,却挺会给本宫找麻烦。还有边防这几次兵调,到底怎么回事,真以为萧家吃素的?萧威那老狐狸的一双眼招子毒辣得狠!” 稍喘口气,又再度启口:“何况本宫早就说过,他要动什么都好,就别动到这后宫里头。还嫌玉妃华妃那几个贱人,不够碍着本宫的眼,偏要再塞上一群不知死活的进来陪葬是么?”伏柳之躯裹在华美宫裙之中,却遮不住淡淡杀气萦绕。 嬷嬷满是心伤的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顾到大的小姐,生在将相豪门是不能任人选择,谁又能怪得她这般狠辟性子。可皇上,皇上眼中对小姐明明看不到情爱,反而,总藏着掖着,端得小姐一头热来。欲言又止,却生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慕容馨华瞧着老嬷嬷一脸豫色,以为她不喜自个违着亲父的做法,便用右手勾起嬷嬷臂膀,仿若幼时撒娇一般:“奶妈,你最疼的就是馨华了。你也晓得馨华的心意,总不成看着馨华受委屈罢?”巧目盼兮,活脱脱一名娇俏人儿。这般模样,又有几人能猜得出那双纤手之上到底染了多少鲜血? 终不忍说出心中所想,老嬷嬷转而问:“小姐,那你为何要除去秀英?” 慕容馨华松开缠着嬷嬷臂膀的手,又走到海棠旁边,屈身轻嗅,随意答道:“奶妈,你不会真以为秀英那个蠢丫头做得天衣无缝罢?起初千般交代不可轻举妄动,现在居然自作聪明的露出马脚,留她在这世上又有何用。” “小姐,你是说…” “嗯。若秀英方才没有半句虚言,那个陈菀,到还真真是个人物。”杏眸冷沉,杀机又起。“既然把戏都让别人给识破了,不尽早除掉秀英,留下迟早是个祸害。指不定什么时候,把本宫也给拖了出去。” 嬷嬷脸上仍是不信:“就那小小婢女能成什么气候?小姐,您该不是…” “奶妈,是不是我多心,日后自然见得分晓。和玉妃斗了这么些年,怎样也罢,她识人的眼光总是不假。”双指微扶条干,却狠心一折,半枝海棠静置掌心,那般娇艳欲滴。 “何况,何况还有华妃…”脸上似哀若怨,贝齿轻咬下唇,几许不甘浮于眼上。 “小姐,华妃怎地又陈菀相识?”嬷嬷一惊,心想这刚进宫的小丫头片子能有这般本事?总该不能危及小姐吧。 慕容馨华旋着手中花朵,低低喃道:“不,并不熟。只是,只是那传言…” 嬷嬷白眉叠起,思索着近来宫中也没什么关于华妃的消息传出啊,遂不解望向皇后。 掌心用力合握,生生将一朵娇嫩海棠毁于手中。慕容馨华拍落残留碎瓣,一股清香袭面而来,搓着细指,笑得妖娆:“罢了,管它真真假假。是假的便好,若是真的,任凭你玉妃还是陈菀,本宫也要让你一个不留!”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十三章 莲池风波 紫宸宫御书房 天色渐暗,檀门紧锁,御书房外头西风吹得狠厉,书房内两根臂粗红烛早已燃起。总管太监徐福全定定站在挂帘旁,有些心焦地望着内间讨论正欢的皇上和广陵王爷。瞅着铜漏,这都该要酉时三刻了,两位主子却丁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 做奴才的总不好上前打扰,提点皇上早过了晚膳时间吧,又不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待得太过安乐。可要是让皇太妃知道,皇上又未准时进膳,自个怕还得遭罪。细眼眯起,毒辣地朝不远处默不作声的一排侍婢瞥去,来回扫视。 腾龙玉座上,李允手持一道新进奏章,垂首沉吟。不多时候,把手中黄折一放,提起朱笔仔细在边角勾画上个“准”字,再将国玺盖上。李陵浓眉微挑,负手站在阶下,看着皇兄依旧那派和悦如水的模样,有些猜测不到圣意。 “皇兄,你就这么允了慕容涟的折子?” “怎么?有何不可?国丈都求到这份上了,你觉得就算朕不应允,他能善罢甘休么?”随手将方才批下的奏章摆置一旁,侧脸对着李陵,笑得有些模糊。 墨瞳划过一丝了然,李陵不禁无奈摇头,慕容涟自诩手段一流,可要碰上自家兄长,又怎会讨着好果子吃。 “皇兄,你虽准了慕容涟奏请慕容庆奎接任泷平总兵的位置,但泷平都督人选,也有意换了吧。” “朕既然不便驳回国丈所求,却也觉得庞遂最近似乎心野得厉害,是该收收了。荒唐事虽然做了些,但不为是个将才。让他带兵历练历练,也无不妥。” “庞遂?”李陵眉心叠起,思忖这半年来庞遂荒唐行径,既是可惜,也是无奈。 “怎么,五弟不认为他是个上佳人选?”长指拨弄玉狮纸镇,李允薄唇染上一抹残冷:“朕给了他这半年,是让他把劲头憋得足些,可不是让他享福去的。兔子饿极了都会咬人,朕倒要看看,这闷狠了的狮子能做出什么事来!” 泷平虽然不大,但是天朝连接沐国,栾国的军事要地。囤积将士十万余人,此乃兵防重镇,接任都督,就相当于十万兵权在手,慕容涟这老狐狸早就眼红得厉害。近来连上几道奏疏,联合数名武职外官迫得皇兄将总兵之位交到自己儿子手上。谁想得皇兄应到是应下了,却连带把庞遂也给用上。庞遂,是个人才,可惜太重性情,当时独孤灭门之祸… “五弟,五弟。”看着李陵半晌无语,李允却也未见不耐,一派和气,只是眸中墨色渐沉。 猛地回过神来,李陵欠了欠身,恭谨回道:“请皇兄恕罪,臣弟有些失神。” “无妨,朕只是瞧着天色不早,你我兄弟讨论也有些时候了,今夜五弟就与朕一同进膳罢。” “臣弟谢恩。” 紫宸宫芙蓉殿 陈菀嘱托掌灯太监将殿门宫灯燃上,又四下里巡查一番,熄掉几盏偏殿还亮着的烛火,才走向内室,准备打理玉妃明儿要穿的衣物。穆婕妤今儿邀玉妃过去聚聚,虽是有点突兀,可想着是要说些体己话罢。看时辰这般晚了,怕早也一同用下晚膳。 走在窄道上,忽然迎面一个宫女匆匆奔来,止不住步子,猛地给撞了下。连托两人坠势,一手狠狠撑在栏边,方才勉强站着。轻叠娥眉,对这鲁莽宫女有些恼意:“怎么回事,在宫里这般莽撞,要是冲撞了皇上娘娘那该如何是好?” 小宫女连退了几步,头颅低低不敢抬起,看来是个刚进宫不懂规矩的。 “我,奴婢知错,我是来寻芙蓉殿陈菀姑姑的。” “我是陈菀,有什么事么?” “玉妃娘娘在主子那儿进了晚膳,感到有些乏累,便在昙阁歇息了少刻。耽搁了回殿的时辰,遣婢子来唤姑姑过去。” 原来是穆婕妤身旁的丫头,陈菀低头想了想,走到前头厢房门上取了支六角宫灯,又回到小宫女身旁。 “在前头领着路吧。”风有些起来,手上灯索被吹得晃悠。陈菀一手扶着,随口说道。 “姑姑,主子还命我去御膳间传点热汤,说是天凉了,想要喝点热腾的暖胃。” 烛芯爆着“噼啪”细响,手心盖了下笼口,陈菀心里怕玉妃等久着急,也就不再嗦:“罢了,我自个过去。你忙活事情去吧,别误了功夫。” 快步往穆婕妤的昙阁走去,周遭黑幕压得低沉。陈菀握着灯杆的手略微一紧,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压了压胸口,暗笑自己草木皆兵。 拐了这个弯角,过去莲池就是昙阁,陈菀忙加快步子。蓦地,池边凭栏似有些微光亮闪过。顿了下脚步,本不该理睬,可心里耐不住好奇,还是决定走过去瞧瞧。到了近处弯腰一看,才发现是枚金镯子,样式还看着有点眼熟。 捡起镯子放在手中摩挲浮刻,才想起这和秀英手上那枚竟是九分相似!可这镯子为何跑到莲花池边。指尖微微颤抖,心里不安愈加沉重。站直身子,腿脚有些虚软。看向池中,深秋叶败,池里空荡得很,莲叶都不见得能寻着几片,更枉论花瓣。所以,浮于水上的黑影就尤为引人注目。心里惧意已然窜到喉间,倒退两步,正想离开。 此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尖叫:“是谁在那鬼鬼祟祟的!”转回头去,火光点点,几名提灯太监出现得突兀。 对着突如其来的众人,陈菀手心一紧,一直拿着忘记扔开的金镯“啪”地掉在地上,金石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你是哪宫的婢女?怎么这个时辰还有闲工夫到处乱转?”为首的殿前总管举起宫灯照向陈菀,声色俱厉。 猛地被火光扎向眼睛,极不舒坦。陈菀眯了眯眼,有些泪珠儿想要流出,生生给压了回去,纷乱思绪此时反而沉淀下来。就算已经一脚踩进别人设好的陷阱,可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回公公,奴婢是芙蓉殿丫鬟陈菀。今儿穆婕妤请玉妃娘娘过去小坐,有点晚了时辰,唤奴婢过去候着呢。”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如初,话一出口,才惊觉恐惧已然满溢其中。 总管脸上虽仍是犹疑,却也有五分相信。陈菀瞧着,正待轻喘口气,突地身旁有人指着莲池内,结巴喊道:“公,公公,您看,您看那池里,是不是有个,有个人…” 殿前总管飞快瞥了眼莲池,回过头来怒骂了句:“大惊小怪个什么劲!还懂不懂规矩了?”再狠狠看向陈菀,眼神里尽是阴毒:“去!给咱家把那东西捞了起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陈菀小脸血色半褪,樱唇只留几许苍白。疲累地合了合眼睛,既有人做下这般陷阱,又怎么希翼能侥幸逃脱去了。只是,到底是谁,不惜要赔上一条人名,也要置自己于死地? 一群小太监本还犹豫着不敢下水,却在总管逼视之下只得挽起袖口裤腿,入池七手八脚地打捞。 “菀姑姑,玉妃娘娘在昙阁不管是乏了累了,或是真有些什么不适,穆主子总还是派得出人手。咱家只是好奇,怎地娘娘就偏是要召唤姑姑老远跑去呢?”殿前总管皮笑肉不笑,透骨的眼神让人直凉到心眼里去。 “公公,您也是宫里头的老人了。主子说的话,什么时候轮到咱们问个缘由?”双手叠在身前,紧紧纠结在一起,只是麻木到早没了痛感。 “你,好,很好。但来菀姑姑得势得很x!”殿前总管脸上青白相交,却不再理会陈菀,只死死盯住莲池,脸上一派计谋得逞的诡笑。 陈菀似乎已经感到绷牢面皮下那尚且鲜活的血肉,只在不住颤抖。现在这个状况,除了咬紧牙关勉力支撑,已经别无它法。能拖着多久,便拖多久。宫里眼线数不胜数,若侥幸能让玉妃知道,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公,公公,捞上来了,是个,是个…”满身泥泞的小太监小跑过来,神色惊恐,腿脚还打着摆子。 “噢,捞上来了。”殿前总管笑意更深,冲着陈菀点头示意:“菀姑姑,咱们就过去看看,指不定还是您相识的人儿呢。” 陈菀心里打了个猛突,脸上依旧一派雍容镇定。双手捏实成拳垂放身侧,步子有些虚浮,慢慢往那刚被捞起的物事走去。 靠上前去近看,已经可以明白看出是个身着襦裙的宫廷婢女,全身尽是污泥。衣袍遭水泡得松涨,垮垮粘在身上,长发凌乱,整撮巴在脸上,看不清样貌。几片残叶贴在苍白起皱手脚之上,一股腐味让人作呕。这僵挺尸身,让本就寒气深浓的庭院更添上几分阴气。 静默半晌,殿前总管瞪着身旁太监,声音有些不稳:“去!把那头发拨开!” 陈菀紧咬下唇,静静看着一根尺长短棍飞快把粘附着的发丝撇开,露出一张面皮已被涨得青紫浮肿,双目瞪大尤现不甘置信的可怖容颜。喉间呕意上涌,嘴里咸涩不堪,娇嫩柔唇生生被咬出血口。 秀英,居然是秀英!陈菀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看着这般惨状,谁能和那个今早还活蹦乱跳的俏丽女子挂在一块?本还以为,那镯子不过是诱自个上钩的一枚道具;本还以为,秀英虽怀有异心,也不过是玉妃安插在自个身边的一枚棋子;本还以为… 双目涩涩,死死盯着气息全无的秀英,陈菀心里空荡一片,连泪水都淌不下来。果然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呵。过不了不久,自己这副皮囊只怕比秀英也好看不到哪去。 “菀姑姑,此物是在这死婢身上搜到的。上头可是明白写着:芙蓉殿!”殿前总管满是得色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人儿,对扳回一城甚是满意。 陈菀冷冷看了过去,脸上还扯出一抹浅笑,一字一顿:“哪又怎样?劳烦公公告知。” 对着这站得异常挺直的宫女,殿前总管硬是打了个冷颤。明明身份在她之上,背后又得主子撑腰。在宫里做事有些年头,什么样的人物儿在自家眼底总能看透个八分九层。起先觉得她不过伶俐了点,脑子较常人好使罢了。可方才,这女子自暴自弃后迸出的气势,就连高高在上的主子,却也莫能望及顶背。自个被迫得几乎喘不下气来,真真是老脸也给丢尽了。 “菀姑姑,该怎样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做得了主意。您看现下这个状况,”殿前总管随手往身旁一挥,言语上多了几层恭敬,神情少了几分倨傲,目光躲闪着不肯望向陈菀。“还得劳烦姑姑跟咱家去凤翔殿走上一遭,由皇后娘娘论断罢。” 皇后?陈菀一怔,眸中墨色愈加深浓。玉妃,秀英,穆婕妤,还有皇后,碎珠儿被绳索一串,原来竟是这般。 遮眉留海画出阴影罩住双目,看不清神色,陈菀红唇微扬:“菀菀自当遵命,请公公带路罢。”什么时候自个这条命,竟许多人抢着要了。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十四章 凤翔三争 紫宸宫凤翔殿 红烛明火,兰芷握着骨梳小心打理皇后黑丝。手捏实了梳柄,可落在发上却轻柔无比,不敢有点滴大意。偷偷瞅了眼铜镜中那端丽秀美的面容,身子却起了微颤。略一闪神,梳齿轻勾发尾,顺势抽扯头皮,一声呼叫紧跟着逸了出来。 兰芷慌忙收袖趴跪在地上,磕头直呼:“奴婢知错,娘娘饶命!” 慕容馨华正要说些什么,一名藕衣宫女匆匆进到内殿,屈身说道:“娘娘,殿前总管有要事求见。” “噢?”慕容馨华眼中不耐退去,染上几层悦色。“唤他到外殿候着,本宫一会儿就出去。” “是,娘娘。” 待女婢退下,慕容馨华扫了地上兰芷一眼,语意柔柔:“得了,起来罢。以后轻重自己惦着点。” 兰芷诺诺应声,爬起为皇后重新挽了流苏发髻,又挑出件云雁丝锦褂子把绸衣换下,方搀着出到外殿。 “老奴参见皇后娘娘,祝娘娘福寿安康。”殿前总管一看皇后踏出帘外,忙扫袖跪下请安。 慕容馨华走到梨木圆椅上头端端坐好,双手叠在膝前,扬笑细声说道:“公公免礼,快起身罢。” “这么晚了还来叨扰娘娘,本是罪该万死。但是事态紧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望娘娘恕罪。”殿前总管站起身来,却仍不敢抬头。 “公公你这话说的,都是为着宫里头安宁,本宫又怎会怪罪与你。到底是什么事?” 殿前总管把今晚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个通透,慕容馨华脸上怒意渐显,眼底却是一派心满意足。 “宫里竟还有这般胆大妄为的人?真真是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如若落在本宫手里,定要严惩不贷!” “是,是,娘娘英明。那外头候着的丫头,可是有莫大嫌疑。您看,要不要即刻押往惩事监…” 慕容馨华起手让总管住了嘴,拢了拢袖口,示意兰芷端杯热茶上来。 “公公,你先把她给本宫带进来,真真假假,也总得审过才是。本宫并不觉得一个小小婢女,有那个胆色谋害他人性命。若是走了漏网之鱼,本宫也不好跟皇上太妃交代呀!”拈着杯盖,切了切茶面,慕容馨华似笑非笑,“再说了,这都是芙蓉殿的丫头,本宫就算要整顿宫闺,怎么也得卖玉妃妹妹个面子罢。” “是,奴才,奴才马上把那丫头带进来。”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没入领口,殿前总管诺诺往外退去。这左右都是主子,可斗起来了,真遭罪的还不是奴才们。 陈菀被领着进到殿内,还没等脚跟站稳,身后就被狠狠推了一下,整个人便跪倒在地上。双手猛地搓在糙面布毯上,痛入心扉。 “皇后娘娘吉祥。”头重重垂着,低声给皇后请了个安。发髻在推搡中变得有些散乱,几撮乌丝逃出细夹,伏在腮边。 慕容馨华未出一语,定定打量着陈菀。这跪在脚下的少女,身娇体弱,体量较其他女子还要矮上几分,根本不能和玉妃的扶柳之姿相提并论。小小头颅低伏着,瞧不仔细神情,可上次在菊园看了几眼,容貌在脑海里头印象全无,怕风韵还及不上兰芷罢。怎地玉妃竟看重异常,莫非,不过是虚晃一枪?眼神忽地沉了下来,不管真假,今夜你是出不去我这凤翔殿了。谁让你,跟错了主子! “你是哪宫哪殿的婢女?” “回娘娘,奴婢乃是芙蓉殿丫鬟陈菀。”抬不起头来,略带沙哑的音质闷闷传开。 “今晚的事儿,本宫也听总管公公说了。”慕容馨华一改和悦笑面,“砰”地一声把掐花碧青瓷杯放在矮桌上,几粒茶色水珠应声溅出。“这害人性命,扰乱后宫的恶行,你可知罪!” 陈菀暗暗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恰好路过,不过是恰好于溺毙之人相识,不过是恰好被人设计其中罢了。未有所动,沉静嗓音缓缓答道:“回娘娘话。奴婢今夜只是刚好途径莲池,谁想竟遇到这般惨事。奴婢和秀英感情深厚,又岂会心生恶意。望娘娘明察,还奴婢一个清白。”猜不透皇后意欲何为,可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噢?本宫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慕容馨华红唇轻扬,随意从身旁拿了把骨扇玩耍。“看你这般乖巧模样,倒是不像会有此等毒辣手段。本宫明白,有些时候人陷在井里,总也是身不由己。但现在你只要说出主谋之人,本宫便免你不死!”指尖慢慢抚摸丝绸扇面,看着脚下人儿身形猛地一震,眼尾却勾起一抹蔑意:“还能让你晋升三阶,好歹也是个主位。” 收紧手指,握成实拳,薄汗不停从额上渗出落在浓密睫上。原来皇后打的是这般主意,好个一石二鸟!先是以死相逼,而后又以利相诱,确实好手段。陈菀无意识啃咬下唇,刚才愈合的口子又崩裂开来,血珠儿进到嘴里,咸涩无比。 “回娘娘,奴婢资质愚钝,实在想不出宫里谁是这般阴险毒辣之人,求娘娘恕罪。”现在和玉妃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死了一个,另一个也跑不掉! “你..!”慕容馨华惊怒,猛地站起。 “玉妃娘娘驾到!穆婕妤驾到!”此时竟传来外殿太监高声通报。 狠狠刮了陈菀一眼,低咒一声:“来得竟这般快!”慕容馨华又端坐回椅子上。 一袭暗花细丝褶缎裙托显玉妃蛮腰婀娜,快步走进室内。脸上虽浮着浅笑,可配上那绷紧面皮,任是再如何丰标不凡也显得阴沉。 穆婕妤小步跟着,却总离开五步距离。双肩微缩,惊怕之色映在面额,不住怯怯向主位皇后看去。 “原来是琳儿和穆妹妹呀,怎么这般晚了还有空闲到凤翔殿逛逛呢?”慕容馨华一副疑惑不解,却又欣喜非常的模样。纵然深知主子性情,随侍身旁的兰芷依旧一阵胆寒,微微往后缩去。 “琳儿给皇后请安。”玉妃轻嗤,随意打了个万福,不待慕容馨华有所示意便在偏位坐下。 “穆霜给皇后请安。” “不必多礼,妹妹也快坐罢。”仿佛未曾看到玉妃不敬之举,慕容馨华手捏扇柄广袖轻展,示意穆婕妤落座,唯有手背上爆出的青筋才能窥见其恼恨一二。 “兰芷,还不上茶!”瞪了身旁侍女一眼,又回转身子笑道:“两位妹妹这般形色匆匆,怕是有要事吧?不知有没有馨华帮得上手的地方。” 挥退正要将茶放下的女婢,玉妃扯了扯红唇:“若不是突然得知宫里发生这般大事,琳儿又岂敢深夜惊扰皇后呢?” “这话…” “皇后娘娘,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死一活,可都是我芙蓉殿的人。您就算要审,怎地也该知会我一声罢?”玉妃一阵抢白,眉尖叠起,隐约埋着几分怒色。 “琳儿又何必动怒呢。”指尖轻点滑面椅把,宽袖随着夜风漏进微微打摆。慕容馨华一双美目似怪且怨,真真是我见犹怜。“本宫正是看这事有所蹊跷,想着琳儿定然伤神不已,才代为先行审议。” “审议?”玉妃嗤之以鼻,杏眼一瞪,朝上狠狠看去,“琳儿还从不知皇后娘娘如此体恤宫人,就这小小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宫女,米粒大的事儿,都能请得出娘娘您这座大山!” “小事?”纱袖半掩檀口,慕容馨华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唯独乌瞳满是心机计算。“怎么琳儿你以为死了个宫女,这还能是小事么?” “哟,死在娘娘您手上的人,没有成千怕也上百了罢。这屈屈宫女,哪还能入得娘娘凤目?依我看…” “大胆萧琳!”慕容馨华猛地掌击梨台,传出闷响生生截断玉妃未完之语。芙蓉面上罩着层千年寒冰,总是微翘的樱唇绷成细线。眼里利光尽出,死死看着偏座上的对头,再无虚情假意。“在这紫宸宫,到底你是皇后,还是本宫是皇后!说话也得看清楚身份!” 室内默然冷寂,一干随侍在旁垂首轻颤,便是穆婕妤也惨白着张脸,双手紧攥裙带,纠结成团。 皇后玉妃你争我斗,早已不是什么新闻趣事。连带朝堂之上,中书门下两派也是互不相让。只背后动动手脚是一回事,台面功夫怎么也得做到尽善尽美。玉妃再如何得宠,名分上也不过是个妃子,总要低皇后一等。 皇后是主,侧妃为偏。只要一日为后,这紫宸宫内所有事务慕容馨华说一,便不应该有人能说二。就是皇上,都不可轻易擅改后位抉择。 再如何善于隐忍,人的耐性总是有限,何况天朝高高在上的皇后。现在玉妃言语如此不顾忌讳,已是对皇后大大不敬。此时此刻如若慕容馨华欲从古训惩戒玉妃,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如此一来,斗非止于宫而祸于朝。 不论如何,主子间纵使斗得天翻地覆,最后遭殃的,却还是下头那班奴才们。怪不得宫中人心墙头草,南风一阵任飘摇。 一后一妃中那箭拔弩张的锐意,不说那些身旁伺候着的奴才们心惊胆战,便是从头至尾一直跪在地上未得允许起身的陈菀,领口也忽觉几道冷意掠过,寒毛直竖。 玉妃看也未看皇后,一心把玩腕上晶莹剔透的糖心翠玉镯,泰然自若的模样,似乎房里只得她一人,再无其他。 慕容馨华狠狠盯着玉妃皓腕上的通透镯子,再扫了眼那光艳逼人的脸蛋。脸上怒意更甚,长指勾屈成拳,仿佛耐性已然消磨殆尽。 “请姐姐恕琳儿不敬之罪。”娇柔嗓音响起,终于赶在皇后盛怒之前打破平静。玉妃缓缓起身,对着慕容馨华浅笑屈身福了一福。“都怪琳儿一时心急,冲撞了姐姐。娘娘乃一国之母,定不会和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一般见识。” 慕容馨华狠收了下拳,又慢慢将纤指展开。端起半温香茶,送到唇边小啜数口,压下满心怒意。既然玉妃已先行示弱,再闹下去也是两边都吃力不讨好罢了。 “琳儿这话说的也扪是见外。一家人哪能没个红脸的时候,不过说说也就算了,做不得真。” “皇后娘娘如此大量,也不怪皇上总夸赞娘娘国母之姿无人可比,琳儿甚是佩服。”从进到凤翔殿以来,玉妃第一次正眼望向跪在地上的陈菀。“现在时辰不早了,今儿的事也耽扰娘娘许多。全怪琳儿教导无方,让手下奴才闹出这么些不光彩丑处,给娘娘看笑话了。琳儿回头定会严加审察,让做出这般恶行的下作贼子后悔莫及!” 说罢走向陈菀,声色俱厉:“菀菀,还不跟皇后娘娘告罪跪安,起来随本宫回殿,莫不是嫌惹出的事还不够多?” 陈菀眉心一动,张开半是干裂的双唇:“奴婢该死,扰了凤体安宁,求娘娘恕罪,下次再也不敢了。”磕了好几个响头,黔首却丝毫未动。悲意堵在嗓眼,皇后岂是容易善罢甘休的人,毒计不成,又遭玉妃抢白,自己的命… 未等皇后开口,玉妃便探袖伸手扯住陈菀翠青罗袍,往上提带,口中不断斥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回去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琳儿。”慕容馨华冷眼看了半响,戾色没入嘴角:“现在时辰确实不早,你也是太累了罢。兰芷,送玉妃娘娘和穆婕妤回宫。”侧首温柔对着侍女嘱咐,再向一旁玉妃望去,笑若春桃:“至于这件事,本宫觉得琳儿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玉妃身形一顿,猛地收回纤手,藏入袖中。丝履拧了个转儿,杏目直接对上凤眼,周身一股寒冽。 “照话说来,皇后娘娘这事便要管定了?”看着上头端坐着的慕容馨华,玉妃心里一股郁气无处可泄。这虚伪的女人,手段尽使,就是看不得别人安生。 瞥了眼陈菀,玉妃眉心高叠,稳不住心神。这事已然被自己撞破,皇后便是本事通天也耐不得我何。只不过,若是脱身不管,陈菀是保不住了。自己什么时候为一介女婢伤神至此,可惜了这丫头脑子倒也聪慧机敏,还有那张脸…虽只匆匆远瞧,怕也有七分相似…罢了罢了,光靠这脸蛋还不一定能成事呢。 慕容馨华瞅着玉妃半晌不语,心里疑云愈浓。今晚这事没能压下,遭她撞了个结实,闹腾一阵也是极限了。可看那妖娆脸蛋上的得意样子,一口气硬是咽不下来,除去陈菀,也算伤她面子。这道理玉妃不会看不明白,却为何还千般犹豫… 不经意眼神掠过脚边那个沉静到让人尽乎遗忘的人儿,慕容馨华瞳孔微缩。这丫头,打从进殿以来,就压根没见她怕过。虽是跪姿,口中敬语不断,脊柱却硬是挺得笔直。珠玉蒙尘,光华尽敛。纵使没有绝色容貌,单凭这身气度,假以时日… 一阵惶恐直袭而来,慕容馨华长指微颤锁紧襦衣,眼底杀意更盛。不论如何,陈菀非死不可! 玉妃再次微憾看向陈菀,无奈之色浮在眼底。可惜了个好苗子,谁让你偏偏撞在这刀锋剑口上。缓下脸色,玉妃心意已决:“既然娘娘如此体恤琳儿,定要处理此事,那么…” “太妃娘娘驾到!”通传太监尖细音调划破紧滞。 端正着的慕容馨华,伫立着的玉妃萧琳,还有伏跪着却已知身为弃卒的陈菀,皆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通传惊了神去:太妃娘娘莅临凤翔殿,意欲何为?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十五章 惘然回首 身着华贵宫装,简宁皇太妃一手搭在太监边袖之上,一边由宫正夫人服侍着缓步踏进暖室。皇后领着玉妃和穆婕妤连忙站起身来,屈身道了个万福:“臣妾馨华/琳儿/霜儿,给老祖宗请安。”宫人侍从更是跪了满地,齐道:“太妃娘娘福寿安康。” 陈菀拼命挪动早已僵化的膝盖,朝着门房又是深深磕了几下。血色全无的樱唇轻轻颤抖,埋着脑袋丝毫不敢妄动。就怕一个不小心,蓄在眼里的泪珠儿,便会控制不住地散落开来。 本就是一介娇弱女子,为着家仇硬是撑满气势进到紫宸宫。谁想心恨未消意难平,世途坎坷无暇顾,惘然回首却是空。太妃临驾,意欲何为尚且不知,可今日之灾却怎地也是逃脱不了。 太妃冷眼瞧着跪满地上的侍女太监,毫不理会皇后欲要搀扶之意,径直走向主位坐下,让慕容馨华脸色青白瞬变,好一阵难堪。玉妃在旁不禁笑得惬意,挑弄青葱秀甲,对皇后吃瘪的模样感到万分愉悦。待太妃停定,后妃们方依次回座。 “本来这夜是深了,我也没这些精神气儿同你们闹腾,可偏偏就是省不得心来!”太妃神色不怒而威,眼里不难看出厌烦。“你们自个看看,这都什么样子。不就是在莲池捞起个女尸,犯得着来个三堂会审?是不是都嫌这紫宸宫太冷清,皇上日夜还不够操劳,非得再把些腌事哄闹大,好给你们立威不是!” 皇后玉妃都沉下扇睫,默然不语。反倒穆婕妤本就心绪不定,又被太妃惊吓一番,泪水立时挂在眼眶边上,怕谁要再声响大点,就可以顺势滚落。 “哼!”看不惯穆婕妤的懦弱样子,太妃脸上鄙夷更重:“行了,别一副小媳妇样。你们脑瓜里都有些什么想法,本宫老是老了,却不见得蠢!” 看太妃怒气又起,众人忙赔笑安抚,好话说尽,就怕老祖宗心里不乐意了。原本天朝后宫中太妃并无实权,不过是名分上头挂着。说是皇上半个娘亲,也是听起来让人舒坦罢了,做不得数。 偏偏简宁皇太妃特别得紧。先皇在世,太妃虽从未领过盛宠,却甚得先帝礼遇。且又是太后至交好友,算是看着皇上打小长大。太后薨逝,圣上悲痛不已,几乎把对亡母之情都给移到宫里唯一可敬长辈―简宁皇太妃身上,视其如母。并颁下严旨,紫宸宫内,皇太妃用度比照太后。圣上言行如此,底下做奴才的又怎敢马虎了事。 “行了,场面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早就烦腻了去。”摆手阻住满室谄媚,太妃微带倦色向后靠去,宫正夫人忙上前为太妃轻揉肩头。 “亦蔷,让这群人下去,看了闹心。”太妃缓下脸色,侧过头去露出打进殿来的第一抹笑意,拍了拍自个养女的手背。 “本宫有些话要跟皇后她们说说。不过,她留下。”指着陈菀,太妃说道。 “是。” 待宫正夫人领着奴仆们都退至门外后,太妃方才再度开口。“你们两个,一个是后,一个是妃,这么点大的事儿居然都能传到我那慈安殿里头,想想紫宸宫里头还能有几个角落是晓不得?平时争争斗斗也就罢了,宫里没个挤兑说出去也没人信。思量着你们都是心尖玲珑剔透的人儿,怎么今儿就为着处罚个丫头的事闹成这样?罚就罚罢,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还较起真来了?”语罢还往皇后那头有意无意瞥去一眼,颇带责怪。 慕容馨华强撑笑颜应对太妃训斥,心头火气直冒。水甲深深掐进肉里,几尽横折。事本就不大,引来玉妃是意料之中,可到底是哪个下贱婢子跑到太妃跟前嘴碎,看来宫里不识时务的人还真挺多。 太妃对慕容家从来就不甚欢喜,自个哪次对着不得小心翼翼?到底是谁,居然有心把太妃请了出来,莫不是…状似不经意朝一旁看去,那瘦小身体还是一动不动趴跪着,恍若已然石化。 “皇后,这宫女侍婢犯了法度,直接让惩事监罚了就是,用的什么手段你怕早就熟门熟路了。什么时候也这般有心,非得亲自审理?再不济,也是人家芙蓉殿的事,道。此时的他,早已褪去在菀菀面前时的淳厚。夜色模糊,黑影斜遮,周身竟无端泛出几缕厉气。 凌芸两袖一甩,眼里划过残冷狠绝,再无半点娇憨。“哥,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要不是顾着小姐计划,我何必硬要按捺住脾性,早该自己动手了,哪会只是写张便条给沈怡容通风报信?忍得这般已是极限。” “若是沈怡容不但帮不得小姐,反而火上浇油,打草惊蛇,让小姐更是危难。你又当如何!”声调依旧波澜不惊,却怒气暗藏。明知怪不得凌芸,关心则乱。想想若是自己看到菀菀被生生抓走,只怕早就控制不住出手了。 凌芸不以为然轻撇小嘴,声调又是甜美:“要是那些女人真真不识抬举,定要与小姐为难。那么我还乐得闹他这紫宸宫鸡飞狗跳,反正主子只要我们保护小姐周全,又管它到底死了几个。我凌芸诚心护着的人儿,哪是她们伤得起的。”眼珠一转,侧目看向自家兄长:“哥,要是小姐在里头真有个万一,你会如何?难不成真耐着性子,回去跟主上禀告?” 凌逸身形一僵,半眯鹰目瞥了凌芸一眼,满是警告。凌芸瑟缩了下,周身寒气似乎又重了几分。半晌才听闻薄唇轻吐:“不会有这么个万一,绝对不会!” 眼前一片氲氤,朦朦胧胧,尽是菀菀俏丽面容。本来以为不过是一个任务而已,可竟是从何时开始,那春华姣容早就深深藏在心底,再也挣脱不去。那和礼的笑,温润的笑,畅然的笑,便是那冷情的笑,满目皆是,再也逃不掉。一眼倾心,道不出的渴慕,也许早在她将那陈旧锦囊巧笑递过的时候,便已种下。 怜她的苦,惜她的痛,一旦想到那小小身躯里竟埋藏许多伤疼,自己便不由得痛彻心扉。心里不是没有抗拒过,只是劫数到了,躲也躲不过。不敢期望什么,只要能默默守护着她,已是满足。 要是,要是那些人真的伤害了她…凌逸双拳握实,青筋爆出。就是自己,也想不出届时会何等狂乱。 “哥,太妃出来了。”凌芸轻扯凌逸边袖,后退半步将身形深藏暗处。 “嗯,宫正夫人在她身旁。”但是,没有见到她。凌逸生生吞下半句未出之语。 静待片刻,又有一行人鱼龙贯出。穆婕妤,玉妃,一干太监宫女….细细搜索,只盼能看到心底那道娇弱身影。 “哥,看,是小姐!”凌芸兴奋低叫,转而又满是疑惑:“可是,可是小姐怎么似乎步子有些不稳,发辫又如此凌乱…”偷偷瞥了自己兄长一眼,影雾沉沉,看不出所以然来。 默默看着菀菀随玉妃走出凤翔殿落,凌逸才转过身来朝一旁小道走去,一语不发。凌芸慌忙小跑跟上,在一旁不依不饶:“哥,你不去看看小姐么?就这么放下心来?” “芸儿,你该回浣衣局去了,在外头待得太久总不是什么好事,被旁人发现可不容易善与。” “可是人家放不下心,还想去瞧瞧小姐…”半含嘴里的话语生生被狠厉眼光瞪得吐不出来。 “立刻给我回去,要是惹出其他事来伤到了小姐,我定饶不了你。”说罢拐过边角,却径直朝芙蓉殿方向走去。 紫宸宫御书房 徐福全快速看了眼高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又匆匆低下头来。在宫里的资历也算不得浅了,可从皇上还是太子开始,他一直摸不准自己主子的心思,这是当奴才的大忌讳,尤其伴君如伴虎。好歹这么些年头也熬了过来,多多少少还是看的通透。瞧皇上笑得这般无害,怕又是要有人不好。 “你说皇后和玉妃娘娘折腾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把那小宫女给放了?”李允手握毫笔在黄折上打着朱批,未曾抬首,只随口一问。 “回皇上。因为皇太妃娘娘突然驾临凤翔殿。” “姨娘也去了?”笔尖稍顿,马上又继续在纸上勾画。“怎么说的?” “皇上,太妃娘娘说是过两天便是冬元,宫里不宜见血,而且也找不到踏实证据,所以…”瞅着皇上脸色,徐福全裹着袖子小心抹了下额际。“要不奴才再去探听清楚…” 御书房里片刻默然,只听得狼毫在生宣上不停刷过的碎响。终于合上最后一封折子,随手把笔插进盘木方筒,李允向后靠去,手指按压边穴:“行了,下去吧。让他们…”眼神扫过两旁随侍太监宫女:“都到殿门外头候着,没事少进来烦朕!” “奴才遵旨。”甩袖跪下回了话去,徐福全忙领着一干宫侍退出门外。雕栏朱门缓缓合上,房里一片檀烟袅袅,静默无言。 “怎么五弟认为御书房墙上的雀鸟,竟比朕更能引人注意么?”李允侧首朝一旁望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在那副《秋日雀戏图》前站了好一伙儿的李陵。 “臣弟只是觉得很有乐趣。”回转身子正对龙椅,李陵音色清冷中参杂无奈。“皇兄不觉得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很是好看么?” 两双墨瞳相对不语,最后李允别开视线,脸上再无半分假笑:“五弟,你也要来教训为兄?” 微叹口气,李陵仿佛又被那灵动鸟儿夺去了注意:“臣弟不敢。只是皇兄,您也该留个子嗣了罢?凤翔殿那位的所作所为,臣弟并不以为能糊弄皇兄。” 长指轻叩乌台,几缕发丝调皮地滑出头冠,李允一脸无谓:“明白与否又有何不同?她慕容家要只手遮天,朕便给她这个机会!也省得朕下令赐药的功夫,何乐而不为。” “皇兄您这又是…” “五弟,你觉得就那群女人,够得上资格当天朝皇帝的娘?进了这紫宸宫,再美好的东西都会变得奇丑无比,刚才徐福全说的,五弟你不都听进耳朵里了么。”把玩台上冰玉纸镇,眼底尽是漠然。 “皇兄,当年的事你还是忘不掉。” “五弟,你忘得掉?”看着李陵身形一抖,唇边讽意更浓。 “都听说恶人终有报,指不定哪天为兄就被雷给劈死了,何必再留个小畜生来和你抢这位置。” 猛地站起,不给李陵丝毫说话的机会,李允拂袖负手步出内室:“快要亥时三刻了,五弟你也早些休息罢。”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十六章 秋阶意凉 鸡啼破晓,渐入冬日,天色难免亮的晚。将近卯时初刻,帝都万家却还是压在重重黑幕之下。唯独天际漏出的几抹白光,为墨空染上一层银灰。 几位守夜官兵打着哈欠,搓揉眼睛往城门走去。伴随“吱呀”轴柱挪动的声音,两扇庞大木门缓缓被铁链拖拉打开。还没等二虎睡意朦胧地把城门固定,身旁呼地刮起一阵大风,扬起满面尘土。“滴哒滴哒”的马蹄踏地频频,轱辘磨着青石路面嘎吱作响。眯眼细瞧,一辆蓝篷厢车被四匹白马拽着直往城里奔去。经过这么一下,就是瞌睡虫没跑得精光,好歹也能辨得了东西南北。 “妈的,哪家狗娘养的大清早来爷面前撒泼呢,有种就停下,看爷怎么收拾你!”单手抹就脸上沙土,二虎边吐唾沫边装狠发着牢骚。 “哎,你小声点,还要不要脑袋了的。”袖管被同为守门官兵的刘叔猛力拉扯,一个踉跄差点往前跌去。 “刘叔你干啥呢!那车破旧得很,估计也就是些个小商小户的,赶着早市呢,还能有什么…” “说你就不懂了吧。”凑近身旁,故作神秘小声说道:“你就老土,光瞧那四轮有个屁用!瞅瞅刚才拉车的马匹,小子,知道那是啥不?” “啥啊?马呗,还能是啥,神经兮兮的…” “马你个头!”狠狠一个巴掌贴到二虎脑后,刘叔气都不打一处来:“是人都能看得出那个马,问题是那可是赭白,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啊!这一下让你瞧到四匹,真是赚到了。” 二虎苦着一张圆脸,小声嘟囔:“管他什么猪白狗白,不就两耳朵四蹄,咱两腿的还强比不过它四腿的么…” 没好气的瞥了不受教的二虎,刘叔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皱巴着的脸上满是深思,嘴里喃喃自语:“这都快二十几年没见过赭白进城了,哎,千万别又起什么事才好罗…” 紫宸宫芙蓉殿 费力地把一盆美人蕉从院角给移到侧殿门前,陈菀重喘了口气,额上早已沁出薄汗,沿着泛红脸颊径直滑下,没入褶领。随手往脸上一抹,感到指尖传来涩意,猛地一看,手上早已沾了几块污泥。皱眉微叹,看来是免不了自己以往只够得上当一个诱敌的棋子儿,现在却生生成了皇后心里的眼中钉。锋头太利,冷却数日未尝不是好事。玉妃把她丢到这后花园里,看似不闻不问,可也是保全了自己。被仇人所助,个中滋味真真是五味具杂。 西风撩过,美人蕉花艳如火左右摇摆,良辰美景却映得满院心酸。 帝都西嵩里坊 帝都里坊虽比不得街市闹腾,可西嵩这块好歹也是最繁华的一处民宿。又撞上冬元这么个大日子,道路上一样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满街的嬉笑吆喝叫声的热闹气氛,根本不会有人挂心一名青衣老妪背脊微佝,拄着木拐蹒跚拐进路旁胡同。 老妪在暗道里头七拐八转,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才停在一个转角边上。鹤皮手掌略撑在是苔泥的青砖墙面。微喘着回头朝外小心张望,确定无人跟踪,方才快步走到一扇窄平木门前。 掏出腰间串匙,稳稳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闪身进到房内,动作轻快得根本不是一般六旬老妇所有。 屋里只得几件残破家具,极是贫苦。蜷缩在这死胡同里,就连打扇天窗都是妄想。蓦地,方才还是弓着腰背的老妇奇迹般挺直了身形,一把使劲拉扯满头白发,及腰青丝登时披散而下。长指细细抚摸颈侧,伴随“刺啦”声响,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便和才取下的头套一起躺进了木柜之中。 四下黑幕沉沉,又没得油灯照明,这人却轻车熟路地走到东面石壁,对着某块方砖猛地往里一按,“卡塔”声起,壁面两边生生分开,露出条窄道直通地底。匆匆走下阶梯,还不忘挥手合上机关。一切又归于平静,若不是墙角抖落的几许尘土,一切也就是恍如梦境而已。 仅隔一堵墙面,却真真是天渊之别。谁能想到地底原来别有洞天,一座金碧辉煌的精巧厅房赫然现于眼前。玉壁上数颗拳头般大小的明珠连着水晶镂花罩,缓缓放出银白光晕,映得满室亮如白昼。辉华之下,方才还满脸菊纹的半衰老妪,此刻只换上一张香脂雪面:乌瞳如墨,挺鼻如荔,樱色粉唇紧绷成线,八分寒意却带二分不安。 步履无声踏在石阶之上,穿过半掩竹门,青衣女子直往内堂赶去。听到人声由弱渐强,忙加快步子。随意挽开珠帘,习惯性把屋内众人看了个遍。七名男女皆是淡色衣着,面无表情地分坐各方,眉心微动,心知这次定是出了什么要事,居然能让影卫尽出。待视线扫到隐于东北角,瞧着一名老者端坐于藤椅上,眼里更是晃过几抹不解和慌乱,又立时回复沉静。 单膝点地,面朝老者,青衣女子低头行礼:“属下青鸾恭迎主上。不知主上前来,误了时辰。” “罢了,我也是今日卯时才到的帝都,未曾知会任何人,怪不得尔等。”老人微摇了下头,脸上神色未动,眼底却似乎拼命压抑着什么。听这声音沉实浑厚,虽有些疲惫之意,却绝无半点虚软,可见绝非寻常人等。 青鸾支腿站起,微垂头颅静待主子问话。 “青鸾,我让你们去查的那件事,近来接获回报,说是已经确定了?”轻依在椅把上的手有些收紧,细看竟还带着颤意。 “回主上,是。”青鸾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传遍地底,其余动也未动的影卫连带青鸾一起猛地跪在地上,垂首齐道:“主上息怒。” 竟是那名老者徒手运气,生生把一旁八尺来高的杉木立柜给击了个粉碎,不禁让人骇其内力纯厚。 再难强行压抑悲伤外泄,方才还精神矍烁的老人似乎一下少去十年阳寿,苍白着脸色,眼神木然地喃喃自语:“息怒?倒是让我如何息怒!再如何,我的如萌都回不来了…” 狠狠闭了下眼,尽力收回心神,老人再度沉声问道:“紫宸宫里,邪煞月影可有消息传回?那人…究竟身份如何…” “前些日子月影传出消息,容貌像去九分,只是…” 老者眼里放出希翼光彩,半身微往前倾,急急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最为重要的七梅印记,实在不好确认…”青鸾声音又弱了几分。 “无妨,无妨。”不是自个担心的否定答案,暗自松了口气:“让邪煞月影小心保护,至于七梅印记,待再伺机而动罢。只是在她身份未定之前,我绝对不要听到任何万一!” 顿了顿,再启口却冰寒彻骨:“除了青鸾负责与宫里接应,其余影卫全部前去探查独孤灭门的所有经过,谁主导的戏,谁嫁的祸,涓滴不剩都给我抖了出来。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本事,让我…!”圆木椅把应声消成粉尘,缓缓落在地上。 “是,属下遵命!” 紫宸宫 日渐西移,蒙着暮色的紫宸宫却难得熙熙攘攘,热闹得紧。排排宫灯高挂点起,列列宫女太监在各处来回急走,忙着为今晚的冬元节宴会做最后布置,生恐漏了什么细枝末节会遭来杀身之祸。 奴才们不得消停,主子们却也不见的安逸。 凤翔殿 “兰芷!你说是这朝月髻飘逸为佳,还是如意高髻更显贵气?”对着铜鉴,皇后娥眉微颦,却眼带喜色,不住问着身旁侍女。 “娘娘,奴婢觉得不论什么样儿的髻子您用上了都定然艳冠后宫。“ “真的?这话本宫爱听。不过,还是梳个望仙髻更好,别给玉妃那贱人给比下去!“ … 芙蓉殿 “碧儿,七彩鸾鸟暗锦袍呢?” “娘娘,小桂子已经取回放在纱橱里头了。” “嗯。那再帮本宫把那件西靖进献的流云暗金鸾雀罩衣给找出来,这色调配起来瞅着舒坦。” “是。” “还有,本宫想着那团花绣鞋是不是会太艳了,或许换成古烟薄履较好…” … 昙阁 “翠莺,你看看,脸上这胭脂会不会太淡了?” “主子,奴婢觉得刚好合适呢,这才显出主子细滑如脂的冰肌玉骨。” “是这样吗…我总觉得这柳梢眉调起来太过浮华,就怕皇后娘娘看了,心里头不高兴…” … 撷芳斋 “白月,我的翡翠蝶戏簪呢?还有上次皇上特地赐下的象牙福挽双月贴花又放哪儿了?十横吉祥钗也不见了…你们这些奴才到底怎么做事的,一伙儿全把你们送到惩事局算了!” “小主,宝林小主饶命,奴婢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动小主的东西啊,刚才明明还在那匣子里的…” “算了算了!看着你们这些晦气样子心里头就烦得慌,摊上你们算我倒霉!还不快过来帮我梳妆打扮,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话。这次晚宴,皇上的眼里只能有我方菁菁!” 芙蓉殿后院 余晖西斜,薄暮轻盖庭院,墙里墙外两重天。紫宸宫里再如何闹腾,总有些地儿冷僻得无人探访。一名荷衣少女斜斜依靠在廊柱旁,长睫服帖合盖,居然已经梦约周公。 几撮秀发半挂在粉颊之上,应是汗湿之后来不及撇开,也就任凭它们随意呆着了。平日里整齐厚重的刘海儿,现下被风刮得有些毛躁,却更显调皮,托着少女乏累面容,让人更是怜惜。 不论喜怒哀乐,不分富贵功利,在这深深宫苑里寻得一处净土得以小憩,谁又能说不是幸福? 日落沉沉,本该是佳节良辰,却又有谁料到风波才起呢?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十七章 情何以堪 紫宸宫靖翎轩西苑 每年冬元礼祭过后,帝后都会在靖翎轩摆下盛宴,以示天朝安乐升平,福泽西海。东苑乃是皇上与诸位臣下品酒论政之地,而西苑则由皇后领着所有内宫嫔妃以及重臣家眷,一同赏月看花,唠叨家常。 宴会方才过半,众人兴致正酣之时,西苑里更是莺声燕语不断。若为人妻,平日便只能在自个家中相夫教子。任凭年少时再如何张扬跋扈,也少有不被婚后平凡无趣的生活磨平棱角的。要是没个紧要的事,便是以前要好的手帕交也不能时常往来,更枉论腾出空闲去别的府上窜门。 今日难得这么个好机会,自然是能显摆的显摆,要诉苦的诉苦,便是想尽办法和内宫宠妃们攀亲带故的也不在少数。总之表面上看起来和乐安宁,哪还会有人愿意去探寻平波底下到底藏有多少暗潮汹涌。 九局、八处、五所、四监的宫女太监们来回奔走于庭中晚宴。添酒,侯茶,听凭贵客们差遣,摩肩接踵根本没有一刻歇停。 相较之下,贴身丫鬟们自然舒坦许多,再不济也就是累累脚肚子,只要杵在自家主子身后,随时听候吩咐也就没什么事了。若是脑子机灵点的,瞅准机会逗的主子开怀高兴了,指不定还能得到赏赐,轻则御膳果品,重则金银珠钗。 慕容馨华端坐在西苑中庭凤椅上,脸上粉妆虽较平日更为浓重,少了几分清淡柔美,却多了几重雍容大气,配上今儿这盛宴真是恰到好处。衣服发饰更是精挑细选,可见下足了功夫。 “兰芷。”视线往下头兜了一转,眼眸忽地定在某处,红唇不禁勾起一抹莫名浅笑。慕容馨华微侧粉颊,轻唤一直在身旁伺候的侍女。 “娘娘,奴婢在。”小心上前半步,兰芷微微垂首,怯怯地回了皇后召唤。 “你看,下头和荣凛右补阙夫人在一起的,可是方宝林?” 兰芷微微探首,睁圆了眼睛努力往前看去。不巧烛火恰好映在边侧,不禁有些吃力。待瞧清楚回过神来,才惊觉身子已经快要越到皇后面前,慌忙缩了回来,打了个摆子踉跄着又差点往后跌去。 “回娘娘,是方宝林没错。” “恩。去帮本宫把方宝林给请上来,说是许久未见,总是挂念得紧。”纤手端起一旁酒杯,沿着鼻翼轻嗅,喃喃自语:“真是个好东西,酿的时候恰到妙处,再久些时候就不免过了。” 兰芷侧身让过几名端着茶壶来去匆匆的侍女,好不容易挨近方菁菁身旁,低头微喘着轻声说到:“奴婢兰芷参见宝林小主。” 方菁菁正缠着一名贵妇大声笑谈,似乎乐意正浓,只是青黛之下却掩盖不住几抹黯然神伤。那妇人正愁无法脱身,僵持着笑容和方菁菁虚应几声,这下看到兰芷前来,当即暗自嘘了口气,小心摆开揪在纱袖上的小手,匆匆说了句:“看来方宝林还有要事,就不便叨扰了。”语毕便急忙离去,生怕再晚点便脱不了身去。 “兰芷?有什么事么?”眼看贵妇渐渐走远,方菁菁立时收回硬裂开的夸张笑容,脸上清冷一片,瞧也不瞧身旁侍女,只是抚弄方才被揪弄得有些起皱的罗纱烟袖,随口问道。 “小主,皇后娘娘有请。” “哦?”手指微顿,长睫盖住乌瞳看不清神色,只是声音稍稍有些不稳。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笑容灿烂得出奇,生生把兰芷惊了一跳。“难为皇后娘娘还记得菁菁,还不快带我上去!” “是。”再偷偷看了方菁菁一眼,心里就算满是嘟囔却也不敢再多做犹豫,兰芷忙转身在前引路。 看着两人渐走渐近步上台阶,慕容馨华更是显得和颜悦色。人还有约莫一射之地才能走到面前,她便抬手出声召唤:“哎,菁菁快来,在本宫旁边坐着。”后头跟着的小侍女连忙上前,把一张栗纹圆凳架在凤椅旁。 “菁菁给皇后娘娘请安,祝娘娘福寿安康。”一手把兰芷推开,方菁菁娇笑着快步上前,对着皇后屈身道了个万福。 “勿需多礼,来,快坐下。”拉过菁菁双手放在膝头,慕容馨华凤目微眯,“菁菁真是天生丽质啊,看这眉,这眼,整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哟。难怪皇上如此宠爱了,对着比花朵还要娇艳的人儿,谁能不伤心呐。” 菁菁脸上腾地冒起一朵红云,芙蓉面更显得娇媚。墨瞳里有遮掩不掉的得意,晶莹剔透得让慕容馨华想亲手把它们剜了出来:“皇后娘娘就会笑话人家,这宫里上上下下又有哪个比得上娘娘雍容秀丽呢。就是皇上在菁菁寝殿里,也常常夸赞娘娘秀外慧中呢。” “此话当真?皇上,皇上真的这么说过?”慕容馨华捺不住喜气微漾,秀目满是欣悦。只是不经意往下一瞥,神色又登时冷去半分:“呵呵,皇上那不过是场面话罢了。看这身璜烟罗裙,衬得妹妹更是出彩了。本宫听闻前几月璜州也就贡进十余段,可见皇上对妹妹是如何上心。” 菁菁闻言一愣,一时尴尬,满面笑容这下却显得有些讽刺,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对了,妹妹你来尝下这酒。据说是西域里一个小国这次特地进贡的呢。不同咱们用稻米酿制的纯酿,而是取某种酸果汁液腌泡而成,还要陪上犀角玉杯才能体会到极佳口感。麻烦事挺多,但是味道还真是独特。看看这血红色泽,当真金贵呢。”片刻冷然,慕容馨华回身转过头去,示意兰芷取杯斟酒,恍若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兰芷扶着尺高雕花铜壶,小心把暗红酒液注进犀角方杯,果然不一会酒色由暗变明,更带屡屡幽香窜人口鼻。 对着递到自个面前的酒杯,方菁菁玉手瑟缩了下,死死扯住繁袖边缘。望向皇后红唇泛起的妩笑,贝齿一咬便盈盈伸手接过,回了句:“谢娘娘赏赐。” 举杯碰唇,嗅着幽幽酒香,却觉吼间有些哽咽。小心抿了一口直接吞到肚里,竟没来得及品味那传说中的绝妙滋味。 慕容馨华抬手取来茶几上酒杯,自个也浅酌少许。虽是面对着底下宴席,可眼角余光却直盯方菁菁的脸色。看到那半分忍耐和不甘,不禁勾眉浅笑。 “话说回来,今早尚寝局刚呈上簿子,本宫随手翻翻,隐约记得皇上这两天似乎都没有翻妹妹撷芳斋的牌子呢…”慕容馨华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满意地看到方菁菁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噢,不对,看本宫这记性,约莫是有四五天了。”换上一副担忧的面孔,说出的话却直戳人心痛处:“该不会是皇上看腻了妹妹这张,风华无双的脸蛋了吧?” 方菁菁手猛地抖了下,握在手上的犀杯险些抖出酒液,强撑笑颜回话:“这,娘娘莫要取笑菁菁了。紫宸宫中就算美人无数,居最高位的只是娘娘,最得荣宠的自然也是娘娘。其他的小花小草,或许能博得皇上一时欢乐,却也不会久长的。”心中藏着许久的话这时有机会吐出,自然不用做任何思索,徒然带上了几分怨怼和苦涩。 “呵呵,妹妹你可别介意,本宫也不过是说笑而已。皇上这几天不是忙着冬元节的事儿嘛,再说朝堂上也没一天有个安宁,难免冷落了妹妹。本宫却相信皇上绝对不曾忘情于妹妹的,就且安下心来。”说完还抚慰般地拍了拍方菁菁的手背。 眼里划过几抹希冀亮光,方菁菁带着几分欣喜匆匆开口:“娘娘,这,菁菁不敢妄想…”两颊的酡红却恰恰漏出小女儿心事。 借着垂睫遮盖眸中利光,慕容馨华温声低低说道:“本宫随口说说,菁菁你不信那是自然…对了,现下正有个机会,能让菁菁你试探试探皇上心意。” “这,娘娘,这不合规矩…”方菁菁闻言先是喜出望外,忙往慕容馨华身边靠去。猛地发觉自己似乎太过忘形,不好意思的稍微缩了缩身子。手指扯弄衣摆,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脸上腾起的希翼神色。 “哎,其实规矩还不都是人给定出来的么。”再次和悦地执起身旁惴惴不安俏丽人儿的双手置在膝头,慕容馨华淳淳说道:“在这宫里,既要守得规矩,又不能被规矩给绑死。更何况,妹妹要真论着规矩,恐怕现在就还得在尚衣局呆着。”最后一句略略顿了几秒,音调压得有些意味深长。 感觉被包裹着的手似乎起了汗意,有些难受的想往外挪动,却不想移不开半分。方菁菁惊恐地抬眸想往皇后看去,蓦地感到脑子一瞬间传来阵刺痛感,皇后的面容竟然有些模糊。小小甩了下脑袋,回过神来,皇后已经松开双手,神色迷蒙地看着台下一派热闹欢腾。 “菁菁,瞧瞧低下那些女人,可有一半还多都是属于皇上的呢。她们哪一个不美,不艳?可不管怎样也好,空有容貌是无法在后宫立足。时间久了,还不是一样会被丢进角落无人记得。后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环肥燕瘦,千娇百媚,什么模样的没有。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本宫一想看着妹妹你觉得眼顺,不愿你也落得这般田地罢了。” 一阵冷风拂来,肆意撩拨广阔袖口和腰间罗带,刹那间方菁菁看着慕容馨华那从未见过的神色,内心却奇异地觉得万分熟悉。不同往日完美的端庄表象,多了些许无奈,感伤,以及幽怨。那眼角挑起的不甘,竟像极了日日在铜镜中看到的人儿… 自己一想起那个人的温柔,身躯还会不住微微颤抖。满心满眼全是他呵,思念如潮水,都已经满满溢了出来。可是,可是他却似乎早把她抛在脑后…这才过了几天… 早就知道完美如他他绝不会属于任何人,也告诉过自己只要微微吸取一点温暖,就好…可是现在,才短短五天没见,心竟然绞痛得如此难受。再一想起他拥着别人入怀,嫉妒就似一条毒蛇啃噬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不过,她已经…唇边泛起迷蒙浅笑,带着些虚幻,又藏着些幸福,小手悄悄抚向腰腹,眼角勾起甜蜜。 “妹妹,你在想些什么呢?既然不愿意,那便算了,本宫也是好心想要助你一把而已。”慕容馨华把方菁菁魂不守舍的样子收进眼底,借助酒杯遮掩唇边冷笑,假意故作叹息。 方菁菁一听,有些焦急地说道:“这,这是娘娘的一份好意,菁菁又怎么好拒绝…”偷偷瞧了一眼皇后神情,没有看到不悦之色,才暗暗放下心来。虽然明知皇后定是谋划着什么,但一时半伙真想不出有什么坏处。更何况自己真的,好想见他…猛地有觉得又有痛感袭来,起手敲了敲边穴,琢磨着是果酒后劲起来了。 “呵呵。”慕容馨华轻笑着放下酒杯,招手示意方菁菁挪近身子,略压声音说道:“方才皇上身旁的内侍刚来禀报,说是皇上劳累了一整天,身子有些乏了。便让人领着去慈安殿西北角的偏阁歇息,那么妹妹你就…” … “菁菁多谢娘娘提点,容我先行告退。” “去吧。” 方菁菁匆匆对着皇后福了福身子,还未站好便迫不及待起步往外走去。若非此刻气氛太过欢腾,如此仓促举动该是很让人为之侧目的吧,现在只不过几名不受宠的嫔妾回头张望两眼而已。 紫宸宫里只要事不关己,那什么都不重要。哪天万艳从中少了一抹倩影,又能有几人还会想起呢? 唉,入冬以后的夜风总是让人感到不快。挪动纤指收了收领口,慕容馨华突然开口说道:“兰芷,这果酒还剩下大半壶呢,看着怪可惜的…” 兰芷心里头“咯噔”一声,腿脚登时虚软着打了个摆子,险些直往地上跪去。 “你今晚服侍着忙前忙后的,算得上是尽了十分力气。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干脆这酒就赐给你了,可好?”一双凤目微眯,似笑非笑,声若春水却让兰芷整个人如陷冰窟。 “噗通”,这会儿是真的没了力气再撑着,兰芷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全顾不得膝头传来的痛感,颤着声低低求饶:“求娘娘饶命,饶命啊。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 “给本宫站起来!还嫌不够惹人注目是吧?”慕容馨华冷声喝道,脸上却是挂着和善浅笑安抚几名被上头异动惊扰到的夫人。“算了算了,就是不愿接赏也不用慌成这样么。也罢,你就是要喝这酒怕都还够不上身份,冰涵片何其珍贵…为什么都要逼着我呢,如果你没有爱上他,或许,我倒还可以饶你一命…”话到最后,竟已变成失神地呢喃。 兰芷忍不住又往后面缩了缩身子,不安地看着方菁菁离去的方向,心里默默念叨:方宝林这事你可别算到兰芷身上啊,全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小小一名宫女却是什么也不能做的,至多以后多给您烧点香火… 暗影沉沉,再多灯火也有探寻不到的角落,漆黑一片。月横风影动,情何以堪无人说。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十八章 紫宸风云 菀菀,来二姐这儿。看这个,是拨浪鼓哟,很好玩的。乖,慢慢走,来… 二姐,它会响哦,会咚咚咚的响哦!好奇怪呢! … 小矮子,笨菀菀,手短脚也短,哈哈哈…. 小哥,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娘去,哼! 哟,耍赖皮嘛,谁让你连棵树都爬不上来。怎么样,气死你。哎,哎,菀菀,别爬,小哥逗你的,危险! .. 菀菀,痛不痛?小哥来呼呼哦,不要扁扁嘴了。小哥错了,小哥下次再也不逗你了,来,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糖葫芦哦。乖宝宝来笑个… 小哥,一点不痛哦!菀菀是个乖宝宝,但是小哥你明天要教我打拳,人家要让爹爹刮目相看! 好,好,我家宝贝最乖了。不会武功要什么紧,有小哥呢!小哥永远都会保护菀菀的… … 不成器,真是不成器!我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娇弱娃娃呢。改天得去看看…哎!菀菀,乖宝宝,不要动那把刀,很重的,乖乖放下来,慢慢的,慢慢的,小心伤到了… 爹,菀菀也要和兄姐一般习武弄枪! 胡说!你个小娃娃干啥动刀动枪的,多危险!来,爹爹跟你去买糖葫芦… 不要!我要学!不然老说我不成器,不像将军府的孩子! 谁说的?老子去把他给切了!谁敢说我家可爱的小菀菀不是啦?难道不知道菀菀是咱们将军府的宝贝么? 爹,就是您啊… …. 娘,为什么我要看这么多书呢?礼莺和秦娥她们才只看到《女诫》哦。而且我听尚书伯伯说了,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懂得《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就绰绰有余了。 菀儿,先不管旁人怎么说。娘问你,你喜欢看书么? 喜欢啊。 是喜欢女四书那类的么? 不是…娘,菀菀觉得那些书真的很不好玩…我喜欢《通朝律史》,喜欢《广言明智》,也喜欢《方政宗籍》,还有… 可是,那些都是男子应该看的书呢。 娘,一定要男子才能看么?是不是像小哥那样的?那菀菀也要变成男子! 呵呵,菀儿,你生来就已注定女儿身,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只是,娘要你记住,世间女儿从不逊色于男子。鸟非凡鸟,则终会一鸣惊人。潜龙终非池中物,凤鸣一啸惊九天… … 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各种话语,还有一幅幅和乐美满的图画。梳着双髻的短腿丫头来回奔跑,初现冷艳的少女满脸宠溺,潇洒俊逸少年的戏谑担忧,中年男人的粗犷豪迈,还有,还有一位高贵绝艳的温润夫人和声细语。 好多好多的人,悲伤的,欢乐的,一一从眼前掠过,想抓却又抓不住。忽然一股股血红涌出,把所有都要吞没了。自己在不停地往前跑,不停的跑,可是怎么跑不掉啊!双双骨手从血海里直涌出来,看着就要抓到她的脚踝了… 啊!!!!!!!!!!! 猛地惊醒,立直身躯,陈菀急促地喘着粗气。原来是梦,怎么又梦到以前的事了…二姐,小哥,爹亲,娘,还有将军府许许多多的人…. 吃力地抬起不停颤抖的双手,青色的脉络在月光照抚下更显得肌肤惨白。救不了,她一个也救不了,全部都,离开她了…他们都说要保护她,可是都走了,走了… 无力地往后面靠去,再次合上眼帘,一股酸涩涌上喉间。感觉胃部在不停抽搐着,狠狠握实双拳。忍住,一定要忍住,不能哭出来,一定,不能哭出来… 夜晚凉风轻轻扫过,觉得脸上一阵冷意,才发现自己额间已经满是汗水。重重吐出口气,睁开双眼撑着石面勉强站了起来。淡淡花香窜进鼻翼,抬眸四处张望了下,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在后花园里头睡着了。 无奈地看着身上有些脏污的罗裙,站起来随手拍了拍尘土,虽然效果不如自己预期中的那么明显。四周一片静谧,却还能听到秋虫在做最后的哀嚎。动了动脚趾,丝履薄布凉凉地贴在肌肤之上,有些不太舒服。 抬头看了眼夜空,一弯眉月正挂当中,估摸着现在应该是戌时了吧。收拾全拾物,抱起走到侧殿杂物所置好。揉了揉硬麻的腰际,走到方井旁打来小半桶水,取出绣帕沾湿半块。胡乱往脸上抹了几下,拭干面颊,再用手指随意扒了扒微显散乱的刘海。 “咕噜噜…”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更是突兀。摸了摸扁平的肚子,陈菀脸上不由得腾起几抹红云。心里暗自庆幸天色暗沉,周围也无旁人走动。也难怪腹饿难忍,毕竟从午饭用了一碗小米粥再搭上两样素菜之外,一个下午都在劳动,却滴水未尽。 只是…微皱娥眉,按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半蹲在石阶上,陈菀为难地盯着手上已经污了的绣帕发愣。谁让自己就这么睡着了,生生错过晚膳时间,这可怎么是好… 算了,还是去御膳房一趟吧。今天好歹也是冬元,多少应该也留有点残羹剩饭吧。一拍膝头,站起就往门外晃去。 沿着林道慢慢走着,只听见鞋底轻压枯枝断裂的脆响,静谧一片。平时总还能见几个太监宫女在道上走动,今夜怕是多都到靖翎轩帮手了吧。记得以前,自己是最怕一个人独自呆在漆黑一片的厢房里。但凡做了坏事热闹长辈,总是恐吓说要把自己丢进暗房里头,却没有一次舍得。 呵呵,那时候的自己最喜欢…瞳眸一黯,被好好藏掖着的伤口又被翻开隐隐作痛。还奢望些什么呢,过去也只是过去罢了。 摆了下脑袋,想要甩开残留下的回忆,却… 不经意看到前面拐角有人匆匆走过,那背影很是熟悉…似乎是方菁菁!可是这个时候她不在靖翎轩参加晚宴,怎么会有空闲跑到这个偏僻地方来?何况神色匆匆,连盏宫灯都没提… 脚步一顿,往右一拐再过不远就是御膳间了,陈菀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莫要多管闲事。犹豫片刻,终于狠狠咬了下唇,脚跟一转,也悄悄跟在方菁菁身后。若是没看见到也罢了,既然看见了,便要弄个水落石出。 很久很久以后,陈菀每每想起此刻,总不能不画个假设:如果没有遇到方菁菁,如果没有觉得肚子饿,如果没有睡过时间…所有的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只是如果就只能是如果,不能改变,只能追悔,罢了。 微垂着脑袋,陈菀亦步亦趋地跟在方菁菁后头约莫十步之地。最初忧心方菁菁会惊觉有人尾随而突然回过头来,心里还匆忙编排了一套说辞,又刻意放缓了步子。 谁想方菁菁似乎是被什么追赶一般,非但完全没有留心四周,便是步子竟也快的惊人,几乎要碎步小跑才勉强跟得上。 路上碰到几名杂处女婢,估摸着方菁菁的衣饰打扮,想是宫里某处得宠的小主,接连屈身打了好几个福礼。 方菁菁却如同为所未闻,见所未见,径直从众人身旁穿过。陈菀紧跟在后头,借着树影旁遮,倒是盖去了半边脸儿。那几名婢女看这架势也是见怪不怪,看来又是小主心情不太和爽,闹起小性子来也不过是累了近身丫鬟罢了。 出于同病相怜,反而都对着稍后走来的陈菀和善笑笑。陈菀见着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未尝不是好事。垂下头,胡乱冲着婢女们点首示意,又匆匆跟上前去。不过耽搁下几秒钟的光景,就离方菁菁有些远了。 月影横斜,银晕寻着枝丫间趁隙漏下,打在石路上泛着青白。本该是良辰美景,只是陪上一片冷寂阴沉,只怕是任谁也美不起来吧。 陈菀侧首四下打量了一遭,方才只顾随着方菁菁七转八拐,现在瞅瞅这景致竟然觉得甚为眼生。撩袖抹去额边细汗,任凭几撮碎发黏在颊边,不由得重重喘了口粗气。 心里头忽然闷得慌,晃了晃脑袋,猛地发现身旁是一处莲池,平阔宽广,水中映着眉月却还是显得幽深。 时入冬日,莲花早就已经开了败了,只剩几片残叶孤零零地荡在水面,欲诉曾经繁华,好不可怜。陈菀心念一动,以前曾在尚衣局听小宫女们说过,紫宸宫里唯独两处水塘栽种有莲花。 其一便在昙阁附近,是近年才在皇后起意下挖造成的。小而精巧,花开虽说比不得江南婉约,却也颇有风韵。而另一处,却在慈安殿附近。地处得偏了点,加上皇太妃娘娘又不喜欢有人吵闹,也就少有人看了。 可据偶然见得的宫女传言,那池里的花很是怪异。明明全无人打理,却偏偏开得极盛,极美。而且只花开一朝,败了也就败了,在想要看也只能等到次年夏末。 也没人确切说得出那莲池来历,只知道是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在了。有好事的小宫女去问年长女官,也只是得了一句厉声警告。从此就无人再去多事询问了。 陈菀默默走着,脑子里却没一刻停歇。照此看来这地方就是慈安殿附近,自己从未特意留心,就是玉妃来给太妃问安也只带大殿太监,难怪全无印象。只是想不通透方菁菁来这里到底为的是什么,来找皇太妃?不像。再加上今日方菁菁动作也很是不同寻常… 回过神来,却觉得路子越走越是偏僻,没多久就转离了莲池。陈菀缓下步子,心头惶恐更甚,似乎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不安压抑得整个人要喘不过气来。犹豫间又离得方菁菁有些远去,咬了咬牙还是尾随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些路程,隐约可以看到一座楼阁。淡淡映出些微灯光,不甚明亮可也让人略略安心。只是门外全无太监宫女看守,好不凄凉。陈菀皱眉思索,怎么也想不出宫里哪殿小主能被冷没至此。 方菁菁只顾走到门前,由于走得太过匆忙,以至于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脑子里的剧痛愈加猛烈,眼前还是不是的迷蒙一片,唯靠长利手甲没进肉里,才能勉强认得清方向,哪还能顾得上留心四周? 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挂在心口脑中的人,唇边不由得泛起甜蜜微笑,双瞳迷蒙却带一脸幸福。这幅模样猛然映在寒月之下,却生生让人打起冷战,只觉得诡异。 方菁菁推开木门,随手轻合,却关得不大严实,生生留出了指粗细缝。打量了下屋内摆设,正中放置一张檀木方桌,架着两根粗大红蜡,烛泪正沿着铜柱滚落。房中虽算是宽敞,却只是零散布了几张木椅,空旷得很,怎么看都不似帝王休憩的地方。 眼前又是一阵红雾涌上,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突然头上传来“卡啦”声响,心头一跳慌忙往后退了几步。甩了甩脑袋视线又清明了些,看到旁侧还有一扇珠帘,不由自主走上前去起手掀开。恰好有道人影斜出,只等看清缓步走出的人,却生生愣住了…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十九章 香魂黯逝 一缕碎发铺在眼前,李允狠厉地盯着眼前这个莫名闯入的女人,精致得堪称绝美的脸上再无往日半分温柔,只剩下森冷异常:“你是谁?难到不知道擅入禁地者杀无赦!” 原本为着见到李允而心花怒放的方菁菁,此时犹如被生生泼下一盅冰水,痛彻心扉却不能自已。杏目含怨,半嗔半怒,小嘴微微嘟囔:“皇上,你吓着臣妾了。难道连臣妾都认不出来了么?”说罢还想贴身上前。 李允憎恶地闪身躲过,方菁菁心头一酸,尴尬收回娇躯,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安慰自个:皇上定是因为一时灯火不明才没有认出。便又再次撑开笑颜特意走到光亮下说道:“皇上真是的,不但没认出菁菁,还吓唬人家。上次在撷芳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嘛,该罚。” 李允墨瞳一沉,这下倒是认出了这个数天前还窝在自个怀里动情撒娇的明媚人儿,只是憎意不减反增。脸色愈加阴沉,眼里杀气更为浓烈,怒极反笑:“呵呵,认出来了,怎么能认不出来呢。怎么,这次皇后又想让你来干什么?又准备玩假意闯入房中,趁机爬上龙床的下等把戏?还是要趁机刺探朕的动作想法?看来你这个棋子皇后调教得还不到位嘛,难道什么地方能来,什么地方不能来你都不清楚么!”本来宠幸她就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却最恨这种不识时务的女人。 最后一句尤为声色俱厉,直把方菁菁仅存一点强撑伪装的面具给击碎拍落,点滴不剩。慌乱着想开口解释,只是剧痛却更为猛烈的一次次袭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抱着脑袋直在地上翻滚。方菁菁强忍不适,嘴里低声呢喃:“不是的,皇上,不是这样的…菁菁对您从来就是一心一意,完全没有任何图谋…真的,菁菁爱您呵…” 猛地抬起头来往前望去,奈何眼中似乎蒙上一层红雾,什么东西都看不得通透。使劲眨着眼睛,一直藏蕴在心底的感情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几乎要满溢而出。如小鹿般低泣,却怎么也撼动不了铁石心肠。 “爱?”完美的薄唇勾起一道浅淡圆弧,似乎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李允满脸匪夷所思,憎恶却半分未减:“怎么在这宫里还有这种东西存在?亦或说,还有人相信这种东西?朕就不妨花点功夫听听,什么是爱?嗯?”伸出长指挑起方菁菁莹白圆润的下巴,用微带薄茧的粗糙指端轻轻磨挲着血色尽退的娇嫩樱唇,愉快地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柔轻颤。 方菁菁着迷地看着李允唇边噙着的那抹淡漠浅笑,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又一阵锥心之痛过后,忽然过去的所有记忆突入泉涌,直直灌进脑海,止也止不住。恍惚之间,晕黄光线似乎有些扭曲,让人如坠云里雾中分不清现实虚幻。 一下子是父亲可怖的怒容,一下子又是娘亲泪流不止的哀伤,还有三天没吃东西饿得不行要和野狗抢肉吃的惨状…再也忍受不了那些想要深埋心底,巴不得最好生生剜除的往事复苏,方菁菁死死抱着脑袋半蹲的地上,大吼出来:“啊!!!!!不要再缠着我了!!!” 李允皱起入鬓剑眉,强行拽起方菁菁用手翻开她的眼皮细细查看。烛火之下,本该白润的眼珠外层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血丝,便是黑色的瞳仁也隐隐泛出红光,好似地狱而来的妖邪。 甩手丢下方菁菁,李允厉声喝道:“冰涵片?这种西域毒物怎么会出现在紫宸宫里!” 被这么一提一松,那折磨人的剧烈痛楚似乎又忽然退去,方菁菁全身虚软的伏趴在透凉地面。却又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斜仰小脸半睁一双迷蒙大眼着看向李允,唇边挂着一抹傻笑说道:“皇上,你说的什么冰涵片啊?臣妾从来没有听说过呢,只是今天皇后娘娘赐给臣妾的酒,真的好好喝,菁菁还想喝…” 初时的憎恶此刻已经深深隐藏在黑眸之后,李允薄唇轻掀:“原来也不过是颗被抛弃了的棋子儿,才过了多久就被抛弃了么。挨下了药还不知不觉,真是可悲啊。”居然连冰涵片都能拿到手,到底还是小看了慕容家的势力,本来还唯恐打草惊蛇想把行动缓上一缓… “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下毒不被我发现的…我这身子…只要一碰毒物就会有呕感…”雾气似乎散开几分,方菁菁呆坐着怔然望向李允。 李允浓眉微挑,对方菁菁能有这般抗毒体质也颇感诧异。冰涵片本来不是毒,但是不小心遇上同出一地的挲萝果酒,就恰好会变成可以让人沉溺往事不能自拔,进而癫狂致死的幻药。就算自己不杀她,也只会死得更加痛苦罢了。 “啊!!!!!!!!”又是一阵凄厉喊声从方菁菁惨白菱唇里逸出,双手狠狠揪着发髻撕扯,希望能用这头皮上的折磨来止住脑中传来的阵阵钻心痛楚。“不要!不要再缠着我了…不要了…不是我杀的你,不管我的事!是你,是你该死!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吼让人闻之胆寒,陈菀躲在门后紧紧捏着手上早已湿透的巾帕,生怕自己会忍受不了这可怕叫声。谁想手肘绷得太过用力,不小心碰了下木门,发出轻轻一声“吱呀”。惊恐地死死盯住门里,再不敢轻举妄动,陈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李允随意瞥了一眼左边门廊,却似未多加留意,又重新把眼光放在地上那个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女人身上,眼眸深得犹如一湾深潭,再看不出任何想法。 方菁菁早已无力支撑起身,低垂着头颅重重喘着粗气。忽然颤抖着手伸向一直站在身前的李允,眼里却已没有方才的癫狂,唯有装着满满的痴恋。两丸杏目遍布红丝,只是配上那点点柔情直让人恍然心酸。 这次李允没有闪身躲开,由着方菁菁死死揪住龙袍下摆,吃力地吐出点滴碎语:“皇上,皇上…臣妾是真的很爱很爱你。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温柔的对我…你知道吗,第一眼看到你…是在笑…虽然根本不是对着我,只是对着一个莫名奇妙的小盒子…但是,好美好美…”又重重喘了口气,挣扎着咽了口气:“那个时候,菁菁就发誓,一定要永远永远跟在你的身边,不管用尽…一切办法,也要让你那样…对着我笑…” 李允丝毫未动,也看不出什么变化,依旧是静静站着,听着。方菁菁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却似乎精神反而好了许多,浅笑依旧:“允…皇上,臣妾想这么唤你好久了呢。好像这宫里的所有人都把我当成白痴,其实真正的傻瓜是她们!皇后算什么,她那黑心肠里打着什么主意我又怎会不懂,她要利用我,就给她利用!只要这样能靠近你的身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还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就是憎恶她,同样是落难的人,凭什么她就可以活成那样…可为什么就是整不死她!”苍白脸上忽而浮现出深深憎恶,忽而又满是幸福,一种可以把满室黑暗照亮的光芒从方菁菁眼里直射而出,没有焦距,却撼人心弦。 “但是,我不怕了,都不怕了…允,我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小手缩回,轻轻放在腰腹之上:“因为,这里面,有了你的骨肉哦…” 话还未说完,方菁菁又猛地抱头低喊,一声较之一声更为微弱,显然已经没了气力。李允半晌无声,终于半蹲下腰来,轻柔如拍哄幼儿般说道:“菁菁乖,让我抱抱,这样就不痛了哦。” 方菁菁闻言慢慢松开狠揪着发髻的双手,迟疑的看去,慢慢地露出孩童一般纯真的笑容:“好!允你要一直抱着不放手哦…” 陈菀透过门缝看着屋内种种,眼皮登时有些酸涩,心里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宫里的女人们争得你死我活,究竟又都是为了什么。 虚叹口气,正想转身离去,却被接下来的一幕惊得松掉了手中捏着的帕子。 李允左手半环,右手则缓缓贴住方菁菁后心。陈菀就算再痴再愚,都知道只要李允微微吐力,就能让怀中人儿魂飞极乐。 剧痛再度袭来,可是方菁菁已没了气力喊叫,只能待着李允怀里不住痉挛。李允墨瞳一沉,右手缓缓按压下去,内力倾吐而出,再也没有任何回缓余地… 方菁菁似乎听到胸口猛地一声闷响,世界登时静了下来,又有几管液体从耳朵,鼻子还有双目中不住涌出。张了张嘴,努力咧开微笑想说着什么,终于还是垂下手来,双目瞪大,再无气息… 死死按着樱唇,陈菀紧紧闭上双目,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无从停止。怎么也不敢松开手去,唯恐一不留神自己便会大叫出声,惊扰到房里那个妖魔。是的,就是一个妖魔!不然怎么能忍心,忍心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杀掉一心爱着自己的人,怎么能… 过了好一伙,陈菀才警醒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是被发现了自己的下场绝对不会比方菁菁更好。胡乱抹干脸上泪渍,正想转过过身去偷偷离开,身后去猛地传来一道柔和得让人冷到骨子里去的声音:“看了这么久的戏,就想走了?” 僵直背脊缓缓转过身去,自己死也没法从脑海里抹除的俊逸面容赫然出现在月光之下,荡着魔魅浅笑…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章 步履维艰 “看来朕真是太久没有过问后宫的事了,随便一个虾兵蟹将都敢跑来禁地撒野,还光明正大的偷听。嗯?” 李允负手站在月色之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半跪在地上僵直身躯,被阴影遮盖而看不清容颜的娇小婢女。手窝紧锁着铁腕,一股郁气打从刚才经过方菁菁那事儿之后就在胸口不停冲撞,直堵得慌。 较之要在后宫里争夺一席之地,从饿虎口中夺取鲜肉恐怕都还要容易些。那些女人为着一把凤椅拼得你死我活的丑陋模样,总是和朝堂上面对龙位垂涎三尺的猥琐神情别无二致。李允手握成拳,死死捏着。方菁菁,要的也就是着权和利吧。 自己肯定是被她最后一段胡言乱语惑了心神。后宫里的女人,就没一个是能信的。 陈菀感到那由上而下射来的目光仿佛可以在自己身上凿出几个冰窟窿,身子不禁微微哆嗦起来,迅速低下头颅,受了薄寒的喉咙嘶哑出声:“不,不是的…皇上…奴婢只是…” 越是要想镇定下来,死死按压裙面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剧烈心跳。不停在催促自己:快想出个理由!快想啊!!!不然就… “啊…!” 陈菀惊恐地睁大双眸,才来得及放出半声尖叫,就被李允铁掌紧锁喉间生生提将起来,腿脚离开地面,吊在半空还不住踢腾。 慢慢收牢手指,感受着鲜活生命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挣扎跳动,李允绝美的脸上忽而转出温柔浅笑:“想说什么呢?你能在门外蹲了这么久,必定是跟着方宝林来的吧,是她随身侍婢?既然主子都已去了,你又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不如朕今日就发发善心,送你一程!” 陈菀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努力张大鼻翼和嘴巴都无法缓解体内浓重的虚空感。喉咙间的禁锢不但没有片刻放松,反而愈加狠厉的不留点滴余地。 脑海里登时一片空白,纤细手指用尽了力气扣弄附在颈间的铁掌,怎奈蜉蝣之力根本无力撼动,这小小抵抗反而引起李允的趣味一笑,更加享受猎物将死而在掌中挣扎扑腾的快感。 陈菀忽地觉得眼前渐渐模糊,颈下也慢慢失去知觉而近乎麻木了。无力合上眼帘,意识忽近忽远变得虚空漂浮起来。全身气力更如同流水般从体内泄去,现在就是动动半白的嘴唇也是万分勉强。 一张张不该存在的熟悉脸孔接连从眼前掠过,有二姐,有爹娘,有小哥,甚至就连打小最是疼爱自己的老管家福伯也…不停挥动双手召唤着她随他们离去。 然而明烛光微易灭,可在某些时候却依旧能吞噬万物。 陈菀脑中忽地一道白光划过,努力将空气收进肺里。一双白玉小手更是死命的想把卡在喉间的铁掌向外拉扯。一向平波淡漠的琥珀瞳仁此时却再也没有余力压抑住暗藏的潮涌,骤然掀起惊涛骇浪。憎恶,不屈,以及倔然都在刹那间喷薄而出,直直对上李允的墨瞳凤目,抵死不相让。 本来就出身将门,又自幼聪慧无双,从来没有受过点滴挫折。陈菀一介豆蔻少女自然不能完全脱去小姐心性。只不过突逢惨变,凭着一身凌人傲骨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总想着进了宫讨回公道。本以为慢慢韬光养晦,再靠着自己机智聪敏,报仇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怎奈世事不可能都如意。遭遇许多事来,本性被抑舒展不开,内心更是惶惑不安而变得过分隐忍。 只是鱼目终蒙混不得明珠,金子纵使粘尘也依旧光华不改。现在已经处在生死交界了,又哪还顾得上许多,骨子里头的刚烈登时一展无疑。 流光潋滟的杏目此刻显得莹亮逼人,勾人心魄。李允全然没有设下防备,左胸某处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捣了进去,极不舒服。喉咙间一下紧窒,便不由自主地稍微缓了缓手劲,恰好给了陈菀一个喘息的机会。 死死扳动喉间大手,陈菀艰难地半张樱唇发出音来:“靖,靖顺二年秋,原从三品醴原府尹董徽衡晋正三品门下宗正卿;靖顺三年春,原从二品尚书左仆射宗沥晋正二品上柱国;原从三品归德将军慕容焕直晋二品光禄大夫,原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庞遂却因朝堂出言不逊,降泷平都督,原….” 李允渐渐凤目微眯,一直挂在唇角的讽消终于消去,额上青筋更是一阵跳腾。不待听完便再次猛地收紧手指,狠狠卡住掌中细弱的咽喉,让陈菀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只是看到那双溢彩眸子骤然转黯,却又还是不由自主的缓下劲道。 才在鬼门关前晃过一遭的陈菀脸上除开苍白疲累竟然没有一丝惊惧。一抹绝艳浅笑缓缓张开:“皇上,是否需要奴婢继续说下去?明升暗降,相互牵绊,还有培植,培植‘叛贼’诚远将军的旧部…”费力喘了口气:“要是国丈和萧大人得知这些情况,就算不立即发难,却也不会坐以待毙吧…” 醴原乃是天朝仅次于帝都的第二大重要都城,且不论茶米油盐这些生活必需之物有三分之一是由此产出或者转运,就是其余货物也有一半会在醴原停留买卖。说句难听的话,醴原府尹就是握住天朝半壁财权,董徽衡更是与吏部尚书萧琪铮私交甚密。门下宗正卿虽是京官,听着是从地方直调中央,却再也施展不出什么手脚,挂名罢了。 尚书左仆射宗沥则是慕容涟的得意门生,而且尚书仆射从先帝废后便一直未有人选。宗沥若一直待在那个位置上,不但可以和慕容涟左右呼应,更能插手朝廷和议。上柱国只是名头上是最高武帅,却早就作为一类勋官而论了,更谈不上什么实权。 泷平虽然地处边关,既非富都也非繁城,却偏偏地接三关两城:渠明关,汝阳关,定潼关和黔陵,坊。架通西域,南诏各国,乃是兵家重地,驻兵多达三十余万。 分开来看,倒也还瞧不出什么名堂,可以说是皇恩浩荡,嘉奖功臣。可只要放在一块,便都一目了然了。 “你,这是在威胁朕。”语气虽模糊不清,却是肯定而非疑问。 “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威胁皇上啊。只是,人命虽贱,却也总有人会担忧一、二,届时关心则乱,谁又能保得定呢。要是做出些什么不太合皇上心意的事,那可就…” 深深探进那双扰乱自己心绪的琥珀清目,李允确信自己看到了浓重的不齿和蔑意。皱了下剑眉,有些想不明白这般脆弱身子却哪里来玉石俱焚的勇气。 按捺心中腾起的异样,李允才想松开手指,却猛地感到一阵凌厉气道往身边袭来。脚步急转换位之间,一道白绫突然如灵蛇般从箭袖下横穿而过,牢牢缠上陈菀纤腰。收紧提拉,整个人儿就腾空飞起,直到完全脱离李允控制范围。 陈菀还没得缓下几口气来,现在又被猛地勒紧腰腹。气息调适不当,又再无精力应付这些突发状况,居然就生生晕了过去。只是依稀感到最后似乎是靠在一个馨香温软的怀抱之中。 李允怒意翻腾,将方才接下的树叶运气钉入地里,甫一站定便定睛望去,目光牢牢锁住一旁矮树杈上那名宫装娇俏少女,沉声问道:“茗儿,这就是你给朕的冬元贺礼?”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一章 珞月定主 “哈哈。允哥哥你真爱说笑,说起冬元节礼物,某人似乎答应过要送给茗儿的呢。”一串银铃般的清脆笑音从侧坐在树上的紫装少女口中不断逸出。 华茗珏一手将陈菀扶靠在身旁,一手运气将丈长白绫尽数收进斑斓罗袖里缠在臂上。语气俏皮轻淡,完全不像宫中其他妃嫔那般拘谨守礼。面对天朝最至高无上的帝王,又是自个的夫君,华茗珏却似乎毫无臣妻的自觉,反而更像一个在跟兄长撒娇的半大孩童。 “你的礼物已经送到芸蔷殿了,逻娑十二灯。”方才的暴怒仿佛只是镜花水月,一瞬即没。李允冷颜上再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不过眉梢眼角却多了几分无奈和宠溺。 “逻娑灯?允哥哥你真的找到逻娑十二灯了??”华茗珏停下挂在树杈上不住打摆的双脚,兴奋地睁大双目。 “当然是真的,允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明明还是个半大女娃,怎么就偏偏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呢?”李允绽开温和浅笑,所有算计阴谋尽数收在眼底,此刻他不过是平日众人那位谦和有礼的“明君”罢了。“而且你总该下来了吧。要是有人经过,看到我天朝堂堂华妃,居然像个野猴子一样不顾仪态挂在树杈上,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逻娑十二灯,是灯而非灯。约莫一尺来长,幼竹粗细,外形看起来与一般笔筒无异。乃是五百年前北梭沐国一位武林奇人,耗尽心血才得以完成的作品,灯内机关繁杂,共有一十二道管卡。 每个管卡内可藏数量不等的淬药毒针,逐层递增,最多的单卡甚至可以击发一千二百枚整细针。若是通晓详细用法,更是可以同时启动十二层管卡。届时群针绵绵,仿若灯光般无所不进,所以名为逻娑十二灯。 可因为此物实在太过霸道歹毒,故而才现世不久便在武林里引起一阵腥风血雨,最后引得奇人愤而毁去用法图示,只剩三筒灯具由于使用狭山千年泷炼金太过坚硬,无法销毁而残留世上。尽管再不可能再度使用,一副灯具的买卖价格却仍在千金以上,更需要用尽无数财力人力来搜索找寻。若非看在华茗珏极其特殊的身份上,李允又怎么可能把她宠溺至此。 华茗珏微微皱了下俏鼻,侧着脑袋细细端详了下李允才张开口说道:“才不要!允哥哥你又露出那种阴阴的狐狸表情了,每次这样都没好事。” 李允闻言浅笑登时僵在唇边,嘴角真真扬也不是,垂也不是,好不尴尬。正想微斥茗珏没大没小,却为下一句话给皱起浓眉。 “而且一下去允哥哥就要杀这个姐姐,茗儿抱着个人又肯定打不过你的嘛,所以才不要下去。”华茗珏继续玩弄缠在手上的白绫,还顺便挪了挪陈菀肩膀,让她靠得更舒适一些。 “茗儿,你什么时候变成善心菩萨了?只不过是个小宫女而已,难道,你认识她?”李允沉下眸光,才想起根本就没仔细看过那女人张的什么模样,只觉得不过是一个胆大的侍婢而已,无足轻重。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却没这么简单了。 “我?不算认识啊,只不过见过一面而已。”华茗珏漫不经心的答道。 “茗儿,你就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小宫女违抗朕的命令?”隐隐有些动怒,李允半眯起凤目。如果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绝不允许有人能轻慢他的命令。 大概是感受到李允的怒意,华茗珏忽地停下手中所有动作。定了定,才动手环抱起身旁依旧昏迷的陈菀,运气顺势从树上飘下,正正落在李允面前。动作轻柔悄然,尽管怀抱一名身形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人也丝毫不感到吃力。 弯腰小心把陈菀放在一旁古树干下靠好,华茗珏才再次站起身来。剔透乌瞳直直对上李允深邃凤目,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的说道:“允哥哥,我喜欢你,也喜欢这个姐姐。” 李允听到这句仿佛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却如同被人生生拍了一掌似的,墨瞳愈加深浓,用尽气力才得以按压住心内的滔天怒火:“茗儿,你知道,你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意味着珞月红佩送出忠诚。” “你不过只见过她一次,估计也就只摸清楚她是圆是扁而已。” “允哥哥,当初茗意见你,也只是一眼。” “她只是一名宫女!”渐渐再难压抑怒气。 “允哥哥,你该知道珞月认主从不看身份,而且,茗意她…” “住口!”李允怒喝而出,生生截住了华茗珏还未说出的话。闭了闭眼,努力平复了自己胸中不断涌起的杂乱情绪,除去愤怒,更多的竟是慌乱。 定下神来,忽然发觉茗珏出奇的静。以为被自己这么一喝便发起小脾气来。想着或许茗珏不过是一时兴起才胡乱说话,便抬目望去想安抚一番,让她改变想法。毕竟,她… 谁想才一看过去,李允所有的话都被生生堵在了嗓子眼里。四下根本没有起风的迹象,华茗珏的及腰秀发却渐渐起伏飘荡,一双本来乌黑澄亮的瞳仁竟慢慢变得浅淡,隐约透出几抹绿光。最醒目的是额心逐渐浮出一个印痕,似乎是枚血色弯月。 “允哥哥,茗意想要见见你。”樱唇半启,雅音淡淡飘出,华茗珏双目却再无任何神采。可是话音刚落,一个哆嗦,闭目开眼之后,黑色已经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浓浓湖绿,血色弯月也已清楚显印在两道娥眉之中。 此刻的华茗珏周身暗香浮动,同一张脸蛋上却再也看不当初时那个娇俏可爱小丫头的丝毫神韵。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雍容华贵,世故沧桑。看着身前默然不语的李允,华茗珏,不,是沉睡了许久的华茗意朱唇轻启:“允儿,离我们上次相见之时,似乎已经过了十四年了,却一样是在冬元节呢。” 李允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顶着天真少女面孔,却浑身沧桑之感而不显得突兀的女子,相对无言。华茗意倒也不急,只是站在一旁等待。 过了好一会,李允才垂下长睫撇开目光,勉强地微微抽扯了下嘴角,想笑却也笑不出来:“换了个容貌,看起来还真不习惯。” “珞月红佩十五年一换,允儿你不是早就清楚了么。” 李允不晓得如何回应,又是一阵沉默。虽然知道原委,只是任凭谁被个看起来才半大娃娃一脸慈祥地说话,都不会习惯的吧。 “茗意,非到紧要时刻,你不是都不轻易出来的么。”绷紧的嗓音隐约透着几分慌乱,一向在人前深藏淡定的李允,此刻竟然如同做了坏事的小孩一般在大人面前手足无措。 茗意柔柔笑道:“允儿,为何凤主未出,便立慕容家的女儿为后,我可以理解你的做法,也断不会相信你会让如此情势长久下去。但是你该知道,有些事情并非逃避可以解决的。” 李允抿紧薄唇,凤目被沉沉青影所遮盖,所以没人能看见突然划过的悲伤。侧首往远处灯火阑珊处静静望去,有些抗拒挣扎:“茗意这次出来,只是为了对朕说教的吗?既然如此,就不劳费心了。” “允儿,当年的事就这么难让你忘记么?”碧眸漾起无奈和心痛。 “华茗意,纵使你是珞月绿佩,可也管得太宽了吧!不要忘了,朕才是皇上!”似乎被戳中痛楚,李允猛地回过头来沉沉说道,话语中已是满含胁迫。 华茗意仰起头对上有些不耐的墨瞳,几秒之后方才垂下眼睫。一道几不可闻的轻叹从红唇中逸出,随风而逝,再抬起眼时碧眸又重新回到最初的平和无波却也深不可测。 “绿佩不敢,请龙主恕罪。” 有些难堪的微撇过头,李允低声说道:“算了。既然如此,还是快把茗珏换出来吧,这样让人看到了总是不好。”话语里还是藏着一丝关怀 “龙主该知道珞月虽是双佩侍主,但是一向都是红佩为器,绿佩为魂。一十五年一换,红佩繁承,绿佩镇守。一百年来,除去十四年前那次,茗意也就是第二次出来而已。乃是使命所为,还请龙主恕罪。”华茗意毫不理会李允眼中愈加旺盛的怒火,仍然淡淡说出事实。 “紫宸宫里根本就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茗意确信天示无错。”依旧淡然,只是半步不让。 李允朝靖翎轩方向浅浅看了一眼,唇边习惯性的染上一抹讽刺:“天示?说的是慕容馨华,还是萧琳?怎么天意认为她们有这样的资格,能受得起冰绿凤佩?” “龙主应该知道茗意说的是谁,而且茗意也不认为皇上能容许慕容家和萧家的人真正掌权凤翔宫。”华茗意绿眸渐渐变得暗沉,却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没有经过珞月认同的天朝皇后,不予凤佩,只是空有名头罢了。只有得到凤佩,才能真正动用属于天朝皇后的势力。只是这和珞月在皇家的地位一样,几乎不为人知。 华茗意静静看着李允那张冷硬的俊颜,又是一阵无力袭上心头。他也是因为这样,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用所谓的“后座”让慕容家安定了三年,服帖了三年,再暗暗培植势力,施展手段拔除异己吧。 当年那个只会蜷缩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现在居然已经长成这般让人为之恐惧的帝王,是不是该说天意弄人呢?算不算是那场祸事里,唯一的好处呢… 可是华家珞月当年错了一次,现在断不能再错一次… 终于舍得往一旁的老树看去,李允阴沉地端详着半靠在树下依然昏迷不醒的陈菀。一身湖绿襦裙宫装显得有些脏乱,裹住娇小的身子更让人觉得仿佛一阵轻风便可以把她吹走。原本服帖的发髻因为刚才的奋力挣扎有些已经披散下来,直直的铺在肩头上,把暴在月光下的半边脸蛋也给遮盖住了。 就算没有细细瞧过她的面容,但就凭着现在大略看看,根本就没有丝毫母仪天下的气势,只是一介卑微的宫女而已。心里微嗤,李允对珞月的选择颇是不以为然。可刹那间心里却忽然闪过刚才那双被所有情感洗刷得光彩四溢的琥珀眼眸,让自己无法忽视… “龙主?”看李允仿佛出了神去,华茗意微皱细眉有些不解地轻声唤道。 李允压下心里不该泛起的点点浮动,声音越加冷硬:“拿出一个让朕信服的理由!” “皇上,天辰星光芒大盛,更有旁星入宫,且天朝星图渐渐被这突如其来的星轨影响,显示天朝将临盛世。而且凤佩已鸣,皇上。”华茗意缓缓福了福身子,斩钉截铁地把话说出。 “朕,绝不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天意,而把皇后如此重要的位置随意交付。天意,哼。天也有没张眼睛的时候。而在天朝,我便是天!” “…既是龙主的决定,珞月也无法干涉,只是凤佩也不会再轻易认主。” 凤眸寒光而过,李允死死把手捏握成拳:“你胆敢威胁朕?” “茗意不敢,只是凤佩不鸣,那就根本毫无用处。” “哈哈哈哈,好,很好!”狠狠探进那双平淡无波的碧绿眼眸,李允一字一句咬牙说道:“无妨,这天朝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凤主。有朕,便就够了!多余的人,现在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他绝不容许有威胁到自己的任何因素存在。 “允儿…”华茗意才想说些什么,只见李允纵身跃起,几个起落便落在昏迷的陈菀面前。 “本来想留你一命,这下要怪就去怪选择你的冰阳绿玉吧!”揪住粗麻领口将陈菀提起,正想一掌盖下,却忽然被惊雷狠狠劈中,整个人当场僵立。 原本半绾着的乌黑秀发在陈菀被提起时顺势披散而下,滑落肩头将一张芙蓉粉面整个晒于月光中。长眉连娟,荔鼻若脂,丹唇未点却先红,玉面映月白若雪。好一个淡雅脱俗的人儿,下巴尖尖让人看起来不由得产生怜惜。虽然双目紧闭,却也可以窥见风姿一二。 这时华茗意也赶到李允身旁,生怕他真的已经把陈菀杀死,暗自运气准备出手相救:“允儿,万不可以鲁莽行事!你…”只是待她也看清陈菀一直藏掖着的样貌时,也不禁低声惊呼:“她不是…” 李允此刻已把陈菀改抱在怀里,未曾转过身来面对华茗意,可任谁也能听出他话中冰寒刻骨的讽刺和恨意:“长得到是几乎一摸一样,选的两任凤主都长成这幅模子。看来过了这么些年,珞月的喜好还真是一成不变,乏味得很啊。” 华茗意疲累的闭了下眼睛,再度睁开时无奈地说道:“既然皇上实在不满意珞月的选择,茗意自然不敢强扭圣意。只是还望皇上放过这名女子罢,她毕竟是无辜的…” “不,朕改变主意了。虽然不能封她为后,但最起码也是珞月为朕所选的凤主,岂能慢待。” 李允转过身来,与寒冷声音极不搭配的笑意盎然,却让华茗意的心里直打边鼓。看着眼前这个思绪莫测的帝皇和他怀中毫无知觉的少女,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做法究竟是不是对的。 回想起十四年那个让无数人痛苦遗憾的错误,有些艰涩地开口:“允儿,还是别…” “茗意,你听好了。朕是感念你当年的施救之恩,所以一直敬你为长辈,被从不愿用龙主身份对你号令。可就算是珞月,也无权对朕说一道二。”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二章 宫幕微垂 冬元才过,第二天温度便直直降了下来,北风夹裹着瑟瑟寒意扫荡了整个帝都。紫宸中众人也再耐不住酷寒,而换上厚实的冬衣宫装,依照往常时辰来回奔走于殿阁之间。 奴才和主子们可不一样,哪里来的冬夏之分。本份里的事儿若是没有做好,惩事监的公公们可不管你是冻坏了手指还是磨破了脚跟,在他们眼里奴才不需要借口。就是恨不得时时揪着你的错处,这样暗房里那些冷酷变态的刑具才有用武之地。 紫宸宫浣衣局 卯时初刻,天色依旧暗沉一片,遥远边际就是点滴光线都吝于漏出。紫宸宫西北偏角里,浣衣局的下九女婢们却早就已经裹好厚实冬衣。一大群粗膀圆腰的壮实女人闹哄着在水井旁打了几大盆冰水,把几十条麻布干巾往里头一扔,用布满厚茧的粗手随意捞起死死扭了个干透,就往脸上胡乱抹了。最多也就是再沾着水往乱发上扒抓两下,便匆匆赶到浣衣坊里头集合了。 这些上了些年纪的浣衣女严格说来算不得正式宫婢。紫宸宫里每年总有些时节忙碌的很,再加上因为年老病衰而遣送出去的宫女也不好估摸。既不愿意浪费多余钱粮,又想能及时不上人手缺口,司事局便在固定日子里召集些民间妇人,进到类似辛膳间,浣衣局这些下九等处所里头帮忙,待到忙季过后便又能放出宫去。 所以里面的婢女行为举止远远不能与尚处五局里那些有家世,有背景的正经宫女们相提并论。就算头上要调几个机灵点的过去伺候着…”一双绿豆小眼毒辣的往不远前的那堆大婶们看去:“抡起大棒槌砸衣服的时候是挺机灵的,算了,随便挑两个罢,估计也是个不得宠的主,算他这么多做啥,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还没站定,管事太监就扯开嗓子,冲着眼前那一堆吵吵嚷嚷的女人们喊道:“都安静点!干啥!睡饱了,大冬天的想吃罚头是吧!” 看到全都人都慢慢安静了下来,绿豆眼随便在人群里来回扫动,不一会就拈着个兰花指冲着几个身形较为娇小的婢女指去:“你,你,还有你!都出来,其他人,该干嘛地干嘛去!你们,跟本公公走!” 庭院又是一片熙熙攘攘,看似一如往常,只不过有些事却早已注定避不可避。 听澜轩 几名小宫女裸手握着银质长架细心照看着分布四角的火盆,还得用瘦小的背部挡着风口。盆里头的金丝碳燃得太旺不行,会烘着主子;灭了,那就更是死罪。纵使指甲有些泛出青白也根本无暇顾及,这般小心才使得轩楼内竟还暖如春日。 “皇后娘娘,您看这可是鄄坊八十一名绣女,赶了整整三个月的活计才制成的八答晕春锦衣,也唯有它才配上娘娘这国色天香的无双凤颜呢。”一名梳着堕马髻的贵夫人正双手捧着一条精巧冬裙满脸谄媚。 融着暖气,慕容馨华只着一条柔绢长裙。恭维的话语和华丽的礼物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人嫌多,尤其是对于女人。再加上她今日心情甚好,语气更是柔和了几分:“看夫人这话说得,本宫不过还算长得周正罢了,宫里的妹妹们才真真是人间绝色。” “皇后娘娘这话可就说得谦虚了。”另一名绒装夫人也想趁机拍上几把马屁,连忙插嘴说道:“谁不知道紫宸宫里除了玉妃娘娘,就属皇后娘娘最为光彩夺目了…”话已出口才惊觉自己犯了大忌讳,皇后和玉妃斗得不可开交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不过表面上和乐罢了。谁让自己一时嘴快,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娘娘,不是,您才是最…”看着慕容馨华愈加冰冷的目光,愈是心急却只能越描越黑。 这时一直站在轩外伺候的兰芷匆匆走近慕容馨华身边,俯身贴在耳际小声说道:“娘娘,徐公公求见。” 慕容馨华闻言美目微眯,方才还僵立着的嘴角这回才是真的扬了起来。往两位惴惴不安的夫人那里瞥去几眼,懒懒说道:“知道了,让他候着,没看到本宫这还有客人在么。” 一直待在旁边坎坷不安的两位妇人连忙站起,忙不迭连连说道:“既然皇后娘娘还有要事,那我们就不再叨扰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夫人们何不再坐些时候?”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还得回府张罗些家务事呢,下次定会再来拜见娘娘。”赔笑着连连摆手。皇后这样不过是客套而已,就差没明着赶人了。这些贵夫人们个个都是人精,又哪会看不出来呢。 “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便强留。兰芷,还不送两位夫人出去。顺便把徐公公叫进来。” “是,娘娘。” 凤翔殿总管太监徐德海接到传召后便匆匆赶进轩来,立刻对着慕容馨华甩袖跪安:“奴才参见娘娘。” “嗯。”慕容馨华勾起茶杯用唇触了触水温,才缓缓啜了小口:“事情,怎么样了?” 未得许可,徐德海只能依旧跪着回话:“娘娘,探听出来了。上头交代下来,说是突然猝死的。皇上发下诏书,比照才人例来下葬…” “咚”地一声,茶碗重重叩击石桌传出的声音让徐德海猛地一惊,停下话来略微抬头,小心翼翼地瞅了眼。 “才人?哼!到底用了什么妖术,居然还能死得这么风光!”狠狠咬了咬下唇,慕容馨华把指节捏得青白:“算了,本宫也犯不着跟个死人计较。” 等怒气好不容易被压了下去,再转过头来却发现徐得海依旧跪在原地。颦眉微皱,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徐公公还有事?” 明明是寒冬时节,一滴冷汗却直沿着徐德海的额际流下,真是不想把下面的事也一起报上去。可是依着皇后的性子,隐而不报却更是死罪。 “娘娘,随诏书一同下来的,还有一道…”撩起袖子抹了下冷汗:“昨天夜里,皇上似乎幸了一名宫女…” “什么叫似乎?是就是,不是,便不是。” 徐德海本以为这事一报上去皇后定然大怒,谁想竟是如此平淡…在心里掂量了下,怎么也拿捏不好轻重,只得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因为尚寝那块还没有记录,只是大清早叫起的时候一起下来的旨意。封了个七品御女,所以奴才以为…” “哪处的宫女?”慕容馨华指尖轻点桌面,心里还是禁不住有些苦涩,但想想昨天也许皇上喝多了酒水,难免乱性,倒也不奇怪。 “诏书是传到芙蓉殿去…” “啪!”地一声,青瓷茶碗被挥落到地上,登时粉身碎骨。猛地站起身来,慕容馨华寒声命令:“摆驾芙蓉殿,本宫要去和玉妃娘娘叙叙旧!” 紫宸宫秋凉阁 扇贝般的长长睫毛如同蝶翼般上下扑打,好一会才能完全把眼睛睁开。陈菀对眼前出现的暗红帐幕感到陌生得紧。心头一慌,小心伸出手去搓捏了下帐侧垂挂着的明黄流苏,脑子里头依旧模糊一片,还没能完全清醒。 陈菀支着双臂想要挣扎着起来,却忽然发现全身仿佛被车马生生碾过一般,酸痛不已。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能勉强下床把鞋袜穿好。又环顾着打量了下房里的摆设,虽然比自己起先还在芙蓉殿里头做大丫鬟时的处所好不了几分,但有些摆设用色分明不是丫鬟能配得起的。 揉了揉阵痛频频传来的额角,陈菀还是觉得一片云中雾里弄不清方向。扶靠在墙上,才想张口喊人,却蓦地觉得喉间一紧,阵阵烧辣的刺痛感从喉咙里头直往外冒。原本该是一整句话却只能勉强飘出几个单音:“啊….谁…。”嘶哑难听,让说的人都不禁为之皱眉。 用冰凉的指尖颤抖着抚上颈项,只是单单抚摸就疼痛难忍。昨夜那让她几乎魂断紫宸的恐怖经历才恍若时光倒流一般,在她脑海里一一重放。被人勒紧腰腹而骤然昏迷,对李允的最后威胁,还有,方菁菁的死… 陈菀无力的把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给石墙,昨天为了保命已经把自己手里握着唯一能威胁到李允的底牌给打了出去。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根本不会用这么个两败俱伤的方法。就算活得了一时,李允也会把她马上关进天牢,最多留着她一条小命来把所谓的“帮手”给逼了出来,再一起切了脑袋了事。 可是…陈菀再度把眼睛睁开,疑惑的打量了下自己呆的地方,脑袋里头直接晃过一个呆呆傻傻的问题:天朝的大牢,都是这么富丽堂皇的么?而且还没有牢头… 陈菀甩了甩脑子,撇开自己的一时发傻。决定还是先去找个人问问,总在这胡猜瞎想也不是个办法。 渐近巳时,冬日终于还是舍得探出身子和暖地洒下万千光华。两个灰衣的仆役太监,一高一矮,正蹲坐在秋凉阁外廊的阴凉处里,钻了个闲处在碎嘴儿。 “哎,你说咱这回伺候的主子,该是长得什么样儿?早上就看着几个婢女抬了进去,也没得好好看看。嘿嘿,这下也该轮到我们威风威风了,省得总是只能看上头那些大太监的得意嘴脸。”矮个儿的脸上多少带着些兴奋,干裂的嘴唇不由自主的往上咧开。 高个儿却不以为然地叼着跟芦苇草,一颤一颤地打着颠儿。随意往身旁那还沉浸在幻想之中的矮个儿轻蔑地扫过几眼,哼唧着开口浇去几桶冰水:“威风?你就继续去作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矮个儿停下傻笑,楞了半晌方才完全消化突如其来的冰块。猛地转过头来,满是疑惑地问道:“这话怎么说的?难不成有个主子跟着,还强不过天天就蹲在那司苑局摘瓜种菜,生生当个被阉了的农民强?” “哼!有主子是好,可你也不想想,要真是个得宠的主儿,又怎么会轮到我们这些人来伺候?美死你!” 矮个儿听了想想却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不死心地辩驳道:“这,这不是说人手不够嘛!好歹咱也都还,算得上机灵。就死憋在那个角落里种了这么些日子的瓜瓜果果,受个提拔也是正常的嘛…”愈说到后头,却愈加觉得底气不足。 高个儿半眯着眼睛微仰头对着日头,懒洋洋地把身体往前倾,整个就这么晒在太阳下:“哼!这么个蹩脚的理由你也信?要是真是个受宠的主,想往这挤的怕不早就踏烂了门槛去了,还轮得到咱们?你看今天早上一大早把咱们支来,随便打扫个几下也就算完事了。把人送回来的时候,也就来了个大殿总管,你说说这算得上什么。再说了,也不看看秋凉阁是什么地方,估计整个紫宸宫除了冷宫,也就这处最不招人待见了吧。” 矮个儿才听到一半,本来看起来就不和乐的苦瓜脸又垮下了一半,嘴里还嘟嘟囔囔:“我就知道,就知道好事都不会轮到咱头上的。谁让咱们都招人嫌呢…” “哼!这宫里的女人,一个个就尽想着往上爬。前头出了个方宝林,后脚就跟进个陈御女。嘿,都把皇上当猴戏呢,还不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突然对面的矮个儿直对他使着眼色,不耐烦的说了句:“你干啥呢,眼皮一抽一抽的…” 话音未落,就感觉被人从旁边狠狠踹了一下腰间。高个儿怒意腾起,立马侧过头去想破口大骂。可一看清楚了来人,当即气势就被灭了一半。缩了缩脑袋小声喊了句:“福桂…” “哟,小顺爷您倒是空闲哈,瞅着好日子正事儿不干,尽在后头说些什么七七八八的呢!”福桂把袖子挽至中肘,双手有力地抬着一个装满热水的木桶。额上几抹乌发顺着汗黏在看起来有些圆润的脸上。一双弹珠似的眼睛正朝小顺子直喷怒火,跺了跺脚丫子,准备再往前踹上一脚。 “嘿嘿,嘿嘿,这,这不是没事干嘛…”小顺子赶紧挨着门槛站了起来,他可不想再接上一脚。浣衣局里头出来的女人,那脚力可他可惹不起。 “没事?”福桂眉稍一挑:“事就多了!我和芸丫头这才出去多久,你们就…”眼光一瞥,却正好看到了一抹站在内庭的娇小身影。忙把手里的大木桶往地上一放,快步走上前去,放低了声音:“主子,您怎么就起来了呢。” 陈菀松了松一直紧紧捏着边槛的手,觉得手心一片汗湿。轻轻摇了摇头,扯着脸皮对福桂笑了笑:“不碍事的,你们都先把东西放进去吧。” 越过福桂,看了眼她身后那抹默不出声的熟悉身影,慌乱了一个早上的心才微微定了下来,她还不是一个人。 眼光掠过那个还在不住微微颤抖的矮个儿,直接停在看似恭谨,实则满脸无谓的小顺子身上:“你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字?” “主子,您叫奴才小祥子就可以了。”矮个儿一听陈菀话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搓了搓手,立即涎着笑脸说道。 “嗯。”陈菀略微点了下头,却还是看着小顺子。 徐顺居然被那定定的探索目光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起来,低了低一直挺着的头颅,小声说道:“奴才,奴才是小顺子。” 徐顺一直到许久以后,才能彻底体会到了眼前这个曾被他鄙视过的女人,在娇小的身子里究竟是装进了一个怎样坚强的灵魂。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三章 筹谋蓄力 又是寒风“吱溜”一声,沿着檐缝猛地窜进房里。风口忽然一下擦上半遮半掩躲在领口里的青痕,陈菀禁不住瑟缩了下,忍着痛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只是好不容易才染上几分血色的菱唇,刷地一下又变得有些惨白。 福桂看着有些不忍,走上前去正欲伸手相扶:“主子,您…”谁想到身旁却突然掠过一道身影,那个一直默不作声待在自己后头的小丫头竟快得出奇,一个箭步就抢在了她前面,先手托住了陈菀有些微晃的身子。 用粘着些许汗意的手轻轻握了握牢牢撑住自己的手掌,仿佛被人紧紧捏弄的心脏这才找到了暂时的依托,忽然放松了下来。陈菀不禁侧过脸去微微一笑,只是不经意间却让在场的众人生生看楞了去。 黛眉舒展,菱唇微挑,半分粉黛全不施,十分颜色映如雪;流云回雪,轻云敝日,琥珀清瞳灿似星,百花天葩香满堂。 当福桂年华老去,满头华发之时,总也忘不掉初次见到独孤菀的这天。在那为数不多的几次里,巴掌大小的脸蛋上光华尽显,逼迫得人险险不敢望去。可让人更是心惊的,却是那般坚强与娇弱,不屈与依赖尽数满溢而出。如此矛盾,可就是让人丝毫不觉得突兀。让人情不自禁的拜服,更愿意默默付出所有的疼惜。 才得一瞬,陈菀又略微把头低下。随着重重的刘海顺势垂下半盖眉眼,让人不禁怀疑方才的光彩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 “你,叫福桂是吧。”沙哑着声音努力把话吐出,陈菀对着福桂低低问道。 “啊,是。主子,我和芸丫头是今儿早上才调来服侍主子的。”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舌头差点打了个边结。 陈菀抬眸细细打量了福桂几分,不一会便用贝齿轻轻啃了啃下唇,露出浅笑:“那,便麻烦你帮我去准备几套换洗的衣裳放在架子上。这个…”侧目往旁边看了看,身旁小丫头的脑袋依旧低垂:“芸儿,是吧?你就进来伺候我沐浴更衣。” “至于你们两个,”沙沉的嗓音隐约透出一股清冷威严,压得人不得不低下头颅:“自己该干什么,想必还是清楚的。” 徐顺垂着脑袋,脸上有些烧热,光顾着默默盯着鞋尖看。陈菀话音刚落,却立即撇袖跪下恭敬地回道:“是,奴才告退。”身旁看楞了的徐祥这时才慌忙应过神来,也跟着跪下磕了个头,便小跑随着徐顺退出外廊。 福桂把盛满热水的大木桶抬进侧房安置好后,便匆匆离开了。随着门锁“咔嗒”一声落下,陈菀一道轻不可闻的微喘方才从口中逸出。 “芸儿,我还真没想到还能见着你…”看起来繁复嗦的罗裙,在一双巧手的几番拆解之下很快便从陈菀身上褪尽,露出莹白如玉的妖娆体态。唯独颈项上那几抹突兀的青紫掐痕,在冰肌雪肤的垫衬下却更显得可怖,令人触目惊心。 将身子慢慢埋进洒满花瓣的温热水中,陈菀此刻方才感到疲累感又一波波地涌来,几乎都要招架不住。眯着眼睛往后靠了半响,忽然发现身旁没了声音,这才慌忙睁开眼睛。 待看到那末熟悉的身影还站在一旁,陈菀突地悬起的心才又安稳了些。看着凌芸低垂着脑袋,陈菀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芸儿?莫非不乐意看到我么?” “小姐,没有人能在芸儿眼前伤了您…”一直低垂着的小脑袋猛地抬起,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神采。 陈菀有些微楞,脸上划过一抹若有所思:“芸儿,我没事。”说来不过三字而已,可这还能活着说话的机会却是来得万般不易。 “那,那怎么会…” “似乎出了点状况,有些事我都还没想明白。”陈菀有些无奈地撩拨起几片花瓣,看着细碎的水珠从滑若膏脂的手臂上缓缓淌下。 “不中用的身子虽是受了点气,却还没那么矜贵。这颈项上的痕迹…”指尖不由自主的往上抚去,触痛又勾起对那双鹜寒墨瞳的恐怖回忆,浸泡在温水中的身子也不免抖上一抖:“随便去领些药水回来涂抹,过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也就消散了。对了,我今天早上,是怎么来到这的?” “具体的芸儿也不太清楚,只是一大早浣衣局的掌事公公就把我,福桂还有秋玉点了出来,说是要调到内殿去伺候个新晋的小主。” “三个人?” “秋玉,一听是调配到秋凉阁,就推说自个身体有些不干净的毛病,死活不肯来。她平时健康得很,谁信她偏偏这时候才有病!”凌芸说得咬牙切齿。 陈菀勾起嘴角笑了笑,看来最起码自己住的地方就不待见。连个下九局的粗使婢女都嫌弃的地方,怕是冷宫也不过如此。 “送我来的是宫女还是公公?那封诏又是怎么说的?” 凌芸有些奇怪的看了陈菀一眼,又边帮她搓揉着身子边回道:“来的倒不是尚寝局宫女,是几位紫领公公。只说了皇上昨夜,昨夜幸了小姐,觉得小姐性情温顺讨人喜欢,便指了个七品御女。还让我们小心伺候着,再安排了些衣服什物就离开了。” “呵呵。”陈菀不由得轻笑出声,声音不大却清脆明亮,其中难得的夹杂了几许戏谑:“恩,温顺讨喜。哈哈,好理由。”按照她昨夜那张牙舞爪的模样若还算得上是温顺讨喜,那李允后宫里头的莺莺燕燕们反而该说是河东狮吼了罢。 不过,来的是紫领太监,起码也该是个司礼监的大公公了,嘴边功夫做得自然较常人来得严实。封的又是七品御女,是不想让她有机会去拜见太妃皇后罢。真弄不清楚李允心里头到底打着什么样的小九九,只想这样无声无息的把她用名份困死在后宫之中,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再说了,这样算是小看了她,还是一时脑子发热,把紫宸宫的一池泥沼当成一潭清水了? 觉得水有些微凉,陈菀便站起身子,取过一旁的巾布半裹娇躯。转过头去看着怔然不语的凌芸,语气忽然变得极为严肃:“芸儿,这段时间里,不要和凌逸有任何的联系,一点接触都不可以有。” “是,小姐。”凌芸走上前来帮陈菀轻轻拭干水滴,面对如此突兀而莫名的请求却不带点滴疑问,只是照样应下而已。 双手穿过绉纹碎花袄,看着凌芸的巧手把所有边结一一系好。任凭还有些濡湿的秀发挂肩而下,陈菀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句:“人总是要做自个布愿意去做的事。” 冬元节不愧为天朝最是盛大的节日,紫宸宫里都要闹腾了好几天方才缓了下来。单单看着道上来回走动的宫娥太监们脸上那些个喜气满溢,心情就觉得舒畅许多。 只是所谓的欢声笑语,熙熙攘攘的景象却从来都是建筑在权财背景之上。世事皆如此,就算是皇宫也免不得俗气。 端得都是人,还个个都精明到家了。自然就少不了红眼白面的做派,今天得宠的就是主子,谁能不涎着脸面溜须拍马。改明儿失势了,就是奴才也能爬到你头菀主子也是个宫女出身嘛,怎么会有那番气势,真是怪了… “福桂,也怪不得他们。人在宫中,本来就身不由己。宫里头的奴才活得怎么样,自己说得不算数,主子争气了才有好果子吃。伺候好了,那时利索应当。可要一个不小心,还真就是掉脑袋的事,他们也不过是想找个活路罢了。”银针又开始在纤指的摆弄下翩翩起舞,一副春蝶戏芙蓉已经初见端倪。“谁又能说,奴才在这宫里不是活得最苦的那一个呢。” 这话讲得福桂心里一阵酸软,看着那被光晕渲染得有些迷蒙的完美侧脸,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面对这个比她看起来明显要小上许多的少女,此刻也只能动动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对了,福桂。”用贝齿小心扯断线头,陈菀把银针仔细拆出埋在棉布里,“这些天的衣物吃食,御膳房和尚衣局那边…” “主子,您放心吧。”福桂拿着一件狸子裹袄朝陈菀走来,看着陈菀突然像孩子一般对着自己举起双手的可爱模样,不禁轻笑出声:“虽然咱们秋凉阁在别人眼里不很待见,但这些穿着用度之类的东西,那些奴才总还是不敢克扣的。” 陈菀系着盘扣的手指微微抖了下,垂下眼睫状似随意的说了句:“这样啊,也好。” 福桂听到陈菀话中似乎有些犹豫,不由得疑惑着问了句:“主子,这,有什么不妥当么?” 扬起笑颜,陈菀脸上却无半分勉强:“没什么,突然想想芸儿也该快回来了。福桂你忙活了一个早上也该累了,就先下去吧。要是见到芸儿,让她来我房里一趟。” “是,主子。”不敢多问,福桂小心地退出了房门。 过了午时三刻,凌芸才匆匆赶回秋凉阁。一接到福桂的传话又忙着进到内房里头,总担心着陈菀有什么要紧的事。 挥手撩起布帘,可含在嘴里的“小姐”还未吐出,又被眼前所见的景象给生生压进了肚子里。 陈菀半身趴在靠枕之上,右手被脑袋压卧着,左手则拖垂在一边,布毯上还有本掉在地上的书卷。尚未挽起的青丝顺臂披散而下绕过瓜子脸蛋落在腰间,显然是看书看到一半却不小心睡着了。 凌芸尽量放轻了步子走上前去,看着陈菀眼眶四周的那层淡淡青影,不由得感到有些心痛。这些日子里,虽然小姐表面上淡定自如,可是夜里总是会时常惊醒。她是体贴下面人才没开口,但自己毕竟是习武之人,这些微声响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呢。 才想把捡起来放好,陈菀便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瞳眸里一片迷蒙娇憨,全没了平日的冷清淡情,小嘴嘟囔着说道:“芸儿?” “小姐,您再睡会吧。” “无妨,本来就是要等你回来的。想要看本书解解闷,谁想就这么睡着了,呵呵。”支撑着坐了起来,随手扒了扒垂发,陈菀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了,你一大早就去了惜薪司,怎么现在才回来?” “小姐,路上碰到尚饰局的姑姑呢,说是让去领冬元里太妃赐下的首饰,每位主子都有一份。” 搓捏着书卷的边角,陈菀默然半晌之后才低低说了句:“这样,才是不正常。” 凌芸握着木梳子温柔地把手下有些毛躁的青丝梳理通顺,听到这话,清澈的眼眸忽然狠厉异常,更有几分杀意飘散而出,妄图伤害小姐的人,她再不会轻易放过。只是语调依旧天真:“小姐,怎么了?这还能有什么不对?” 陈菀偏了偏身子,刚好挡住了凌芸看向左侧的视角,一面铜镜平泛无光。 “芸儿,你说宠妃和废妾,什么时候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了?”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四章 细尘微? 若是被人刻意忽略和挤,那么日子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端看个人心态罢了。离冬元节又过了月余,天气真是愈发的冷,初时甚至还下了几场小雪。 冻雨过后,秋凉阁外那几棵秃了枝丫的枯杈上,整齐齐的列着好几排冰棱,透着阳光冒着白气。 难得逮着个好天气,懒散得不行的太阳还勉强露了个小脸。福桂瞧瞧日子似乎不错,就琢磨着去尚衣局把新派下的冬袄给领了。秋凉阁不受旁人待见,额外的赏赐自然是想也不能想了,却没料到平常的分配倒也不会缺短什么。就算福桂才从浣衣局调上内廷,但她心思缜密,也看得出里面有几分诡异。 福桂原来不过是京都一家农户的女儿,若不是刚好撞上宫里补充人手,这辈子也就只能在田地里头等够了岁数,再找个憨厚实在的人给嫁了。虽然全不似那些官家商贾出身的上五局宫女们一样温声细语,却更是显出北方女子的豪爽性情。 爽快却不大咧,反而少有的心细如尘。她是知道尊卑的,只是远没有宫里其他人来得那般讳忌如深。但凡初次见到陈菀,就算精明如皇后玉妃,不过觉得这是个脑子比较好使丫头而已。纵然如季常,凌逸兄妹这些和陈菀亲厚的人,也是钦佩菀菀的聪慧坚强罢了。 偏偏在福桂看来,陈菀就只是个被太多东西给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的小女娃,总让人觉得心疼不已。 粗皮短靴踏着路上碎枝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响,福桂稳了稳手上平端着的裹袋,朝一旁错身而过的几名淡装宫女点颌问好。只是旁人一看她那有些毛躁的衣服,就没再给过好脸色,径直走开了去。 撇了下嘴,福桂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加快了回秋凉阁的步子。主子一向起得早,就算是冬天也丝毫不见娇怠性子,几乎都是鸡啼声响便起身梳洗了。虽然主子没说什么,旁人也不大理会这块,但若是怠慢了下来,自个心里头总是一拱一拱的,闹得慌。 才把东西放置好走进内殿,福桂却被眼前的景象看得呆了一呆:一身墨绿色的千绸冬衣托得婀娜身形尽显,配的却是明艳浓烈的桃花妆容。而本来就清丽小巧的瓜子脸上偏偏架了个风韵犹存的兰惑髻…. 分开来看,都不错;可要都合在一起,还真是有些惨不忍睹…重垂的刘海快要把眼睛给遮盖了去,乍看之下就是,好一个俗艳到家了的女人:“主子,您这是…” “哦,福桂你回来啦,顺便帮我把那花给拿来。” 看着陈菀把一忒俗的红花往额心一按,福桂又禁不住生生打了个冷颤:“主子,您要出去?”“盛装”打扮得到这个地步,总不会是给自己欣赏的吧。 “嗯,今儿是腊月初十了吧,等会去觥筹亭走走。”陈菀满意地再看了两眼铜镜,顺手把鬓上一只金灿灿的珠钗拨得正些。就凭着这副模样,只要是还有点姿色的女人看了,绝没有不高兴的份。难得宫里娇花美眷如此至多,偏偏出了这么个让人倒尽胃口的御女,何乐而不为呢。 福桂动了动嘴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睁睁的看着陈菀拿起绣了好些天的荷包揣进怀里。倒是对上面那幅绣作记忆深刻,打小都没见过这么美的裸粒袋子呢。 自从冬元那日“莫名其妙”地被指为御女之后,陈菀单是踏出秋凉阁门槛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在这宫里闲晃了。逛花园赏月景,可都是得宠妃子的专行。 她往往在绣架前的时间就占去了泰半,忙着从上头赐下为数不多的几匹绫罗里挑出些许,裁成大小不一的方块块,然后就没日没夜的开始往上绣东西。或是让下人去御药房领了些甚是常见的干货药材,亲自用石舂碾成细粉,打混了裹起来。再就是把初雪消化的露水存在瓮里,小心藏在地窖中。 人自然是愈加的沉静如水,但是待人亲厚和善,许多事情从来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根本没有半点骄纵的主子派头。尤其比较起其余那些鸡飞枝头成假凤的小主,显得更是温润。 秋凉阁里的太监宫女们原本都是些最低下的杂役升调,什么打骂挫皮的事儿没挨过?现在的主子能有这样的脾性,自己也都是些老实本分的人,倒也都觉得欣喜,伺候着陈菀更是尽心尽力。就算是初时对陈菀颇有不善的徐顺,也再没有说过不敬的话语。 对于某些“奇怪得很”的举动,福桂从没想过要去探寻什么,好奇心谁都有,不过不该自己管的事总是少碰为妙。 那天陈菀从辰时出去,到了午时方才回阁。只带了凌芸出去,身上沾染了些茄娑花粉的气味儿,有些醉人。回来以后神色有些倦怠,便是凌芸一如不变的小脸上也罕见的露出几抹愤恨,只不过按捺不发罢了。 打那以后,陈菀总是隔着几天就出去一次,化着一样“奇特”的妆容,再带上那些她自个捣弄出来的物什。回来的时候却两手空空,显然是把东西都给送人了。 这天日头才升到偏殿屋角,福桂正用扫帚沿着石阶边边把缝隙里头残余的碎枝枯叶给拨弄出来,就看见徐祥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脸色有点惶恐又有些欣喜。 “小祥子,你干啥呢,后头有狗子追你哇?”福桂双眉一皱,看着被踩得散乱的树叶堆,显得有些不大高兴了。 “福,福桂姐,快进去禀告主子,说是祁婕妤马上就要到了。”徐祥子眉飞色舞地比划道,还激动得带了些结巴。 “得了得了,又不是皇上,这么激动干啥…”福桂正挥了挥手,突然停住了,转过身来:“你说,是虞崇殿的那个祁婕妤?” “只能是她嘛。”徐祥子显然对自己报了这么个消息骄傲不已,说话上都带了三分莫名的豪气。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去外门候着迎客,我去跟主子禀报一下。”福桂却没徐祥子那般欣喜若狂,只是赶忙走到内室和陈菀说了。 陈菀眼里划过几抹不明的情绪,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沉声让站在一旁的凌芸把原本松散披落的青丝又给迅速绾成兰惑髻。自个也抄起胭脂,挑匀了抹上脸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把妆容补好了。这才系好衣服上的盘扣,就听到徐祥子尖细的声音打门外唱道: “虞崇殿祁婕妤驾到!” 陈菀这才领着两个侍女踏出内室的门槛呢,祁茉儿就带着一队宫婢出现在了外殿。 小祥子在前头涎着笑脸带路,一边还不忘赔笑打着福摆。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手上的动作难免大了些许,一挥起来就险险擦到了祁茉儿的衣袖。 祁茉儿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细眉,一名紧跟在后的矮小宫女,立刻领神会意。先一步走上前来高高扬把手扬起,速度快得让人根本躲闪不及。 “啪”地巴掌声响清脆地飘荡在冬日有些冷冽的寒风中,这力道真是下了十足。 “好你个死奴才!小心着点!祁主子那是你能挨近的吗?要是有个什么不是,你就是拿出十条贱命都赔不起!”身材短小却口气霸道,端得都是狐假虎威的做派。 福桂脸色有些难看,只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虽然方才看着小祥子那趋炎附势的模样颇不顺眼,但是眼前这个小丫头也着实过分。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是明摆着给菀主子一个下马威呢。 “哎呀,祁姐姐你怎么来了,真让菀菀有点受宠若惊了!” 陈菀仿佛楞了下神,然后便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一脸灿烂地迎上前去。 只不过那趾高气扬的小丫头像是料定陈菀必定会屈从示弱,嘴巴子更是刻薄:“陈御女,就你这身份,我家主子肯来…” 凌芸和福桂的脸色都是一变,反而陈菀依旧浅笑怡然。 “香坠!退下!” 一直冷眼看着的祁茉儿终于出口冷喝。 “小丫头没个规矩,见识少了。菀菀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不碍事,不碍事。”陈菀笑得夸张。“姐姐你太见外了,不就是个奴才么,不经常打骂调教还不成气候呢。姐姐还是快请进屋吧,要是让姐姐这么个美人儿给冻着了,那菀菀罪过可就大咯。” 陈菀递了个眼色给福桂:“福桂,昨天挂在外屋的冬褂儿也该收回来了,省得一下要被风给刮着。芸儿,你也去端些香茶果品送进来,都别磨蹭了。” 一直垂着脑袋不敢再多言语的徐祥子,待祁茉儿等人全进到屋里了,方才敢抬起头来。左脸那五个红印子醒目得很,眼里多少还有些怨气。 “行了,行了。下去我帮你上点药水,过个几天也就消淡下去了。看你下次还敢这么狗腿不,这下想马屁给拍到马蹄子上了吧!”福桂叹了口气,推了小祥子一下。 “福桂姐,我没事,奴才到哪都是不待见的!你还是先忙活手上的活计吧,不然这一回又该你被涮了。” “哟,还刷起祖宗脾气来了?在刚才那位主儿面前,你怎么就不敢威风威风?”狠狠叩着食指往小祥子脑门上砸了个爆栗,福桂有些没好气:“别给我说你以前过的都是大爷生活,就会欺负咱菀主子好性子。你什么时候见过殿门外头能挂衣服了?木鱼脑袋!快点走,待会我还得进去伺候主子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祁婕妤可不是好与的主儿,真怕菀主子在里头被欺负了去。 等着福桂从外头走进屋里,先是给里面的主子都道了个万福,才走到一旁站好候着。 祁茉儿只顾着和陈菀说话,脸上常挂着的冰霜居然都能有些和缓。 “话说菀菀你的这款泰绣的图示,我还真是没见过。精秀匀和,片线光亮,真真是个传世佳作。”祁茉儿手里一直小心宝贝捧着的,赫然便是前些日子陈菀费尽心力完成的香囊。“瞧瞧这蝴蝶翅儿,欲欲而飞,简直是神了!” “瞧祁姐姐说的,菀菀都快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哈。”陈菀一听就咧开嘴,毫不顾忌的大笑起来,得意之色满溢言表:“不过这曩子确实有些金贵呢。” 看着陈菀那副得意的样子,祁茉儿眸子里闪过几丝鄙夷。这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可想是这么一回事,手指却握实了香囊袋子,往回缩了缩。 “呵呵,那天妹妹你把它拿出来的时候,我还真有些不敢相信呢。”语带三分讽刺,祁茉儿掩口轻笑。 “哪儿啊,这些个玩意儿麻烦得很!”陈菀随意的用力挥了挥手,晃荡得发髻上一堆珠钗叮当直响。“反正都是压箱底的东西,我也看不通透,姐姐你既然喜欢,那便当做个见面礼罢!” 祁茉儿眼中一直埋着的贪意终于忍不住曝了开来:“真的?这,这可怎么好呢。” 陈菀瞅了瞅祁茉儿手里的物什,脸上竟然也显出了几分犹豫。 祁茉儿看这架势,也再顾不得什么闺秀风范,赶忙收手把香囊别在自个腰间。一双杏目笑成了半月:“不过既然妹妹你这么有心,那茉儿也只是勉为其难收下了。” 正在往瓷杯里头添茶的福桂这时候禁不住抖了下手腕,几滴水珠飞散了出去。茶水柱马上又稳当起来,一切安若无事。 “菀菀,我还有点事要赶着回虞崇殿。”祁茉儿站起身来,接过婢女递过的披袍:“对了,听说妹妹以前是在玉妃姐姐宫里头做事的?” “啊?是的。”陈菀一愣,脸上飘过几许赧红:“我,我出身不好….” “呵呵,妹妹别介意,茉儿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还望菀菀别太介意。刚好十日后我约了纪美人和武才人在随鑫阁小聚,若是菀菀不嫌弃,也就一起来吧。” 后宫里头别的没有,就是人多嘴杂,消息传得忒快。今天祁茉儿才来的秋凉阁,明儿各宫各殿就都知道了。 不过秋凉阁这处小破庙里,现在还看不出有什么大佛蹲着,别人也就没怎么理会。但是隔了两天,又是绪盎轩的纪美人到秋凉阁走了一遭。 再隔了几天,从授予御女品级以来便一直被人冷落的陈御女,居然能被虞崇殿的祁婕妤邀请来一同参与园会。 打那以后,武才人,闵宝林也是纷纷从自个的处所里头派了些礼物送到秋凉阁。渐渐地风声碎语就免不得跟着一起张扬开来。每天见着面该笑的还得笑,该说的客套一样少不了,只不过都多留了个心眼,平面之下可未必会有宁波。 还有些沉在湖底的烂芝麻旧谷子往事也被一并儿挖起,有句话说得好:这乱世出英雄。后宫里头没什么英雄可以当,全都是些小女子罢了。所以,总是有人巴不得天下大乱才好。 腊月十六小雪初晴 昨夜里北风又给刮了起来,这才消停了没几天。在半夜还落起了鹅毛大雪,就算是裹着厚厚的毛被子也挡不住寒气。 还好一大早起来雪就给停当下来,门外堆上半尺来高的雪渣子。怕雪化开了会把布履底子给打湿,宫里的太监婢女们都换成了皮靴子,里衬还打上一层绒布方才觉得舒缓些许。 一大早天蒙蒙亮,鸡叫声才响起,徐顺就匆匆披上布袄往惜薪司去了,瞅着老天爷这变脸的功夫,真是怕阁里存着的银碳不够。 福桂和小祥子握着老竹扫帚使劲地在院子里头清扫积雪,老半天过去了才勉强弄出一块空地。两人脸上都红扑扑的,真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热气蒸的。动了动会手脚,总算是把筋骨给活络开来。 “小姐…” 凌芸蹲在火盆前面支着铁叉子挑了挑炭火,等火苗再次旺了起来方把茏盖子取来。对准口子“噗”地合了上去。迟疑了下,站起身惴惴往窗便看去。 陈菀斜着身子半靠在卧榻上,一条絮花毛毯子牢实地盖在腿上。是闵宝林前些日子才使唤人送来的,说是够厚实,还不会嫌重。 “嗯?”虚应了声,陈菀单手卷着在仔细捉摸,时不时翻拈过书页。 “小姐,现在外头都有些,有些…”凌芸语气满是踌躇,感到自己莽撞了,又想把话头给截下来:“没事,小姐。” 陈菀继续一瞬未停地看着,对凌芸的话也不搭理。内室里头一片静默,只有煤炭略略发出“咔嚓”声响。 似乎是一章已毕,陈菀这才缩指收回书页,抹平了放在身旁。弯起一双眉目往凌芸看去,待看到那张堆满犹豫和挣扎的脸蛋,又禁不住轻笑出声。 “呵呵,芸儿,到底怎么了?” “小姐,你都不知道,不知道外头那些贱蹄子都把您给说成什么样了!”咬了咬银牙,凌芸总算下定决心把心里头一直闷着的话给吐了出来。 “哦?还能有什么话?”颇感兴趣的挑了挑细眉,陈菀脸上却愈发的淡如流水,掀不起波澜。 “她们说您,就是不太聪明,又,又比较的喜欢引人注目,还把您以前在芙蓉殿里头的遭遇拿出来说事!”凌芸说得有些磕巴,小心斟酌着词语,总怕陈菀听到了要给伤心的。圆圆的眼睛里头愤恨交加,就差没给喷出火来。 “哈哈,芸儿,你真是太可爱了!”谁知陈菀听了却半点怒气也没有,反而按着肚子大笑不停。 “小姐..!”凌芸有些憋气的跺了跺脚。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陈菀勉强才停住了笑声,嘴角还止不住的朝上抽抽。 “举止轻浮无礼,扮相更是俗气不堪,完全没有半点当主子的品性。以前还不过是个杂役丫鬟,出身低劣得很。还在芙蓉殿做事的时候就不知道轻重,为人又矫情爱现,对亲待她的宫女还动不动就出言讥讽,可以说从头到尾一点儿得体的地方都寻不出来。” 陈菀转了个身往窗外看去,皑皑白雪映衬得阳光更是刺眼。她声音淡然,仿佛在说的东西完全事不关己。 “据说还曾经还杀过人呢,只不过太妃娘娘一时慈悲才能留下一条贱命罢了。能勉强封上个御女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眼睛被糊上了,反正皇上也不待见她,整一个破落篓子。” “小姐,这,这…”凌芸有些不知所措。 “芸儿,你听到的该是我说的那些罢。” 觉得眼睛有些难受,疼痛得泪意直往上涌,可是又不舍得移开目光,只得半眯半靠的趴在木窗边上。 “….小姐,你都知道了…您别放心上,都是那些多嘴的丫头们乱说的!” “呵呵,别个说得也没错嘛。”伸出食指拨弄着积在边角的几许雪水,刺骨冷意透过细嫩的肌肤直直袭进骨头里。 “而且那又怎么样?难道还要冲到她们面前来个又跳又叫,拼得你死我活?呵呵。不过几个碎嘴的丫头罢了。” 刚进宫那会儿听了这些话铁定忍不住心里的怨气。那时候确实不晓得什么天高地厚,傲气的很,真以为自己是个主子呢,实际上不过是一尊被剥尽金衣的破烂木头菩萨罢了。脑子里头有几斤几两全巴不得都抖落出来,还不知道在旁人眼中该是有多滑稽。 “可是…”凌芸有些气不过。 “别说了。”淡淡一道眼色就把凌芸为出口的抱怨给压了回去。 “芸儿,你以后也同福桂他们一起唤我主子吧。小姐这个名儿太富贵,我担待不起。” 人总是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能把一些东西看得通透,幸好现在还不算太迟。 凌芸无言地看着陈菀,感到一股冷涩涩的气息在四周流淌,困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进宫时刚看到的小姐,虽然竭力撑出和善淡然的表象,但是骨子里头的傲气和尖锐是怎么也掩盖不尽的。 较起现在的她,就好似一块完全蒙上尘土的拙石。不张扬,所有尖刺都消失无踪了。 “对了,我上次绣出来那幅云锦可是包好了?” “已经裹好了。”凌芸还是耐不住好奇:“小…主子,那是要干什么用的?” 小姐的绣工一向卓绝,不然也不会把那位自恃聪明的祁婕妤给糊弄过去。 “自然是送人的。”陈菀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瞅了眼铜漏,估摸着和武才人约定会面的时候快要到了。 这才刚把披肩系好,福桂就推门进来了。 “主子。”道了个万福,福桂语气有些急促。 “方才芙蓉殿有位姑姑过来,说是玉妃娘娘想邀主子午觉后过那边聚聚,嗯,说是要…”顿了顿:“叙叙旧情。” 小心打量着陈菀的神色,福桂却看不出半分波澜。 “嗯,知道了,那位姑姑呢?” “还在外头候着。” “让她回话去吧,就说我,不胜荣幸。”呵,这才刚提到呢,曹操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福桂。” “在,主子。” “你帮我去回了武才人,说玉妃娘娘相邀,菀菀不得不失约了。”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五章 别处琉璃 着手再整了整衣襟,陈菀转身坐在梳妆台前。 “福桂,今天不梳兰惑髻了,换个典雅的。” 福桂低低应了声,巧手握着木梳飞快地勾挑青丝,稳当地绾出一个沉静娴雅的流苏挂环髻,再拾了几枚别致小巧的蝶钗往上别去。 “芸儿,你再去把那副云锦给收拾收拾,一会儿去见玉妃娘娘要用上。” 陈菀随口吩咐到,然后光琢磨着该怎么去应对玉妃,一时间就岔开了心神。 只是过了好些时候身后都未传来回应,陈菀不禁皱了皱眉,把声线略微拔高:“芸儿?” “主子,我在…”凌芸的声音总有些犹豫不决。 陈菀素手取来置在镜旁的杏色胭脂,挑开和了点珍珠粉末,再细细匀上脸面,余下的全扑在唇上。不失光彩却也不显得妖媚,托得整个娇俏人儿浑身散出一股娇俏气息,真是恰到好处。 “怎么?芸儿不愿意去?” “这,小姐,奴婢今天不太舒服…”愈是心里头慌乱,说出口的话更是不成章法。 主上这些时间都得不到丝毫消息,想必也是急了性子,不然也不会让哥哥连发好几道暗信,直催她复命。只是,如此情况回了主上,必定… 可不管怎地总要跟兄长说明白情况,还指望能把时间再缓上些许。心里打着主意,可以趁着午憩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暗信也给回了。却谁想突然来这么一个状况,真是左右为难… 手指微微一颤,弯弯细眉登时就岔开了一条道子,看起来极不和谐。陈菀有些恼恨的扯过一旁手巾,使劲搓揉着边角。 “既然如此,那芸儿你就好好待在屋里休息罢,别再到处乱跑了。” 透过铜镜看到凌芸方才被炭火熏得红扑扑的脸蛋儿,陈菀淡淡地说道。 “福桂跟我过去就好,至于传话的事儿,也只能让小顺子去了。” 撑着台面站了起来,陈菀浅笑着从腰间取出一条熏香绣帕递给凌芸,不顾她的一时怔忡,和悦地笑了笑。 “拿着,怕你是染上风寒了呢。素日又不见你揣着帕子,要是汗闷出来了,没个物什打理那可怎么是好。” “谢谢小姐。”凌芸声音里带上隐约的愧疚。“这帕子好香,应该很名贵的…” “这有什么,谁是真心待我的,还能看不通透?一条帕子罢了,总该不能让你们憋屈了。” 凌芸转头得急忙,却漏过了陈菀眼底沉着的一抹冷意。 在外头侯着的宫女果真不是碧儿,却也是个玲珑人儿。一看到陈菀出来就赶忙打了个福礼,语气也是恭顺得很。 “小主,玉妃娘娘派遣奴婢过来请小主去彤华亭。” 禁不住打量了眼前这位近来宫里头的是非人物,许是因为她额前刘海有些厚重,总感觉朦胧,瞧得不太真切。 “嗯,那走吧。”没多问为什么,陈菀示意有些发愣的婢女带路。 走在芙蓉殿的宫女身后,因为地上积雪才融,就免不了有些滑腻,只能慢慢地走着。福桂小心的跟在身侧,不敢大意,两人也就和前头落下了五步距离。 “菀主子。”福桂轻声低唤,只得她们两人能够听到。 “怎么?” “为什么您今儿不做往常的打扮了?” 福桂知道这话问得是有些逾越了,但是宫里谁人不知玉妃那是出了名的狠厉,她实在是有些担心主子。 “呵呵,福桂,不同的人当然就要用不同的态度来对待,就如同阳花喜光,阴花喜暗一样。”陈菀淡淡说来。 虽没有多加指责,可语气里也不见得乐意再做解释,福桂也就不敢多问。 陈菀听着脚边传来的悉挲声响,眼睛直直看着远处,神思有些游离。 虽只见过皇后两次,但不难看出后位是她的至爱,而且应该最是不喜有人风头能抢盖在她之上。 在她面前,当一个蠢货自然是比当一个自作聪明的傻子要好。 皇后要的只是一个极好控制的人,并不在乎你是真疯还是假癫。就算是棋子,也要利用完了才能毁掉。 可是玉妃却恰恰相反,这个女人让自己看不透。她有的是手段,也绝不缺背景,却偏偏对这后宫的痴狂,似乎还尚且不及方菁菁,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一切。 这个妖艳的女人对一切都是漠不关心,对着皇后就算语句间字字恭顺,眼底还是放着点点蔑意。 偏偏这种人是最恨别人在她面前装疯卖傻,除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应付皇后的那套把戏搬到玉妃面前也只会引火烧身罢了。 不是没看过她的狠厉,对会威胁自己的人,玉妃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何况有些东西,摊开来说毕竟会简单许多。 再拐了几个弯角,彤华亭的屋檐隐约可以看见了。陈菀收了收目光,迷离的眸子又重新变得沉静,扇贝般的浓密睫毛把满腹心事都给牢牢挡在了心底。 “娘娘,菀小主到了。” 陈菀和福桂停在石阶下,等着通传太监上前去禀报。 “嗯,那还不快带上来。”颇为熟悉的侬侬吴语从亭中飘散开来,听不出喜怒。 换了个绿衣丫鬟出来迎接,屈身道了个福礼,袖子往前摆过:“菀小主,里面请。” “菀菀见过玉妃娘娘。“ 迈步踏上台阶,在玉妃面前牢牢站定,却不敢越礼把头抬起。只是一股媚人的甜香随着风口淡淡传来,让人有些晕眩。 “呵呵。”清脆的杯盖相碰声中夹杂着笑声,玉妃今儿的心情似乎挺好。 “抬起头来吧,这才多久没见呢,怎么就这般生分了。” “谢娘娘。” “快坐下罢,本宫要看看咱们菀菀究竟是活得越来越滋润了,还是度日如年呢。” 把披肩交给在身后一直伺候着的福桂,陈菀端做在玉妃身旁略略垂着脑袋。颇为恭谨。只是一双漂亮的杏眼笑成两弯新月,琥珀似的眸子里隐约有几缕精光泄出。小嘴儿勾挑得恰到好处,正在细声作答。 “菀菀本就不是什么金贵人儿,有幸能得圣上和皇后娘娘的庇佑,加上娘娘的关心照拂,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话说得妥帖,恰好半杯水的位置,不多不少。 打从陈菀来到便未曾正眼看过的玉妃,第一次抬眼朝身旁那个似是而非的女子望去。尤其留心了陈菀的衣着发饰,唇上染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本宫最近听到了一些趣事,说现在后宫之中有些妃嫔穿红戴绿,甚是出彩,哦,还要配上个艳冠群芳的兰惑髻呢。”状似不经意的望陈菀瞥去一眼:“可是看今天菀菀穿衣打扮都这样朴素,看来传言真是不可信呢。” 有些话不能明说,挑出个刺儿你我心知肚明就好。 “呵呵,真是让娘娘您见笑了。”陈菀半点声色不露,只不过微抿着红唇笑了笑。“菀菀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女,还是托呈了娘娘的提点,又哪有什么资格来争奇斗艳。只不过,有些时候还是能寻点趣事儿来逗大伙们开心开心罢了。” 皇后是皇后,玉妃是玉妃。皇后看了开心,可玉妃看着指不定就动怒,这点眼色都没有还用得着想着其他么。 玉妃听了默然片刻,只顾着转弄右手腕上的血色玛瑙镯子,透过光看去就好似有一条红鱼在里头流动,甭提有多精致了。 “菀菀,说句话来你也别见怪。”玉妃突然冒出一句风牛马而不相及。“你也算是在本宫身旁侍奉过一段日子的人了,心思还算是精巧。” “是,娘娘对菀菀的大恩大德自然是铭记在心。” “恩,本宫一直觉得菀菀蕙质兰心,似乎什么东西呢,都懂这么一点。不知道对玉,有没有什么研究。”玉妃顿了顿,却没给陈菀任何答话的机会。“看看我这镯子,算得上好东西不?” 说着就把那血玉镯子从皓腕上徐徐褪下,摆在了陈菀面前。 陈菀稍微一愣,琢磨不透玉妃的用意,却也是不敢怠慢的,只能伸手小心接了过来。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镯子,不多果真就起了灼热感,烙得人有些发麻。定睛细看玉里头浮动的丝条,清淡而不浓腻,盈然却不浮华。果然是极品的血翎玉,算得上是天下奇珍了。 嘴巴张了张才想把话说出,却又突然打住了。玉妃问了这个,总不会是没个用意的。 “怎么?菀菀你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想说?” 银牙一咬,陈菀还是把自个脑子里懂的那些都给尽数说了出来。现在不是跟玉妃打马虎眼的时候,且不管她想要做什么,自个得先别乱了阵脚。 “呵呵,菀菀果然是通天文,晓地理呐。如果只是让你在本宫身边当个小丫鬟,那还真是委屈了。” “娘娘您真是说笑了,菀菀也就这点本事而已…” “行了,这客套话听多了也腻味,你也知道皇后喜欢的本宫未必喜欢。”玉妃的口气突然变得有些烦躁:“碧儿,把那副糖心翠玉首饰给拿上来。” 听到糖心翠玉的名头,陈菀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稳。定了定神,却也不愿多想。 “娘娘,东西带上来了。”一道略带尖声的熟悉语调打耳边响起,正是碧儿。 陈菀对她浅浅一笑以示礼节,可眼中却流动着点点讽意。碧儿略略缩了下身子,手有些微抖,端住的木盘就禁不住一旁斜过。慌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了,碧儿又退回到玉妃身后。 “你来看看这套佩饰,应该不会太陌生吧。”玉妃随手挑起一串珠链,翠玉称出手指显得晶莹剔透。 “呵呵,菀菀还是有点印象,这是娘娘最为钟爱的首饰,皇上独独赐给了娘娘的。” “才只是有点点印象,”随手把链子往盘中一扔。“看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嘛,难怪菀菀从来不跟本宫提这玉有什么功用,比如,能解炎蛊,也比如,能让人寒虚而亡….” 最后一句话玉妃声调压得极沉,弱弱的只能让她们二人听见。 陈菀身后脊梁骨猛地窜起一阵凉意,死死抿着红唇,脸上却依旧看不出慌意。 “娘娘可就是说笑了,菀菀出身小门小户,那能及得上娘娘有见识呢,这些东西,自然是闻所未闻的。”声音清凉不亢,镇定自若。 玉妃这下确实是出乎意料,险些让她乱了阵脚。怎么也想不出她是什么时候看出自个早就知道糖心翠的害处。 只不过,有些东西认不认是无所谓,有些东西就是死都不能认下,否则就是别人想要放你一马,也是不可能的。 “呵呵。”玉妃坐直了身子,用手轻轻捋开衣袖上的短短流苏,双眸有些氲氤:“菀菀果然很精明,本宫似乎没有看错人。” 陈菀这才在心底稍微嘘了口气,果然只是试探而已,却没想过玉妃心思居然如此细腻…伸手拨了下碎发,不经意看到隔着几条小道那处有些人影晃动,细细认了认,似乎是武才人的身形… 呵,到底还是不放心呢,简直多此一举,想必又是个自作主张的。 “菀菀,本宫呢从来都很喜欢聪明的人,还有精美的物什。”玉妃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最近本宫看中了一套琉璃茶具,本来以为它只不过是长得漂亮而已,没什么用处,正打算装饰好了拿去送人。可是现在本宫却改了这个想法,这东西不但外形华美,对本宫竟然也很有卑益。你说,是应该依着初衷送与他人,还是该留下来自己用?” 一双利眸淡淡地刮来,陈菀双手叠在膝间,仍旧是带着笑意回道:“娘娘,这东西虽然看着很合自个心意,放在身边自然是能天天看到。只是若用处极大,那么让它待在别处发挥点功用,却不是更好么?茶,不一定都是煮给自己喝的。” 稍微一楞,玉妃随即附掌大笑起来,甚至惊动了在外圈随侍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往里边看来:“哈哈,说得挺好嘛。也罢,不甘不愿的东西留着也没意思。” 玉妃突然站起身来,用手打头上取下一枚福花月琉璃钗,径直走到陈菀身旁。惊得陈菀扇睫猛地抬起,福桂也万分紧张地看着,生怕玉妃会对陈菀不利。 “菀菀,你刚才那番话虽看着不得本宫意思,却算得上精彩,这钗子,就赏给你吧。”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定住陈菀脑袋,慢慢地把珠钗送进发髻之中。 陈菀眉心动也未动,当玉妃回到位置上时方才起身回礼谢恩:“菀菀谢娘娘赏赐。” 玉妃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一名匆匆闯进宦官给打断了话头。那宦官俯首在玉妃耳边轻轻禀报。 虽然陈菀不欲偷听,只是静静喝了几口香茶,但因为离得近,就总还能听到只言片语。 “….夫人…太常卿…尚书右丞…大怒….” 那宦官说完便屈身退到了一旁,玉妃静静思索了会,变挥手让他下去:“行了,知道了。让人带到偏殿去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陈菀看着情况也知道是该离开的时候,便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既然娘娘还有要事,菀菀也就不便多加叨扰。这里有副菀菀费心绣的帛布,若是娘娘不嫌弃,还希望能收下。” 玉妃笑着应了一声,命侍女接过便掀开上头包着的白纱一看:确实非常平常,一般尚衣绣女的手艺怕都要比这好上许多。阵脚杂乱,色彩黯淡,完全的新手之作。 玉妃却是手指紧紧攥捏着布角,那对桃花眼里今天头一次透出利光:“菀菀,这是?” “还请娘娘莫要嫌弃,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无可取代的。” “呵呵,菀菀好细的心呐,本宫心领了。”玉妃这才松手重新把纱巾盖在布帛上,脸上又是一股无所谓的模样。 “菀菀你就先回去吧,今天也累着你了。” 陈菀又道了个万福,方才缓缓离去。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六章 筹谋暗算 “小主。” 陈菀和福桂一前一后的走在回秋凉阁的道上,迎面路过几个宫女,竟全都很懂礼的道了个福礼。照着前段时间的光景,那可都是些目不斜视的主儿啊,直接当着没看见,走走也就过去了。 怨不得宫里人都是两面三刀的做派,若不是看她现在和皇后那派还算活络,又哪里有这么些好脸色呢。 又走了几步路,渐进偏道,宫娥太监都少了许多。陈菀突然伸手从头上把玉妃方才赐下的珠钗给拔了出来,指尖上头隐约裹着些红点。 “主子,这。。。!”福桂看了禁不住低声叫了出来。 “哼。”陈菀一声轻嗤,不以为然地从腰间拿出一块手帕拭干了血迹,又把钗子小心地别了回去。 “刚才我要是敢有一声喊叫,或是合不上心意,你就看着吧…”声音飘忽不定,却让人直打寒颤… 腊月天里冷是冷了点,有个伤风感冒的到也没什么稀奇。只不过陈菀自从见过玉妃回到秋凉阁之后,身子就没个安宁。在床榻上折腾了好些日子,总也不见消停。 太医到也来请过脉相,只说是吃错了东西,并无大碍。 但在这紫宸宫里,往往一个水果生多了个虫子都能传得满是风雨,更何况是正在风口浪尖上的陈菀呢,总不晓得有多少嫔妃们正等着看大戏。明面上不敢多嘴碎语,但暗地里可就传得疯了。 说是玉妃看皇后待见了陈御女,心里就不大乐意了。仰靠着原本旧主的情分,还想让陈菀归拢。谁想这陈御女说蠢吧,到还有点精明,让玉妃硬是偷鸡未成反蚀了把米粒。 把人家的“好意”拒绝也就算了,还硬是送了副丑得不行的绣帛出去,这让玉妃的脸上哪还留得住光彩? 话自然是不用明说的,不过陈菀这一回去就害了病。哪有这么巧的事?谁心里不琢磨着是玉妃下的毒手。话是越传越开,描绘得活灵活现,就好似有人亲眼见着的,让人不信都不成。 说女人的性子有时候就奇怪得很,碰上谁要比自己出彩,就要嫉妒得不行。碰上别个比自己差上一截的,那莫名其妙的“善心”就硬是要冒了出来。 本来各个都在嘲笑陈菀行为不端,举止不雅,这下阵营又倒了个方向,都替陈菀抱屈起来。反正不管真心假意,也好讨了个人情。 偏偏玉妃随性惯了,任你怎么说都好,连句表示都没有,更让人觉得这事也差不了多远。 皇后自从陈菀病后反而愈加显得和善,虽不好亲自召见,但总时不时就托呈侍女往秋凉阁走动,送写珍馐补品什么的。 祁茉儿和那几个才人美人的,走得更是勤快。多也是劝慰几句,让安心调养着身体,嘱咐下面的奴才好生照顾了,缺的少的只管领了去。 紫宸宫中两殿原本还算和缓的情势,不知不觉中就失了平稳。 本来按着玉妃在后宫里的权势和萧家在朝廷里的人脉,和皇后是旗鼓相当,下面的人谁也不敢得罪,也没人敢把话传得这么开。 偏偏萧家最近也不晓得撞了什么邪物,尽出怪事。先是萧大公子,户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萧琪铮,被几个士官联合着参上一本,奏其私吞军饷,克扣钱粮! 本来嘛,这点猫腻谁都心知肚明,当官的也没几个是一清二白的。只要不太出格,倒也睁眼闭眼算了。再说凭借萧家的本事,要把这本奏疏参上去可是比登天还难。偏偏怪就怪这道诏书没有经过中书令的手,直接就报到皇上那去了。 报就报吧,只要萧家往司监部那说两句话,这事也就这么过了。谁想原来的司监部尹在日前抱病归乡,而新调来的涂缯虽然原来是个九品小官,行事却以狠辣出名,更是软硬不吃,就要把这案子给弄得水落石出。 需知牵一发而动全身,十指相连。这可不是一个单纯的案子这么简单,枝条之广恐怕萧威自己都不敢多加思量。一环接着一环,最怕的是到最后谁也跑不掉… 再说事关军饷,士兵们拼死拼活地在边疆给你抛头颅洒热血,你在后头吃香喝辣也就罢了,还猫在背后刮着人家的血汗钱,真当那些兵将们是吃素的?这下连着军方也给得罪上,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 还有几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比如萧家才刚举荐的太常卿穆云常在守礼之日,居然被人在青楼门口撞个正着,还衣衫不整面色惶恐,十足十的落下话柄,让萧威又发了老大的一顿脾气。又比如萧家幺女当街纵马伤人,狂妄无礼,视律法而如无物,被人告上帝都府尹… 慕容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挤兑对手的好机会,加足了煽风点火的劲头。而皇上的态度更是怪得很,平时的温润这下全没了影踪,态度强硬得很,让刑部必要彻查清楚。 腊月二十二紫宸宫秋凉阁 “咳咳….咳咳…”几声嘶哑的干咳声从边窗四下飘出,听得在后屋围着窑炉煎药的徐顺眉心紧叠,使劲捏了捏手上的蒲扇,加快了扇火的动作。 宫里气氛且不和缓,菀主子的病又总不见起色。福桂去太医院泡了好久,才得院判同意,让秋凉阁的奴才们去御药房领了药材,自个儿煎熬。 陈菀脸色有些苍白地斜斜靠在软炕上,身上只穿了件缎白襦衣。一床绒毛被子本来围在颈间,在她撑手坐起来的时候就不小心给滑到了胸下,露出白腻修长的脖子。 凌芸取了盒干莘子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慌得她忙走上前去把陈菀半扶着靠在自己身上。 “主子,你怎么就起来了呢。你看你身子还这么弱,怎么就…哎。”凌芸看着异常孱弱的陈菀,这几天是真没了主意。 多冷酷奸诈的人都对付过,杀手的生涯又哪会是纯洁无暇的,从来都没乱过阵脚。这些天看着小姐病情总不见起色,恼恨得真想冲进太医院把那群庸医给统统切了! “没事,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嘛,别吓操心了。” 陈菀虚弱的笑了笑,看得凌芸又是一阵揪心。 “小姐!你给那人害成这样,又染了风寒,现在都成这样了,还…” 凌芸赌气着说不出话来,只顾低头帮陈菀重新盖好锦被。 陈菀笑得有点心虚,看来是真的恼了,不然怎么会连称谓也没注意上。 “对了,干莘子可是拿来了?” “哎。” 还是看不得陈菀特意露出的可怜样儿,凌芸无奈的轻叹一声,把搁置在一旁的干货端了过来。 “主子,在这呢。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吃呢,偏生您不吃就不愿意喝药!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那日陈菀一回来就让她去问御膳房寻了些干莘子来过过嘴瘾,说是从小最嗜这玩意儿,谁知道没过多久就病了下去。 自己的本行要的就是人名,对毒物总还是有一定研究,确信这东西只是一般的干果,与人无害,只不过较为难得而且味道又不甚好,没多少人爱吃罢了。 “我也就这时候任性了些,芸儿你就不能顺着我么。”陈菀小口小口嚼着果子,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小下巴因为病痛又尖细了许多,任看了都免不得心软。 刚喝了药的嘴巴苦涩不堪,再吃着无味的干莘子更是难受,但是,她不得不吃。 常人只知道干莘子无毒,也知道汁水甜如香蜜的葛洛草无害,更知道蒲英子是治疗风寒的极佳药草。却极少人懂得这三味分开来看都是难得的佳品,偏偏合在一起,就是一种剧毒,用得多了,瞬间致命… 又喝了好些天的药,可陈菀的病总是时好时坏。这下不仅御医院里那些老古董慌了神,暗地里的传言又荡了起来,就是玉妃也觉得有些不妥。 不是没有想过陈菀会使点小手段来装装样子,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也好安心,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把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传言放在心上。可现在都闹腾了十来天了,就是什么病都该缓上几分了吧?着实闹得人心里直犯嘀咕。后宫里水深着呢,谁又能打着保票这里头没个猫腻? 打发心腹太监去御药房探查了几个来回,倒也没查出个什么不对。再加上朝堂上闹成那样,也就没往里头扑什么心思。 紫宸宫秋凉阁 “主子,看您今儿气色不错呢。” 福桂把手里才刚帮陈菀拭过脸面的巾布沉在水里揉了揉,再捞起来用点力气狠狠扭了下,挂在晾杆上晒着。 “呵呵,我也觉得今天舒坦了些许。”几点红晕从苍白得有些泛青的肤色上透出,陈菀浅浅笑道。“胸口没这么气闷,脑子倒也不如以往那般阴沉了。” “这可是好事儿…” 福桂一扭头,正好看见凌芸推开门,把一盒子干果给端进来,点头笑了笑也就端着铜盆出去了。 “芸儿,今天不想吃这东西。”陈菀有些赌气的低声嘟囔。虽然为着以后现在得受点罪,但是真是腻烦… 凌芸有些不解地看着陈菀郁结的小脸:大眼睛被长长睫毛低盖着,好不容易浮上点润红的菱唇微微往上嘟起。小姐这样的小动作,还真像是小娃娃在耍脾气… “主子,您这是…”眼里明白透出一句未出口的话:在闹脾气? “咳,咳。”陈菀脸上又浮起一抹潮红,觉得有些难堪,便想装着咳嗽掩盖过去。 “芸儿,今天天气蛮不错,难得我这病倒也没再犯了,你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凌芸本来想着外头难免比里屋要冷上许多,不乐意带陈菀出去。可一看到那双难得打破沉静的双眼透出点渴求,又转念思量着说不定到处走走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就点了点头。匆忙拾了件披风,就搀着陈菀出去了。 扶着凌芸的手沿顺小道慢慢走着,陈菀看着四周的满目寂静空灵,一直蜷缩不得放松的心终于把尘事忘记了片刻,难得做了一回真真正正的十五岁妙龄少女,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世界。 可在后宫这种地方,宁静本来就是一种比黄金美玉更为奢侈的东西。 祁茉儿正从皇后的凤翔殿出来,不料远远地便望见陈菀在对面的扶栏站着。双手在袖笼里头转了转,眼色一沉,突然想起皇后刚交代下的话: 陈菀这病到现在还没好,本来还以为她不过是和了玉妃,做个戏来妄图蒙骗本宫。这下一病就弄成这样…倒真有可能是玉妃下的狠手。依那女人的性子,除非陈菀握了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不然她不会如此狠辣… 祁茉儿脚跟一转,便换了个方向,往陈菀那处去了。 “哎,这不是菀菀么,可真巧呢。” “菀菀拜见祁婕妤。”宫里的人谁不是换脸比翻书还快,陈菀脸上又挂上了带点傻气的笑,对祁茉儿屈身道了个万福。 “快别多礼了,你身子最近可是好些了?”祁茉儿忙伸手虚托一把,语带试探。 陈菀才想开口,一股闷气却往喉咙上冲来,忍也忍不住,只来得及用手半捂着嘴巴斜偏过脑袋剧烈地咳了起来。 凌芸一看心急得忙赶上前去帮陈菀顺了顺背脊,脸色禁不住就寒了下来。好像能看透她的心事似的,陈菀拍了拍她的手,哑声说了句:“不碍事…” 祁茉儿冷眼看着,心里觉得很是满意。皇后娘娘的猜测总不会出错儿,要是能套出些东西…笑意更是溢满娇颜。 “怎么菀菀的病还未好么?太医院那些个庸医,莫不是怠慢了菀菀,待茉儿禀报皇后娘娘,定让他们…” “菀菀没事的,只是这不中用的身子从小就虚了点,怪不得太医院的大人们,咳咳…”场面话罢了,谁又会信以为真? “那你还是多加修养,缺个什么的,都只管开口,我这就不打扰妹妹了。” “谢祁姐姐,谢祁姐姐…咳,咳”直看到祁茉儿那行人走得远了,声音才渐渐冷了下来。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这下可不是装的。 凌云忙从腰间抽出别着的绣花帕子,一边帮陈菀顺好气了,一边把绣帕递上前去。 等出手了才发现原来洁白干净的帕子上居然染上了一些斑斑蓝点,刺目得很,那股浓烈的馨香也淡不可闻了。 凌芸本来也没多想,当是不小心染上了什么东西。只是看陈菀盯着帕子有些怔忡,以为她是不喜送给自己的帕子未被好好保存,忙开口解释。 “主子,这帕子芸儿一直别在腰间都不舍得用,不知道怎么…” “没事的。”陈菀有些虚弱的摆了摆手,琥珀色的眼眸又是沉沉一片,让人总也看不透彻。 “芸儿,你看那居然还有朵小花在开呢,这都大冬天了…”陈菀岔开了话题,别过了身子。 “那主子你等着,芸儿去帮你摘回来,”凌芸现在满脑子都是让陈菀开心的事,哪还能注意到这么多呢。 死死攥着那枚绣帕,手心都起了点汗意。陈菀看向凌芸的背影,双眸竟然莫名的流露出浓浓的悲伤和无奈。 太久没有依赖人的感觉了吧,所以说懦弱就是一种瘾子,一但沾染了上去,就再也难以戒除。人总是要离开的,不是早就该知道了么?有过了寄托,人总会变得怕寂寞… 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抹暗藏记忆里的身影,猛地一僵,条件反射般地脚跟一旋往凌芸那边走去,险险躲过了和来人打照面的机会。以为忘记了的,却偏偏深埋心底。以为已经连根拔除,原来只不过是腐烂难除。痴恋而已,情窦初开,如今的她没了资格,也没了身份,何苦再多加感伤。 “主子?你怎么跟过来了,这地方有些泥泞,怕要脏了鞋子的。” “没事,芸儿,我们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是。” 李陵停下步子往左侧望去,总觉得刚才有抹异常熟悉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探来。可举目看去,也不过远远的地方有个婢女搀扶着一位约莫是宝林之类的嫔妾往秋凉阁走去,并没有他人。摇了摇头,过了这么久,那个小丫头居然还在自己心里盘桓不去…偏偏再也没有见过她,只仿佛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本来还想若能再见,便请皇兄让他带回府去…. 罢了,他何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一个丫鬟而已。念头一定,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有时候,错过了,便错过了,要用一生去追忆…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七章 金瑞香雪 “对了,主子…”凌芸跟在陈菀身后,有些犹豫不决地开口。 “怎么了?” “嗯,您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胎记?” 陈菀眼光一沉,没有追究凌芸的越矩,默然半晌,然后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没有,完全没有。” 推开内寝室的木扇门,突然一股清淡纯雅的香气便扑面而来,让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主子,这是什么味道?好特别。”凌芸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菀把披风解下随手挂在架子上,却没有答话,只是细细嗅了嗅。浓烈似檀,却绝没有檀香的贵气;清艳若木兰,也少了几分娇媚。甜瑟中还隐约裹着点肉桂的辛辣…倒是品质极好的香料。 “芸儿,今天早上出去的时候,似乎还没有燃起这香嘛。”胸口本来还有些气闷,总感到堵得慌。此时香气满溢,更是顺着气息直接流进身体里,竟让不适大大地减轻了,精神更是愉悦。 陈菀径直走到木凳前坐下,伸手把头上定着发髻的萝蔷木簪抽出,任凭满头乌丝倾泻而下。 “主子,似乎是新晋送来的香料呢,等会唤福桂来问问就知道了。应该是哪位贵人怜惜主子身子不好,才派来的罢。”凌芸拾起桌上的玉梳,小心地沿着发根慢慢划下。小姐的秀发真是漂亮,却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能为她亲手绾髻… “也对。”陈菀顿了顿,可总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掉了。“芸儿,你帮我去把福桂喊进来。” “是。” 这香气真是不错。陈菀合上眼半靠在椅背上,感到从所未有的轻松。放软了身子,渐渐神思竟有些迷离了。朦胧里似乎看到了爹爹,娘亲,没有梦里满世界的血腥,是在和幼年的自己一起嬉戏玩闹。鲜菊在四处摆着,茱萸更是红得招惹人喜爱。 金瑞霜雪挂九重,红萸香絮洒人间… 金瑞香!猛地睁大了双眼,陈菀忽然直身站了起来,沉重的木椅被撞得往后退去,生生划出一道闷响。 难怪会觉得这般熟悉,这香味,就是金瑞香。陈菀感到心脏似乎被什么给紧紧抓捏着,根本透不过气来。撑着台面的双手正在不由自主的颤抖,腿脚也是一阵酸软,险险就要站立不住。 金瑞香,一品上香。原料极其罕有,配置工序更是繁杂,是西凉部落特有的仙物。每年上贡给天朝的就那么丁点,往往只有皇上以及极为尊贵的皇室宗亲才可享用。也会赏给个别立下奇功的文臣武将,当年父亲独孤励就是被先皇嘉奖之后,才被赐下少量香料。无论如何,绝对不是屈屈御女配用得上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金瑞香正是阍鸠毒的解药。阍鸠苍白术,莘洛英回天,自己慢慢种下的毒,居然差点把解药都给忘记了,真是可笑啊,可笑… 陈菀把双手死捏成拳,脸色竟比重病时更为惨白。狠咬下唇,陈菀拖着有些虚浮的步子,急忙赶到置在房间偏角的香炉前,用颤抖的指尖把炉盖提起重重盖了上去。这不是秋凉阁里原来放着的那个! 到底是谁,谁送来的香,是想警告她,还是威胁她?绝对不会是个巧合…到底是谁!陈菀觉得脑子里嗡嗡一片,盲乱得很。 福桂和凌芸正踏进门来,就看到陈菀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禁大为惊慌。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主子,是不是这香有什么不对?”凌芸一手半扶陈菀,一边死死地盯着那个闹罪的香炉,敏感地觉得陈菀的失态定与这突如其来的香气有莫大关联。 “我没事。”陈菀勉强又回复沉静,若不是残剩的几分苍白,几乎看不出有何异常。“芸儿,你立即把那香给我弄灭了,把里头的料子小心用绫布裹好,再把底炉拿来给我看。记住,我要的是和这个一摸一样的炉子,连气味,都不能少了。” “是。” “福桂。”摆手挥去福桂的搀扶,陈菀走到外室的软塌上躺了下来。“这香料,到底是谁送来的。” 担忧和焦虑让陈菀在言辞语气上不禁带了几分严厉,惊得福桂连忙跪了下来。 “主子,主子,这是今儿早上尚仪局那边派人送来的呀,说是给主子您调养身子的…奴婢,奴婢…” “哼!尚仪局。仪局什么时候有了资格,能随意指派这种唯独皇上和太妃娘娘才能使用的香料?” 福桂把头紧紧贴在手背上,身子冰凉得很,第一次发现这个平时看似娇弱的小主居然有如斯气势。 “算了,你。。。”看这样子,陈菀缓了缓气,也知道是自己迁怒了旁人。如果福桂想对她不利,这么做也未免太过拙劣。 “主子,香炉给您拿来了。”凌芸匆匆把已经到出香料的炉子交到陈菀手上,自己再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嗯…”陈菀拿捏着两个小巧的朵状炉柄,捧到眼前仔细端详。极为平常的青铜香炉,雕花简洁无杂饰,只是在炉腹塑上两圈云边儿。皇宫里正殿偏房多得是这么样的玩意,瞧不出什么错漏。 忽然手指蹭到边壁的一块小角,感到滑腻腻的有些粘手,似乎是什么香膏状的东西粘附了上去。 陈菀嗅了嗅指尖,味道好熟悉,禁不住低低喃语:“雪莲,僵蚕,白苏…”杏眸半眯,脑子里顿时清明了起来。 那个人,竟然已经爬到如斯地位了么? 缓缓站起身来,陈菀走到衣架旁把才挂上不久的披风又取下,重新系在身上。 “福桂,起来吧,记得这事莫要声张出去,我不要除了你们以外的半个人知道!” “谢主子。”福桂颤颤地站起,低垂着头颅守在一旁。“那这香…”有些畏惧的望了几眼,仿佛是什么剧毒的邪物。 “没事,香到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罢了。原来的底料小心包好藏着…”咬了咬下唇,手指猛地收紧了系带:“香炉还是用这个,燃上兰香,一定要放进两片茄迦叶。我要出去一趟,你们都留在殿里,不用随身伺候。” 阍鸠毒在身体里才养了大半个月,到底效果怎么样谁都说不清楚。但是她已经再也等不下去了,茄迦能催快毒性,一日之后便可到达鼎盛。如果自己这一步走错棋子,看错了皇后的心思,那就自食恶果罢。 讽刺的笑了笑,陈菀不理会凌芸和福桂担忧的眼神,径直出了门去。 天色渐渐沉了,腊月的傍晚风算是大的。陈菀拢了拢领口,脸色微寒地朝仪局庭院走去。沈怡容,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酉时三刻,尚仪局守夜女官正在东菀来回巡查着各屋各房。依着路子把内室的明火都给盖熄了,再唤着跑腿的小太监们把几个宫灯笼子罩在刚燃起的红烛上,撑起挑子高高挂起,悬在门房四角,映得方院昏黄一片。 只得一处偏房,里头依旧烛火通明,在一片漆黑中愈加显得出挑。女官眉头微皱,当是哪个缺了心眼的小丫头居然忘记把火苗给灭了。正想推开门走进去,却被刚从西菀匆匆赶来的掌仪给打断了动作。 “快走,你干什么呢。”狠扯了下衣袖,硬是把守夜女官给拽下了阶梯。 “你瞧瞧里头,不知道那个缺心眼儿的贱蹄子又忘记把火给熄了,我…” “嘘!小声点,看你是新派来的吧。里头是沈姑姑,在帮皇太妃娘娘调制香膏呢。话已经放下来了,这个时候最忌恨旁人打搅。上次有几个小婢女脑子犯了混,误闯了进去,就挨了罚。你现在要是进去,免不得吃上好几顿排头!” “这…”守夜女官被莫名数落了一番,心里难免有些愤愤不平。 不过是个司衣而已,需要怕成这样?才想辩驳几句,就看到一个人影往这边急急走来,夜色迷蒙,看不清楚相貌,只觉得罩在披袍下的身量略显娇小。 陈菀赶得有些气喘,方才一路看着天色,就生怕错开了时间。要是等宫女们都回了掖庭,除非是三品以上的宫妃传召,否则自己若是随便进入只会落下话柄。 “仪局的沈司衣可是在里面?”步子还未停得稳当,陈菀随手把罩在发上的兜帽往后一拨,露出一张素净的容颜。 “在是在,可您是?”两名宫女狐疑地打量着陈菀,看着衣服素雅得很,却也不是女官的品级,该是那处冷房里的小主吧。心里有了计较,口气也就不那么恭敬了。 “我们姑姑现在正忙着呢,没什么时间和闲人磕牙,你还是回去罢。”那名守夜女官方才受了闷气,正瞅了没地方发泄。琢磨着眼前神色匆匆,就根本没把眼前连个随身侍婢都没带的陈菀给放在心上,敬语都给省下了。 “放肆!”陈菀心里本就急切,又被诸多事情扰得乱了心绪。看着狂妄的态度,哪能容得人如此嚣张。双眸一冷,言语间也就不再客气。“当的是奴才就要守得起规矩,看来你们头上的也没用心教导!” 两名宫女顿时被陈菀突如其来的转变给镇得直楞住了,一时间竟然茫然得不知所措。 那扇偏房的木门伴着“吱呀”声响,朝两边打开来。 “吵吵嚷嚷像什么话!当这是市井街坊?”沈怡容听到外头声音嘈杂,心里觉得一阵烦闷,便停下手上工作走出来看看。 “姑,姑姑,是有位小主求见。”掌仪低垂着头颅,哪还有方才趾高气扬的嚣张劲。心里知道这位姑姑的手段厉害,又看到了陈菀似乎有些不同,怎么敢再做显摆。 沈怡容眼光沉沉,却没往陈菀那边看去。只是对了两名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宫女淡声命令:“都下去吧,今天的事我不会和夫人多说,你们以后自个多掂量掂量。” “是。”两人闻言正恨不得自己多了双腿脚,能走得更快些。 “你果然是我们三个人里最适合待在这宫廷里的。”陈菀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站在阶下朝沈怡容望去。明明位置上矮人一等,沈怡容却总感觉被人俯视一般,感觉不甚安好。 “先进去罢,你不嫌弃这夜风凉爽,别人可要找话头说呢。” “那东西,是不是你让送去的?”陈菀进到房里,默然半晌,却无端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白烛的灯芯微微起了爆响,沈怡容握着木舂正细细研磨着玉盅里头的籽粒。手腕连一丝停顿都未曾有,甚至没有去看陈菀。 “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陈菀长指狠狠捏实了衣角,琥珀瞳眸里已经隐隐泛起怒意。 沈怡容此时方才抬起头来,眼光在陈菀脸上仔细地扫了几个来回。终于轻叹口气:“你变了。” “呵。”陈菀一声轻嗤,心里却反而不再如一开始的那么紧张。拍了拍赶来时沾染上些尘土的裙身,随意走到一张木椅上坐下,神色有些怅然。“我变了?在这么个养人的地方,谁能不变,谁又能挨得住不变的后果…” “香炉子是我让人送去的,开始并不晓得那东西的作用。”巧妙地把雪莲花瓣放在手心里掐出汁水,揉进僵蚕细末中一起裹在湿布里头,沈怡容淡淡说道:“只不过,现在已经估计得个大概了。” 一阵沉默无语,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再做声响。陈菀拈起桌上的一颗僵蚕枣,用指腹狠狠掐碎,任由乳白色的汁液顺手而下。 “这方子看起来作用不小。” “一张方子换了一条命,菀菀你也不亏呢。”最后把纱布给蒙在玉瓮上,沈怡容取来湿巾把手给拭干净了。 陈菀定定在看了沈怡容几眼,忽然站起身来:“罢了,今日是我太过鲁莽了些,我也该回去了。” “菀菀。”沈怡容忽然出声喊住了陈菀离去的步子,手里轻轻摇晃着一个雕花瓷瓶,里头装着的正是即将上呈给简宁皇太妃的丰肌玉露膏:“东西是我做的,却未必能是我用的。我虽然猜不透其中的意思,但是这也未必是害你。” 陈菀背影一僵,清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朦胧的一层感动:“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怕隔墙有耳?” “只是不想看着你死罢了。” “我不想死,就一定不会死。” “宫廷里面没有一定。”取来锦盒,把玉瓶小心装好。 伸手推开木门,冷风猛地一下就给灌了进来,吹得陈菀袖摆整个鼓起,更显得身形娇弱。 “我会让它变成一定。” ======================== 眼泪汪汪,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七章 金瑞香雪<三> 夜风正呼呼地刮着,没多久就落起了柳絮状的绒毛小雪。陈菀紧捏着兜帽外沿把头压下,踏着碎冰渣子赶回秋凉阁,赶巧路上碰见一行侍从拥着驾鸾轿也对着面匆匆走来。 估计都是急着回到屋里躲避风雪,步子走得慌张,结果陈菀不留神就和最前头的老嬷嬷给撞个个满怀。且不说两人都被迫得踉跄了几步,正往前赶的轿夫这一没个准备,脚上功夫没做好,手里握着的轿杆子就楞是晃了个圈。 “放肆!这倒是哪处的宫女?连该怎么走路也给忘了?”老嬷嬷在这么一惊一乍下本来就有些恼怒,又忧心轿子里的主子被冲撞到了,声色俱厉地冲陈菀喝道。 “秋凉阁御女陈菀,给简宁皇太妃娘娘请安,还请宽恕菀菀冲撞之罪。”琉黄千结垂坊,一看便知道是慈安殿。陈菀压根没理会那老嬷嬷的叫唤,只是屈身对着刚停落在地上的轿子打了个福礼。 “真是…真是…”老嬷嬷何时曾受过这么样的气了,气急败坏地指着陈菀有些说不出话来。屈屈一个御女而已,竟敢如此嚣张。 “嬷嬷,您也算是慈安殿的老人了,怎么看人连个三分眼色都没有?”陈菀把手伸进袖笼里握着,定定地望前望去,嘴里吐出的话比天上真掉下来的雪沫儿可冷多了。 “呵呵,好一个牙尖齿利的丫头。”有些沉雅的声音从轿幕里头传出,随是笑着,却让人绝对无法忽视其中的威严。“只不过有时候在宫里聪明总被聪明误。罢了,香月,走吧。” 陈菀默然看着太妃轿辇离去,才转头继续往秋凉阁走去。雪愈下愈大,才站了这么些功夫,身上就落满了白絮。 对这个在紫宸宫里待了数十年而安稳无事的老祖宗,自己实在是看不透想不明。对她是处处留心,可方才故意试探之下,又似乎并没有认出来。 最初在凤翔殿把她错认,再到秋凉阁时从上头照映,自己都是知道的。这次的金瑞香,去找沈怡容也不过是为了探个口风。毕竟以沈怡容的地位身份,断不可能有那个胆量送香予她。 只是千算万算,都不曾料想到时这尊菩萨…人人皆说太妃自打为先皇淑妃起便性情和善寡淡,最是厌恶后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那么这次她踏进这探浑水里,又究竟想做些什么…. 陈菀身子猛地打了个冷颤,捂紧了袖套。身旁正有两个小太监匆忙走过,尖细的稚声夹杂在风啸中隐约传来。 “…神武门…六品护军…染病…遣送….”身影远去,声音也渐不可闻了。 陈菀顿了顿步子,微皱娥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愈加狂猛的风雪可给不了太多功夫让她细细斟酌。 “哎,主子,主子,您可是回来了。”徐祥子哆嗦着把门插拉开,忙着迎了陈菀进到内院。“福桂姐,小顺子,主子回来了。” “主子。”福桂匆忙把陈菀扶进屋里,暖融的气息让人禁不住放松了心情。 “您看您这手冻得…哎…”福桂招呼小祥子把炭火挑得旺些,一边服侍陈菀把被雪水渗湿了的外袍给解了下来,再换上干净暖和的掐牙裹袄。 才接过徐顺子端上来的热姜汤,陈菀暖了暖手心,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就随口问道:“芸儿呢,怎么没见人?” 正好一个素面小丫鬟推门走了过来,瑟缩在福桂身旁不敢妄动。福桂瞅了一眼,对她的胆怯有些无奈。 “主子,正想跟您说呢。方才您出门不久,监事司就来了位公公,硬说芸丫头染了什么怪病,要带回去审察,就怕传给宫里的贵人们…” 福桂小心翼翼地说着,看了陈菀脸色如常,只顾用手摩梭着杯壁而默不作声,便就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上头又从司物苑里调了个丫头下来,就是她…”伸手把藏在身后的小宫女轻轻外前一推。“奴婢看她做事还算灵巧,就暂时先留了下来。主子,您看…” 陈菀扇贝般的长睫隐隐罩下一层青影,双唇紧紧抿着未有所动,仿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室内登时一片静默,福桂,徐顺,徐祥都略垂着头不敢做声,被迫站在最前面的小宫女更是害怕得有些瑟瑟发抖。才派下来就被主子赶出去的宫人,以后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啪!”茶碗落地摔碎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如绷紧弓弦的气氛下更是明显。陈菀楞楞地看着自己已经红通通的手心,这才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打从指尖到手背,再蔓进心里,很难受。 “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福桂急了也再顾不得诸多礼数,赶着从一盘铜盆里扭干湿布,帮陈菀小心擦拭被茶水烫得泛红的双手。 “您有什么不高兴的,奴才们任您打骂,可就是别折腾自己的身子啊。” “主子,小顺子去监事司帮您把芸丫头给带回来。”平时不太言语的徐顺话一出口便是惊人。 “…你去帮我把那条绢子给拿过来。”陈菀眼睛看向那个小宫女,指着八仙桌上一条不起眼的绣帕冷冷说道。 “咦,这不是芸丫头随身带着的帕子么?她一向宝贝得很,怎么…”福桂看着陈菀死死攥着那条似乎被什么染料侵染得已渐成宝蓝色的绣帕,不敢再做言语。 “小顺子,你刚才说得什么我都可以当作没听见,以后也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蠢话!”陈菀走下铺子,把手里的绣帕往炭盆一扔,眼睁睁地看着火苗把它吞没。“福桂,新来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叫愚儿….” “你把凌芸原本的住处收拾收拾,把愚儿排到那去。以后的活计你就自个看着安排,又不是少了谁着日子就不过了。”轻轻叹了口气,陈菀又回软铺上躺好,一股股疲累感猛地全向她涌来。“都出去罢,我想睡下了。” 众人渐次退出,只是福桂在踏出房门前再往里头望了一眼,那躺在床上被宽大厚重绒被包裹着的陈菀,一刹那间脆弱得令人心惊。自己在菀主子身边待的这么些日子,又怎么会看不出芸丫头在主子心里是何等重要,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姐妹… 芸丫头就这么被带走,主子哪能不伤心,不生气。然事情总有能为和不能为,其中的蹊跷自己是看不懂,也帮忙不上… “福桂。”陈菀眼虽闭着,却似乎依旧知道有人在屋里。 “主子。” “这香,你放了几片茄迦?” “放了两片。” “再多放一片。” 埋棋子的是你,现在要断我后路的也是你。不论是谁,我倒是要给你看看,陈菀只会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天把你给揪出来!没有人,再能逼迫我! 陈菀猛然睁开眼眸,双目流光溢彩可夺人心魄,唯独颊边隐隐滑下的两行清泪漏尽一切伤悲。 “福桂,再帮我准备一套宫装,明儿和我去凤翔殿拜见皇后娘娘…” 该去的守不住,该来的躲不掉。我陈菀发誓,将来再也不会有这么束手无策的一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八章 世事多坎<一> 后宫的生活无事时平波不起,除开点点光景能陪伴在帝皇身侧,还不晓得要费尽心思才能夺到。得宠的宫妃嫔妾大多都会从别处弄些逗趣的玩意来消磨时间,毛绒成团的小猫小狗和善于讨人欢喜的雀鸟自然就倍受青睐。 紫宸宫凤翔殿 “呵呵,娘娘,您看这小鹦鹉还真是机灵。” “这还用说么,娘娘养的玩物儿哪个不是鬼灵鬼灵的,真是逗人开心。” 谁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还真真妥帖得很。瞧那些围着一只色彩斑斓金嘴鹦鹉在不停逗弄讨好的婕妤美人们,哪还有旁时端庄贤淑的模样。 “哎,哎,哎,快看!它冲着我走过来了…乖鸟儿,来这来这,有好吃的杏仁果子…哎!武才人,你没事乱挥手帕干啥,总不会想和皇后娘娘比香罢。” “哼。纪美人,是您自个的魅力不够大,别东扯西拉的,就你这样还妄想跟皇后娘娘比?笑死人哟。” “你…!” 明着看似为了鹦鹉在争吵不休,鸟势比人强。可若是那鸟儿不是皇后新晋的爱宠物儿,又会有谁能理会几分?打狗尚看主,阿谀方有为。 慕容馨华眉眼都勾起浅笑,什么都不说,只顾静静品着香茶。有人自愿每天做戏来看,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枉做小人。 “娘娘,她们也太聒噪了些。”祁茉儿是除开皇后之外,唯一没有围着那鸟儿拼命转圈的人。只见她柳眉微皱,难掩嫌恶地避开看向那群争吵得面红耳赤的女人们。 “茉儿,稍安勿躁。不觉得很有趣?” “禀娘娘,秋凉阁陈御女前来请安。”祁茉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匆忙走进来的太监给打岔了话头。 祁茉儿心里咯噔一跳,陈菀不是病了?这个时候跑来到底想做什么…稍微侧目看了皇后一眼,只见慕容馨华笑意不改,唯独沉下了眼睫,一边转动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戒。 “嬷嬷。” “娘娘,老奴在。” “这些桌上的吃食也该冷了,你去重新布置点糕点茶水罢,别让人家说凤翔殿招待不周。”交代完奶娘之后,慕容馨华才转回头对通传太监说道:“还不快传陈御女进来。” “秋凉阁陈菀,参见皇后娘娘。”陈菀屈身对着皇后极为标准地道了个福礼,福桂忙跪下跟着磕了个响头,之后便不敢妄动多话。 凤翔殿方才还喧闹不已,这下全都静了下来。拌嘴斗气的纪美人和武才人也纷纷在祁茉儿下手落座,冷冷的看向未得应允而不能擅自起身的陈菀。 月牙色素花缎面袄,疏翠绿拢掐丝裙,肩上只挂了件小皮袄子,发髻和妆容皆是素雅得很。小脸初露,清丽却不明艳,耐看得很。 慕容馨华到眼里方才露出几抹悦色,双手虚托一把,柔柔地说道:“快起身吧,宫里头的姐妹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多礼呢。兰芷,给陈御女上茶。” 既然皇后开了口,气氛自然也就活络了许多。外头冬意寒寒,屋里倒是一派和乐融洽的景象,纵使镜花水月。陈菀面对那些若有似无的明试暗探,用早就编排好的说辞给一一堵得滴水不漏。言语里有些夸张轻浮,更是逗得一干后妃笑声不断。 “武姐姐,您这可是美人痣啊!要长我脸上可就好了。” “哎,就你爱贫嘴。不过这可真是美人痣?一直担心它生错了位置,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那个意思…”武才人脸上可是笑成了朵鲜花,挑衅地往纪美人望去。 磕了下茶盖,纪美人在一旁甭提有多怄了。她与武才人同日进宫,偏偏位份总要低上一级,本来就两看相厌,只是还可以常常拿那颗黑痣当作笑料。这下恍若被无形地扇了个耳刮子,一双媚眼看去更是不屑。 “祁姐姐,您这衣服料子可是巴楚有名的锁施双绣啊。”一阵大惊小怪的轻语跟着响起。 “怎么,菀菀你对锁施双绣也有所耳闻?”一向冷淡的祁茉儿在谈到自个钟意的衣裳时,自然免不了有些得色外显。“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一件布帛罢了。” “这还不稀罕?我可是听说上贡来的就没几匹,皇上除了把半数拨去给太妃娘娘,也就姐姐您这儿还有些了。” 好话说多了人称之为谄媚,可谁又能抗拒蜜语甜言来带的舒爽?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神佛跟前敬三分。陈菀只在心底冷冷轻嗤。 今朝尚能富贵浮云过,他日浅水映月一场空。 宫妃难为,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免费的果子。得到了多少,就必然失去多少,甚至更多。 宫里的女人,吃的是玉盘珍羞,用的是绫罗绸缎,端得是高高在上,可细细论来又比市井村妇好得多少?在紫宸宫里,无人敢言自己是皇上的妻,不过是为奴,是为妾。一入宫廷,这人就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那个天朝最尊荣的帝王。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莫不要掂量再掂量,考虑再考虑。什么叫一入宫墙深似海,什么又叫伴君本就如伴虎,若说战场是男人们挥汗洒血立功建业之地,那么后宫便是女人们明争暗斗的冷砌围栏。 胜时门庭光耀,鸡犬可升天。败则兔死狗烹,树倒猢狲散。后宫里的女人,不只为了她们自己,还必须支撑起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作为一粒棋子,安分守己不犯错就只有等着老死宫墙。真正的安身立命,除了斗就还是斗,斗得赢了方叫自保。 在是大家聊得兴致正浓时,突然外厅传来几声尖叫,把所有人都给惊动了,全部扭头往外望去。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只足足有二尺来长的绿翎鹦鹉似乎被什么给惊扰,嘶叫着扑腾双翅狠狠挣脱几名太监侍女的手,往皇后和陈菀这边扑来。 绿翎鹦鹉在禽鸟中性情比较暴躁,而且最是不喜生人触摸。方才一名新到凤翔殿的小宫女摸不清状况,在替鹦鹉更替食水的时候不经意折下了两根边羽。这鸟儿平时被好水好食供养得娇气惯了,哪里受过这些疼痛,登时就发起癫狂来,专挑生人啄刺。 皇后是鹦鹉的主人,跟前又是一堆侍从护卫着,自然不怕。祁茉儿,武才人和纪美人也时常逗弄鸟儿,唯独陈菀面生得很。这贼鸟倒是会欺善怕恶,一双锐利的脚爪正冲着陈菀的芙蓉面狠狠挠来,速度快得似乎让人躲闪不及。 ================ 袄~大家记得投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八章 世事多坎<二> 陈菀整个人僵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傻了。她手里正端着一杯浓茶,实在不行往前一泼倒也能阻住鹦鹉的来势,最多让鸟再多掉几个羽毛,也总不至于伤了自己。后宫里靠的就是一张脸,容貌何其重要。 “嘶”地一道利物撕扯布帛的声响,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陈菀感到有几滴液体滴在自己的肩上,脸上去没有想象中的痛楚传来。不禁扭头回望,原来竟是一直在后头服侍的福桂,情急之下生生用手臂对上了鹦鹉的利爪。鸟爪太利,薄薄的衣料根本不起作用,让福桂难免受了些皮肉之苦。一群太监宫女终于赶到,七手八脚地把恶鸟逮了起来,关进笼子里锁好。 “福桂…”陈菀一直处于茫然的小脸这时才后知后觉的露出恐惧,颤抖着把手里的茶杯放回桌面上。犹豫的看了看福桂被扯开一道半指长短口子的右手,又看了看皇后,终于还是顾不得其他,取出绣帕把血迹拭干,再小心地打了个十字结,歉意地对福桂笑了笑。 “这么多个人,居然连只小小的鸟儿都打理不好,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呢?”慕容馨华指尖轻点椅背,声调柔缓,根本没有半点不悦。只是熟知她性格的人怎会看不出来,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娘,娘娘,娘娘饶命啊,奴才/奴婢知错了…娘娘…”一众宫人全部齐齐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辩解,只是嘴里不断求饶。 奴才的命在这个权贵天下的女人面前,从来就不是一回事,这时候尚且及不上一只没几两重的蠢鸟。世间本来就没有公道可循,又何必求佛拜仙?陈菀眼底流动着不屑,不过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福全。” “奴才在。” “把他们都带下去,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省的杵在着让本宫看得心烦。” 外头哭喊声渐远渐隐,里面却装得若无其事。 “菀菀,真是对不住啊,难得你来本宫这一趟,居然让这么些不懂事的奴才给扰了心情。”慕容馨华笑得亲切,不过歉意只在嘴角而未及眼底。“这样吧,为了给你赔个不是,兰芷,你去把今天皇上刚赐下来的果酱金糕给端来,让陈御女品品。”不相干的人给罚了一串,偏偏就是不提那只犯了事的鸟。 “谢娘娘赏赐,那菀菀就不客气了。”陈菀喜上眉梢,小心地拈起一枚送进嘴里。“唔,唔,香滑软嫩,却不会粘在齿上…”片刻间便去了三,五个,吃得一脸满足。 武才人和纪美人这时才恨不得刚才那只鹦鹉怎么不是扑向自己,妒意难掩地往陈菀望去。要不是她身后那个贱奴帮她挡了一下,看她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这件插曲仿佛微风吹水,并没有多大影响。过了没多久,皇后就说了身子有些疲累,众女一看心里也有了底子,接连着起身告退,各回各屋里去了。 祁茉儿是抬脚才想离开,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慕容馨华笑道:“娘娘,这陈菀看来是个有用的,真是要恭喜娘娘了。” “哼。是对谁有用,还不一定呢。”屏退左右侍从,慕容馨华示意祁茉儿重新落座。 “娘娘,怎么这丫头您还有顾虑?我看只要稍微用点伎俩,她还能不把知道的全都给抖出来?” 陈菀怎么说也曾经是玉妃的贴身宫女,虽不知缘何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若能为己所用自然最好,却也怕反被人设套,这便是皇后为何对陈菀既亲且防的原因。 这么些日子以来,祁茉儿对陈菀倒还是挺喜欢的,虽然这丫头看起来既有些愚蠢又显得浮夸,但是宫里能有真性情的人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怎么,茉儿似乎急着把她归拢过来?”茶有些凉了,入喉难免有些涩意。“这丫头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才过了多久呢,你们的心就都往别处拐了。”玉妃养出来的人,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茉儿不敢,当然是要看娘娘的意思。”祁茉脸色一整,收敛了神色。 “本宫也被她逗得挺开心的,你说玉漱和稠翎同时送她,这见面礼不薄吧?” 祁茉儿背脊一阵发凉,看到慕容馨华完美的唇线缓缓勾起,不自主地还是问了句:“娘,娘娘,为何要用,用到稠瓴…” “本宫一开始确实只用了玉漱,也是真心信她,偏偏那宝贝鸟儿帮了我一个大忙。茉儿,女人生性悦容,宫里如果没有了一张绝美的脸蛋,将意味着什么,有点脑子的都很清楚。可是那丫头,居然能做到不动声色…”不是强做镇定呵,而是伺机而动… “这,这,菀菀该是吓得…” “吓得呆住了?茉儿,一个人的双目乃是最难掩饰的地方。”慕容馨华冷冷地看着祁茉儿,让祁茉儿不由得躲开眼光。“她的眼中,本宫看不到惧意!” “呵,本宫这辈子只见过一个人有着等忍力,而那人现在可是得意得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慕容馨华把长甲狠狠掐进手心中。两年前,玉妃也是用身子冲去帮太妃挡下一只发了狂了恶犬,不过是看准了侍卫已到,而且皇上又恰好出现…那时候她也是这种眼神…一次,就那么一次,玉妃同时获得了太妃的信赖和皇上的疼宠。而躲在一旁的自己从此为太妃所厌恶… “错一次就够了,本宫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跌倒另一次!” “娘娘,这会不会是…” “怎么,不信?你可知道,在这紫宸宫里,除非凤位,绝对不容许其他妃嫔拥有独一无二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寸布一尺纱…”凤目往祁茉儿的身上锁施双绣衣上打了一个圈子。 祁茉儿此时方才惊恐地察觉自己犯了皇后的忌讳,立即双膝跪地:“娘娘,娘娘,茉儿绝对不敢,不敢怀有异心啊…” “起来吧,真要计较本宫何必等到现在。” “谢娘娘…”祁茉儿犹豫片刻,“可,可若是陈菀一时毒发…对娘娘可…” “无妨,稠瓴的妙处就是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见祖宗…”精明如此,又怎么可能真被玉妃下了什么药?多半是装出来的。 自古后宫中多是争权夺利,为求上位而不惜手段的龌龊事。更曾经有四大秘药被人闻之色变,一为玉漱,二为稠瓴,三为红,四为阍鸠。这四类既为生药,也是死药,端看用的人心意罢了。 中了玉漱者,死则生,生则死。若身上本已中毒,那玉漱便是解药。若身上原是无毒,那玉漱就是死药,唯一不解的便是稠瓴。稠瓴则更为狠毒,能让人死得莫名,任何人都无法把原因给查出来。只是天下间自然是一物克一物,稠瓴的唯一诱因就是阍鸠。 只是四大秘药都因太过恶毒而被列为禁药,慕容馨华凭借家世背景拿到其中两种已是不易,她断不相信有人能取得阍鸠。 然世事就是那么奇妙,越是信心十足,老天便偏偏叫你知晓什么叫天意难为。 ================== 扭动偶要票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九章 阴错阳差<一> ======= 今天是笋子的破壳日哦! 丫头借着更新祝笋子永远幸福快乐! ======= “福桂,你的手还好吧。”打进宫以来,从为对谁产生过愧意。可今天,确实是她对不住福桂了。那个时候她不能动,因为她只是个被“吓呆”了的陈菀。 “主子,不碍事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皮肉伤罢了。”福桂憨憨一笑,对自己手上那道长长的划痕根本不以为意。“福桂皮厚着呢,还好那恶鸟没伤着主子。” 心里一股酸意在慢慢地往外溢出,久违了的暖意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宫里宫外两重天,月月如年,自己的心真的已经老到这般田地了么? 忽然心窝口一阵剧烈地抽痛,陈菀痛得整个小脸都给煞白了。喉头间隐约又丝丝血腥味在往上翻涌,手指死死捏住衣袍边角,藏在边袖下的白玉小结泛出青色,可见它们的主人在经受何等忍耐。 似乎渐渐蒙上一层迷雾,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不清。不行,要快点…没想到毒发作得这般快…绝对不能在半路就倒了…不能半途而废… “咦?主子,您这是往那儿去?那边不是往秋凉阁的路子…”陈菀突然加快了步子,又是往御景园的方向走去。福桂一时赶不上,踉跄了下,才匆匆小跑上前。 眼前遮起一层淡淡的红布,四周景物已渐渐变得层层叠叠,一下子就多了好几个…陈菀觉得自个双脚愈加沉重,一些莫名的液体更是从鼻管里不断流出。心窝里的痛感一抽一抽,仿佛又某把钝器在不停地割磨,捶打….她快要受不住了! “主子你…”福桂三两步赶上去,却整个人蓦地呆住了。陈菀巴掌大的脸蛋一片青紫,曾经灿若明星的双眸已是半睁半闭,重若千金。最为骇人的,是不断有鲜红的血液从她的鼻子里涌出,慢慢渗进领袄中,月牙色的裘袍生生被染出一圈艳红,更是显得触目惊心。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福桂半扶着摇摇欲倒的陈菀,声音带着泣音,早没了平日的稳重。惶恐地用袖子不断擦拭流出来的血,似乎这样便能把血止住。“您不要吓福桂啊….” 四周有些途径的宫女也发觉了不对,但要么冷眼观之,要么犹豫不决,就是没有一个主动伸出援手。毕竟宫里这种事儿见得多了,闲事少管一桩便就少一分麻烦。 “福桂,扶我起来…”陈菀挣扎着站起身来。“去…去御景园….”今天是太妃每月必到御景园的日子,一定要去到太妃面前…没想到皇后下手如此狠毒,连阍鸠的反噬都压不下毒性....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主子,福桂送您回秋凉阁,马上为您请御医!”福桂死死搀住陈菀,生怕一松手她便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走开…”陈菀使力脱开福桂圈着自己的手。 突然四周一片寂静,陈菀耳朵里早就嗡嗡响成一片,只能隐约辨出不远处似乎有个人走来,只能挣扎着往前又走了两步。忽地又是一阵剧痛,再也忍受不住地往前倒去。 好温暖,好舒服,就这么睡下去吧….最后的念头一晃而过,陈菀沉沉地闭上眼睛。 李陵一个箭步抢上前把陈菀圈进怀里,向来冷漠平静的墨色眸子猛地卷起一阵狂风骇浪。在看到陈菀衣袍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红之后,整个人更是处于暴怒的边缘。 “都愣着干什么,快传太医!”森冷地口气让方才还幸灾乐祸的宫女们背脊窜起阵阵凉意,如同直接掉进冰窟中。 满蔟芳华,眼中仅余伊人。红尘如烟,心梦何时能圆。情在深处不能醒,莫问缘由,字字珠玑。转身之间,爱恋不断,但求情缘一线牵,只羡鸳鸯不羡仙。 遥遥望去,那抹深潜心湖的身影顿时愈加清明,从未想过这个仅仅见过两面的人儿何时竟在自己心中埋下了动情的种子。按捺不住满腔莫名的狂喜,正是疾步往所系之人匆匆赶来,生怕一不留神之间整个人又如幻梦般消失在眼前。 急切和喜悦让向来行事冷静的他险些忽略了周遭的所有,待到走近时她猛地倒在自己怀里,月牙白色的缎面衣袍衬得那摊血迹妖艳迷靡,让他禁不住睁大了一双墨色瞳眸。面对过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死伤无数,从没如此心慌意乱,原来心中所系之人的生命在自己手里慢慢逝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是如此苦涩。什么时候的情根深种,为何无人告诉他… “王爷,王爷,请让奴婢把小主送回…”福桂初时是慌了神,但定下心来一看自家主子竟然被当朝广陵王爷整个抱在怀里,才收回的神又给吓去了六魄。算了辈分王爷可是主子的小叔…这般已经是大大的与礼不合,让旁的人看去了,还不知道要闹得如何天翻地覆。 “住嘴!”李陵心里焦乱得很,哪还能留心到福桂嘴里喊的是“小主”而不是直呼其名姓。抬脚正想离去,却被一道慈润严厉地声音给喝止了。 “陵儿,站住!” 被李陵这么一搅,御景园那边也免不了受了些影响,简宁皇太妃正是过来瞧瞧出了什么事,却不料看到如此一幕。堂堂王爷不顾念自己身份也就罢了,竟连天家脸面也不放在眼里,这是成何体统? “姨娘,这…”李陵屡次被人所阻,心头火早就一拱一拱地直往上窜。但他自幼最是敬爱简宁皇太妃,在对上太妃满蕴冷意的目光时,却怎么也发不起脾气来。 太妃凤目一扫,待看到陈菀那般模样的时候眉心不禁高高皱起,脸色又沉了好几分:“嬷嬷,去把陈御女给送到慈安殿,再急召太医院邵太医速去诊察。”在“陈御女”三字上狠狠咬重了音准,李陵脸色蓦地刷出一片惨白。 “是。”老嬷嬷从不甘愿的李陵手中半是强硬地接过了陈菀,略略打了个福礼便示意心焦不已的福桂与她一同离去。 太妃眼光往一旁瑟瑟发抖的宫娥们看去:“至于这些个目无尊卑,主仆不分的贱婢,徐公公,你自个看着办吧。” 大殿总管徐福全撩袖抹了抹额际滑落的冷汗,只得诺诺应道。对上不敬只不过是次因而已。若不能封住这些侍女的嘴巴,谁能担保明天满城风雨的主题不会是广陵王爷和一名内宫御女? 李陵紧紧抿着薄唇望向太妃,淡淡透出恳求之意。轻叹口气,太妃只得无奈说道:“陵儿,你今日还没来慈安殿问安呢。”自己倒也想知道,陵儿和这丫头,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侄子正要去问候姨娘。”李陵总算露出半丝悦意。 “那便一起走吧,”后面一句淡淡飘散在风中,无人听得。 “那丫头,到底让哀家该怎么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二十九章 阴错阳差<二> 紫宸宫慈安殿 “邵太医,菀…陈御女的情况如何?”李陵微搀太妃,心急火燎地甫踏进慈安殿门便耐不住问道。 太妃不着痕迹地凭借折袖的掩盖,重重按了按李陵搀扶着她的手。侍女连忙屈身撩起珠帘:“太妃娘娘吉祥!五王爷吉祥!” 慈安殿内殿分了三重,最里间自然是太妃平日休憩的床榻所在之处,非贴身女官和大殿尚宫,闲人不得入内。次重则摆放了午睡用的软铺,与内重外重都用串花珠帘相隔开。外重较内两重更为宽敞,用做会客接待的地方。 三品以下嫔妾论理是只可在外重等候太妃召见,现在若不是情况特殊,加上太妃亲允,陈菀也无缘得在次重软塌上让太医院院判亲自诊断。 隔着帘幕,白发银须年近古稀的邵自遂皱着双眉在仔细探着,手下皓腕间那若有似无,时沉渐浮的脉息让他肃起了脸色,就连太妃和王爷进来都未曾发觉。 “邵太医,这丫头的情况怎么样了?”再没有平日的眉间慈蔼不再,点点利光从眸间偶尔漏出,此时她不再是素时笃信神佛的和善妇人,而是现在天朝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 “老臣参见太妃娘娘,广陵王爷。”邵自遂闻言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给太妃和李陵行礼。 “邵太医不必多礼。”太妃单手虚托,示意邵自遂平身。“这丫头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小主的病有些特殊,老臣,老臣还需些时间方能得到诊断…” “人命关天,邵太医你等得,病人却未必等得。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后果如何想必不用本王多说。” 李陵俊颜如冰,字字含霜。碍着太妃的面子他才忍耐了许久,只有自己才明白到底费了多大气力才能阻止踏上前去的脚步。隔着帘幕重重,他看不到陈菀现在到底是如何的状况,但是方才那惨白若雪的容颜,还有现在探出幕帐的纤弱小手,无一不在磨扯着他的心。 “陵儿!”太妃低喝,脸上有些不悦。这个孩子一向冷静自持,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姨娘。”李陵气急反静,看起来又是当初那位冷面王爷。“此事非同小可,若不彻查…” “住口!”太妃依旧对着邵自遂,声音中满是威严。“邵太医,哀家只要知道现在里面那个丫头,到底是死是活!” “回,回娘娘,小主并无大碍,只是一般的血气不调罢了。虽病情有些不稳,但是微臣已经用雪参片调住小主神气,又施用了金针阻止血气上涌,暂时缓住小主的病势。一时,一时之间尚无生命之忧。” “陵儿,你先回府上去罢。” “姨娘…”李陵还想再说什么。 太妃转过身来正对李陵,凤目沉沉,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此事伤及天朝颜面,哀家只会赐给这个丫头鸠酒一杯。无论始末如何,终究是后宫之事,朝臣无需多虑。今日你只是恰好进宫给哀家请安,王爷也该回府处理事务了。” 臣是臣,妃是妃,各司其职,两不相干。简宁皇太妃一向待李陵亲厚,李陵乃是先皇第五子,也算是她的半个孩儿,血缘上又是自己的亲侄。心里总把他当成孩子来看,何时舍得用这般严厉的口气对他说话? 只是麻线成团,当剪则剪,否则必会纠出大祸! “陵儿知错,求太妃宽恕。” “下去吧。” 李陵默默地再往帘幕处看了一眼,深沉得仿佛要穿透布帛,不过数秒之间脸色几变,最终转身离去,再不回头。生平第一次,浓重的挫败和无奈让他感到沉溺之苦。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她不是宫女,不是杂奴,而是宫妃,是三哥的女人!原来不是红尘过客,而是溺水独瓢。对亦错,错亦对,对错对错,一眼万年。 痴情本同连枝树,错莫爱恋乱线牵。天上人间,情如风,意如烟,难为齐翼双双共比肩。 “嬷嬷。”太妃有些疲累地轻唤。任凭自己如何精明,此刻也看不透李陵和陈菀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那丫头…“你让她们都下去,哀家有些事要问问邵太医。” “是。”香嬷嬷把一干侍女连同医女都带到外殿。福桂在离开时仍放不下心的不住往里瞧来,只是不敢多做停留,又听说陈菀一时半刻尚无性命之忧,也就出去了。 “邵太医,你也是宫里的老臣了。”太妃踏着地毯走到软凳上坐下。 “是,是。”邵自遂背脊一阵发凉,冷汗似乎已经把里衣给渗透了去。刚才自己把出的脉象…又是一滴冷汗顺着额际滑下,悄无声息地滴在毯子里。 “若本宫没有记错,你在这宫里待了该有三十年了罢,也侍奉过先皇先后,功劳苦劳都立了不少。十四年前你虽只是一名典药官,却因为那件内宫憾事而一跃成为院判,只因为原来的院判都已经被先皇给处死了…”内室里气氛紧绷得几乎一触即断,忽然一声玉镯磕碰桌面的声音响起,让一直低头无语的邵自遂浑身寒颤,“咚”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娘,娘娘,老臣,微臣,没有,没有….” “行了,行了,起来罢。哀家不过追究过往的事情,过去的也就过去吧。”太妃声音忽地又变得和悦起来。“哀家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些所谓的小伎俩小手段并非没人懂,你们的为官之道我也没兴趣掺和。可我不管你是收了慕容家的,萧家的,或者其他什么王家武家的好处,就是在哀家面前不要总想着耍花招。” “是,是,微臣知错,微臣知错…” “很好。我要知道那丫头的确实病况,不会还是什么血气不调罢?” “不是,小主,小主是中了毒…” “你就直接说是阍鸠罢。”这个丫头,为了争宠连对自己下毒的事都做出来了,何必再留她性命。 邵自遂大惊,连礼数都忘记了猛地抬头惊恐地朝太妃望去,半响才又赶忙把头低下。“是..不过不止阍鸠,似乎还有两种毒,一种是稠瓴,另一种老臣无能,实在瞧不出来…” “三种?阍鸠,稠瓴…四种秘药居然一下就出来了两种…好,真是很好。”太妃怒极反笑。“接着说!还有什么,哀家倒是要看这紫宸宫能不能被闹翻了!” “娘娘,这位小主体内的三种毒恰恰相互制衡,而且中毒时间不一,轻重不一,是以虽然吐血甚多,却能保住性命。” 太妃用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椅把,邵自遂也不敢多做言语。如此一来,自己就是想动这个丫头也不行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巧合,还是她早就算计好的?若是这样,她的心计也太可怕了… “邵太医,那丫头的命哀家定下了。救不活,哀家再找个院判也不是什么难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章 人算天算<一> 靖顺四年腊月,中书令萧威因恤边防将士劳苦,特捐银百万,铁器铜器十百万,衣帛伤药十百万送至前线。其时圣颜大悦,称其乃当世名臣,且圣恩浩荡,亲随车马自鎏县。 ------《天朝史.正卷》 萧氏一脉正是风光无限,群臣难望其项背。殊不知帝心已异,只待其分崩离析方能诛之。 -----《天朝史.臣卷》 靖顺四年腊月二十 中书令萧威上奏皇上,言称萧家愿捐出白银两百万两,帛衣十万套,铁器三千箱,铜枪一万柄以及药品五千箱发往边疆。一时间朝堂内外哗然一片,褒贬不一。许多初时尚持中立观望,甚至偏帮于慕容家的朝臣也不约而同地收拢口径,改称萧家的做法乃是将士之福,百姓之幸,更展示了天朝之盛。慕容一派则是有志一同地不在这风口浪尖上强自出头,便是慕容涟也还虚赞了两句。 情势陡然直下,难免有闲言碎语渐传开来。但不可否认的是,明面上萧家也由此暂时脱离了贪污军饷的泥沼。平民百姓们看不到朝堂争斗,也看不到派系排兑,朴实如他们只能听圣旨,皇上说好的便是好。昨日你克扣军饷贪污国产,便是大恶。今时你捐出私产克己奉公,便是大善,善恶不过一线之间。 一时间萧家在帝都的名声直起高升,为人所交口称赞。靖宗李允也圣颜大悦,不但大大嘉奖萧威与萧琪铮,还亲言将圣驾亲随护送军饷的队伍直至鎏县。金口才开,群臣皆大呼万岁圣明。 萧家此时人人自得,正是恨不得多张几口嘴巴,好大大地宣扬几番。可除了费尽心思密谋策划的那人之外,竟然没人能看出,让萧家没落的真正原因并非是靖顺五年的贪污巨案。而是打从这次事情起,萧家就已经渐渐步入深渊而不自知了。 而恨不得把萧威抽筋扒皮的陈菀,现在已是自身难保,又哪来的闲气去管这许多呢?虽然邵太医极力救治,太妃也下旨从上五局多遣了两名宫女前去伺候,可陈菀依旧终日昏昏沉沉。病情也说不得恶化,可总是无法清醒,让秋凉阁一干宫女太监忧心不已,福桂更是天天求神拜佛祈求上天能保佑自己那可怜的主子。 一名御女中毒本来不大不小,可深究起来又马虎不得。这下不但慈安殿简宁皇太妃插手干预,就连凤翔殿和芙蓉殿的两位正主儿也同时把风声给压了下来。陈菀本来就一直抱病微恙,现在更好推说是病情加重罢了。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了数日之后,紫宸宫暗地里隐约传出陈御女并非旧疾复发,而是皇后娘娘加害所至。 谁想再过了阵子,风向一变,又传言说主谋者绝非皇后,而是一直心有不甘的玉妃!妄想通过施毒加害陈御女来诬陷皇后,再加上这阵子萧家风头正起,玉妃便起了夺取后位之心。无论如何,处在整件事中心的陈菀,已经成为最被同情的对象。无论妃嫔或是奴仆,都决然料想不到这个柔弱的女子能有如何狠辣的手段。 太妃对那些若有似无的谣传感到头痛不已,这本是后宫中避无可避的事情。本来太妃心疑陈菀自服毒药只是为了争宠,现在这种情况却是她未有所料的。一开始她对陈菀就不厌恶还兼有点好感,现在心里对这被奇毒缠身的丫头更是多了几分怜惜。 不论现在事态如何,陈菀在此刻绝对不能死。因为她一死,两殿内斗只会无可阻拦地搬到明面上。后妃之斗从来都不会单独存在于宫中,届时牵扯上的将会是天朝两大望族:萧氏与慕容氏,亦或者说是依靠这两家的数百官员…后果不堪设想! 紫宸宫芙蓉殿 “娘娘,您怎么又在看这幅绣帛了?”福德安略弓着身子在玉妃身旁伺候。 “小德子,皇上还有几日回宫?”没有回答徐德安的疑问,玉妃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回娘娘,皇上约莫还有十日便回宫了。” 说到这事徐德安不禁有些喜色飞扬。前些日子萧家因为军饷之事屡次被朝臣弹劾,圣上也是恼怒非常,弄得大伙儿都人心不安。幸而玉妃娘娘聪明,当即让萧大人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两百万两白银用以奖赏边境士兵,登时不但军方将士感恩戴德,朝廷情势楞是翻了个身,就是一向跋扈非常的慕容家也无话可说。 “娘娘,这次萧家立下大功,皇上对娘娘必定会更加宠爱的。” “哼。”玉妃不屑地轻嗤。“谁又能说得定呢,真真假假,做戏罢了…” “娘娘?”徐德安有些不解,玉妃非但不高兴,反而看起来还有些狠辣… “对了,那个陈菀现在怎么样了。都已过了五天,这病还是不见起色?” “娘娘,您还提那个贱蹄子做什么。”一想起陈菀徐德安就满肚子怨气。“您看看,她现在这个出了毛病不打紧,还累了您。还不如死了干净。”若不是陈菀突然挨了这么一遭,娘娘又怎么会现在备受质疑?徐德安心里愤愤,也就任凭刁语出口。 “住嘴,你懂什么。那丫头现在若出了事,那么本宫和皇后,还有许多人,都无法善于。”是巧合,或者是计谋?若是陈菀打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不但是她,皇后,太妃,甚至是朝堂情势也在那丫头的考量之内?玉妃猛地一抖,用指尖狠狠揉捏了下额角。不会的,自己也是想太多了,不过是碰巧罢了。 “娘娘。”一名侍婢神色匆匆地走进室内,乃是玉妃顺了太妃旨意为陈菀添加宫女时伺机插入的暗子。 “怎么了?” “陈御女突然高烧不断,一直在说着胡话,怕…怕是要不行了…” “什么?!摆驾秋凉阁。”玉妃脚步一顿,继而决然走出殿去,只留余声:“小德子,带上那瓶顼纳霜。” 人算又怎能敌得过天算,若要以人为棋首先必须亲陷局中… =========== 大家~记得票票点击和推荐哦~~ 泪奔而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章 人算天算<二> “主子,主子…”福桂用手轻轻碰触陈菀通红的小脸,却被惊人的热度给烫灼得险些落下泪来。急忙转身去扭干一直泡在药水里的手巾,小心地一点点擦过那被痛楚逼得皱成一团的脸蛋。 “嗯…嗯…”干裂苍白的菱唇早已失去往日的亮泽,巴掌大小的脸蛋本就瘦削,这下更是足足缩了一圈。陈菀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时而成冰,冷到骨子里;却又时而遇火,热得整个人都要蒸出气来。无意识的呓语断续从嘴里逸出,冷汗更是一直从内往外冒。 “...不要..不要…救…血…” 福桂紧紧捏着透湿的巾布,双手竟然开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太医明明就说了不会有生命之险,可为何怎么些天都不见好转,今天更是发起高热,退也退不下去!小顺子已经去请太医过来,可是,可是主子这样…. “啊….!”陈菀不知道在梦中见到了什么,一声细小尖锐的呜咽猛地从喉间窜出,让人闻之心碎,冷汗已经沁透整个后背。 手往衣领摸去,发现早就被汗水打湿了。福桂半扶起陈菀靠在自己身上,用重新清洗过的手巾把黏在颈背上的汗渍给拭去。领口微微松开,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嵌在晶白濡玉的肩背上。可素日里帮主子沐浴更衣的时候,是从未看到过有什么特殊的刺青的啊。福桂耐不住好奇,终于微微掀开一角。 绝艳红梅!娇而不弱,坚而不傲,白地独自长,唯有暗香来。陈菀的肩胛处居然纹着一朵七瓣雨蝶!福桂家旁曾长有一棵古梅树,自幼喜梅。知道雨蝶乃是梅中至后,甚为罕见,却最多是六瓣,哪里有听说过七瓣的梅花? “皇太妃娘娘驾到!”一道太监独有的尖细声音从外头绵长地响起,让福桂来不及多想,只能重新把陈菀衣服合好,出门迎驾。 “行了,都务须多礼。”简宁皇太妃眉心紧皱,脸色难看之极。“邵太医,你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邵太医双腿抖如筛糠,半刻也不敢再做耽误。 半刻钟后,邵自遂方轻呼了口气,撩起衣袖微颤地抹去额头流下的汗水。在紫宸宫也有好长一段时日了,如此纠缠复杂的情况除了十四年前那件祸事,当真就再也没见过了…现在唯有全力而为,实在无法,那就搭上自己这条老命吧… “回禀娘娘,菀小主的病,得福于三毒相缠,却又祸在三毒相争。那三种毒药本来是护别苗头才保全了小主的一时性命,但若不能根除毒性,反而日加疯长,才会…” “那就把毒给解了!”太妃手里不停地拈弄佛珠,脸上平波不起,却不代表心里不会计较。 “微臣,微臣无能…阍鸠只是有所耳闻,却从未见过,更不用说解药…” “哀家只要听答案,是解得,还是解不得。”换言之,你邵太医是要命,还是不要命了。 邵自遂狠狠咬牙,本来若无十分把握为臣者是不得妄下断语,可现在情势又哪由得他来做主…“回太后,臣曾在一书中得知,金瑞香可解阍鸠之毒性,而顼纳霜可调和所有药性,这二者,缺一不可…” 手指微顿,太妃闭了闭眼。仅有的一副金瑞香早就送到那丫头手里了,哪里马上寻得新的?而金纳霜,有倒是有,只不过在那人手里怕更是不易得到…若她真对菀丫头下了毒,倒应该会自动把药送上门来…罢了,罢了,是福是祸,就看这丫头的造化吧。 福桂站在帘柱旁的听着,此时却控制不住抖了抖身子,脸上惊疑不定,手指还紧紧按压腰上微微鼓起的香袋,似乎想要掩盖着什么。 “你,过来。”太妃眼色利害得很,直指福桂说道。 “太妃娘娘吉祥。”弱弱地跪下磕了个头。 “砰!”地一声,重击之下台面上的杯碗都被震得略微一跳。房内所有宫人全部齐齐跪了下来,抖着嗓子:“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叫福桂是吧。”佛珠在白玉指间慢慢滚动,太妃一脸平静却让人寒彻心脾。 “是,是...奴婢正是福桂…” “你给本宫说说欺下妄上当处以何种刑罚?” “应,应该即刻投入天牢,贬为庶奴…若罪无可恕,则诛连九族…” “很好,看来脑子还是清醒。”太妃突然缓下了口气,把宫袖轻摆。香嬷嬷识得主子意思,领着所有宫人静静退出房内,仅余慈安殿大总管和福桂依旧跪在阶下。 人在紧张的时候,着紧的便是心里默认最为重要的东西。福桂冷汗早已湿透夹衣,手还不忘死死捏着腰间。 “哀家一见这丫头便觉得和她投缘,自然想全力救她。偏偏有人却要横加阻拦,见不得她好。” “娘娘,娘娘您可以救菀主子?”一时情急之下,福桂猛地抬起头来,恰好撞上太妃莫测的目光。 “能不能救非哀家所能决定的,要看你。”纤指一点,正对着福桂。 “太妃娘娘,奴婢,奴婢,不知…” 太妃见福桂如此冥顽不灵正欲动怒,此时香嬷嬷去匆匆走了进来。“太妃娘娘,玉妃正在外头候着。” “哦?来干什么的?” “送药。顼纳霜…” 太妃眉尖一跳,抚了抚掌心,沉吟片刻:“让她把药留下,就说陈御女这儿情况尚好,不用执意探视了。” “是。” “娘,娘娘,”福桂一咬下唇,似乎定了决心:“奴婢这里有一物,或许能帮得上忙。” 太妃接过福桂才从腰间摸出的一个小绣花囊子,拆开边口嗅了嗅,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还是个识趣的奴才,算不得愚忠。” 福桂又是一抖,此刻的恐惧感较方才更盛。主子在前往凤翔殿时就把这枚香袋交给自己,说了里头是金瑞香的残粉,万万不可落到他人手里。刚才那是实在没了法子,主子的病已经这般重了,而太医又说需得金瑞香方能解毒…只是,太妃娘娘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是遵循了主子的叮嘱,才不肯交出香囊的… “都进来罢。”太妃略抬高声调,众人本来就守在门外不敢离去,现下便陆续走了进来。“邵太医,现在你要的东西哀家都给足了,哀家不希望再出意外。” “是,是,微臣当尽全力。”邵自遂颤着双手接过香袋和玉妃才送来的那管药膏,慌忙退了出去。 ============= 大家~偶要票票~收藏~~点击~~~ 泪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一章 心思各异<一> 紫宸宫凤翔殿 慕容馨华握着狼毫里面盯… 心里一酸,再气再怒又能怎么办…现在自己能做的也不过是好好守在主子身边,就是多做些也无妨。 “皇太妃娘娘驾到。”一道尖细的通传声传来,福桂连忙小跑到门前候着。 “皇太妃娘娘吉祥。”呼啦啦地人跪了满地。 “都起来罢。” “谢娘娘。” “福桂。”太妃一边往里头走着一边唤道。 “奴婢在。” “听说你家主子今日里好点儿了?”言语里真意切切。 “谢娘娘关怀。邵太医果真是神医,主子这两日气色好多了,方才还醒来用了些稀粥。”福桂对着太妃倒是发乎于内心的崇敬。太妃自从陈菀中毒那日起,到今时的关心照拂皆是有目共睹的。福桂本就不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对比起皇后玉妃那些令人心寒的举动来说毕竟好上太多。 “嗯,哀家想进去看看。” “奴婢该死,不知晓娘娘今日前来。小主已然睡下…” “无妨,哀家只是看看,就让那丫头好好休息吧。”看来总还是有不如意的地方,今天想问问那丫头的意思也是不行了. ====== 亲们~投票吧~~眼泪汪汪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一章 心思各异<二> 满头乌发披散开来,遍洒在釉色缎面上。巴掌大的小脸已脱开乌青气色,反而有了些红润光彩。经历了近十日的毒伤病痛,原本就纤细的身子骨更是显得消,让人禁不住心生怜意。 陈菀觉得自己如同一根浸泡在深水里的浮木,不断上上下下却总得不到停歇。头晕目眩的感觉不断袭来,眼前黯黑一片,溺水之感更是强烈。 “娘娘,她这是…”沈怡容看到陈菀半伸在衿被外的双手正死握成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心里不由一惊便说不出话来。 那眉眼,那荔鼻,真是像极…便是那脾性儿,也带了七分味道…太妃定了定神,自己怎么又在想着些不可能的事,那人现在…应该早就不在世上了,再像有能怎么样,再像也不是她… “罢了,容儿我们还是先回去罢。福桂你好好看顾着,有些不识时务的奴才该罚就罚罢。”哪个宫里能没有些眼线呢,只是不忍心这丫头已经受了这么多苦,却连奴才也敢爬到她头上去。 “哀家…”太妃转身正想离开,却忽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陈菀听到一些细碎的声响透过层层黑幕传来,吃力地再抬起睫毛,眼前景物迷蒙一片。只是隐约看到几个人影。狠狠心想再撑开眼睛,却怎么也只能打开条细缝。一名妇人面容慈祥柔和,眉眼虽仍然模糊,但是那种感觉,却像极了幼时自己高烧之后,总是任着性子撒泼闹脾气。娘亲也总就这么柔柔地坐在床边,对着她笑…可现在娘却要走了,娘说不回来了… “娘…”人在病中总是最脆弱,又最容易犯糊涂的时候。陈菀一下扯住了太妃衣角,小嘴轻轻嘟囔出一字单音。满是撒娇,满是依赖… “娘,娘你别走,别再离开菀儿了…”感到手中的衣角似乎就要脱开自己的控制,尚且分不清东西南北的陈菀心里一急,整个人趴伏起来,险险掉下床去。 福桂看得心惊,瞧着太妃似乎也是一脸怔忡,便忙赶上去扶起陈菀:“主子,主子您小心点。”刻意压下了声音:“那是皇太妃娘娘呢,主子您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摸了摸陈菀的额头,真是奇怪,热度早已经降下去了,怎么还在说了胡话… 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因为小人狡诈,女子善变。前一刻也许可以对着你言笑晏晏,下一秒也可以对你持刀相向。但无论是谁,只要她是女人,在碰到弱者的时候就总免不了心软三分。皇太妃也是人,尤其是个在深深宫墙中挣扎了数十年,陷入过多少阴谋诡计的女人。 简宁皇太妃一生从未有机会养育属于自己的孩子,纵使待她亲如李陵,李允,也不过只视其为“姨娘”,为“太妃”。陈菀这一声无意识中唤出的“娘”,却是在她心里溅起一道道水纹,再也难以自持。 “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伸手轻轻握住陈菀死死揪住自己衣角不放的纤手,太妃将那几丝调皮滑下陈菀颈边的乌丝挽至耳后,柔声安慰着:“孩子,没事的,睡吧。” “嗯…娘你不可以离开我…”低低嘟囔了一声,陈菀觉得一股温暖的触感在自己额头和脸颊上慢慢滑过,如同幼时的安心,便渐渐沉睡下去… 那头上演着温情戏份,可却把守在周围不敢妄动的宫女太监们吓得不轻。福桂双手更是纠缠成结,无所谓痛或不痛。 后宫里最看不得的就是父慈子孝,就是亲情深厚。至爱血亲又如何,皆不过是绕着一个“权”字走;父母儿女又如何,待到需要的时候也都不过是朝堂宫闺上的牺牲品罢了。所有和颜细语的背后似乎总藏着阴谋诡计… “太妃娘娘,小主身体未愈,是不是…”沈怡容轻言提醒,有些话太妃是非要亲自问陈菀不可的,但现在这个状况…突然旁边有些小骚动,那两名才调来的宫女似乎脸色着紧,却被沈怡容冷眼压得动弹不得。 太妃脸色一沉,动作有些微僵,总不会连迷糊时候做了些什么也是谋划好的…“嗯,都出去吧。”陈菀此刻却无意识地把脸往舒服的地方蹭了蹭,乖巧得好似一只猫咪…罢了罢了,皇太妃心里暗叹。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再懒得管。她现在就只是想疼疼这个丫头而已… “福桂,菀丫头就让你多上点心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太妃走时有些不舍地把陈菀落至胸口的被子略往上抽,直到压盖好了方才转身出去。 那日之后皇太妃却再没去看过陈菀,一是为了李允数日后便要回朝,二是怕自己见到陈菀那模样又会想起旧事。再者紫宸宫里流言突然疯涨起来,而且多数皆从芙蓉殿里传出,处处矛头更是直指玉妃,让皇太妃头痛不已… “娘娘,五王爷在殿外求见…”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这些日子皇太妃已经连着好几次借称身体不适,而把广陵王爷给拒之门外了,想以前太妃娘娘每次见到王爷可都是欢喜的很… 按捏了下额角,脸色又沉了几分:“去唤他进来罢。”这都什么事儿,堂堂一个王爷不去忧心国事反而天天往她这头跑,还不是为了那丫头… “儿臣拜见太妃,愿太妃福寿安康。” “陵儿,你心里可是在怪姨娘?”这孩子很少会以臣相称,怕是认真了。 “孩儿不敢。” “哼!不敢,你有什么是不敢的?”太妃猛地一拍椅把,气息一时有些喘不上来。“你…你…” “姨娘。”李陵忙走上前去轻拍太妃后背,顺了顺气:“姨娘您没事吧?” “陵儿,事分可为与不可为。你性子淡,确是一向看得最透。允儿性子狠,关键时候却偏偏比你懂得事理。你既已生在帝王之家,就当明白鱼与熊掌从不可以得兼。姨娘不想追究以前种种,但是以后,你却要记得,你姓李!这天朝可不是拿来给你折腾的!” 曾经的往事尚且历历在目,她就不想再错一次,也不想再让这两个孩子受伤。当年的错事毁了多少人…她不赌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真的要选,丫头你莫怪哀家心狠… 李陵双手收了又放,放了又收。脸上神色半分未动,只是墨色眼眸里却早已刮起风暴。 “皇宫这个地方,有些东西不碰反而会是一种保护。哀家是很喜欢那个丫头,可人总有一个底线,哀家以为经历如那件事后你该明了要一个人消失在紫宸宫里,会是多么容易…” 如乃是先皇最疼爱的慧妃,也是广陵王爷的娘亲。先慧妃宠冠六宫,先皇对其可谓是爱愈有加。谁知世事多变,一夜之间就是天上地下。十四年前先慧妃被莫名其妙地打入冷宫,之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过…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死了,但真想究竟如何,当年又发生了什么事,却是不能问的,只能作为一个禁忌而存在心里。 伤口结痂了却并不等于完全好了,表面的平滑不过是为了遮掩暗地里的丑陋脓水。生生撕裂的痛苦方才能让人记住教训… “孩儿,明白了…”李陵声音有些飘散,是说给太妃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娘娘,娘娘。”一名宫婢匆匆走进来禀报。“皇上回宫了。” 太妃一听大喜,猛地站起:“皇上回来了?不是说要明天才能到帝都的么?” “听说遂县的路子又给修好了,所以提前了些时候。” “陵儿,你…”太妃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姨娘,孩儿尚有国事需与皇兄相商。”李陵走上前半步。 “…那便一起去吧。” ===== 举花爬过 大家记得投票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二章 有心无力<一> 紫宸宫御书房 李允双手负在背后,听着大总管徐德全把这段时日发生的要事一一禀报。 “…顺禧门护军新增八十七人,朝玄门调入禁卫五十人整,神武门遣出连郎将一名…皇上,这些就是您出宫之后九门提督给报上来的。”徐福全不敢抬头看向那末明黄背影,诚惶诚恐地如实禀报。 “嗯。”李允应了声示意,突然又问道:“神武遣出的那人是怎么回事?” 宫中禁卫不比其他军中职位,六万禁军守护的可是整个皇家李氏。无论薪俸或者平日待遇都称得上是一份肥差,但相对要求自然也较一般士兵更为严苛。除非犯下大错,不然也不至于被遣送出宫,更何况是一名连郎将。 “回皇上,听说是因为染上疫病…” “疫病?好好的宫里会无端出了疫病?”李允轻嗤,好一个蹩脚的理由。“那名禁军是哪营的?” “似乎,似乎是西营九连的,名叫凌逸…”徐福全撩起袖子擦了擦额边冒出的冷汗,本来以为只是小事而已,谁想皇上会突然问起。自己现在一寻思这事儿似乎也有些怪异,但当时的情况… 紫宸宫禁军共分东西南北四营,每营各有十连,每连合一千五百人六品护军便是连郎将。禁军责任重大,也是当朝几大世家唯一无从插手的地方。现任四营营郎将则是李允幼年好友,诚远将军独孤励的得意门生钟擎天。 “四营…”握着书桌上的白玉石狮,李陵身形一僵:“去给朕查清楚。” “是,是。”徐福全心里轻嘘了口气,幸好皇上没有大怒,自己年纪不轻了,再来两次可受不起。忽然想起最近宫里闹得颇有些风雨的事,可涉及的主儿都不是好说话的人,暗地里可都较着劲呢。再说皇太妃娘娘也插手进去了,皇上一向不喜欢过问后宫的事,还是探探口气再说罢。“皇上…” “让开,本宫也是你们能拦的么?”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呵斥,生生把徐福全含在嘴里的半句话给截了下去。 “华妃娘娘,皇上说了未经通传一律不许旁人入内。” “我说让开!”清越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冷冽,可见已经颇为不耐了。 “让她进来。”李允开口为守卫解了围。 “允哥哥…”华茗珏急奔进来,却在看到李允高高皱起的双眉时绕着舌头改去称呼:“皇,皇上。” “爱妃怎么如此莽撞。” “皇上,您说话不算数,您答应过珏儿不能动那个姐姐的。”对上李允看似温润的双目,华茗珏可是半步不让。 徐福全半屈着身子候在一旁,看到两方相对时背脊真冒凉意。心里直叹命苦,却又不能先行退下,真是… “你,下去办朕交代的事。”默然半响之后李允方才开口。 “是,是,奴才告退,奴才告退。”徐福全此刻真是巴不得生了四条腿,能早点离开是非之地。 “珏儿你倒是说说朕哪里说话不算数了?” “你答应过要放那姐姐一命,而且珏儿已经如皇上所言不去找她,离她远远的,可皇上为何现在却又出尔反尔?”华茗珏虽然武功奇高,又身负异能,却始终是小孩心性。脑子里只分喜欢与不喜欢,若非茗意和自己说如此才能保住那姐姐的性命,否则她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眉心愈叠愈高,李允以为自己早把那奇怪的女人给忘记了。可不知为何经华茗珏一提,那双含恨带怒的琥珀双瞳又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心底… “朕何时食言了?她不是好好的在秋凉殿呆着么。” “若不是皇上暗许,那些女人又怎么会给姐姐下毒?她不过是一名小小御女而已,哪来的功夫招人怨恨,还险些就没了命去…”华茗珏恨恨地瞪着李允,在她心里已是认定了他是主谋,不然那些成天打扮得跟采蜜蜂蝶一样的女人又怎么会对小姐姐如此… “你说什么?”李允突然转过身来,俊颜上一片冷酷。“什么毒…” “皇上,简宁皇太妃娘娘已到了殿外。”敲叩声轻起,檀木门后传来内侍的小声通传。 “太妃?”李允一愣,眉角不由得一阵抽痛,今天都是什么日子,怎么全都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是。” 穿过宫女挽起的卷帘,看到李允时太妃笑意禁不住染上眉眼:“允儿,怎么提前回宫都不和哀家先打个招呼?也好一起到宫门迎你才是。” 李允细心地为太妃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斜穿薄罗外篷,面清如水:“孩儿就是不愿让母妃劳累。” 跟在太妃身旁的李陵上前一步,略欠身子请了个礼:“李陵参见皇兄。” “茗珏见过太妃娘娘,广陵王爷。”华茗珏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是打了个福礼便要退去。“皇上,太妃娘娘,王爷,茗珏便先行退下了。皇上,还请莫要辜负茗珏的信任。” 众人看着华茗珏那消失在门外的粉色裙摆,却是脸色各不相同。 “皇儿,茗珏这丫头是在卖了个什么关子呢?”太妃一脸狐疑,只是眼底利光微露。 “没事的,母妃无须多心了。”李允笑着掩去尴尬,突然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李陵说道:“对了,五弟。记得前段时候你说要找个什么丫头,说是想带会你广陵王府里去。难得你会开口要些什么东西,朕怎么说也要允了你。” 李陵背脊一僵,心脉似乎正在被什么紧捏住一般,难过得踹不过起来。阵阵苦涩之意翻涌而上涌至喉间,竟然无法可解。 “臣弟…”心中一时冲动,眼看话未经思考就要蹦出,却觉得一旁有道威肃的眼光罩在自己身上。舌尖一转,生生坳回:“臣弟自个都记不清楚了,难为皇兄还替臣弟惦记着。” “这么说五弟只是一时兴起?如真有什么想要的,五弟你无需多虑,只要是朕能给的便会千方百计寻来给你。”看着李陵冷漠如冰的脸色,李允只是沉了下眼睫,盖去暗藏多变的眸光。 太妃则是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幸好陵儿终是忍住了…若非如此,那丫头… 李允又与太妃说了些体己话,便命人将有些疲累的太妃送回了慈安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二章 有心无力<二> “皇兄。” “朕不在的这几日,朝堂上情势如何?” “慕容家尚且安分,并无太大动作。只是萧氏却手脚多得很,短短十天以内,萧威便送出不止十万两金,一百万两银,古玩珍品更是不计其数,半数御史权臣都受过其好处…”说着便从朝服宽袖中抽出一封红色皮书:“皇兄,此乃暗谍探出的名单。” 李允接过随手一翻,粗略看了两眼便狠狠地把皮书往御桌上砸下:“哼!萧威啊萧威,你这个老狐狸总算是耐不住了么?” 这皮书里白纸黑字一列列详细列出了每位授受萧威好处的官员名称与官职。帝都中半数重臣居然都已牵涉其中,可见萧威如今势力几何!结党营私,盘根错节汲遍整个天朝官系,若要不除,哪天自己身下的这个皇位指不定就要到他手里去了! 萧威能跨着两朝坐到中书令这个位置,自然有他独特之处。其为人奸险狡猾却又十分谨慎,若无九分把握,便是宁可等上十年也绝不会妄动一步。这次怎地却显得急躁得很,似乎有人催着敢着似的。 “皇兄…”李允语带三分犹豫:“近来帝都中似乎有一脉势力在暗查萧家的底细…”他手中的暗谍也只能查出有这么一路人而已,再也无从得知详细情况,可见对方底子之深。 “哦?查的什么?” “似乎冲着萧家以往做的那些龌龊事去的,应该与朝事无关。只是臣弟无能,却无法查处对方的详细身份。”李陵说罢便屈身告罪,却被李允托扶了起来。 “只要不伤及国本便由着去罢。”薄唇边逸出一抹冷笑:“说不定还是一股助力…既然他萧家要上去,朕便让它一次升到云端…”爬的越高,跌得才会越惨。 其时世人皆以为靖宗此次的出巡真是为了安抚军中的不稳情绪。直到多年以后待细细查询史料方才知道,靖宗借由圣驾外出而把当时朝堂情势瞧得一清二楚,军权变动更是初埋心中,从而也坚定了靖宗彻底肃清天朝外戚结党集权的信心。 靖顺四年三月,萧家荣宠极盛,中书令萧威加赐一等护国公,下赐金银布帛无数,萧家门人一时间几乎皆荣耀加身。玉妃萧氏晋一品德妃,仅次于皇后慕容氏,掌紫宸西六殿阁,冠绝后宫。 此时,却无人留心一名小小的七品御女因为皇后力荐,太妃暗许之下被破例提为六品宝林,由此正式拉开了天朝最为相争纷乱的序幕。有人顺心,终成千古一后;有人失意,终得家破人亡。 “….陈氏御女特晋为五品才人…钦赐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太监尖声将太妃的懿旨宣读完后,秋凉阁内一干人等皆三磕九拜谢恩。 “菀主子,真是恭喜您了。”大太监笑得谄媚。 经过前段时间那些事之后,皇后和玉妃关系已经渐如寒冰,慈安殿里宫仆的嘴巴也封得紧,下面的人都琢磨不透皇太妃是个什么想法。听说是宫里有宫妃私用秘药让太妃大发雷霆,也暗地里查了许久。谁知最近一段时间打从萧中书加封上护国公,玉妃娘娘晋为德妃之后,一切又都尘归尘,土归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或者说只是确实查出了什么,却碍于主事者现在风生水起,其家族权势滔天而只能作罢?谁又知道呢,奴才眼里的主子从来就不是对人。你能给他们荣华富贵,那么你就是主子。 “咳咳,福桂。”陈菀示意福桂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份银封交到那太监手上。“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了,以后兴许还有用到公公的地方,这点小意思…” “谢菀主子,谢菀主子…” 寒冬未去,新枝已生。门里门外,花去花又红。嗅着青铜炉子里缓缓散开的香味,在如此安适的环境中,陈菀却觉得疲累不堪。 朦胧间,竟会想起前些日子皇太妃把自己召去慈安殿的那一幕… “丫头,哀家希望你说真话。” “太妃娘娘,菀菀的命是您救回来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那阍鸠是你自己服下去的,是不是。” “…是。” “是早知道有人下毒害你?” “菀菀惶恐…” 依着皇后生性多疑,除非是自己亲眼所见,否则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她也不会相信,陈菀正是想到这处才无奈往自己身上养毒,让皇后深信她已确是被玉妃所恨。阍鸠既是死药,却也是生药,以毒解毒就是她的万全之策。谁知道人算终比不上天算,太妃识破了阍鸠已经迫使陈菀提前计划,而慕容馨华的狠下毒手也是料所未及的… 太妃脸色莫测,只是闭了闭眼:“丫头,你可知道在这段时间竟有许多人为着这事而忙的人仰马翻…皇后,玉妃,还有茗珏那淡情的丫头,居然都跑去跟允儿为你求情。就连…”佛珠在保养得当的玉指间慢慢转动,突然停了下来。凤目微睁,两道利光直往陈菀探去:“堂堂五王爷,也为丫头你的病牵肠挂肚啊…” “太妃娘娘,菀菀,菀菀…”陈菀被这意味深长的话惊得立刻跪在了地上,想起那清俊若星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涩翻腾,字字句句艰难吐出:“菀菀是皇上的女人,绝对,绝对不会有其他念头…” 孽缘,既是孽,便随风去吧。她有她必须做的事,独孤家的债,是必须有人来承担的…纵使无人理解,那又怎么样呢… “丫头,你真的很聪明,而哀家喜欢聪明的孩子。”太妃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脸色有些舒缓:“如今凤翔殿与芙蓉殿的关系如此紧张,别说你一点都没想到。现在哀家不想理会,因为这还只是女人之间的事。但丫头你听好了,若伤到皇上,伤到国本,那哀家就绝对留你不得…” “主子,主子您可还好?”福桂送完人回来,就看到陈菀双目紧闭,眉心纠结,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似乎是遭了梦魇。 陈菀被惊呼声唤醒,撩起纱袖拭去额上冒出的细汗:“没,没事…”胸口心跳得厉害,却突然很想大笑一场。宠,自然是要争的,只不过已不但是为了报复萧家,而是为了… “菀主子。”愚儿走进来小声唤到,小身子有些瑟缩,看来是害怕得很。 “怎么了?”陈菀脸色刷地冷了下来。知道这样对蠢儿并不公平,只是每次瞧着她,便又会想起凌芸…用手甲狠掐了下掌心,才勉强露出个微笑。 “外,外头,有个公公求见…” “恭喜菀主子,晋了五品才人。”原来是凤翔殿的大殿总管,笑得像尊弥勒。 “呵呵,不知公公这次来是…” “哦,皇后娘娘有请。”一双小眼突地撑大了些:“菀主子,请吧。” ===== 大家投票哦~ 媚眼~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三章 帝妃斗<一> 待陈菀进到凤翔殿,恰巧看到慕容馨华正在把玩着一只琉璃珠钗。钗首雕着彩蝶,鎏金双翅,红石做眼,绿玉嵌边,说不出的传神。更不用说那钗身是由整块寒玉所成,就这么个钗子也该抵得上一户普通人家半年的吃食了。 “菀菀参见皇后娘娘。” “快请起来。”慕容馨华放下手中珍物:“身子好些了罢?” “谢娘娘关心,已无大碍了。” “哎,真真怪可怜的,受了这么些罪,可本宫却帮不得上忙,真是委屈你了…” 陈菀中毒一事本是被皇太妃严令压下了,但宫里的嘴巴这么多,又怎么可能都封得住?越是不让说的,人们偏偏就越是好奇。本来都等着看皇后的笑话,谁知过了几天,玉妃却莫名其妙地去给陈菀跑去送药…接下来又从芙蓉殿里渐渐传出风言风语,说真正私用秘药,祸乱宫闺的人乃是玉妃。 皇太妃的意思虽然还模糊不清,但似乎对玉妃也颇为不满。可这个时候萧氏在朝堂之上风光得很,且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玉妃更是晋了德妃,掌管西六殿。慕容馨华哪能不恨得牙痒痒的,奈何这事毕竟是她先挑起的头,深究不得,否则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多谢娘娘抬爱,若不是娘娘提携,像菀菀这么个早被皇上忘在脑后的丫头,现在又怎么可能还往上走呢…” 陈菀小脸上有感激,也有幽怨。看在慕容馨华的眼里,感的是她之恩,怨的自然就是不为皇上所宠嘛。给了棒子,再送上甜糕,就是笼络人心最常用的法子了。 “菀菀,怎么说也是才人了,还穿得这般清减?”慕容馨华朝陈菀略微招手,示意她走上前来:“让本宫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能配的上这水灵灵的俏人儿。” 一手固着陈菀,另一手只把那根玉钗往发髻上别去。慕容馨华眼光从头到尾地扫了一圈,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有点样子。” “娘娘,这,这东西太贵重了…” “菀菀,本宫让你当这个五品才人,可不是每天就只顾着吟诗作对,看花赏月的。”慕容馨华端起茶水微抿了下,脸上露出浅笑。 “可,可皇上…” “莫急。”瓷盖磕杯险些遮住了慕容馨华的轻声细语:“本宫已经安排好了,今儿晚上由你来侍寝…” 紫宸宫御书房 夜幕重垂,已经渐近春日,阴影憧憧的草丛矮树堆里不时会传出些虫鸣,昭示着冬去春来,新的轮回又是一个开始。此时紫宸宫里多数寂静一片,可御书房的烛火却往往会亮至深夜,责任与权利原本就是相对等的,只是许多人并不明白而已。 “皇上。”徐福全躬着身子,对着正专心查阅奏章的李允小声唤道。 “怎么?”头都未抬,只是从薄唇里吝啬地蹦出个字。 “皇上,方才已经敲过亥时的更了。” 李允终于放下奏疏,揉了揉眉心:“呈上来吧。” “这,皇上…”徐福全心里可是慌得很,直怨皇后怎么劲给他找事做。 抬起眼睫,墨瞳里满含讽刺:“怎么?朕的皇后又要建议今晚由谁侍寝么?” “是,是,皇后娘娘说今日方才晋了一名才人,希望皇上…” “才人…?”李允不自觉地微喃:“你是说…陈菀?” 徐福全惊讶地抬起头来,又猛地垂了下去。“是。”今儿真是怪了,皇上什么时候记得妃子的名字,而且还是个不得宠的主… “摆驾。”李允不理会还在发愣的徐福全,径直走向门外。侍寝么?要是那个女人的话,还有点意思… 紫宸宫延熙殿 紫宸宫中本有八大殿,盘龙殿为皇上平日常住之处,凤翔殿则是皇后之寝宫,能在慈安殿里入住的免不得是太后太妃一类德高望重的先妃,延熙殿则为皇上每夜翻点嫔妃牌子后的欢好之地,无一例外,便是皇后也是如此。 此外尚且有浮香殿,春华殿,冰蕈殿与凝鸾殿四大宫房,照例乃是四名一品夫人居中主位,玉妃晋为德妃之后本是能搬往冰蕈殿的,却被太妃懿旨驳回,说是下月便是秀女初选,后宫里不宜有搬迁动作。 “红烛香帐金嵌玉,绫罗花盏银如水。试问宫墙深何处,独倚空情枉自流。”一首《宫怨》漠然地从菱形小口里吐出,无怨,无恨,似乎只不过在述说今日天气如何一般无谓。 陈菀冷冷地打量这间金碧辉煌的屋子,八个一尺来高的掐丝金炉依角而立,袅袅檀香正渐渐流淌在空气里,却熏得人有些疲乏。四根手臂粗长的红色明烛安然地立在鹤口柱上,蜡泪正一滴滴的缓缓流下,融进底盘里。 加上这些由最上级红耘木雕刻成的桌椅板凳,就连窗沿都裹上一层金箔。可最为醒目的,却还是自己身下座着的这张大床。难得有如此大块的红耘木能制成床的模样,边上还浮雕暗刻上一十八幅样式尽不相同的观音送子图,意欲为何,不言而喻了。 陈菀用手心榻上轻触冰凉的缎面,想着天底下为何如此多的娇美人儿总盼着求着能挤上来。求的是富贵,权势,或者是可笑的爱情?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黯,以前的自己可不也是这样…人总是需要长大的,可为什么老天让自己付出的代价却这般的大! 白玉小手狠狠地把被面纠扯成团,贝齿禁不住啃住下唇,生怕自己满心怨恨再也压不住而喷薄出来。双眸盯着那一幅幅观音送子,心里却冷笑不止。 “皇上驾到!”殿门外传来掌事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陈菀忙缩回双手交叠在膝上,微垂螓首,略敛娥眉,只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 一阵脚步声传来,该是有好些侍从跟着吧。可待到内室门前时又都停下了,陈菀只听得李允大略吩咐道:“行了,都退下吧。” “是,皇上。”众人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了。 房内忽地有一片静默,陈菀觉得背脊挺似乎有些僵硬,屋里明明暖和得,可身子却总不自主地想打冷颤。原来自己,竟还是会怕的,竟也还能怕… 胡思乱想之际,一双明黄绣龙皂靴就已经出现在眼底下了。突然的退缩感让陈菀不知如何是好,猛地下颚被人抬起,便和那黑如墨玉的狭长眼眸给直直对上了。 ===== 大家要记得投票票哦~ 话说里面滴诗词都是丫头自己乱写的额大家不要拍打偶 顶锅盖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三章 帝妃斗<二> ===================== 丫头要先道歉,因为昨天木有更新5555 因为辛苦码好的文居然不小心给删除了哭死我 话说丫头这两个星期要考试考试考试~~所以会忙忙滴 但是还是会非常努力维持一天一更的说!! 请大家多多支持偶~ 鞠躬下台~ ====================== “怎么,怕了?”李允并不急着抽回紧捏住陈菀下颚的手,语气里的讽刺却是显而易见的。 “皇上乃九五之尊,自然是会让天下人都又敬,又怕。”陈菀此时却反而冷静了下来,扯开一抹明艳笑容,答得中规中矩。 “你…”李允探进陈菀那双琥珀美目中,不若初见时的清澈透底,无端如同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让人几要迷失于其中…心里登时烦闷不已,捏握着陈菀下颚的两指不由得加大了气力。 陈菀顿觉一股钻心地疼痛从牙齿根部猛地窜了上来,却眉心动也未动。撇去唇边那抹虚无的浅笑,也不再装得若无其事。冷冷对上李允的墨瞳,反瞪回去。这个男人,是打算要在这里把她的下巴给捏碎么? “呵呵。”李允被狠瞪一眼反而松开手笑了起来,似乎甚为开心:“总算还是知道痛的。”比起她的漠然,自己似乎更喜欢看到那双盈满怒气的漂亮眼睛,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毫无生气。 “皇上,逗弄臣妾似乎并没这么有趣。”一如既往地令人憎恶,陈菀一字一句就快要咬碎银牙。 “哦?爱妃似乎不喜与朕说话,那么,就做点其他的事儿吧…” 李允挑起一抹邪笑,话音放落,陈菀尚且未来得及深思。忽然整个人就被一股蛮力拉扯向前,被圈进两臂之间动弹不得。樱唇冷不防覆上两片温润暖热的柔软唇瓣,被狠狠吸吮啃咬着。 “你…”唇上的麻意总算唤回了陈菀被震到九天之外的神思,脸上不自觉地腾起一抹娇红。动也不动地僵在李允怀里,睁大的双眼尽是厌恶。 李允冷不防抬眼,莫名的恼意登时冒出头来,想宫里的女人谁不是千祈万盼能得他临幸,何时被人嫌恶至此?猛地松开陈菀僵硬得不行的身子,冷冷说道:“怎么朕竟成洪水猛兽了?” 陈菀打了个寒颤,勉强扯开一抹笑:“臣妾怎么敢,皇上您…” “陈菀,你这套糊弄人的把戏还是省着点吧。朕你都敢威胁,还有什么是你怕的?”那夜已濒临死亡的小人儿,居然连九五之尊都敢威胁,那还有什么她是不敢的? 陈菀嘴角渐渐垂了下来,脸色也再不刻意对出谄媚:“皇上,原来您还记得呵。还以为菀菀人小势微,早被圣上抛之脑后了呢。” “菀儿这些日子里在紫宸宫中那可是如鱼得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皇上,臣妾只不过…” “住嘴!”李允突然喝到,想起徐福全报上来的那些事儿,只是莫名的怒火中烧:“爱妃的手段可是厉害。你这一病,且不说皇后和德妃那里给搅得暗波汹涌,连带皇太妃,华妃掺和进去,不是对朕压下事来,就是一个劲地为你求情…” 李允略往前探过身子,俯在陈菀小巧的耳郭旁轻声说道:“还有朕的好弟弟,广陵王爷,似乎对爱妃也着急得很呢…” 陈菀猛地一颤,耳朵不免擦过李允几乎靠上来的薄唇。两人皆略微一愣,却又同时归于平静,陈菀侧开身子,李允则是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又站直了身子。 “皇太妃娘娘慈心仁意,自然是怜惜臣妾身中奇毒,五王爷该是被臣妾那日的狼狈模样吓到了吧。”平静地说出拟好的答案,却在提到那人是怎么也免不得心里一痛,只能深深压下,绝不能再想了,否则只会害了他…“至于华妃娘娘,臣妾是真不晓得情况。” 李允挑起浓眉:“爱妃,朕是最是厌恶有人自以为是,把朕当成傻瓜来看的。是说真话,还是假话,爱妃可是需要再想想。”弄不清为何自己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饶过这个女人。 慕容新华生性善疑,萧琳确是傲气得很。两人本就相看成厌,对不上眼盘,更不用说轻易在对方面前认输了。陈菀本无特殊之处,却在明面靠拢慕容馨华,暗地又向萧琳示好,如此一来情况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慕容馨华断不会愿意放弃任何一名有可能助她扳倒萧琳的人或物,陈菀的出现正合了她的心意;而萧琳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也不舍得失掉一个往慕容馨华身边埋下线人的机会。后宫本来就不是安乐享福的地方,博弈就是要赌,赌对了,便是赢盈满钵;赌错了,也是自愿而已,愿得了谁。而皇太妃,最无法容忍的便是有人侵犯宫权,损害皇家权益,因而私用秘药,就已犯了她的忌讳。 如此一来,她陈菀自然就能处处设计,步步为营。中毒,诱发,光天化日下在皇太妃面前毒发。众目睽睽之下,若不能堵住悠悠之口,便就有可能成为一大丑事。所以无论如何,是没有人能让陈菀死。 朝堂上慕容氏与萧氏虽已看起来相处和睦,然却不过是以平波之表象来妄遮深水之汹涌罢了。只觉其势,而未见其形。一点点刺激冲撞都能引开争斗… 那日在御书房中,皇太妃离去时曾若有似乎无地提了句:“皇上,哀家知道房子大了,人多了,免不了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但有的丫头还是怪可怜的,想想你幸了人家也总不能不闻不问罢?至于另外那些光图娘家势力作威作福,成心让人不得安宁的狐媚子,哀家以为,皇上还是需要斟酌着点…” 这个女人非但让两殿视同水火,更让原本对德妃还算欣赏的太妃顷刻间改变想法。人的心思很是奇妙,喜欢的时候便喜欢得很,一旦决定厌弃了,就不值一文。 李允再次深深看了陈菀一眼,这个女人的手腕,与自己几乎已在伯仲之间,绝对留不得… 陈菀感到一阵凉意透过厚重的衣帛直入心里,李允那双黯沉眸子里方才似乎掠过一抹,杀意… “皇上,臣妾从未想过要骗您呢。”陈菀婉柔一笑,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才是最难让人区分开来。 “哦?感情爱妃是特意做给朕看的?”李允面色一如往常,只是食指不断摩梭着环在手上的玉扳指,这是他隐约动怒的前兆。 “皇上圣明。”陈菀浅笑依旧,但却打起了十分小心。这个男人,心思诡测得很,没想过能全瞒过去,却不想他竟看得这般通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三章 帝妃斗<三> “你的目的。”言简意赅,只不过敷衍而已。才过了多久,这女人的手段便是如此了得,要是再假以时日…断不能留她性命! “皇上,宫中许多姐妹,日夜思着念着的,可不都是同一样东西么?” “哈哈。”一双眼眸愈加深沉:“朕是该夸你胆子大呢,还是该说你是蠢!先是妄图威胁朕,现在居然还想和朕谈条件。一下子狮子大开口,凭你也想坐上我天朝后位?”女人,都不过是贪慕虚荣的东西。原本以为她有些不同,只不过是自己一时糊涂了罢。 “臣妾自然明白这话是多么的胆大妄为,若传了出去,怕是也不用皇上您动手,臣妾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抿唇轻笑,陈菀根本不为李允的威胁所动。怕?现在的自己若还想知道怕字怎么死,也许还能好过许多…一脚已深陷泥沼,还能希翼得到救赎么?“皇上,臣妾斗胆妄论朝政…” 烛蕊轻摇,映在纱窗上显出影子朦胧一片。冬末细雨竟在夜半滴滴漏下,染透无数草木花叶。门外空静寂寥,门内只得一道浅悦细语低低述说,此情此景谁能参透其中多少勾心斗角,又有多少杀机暗藏… “…臣妾一介孤女,且不说没有足能动摇国本的外戚势力,就是连父兄都已不存于人世。若说身份,臣妾以为,皇上并不在意…”一席长话,陈菀由始至终螓首微垂,宛如叙述他人故事一般平波不起。 李允依靠在太师椅上,长睫半掩,看不出情绪。谁知他心里却早已波涛翻涌,难以平息。原来以为一介女流,不过只会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罢了。强如太妃皇后者,至多能争斗于后宫之间。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敢擅论国事,而且处处精辟,直指要处… “…皇上,天朝律法,宫中嫔妃不受连坐之罪。”意思便是,就算你李允灭了萧家,灭了慕容氏,一样动不起德妃,动不起皇后。一旦她们任一人产下皇子,死草复生也非难事。只是后宫之中却不同于朝堂,要想下狠手,就算是皇上要做的天衣无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呵呵。”李允破天荒的大笑起来,惊得陈菀交握着的双手猛地颤抖起来。“爱妃,你今日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了。” “皇上…” “朕,便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往上爬的机会。”李允星目沉沉,里面蕴含着讽刺,算计,竟然还有几许期盼。是笑自己的莫名容忍,抑或是期盼她的惊人之举?不论如何就且看她能有几分本事,这紫宸宫,毕竟也是已经沉寂太久了。 红烛过半,蜡泪将矮盂装了五分满。灯蕊燃着不时爆出些细微声响,陈菀与李允静静对视片刻,谁也不肯再先开口。 一人猜测另一人,只是谁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不若他所想的只会攀龙附凤一无是处,他也不同她所思的一般只是懦弱无能绝情绝意。棋逢对手当出惊世之局,可任谁也料想不到是产生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是共存在一个帝王和一个妃子之间。进则退,退而惘,输赢不过一念之间。无关风花雪月,唯有利益相争! 终于李允站了起来,猛地靠近陈菀跟前,两唇几乎再次相贴。本是想吓她一吓,谁知陈菀却完全不为所动,让李允挫败得很。这个女人,就不能有点娇柔的样子? “爱妃今日的表现,还真是对了朕的胃口。不过,千万要记得朕的底线。”如若伤到天家,伤到国体,则万万不能饶恕,说罢李允便想抬脚离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但若是对着一个,连自己碰触也忍受不了的女人,他没兴趣! “皇上。”陈菀却在此时突然出声喊住李允的脚步:“现在都已是深夜,您就这样出去,旁的人见了是要以为臣妾触怒圣颜面,伺候不周的。” 李允愕然回首:“爱妃,朕对盖着衿被纯睡觉可没什么兴趣。” “服侍皇上,承皇上雨露之恩,本就是妃嫔职责所在。”一名不得皇上宠幸的妃嫔,便等于已经废了,根本不可能在这深宫里存活下去。 娥眉淡如青黛,微起斜入乌鬓;两丸水目清澄似明月,齿如编贝,菱唇粉腻娇欲滴。李允忽然觉得有一层朦胧的薄纱遮在陈菀面前,惑人,诱人。明明清淡如仙,却又妩媚似妖,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再不可自拔。 陈菀站起身来,伸出素手为站在身前的李允除带更衣。那不经然碰触到的灼热肌肤,那两道炙烈难躲的目光,那衣服挲挲落地的声响,还有充盈满室的暧昧馨香,都让她指尖在微微颤抖。 李允虽很享受那若有似无的碰触,却更是不耐得很。大手没几下便除尽两人衣衫,抱起佳人便往龙床上躺去。 乌丝轻缠,首颈相交,红烛帐下,莫知彼焉。轻吟似泣,啜声如歌,心秤难平,莫知悔焉。 在身下传来剧痛的那一霎那,陈菀狠狠地咬住了李允硬如铁石的肩胛,绝不松口。她似乎听到泪水落在心里的声音,悠悠回响…过去的便已过去了,这里没有被众人娇捧的将军府幺女,有的只是陈氏御女,是皇上的女人。过去的却也永远消逝,我,独孤菀,终有一天要让这李氏王朝,注进我独孤一门的血脉!终会让这灭我满门,负我全家的李氏皇朝,掌控在我独孤一脉的手里! 陈菀承了帝皇雨露之后,次日皇太妃便下了懿旨,晋封其为四品美人,赐住碧阁。皇后与德妃自不必说,在得到消息后立即分别差遣宫人到碧阁,送去一批批精细礼物,以示贺喜之意。其余的如祁婕妤,纪美人,武才人之流更是不甘落于人后,纷纷向陈菀示好。 陈菀虽身体不适,却仍是一一回了礼数。便是对着那些代主送礼的奴才们也是和颜悦色,根本没有丝毫骄纵之色,更让众人觉得其性情善柔,乐意与之相交。其时宫内诸人交口相赞,陈氏美人,虽出身寒门却身负大家风范,莫怪帝后见之心喜,恩宠不断。 凤鸟寒树立枝头,天纵无情,地纵无意,啼声初放上九重,云灭暗消终见龙。 =============================== 顶锅盖跑 边逃边挥爪,大家要记得投票票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四章 重识穆曦<一> 虽还是春寒料峭,但紫宸宫里的矮树都伸出了几道嫩枝,宫娥太监们也为着便利行事换下了冬服,穿上司衣局新派下的春装。举目望去皆是一片浅绿,也让人心里觉得鲜活起来。 “主子,您身子还没调养好,应该多修养些许的。”福桂轻搀陈菀走在林道上,脸上尽是担忧,可又无可奈何。宫里众人多是看着上头的脸色行事,主子现下正是得宠,人人争相巴结也是免不了的。 皇太妃,皇后赐的赏乃是福气,自然怠慢不得。可就连那些婕妤,美人们的送礼,主子也要亲自上殿去回了礼数…春意才起,冬寒未过,都是最易引起旧疾的时候,主子却总不顾念身子,天天都四处走动… “福桂,我本就只是一名宫娥,现在却幸得皇上恩眷,晋了四品才人,在这宫里可是该有多少人眼红妒忌。”陈菀轻轻挣开福桂扶着的手:“与人为敌,莫如与人善交。纪美人,武才人,本是名门世家出身的嫡生小姐,现在却要和我一介区区孤女平起平坐,又怎么会没个想法。她们现在对我礼遇三分,不过是看在皇上,太妃的面子,若到哪天,咳咳…还不知道该要怎么落井下石呢…咳咳…” 福桂忙递上暖手用的檀炉:“可您,您也不急于一时啊。” 陈菀略微摇头,扯开抹笑容才想开口,迎面却走来几名新进的宫女。 “菀主子吉祥。”几个人儿年纪都不多大,声音脆生得很。 “嗯,都起来吧。”笑如温玉,声若流泉,才一句话便让那几名宫娥眼里满含的紧张给消去了五分。 看了眼那藏绿宫服,陈菀竟有一刻神思恍惚。初进宫时,可不也和她们一般,然而这是究竟过了多久,自己似乎已记不得了,几月?几年?什么时候开始,心境竟已经如此老沉了… 终究还是不太懂得礼数的小丫头片子们,恭谨不得不久,才离不了几步便又兴奋得谈论起来。 “我可是亲眼所见呢,真是俊。” “哼,瞧你那得意样儿。在皇太妃娘娘殿外候着那会儿,我早就看过了。” “行了行了,王爷俊又如何,却又不是我们能高攀的起的。” “哎哟,就不信你不心动,看看,脸红了不是。不过我们王爷还真是有胆识,竟亲自请兵前往边关了呢,这下看那些贼子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主子.”福桂看着陈菀只定定地站住,面色虽察觉不出什么,但是几缕惘然却从那双清目里摸摸淌出,没在风里:“是广陵王爷,今儿早朝时向皇上请旨,领五千兵马去了坊。” 天朝边境这段时日总不太安宁,先是黔陵突然有大批月历族人涌进,争执生事;后又爆出萧氏克扣军饷,导致将士军心不稳;前些日子又有本奏,言称栾国暗出兵力,袭击坊。虽说兵事可大可小,却绝用不着当今广陵王爷,天朝一品护国将军亲自前往。 陈菀把手炉紧紧拢进怀里,这天真的是有些凉了呢:“福桂,后妃莫得妄论朝事。更何况是奴才,若教他人听去了,怕就不太好了…”既然未曾得到过,又何必执着。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一世只能有缘无份。可为何自己的心,总还是打不开这结… “是奴婢鲁莽了,求主子赐罪。”福桂猛地一惊,才发觉若这事传到其他妃嫔耳朵里,再往上稍微挑拨几下,那可就是后妃擅自干政的重罪啊。自己的脑子是真糊涂了!误了自身倒没什么,可别害了主子… 陈菀也未再说些什么,福桂是个聪明人,点拨些许就能回转过来了。宫里的人,谁能没些手段人脉,早朝的消息不可能随便就传到后宫来。福桂待她确是真心实意,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来打听消息,而她对自己人,从来都是护短到底, “主子,您回来了。”徐祥子候在门边,远远便瞧见陈菀和福桂回来,忙搓了搓手打开乌门:“穆婕妤在屋里等着您呢。” 穆婕妤?该和她并无交往才是,只不过打过几次照面罢了。 穆曦一看陈菀走进来便忙站起身来,秀丽的小脸带上几分尴尬和怯意:“陈美人…” “不晓得今天穆婕妤前来,竟然让你等了这么久,实在是过意不去。”陈菀满含歉意,忙请穆曦坐下。 “不碍事,不碍事的。是我没让宫人送上帖子就自个来了…”穆曦有些拘谨地随陈菀坐下:“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谢谢陈美人昨日送去的那一枚扇坠儿。” 陈菀抿唇笑笑:“婕妤喜欢便好。” “当然喜欢。”发现自己有些激动了,穆曦尴尬地微撇下头:“也不知道该回送些什么,就做了些小点心…” 圆桌上摆着一盘吃食,陈菀走过去掀开盖在上头的纱巾,不由得微睁双眼:四拼食盘,一则豆面勃勃,二则油面奶角,三则金枣泥糕,四则双色豆条。且不说味道如何,色与香便已勾得人食欲大动了。还隐隐冒着热气,看得出是刚出炉不久的。 一直对穆婕妤没放多少心思,只听过她是泸陵太守的长女,本于德妃是同一批入宫来的。但为人怯懦又不大喜欢张扬,勉强封了个婕妤还是看在她身后穆氏一族的面子。是以过了这么些年,依旧是高不成低不就。素日和皇后倒也算走个近些,不过倒也只是闲暇时候品茶闲聊的交情罢了。 “这,婕妤真是让菀菀受宠若惊了。”还没听说过哪个妃子送上的谢礼,是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别说宫中妃嫔了,就是世家小姐也没几人有这般手艺吧。 “这,这是不是太寒碜了…要不,我还是拿回去好了…”穆曦脸上尴尬之色更显。当时一时兴起怎么就想着做了些东西送来呢,别人瞧不上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不。”陈菀拈起一枚送进嘴中。本来也只是敷衍而已,谁想那滋味真是好得让她禁不住微眯起双眸:“甜而不腻,奶味恰到好处,吃起来居然清爽得很。穆婕妤,真是好手艺!” “呵呵。”穆曦总算有些放开了,不再如初时那般惴惴不安:“陈美人喜欢就好。” ===== 丫头已经快要被考试给整疯了 大家祈祷偶明天也能按时更新吧 貌似存稿已经被偶给吞光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四章 重识穆曦<二> ====== 亲们,真是内疚死丫头了 昨天又米更新 最近考试快疯了,每天都看书看到半夜两点 过了这段就会好一点鸟~ 放假丫头就会努力一天两更哦~ 不过亲们也要留点言嘛t-t 要不就来丫头的qq群? 丫头想听你们说话*-* ====== 有句老话说得挺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果旁人送来的是什么珍玩宝物,陈菀或许还能不屑一顾,应付应付便是了。但碰上穆曦这手烹饪绝活,就愣是管不住自个的胃了,三天两头假借聊天之名,而行讨食之举。穆曦倒也不在意,反而高兴得很,总会到昙阁的小膳间亲自操刀,让陈菀每每都饱餐而去。 初时对于穆曦,陈菀自然是心存疑虑。毕竟那次险些命丧凤翔殿时,穆曦“恰巧”拖住了玉妃回殿的步子,让她不得不怀疑穆曦和皇后的关系。可一些时日下来,却让陈菀对穆曦整个儿改变了观点。 她是怯弱,是因为无争;她也柔顺,是因为无求;对于李允那可有若无的几次临幸,她不会费尽心思来博取注目,更不会手段尽出来铲除异己。 有些人,是天生为了皇宫而生,如皇后,如德妃。又有些人,是不过本性暗藏,待到被逼入死角,才会遇神杀神,遇佛灭佛,如陈菀。可更多的人,能甘心于本分的生活,并不期望登于山巅,只求平顺度日。宫中能有这类人,而又能被她所遇到,陈菀只能说是她之幸。 因为那种人很多,却多在于市井,多在于山村,没见过天有多大,自然不会有什么野心。可穆曦却是生在世家而存活于宫廷,却能依旧如此,若不是天生白痴,就是生性超然。较之紫宸宫里所有死抱着野心不放的人,能甘心于只做一个被忽略在角落的人,这才是最难的。 最起码在穆曦面前,陈菀觉得能够稍微变回那个才不过年芳十五的独孤菀,不必勾心斗角,不必针锋相对。 “曦姐姐,你这手烹饪的手艺,真是让我给馋死了。”陈菀细针微挑,素布上一只鸾鸟的乌眼便浮于其上。 “这能有什么,我也只有几手粗略的把戏了。幸好菀菀你不会嫌弃,给我点面子。”穆曦笑得腼腆,坐在一旁为陈菀把每份细线都给小心捋好了,放在木框里:“想要靠自己来绣个囊子,都怕拿不出手,还得麻烦你…哎” 陈菀见到穆曦突然莫名的伤感起来,便打趣着想岔开话题:“曦姐姐,你可是独一个把糕点给当礼送的,偏偏我呀,就好这一口!嗯,真是好吃。”又把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一脸满足的样子。 “是,是,是,你这个小馋猫。”穆曦假意瞪了陈菀一眼,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疼溺:“对了,明儿,就该是参加大选秀女入宫的日子了罢…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陈菀本不甚在意,又在布面上补了几针,突然抬头说道:“曦姐姐,你是怕那些秀女抢了皇上的恩宠?我可以帮你…” 穆曦默默微垂眼眸:“菀菀,无需再来试探我了。这紫宸宫,太大,而皇上的心,还有那点点权利,又太小。我在这宫里就想安安分分地过上一生,别的什么,不想去争,也不能去争。” 小脸腾地红了起来,便是在李允和皇太妃面前也不曾如此失措的陈菀,在穆曦这瘦弱女子的身前却总容易不知所措:“曦姐姐,我,我不是…我就是…”怎么在宫里呆的久了,无心说出口的话,竟然都已经变得如此尖锐了么… 穆曦轻柔地笑了开来:“莫急,莫急。我又哪里是怪你了?到是你,怎么才跟没事一样的?这些日子上面都该忙得团团转了吧。” “哼!当然忙了,皇上自然忙着选他的美人,太妃娘娘又忙着为天朝择纳只负责开枝散叶的女人,不过再怎么忙,也都忙不过皇后和德妃,她们是忙着招揽‘人才’…”眼光一沉,忽然想起李允昨夜离去前那抹嘲讽的眼神,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看一群新人进宫之后,她这不过才算得上美人的旧爱,该如何哭吧。她偏就不如他所愿,别说还只是进宫罢了,就是真当选上了,能在宫里活上几日,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穆曦听了却是一惊,忙伸手轻遮陈菀红唇:“菀菀,这话,哪里是能乱说的…”宫墙厚,红粉不见天;宫墙薄,谣传潜地走。 陈菀扯开穆曦的手:“姐姐,怕什么,就是有人听了,也要有人敢说啊。” “哎,菀菀,我晓得你聪明,但是在宫里,有时候光是聪明,却是远远不够的…” 靖顺四年三月初十 天朝祖制,但凡三品要员家中,若有云英未嫁的嫡女,则必须参加三年一次的内宫秀选,以扩充帝皇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一选后妃嫔妾,低不过采女,高不过宝林;二选宫廷女官,低不过掌侍,高不过尚宫;三选则是为了重臣皇亲择取良配,低则为偏室夫人,高则为嫡正夫人。 人人都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却人人更想鸡上枝头变凤凰。当今皇上只才登上王位四年,除去登基那时由皇太妃亲自主持,进行过一次秀选之外,连上这次也才选了两轮。诺大的紫宸宫中,除开皇后慕容氏,新晋一品四夫人的德妃萧氏,从一品华妃华氏之外,二品九嫔无人能担,三品婕妤也只得两人。再说得上名头的也还有三名美人,两名才人,宝林数名罢了。 且说不知为何皇上至今仍无子嗣,太子殿亮堂堂地空在那里,多是引人遐思不断。如若自家女儿得皇上青眼相对,得了宠幸,那么想要鸡犬升天也就是顷刻之间吧。所以就怪不得许多妄想一步登天的朝臣,都在明里暗里忙成一片。 有女儿自然最好,直接送进宫去。若是恰好没了女儿的,就是千方百计也要让自己夫人认上一个旁系宗亲的,动点手段,用点计谋,充当嫡女也可以送进去混个名堂。若是中了,还怕别人编排?若是落选,那苦命的少女怕是要被立时丢出门外吧。 世间冷暖丑陋之事万千,堂堂锦绣帝都下也多的是污泥酸水。 三月初十,紫宸宫西华侧门大开,一列列待选秀女穿着统一的锦衣,迈着碎步跨进了那高高的门槛,也就此落入了沉沉浮浮的一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五章 推心置腹<一> 紫宸宫芙蓉殿 德妃萧琳照例在辰时燃上三柱清香,却只是直直站在佛笼之前,并不躬身朝拜。 “小安子。” “奴才在。”徐福安微微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你可知道为何本宫从来都是只燃香,却并不行礼?”素手把香牢牢地插在木渣堆上,稳固如石钉。一双凤目稳稳对上菩萨温润的面容,半点怯意都没有,反而带上几分挑衅。 “奴才,不敢妄测娘娘心思。”徐福安略顿些许,又把头垂了下去。在他心里,不管娘娘做什么都是对的,无须多问。 穿过珠帘,德妃走到前堂,拿起一块布料交到徐福安的手里,声音有些冷涩飘渺:“因为本宫,从来就不信那些神啊,佛啊,能帮得上什么,能成什么事。拜拜它们,求的不是心安,而是要把他们那两只被糊去的眼儿给熏开了,好好看着本宫,是怎么逆他的意!把这东西,交到碧阁陈美人那儿去。告诉她,答应本宫的事,最好能做到。” “是,奴才告退。” 紫宸宫碧阁 “菀主子,就是这东西。娘娘说了,还请菀主子斟酌着些,她对您可是很信任的。” 陈菀细细磨蹭着那块有些粗糙的布面,盈盈一笑:“知道了,劳烦公公回复德妃娘娘,就说陈菀并不是不守信的人。” 让小祥子送走了徐福安,福桂端上一杯香茶,有些不放心的看着陈菀。主子一直拿捏那块布默不作声已经好些时候了,该不会是德妃有什么诡计罢:“主子,这东西…” “没事,一个约定罢了。” 布料似乎是从某匹绸缎上给直接裁下来的,四边平整得很,连点毛边都不曾起来。墨绿色底面绣着一些碎花,看得出手艺不太纯熟,横竖径条都还有点杂乱。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福桂,你想法子帮我去打听打听,这届的秀女萧家那块究竟送进了几名,又都是谁。”其实就算德妃不说,她也不会放任着不管的,又何必怎么心急呢… 陈菀转头看向窗外,静静的溶在阳光下,就连被弃在桌面上布料也奇异地隐约浮出金线,晃荡得有些刺眼… 福桂素日为人敦厚和气,从不轻易和人闹性子,发脾气。在陈菀不被待见的时候,若是其他殿里的宫人婢女,怕就会终日唉声叹气,四处说自己多么时运不济。有些行事嚣张些的,甚至连主子都敢咒骂了。可在福桂眼里,主子就是主子,奴才还是奴才,守好本份便是。 现在陈菀得势了,她也是不骄不纵。好些个以往欺她主弱权小的宫女,现在都得赔上三分颜色,生怕她会秋后算账。说不怨不气,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福桂偏偏就能把心里的怒气给压得严实了,对人依旧一派春风拂面,温和得很。 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脚。今日你能把我视如草芥,明日指不定就该我视你为鱼肉,任凭切剐。送出十分面子,再如何斤斤计较,总还是能收回一层的。 在秀女所住下的铃澜殿找了个相熟的女官来随口聊了几句,便把陈菀想知道的事儿全都记在了心里。本来这些消息就不可能,也没必要封得严实,更何况宫中妃嫔打探新一届秀女那都是常有的事。有些秀女还巴不得被正得势的宫妃关注了,也好多一股助力。深宫之中,不是光拼一股蛮劲就能出头的。 “柳韵,这次真是多谢你了。”福桂一笑两眼就眯成了弯月。 “哟,你也晓得呀,把我这情放在心上就行。” “这是自然的,那我先回去了啊。主子等着消息呢。” 福桂匆匆离去,柳韵垂下一直高高扬起而显得有些僵木的嘴角,轻轻一撇。对这个据说原本只是在浣衣局的下九局女官,她是有些瞧不起的。就算那位最近颇受关注的陈美人,也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不见得有什么真本事,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柳韵。”这时一名少女从转角走出,轻声唤到。 “素馨小主。”柳韵忙正了身子,略微打了个福礼:“您怎么出来了,这天凉呢。” 余光看向那名少女,柳韵这才是真心实意的拜服,觉得眼前的人儿才该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不论是气度,样貌还是身份背景,都堪称优秀。怎么自己就没这样好的命呢?哎,人比人,气死人哟… 来人正是当朝户曹尚书,萧琳舅父殷仲景之次女,殷素馨。殷素馨长发挽起,梳成一个流云髻。乌黑如碳的青丝上并无太多杂饰,不过别了一枚碎玉叠蕊贴花罢了。一张心状小脸看得出略略抹上些红脂,水嫩得很。身上碧色荷衣也不怎么繁复,整个人是活脱脱的大家闺秀,不甚惊艳,却很耐看。唯一让人觉得有些畏惧的,却是那两丸乌目,墨沉得似乎探不到底。 殷素馨动了动脚,一双掐花云缎绣鞋已经濡湿了半边,似乎被水泼着了。水迹渗开,让颜色有些深浅不一,看得有些刺眼。 “刚才那人是…” “哦,那是碧阁的丫鬟,来找奴婢问点事儿的。”柳韵忙直起身子,笑得有些谄媚。这批秀女中,殷素馨与其姐殷素月可是大热人选,自然要好好巴结巴结。 “嗯。”殷素馨随意应了句。“你帮我和姐姐打些热水来。” “这,方才似乎已送进一盆热水,难道婢子偷懒…” “不怪别人。姐姐今天有些不舒服,头痛得很,所以使了点小性子。” 柳韵心里一惊,忙问道:“素月小主怎地了?用不用奴婢去把太医唤来?” “没事,休息一回便好了。劳烦你让人再去打盆热水回来便是。” 说罢便走进房中,再无他话。 ==== 亲爱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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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蕊燃到亮出,“啪”地爆出一声碎响,柔和的音调飘荡在空气里,直让人感到有些寒意:“正是当今凤翔殿的主人,皇后慕容馨华。” 夜风轻拂,从纱窗边悄悄溜进室内,调皮地绕着人打转转。陈菀无意识地拨弄那枚依旧放在桌上的布帛,轻言低喃,却渐渐地陷进了回忆中。所有的惊慌与苦涩让她无法顾虑太多,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倾吐的对象,也管不得福桂是不是真能信任,她已经不想再做揣测和怀疑。 当初林美人的死,说实话自己确实满腹疑惑。可那时的自己一来太过单纯,二来只想博取德妃的信任。再加上甫一进宫,所有事情又都不如自己当初设想的那般完美和顺利。一个人在恐惧与疲累相加的情况下,哪还有心思来捉摸这么多呢。 若不是后来自己在凤翔殿被陷害,她也没机会发现真相。人是不该怨天恨地的,福祸本是双生子。其时德妃万不得已之下,把她从芙蓉殿的大丫鬟给贬成一名杂婢,专门在后花园里做活。却让她在打扫的时候,发现了几株没能养活的醉水仙花苗被弃在死角里。 林美人所中的幻药是由醉水仙的蕊粉与兰祈花之香气中和而成,而醉水仙生性乖僻,整个紫宸宫,也只有林美人居所后的那处林子才能养得起它。此物花形华美,但幼苗却含有微毒。若非相熟至交之人,是无人敢把这种东西随便送出去的。更何况林美人明摆着是皇后一派,据说素日和德妃可是半句话都谈不拢,又怎么可能送什么礼呢? 皇后为何要除去林美人,德妃为何会知道她陈菀能知悉事情的始末,而杜司衣死后又无人,为何她身后的人却毫无动作,便都有了答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谁是螳螂,谁又是雀鸟,难说得很。 “…所以那天我送给德妃的那副绣帛,与让林美人和杜司衣一同下黄泉的那件袄子一样,用的都是香园顾绣的针法…只是为了告诉德妃,林美人和杜司衣能做到的,我陈菀一样能做…当初还是德妃身旁大丫鬟的时候,她就曾暗示让我入宫来助上一臂之力,尤其见不得的,就是让萧家送进来的秀女,尽数被挡于朱门之外…” 陈菀觉得自己魂魄早已经抽离于半空中,在冲着木然的肉身疯狂叫嚣:陈菀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早晚会成为像她们那样黑心黑肝的恶人。看得清,想得明白又怎么样,为了自己你还不是冷眼旁观?当初只要提点一句话,也许杜司衣就不会死。当初早看出方菁菁终会犯下打错,你也依旧置之不理。费尽心思博取太妃同情,不惜给自己喂毒… “福桂,我不是一个好主子,也不是一个好女人。”陈菀猛地抬起那双蝴蝶睫翼,一对琥珀清目犹如两汪深潭,可以把人直直吸了进去:“所以我也自然,不会什么准备都不做便把这件事给告诉你。” 有时候人是不能犯错的,陷入泥沼中若还想做无谓的挣扎,只不过是迟早会遭受灭顶之灾。如果错了,那便一错到底罢! 福桂双手有些微微颤抖,并不是出于惧怕,而是一种心痛和怜惜。那双琥珀美目中,已不自觉悄悄淌出地是微弱如萤光的希翼,主子以为自己狠绝,其实却忘记了是人,都会有渴望的东西吧。 除去披挂在外的坚强和心计,眼前这只不过是个令人伤心的小丫头。与她在乡下的幼妹一般大小,可需要承担的却如此之多,想得如此之深。只因为她是真真正正活在紫宸宫中,这个能让女人活得最为灿烂,死得最为悲惨的牢笼里。 能住在这些层层殿阁的女人,注定是要成为他人跪拜的菩萨,而不是自己的。 “主子,无论如何福桂都会帮您到底。”终于没有伸手去拂开陈菀颊边垂下的发丝,福桂略欠着身,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主子需要的是她的忠诚,而不是怜惜。 === 丫头碎碎念 解包袱解包袱.... 丫头继续碎碎念 票票票票.... 丫头还在碎碎念 考试考试....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六章 纪嫣其人<一> 但凡秀女送上帝都,除了要过身检之外,入选者还不能称为皇帝的妃嫔,只能唤为“小主”。也不能在宫中排有一席之地,而是全部入住铃澜殿中,接受训导处宫女一个月的调教。待一月之后,宫中礼仪处事都得当之后,才会在正殿上由太后,皇上以及皇后进行挑选。 因为皇太后已经身故,所以这次便是由太妃代为挑选。点秀虽然只有一天,但是秀女们在宫里的日子却长达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真正决定那些秀女们的命运,最后那一天,只不过是公布答案而已。八仙过海,自然就要各显神通。技高一筹,才有资格获得富贵荣华。别看那些秀女们个个年纪轻轻,却都不是空有漂亮皮囊的小姐。论就她们长年累月身处的环境以及所收到的教育,手段伎俩可是圆滑得很。 “主,主子。”愚儿小心地推开了房门,声音小得恐怕也就是比蚊虫大那么一点点。她虽叫愚儿,也确实有点呆笨,却不是真的傻瓜。打从自己来的那天起,菀主子似乎就不怎么待见她。面对那个年纪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却总让她心生怯意的陈菀,愚儿每次是能躲就躲。 陈菀放下手中捏玩的玉泥,瞧着愚儿瑟缩的样子,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当初确实是把心里的不满给嫁接到这丫头身上了,难怪现在她一看到自己便是一副老想往外跑的模样。那时候事事不顺,芸儿又….罢了,罢了,也都是自己的不好。 “愚儿,怎么了?”陈菀尽力使笑容更显温和,可她素日就是淡淡的,忽然要表现出无比热络之情,让人看起来更是奇怪了。 愚儿看到那异常怪异的笑容,心里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扑通扑通跳得更厉害了。自己最近应该没做错什么吧?是不是昨天的清扫没弄干净?还是前天福桂姐让拿去曦婕妤的那面窗纱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 “愚儿!”眼前小宫女那明显神游九天的样子让陈菀无力得很,只得把音调把高了去。 “主子,主子饶命!”愚儿慌了神,直直就跪在了地上。 “哎,我这是洪水猛兽么?就这么让人怕?”陈菀起身,伸手把愚儿使劲拉了起来:“当初是给了你几分脸色看看,也不至于记恨到现在嘛。” 愚儿听着那清柔的话语里满是打趣,怔了会神,再看到陈菀那假意生气的俏皮模样。突然间觉得主子也没这么可怕了,心里一阵暖意不自主地腾了起来。 “不会,不会,主子很,很漂亮的。”在愚儿的概念中,漂亮就已经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赞赏。“对了,主子,穆婕妤在外头等着您。” “啊,是了。说好今天要跟曦姐姐去御花园找娑娑草的,我怎么就给忘了。愚儿,谢啦。”陈菀想起和穆曦的约定,心情大好,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主仆礼节,刹那间又回复了些本性。随后就匆匆走了出去。 只留下愚儿一个人呆愣愣的还站在房里。主子,她居然会说谢谢自己。狠狠捏了下自己的脸颊,疼得钻心。忽地咧开一抹傻笑,这不是梦! “哎,哎,菀菀,菀菀。”穆曦一边辛苦地追着陈菀的步子,一边气喘虚虚地朝前喊着。可陈菀直一心想看到娑娑草,难免性急了些。穆曦狠狠跺了跺脚:“陈菀,你给我停下来!” 难得有什么大情绪的穆曦都变了脸色,陈菀赶忙退了回来,赔着笑脸:“曦姐姐,我,我也是想早点看见娑娑草嘛。” “你啊你,现在哪还有在太妃,皇后面前的那股镇定自若的样子?整就是一个野娃娃,慌里慌张的。”穆曦重重呼了口气,心想这丫头的体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不就是个娑娑草么?有什么稀奇的?长在御花园里,跑也跑不掉,你忙什么。” “是,是,是菀菀鲁莽了,居然累着了娇弱的穆婕妤,真是罪该万死呀。” “就会油嘴滑舌,那娑娑草这么稀奇?”若真是什么稀罕物,怎么长在御花园里一大把的都无人问津。 “呵呵。”陈菀扯了扯嘴角,找了个最失败的理由:“我这不是没见过嘛。” 娑娑草,就叫月见花。其根长三寸,只能浅浮于地表。而茎则扶趴地面,蔓延可达三尺之长。无叶,花只长在草茎中段,三年一开,为浅贝紫色。娑娑草根中可萃出月鸠毒,涂于人肌肤之上会感到痛麻,继而长出红疹,只有那连体生长的紫花汁液方可解除。 但只因平日太过少见,陈菀才更是深感好奇。记得年少时的自己最喜欢往娘的书房里头跑,其中有一本小册子上,写满了各种奇草异虫的药用和毒性,却被埋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从那之后,她对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总是充满了好奇感。只要碰着未曾见到过的东西,要是不能一见,心里就会觉得被猫扰了一样,难受得很。现在就是进到宫里,这癖好怕也再难改去了。 “喏,就是那东西了。”穆曦往御花园东北角一处顺手指去。 陈菀半蹲下来,细细地看来,果然是娑娑草。一人一草,面对面地瞪了许久,都无想移动的迹象。穆曦抽出丝帕,垫在一旁的石凳上,小坐消息。也不忙去催陈菀,难得碰上个好天气,若不适时的享受那可是会辜负春景之美妙的。 “喵,喵…”这时几声细弱的猫叫声从一旁的草丛里隐约传出,一下就拉住了两人的注意力。 “这…”穆曦又仔细听了听,侧过首去,正巧碰上陈菀抬头望来的目光。 草丛里悉唆一阵响动,一只雪白毛绒的猫仔就探出头来。碧绿浑圆的双眼不停地流露出怯意和丝丝好奇。 “好可爱的逻辑猫哟。”陈菀小心地伸出手,把白猫轻柔地抱在怀里,长指慢慢顺着毛发。 “怎么菀菀你对着猫似乎很感兴趣的模样?” “呵呵,没法子,我就是有点念旧,以前小的时候家里也养过一只。”陈菀用手轻轻拨弄着小猫柔软的耳郭,有些被突然涌起的回忆给搅了进去。 “菀菀,你以前家里,也养过这么样一只逻辑猫?”穆曦眼光微沉,语气里有些犹豫。 逻辑猫,算得上是猫中奇珍,乃是栾国独有。常作为贡品进献给各个国君,一般的大富人家根本是想都莫要想。可陈菀,她不过是一名商贾之女,家里如何能“养”得起逻辑猫… “你是谁?为什么抢我的棉花糖!” 陈菀和穆曦皆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了一下,转身望去。 ==== 丫头持续挥动小爪子 票票~ 嘿嘿~ 评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六章 纪嫣其人<二> 凤翔殿里所有宫女太监跪了满地,半口气也不敢透。几位妃嫔和大臣夫人在客座上都半垂着脑袋,无人敢朝上看去。气氛低沉压抑得很,全是因为上头脸色阴冷得不行的皇后慕容馨华。 兰芷端了茶水进来,却好死不死碰上这么个景象。双脚一软,端稳木盘整个儿就跪了下来。心里直打小鼓,娘娘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一听说纪夫人求见,还即刻命她下去准备吃食。怎么才没过多久,这天就变了… “兰芷。”慕容馨华凤目沉沉,涂着丹寇的纤指一下下不耐烦地敲点桌面:“让她们都下去,本宫有些事想跟夫人谈谈。” 任谁都能听出那“谈谈”二字,说得是多么的咬牙切齿。 “纪夫人,喝茶吧。” 当今京兆府尹纪羌的夫人柳扶烟,勉强地把嘴角往上扯了扯。虽然自己现在根本没那个喝茶的心思,但却不可不从,万万不能再犯下会激怒皇后的事了。 “纪夫人。” “哐啷。”慕容馨华突然的叫唤让柳扶烟猛地抖了下,双手一阵抖动,杯盖和茶碗便砸在了一起。 “哼。”慕容馨华轻撑椅面坐直了身子:“当初怎么就没想过会怕?你们可还曾记得本宫现在还是这天朝的皇后,可曾记得还有本宫这么号人?怎么?翅膀硬了,还想反了?” “娘娘,不,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双眼暴射出利光,似乎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给吞吃入肚:“还不是你们纪家妄想鸡犬升天,还不是那些鼠目寸光的下作贱子看不得本宫好。好啊,真的是很好!” 这是怒极反笑啊…柳扶烟已全身抖如筛糠。一旁的祁茉儿也被吓的不清,稍稳了会心神,才敢慢慢开口:“娘娘,现在说这些都已于事无补,最重要的是,别让皇上和太妃娘娘给发现了…” “这些嘴面上的道理谁不知道,可看看你们现在给本宫找的是什么麻烦?以为是一只鸡,一只鸭,说宰就能宰的么?若是能,本宫还真是想!” “娘,娘娘,请娘娘恕罪…千错万错,都是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错,嫣儿,嫣儿她,她没有错啊…”柳扶烟再也承受不住,不由得整个人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哼,现在哭天喊地的,当初脑子是让狗给吃了么?居然,居然把一个傻子给送进宫里,你们真是,真是做得好啊!”慕容馨华急怒攻心,觉得胸口闷得很,差点半口气都喘不上来 这都是什么事!纪嫣居然是个半呆的傻子!若传出去了,说纪家,慕容家,为着争宠,连傻子都敢送进宫里竞选秀女,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那她这个皇后还用不用要脸了?就不说脸面上的鸡毛蒜皮了,若是皇上太妃大怒,她在宫里耗了这么久,不就全没了盼头!还有德妃那个贱女人,不知道该幸灾乐祸成什么模样呢… “娘,娘娘,嫣儿并不是傻子,她只是,只是较他人更为单纯…”柳扶烟听着慕容馨华一口一个傻子,心中难免有些刺痛,禁不住呐呐辩解。 “住口!”菱唇微勾,笑得令人心惊:“本宫要废一个秀女,还是轻而易举的。反正这宫里不知不觉也死了这么多人,现在不过多一个罢了。” “娘娘,娘娘…”柳扶烟此刻只能不停地磕着头。把自家的宝贝闺女送进宫来,又岂是他们的意思。可谁给过选择,谁又给过嫣儿选择…家里那个老不死的,谁让他一时犯了糊涂。现在好了,和国丈已经是一个绳子串好的蚂蚱,人家说一,他根本不敢说二!哭也没有,闹也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嫣儿… “行了,别磕了,本宫还没死!现在知道这事的,都有谁。” “也是怕事情泄露,所以除开初选买通的那个大殿太监,就,就只有我们夫妻俩和国丈知道了…嫣儿现在也是一个人住着,又不许她和旁人说话…” “还好并非无可弥补,宫里太监多得很,说是不见了也没几个人会查。现在只能想着寻个机会把你女儿…” 慕容馨华话才说了一半,兰芷却匆匆走了进来,俯在她耳际轻语:“娘娘,嫣小主,似乎出了铃澜殿…” “什么?!” 完全不知凤翔殿那早已闹得天翻地覆,陈菀和穆曦这处,却是对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人儿却感兴趣的很。 身形纤长,上头裹了件双蝶戏花的嫩黄马褂,衬上月牙白色的百叠罗裙更显腰段娇美。鹅蛋圆脸,两丸眼眸乌若黑檀,俏鼻直挺,粉唇不点而红。年纪看起来倒是很轻,约莫就是十四,五岁罢。冲着这张海棠标韵的模样,纵是在美女如云的紫宸宫里,也够得上引人瞩目了。 穆曦粗粗一看,心里大概也有了些底子。长得如此标致的人儿,该是新送宫里来的秀女吧。但又仔细瞧了眼,心里猛然一跳。这少女的双目直白无绪,也,也太过“单纯”了些… “这位姑娘,后宫禁院可不是常人能胡乱走动的,敢问你是…”穆曦心里没个底子,只能先缓下语气,扯开笑颜问道。 谁想那少女压根儿不买她的帐,直直冲着怀抱白猫的陈菀喊道:“你是谁?棉花糖平日从来不肯让别人抱的。” 陈菀微微一笑,她并非没有看出眼前这名少女的异于常人。可对着那双纯真似孩童的双眸,却怎么也不愿再去揣测许多:“这小猫儿,可是你的?” “是。” “那么还给你罢,千万莫再让它跑掉了。有些东西,一但跑掉,就很难再寻回来的。”陈菀双手捧着白猫,朝少女伸出递了过去。 少女也不含糊,直接抱回猫儿:“找不回来?肯定是因为你没用心去找啦!我做不好事的时候,娘亲都这么说我,你一定也是的。”说完还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陈菀微微一愣,没有努力么…是吧,认定是如何,便就是如何了,从来没有想过,有些东西或许也是可以试着去改变的… “呵呵,你说得对,是我太笨了。” “菀菀。”穆曦轻拉陈菀袖摆,她是已经敲出不对劲的。这少女,八成是个傻子,而且她刚才说自己叫…嫣儿?! “曦姐姐,没事。”该碰上的,总都是躲不掉:“你的猫儿很可爱呢…” “嫣小主,嫣小主…” 由远渐进的从前面传来一阵阵的呼唤。声音乱而响,看得出是有好些人正在匆匆赶来。 ==== 啦啦啦~ 丫头唱歌飘过~ 额有个坏消息 就是明天丫头可能无法更新 因为后天要考毛邓三,六个学分 偶要拼命鸟 这一门顶得我三课专业寒死 后天考完偶就解脱一半了 米哈哈~~~翻译无视它.... ====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七章 母女情深<一> 穆曦手心冒出一阵冷意,细汗沿着颊边缓缓滑落,不由得侧过头去:“菀菀…”不知道她们现在躲开,还来不来得及。 陈菀双眸微沉,轻轻摇了摇头,在碰见纪嫣的时候就注定要被牵扯其中了。转身对那还懵懂无知,只一心在逗弄小猫的少女笑着说道:“前面似乎正在找什么人呢。” “她们找的是我,因为我不听话跑出来了…”正在抚摸白猫背脊的小手忽地停了下来,一双大眼扑闪着望向陈菀,里面有些畏惧:“你说,你说娘她会不会生气…” 陈菀还想再说什么,兰芷领着众人却已经寻到了御花园。示意其余人在门口等候,兰芷独自走进园子里来。乍一见陈菀和穆曦竟与纪嫣站在一起,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下 “奴婢参见穆婕妤,陈美人。”恭敬地对两人打了个福礼:“皇后娘娘正在找嫣小主呢。”天知道现在凤翔殿都给闹成什么样了,若是娘娘大怒,那全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小主,您怎么跑出来了。”兰芷转身埋怨地看了纪嫣一眼,心里恼怒得很:“纪夫人也来了,正在等着您呢,快和奴婢回去罢。” 趁着兰芷伸手去拉住瑟缩着肩膀的纪嫣,穆曦对陈菀打了个眼色,示意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谁知陈菀非但没有理会,反而对兰芷冷言喝道:“放肆!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来吆喝了?” “这…奴婢也是一时心急,才没了分寸。”兰芷看陈菀似乎有些动怒,不由得放开了手上的动作,陪着笑脸:“刚才娘娘也提到穆婕妤和陈美人,正打算派人前去相邀。这可不刚好,就让奴婢领两位主子一道去罢。” 假传皇后旨意那也是万不得已,若她们没见到纪嫣也就罢了。现在除非傻子才看不破纪嫣是什么情况,她才不相信这两个精明到家了的女人想不透这局面,娘娘在纪嫣这事上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穆曦才想回口拒绝,一只素手却挡在她面前。迷惑地望向陈菀,这丫头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她们现在已经算是握着皇后的把柄了,这事可大可小。但是无论如何,与皇后作对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凤翔殿那位有什么手段…穆曦光是想想就不禁微微颤抖。 陈菀示意侯在不远处的福桂过来,把手里一只握着的香暖铜炉交到她的手上:“我和曦姐姐要去给皇后娘娘问安,只是这炉子有些冷了,还有,咳咳…”一阵微风拂过,陈菀那本就柔细的声音被吹得有些散了。待到最后才有渐渐清晰起来:“…东西…领…凤翔殿…本来想着春天该会暖些,图了方便就穿得薄了…你就快些把我要东西拿来罢。” 兰芷看福桂面色并无异样,挥手让守在园子门口的太监让开,让福桂走了出去。 “两位主子,嫣小主,随奴婢走吧。” 紫宸宫凤翔殿 柳扶烟心里正是坎坷不安,忽然外殿传来传召太监尖细地声音:“昙阁,穆婕妤。碧阁,陈美人。玲澜殿,纪嫣小主,求见----” 双手一个哆嗦,期盼见到爱女的心情疯涌而上,竟生生压过了恐惧之意。嫣儿,她的嫣儿…都说女儿是娘亲的一块心头肉。这才离了几天,就胆战心惊得很。吃得饱不饱,穿得可还舒适…宫里不比家中,奴才宫婢们不晓得嫣儿的习惯,会不会有马虎的地方…嫣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了委屈,早知道… “传。” “娘,娘,娘您是来看嫣儿的么?”纪嫣迫不及待地奔了进来,直直扑向正是坐立不安的纪夫人。 “嫣,嫣儿。”柳扶烟也顾不得太多,乍见爱女的激动,再加之原来的焦虑不安,让她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水光登时浮上眼幕:“让娘好好看看,娘的嫣儿究竟怎么样了…” “本宫知道纪夫人思女心切,不过还是要分得清主次,才好。”一个柔雅至极却也冷漠无比的单音,把柳扶烟生生从胡思乱想中给扯回现实:“都坐罢。” 慕容馨华看着穆曦,陈菀和纪嫣分别落座之后,才淡淡地说道:“本宫怎么从未听说,穆婕妤,陈美人居然也和玲澜殿的秀女们交好?” “不是的,娘娘您误会了。”穆曦这次可是万万不敢再让陈菀开口了,连忙辩解到:“今天是穆曦约了菀菀去御花园逛逛,说来也巧,就这么样碰到正来寻猫儿的纪家小姐。” 本来只要通过初选,进到铃澜殿来的秀女就不能在用家姓称为小姐了。但穆曦心里知道,现在皇后最恨旁人提醒她,慕容一门居然送了个这么不成器的傻女娃进来。所以便投其所好,再称纪嫣为“小姐”。谁想这也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让慕容馨华更确信她和陈菀已经看破纪嫣心智不必常人一事。 “纪夫人。” “娘娘。”柳扶烟一时紧张,竟又站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搓着,仿佛上面那位不是母仪天下的正宫娘娘,而是奇恶无比的凶狠夜叉。 “本宫也不是不近人情,只是你也该明白有些东西,并非由本宫一人所能决定的。”慕容馨华端起茶小品一口,凤目轻轻从柳扶烟身上掠过,带起一道冷意:“三天,本宫给你们三天。”三天之后,如果纪嫣还留在紫宸宫坏她事的话,就莫要怪她无情! “是,是。我明白了,纪家会让娘娘满意的。”柳扶烟咧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难应允。请佛容易送佛难,把嫣儿送进宫来不简单,但无缘无故带出宫去,去更是难上加难啊…但无论如何,绝对,绝对不能让嫣儿就这么,这么… 陈菀一直默不作声地观望着,用那双平淡无波,清澈却不可见底的琥珀眼眸,把一切都看的通透。穆曦的怕和惊,皇后的暗施威胁,一旁完全不顾他人,尚且能自玩自乐的纪嫣,懦弱无能的柳扶烟,还有冷漠无情的自己。竟都让她感到如此的无趣… 忽然陈菀发现,柳扶烟那双满是绝望和怯意的眼睛里,竟然漏出丝丝坚定和破釜沉舟的决心。不由自主顺着她充盈爱意的目光望去,原来为的是纪嫣… 心里似乎猛地被绣针刺了下,又麻又疼。一股酸涩慢慢腾起,直直涌上喉间,原来自己,竟还是会嫉妒的。嫉妒纪嫣的单纯良善,嫉妒她还有一个爱她的娘亲… ======== 继续碎碎念啊碎碎念 为什么为什么 翻译又改成闭卷的了 啊啊啊啊 丫头疯狂乱窜ing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七章 母女情深<二> 慕容馨华再不耐烦看到纪家母女的脸面,又忧心别些奴才会看到纪嫣傻乎乎的模样,就让她们自行回去,省的再出什么乱子。 “嫣儿…”走在漫漫宫道上,柳扶烟看着身旁长得娇俏可人的爱女,心中苦涩又禁不住涌了上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户户都有看不懂的事。她是做了什么孽,上天竟然让嫣儿如此乖巧的孩子来承受… 高官贵府中妻妾多了,就总免不得有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纪家老爷本是个风流花心的主,以前家里妻妾就斗法得厉害。别看柳扶烟现在这副怯弱的模样,当时的手段计谋可是厉害得紧。 那年正碰上怀了嫣儿,柳扶烟诸多事情够不上心力去管,结果就被一名宠妾得了手,往暖体的薏米粥里下了鸡血藤。亏得及时发现,才吃了几口。大人没什么不适,就没怎么往心里去。柳扶烟也下了狠心,动用了些娘家的人脉,直接把犯事的宠妾给逐出纪门。 待纪嫣长成四,五岁的时候,才发现大事不好。无论多少大夫看过,都说是因为在母胎的时候受过药物影响,所以脑子会长得较其他人慢…换句话讲来,纪嫣已经算是半个傻子… “娘,娘。”清脆的喊声把柳扶烟从满是酸苦的回忆唤了回来:“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嫣儿惹您不开心…” 任谁对着纪嫣那张明媚单纯的笑颜,都是抗拒不了的。柳扶烟抬手悄悄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沁出的泪珠,勉强笑道:“没事,娘只是见到嫣儿觉得高兴。” “夫人,夫人。”不远的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叫唤,柳扶烟忙侧了侧身子,挡在纪嫣面前。定睛一看,来的却是一名从未谋面的宫女。 福桂捧了个八角琉金铜香炉,小跑到柳扶烟跟前站定。四下里查看,发现没有其他人在,方才压低了声音:“夫人,主子让把这东西给您,说是您现在正需要这个。” 柳扶烟面色一肃:“放肆!你家主子?你家哪个主子?” “夫人息怒,我家主子是真心想帮嫣小主。”不为纪家,也不为柳扶烟,却为了的是纪嫣。 柳扶烟心念一动,回头跟纪嫣说道:“嫣儿,娘方才在那头的小径瞧着朵花开得可好了,你去帮娘摘回来瞧瞧。” 把女儿从身边支开,柳扶烟才冷冷地望向福桂:“说吧,到底想干什么。” “这香炉里头有一味药材,名叫娑娑草。取其根茎汁液,涂抹在人皮肤上,就可生出红疹,除了同根生长的紫色花朵,再无其余解药。夫人若想让嫣小主在几日内完好无事地离开紫宸宫,想来并无太多法子可用。” 秀女入宫来,除非是死,要不就是生了御医也莫可奈何的病症,为防传染给皇上和宫妃,才能送出宫去。可宫中御医也不是都吃白饭的,想要装病,还要能在几天中就能离开,哪是说说就行的。 “你,胆子倒是很大。” “奴婢只不过是听主子的吩咐,主子喜欢嫣小主,不忍心看她受到损伤。您也明白,那位的性子可是说一不二的。”眼神往凤翔殿方向飘去。 “让我如何能信你。”柳扶烟心里是有些动摇的,尤其在现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 “夫人。”福桂轻抬眼睫,她对陈菀掺和进这事本就颇为不解,心中自然就开始不耐:“若奴婢能找出足以取信您的证物,怕才是居心叵测吧。” 柳扶烟犹豫了下,终于伸手接过香炉,小心裹在怀中,狠厉地放下话来:“若出了什么差错,我定不会放过你们!”究竟是谁要插上一手?从这宫女字里行间听来,她的主子似乎见过嫣儿…只能是刚才穆婕妤和陈美人中的一个…不管是谁,如果真心相助,她自然会把这份情给记下。但要是来害嫣儿的,她也不会放过! 福桂无谓地笑了笑,看着柳扶烟转过身将要离开,才猛地想起一件事:“夫人,请留步。” “又有什么事?” “主子还让奴婢告诉夫人,她很喜欢嫣小主说的一句话:无论何事,只要是用过心的,都应该相信可以改变。主子说,她相信让嫣小主进得宫来,并非夫人本意。” 柳扶烟深深地看了福桂一眼,终于转身朝纪嫣的方向走去。能教出这么一个不亢不卑奴婢的人,能寻到这么一个瞒天过海计谋的人,能这般了解嫣儿的人,她想相信一次… 只是等柳扶烟母女和福桂相继离开的时候,转角树影后却走出一名身穿嫩黄宫装的司衣,鹅蛋脸面,两条柳眉略往中间纠结,不是沈怡容还能是谁?默默站了些时候,才转身往慈安殿的方向走去。 “…娘娘,您看…”沈怡容脸上带了几分担心,恭敬地对坐在软榻上翻看书册的太妃回报。 “菀丫头,怎地这般鲁莽!紫宸宫里的事,没有什么是瞒得过海的。纪家主事犯了蠢,居然把自家孩子送进来找死。哀家和皇上心里清楚得很,芙蓉殿的那位怕也早已得到消息。可现在还没敢捅破这层纱纸,为的是什么?只不过是等个机会罢了。你认为依着皇后的性子,像是会给他人留下把柄?菀丫头现在硬要插上一手,就算侥幸能把纪嫣送出宫去,也得担上好大的风险。这本不是她的行事作风,到底怎么回事。” “菀主子她,是个孤儿,只怕是不忍…” “不忍?”太妃有些动怒了,她对陈菀一只很是赏识,现在陈菀的冒然插手真真让她难以理解:“算了,她要不忍就由着她吧!” “娘娘…”沈怡容一急,还想再说些什么。 “无需多言。容儿,这次的事你断不能干涉!”太妃凤目微沉,对沈怡容低声喝道:“真要出了什么事,那丫头自己做的,就得自己担了!”身在高位,是为了质控后宫的平衡。喜欢是喜欢,却是要在不危害到现在这个局面的情况下。紫宸宫里容不得半步错手,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吧。 只是万事皆是有因有果,该发生的,迟早逃不掉。 ==== 噜啦啦 噜啦啦 大家投票票哦~发评论哦~ 不要霸王偶眼泪汪汪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八章 危机暗潜<一> 碧阁中香烟袅袅,粉帐轻垂。现在天色早已大亮,陈菀却还侧躺在锦床上静静躺着,睁开眼,却半点也不想动弹。她并非一个贪懒爱睡的人,就是在寒冬腊月的时候,她也总能一早就起来。可意外要发生的时候,就是谁也拦不住。 李允昨夜本来已经让徐德全通传下去,说是近日与栾国的战事有些异动,一宿怕都是要在御书房里渡过了,也就不再费事去翻什么牌子。谁想待陈菀这厢才梳洗罢,正准备就寝的时候,猛地发现这男人竟然就大咧咧就正坐在内厅当中,没见半个近侍太监,福桂领着一班奴才在门外整齐地跪了满地。 皇上亲临原本是一件极度荣宠之事,只是那时陈菀却不知道为何,单是看着这个男人就总感到恼恨异常。许是为着白天纪家母女,许是为着李允有别于往日的邪肆与不羁,也可能是为着那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的往事… “臣妾参见皇上,怎么从来都不晓得,皇上竟还有兴趣模仿那些宵小之辈?”陈菀只是略微沉了下腰,算不得行礼,言语间,还暗含讽刺。 “哦?爱妃看朕竟能和梁上君子相比较么?”李允却不生气,还反过来调侃一番。 “呵呵,臣妾只是说笑罢了。”小脸上却无半点笑意,眼底冷光微含:“听闻近日边防战事有些不妥,怎么皇上…” 她是真想不通自己说错了什么,李允脸色却突然阴狠起来:“爱妃,莫要挑战朕的耐性。你其他的都不需要做,只需记得,你是属于朕的!” … 半夜缠绵,这个男人就像初尝肉味的猛虎,把她折腾得精疲力竭,最后实在受不了才沉沉睡去。待到一觉醒来,身旁连半点余温都不曾剩下,想来人是已经离开很久。心中无端生出一丝落寞,空荡荡的,仿佛世界只留下她一人… 和暖的万缕阳光透过窗纱溜进房中,抬起素手遮在额头上,眼里又只剩下一片朦胧的黑暗。她知道自己是任性,穆曦昨天从凤翔殿出来后,半句话都不肯和她多说,就径直走回了昙阁。但她却不会后悔。想起纪嫣那如阳光般美好的笑容,纪夫人那满是疼溺的眼神…处处都在刺痛内心深处,灼痛那早已躲藏在阴暗角落中的小人儿。是救纪嫣,还是为了救正在变得麻木的自己,谁都不知道… 福桂捧着一篮子絮草,慢悠悠的在宫道上晃荡。生怕步子赶得快了,轻软的草叶便会随风而去。何况自己出来的时候,主子还在沉睡当中,可见昨晚是真的被累着了。 伸手把一片将要飘起的絮草拢了回来,福桂心里是替陈菀感到高兴的。不受宠的妃子哪能在宫里活的下去?主子心思灵巧,就总是不肯多用点的皇上身上。皇上虽然也算不得冷落主子,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总凸显出一种针锋相对的厉芒,旁人看了都觉得寒意是一阵接着一阵。昨晚皇上只来了主子的住处,指不定… “福桂,福桂,你等等,哎呀,等等!”一道脆利的嗓音在身后想起,打断了福桂的胡思乱想。 “如意?”来人正是穆曦身旁的大丫鬟如意,福桂只得停住了步子,等着她小跑上前。 “哎,你昨儿是不是跟着去了凤翔殿啊?” “恩。” “说说,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福桂往如意那瞪了一眼:“小丫头片子的,打探这些做什么,莫要碎嘴被主子们听到了。” “什么啦,福桂你好小气的么…”如意委屈的嘟了嘟小嘴:“还不是因为昨天穆主子回去以后,一直闷闷不乐又不肯做声,我才问的。” “你家主子性子便是那样的,有什么好稀奇的。”边说着边加快了步子,不耐烦和如意再做纠缠。 “才不是!穆主子性子是柔和些,但是平日总不会露出…”如意正说得兴致勃勃,却突然停了下来,扯了扯福桂的袖子:“看,快看,小桃又跑出来和太监打趣嬉笑了,真不知道廉耻!” 侧目望去,果然不远处的石桥边正站着一名黄衣宫女和一个穿了灰色袍子的小太监。距离靠得不近,所以具体说些什么是没法子听到的。但那宫女却笑得有些张扬,全忘了还有形象这门子东西。 “哼!要是被柳姑姑逮着她又不在嫣小主的房里乖乖呆着,看这贱蹄子是该怎么死都不知道…” “口舌放得干净些。”福桂低声呵斥,如意还不过是孩子,本性说不得坏。但在宫里待得久了,多少也学上些不好的习气:“她是纪嫣小主身边的人?” “可不是么。她那主子怪得很,从不肯出门的,还特意派了人在房里伺候。这届秀女里敢这么做的,她还是独一个,谁让人家背后势力大!不过新进宫的秀女不是都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拉拢下关系的么?我估计着那个嫣小主不是装正经呀,就一定是假清高!”难得有人对自己的话感兴趣,如意便兴奋得多说了两句。 福桂再没开口,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她虽然不太清楚纪家的内幕,但凭着昨天陈菀嘱咐的事情,多少也能猜出些许。遂再不理会如意的叫唤,径直加快步子往碧阁走去。 而那名叫小桃的宫女,苹果般红润的脸蛋,此刻笑得是无比的灿烂,带着几分独属于花样年华的轻佻和妩媚。也许只是说到了自家的弟妹,也许只是闲聊素日的趣事,也许是在跟他人吐着苦水,比如要天天守着那个傻小姐…可能她只是太过于寂寞了,毕竟能忍耐宫闺冷寒的人,世界上却是不多的。 谁都知道祸从口出该怎么写,人人也都明白谨言慎行这个道理,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在紫宸宫中,没有也许。做得对了,不一定有赏,但是做错了,就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 o(n_n)o... 晚上12点还有一次更新哦~ 请大家多多支持! 灭哈哈~飘过飘过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初入宫墙 第三十八章 危机暗潜<二> 福桂才一进门,就忙把手上端着的桃木篮子丢给徐祥子。顾不得理会一干人诧异的脸色,步子有些凌乱地往里走去。推开乌门,探头四下里找寻了会儿,却看不到陈菀的身影。 “愚儿,主子呢?”福桂单手轻撑胸口,气息有些急促,不住地在微喘。正好碰到愚儿走来,现在事情有些急,只得随便逮住了个人问问。 “福桂姐,主子方才被德妃娘娘派来的人给唤去啦。”愚儿第一次看到福桂慌乱的模样,不禁看得有些楞了。 “德妃娘娘?”心里一跳,现在虽是什么头绪也没有,但为何她总是能嗅到一些阴谋将起的气息…:“那我现在就去芙蓉殿…” “福桂姐。”愚儿却扯住了她的袖角:“主子走的时候说了,不让人跟去。” 福桂脸色一肃,紧紧咬着下唇,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是不知道纪家和主子间有什么关联,但是既然主子已经出手帮上,那便怎么也脱不得干系。凭借昨天对纪家小姐的些许印象,福桂心里也把大致猜出了七八分。这罪名若是扣得大了,就是欺君之罪啊…方才那个名唤小桃的宫女,看得出不是个能守住口的人。而且那名太监,她却是见过,芙蓉殿大殿总管徐德安的手下掌事… “福,福桂姐…”愚儿有些被福桂时青时白的脸色给吓到了,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小心唤道。 狠狠咬了下牙,主子一时半伙也是回不来了。先去铃澜阁找柳韵探探口风,顺便让她把那个叫小桃的宫女给好生管着,虽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但总是比干等着要好吧… “愚儿,我有些要紧事得出去。若是主子回来了,劳烦你给禀报声,就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算了算了,你好好在阁里头守着。” 离正式大选只剩下十日不到,初时还略显矜持的小主们都渐渐放得开了。结三搭俩的不再拘谨于铃澜殿,寻着宫里热闹的地方去走动走动。想的自然是能碰上太妃皇后一类的上位者,假若能“侥幸”撞见皇上,又能屏雀中选的话,那自然就更好不过。 不过臆想毕竟只能是臆想,且不说皇上能寻到闲工夫来后宫乱逛的机会有多小,便是真让碰见了,皇后德妃的手段也断不是这些初进宫墙的小雏鸟们能消受得起。福桂一路匆匆赶往铃澜殿,却总要时时停下步子,给沿途碰到的小主们行礼道福,和应付若有似无的试探。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福桂才想往侧厢训导宫女的处所走去,却不经意看到一抹湖绿色身影闪过。待得定睛一看,就已经消失在不远处一扇半掩乌门后。淡黄色的裘若结絮别在屋檐上,甚为别致。福桂眸光微沉,那是纪嫣的卧房,她记得柳韵说过… “嫣儿。”殷素馨顺手把门给往后推了下,遮得不甚严实。 “啊?你是谁?”纪嫣正趴在桌上无聊的玩弄一串环饰。柳扶烟为了这几天不出乱子,对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小桃更是寸步不离。纪嫣这般小孩儿的性子,没人陪她玩,已经把她憋屈得很是厉害。现在突然来了个未曾谋面的少女,长得又很标志,便不由得引起了纪嫣的好奇,再顾不得母亲说过绝对不许与陌生人说话的事了。 “我是与你同一批进宫来的秀女,姓殷,名素馨。”殷素馨脸上早已换成一副天真无邪,往日那派端庄贤淑的模样是拿来应对奴才宫人的。德妃娘娘说的果然无错,纪嫣整就是一个傻子,这下可是有好戏瞧了…:“你就叫我素馨罢。” “好啊好啊,我叫纪嫣,爹娘都叫我嫣儿!”纪嫣单纯得未知世事的心里,只有空白一片,看到什么便是什么,哪里懂什么诡计阴谋。 殷素馨嘴上一边应付着纪嫣兴致勃勃的谈话,双眼一边不停地搜索自己想找的东西。今儿早上纪家该是送了一盒胭脂进来,到底在哪…忽然梳妆台上一枚精巧可爱的碧色圆盒吸住了她的注意力。眼光微沉,找到了! 假意在纪嫣房里四处走动查看,似乎正巧地走到乌木桌旁。殷素馨腿脚一软,手肘不小心把那满盛珠钗玉簪的锦盒给撞到了地上,整匣珠宝“叮叮当当”落得满地。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有心的。” “没事没事,我来我来。”纪嫣看殷素馨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连忙蹲下把东西给捡回原处。殷素馨手腕微动,趁纪嫣低头的功夫,把一直藏在袖中的复品和原物给调了个包。虽然两个盒面不近相同,如果是普通人一看就会被识破,但是对于纪嫣,却已是绰绰有余。 应着纪嫣的小孩子喜好再东聊西扯了会,殷素馨看纪嫣正是高兴的时候,算着时机也是差不多了:“嫣儿,你这盒胭脂,真好看!” 随意撇去一眼,纪嫣果然没看出异样:“哦,这个东西啊,你喜欢就拿去吧!”这时候兴头之上,早把柳扶烟交代的事给忘了个精光。 “呵呵,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殷素馨装似不好意思,却只不过是为了遮盖扬起的红唇。 “不要紧的!反正我也用不着,拿去吧拿去吧。”小孩子性儿,难得交了个朋友,热心一起,便会掏心挖肺地为别人好。 “其实不是我想要,只有次在街上逛的时候,家姐她…” “你还有姐姐呀!那正好,你把这个拿去送给她嘛。”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家姐为人比较古板,若是我就这么拿过去了,肯定会挨骂。” “可是我不能出去…” “就一会儿,在对房呢,很近的。”罗网早已撒下,就只等猎物往里跳。 “那,那好吧!” 福桂眼看有人走了出来,略往门柱旁的影处缩了缩。闭上眼睛慢慢呼了口气,心头的烦乱更甚。轻轻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脚,起步往门外走去… ==== 袄袄袄~ 偶更新了~~ o(n_n)o...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番外大集合 方菁菁番外 天朝慎州礼县西园口矮巷 “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啊!!!” “臭丫头,死丫头!让你手贱,让你手贱!” “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臭丫头!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身份?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啊呸!跟你爹一个模样!让你以前扮清高,装高贵!大家来看看,现在这方小姐还不是得拣本少爷吃剩下的东西!哈哈哈哈!” “啊!畜生!都是畜生!啊!” “哟,嘴巴还不放老实点!老子打死你!” 粗暴的拳脚一如雨点般落在早就被打得麻木的身躯上,我只能蜷缩成一团,死死咬住下唇,就是连呜咽声也再没有力气发出来了。口中感到一阵咸涩,原来竟是自己血肉的滋味。有些迫不及待地吸吮着,让抽搐痉挛的胃稍稍舒坦些许,却对身上所受的千般折磨感受愈加清晰。 收紧手臂,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死死抱着刚才拣来的两个硬包子。就是被打死,也绝对不能被他们抢去!娘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又染上风寒,连这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的话,娘会死,会死的… “少爷,你看,你看她都不动了,是不是死了呀。” “这,这,应该没这么容易吧…” 腰背上被人用木棍狠狠捅了几下,痛彻心扉,但是我现在竟是连叫唤的力气也没有了。死了么,我就会死在这污秽不堪,充满垃圾废物,连猫狗都不屑涉足的地方么? “算了,我们走!反正这丫头死了也罢,便宜她了!走!” 凌乱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最终不能再听得到。躺着泥地上,我几乎就像这样睡去,再也不用承受不尽的羞辱和苦难,就这样,该会有多么舒坦…蓦然一阵冷风出来,迷蒙的眼前却似乎晃动着一个憔悴枯槁的面容。 对,娘,娘还在家里等着我拿食物回去。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用力撑起残破不堪的身躯,我忍痛眨了眨肿胀的眼皮,一步一步往巷口挪去。四周寂静无声,到处散发着腐肉的臭味和难闻的湿气,看了看怀中那小的可怜的几粒包子,我紧握成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要立于众人之上。让所有欺辱过我,藐视过我,折磨过我的人深刻的后悔,我一定会让你们悔不当初!所有的债,我都要你们十倍,百倍的偿还! “娘,我回来了,拿东西回来吃哦。” 一说话便牵动额上长长的伤口,痛彻心扉。只不过对我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了。自从那件事以后,被打被骂还少么?虽然在河边用水简单清理了一番,但今天刘全那个畜生下手实在太狠,满身伤口是遮盖不住了。到时候柔弱的娘,又该要哭泣不止了吧。 “娘?你在哪?娘?”遍寻不到熟悉的身影,让我心中阵阵不安升起。莫非,莫非是谁把娘给带走了?不会,不会的…娘,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菁,菁儿。”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纤弱呼喊。 转头看到熟悉的容颜,我不由得重重呼了口气:“娘,你身体这么弱,又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还到处乱跑,你…” 一边把怀里早就冷硬的包子掏了出来,无意间视线扫到娘手里拿着的东西。一瞬间被打的耻辱,满身的疼痛,刚才的焦急和烦躁,以及对那人深切的恨意全部涌上心头,让我无法控制一把扯过娘亲手里死死捏着的玉镯,尖声叫骂起来:“你又去拜祭他了!又去了是不是!是不是!” “菁儿,菁儿,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我们才会变成这个模样的!都是因为他!他死还要拖累我们,你还天天想着他,念着他?你还有没有出息?啊?” “菁儿,他毕竟是你爹啊…” “爹?”这个我曾经甜蜜呼唤过无数次,现在却只想把他碎尸万段,凌迟鞭尸的男人,他是我爹?“我没有爹!我从来没有过爹!那是个狗男人,他跟着那个贱女人一起去死了去死了,我没有爹!” “啪!” 一记火辣辣的巴掌,让我不敢置信地侧头捂住脸颊:“娘…你打我…呵呵,就为了那个被人抓奸在床!丢官丢人不说,还和淫妇双双私奔,最后溺死河中,害的我们现在成为所有人笑柄,过着这种惨不忍睹,比乞丐还不如生活的男人,你打我!娘,看看我这张脸!” 不再试图遮掩身上和脸上密密麻麻的新旧伤痕,看到娘泣不成声的模样,我不想,也无力再去安慰她,反而一股迫不及待寻求复仇的火焰正一点点燃起:“娘,你以为你还是原来高贵典雅的礼县县令夫人?你以为我也还是原来天天只需用女红四书打发时间的千金小姐?没了!全部都没了!就这几个硬包子,还是你女儿用这身伤换来的!已经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娘,你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幻梦里面,我们现在早就已经一无所有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爱的那个男人,再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方县令,而是一个抛妻弃女,淫人妻子的畜生!” “不要,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哈哈,他和那女人死了,真是报应啊,报应!但是为什么老天不但不可怜我们,还让我们落得如此境地?因为老天无眼!凭什么那些畜生活得好好的,我却连吃颗馒头也容不得?而你,不气不怨,还为那个该死的男人守着这个镯子,我们都快要饿死了,也不让我去卖掉换钱,娘,你究竟是在想什么?” 看着娘亲泪流不止的眼,原本风华绝代的容颜现在竟然憔悴得好比五旬老妇。白发换乌丝,苦痛催人老。我心中明明疼痛千分,不舍万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一年来的多少冷暖人情,往事历历在目。曾经的夫妻和顺,曾经的幸福生活,没了,统统都没了!自从见到那个女人之后,他就疯了,他就疯魔了!再不是爱妻如命的丈夫,再不是惜女如宝的父亲,甚至,甚至连一生辛苦勤功换来的清廉名声也统统不要了!不顾自己已有家室,不顾那女人也已有丈夫儿子,两人连夜私奔,却终因雨天路道泥泞,在慌乱之下摔入潭水中溺毙身亡… 方严平,你自私的行为,让老祖母哭瞎双眼,气得一命呜呼。让纤细柔弱的妻子终日抑郁不堪,最终一夜白头。让我,你曾经口口声声说会宠爱一辈子的女儿,只能面对家徒四壁,终日过着连乞丐都不屑的生活!承受人人唾骂,就连街口巷角的三岁奶娃都可以对着我丢石头!而我呢,我能怎么做?为了求得一顿稀粥,我只能忍耐! 你所谓清廉一生,得罪过的人全部都落井下石。你所谓仁爱一生,比起私通的丑布又算得了什么?唯一留下的这个玉镯,就这么点值钱的东西,娘这个傻女人都还痴心替你守着护着,凭什么!你凭什么呀! 不承认,我永远也不会承认你是我爹!我方菁菁,总有一天会出人投地,总有一天会让娘过上比以前福桂千倍百倍的生活,总有一天要让所有人都跪在我面前! 慎州延平县陈府 “陈大人,求求您帮小女这个忙吧。小女日后定当不会忘记陈大人的好处。” “嗯。这个,唉,菁菁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爹的事…” 狠狠咬了咬牙,心里早就把高高坐在太师椅上的陈俨给切了千万刀。双目如豆,体肥身重,还真是难为他身下的那张木椅了。四条腿的支撑陈俨这个两条腿的还能没断,实在不能不夸赞这木材质地坚硬。 脸上一派恭敬谄媚,我从腰间掏出个布袋,先在手里轻轻掂了掂,感受那微沉的感觉,才有些不舍地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大人,这点是菁菁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大人一定要收下。” 果然陈俨一双绿豆眼在看到布袋里头满装着的东西时腾地就睁大了,随即眯成一道细缝,喜笑颜开。 “哎呀,你看菁菁这真是见外了,见外了嘛!你爹当初和我也是一个私塾出去的,关系自然不同一般。不过是写份书证而已,何况你本来就是官家千金,是不是?没什么难的。来人呀,上笔墨纸砚。” “多谢大人相助。菁菁定不会忘记大人今日的大恩大德,他时定当厚报。” 我再次恭敬地躬身鞠了个躬,手心有些微微冒汗。不过总算可以松了口气,当卖玉镯换来的银两十有七分在那布袋里面了,不成功便成仁。 打从听到皇上后宫要补入宫女的消息之后,我就明白这也许会是我最后的机会。帝都,宫廷,皇上,对于我这个连慎州都不曾出过的人来说,曾经是那么的遥远,但现在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虽然只是当个宫女,但是后宫是何等金贵的地方,我相信只要进得去了,凭借自己的样貌才智,自然能出人头地! 拿着陈俨给的身份书证,偷偷报了参选宫女的名。骗着娘亲说是带上玉镯当证物去寻访亲友,再把剩下的银两偷偷交与一个心地还算良善的老嬷嬷,托她代为照看娘,我便跟着上京的车马来到了帝都。 举步跨过那道乌木宫门的时候,我便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曾经那个清高自傲的方菁菁死了,现在我,不论要变得多么卑鄙,多么丑陋,也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很好! 站在掖庭听训的时候,我四下张望,于是第一次看到了她。娇小的身板挺得笔直,不卑不亢,虽然头颅低低,却半分也不会屈从于这泱泱宫廷的威严。这与生俱来,只怕连本人也未曾发觉的气魄,只让我竟然恍惚觉得,她似乎天生就该立在高位,睨视众生。 很好奇,从没有迫切地想认识这样一个人。宝盖般的发型遮挡住了她的脸,也许是我目光盯着太牢,她感觉到了有人注目而微抬起头,朝我望来,也露出了整张脸盘。 只是一眼,我便犹如被人用冰水从头灌下,通体生寒。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的眼眸竟然可以长成那样。淡淡的琥珀色,清澈微凉,但却看不见底。是冷潭,是明镜,只是一眼,却让我突然觉得自惭形秽,似乎心里所有污秽不堪的想法念头都已被她统统知晓。明知不可能,又会害怕得发抖。 怕到了极致,惧到了极致,就会扭曲成一条条名叫嫉妒和憎恨的丑陋毒蛇,缠绕在我的心中。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是宫女,她都可以比我高贵,比我出众?不行,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这一时,我知道了她将来会是我的心腹大患。这一天,我知道了她名字叫陈菀,也决定了要非把她除去不可。只是呀,我不知道,在自己剩余不多的日子中,却要用尽全力去憎恨她,嫉妒她,也是,羡慕她…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她。如果,当初没有踏进这个宫廷。又如果,当初不妄想一步登天,陪着娘辛苦过活,我是不是又有不同的境遇呢? 可惜没有如果,没有如果啊…这是我的命,也是她的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番外大集合 萧琳番外:叹无情 我打小便明白一个道理,人总归是要死的。或者死于非命,又或者,死在自己手上。娘曾经说过,蠢人会妄想长生不老,而聪明人则明了生死由天不由人。我本就是个聪明人,所以有朝一日会入冷宫,死在这个寒冷而不见天日的地方,都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因为,今时今日的局面,一步步,都是我设计好走进去的。无怨,亦无恨。 只可惜,我终究不曾算到最后杀死我的人,会是她。毒发时的感觉很不好受,四肢百骸仿佛被人用利刃慢慢割开,痛苦则一丝丝慢慢侵入心房,也不会立即毙命。下毒的人是想让我尝尽千般苦痛吧,只可惜她不知道,心已逝去,又如何会顾及这身体上的创痛。 仿佛听到心脏跃动的声音,愈加缓慢。突然就能看清楚很多东西,渐起渐扬的灰尘,扭曲黯淡的烛光,还有,一双焦急惶恐,又歉疚的眼眸。遍寻不着,终入梦。 子澹,可是你?终日终夜不停的恳求,你总归不会那般狠心,总归还是来看我了…你又是为何悲伤,带我走吧,带走你的小铃铛,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琳儿… 萧琳,是伴随了我整整一生的名字,却是不被我承认的。在一岁才刚会说话的时候,娘亲与她身旁那个被毁容的老嬷嬷就重复说着一件事,一件我必须记住的事。 “琳儿,你不叫萧琳,而是叫丁敏琳。” “可是娘,萧威是我爹,为何我要叫丁…” “啪!” “你要牢牢记住,死都不能忘记,萧威不是你爹,你爹是丁远诚,你的名字是丁敏琳!这些话,对谁也不许说。对外人,你就是萧琳,是萧家二小姐。可心里却要亮得跟明镜一样,你真真正正的爹是谁,你又是谁!死,都要把娘的话烂在肚子里。明白了?” 所以萧威到死都不是我的爹,哪怕萧字名姓我到底都脱不开… 我的娘亲,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纤弱,娇小,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上总是带着胆怯和羞涩。一双含情杏目,自然而然就能流露出点点魅人风情,雪色玉肤上天生泛开粉红色泽。所以,她在萧府中的日子很不好过。我的日子,自然更不好过。 因为她不是正夫人,不是侧夫人,甚至连个妾室都算不上,最多是个连谓号都没有的填房罢了。但是她却极受萧威宠爱,自然也招来了正房夫人如含玉的嫉恨。 每日,萧府中都能听到如含玉狠厉的责骂以及娘亲若有似无的轻啜,在仆妇们的眼中,娘亲是个空有容貌的草包美人。萧威虽然厌极如含玉的善嫉和残狠,且怜惜娘亲雪白肌肤上常现不散的青紫掐痕,但是他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甚至没有把娘亲引到人前的胆量,因为娘亲在萧府的出现是个不该有的错误。 萧威爱极了娘,却恶极了我,虽然我承袭到了娘亲的九分容颜,独独一双丹凤眸子,像极了亲爹。萧威自然是不知道的,然而一个人只要做了错事,哪怕掩埋得再深再好,腐烂的臭味还是会死死禁锢着他的心,永远得不到解脱。偏生我这双眼睛,就是会让他一再想起那夜满手血腥的魔咒。 在萧大人面前,绝对不能提到“丁”这个姓氏,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跋扈似如含玉,也不敢轻犯。从没人知道为什么,却不包括我。因为,这也是我到死也不能忘记的东西。 娘亲讲出真相的时候,我很小,却对当时的情景永生铭记。那张秋月殊容笑得张狂,笑得妖娆,笑得万念俱灰,我竟不怕,因为这才是柔弱面具下的娘亲。纤细而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枚华贵金钗,尖利的钗针慢慢延颊刮下:“琳儿,为娘只要稍稍用力,这张祸害你爹爹的脸蛋就可以毁了。只可惜,它现在还有用,只能留着…” 我的亲爹原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与娘亲自小青梅竹马,长大之后自然就依礼成婚了。谁想夫妻和顺,举案齐眉的甜蜜日子才过不及一年,灾祸便忽然降临。似某些说书小本里头才有的桥段一般,娘淡雅脱俗的容颜使得一位路人对她一见倾心。那便是其时官运亨通的户部侍郎,萧威。 “…诬陷,你爹锒铛入狱,不久便被秋斩,丁家本来就小门小户,该死的,都死绝了。而我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却抱着仇人的大腿,不知廉耻地跟到了萧府。” 犹然记得,那时娘亲的脸上带着一种我当时还不能理解的古怪表情,不似哭,不似笑,也是独独一次,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许久以后,我才明白那叫做绝望。 “琳儿,为了瞒过萧威,为娘用药将你出生时辰整整押后了两个月。那怪医曾经说过,用药后能存活的婴儿十不足一,如果你没活下来,为娘就再搭上一条命。但是你活下来了,可见也是命硬之人,所以绝不可轻易死去!还要活得好好的,将来成为人上之人,再无所惧!为娘不求你报仇,因为只要你好好活着,就是对萧威最大的报复!哈哈哈!” 娘让我明白,一个人要想好好的活着,就必须认清自己的身份。胆小怯弱的外表,往往比锋利的口舌更好用。我是一个孤女,无权无势就必须学会逆来顺受,这样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没有人会想到,沉默如我有胆子毁去最被大少爷宠爱丫头的容貌,因为她骂了一句“杂种”。也没有人能想到,怯弱如我胆敢半夜持刀切断侧夫人爱猫的四肢,因为她一句诬蔑便替我招来一顿毒打和满身血印。 从不否认我身上那股极其自私的天性,欠人终需还,我不信佛,却相信世道轮回。期望别人怜惜你,莫过于自掘坟墓等着往里跳。我不欠人,也是断然不容许别人欠我的。 于我十六岁及笄那年,娘选择喝下了那碗毒粥,终于离我而去。一身秀美绸裙四下张扬,脸上更是精心描摹着娇媚的妆容,何来毒发身亡的丑态?真宛若天仙酣睡时的娇靥。其时脑海中突然想起娘说过的话:待我去你爹的时候,必是世上最美的妇人。 是以我并不应该觉得伤心,也不应该落泪。娘爱爹已到疯魔,却被我拖在这世间整整一十七个年头,现在总算做了她想做的事。我是该快乐的,只是不晓得为何心中微微有些疼痛。 萧威或许对娘亲是当真有爱的,否则亦不会为了个死去的女人对如含玉恶言相向。而后不晓得他用了什么方法,让如含玉默许我这个见不得光彩的庶女,在名分上成了萧府二小姐。事后总在想,娘,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您也预料到了呢? 我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如同画好的方圆一般,循迹而行,不偏不倚。生在权贵之家却身份卑贱,将来的出路多半也是嫁给另个权贵做妾,用以“圆融”两家关系。许是座独院,或只有间厢房,慢慢烧磨着这无趣的光阴。最多再与一群女人们争些小宠,确保活得滋润也就是了。 假如,我未曾遇到他,生活便会这般索然无味却宁静平和。只是若能再给予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亦愿意再次相遇。飞蛾扑火,却死的灿烂。原来我果真是娘的女儿,打从骨子里就隐埋着自私与疯狂。 第一次见面,我正陷入从未有过的狼狈,失足跌倒在坑洼上不但脸被泥水糊得凄惨,身上净白衣裙也不得幸免。偏生他却不以为意,笑容中只有关怀与怜惜,不带丝毫鄙夷,没有半点嘲弄。他并非绝对的英俊潇洒,可一张脸教人怎么都生不出厌恶来。也许便是从那一刻起,我就迷恋上那股雨后初晴的清新爽朗。 第二次相会,我特意做了一番装扮,活了这些年头一次觉得有张祸水脸蛋也是不错的。可他却不为我容颜所动,黑亮的眼睛里不曾有痴狂与迷恋,只是一本正经地说了句:“丫头,你长得这般标致应该多笑笑。”隐约听到东西破碎的声音,从为他真心露出笑容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躲不开了。 日日看他清俊淡雅的眉眼,竟不觉得腻。时时想着他沉而不杂的声音,竟不觉得烦。他亲昵地唤我做小铃铛,我却更愿意微笑着倾听。听他眉飞色舞地说市井杂谈,也听他温柔地讲述与家人共乐时的趣事,还听他为我用玉萧吹奏着美妙的古曲。 “小铃铛,我那幺妹顽皮得很。虽说与娘亲最像,可是半点优雅娴熟都无。今天还把爹最喜欢的兰花连根都挖了,气得老爹吹胡子瞪眼却偏偏舍不得动她半分毫毛。真是拿她没法子呀。” 字里行间我自然瞧得出他最疼爱的便是那“幺妹”,甚至还临时起意用柳枝在沙地上临摹一番。愈是这样,我骨子里掩埋的掠夺和自私就愈是叫嚣着要去独占他的私宠。从未这样在乎过一个人,亦未曾试过全心全意地付出。我惶恐却又坚定,我要成为他的妻。尽管这非常艰难,因为他是一代名将诚远将军的小儿子,独孤子澹。 我试图精心策划每一步棋路,也相信萧威不会反对与独孤一门成为“亲家”。这天下间能比诚远将军更显赫的家族,哪里还有呢?事实上却是有的,只是我选择忘掉。 “小铃铛,你是否讨厌我?” “子澹,这话你明明知道答案的。” “那为何现在都不肯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我知晓的你叫做琳儿,甚至连你家姓为何都不清楚!我喜欢你,真心的喜欢你,与我在一起你觉得痛苦么?” “不,不!在你身边,是世间最幸福快乐的事。可是,我的出身…” “这个不过是借口而已!我早与你说过,家中上下根本没有门户之见,哪怕仅是一名孤女,只要两心相悦又何须畏惧?” 第一次于子澹吵得如此厉害,那一刻倒真是情愿当个孤女。无忧无愁,真的没什么不好。心中虽然泛苦,但依旧想着再过些日子,我一定会把事情统统说个清明。只可惜,老天爷怜宠他人,却总不肯给予我分毫机会。 新帝登基,萧威在朝中权势愈来愈大。贪心不足蛇吞象,早已不满足于只当一个外臣。党派之争并非仅仅止于朝,亦角力在后宫。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甜蜜与苦恼中,直到那天的突然到来。 “琳儿,选秀名单已经呈报上去。你,便是我萧家出的秀女。” “爹爹大人,小女只不过是一名庶女,不合礼法。” “无妨,这些杂事我早就处理妥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嫡亲女儿。” “爹爹大人,小女不愿入宫。” “琳儿,你和独孤家那小子在一起厮混这么久的事情,真当老夫不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儿,后宫对老夫多重要不该不知道。慕容涟的女儿已被亲定为皇后,老夫这边必须有人能抗衡!若你不愿也罢,但是老夫的性子你应该清楚,独孤家只怕…” 这些话犹如冰冷的毒蛇滑过,死死缠绕着我。当年的萧威能把娘一生的幸福毁了,现在的萧威更是有办法让我痛苦一辈子。为了一个甚至不能直接唤“爹”的人,我要把自己的心抛开。有些自嘲,一个女人就算再自私,再冷酷,只要爱上了,就都一无所有。娘,您半生的教导全都无用呢… 但是子澹已是我的全部,甚至舍不得他愁苦,又怎会忍心拖累于他。不论如何,我只能选择答应。 “爹爹,琳儿愿意入宫,为爹爹分忧解劳。” 最后一次见到子澹,我笑着,说着,叙叙不止。告诉他我名叫丁敏琳,家中虽然不富裕,但也算和乐。爹娘恩爱非常,日日为着些闲事斗嘴… 说了许多许多,待话语出口才发觉原来我心中一直幻想着的东西是什么。大着胆子,轻轻抚上子澹修长入鬓的浓眉,说得甜蜜:“子澹,要记得每一个字,不要忘了。” 下了药,取下他腰间的青玉萧,只是想保有一点点回忆,在深宫之中才能不会太寂寞。看着他安静的睡靥,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做都是值得。明日的选秀,我势在必得,不是为了萧威,而是为了你呀,子澹。原来娘说得极对,唯手中有了权利,方能满足自己的欲望。 不论是为了爱一个人,或是保护一个人。 选秀,入宫,封嫔,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凭借萧家的背景,凭借过人的容貌,鲜有敌手。恍然发觉,这尔虞我诈的后宫,竟然是最适合我生存的地方。不讲情,不谈爱,得以日日生存下来,靠的就是心计,靠的亦是手段。原来这世间当真有一个地方,同我的心一样阴晦和自私。 与慕容馨华的初次交锋,我败了,败得极惨,付出终身不能受孕的代价。但这事实给予我的真实打击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惨重,你不爱一个男人,那么你便难以爱上他的孩子,尽管那也是你的孩子。娘一生只教会我自私与冷酷,纵使还有些未泯情感也全挂在子澹身上消耗殆尽。一个作为筹码的子嗣并不会让我太过伤感,也总算明白萧威硬把我送进后宫中的理由,慕容馨华果真是个棘手的对头。慕容,萧家朝权两分,后宫自然就是另一个战场,而我乐在其中。 争宠,但不求专宠,是以我看事情总要比别人清楚很多。唯有一人,是我如何也看不透,瞧不清的。当朝天子,靖宗李允,我必须费劲心力讨好的人。在九五之尊面前,谁人不为臣?仰赖君王赐予的恩惠却最不该沉溺其中,不论后妃都是一样道理。慕容馨华看不破,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失招于我。 萧威说这代皇帝温文有余而天分不足,无需为惧。然而这更让我觉得害怕,因为我根本看不穿这个英俊到柔美的男人。人人皆言靖宗爱我如痴如狂,他实在太宠我。萧威这般认为,慕容馨华也这般认为,假若我不曾经历过对子澹的爱,也会同样这般认为。这可惜我看得太过清楚,那双狭长凤眸深处装着的不是爱,而是利用! 自然不会告诉萧威,我甘愿入宫从来都不是为了他,手中自然要保有一张底牌。但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为了我自己也是要帮扶萧家的。如果,萧威没有做出那件蠢事,我倒甘愿当一枚被彻底利用的棋子。 权利是会令人成瘾的毒草,贪欲是永远无法填满的无底洞。手握财权,人权尚不知足,他还妄想兵权。抑或说是为了让我彻底断绝对子澹的想念,萧威终究是动手了。 事前我完全不得丁点风声,待知道独孤家被满门操斩的时候,只怕午门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在病榻之上我躺了整整两个月,勒令太医诊断为风寒过重,旁人不便靠近。否则那副脸白若纸,身轻如絮的模样连自己看到都要害怕,难保别人见了不会传出风言风语。“叛徒”被斩,你一个妃子却咳血晕厥,这算什么事呢? 萧威,你太自负,太愚蠢。你以为除去子澹便能让我更加死心塌地么?殊不知子澹的命是唯一能让我助你的理由。 承袭于娘亲的疯狂,骨子里头露出的冷酷,以及近二十年来的残忍压抑的恨意终于一股脑爆发出来,险些让我成为一个疯妇。原来我在乎爹的死,在乎娘的忍,只不过为了娘期望我好好的活下去的希翼,而欺骗了自己这么多年。可是子澹的死,就好比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仇恨的枷锁。 林美人的死,让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丫头。待有时间仔细想想时,竟然也分不出若开始便除了她去,我会变成怎样?皇后会变成怎样?这个宫廷,又会变成怎样? 那日听完杜司衣得意洋洋的报告,心中不免暗自叹气,在尚衣局养的这枚棋子看来多半是废了。那名自作聪明的新晋宫女,同样留不得。慕容馨华眼太利,手太快,居然就舍得把林美人说杀就杀,还算准了我不会让消息漏出丁点儿。 让她入殿本是没有必要,但我却忽而心血来潮,想瞧瞧这丫头的模样。她脑子确实聪明,心思倒也缜密,对于一名初进宫墙的使女而言着实难得了。过后想想,也许当时不见她,是不是会更好。 只可惜这世间最无用的就是“也许”。 那张脸,陌生却又熟悉,鲜活而生动。与当初子澹沙地作画时描摹出来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怔然太久,不愿相信却没漏下她眼底死死压抑着的痛恨,便再由不得我不信。一时心软,饶过了她的性命,留在芙蓉殿做了名下女。 心中免不得有些微失望,许是子澹当初把她说得太过美好,原来被他捧于掌心精心呵护疼宠的幺妹,原来也不过尔耳。也许有些小聪明,又或者有些小伎俩。但终究脱不了富家小姐的习性,胆敢只身入这宫廷,又险些闯下大祸,真以为紫宸宫是极美花园么?但是,我终于还是放过了她,是为了子澹,亦是因为我欠了她爹娘的命。 时光渐渐流逝,陈菀亦在慢慢蜕变,速度之快确实是我不曾料到的。学会更多的隐忍,心性愈加坚强。看着她淡雅清隽的面容,那双倔强的眸子,让我总会不禁想起子澹,想起她曾经得到过子澹无数的宠爱,想到她曾经有过一个多么美好的家庭。于是莫名的,我开始有了妒忌。 “菀儿,你也入着宫廷来助本宫一臂之力吧。” “娘娘,这…” “待你也站在本宫这个位置的时候,方能做更多的事。” 子澹,既然这是你的妹妹,既然她想为你与整个独孤家复仇,又怎么可能妄想能在淤泥中成濯世青莲呢?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已为你沉浸在这黑暗的世界中,实在太独孤,太寂寞,让你的妹妹来陪我,请你不要怨恨我…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慢慢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华妃,皇后,太妃,甚至皇帝,一个个都不对劲起来。慕容馨华凤翔殿设计是为了伺机嫁祸,我怎能不明白,但是太妃的出言干涉,实在太不合常理。更甚者,陈菀在冬元之后莫名被封了个八品御女,丢到个近似冷宫的地方。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知道皇后舍弃了那枚叫方菁菁的棋子,就再也查不出东西。我惶恐而焦急,因为已经圆好的计划,经不起这番莫名的变动。甚至于怀疑陈菀已经投靠皇后一方,毕竟我在她的眼中,是害她全家枉死罪魁祸首的女儿。 观局而动,却愈加让我心惊。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从一只备受惊吓的小兔子,变成了摸清宫廷潜则的狐狸。她的眼中,再没有最初的单纯和天真,而是冷静得吓人的镇定,只是可惜还尚且存在几分仁慈。 “娘娘,这些只是菀菀的小小心意。” “你很有胆量,亦很聪明。” “娘娘过赞,菀菀只是希望您能明白,人没有不可替代的。” 向我表露忠诚,又引起皇后兴趣,最后甚至不惜用毒自残来打破后宫平衡。我时常望着窗外矫情的雀鸟,有些迷惘。子澹,你的妹妹果然不同常人。只可惜她不知道,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三年秀选将近,萧威虽然对我在宫中的地位甚是满意,却仍旧免不得担忧。人,是一定要送进来的,以求保险。几桩大案齐下都没能动得萧家分毫,就连慕容涟在朝堂之上都隐忍不发。萧威连带一群不思上进的纨绔子弟喜不自禁,但我却隐约嗅到几丝异变,也许我一直等待的机会,很快就要到来。所以此时此刻,就算对姐妹共侍一主的行径感到不屑,也断然不会忤逆萧威的意思。 穆曦的死,纪嫣的废,是不可更改的计划,她们挡住了我计划的进行,那便留不得。陈菀的插手,终于应验了我心中曾经的隐约不安,她还太年轻太稚嫩,险些就因为一时仁慈而输得一无所有。我静静地看着一切,任凭她在苦海中挣扎而完全不施加援手。 最后的结局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只要能达到目的又何必去在乎过程手段?穆曦为她而死,又有个忠心的仆人替她卖命。这事带来打击,也彻底粉碎了她心中多余无用的仁慈。 对着那管青玉萧,我实在禁不住低叹。子澹,你的妹妹日后在这深宫中,就算失掉我的襄助也能活得很好罢。不管你是否会谅解,我只知道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当中,这样才是生存的道理。 一个自私的人,没心没肺,自然不会在意旁人的想法。我想要帮她成长,又哪里管得起殷家姐妹的死活。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人儿,让人不知不觉中关注起她的一举一动,既爱且怜。虽然我在她的眼里,从来都是仇人… 日子似水流年,暗中策划又异乎寻常的顺利。一步步的,我全力协助萧威登上权利的顶端,静静等待他滑落山谷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刻。广陵王婚期已定,那口无形中撒下的巨网正在缓缓收口。一种压抑太久的兴奋和疯狂慢慢在我的血液中苏醒,叫嚣,但是兴奋并没有让我失去理智。 想萧威死的人太多太多,想我死的人也一样不少,狐兔死,则走狗烹。我虽然无情,但却不会无义,对跟在身边忠心耿耿的人我总是需要考虑。更何况辛苦埋在宫中的人脉,我希望还有机会能交予她… 事起,急袭,长达半个月的血洗官场,皇上直打七寸,萧家败落了。我精心打扮,描眉梳妆去天牢只是为了给萧威最后一击,也是为了给慕容馨华惩治我的理由。 “你,就这么地恨我?琳儿,老夫终究养育了你这么些年头…” “爹爹大人,您现在的感受尚不足娘亲的万分之一,尚不足被您迫害枉死人们的万分之一,女儿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尽了孝道。更何况,你从来都不是我爹!不是么?” … 萧威一生或许只爱我娘,却让娘痛苦一生。我这一生不长,只挂心子澹,却害得他满门抄斩。其实我与萧威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看这泠霜阁中纱幔层叠,伴随不知何处吹来的风上下翻舞,也不免有些怔忡。原来冷宫最让人害怕的不是它的暗,亦非它之苦,而是待到静默无人时,更会让你体会到人生之渺小孤寂。 生生死死来这一遭,恍然发现原来世上我依旧孤身寂寞无人陪… 冷宫多寂寞,却只因百转心愁。 落无情,无情落,强赋新绪何来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番外大集合 番外―小琳(小娴出品 颠覆+恶搞) 嘿嘿,下面是小娴同学为萧琳宝宝特地写的番外~ 丫头先送个大大的mua!再帮打个广告,娴宝宝的谁叹深宫寂寞红也是粉好看的书吖,对宫斗感兴趣滴亲们可以去喵喵~o(n_n)o ====== 我知道,也许我的确比旁人执着。所以直到临死前,我也这么想。我总是不至于亏待自己的,所以一切想到的,想要的,我都要得到。 想如今,得到了又如何?冷霜阁几日清净,我日日焚香,不指望那个给我容华富贵,甚至为我报仇的帝王,而是指望那个心上人,他逝去的容颜能在香烟里徐徐升上。 子澹,如果你在这里,你愿意在我面前出现吗?我会执起你的手,把我一切的过往,一切的辛酸都向你诉说。与你交集之前,我永远地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万劫不复的深渊。没有人。只有你,唯有你,给我的生命第一缕和煦的阳光,照亮了我今后的方向,我第一次开始幻想。 我的生命中,从此只有你一个,我的眼里,也只有你一个影子。从此我不再落寞,就连母亲的仇恨也暂时地抛在一旁。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将不再是一个人。与你一同在花前月下,对影成双。你是我生命中所有的一切,你是我整个世界的触目所及。 然而上天给我的使命不在于此。我们太幸福,太幸福,于是他剥夺了我所有的一切。你死了,我去在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从此只为报仇而活。 采采卷耳,不盈倾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萧郎,你何时才能来到我的身边。 檀香细绕,美人斜卧。夏凉无风黑夜起,红烛蜡泪干,空空寥落。 子澹,你可知道,现今的我,对于世间都没有一丝留恋。如今我已经得到了一切,死才是一种解脱。子澹哥哥,我要来陪你了,你开心吗?我真的很开心,真的――想到又能听见你唤我“小铃铛”,如今的痛苦,悲哀,逝去的荣光,全都消失殆尽,只留下你眸子里的余温。我知道,我要随你去了。 你的小妹菀菀来看我了。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觉得有些面善,进而才知,她居然是你的亲妹子。之前没有对她照顾太多,是我疏忽了。今后我也再没有这个机会,你要知道,我真的要随你去了。那毒是不是她下的,我也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死的。菀菀,你要好好活下去,为我,更是为了你的兄长。所以,你就当作我误会你吧――抱着一个歉疚活着,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可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完成了自己的事情,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菀菀,你不是为你一个人而活,听见了吗? 绣帕早被眼里,鼻中,口内流出的鲜血染成触目惊心的鲜红,我头疼欲裂,却又有一丝嘲讽自己。一代德妃,怎么就死的这样难看?菀菀,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人啊,最不能预知的就是自己的死法了。 子澹哥哥,我好累了,真的,我想我要来找你了。 “吱呀”一声,冷霜阁那扇原本就破烂的木门,被人由外至内缓缓地推开,落下尘迹如柳絮飞扬。突兀的响声不但让菀菀生生打了个激灵,也彻底从方才的神魇中清醒过来。有些东西,还没完。萧琳是死了,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而她却不能死,因为她也有要保护的人。 “谁?” 随着娇斥声起,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朦朦胧胧的,看不甚清。那人缓缓走来,足见甚至不能扬起一寸灰尘。待得看得清楚,菀菀抑制不住尖声惊叫出来,那人,那人竟然是―― 被菀菀一唤,原本面如死灰般的面容竟然泛起了一丝光泽。小琳半睁开眼睛,看着来人,竟然流出两行清泪。她流下的不再是血,而是晶莹的泪珠。她望着那人,嘴角不由地牵起一个笑容。看着一脸惊愕的菀菀,她的面上也不禁浮起一丝疑惑:“咦,菀菀,我出现的幻觉,难道你也看得见?” 菀菀神经不由得绷紧了,这是幻觉吗?为何如此真实。哥哥那温存笑意,那柔软的指尖,哪有一丝错处?独孤子澹看着小琳,拿出一方锦帕,细细地擦拭着小琳满是血色的脸部,笑意温柔。菀菀看着他们二人,突然之间就笑了,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不管是不是幻觉,只要能让自己最喜欢的人幸福,她也就幸福了。 幸福,本来就是这样。不必经过大风大浪的颠簸,只要能在看似平静的小事中,也能让对方感动若此,此生此情,也不算虚度了。 小琳笑着接过那一方锦帕,擦去了脸上的血水,由他搀扶着站起来。子澹的视线穿过菀菀,看了一眼破旧的木门,柔柔地笑道:“我们走吧。” 小琳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内心盈满的,是无边的喜悦。子澹,你就是我的萧郎,从此以后,我就跟随你一个人。不论今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再也不能分开。 菀菀看着她们二人就这样走出了房门,消失在远方,寻觅不到任何遗失的踪迹。 几个太监冲进门来,看了一圈,也不见小琳的身影。一个首领太监对菀菀大声喊道:“你把小琳藏哪里了?怎么不说话,见鬼啦?” 菀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个太监心里一阵发毛。想这冷霜阁怨气冲天,见着鬼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越想越怕,“哇”地大叫一声,逃也似的冲出冷霜阁。 话说公元二零零八年十二月的某一天,我们敬爱的亲妈导演正坐在电脑前码字,忽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潇潇对后面的人喊了一声:“关窗关窗,这么冷的天气,还开着窗子干啥。”半天也没人搭理,现在已是月黑风高,丝丝恐惧没来由地涌上心头。 只听一声轻笑,一个女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原来这就是我的亲妈,长得真漂亮。不养在皇宫里当皇后真是浪费了。” 什么什么,让我当皇后?嗯嗯,这也不错,比被那繁琐的考试要轻松的多。咦,谁在对我说话?转头一看,一个明眸善目,容姿丽的女子站在身后,那眼神,那姿态,仿佛极是熟悉。她姿态优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些流过鼻血的痕迹。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少年公子,长身玉立,俊俏非凡。啥,喊我亲妈?难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的―― “为了防止世界不被破坏――” “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 …… “小琳~” “独孤子澹~” “哈哈――我们,我们是穿越银河的火箭队!” “白――” 二人还没有说完,就被满脸黑线的潇潇粗鲁地打断:“白痴啊你们!居然敢穿越过来!还不赶快回到书里面去!” 只听小琳同学无比幽怨地看着潇潇:“今后还有我的戏份吗?” 独孤子澹也顺便说一句:“反正我从来都没有正面出现过~” 懒得听他们的怨念,潇潇骨子里的亲妈感情又涌了上来,又有了丝丝歉疚(潇家丫头:我有吗?我这么亲妈)。于是她大手一挥,痛快地说:“好,除了小说里,你们从今以后,想去哪里吓人就去哪里吓人!” “哦耶~”小琳和子澹兴奋地跳了起来,互相一击掌,双双从潇潇面前消失。丝丝冷风透窗而过,只见潇潇仍然孜孜不倦地导演着故事,仿若方才只是一场梦一样。 看了这篇文的亲要当心哦~说不定小琳同学和子澹同学就会突然出现在你们后面哦~ (本番外纯属恶搞,如有雷同不是巧合,^_^) 板砖飞来~~~我选择,我喜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哈哈~~~长评来啦~~~(小娴出品) 说了要给你写评滴,看我写的早吧~~~ 话说某人现在心灵可能比较空虚吧,所以迷上了后宫小说。其实在所有的小说中,我觉得后宫小说是最不好把握的,因为光描写后宫爱情和大家斗来斗去是没有什么看头的,后宫争斗一定会涉及朝堂斗争。因为皇帝不是傻子啊,他要保护住自己的国家,后宫这些女子不过是牺牲品而已。流潋紫的一句话我很喜欢:后宫中的女人,就是历史上一群寂寞的影子。但是一个从小宫女完成要到女皇的蜕变,相信只有武则天才能做到吧。 一部描写宫斗的书,既要写人心,又要写外庭,能不困难吗?要耗费多少脑细胞啊。而且非穿越的古代文又要保证文字的优雅流畅古朴真实,就更不容易了。 其实,纵观中国历史,能当上女皇的不止武媚娘一个人,那些有才干的女子不是没有机会,就是没有这个想法。此文是架空历史来写的,首先吸引我的是文笔。丫头的文总能给人娓娓道来的感觉,让人读着觉得没有什么压力,既做到了文笔优美,又做到了言辞答意,是很令我喜欢的。既然是书评,我就开始评评啦,小二,上茶! 我喜欢菀菀的性格,聪明不外露,甚至愿意为了仇恨牺牲自己的幸福。她身负着家族的仇恨,能做到不失方寸,在皇宫里善于把握人心,做到步步为营,是很不容易滴。所以,景仰一个~~~ 沈怡容给我的印象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很随和,又能很好地保护自己,这样善于审时度势的人是最适合在宫廷里生存的。至于方菁菁么,虽然死得很惨,但是我却不是很喜欢她,她是一个像飞蛾扑火一样的女子,有些让人心疼,却不怜惜。 这个皇帝我不喜欢,骄傲自大,活在酱缸里还当自己是个干净的,怎么可能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这么善变多疑,真是辜负了某些嫔妃的一片真心那个王爷倒还不错,不过我一向不太喜欢后宫中文出现的王爷角色,除非他后来杀了皇帝自己当,挖哈哈~~~ 我一向是很喜欢玉妃的,虽然她是菀菀的敌人,但和菀菀一样,能为自己的家族而考虑,我觉得她甚至会为自己家族而牺牲。为她的结局担心虽然知道她的结局是注定的~~~不管怎么说,我就是喜欢她,就像喜欢《金枝欲孽》里的如妃那样~~~ 我不是包月用户,只看到你包月以前的部分,有什么不准确之处,请大家拍!~~~嘻嘻,支持你的书,以后一定会看完! 最后提个意见,每出现一个新的东西(人啊,事件啊),能否适当多解释些?最好多提及几次,不然文章长,名字很容易忘记的!有些时候作者都会忘曾经出现过的名字,何况读者呢?嘻嘻~~~ 你的小说一定要往下写呢,不然白白浪费当初的构思了,有我们这么多人的支持,你敢不写?嘻嘻加油写,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毕竟一篇长文是不容易的,要突破极限,取得更大的胜利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丫头的第一长评!!(欣丫头出品) 所谓第一,呃,是第一篇长评的意思,欣很无赖,向来是只看不写,而且是下**t看,呵呵!恶劣的读者某欣。 不过丫头的文……说实话,如果不是某人在群里叫嚣过自己是学理科的,我一定会以为自己看见一个历史性的高材生。话说那文风,那遣词造句,颇有些……颇有些像我以前一语文老师,最喜欢在我的周记本上拽两句的文的家伙!嘿嘿! 好话听腻了吧?丫头!其实与其说好,不如说是一篇让我有些放不下手的小说。因为自己也每天要码字,那该死的责任心导致某欣一次又一次的关闭,发誓不去看丫头的文,结果又一次又一次的打开。因为真的是很吸引人! 下面说些不足的地方,呵呵~某欣很挑剔,丫头要见谅哦! 1、方菁菁,觉得这个人未免太……怎么说呢?是一种感觉,开始她对菀菀那么好,一点心机也没有,当中并没有发生什么事,结果突然人就变了,当然其实章节中已经用文字表现出来了,但总觉得突兀了一点,不过后面解释得很好,但前几章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这人未免也忒变化莫测了。 2、其实还是第一个问题,觉得很多阴谋都毫无征兆!我宫斗文看得不多,专注鬼鬼去鸟!汗!但我看文原则是不喜欢太累,因为太累的话,某欣会看得郁闷的,毕竟那种有丫头这样文笔的人少之又少了,所以一旦太腹黑,我会纠结的看不下去……呵呵!综上,丫头,芸的主上是谁啊?我觉得比看侦探小说还要…… 貌似有很多解惑的帖子,某欣承认未看,检讨中 所以以上完全是一个宫斗白痴类读者的长评,呃~想不出来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除却巫山梦难成。(暗夜妖灵出品) 女主,总是寄托了文者无限的希翼和期许,每一篇文章的女主,各有风韵,嫣红姹紫,皆俱风流。 这个女主,姓独孤。 看到这个形式的时候,内心处,竟然涌起一片风露凄寒、蒹葭霜雪的苍凉,眼前浮现出的,是一个空灵飘逸、兰心慧质,却不得不囚困于扰扰红尘的女子,一个绮年玉貌、吐气如兰的女子,一个华林遍布、却寂寞如斯的女子。 独孤本是鲜卑人的姓氏,鲜卑,一个从水草丰美的牧场浪迹天涯的民族,曾经跃马绝尘,曾经烈酒畅怀,曾经过着诗也简单,心也简单的生活,等到逐鹿中原,等到远离故土,当往日的一起,都成为永生难复的记忆,鲜卑,离开燕支山,渐行渐远,慢慢湮灭于中原的富庶,湮灭于碧草芳花的软款柔糜。 独孤一氏,到了北魏时期的孝文帝时期时,大力提倡汉化,推举了一系列的措施,禁胡服,通婚姻,改姓氏等,独孤,改姓为刘,留住了这一支脉的繁衍生息,却留不住前尘旧梦的绚丽积厚。 不知道文者选择了这样一个孤寒绝美的姓氏,是否也会成为独孤菀一生的谶语?是否也注定了这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将走上一条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的孤独岁月,在血腥的繁华里,在腐朽的尊荣里,必须放弃善良,因为善良就是暴露给敌人有机可乘的空门,必须放弃自我,因为自我的衡量往往放了太多的情感在里边。 放弃后就不再患得患失,不再流泪,心里没有了情感的温热,人,就不会因为心软动情而犯错。 菀,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独孤菀,也许本该有天涯芳草的洒脱和自由,想很多女孩子一样,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嬉笑玩闹的姐妹,待到红鸾星动,嫁得一个如意郎君,从此相夫教子,一生也无波澜风动。 可是,一场灭门的厄运,打碎了独孤菀所有的梦,至亲骨肉的滚烫的血,刺痛了她美丽如水的双眸,也许从哪一刻起,曾经的独孤菀无限伤痛地死去,活着的,不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她,柔弱的肩上,担起了沉重的恨,心,在支离破碎后,结痂,坚硬。 她要走什么路,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清清楚楚。 后宫,重重帘幕密遮灯。 后宫,步步锦绣血染成。 这里,没有爱情,没有亲情,没有阳光,也没有可以安然做的梦。 这里,同床共衾的不是夫妻,那个枕边的人,可以给你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荣宠,也可以给你玉颜不及寒鸦色的凄凉,可以给你在天愿作比翼鸟的誓言,也可以给你斜倚薰笼坐到明的孤独。那个人,不是丈夫,他是那只翻云覆雨的手,天堂或者地狱,都在翻手之间。 独孤菀,站在芙蓉帐前,想到的是荣宠吗?是恩爱吗?是情义吗? 不是啊,这个心内常常痛到流血的女子,生命早已经凉透灰冷,她要做很多事,只是,这些事情的夹缝里边,无法容下爱情。 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寂寞的时候,也许会哀悼尚未到来的爱情。 就算爱情来了,带着七彩光华,那个男子翩然而至,独孤菀伤痕累累的心,还能盛得下如此厚重的爱吗 开到酴花事了,除却巫山梦难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冷月之下步步杀机如虹(陶宝荣誉出品) 冷月之下步步杀机如虹(一) ――品评《女皇天下》中百转千回女儿心 某陶是个极度矛盾兼毫不讲理的人,生平最恨现代社会女权主义盛行,乃至自己不得不顺应时代潮流,每日朝九晚五赚出自己的面包钱,而不能模仿宠物类依偎在男主人怀里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做无限娇柔状享受别人无偿滴宠爱……然后面包吃够了,打个嗝,某陶滴口腹之欲满足了,开始考虑到气节问题,免不了要想到天下人人平等,封建社会害人不浅,女人不必依靠男人也能活,乔木丝萝之说实在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云云。想到这里,某陶义愤填膺,满腔热血,恨不得握拳高呼口号:女儿当自强。 所以某陶总会隔三差五地抵制后宫文。看的时候心里太矛盾,简直自找罪受。 文荒的时候挑几篇来看,一边对着红墙绿瓦中众美人穿金戴银滴生活流口水,另一面暗地里又恨得牙痒痒,这些个原本天真无邪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一入深宫成为人上人,吃葡萄尚知要吐葡萄皮,吃了人却忘记吐掉人骨头,为了这重得能压死人的凤冠霞帔,个个沦为恶魔状――呜呼哀哉!女儿的尊严何在?为什么在贾宝玉眼中铸就女儿骨肉的一泉春水全都化为乌漆抹黑深不见底的泥潭沼泽? 然而后宫文还是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想来是写文读文的姐姐妹妹们尝到了秉着七窍玲珑心指点后宫小江山,掀起一拨一拨诡谲风云足显自己风华绝代的自豪感。叹,压抑太久的缘故。从另一个方面反映了现代女性追求主人翁意识,打倒重男轻女封建思想的牌坊的热情。 于是丫头滴《女皇天下》就成为某陶躲避后宫文半年之后开读的第一篇有关华丽后宫女人厮杀的yy之作(丫头表拍偶,在偶滴眼中所有小说都是yy),很惊喜的,偶肚子饱着,气节犹在,却没有对此文中的众美人们口诛笔伐,盖因某陶在天朝后宫冷月杀机之下嗅到了一丝追求自由渴望真爱滴执著女人味。 看后宫文,从来免不了心生寒意,原来此处金碧辉煌之后掩藏的皆是刀光剑影与血腥杀戮,原来此处每个人表面上春风满面背后却可能冷若冰霜,原来此处再天真单纯的小美人都可能在背后冷不丁捅你一刀,毁容绝孕都不过小意思――女人和权势结合起来,美貌和狠厉揉杂在一起,这世界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没有一个人值得自己去爱(当然,除了其中必然会出现的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皇帝佬儿和某一片冰心在玉壶明知没用也要坚持的王爷帅锅),天上冷月如钩,冰清玉洁至美至纯,然而月下的人却只得自己的一滩模糊黑影,消散不去的是顺着脊梁骨慢慢爬上来的冷意和杀机。 冷月之下步步杀机如虹,却一切都只为了百转千回的女儿心,只为了求而不得,于是更加疯狂追逐的心中一片真爱。这就是丫头《女皇天下》给某陶的感觉。看文,评文,一个挨一个品评丫头巧手勾勒出来的各色美人,品评完后,赞赏,怜惜,叹息,无奈,跟着自己也随着靖顺年后宫中的女人们一同沉沦下去。 某陶是个配角控兼势利眼,麻木滴笨脑子里向来对太完美的主角留不下什么印象,反而偏好一遍一遍地将配角甲乙丙丁捏到手里揉来搓去,管她变圆变扁,只要不是主角,应该不会激起众怒,某陶可以肆无忌惮地随意yy,嘿,操控他人的命运,这种感觉实在诱人。没有前后次序,都是配角,索性,俗一点,按照宫阶品级来品评,今天就拿皇后来开刀。 九重凤阙第一位,当之无愧滴天朝皇后,华丽丽滴柔弱美人慕容氏。且看慕容皇后出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娇柔嗓音传出来,“妹妹不必多礼……你们也都起来罢……”,好慕容氏,跟宠冠后宫的玉妃客气就罢了,居然连她身边的小丫环都没落下,照样斯斯文文客客气气,这样的皇后让人怎生不爱?看女主的反应:但从这话音,便足以窥见皇后是何等柔美的一个人――果然,皇后很娇柔,很好,此乃第一印象。声音完了再看脸,似蹙非蹙的眉眼欲语还休的丹唇,好一株菟丝花!再往后看,皇后越是谦卑,某陶越是心惊,于是开始转起自己的笨脑瓜子,根据后宫文惯例,这位皇后,必定是宫中最最心计深沉难以超越的蛇蝎美人了 呼呼,某陶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开始光挑皇后的段子来看,这样有前途的斗争苗子,怎能马马虎虎就放了过去?抽丝拨茧,一层层揭开可恶的作者大人所设下的伏笔,终于皇后美人的蛇蝎一面露了出来,倒霉的林美人还没有露个脸,就香魂一缕飘入西方极乐世界,洋洋得意的蠢丫头菁菁成为皇后下一个拉拔兼摧毁的目标,一心巴望着跟菁菁一样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小宫女秀英更是被湖水泡得全身浮肿,一点美感也没有了,话说没命的人也不需要美感的…… 某陶已经不忍再说了,皇后大人十指纤纤沾的全是同胞们的血。但是,看到这里,陶又开始疑惑,如果皇后真的将成为女主的第一竞争目标,到这里她也太锋芒早露了点,不是一般最开始被人忽视的最后都会使出惊艳一枪咩?介位皇后太少年成材了,恐怕后劲不足,果然,莲池风波一起,皇后在宫中戏分多了起来,于是作为人的多面性和复杂性也冒出来了,某陶惊讶地发现皇后在人后居然是个娇惯滴大小姐!摔摔打打是家常便饭,在自己嬷嬷面前狠态毕露也习以为常,连小宫女秀英都觉察到了她身上的杀机……某陶看到这里反而欢畅得意起来,皇后啊皇后,原来乃也不过是个纸老虎,终究做不了阴险万能女主,世界上还是没有心计绝对无敌的女人啊(当然,女主要特别对待),hoho,某陶心里舒服了,对皇后的红果果的鸡肚也消失无踪了――小样,你横行不了多久了!叹,女人滴心胸真是狭窄,连小说人物都要鸡肚,某陶羞惭不已。 到了这里,咱对皇后的敬畏之情已经荡然无存,再看到她耍横,某陶也想耍横了,要是皇后能从网页上蹦出来,咱一大耳刮子抽过去――看你还残害人命!看你还作威作福!看你还长得那么美心底那么坏(完鸟~鸡肚心鸡肚心,俺要克制)!巴掌真的挥起来了,某陶愣在那里了,一道悔恨滴泪水流下来了~皇后原来也是个委屈人,却被某某陶这样子糟蹋!且看嬷嬷一句“生在相门不能选择,谁又能怪她狠辟性子……皇上对小姐看不到情爱,总藏着掖着,端出小姐一头热来……” 一切都是为了爱。 表里不一的皇后,心思狠毒的皇后,滥杀无辜的皇后,皇后慕容氏身上几乎没有一个让人赞同的地方,盖因她太过霸道太过狠辣,在前半场的宫闱厮杀中她算的一个强者,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强者。然而,千万种可恶处敌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都是为了爱。皇后在爱情的战场上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某陶是个矛盾的人,到此刻又开始同情起皇后来,米办法,女人天性易于被爱情感动,人的天性则是易于被弱者感动,某陶终于原谅了这个爱情战场上的弱者。皇后,咱不鄙视你了,咱开始同情你。同时开始鄙视那个为了政治和权势而把一腔女儿心当作粪土的皇帝李允。丫头成功地激起了某陶对男性沙文主义和马基亚维利主义的极度痛恨。很好,介个文学作品滴熏陶教育作用慢慢开始发挥作用。 皇后品完了,貌似某陶的字数已经超支了……可是某陶还想品…… 下一个对象是玉妃。皇后用爱情来作为厮杀的借口,玉妃则不必,其实她对皇帝也并没有爱情这个东东存在(介个偶已经看出来了,也得到了丫头滴证实),但是玉妃更高一个境界――用自己的人格魅力谋取看官的支持,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玉妃几乎要超越女主成为“天朝后宫最受欢迎女人”,很好很好。芍药一样美的女人,凄艳刚烈,傲骨铮铮,爱恨分明,又兼那种事事漫不经心的帅气样,没说的,简直是言情女主滴绝佳代表啊。偶滴大爱。呵呵,貌似这是最近正在流行中的品位~ ……偶还想品穆婕妤……只露了一面的胆小怯懦的无知美人。偶已经决定继皇后之后将她列为更有发展前途的厮杀苗子了……8过偶滴评实在超过预计篇幅了……下次再品…… 以上,胡言乱语一大通。很罗嗦,很无厘头,很脱离主题,某陶抹抹嘴上四溅的口水,停止对过这些美人的荼毒……说不定丫头要来拼命,偶赶紧爬走。 仰天大笑进门来,胡汉三我又回来啦! 本来上次答应丫头要写关于《女皇天下》的系列评,评到大红人玉妃娘娘了,俺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被撂倒,于是乎这个在笔下延续美人生命的重任,让俺给当儿戏一样扔到了脑袋后面去。为了防止丫头怒火万丈烧坏脑子,俺特意来补上第三评,评的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芍药美人萧氏。 这次俺是有备而来啊,摄像机镁光灯x光统统全打上,对准一张娇滴滴美人面,誓要将她的每一个毛孔下掩藏的弯弯绕绕九曲肠子给照得清清楚楚(顺便弄几个美容秘方来,嘿)。玉妃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一个普通妃子可以在深宫中翻云覆雨,将堂堂皇后玩弄于股掌之上?为什么她那样一个多疑的人却要对我们的亲亲小女主菀菀另眼相看?为什么在别的妃子眼中重要如斯的家族势力却被她弃若弊履?她与父亲萧威到底有什么矛盾,乃至父女两人势不两立,非要除之以后快?问题一大堆,一个一个来。 镁光灯对准,俺来挥小旗子:action! 且看玉妃出场-- 话说玉妃可算是本文中出场最早的人物之一,在还没有正面露脸之前,作者就运用多处侧面描写给大家展示了一个只手遮天的奸妃形象。 独孤家遭罪缘何而来?“萧威之女玉妃更是吹尽帝王枕边风,终令独孤满门一百九十余口尽数被斩于午门鹿台”。萧家利用裙带关系将大忠臣独孤拉下马,萧威固然是可耻可鄙,这根裙带上系着的萧氏女更是让人恨的牙痒痒。俗话说在那样的年代做女人可悲,做皇帝的女人更可悲,做了皇帝的女人还不务正业整天在朝堂上乱搅屎棍子的女人更可悲。 利用枕头风谋害奸臣是一个,玉妃并没有因此就停止自己给自己抹黑的重大工程。再看菀菀进宫之后的所见所闻。作为皇帝最得宠的妃子,玉妃利用权势排除异己,培植势力,对林美人的态度就是一例。皇后亲手搬起来准备砸玉妃的石头,玉妃是什么反应?“玉妃娘娘意思,由着去罢,林美人现在还动不得。她后头...”,按兵不动,她能任一个小小美人爬到自己头上来?自然不可能。那玉妃到底在等什么呢?那句未完的话暗示着什么呢?暗示着玉妃在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 瞧到后来瞧出什么名堂来了呢?林美人被人下了迷香,发了颠,在皇帝面前不规矩,结果被打入地狱--皇后怕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亲手将石头扔了出去。玉妃稳坐钓鱼台,笑看风云起,看她出头了,看她又坠落了,一切与己无关,小小美人的威胁自动消失。 为什么玉妃能这么有把握林美人不得善终?因为她揣测到了皇后的心思,或者是她根本就没有揣测,只是从来都明白在宫里这样一个女人绝对得意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小小美人的生死,牵动了多少人的心思,深宫斗争之复杂,一个女人的心计能有多深,她的容忍度能有多高,至此全都现于看客眼前。 光是这样就足够了么?自然不是。丫头的弯弯肠子绝对不会比玉妃少,她的笔下人物自然也没这么简单。林美人是皇后的人,貌似从头开始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到底内情如何呢?且看这一段隐讳的描写: 玉妃笑着应了一声,命侍女接过便掀开上头包着的白纱一看:确实非常平常,一般尚衣绣女的手艺怕都要比这好上许多。阵脚杂乱,色彩黯淡,完全的新手之作。玉妃却是手指紧紧攥捏着布角,那对桃花眼里今天头一次透出利光:“菀菀,这是?”“还请娘娘莫要嫌弃,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无可取代的。” 我们渐渐变得复杂的小可怜菀菀模仿一开始林美人事件里那个袄子的绣,暗示玉妃:我可以帮林美人和杜司衣成为你的助力。 陶子看到这里不由惊呼,原来林美人竟是双向插头!(请大家cj地将它想为双面间谍的意思),表面上是皇后的苗苗,实际上却是阴险玉妃的暗子。乖乖,从头到尾玉妃表现出来身为主子的自觉了没有?no!林美人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时候,玉妃有否表现过同情和惋惜?no!除了聪明的女主菀菀,有谁能看出林美人的背后黑手?连皇后自己也不知道。玉妃安排这枚棋子,目标是谁?毋庸置疑,是皇后。可怜的皇后,她在算计别人的同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别人算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强中自有强中手,套中自由连环套。林美人一事,玉妃与皇后一个回合,以玉妃的大获全胜结束。玉妃不动声色中已经晋升为有头脑的蛇蝎美人一流。 大家为胜利者玉妃来喝彩,不带私人感情的,纯粹为她的心计和智谋而喝彩。 第一个回合结束。吹哨子,鼓掌,下场。 (未完待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十九章 风雨来袭<一> 至午后,几名宫娥正用完午饭,偷了点闲时在林道间一名粉衣圆髻的正被其余宫女围着,大有逼供的迹象。 “看你说不说,说不说。”右侧绿袍的宫女双手不停地朝那粉衣宫女肋下挠去,让她直笑得眼中喷出泪花,嘴里一边嚎着“哎哟,哎哟”,却又死不肯松口。 “我说坠儿,你就乖乖招了吧,总逗着大伙儿的胃口,小心挨报应哟。”左侧那一位身穿鹅黄蚕裙的宫女,年纪看起来是稍长了些,行事也较为稳妥。虽然嘴里也不闲着,但是只在一旁笑着看,手脚摆放得极有分寸。 “好好好,都欺负我一个。你们就饶了我吧,我说还不行么。”被唤坠儿的那名宫女被挠得直捂肚子,只得连连告饶:“这都是听来的啊,说得不对,你们可别怪我。” “今儿送被褥去祁婕妤那的时候,正巧碰上武才人也在。两位主子说得正在,就没顾得上旁人。这阵子跟栾国的战事不是不太顺利么?城里呀,居然暴出乱民,都伤了好些人呢。你想王爷武功这般高强,身旁又不缺侍卫,哪可能这么容易就挨了刀剑?听说是为了救个番女。。。”坠儿只管讲得兴起,又图着好玩,便是一边退一边说。谁想一个踉跄,整个人刹不住步子,就往后仰去,直直和正面走来的人给撞了个满怀。 “哎哟。” “哎。。。 坠儿腰间被磕了下,痛得连牙根酸软:“谁呀这是。都不看路得么。。。发现原本跟在身后得那些姐妹都齐齐跪在了地上,低头半句话都不敢出声。这时候她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怯生生地转过身,连头也不敢抬便猛地跪了下去:“奴婢,奴婢罪该万死。。。”妈呀,该不会是撞到皇上了罢。。。 “紫宸宫里头的训导姑姑,教出来地就是这般水准?行事鲁莽。口舌不严,哪里还有宫女的模样?想来,是该和德妃娘娘说说了。。。” “求主子恕罪,琉月回去定会好好管教,绝不再犯。还请主子饶她们一次罢。”鹅黄蚕裙的宫女不得已开了口,又接连磕了数个响头。 一阵沉默,坠儿心尖儿跳得厉害。直恼自己怎么就是改不得那莽撞脾气,这下可好。直接就玩完了。。。 “罢了,你们好自为之。” 等得人走远了,众人才微颤着站起身来。 “琉月姐,那人是谁呀,那气势。可不比德妃娘娘差。眼光冻人得很。” “嘘。小声些。是碧阁的主子,她可惹不得。平日对下人倒也和善。今儿是我们命不好。怕是触了她得霉头。。 陈默默前行,脸上却是罩着一层寒霜。她方才其实是故意的。正对这那宫女,完全可以躲避开来。但当亲耳听到他的消息时,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甚至想就这么冲上前去,狠狠掌掴那名多嘴的宫娥。 她明白这是妒忌,也是不甘。明明一个宫女都可以尽情地谈论他,关系他,为什么就只有自己不行。因为她是他兄长的妃嫔,而他却是她名分上的家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子。。。有些东西如同美酒,埋得越深,藏得越久,却更会叫人欲罢不能。明明从未开始,又为何总是念念不忘。。。 陈痛苦的呻吟了声,用冰凉无比的掌心狠狠拍打了下脸颊。今天真是遭了邪魔,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德妃方才喊她去说的那番话,看来还是乱了她地心绪。。。 “陈,你在宫里看得倒也不少,真还能相信有真正所谓能置身事外,与世无争的人?看看这些才刚进宫里的秀女,代表的都是氏族,都是权贵!随便挑出一个,手段也不见得比你差劲。本宫一心扶植你,给你机会,想的却不是为帮他人做嫁衣。实话说吧,你信穆曦,本宫却不信。你想林美人与本宫地关系,皇后是怎么知道地?因为穆曦买通了林美人身旁那个跟了她整整十年地丫鬟,得人忠心难,离间却更是不易。还有那次你险些命丧凤翔殿,也是她套住了本宫的步子。至于方菁菁,也是穆曦引给皇后。。。你待别人亲厚,却不见得旁人也会安什么好心。仔细想想,穆曦当真一点疑处也没有?”。。。 陈脑子里现在已经是混沌一片,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尤其是昨日见到纪嫣白猫地时候,她也是有心试探地。她自然知道逻辑猫绝非寻常人家可得,一名出身商贾的平民能见到就已经很是稀奇,若说当成家宠来养就让人难以置信了。但穆曦听过之后,却脸色如常,连丝毫疑惑都不曾出现。再来对于纪嫣地事,穆曦又为何如此恼怒。。。她说着于皇后只是泛泛之交,却又对关乎慕容馨华的事情这般看重。。。 穆曦是怯弱,可绝对不蠢。平日与之相交的时候,确实也有种种迹象表明她乃心思极为缜密之人。当人有心要忽略一些事情的时候,可以变得如瞎子一般,只看想看的,心眼已然盲了。待到后悔之时,却是全都来不及。。。 “原来紫宸宫中竟还有人与朕一样,就偏好这镜湖的冷僻之景。”一道低醇的男性嗓音敲破了陈迷思,惊得她忙转过身去:“爱妃,你说这能否算得上是心意相通?” 俊挺的身姿立在白石桥边,斜斜迎着薄光,明明只是身着素青衣袍,却依旧隐约透出淡色金光。玉雕般的面盘上,修眉轻飞入鬓,一双单凤眼把陈娇小的身形牢牢框在眸中,映着镜湖的碧绿波泽,没了往日的虚情假意,却多了几分戏谑。一头乌发随意系着,撇开金冠的约束,反倒增添少许狂放,不再用温情的面具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素手扶在石栏上,指尖缩紧,竟然有些被迷惑了。只能凭着感觉,呆呆说了句:“臣妾,参见皇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十九章 风雨来袭<二> 怎么,朕脸上是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成?”李允轻开金鳞的湖面。 春景之下,伴上如玉般的男子,这幅景象已是算得上绝美,如果不是自己早就清楚他本性的话,多半也会陷入迷思当中吧。陈微敛眼睫,樱唇半响之后方才启开:“臣妾,没想到竟会在这儿碰到皇上,真是失礼。为让皇上尽情欣赏镜湖风景,臣妾还是先行告退…” “呵呵,朕是洪水猛兽不成,能让爱妃怕成这样。”语意清淡,听不出情绪:“如果,朕执意要你留下来呢。” 陈顿时感到头痛得很,这男人今天是怎么了。素日里他们从来都是对不上盘,她遵妃礼,守妇节,不过也仅此而已。她对着他装不出娇嗲热络,他也拿不出那副万能的多情面具来待她。不是不想,偏偏就是两看相厌,碗盖扣在盘盂上,怎么可能合得到一起?试问对着个能把你一眼看穿的人,还是省点演戏功夫吧。 她窥视那至上皇权,他企图手不染血的清彻外戚势力。他作帝,她为妃,是夫是妻,但更是相互利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非时机尚未成熟,她甚至恨不得亲手用刀捅进李允的心窝。恐怕李允日日看着她这个胆敢威胁当今天子,把筹码放上赌桌的妄为女子,也是极希望她能早登极乐。 “朕尚且年幼之时,就有位长辈就说过,这紫宸宫里最美,最能勾人心魂的,莫过于是镜湖。”李允静静面朝湖水,低醇的声音缓缓淌在春日有些薄凉的空气中:“先皇性情严苛,待每位皇子都是一般狠厉。无论你是五岁,十岁,亦或者十五岁,皆为一视同仁。每日需诵读兵书三卷,默记经典五篇,骑射操练两个时辰,武艺较量两个时辰。如若完成不当,爱妃,你猜猜会受到何种惩罚?” 陈轻咬下唇,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至多也就是打两下手心吧:“尺戒?” 李允略转过头,看着陈那双微微睁大,盈出好奇的眸子,笑得飘忽。一字一句说出答案:“棘鞭。” 瞳仁猛地收缩,有些不敢置信:“棘鞭…皇上,你莫拿臣妾开玩笑了…”虽然李允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棘鞭虽是排在天朝十大严刑之末,但能用得这般狠毒刑法地。除开十恶不赦之徒,就是叛国卖族者。棘鞭,顾名思义,就是在牛皮所制的长鞭上附上荆棘。因棘刺微勾,所以当棘鞭甩上人细嫩的肌肤。再生生拉起的时候。往往都是连皮带肉… “呵。朕说笑的,爱妃莫怕。”李允又转过头去。她眼底隐约浮上的那抹怜意。竟奇异地取悦了他。 “但凡朕碰上不顺心的事,就总喜欢往镜湖跑。她总是波澜不起。任凭你是骂也好,狠也好,依旧不管不顾。只可惜朕学了这么些年,也还是做不到。” “皇上,那位告诉你镜湖之美的人,才是您心里最为珍惜的吧。”许是风太轻,许是景太柔,许是李允太过不同以往,陈凭着直觉就这么把心里所想说出了口。 李允猛地看向陈,眼光变幻不定,有惊讶,有恼恨,还有一丝丝喜意。眼前这个身长才及他胸前的女人,总能让他感到难以掌控,还有一些手足无措。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张秀丽面容下,净是计谋筹算。那双琥珀眼眸中,全是利刃绵藏,一不留心就可能被伤得体无完肤。他看不透陈,可现在却更是看不透自己。 这女人对他时时都是一副淡漠无关地模样,就连她身边的宫女得到的待遇都比他这个皇上来得要好。当她心思百折,但凡想到什么,双眼却总会突然亮若星辰。昨日收到前方战报的时候,他更是莫名失去了控制。看到五弟受了轻伤的消息,却莫名想到徐福全曾经的暗报:五弟在她毒伤时,当众失态…结果就这么径直跑去碧阁,狠狠要了她一个晚上。天才露白,又假借早朝之名匆忙地落荒而逃… “爱妃,你可知道前方是何处?”李允话题突地一转。 “前方?该是泠霜阁罢。” “那爱妃可知,泠霜阁一共收过多少废妃?”泠霜阁,宫阁泠泠,霜重无人知,正是紫宸宫中所有女人最可怕的噩梦。 陈微楞,猜不透李允这问话究竟意欲为何,但这问题自己却当真从未想过:“臣妾,臣妾愚昧…” “泠霜阁中,曾收入的废妃中,有才人十人,美人七人,婕妤六人,二品妃五人,一品妃…一人。但无论曾经如何辉煌,品级如何,却从未有人成功走出来过,疯也罢,死也罢。” 看着陈地一脸无可思议,李允为她挑开被风扬起的发丝,别在耳后:“朕,曾经想救一个人,可依旧无能为力。非但救不了她,还害了她…”姨,你可曾恨过允儿… 凉风掠过,迷了陈的眼,有些涩痛:“皇上,您…”那双从来都是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能感到其中慢慢淌出的忧伤,却不知该如何承担。为什么是对她… “罢了,就当朕今天有些失态吧。”李允看着渐渐往这里跑来地大总管徐福全,满身又重新围起帝王霸气,把人阻隔于千里之外:“爱妃,朕只是不希望,有天泠霜阁中也会有你地一席之地。” 陈默默看着李允离去地背影,决然掉头而走。 紫宸宫 “主子,您总算回来了。” “福桂,怎么回事?” “主子,事情不太妙。” 福桂把今天看到的事原原本本都给说了遍,完后静静站在一旁。陈伸手想取来桌上放着地药膏,指尖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猛地往后一靠,脑海中飞掠过纪嫣的音容笑貌,时而模糊,可又慢慢清晰起来。 “纪嫣,我还是救不了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章 铃澜惨事<一> 夜陈在梦中沉沉浮浮,总也睡不安稳。时而惊吓被困在梦中。安神香都用去了好几副,却怎么也不见成效。打从晋为宝林的时候起,陈便假托睡眠短浅之名,强逼御医院给配了安神香。因为此香中含有少许致幻药物,所以太医非到必要时绝不敢轻易使用。只不过宫里的规矩,也是要看身份来定的。 自从上次毒伤之后,陈的身子骨一直仔细养着,但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不巧夜里霜露又重了起来,结果第二天一起身,便顿时觉得头痛欲裂,难受得很。福桂,徐顺一班奴才更是着急得不行,手忙脚乱地要去寻太医来过诊,却统统被陈给喊住了步子。 “慌什么慌,咳咳,不过是受了些风寒罢了。”陈裹着一层羊绒毯子,有气无力地靠在床榻上:“都出去罢。福桂,你留下来。” “是。”众人无奈,只得鱼贯退出,唯独留下福桂候在一旁。 “福桂,依着你昨夜所说,纪家的秘密只怕,咳咳,是守不住了。德妃,殷家,甚至皇后到底在打得什么主意,我现在是一点底子都没有。”陈拈起一枚黄连甘草丸送进嘴里,慢慢嚼着。单靠淡淡的甜味根本就压不住浓烈的苦涩,常人是碰都不愿碰。但陈面若平常,就是纤眉都未曾一皱。嘴里的苦,如何能比得过心中的苦。“现在我们只能等,这些天你就莫要再去铃澜殿,还有…离昙阁的人远些…若是穆婕寻来,只说我不便见客。” 陈静静闭上眼睛,渐入朦胧。一步错,步步错。纪嫣。萧琳,穆曦,甚至慕容馨华的模样竟在脑海中渐渐变得淡漠,反倒是娘的音容笑貌愈加清晰起来。记忆中那柔雅的声音从远处飘过:儿,莫要被眼中所看到的事给骗了,真相总是与事实对着干… 虽然不让福桂再去铃澜殿,却不等于就这样束手待毙。陈先是让人到领物司查出了纪家送进地东西,估摸着那胭脂多半便是用娑娑草制成,而且也确实被送到了纪嫣手里。愚儿在派来陈身旁前,原是尚寝局中的一名九等宫婢。和每天负责清扫铃澜殿的宫女也算得上相熟。言语中略略打探了下,却得到那些秀女小主们并无异状的消息。再让福桂悄悄把看到小桃和太监嬉闹地事传了开去,结果没过多久,那名长着苹果脸蛋儿的宫女便就在紫宸宫中彻底消失。也再未传出有关纪嫣的消息。 时日如流水般缓慢淌过,除去开春司蔬苑在外宫种下的柳苗终于长成了样子,其他的再没什么变化。平静得让陈甚至开始怀疑,莫非只是她疑心过重,实际上天下依旧太平,无事可忧。那么萧琳和她说的那番话究竟为的是什么,只是纯粹警告而已?或是,离间…?不可能,萧琳一直以为她不过是埋在皇后身旁地棋子而已。还有小桃只是纯粹为着耐不住寂寞,才擅离纪嫣身旁?殷素馨又只是单纯为着好奇。才专挑无人之时去看纪嫣?最后,慕容馨华对纪家那般扑朔迷离的态度。也让陈感到莫名的不安… 穆曦更是奇怪,打从那日莫名负气而去之后。当真就再没来找过陈。好几次如意远远瞧见了福桂。还没等走近,便匆忙走开了去。哪还有半分平日的热络。 紫宸宫里这如死水般地宁静,却更让陈觉得,自己仿佛已陷入一个网。谁是捕杀之人,谁又是胡乱挣扎的猎物,无人能知。只是深埋地下,唯等一击毙命之时。 还余两日便是正式大选,皇后瞧着天色不错,就派人发下花帖,邀请各位新进秀女一同前往靖翎轩品茶叙谈。这么个大好的机会,那是平日求神拜佛都不曾得到的。登时铃澜殿给乱成一片,往日的端庄此时全都不见了踪影。只是任谁都想不到,祸事不过片刻之间。 “啊!!!!!!!快来人!快来人!快来人啊!!”一道凄惨无比的尖叫声,从铃澜殿西侧厢房中传出。乃是殷家秀女,殷素月与殷素馨的寝房。朗朗青天之下,其中的惊恐与绝望却让所有听闻的人生生打了个寒颤,全部直直站着,不敢做声。 “碰!”乌门被猛地从里面推了开来,殷素馨鹅蛋脸却是雪白一片,樱唇还不住地打着哆嗦:“快,快来人,姐姐,姐姐她…” 此时铃澜殿训导姑姑柳韵方才匆忙感到,看到殷素馨这副狼狈模样,右边眼皮便总是跳个不停:“素馨小主,这到底怎么回事。” “姐姐,姐姐,她…她的…” “小主您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柳韵心里可是比谁都着急,但却还得照着礼数,强撑笑脸来安慰眼前已是语无伦次地殷素馨。 “呜呜,你自己去看,看看罢,姐姐的脸,已经…” 柳韵顾不上哭得梨花带雨地殷素馨,忙嘱咐跟来的侍女:“我进去看看,别让闲杂人等进来!”说完便冲了进去。 房中已是杂乱不堪,几个原本摆放在门墙旁地半人高青瓷瓶已经被砸得粉碎,碎片散落得满地都是。还有些枕头玉梳之类地物什也被随处乱扔。柳韵慢慢走进内室,看见殷素月半披着长发,抱膝坐在榻上,脸被乌丝遮住,瞧不太清楚。 “素,素月小主。”柳韵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唤道:“奴婢是柳韵,您…” 殷素月却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依旧木然不动。柳韵看了看天色,时辰已是不早,若再不着手准备,那殷家姐妹可就真赶不上赴皇后娘娘的茶会。况且经过刚才那么一声惨叫,只怕现在铃澜殿里地小主们是个个都慌了神,要不给出个结果,她这训导姑姑就等着遭罪吧。 “素月小主,您看可是有什么难处需要奴才们去办的?还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您不痛快了?”柳韵可是绞尽脑汁,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只得试着说了句:“这时辰就快到了,娘娘那边的茶会…” 谁想这时殷素月却猛地抬起头来,用游魂一般的嗓音喃喃自语:“到底是谁…是谁…是谁把我害成这样…” 柳韵微抬下颚,往殷素月脸上定睛一看,却立时被惊得双手紧紧捂住嘴巴,这才没有尖叫出声。双目瞪大,心里只剩下恐惧之意,可丝毫移动不了步子…她进紫宸宫也有些年头,宫女太监们犯事后被惩处的模样也没少见,但没一个比得上这位小主的脸,真是,真是惨不忍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章 铃澜惨事<二> 美无暇的东西总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就好似一枚玉质纯正,光洁无垢,就算是缺了一角半块,也依旧会有人慧眼识珠。但半点污质都不可以有,半点都不行。这个道理,其实并不只适用于玉,同样的也适用于人。尤其,是那些依凭一张绝色颜容而飞上枝头的雀鸟们。 殷素月从来最引以为自傲的,正是那一身顺滑如膏脂,细腻似绸缎的冰肌玉肤。两丸可比星辰的眼眸嵌在其中,让人虽不心甘,也只能承认她有骄傲的资本。但往日无暇的脸盘,却错错落落地被一粒粒绿豆般大小的紫色水痘满布其上。有好些更是已经破出水来,黑色的痘液沿颊流下。残存的肌肤也算不得安然无恙,一道道明显被利甲刮出的红痕醒目地纵横其|致。 “素,素月小主。”过了好半伙,柳韵方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您先休息,休息,奴婢…” 看着那可怖的模样,柳韵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只得迈着虚软的步子尽快往外奔去,踉跄了下,险些摔个正着。 外头还在等候的秀女和宫婢们,一看柳韵出来便涌上去欲问个水落石出:“柳姑姑,里头现在,没事吧?” 柳韵强装镇定,她心里清楚地明白现在这时候是万万不能出错。否则,便是连她地命也得赔上去… “各位小主们,无需多虑,素月小主许是昨夜受了凉气,有些头痛。奴婢正要去请御医过来诊治。小主们还是快回去做些准备,莫要误了娘娘茶会的时间才是。” 众人只得四下里走回房间,隐约可闻有人直叹“可惜”。在铃澜殿中的每一人,都只学会为自己筹谋。能壁观上,当那个偷拣便宜的渔翁,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们几个。好好在这守着,便是只苍蝇也不能放过!”柳韵让所有太监小心看着殷氏姐妹的屋子,又召来两名宫女去偏室陪着哭个不停地殷素馨,便匆忙往慈安殿赶去。 “嗑。”茶碗重重敲在桌面上的声音。让柳韵跪着的身子不由微抖起来:“还有两日便是大选,你却跟哀家说,殷家的闺女被人毁去了面容,恩?” “是,是…奴婢知罪,奴婢知罪!”额头不停磕碰在地面上,不停发出令人寒心的闷响。 “柳韵啊,看来你这个铃澜殿训导姑姑做久了,也免不得有些懈怠。罢了罢了,自个去惩事监领罚吧。” “奴。奴婢谢恩。”柳韵连爬带走的退出了慈安殿,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 “容儿。派人出去,让殷家夫人有个准备。” “娘娘。怕那殷家可不会罢休…” “人家不罢休那是自然地!谁容得下这种事。谁容得下?啊?”太妃声色俱厉,确是气得不轻:“但殷家什么背景。德妃那里你瞒得过?萧家那块你躲得开?若是由着旁人口中说出来,只怕就不是一个殷素月那么简单了…” 紫宸宫 徐德安一路小跑进来,顾不得气息还有些不稳:“娘娘,娘娘。” 德妃拿着花剪正对一株洋鹃细细比划,眉梢动也未动:“什么事,急成这样。” “是,是铃澜阁,出事了。” “哦,素馨那丫头算得精准,动手了么。本宫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小安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 “可是,娘娘,出事的是殷素月,素月小主啊…” “啪!”地 花剪直直落下,德妃有些怔忡地看着那空落落的手心掠过几许利光:“殷素馨,便是连自个亲生姐姐,都不愿放过么…” 那日茶会方才开始,皇后却命人传下话来,说是凤体违和,命诸女尽数散去。紫宸宫中从来都无秘密可言,只要一人得知,消息便立刻会疯传开来。太妃派人去殷家后不久,铃澜殿便被内侍禁卫围了个水泄不通,莫说人了,便是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太医院几乎遣尽全力,各中高手进去了一个又一个,却无一不是摇头而出, “太医院难道都只剩下一群废物了不成?找得出病因,却治不好病?邵太医,你身为太医院院判,可有话要说?”皇太妃正坐在慈安殿软榻之上,左右分别是皇后慕容馨华与德妃萧琳,三人脸色却都不大好看,让殿中一干奴才瞧着那是冷汗直流。 “求太妃娘娘息怒,息怒。素月小主脸上的毒痘乃是因为沾上了葡珠鳖,此物一旦染上肌肤便会生出一粒粒绿豆大小地毒痘,若不去碰触,则三天后自然痊愈。可毒痘生处又会让人麻痒难耐,若是,若是不小心挠破…” “说!会怎样!” “那痘毒所经之处又会长出新痘,原处肌肤溃烂,再也无法可医。”邵自遂猛地闭上眼,一咬牙把实情全都说了出来。 登时满室冷寂,无人胆敢开口。太妃疲累地合上眼帘,略略往后靠去。她已去看过殷素月,那张脸确实吓人得很,而且,早就被毒痘布满,还满是挠痕…好好一张花容月貌,算是给毁去了… “太妃娘娘,殷家夫人求见。”麻烦事总是喜欢凑成堆,这个前脚来才,那个后脚便到。 “传吧。” 殷家主母,便是当朝中书令萧威之长妹,萧茹。为人跋扈狠辣,殷素月的张狂性子就是从她那儿得了八分。也是因为如此,往日对待一双娇女,她更为偏重殷素月,反而看不惯殷素馨那副温和贤弱的模样。原本大选将至,她本是满心欢喜地为殷家姐妹置办物什,却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了个晴天霹雳。气急之下,血气直接涌上喉间,立时昏迷过去。但在床上躺了不过一天,焦急于爱女的情况,便就心急如焚地拖着病体进宫。 “太妃娘娘,您,您说这该怎么办呀…她一个女孩家,现在脸竟变成,变成这般模样…我的月儿…”萧茹才进殿不久,礼还未行完便已经泣不成声。 “还不快扶夫人起来!”太妃往时虽不大喜欢殷家,但也看的出萧茹是真的伤心不已,再加上亲眼所见殷素月的惨状,怜悯之情也就满溢心中。 “娘娘,无论如何,您一定为月儿做主!”萧茹紧捏着绣帕,眼中狠厉异常:“是欺我殷家无人么!” 太妃微皱起眉,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略叹了声气。 “启禀娘娘,铃澜殿阁素馨小主求见。” “什么事?没见哀家正忙着?”去看殷素月的时候也顺道瞧了瞧她地胞妹,印象中挺柔弱的一个女娃。 沈怡容略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道:“素馨小主说,她知道是谁害了素月小主…” 太妃眉端一挑:“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一章 人人自危<一> 素馨脸上依旧憔悴,在太妃看来还真是有些心疼。;一个官家小姐,却突然碰上如此惨事,确实是有些难为她了。便也不再多做苛责,摆了摆手,示意她往一旁坐下。 “秀女素馨参见太妃,皇后,德妃。”殷素馨并不因太妃的格外开恩而忘了礼数,咬牙撑着身子一一拜见,更让太妃对她心生好感。脚跟一旋,她并未忽略坐下玉妃下手的萧茹:“娘,您来了。” 殷素馨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眼底更是有一种叫做兴奋的东西在不停跳跃。那是女儿对娘亲源于天性的依赖和仰慕,无法磨灭,无从假装。只是往往有的时候,爱得愈深,恨得愈浓。 “行了行了。”萧茹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语带催促:“素馨,你是不是知道谁害了你姐姐?快说!” 殷素馨方才有点血色的脸蛋刷地一下又变得惨白,萧茹这般明显的分别对待也引来太妃和皇后的侧目。众人心里莫不在嘀咕:不都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么,怎生这差别竟是如此之大…不由得都对殷素馨生出几分同情。唯有德妃默默端起茶水,轻啜一口,却未曾漏下殷素馨匆忙低头时,眼中掠过的一抹恨意。 “是,女儿知道是谁害了月姐姐。”旁人只以为她是为着想起长姐之死而难过,也不怪她总垂着头,反而等她慢慢平复心情。却料想不到,殷素馨的脸上,一朵得意的唇花正是慢慢勾起。殷素月,打从一出生你便和我抢。我前半隐忍,你却依旧得寸进尺,最后连娘的疼爱也妄想独自霸占。现在,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来和我斗!殷家的富贵,娘亲的疼宠,甚至是这紫宸宫的后位,都会是我殷素馨地! “那人,那人,我竟没想到她有如此歹毒的心计,若早知道这样,我也不会带她去见姐姐…”还未曾说得几句。殷素馨又哭将起来。德妃漠然而视,也算得半个萧氏族亲,莫怪这妮子做戏的功夫一流。 在众人的劝解调停。和萧茹的苦苦追问之下,那经过泪水洗涤而妖娆得有些惑人的樱唇方才慢慢吐出一句话:“是那纪家小姐,纪嫣。” …… 紫宸宫 “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愚儿一转头。正看见陈那捧在手上的肉粥就这么整碗落了下去。有些竟还溅到了裙身上。慌忙拿了块布料,轻柔地拭干净。 “没事。手滑了下。”陈回过神,接过愚儿手上的布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抹着:“你刚才说。害了殷素月地,乃是纪嫣?” “哎。主子,奴婢这也是胡乱听说的。”愚儿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垂下来的小辫,没想到主子也会问她事情,不过这事现在都已经给闹得满城风雨了,要不是主子不大爱往外跑,只怕早就知道了。 “无妨,你接着说。”陈绝对自己地手正在不停的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就是昨儿,素月小主的妹妹,素馨小主去面见太妃…”愚儿一直絮絮讲着,当真是描绘得活灵活现:“…后来殷夫人一听就火了,直直要去找嫣小主的麻烦。可那时候皇后娘娘还在呢,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都说纪家是依着国丈地,所以…在者太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也劝了劝,说一定给殷家一个交待,殷夫人方才愤愤离去。不过多会,嫣小主便被送进禄房关了起来,谁人都不许见。” “殷素馨…”陈慢慢地咀嚼这三个字,仿佛想生生咬出真像一般重。“对了,知不知道那殷素月是怎么弄成那样地?” “哦,这个说是因为一盒胭脂,纪嫣小姐专程送过去的胭脂…” “碰!”愚儿被吓了一跳,却看见陈竟然站了起来,俏脸雪白无人色,口中呐呐在念叨着几个字:“胭脂…胭脂…怎么会是那胭脂…” 纪嫣设计谋害殷素月地事,把紫宸宫是闹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能在宫中存活的,上至妃,下至奴,有谁能没用过些许伎俩?又有谁能说自己全无犯错?佛祖都还得求众生宽恕其原罪,更何况区区红尘蝼蚁。一旦皇上趁机彻查整顿后宫,保不准能拖出一大串。 妃嫔本就是皇上地妻妾,争宠斗气也至多能算是他李氏一门地家务事。若是寻常人家,该怎么着便怎么着,可放在皇宫里,却绝非如此简单。犯事的是纪嫣,受罪地却是殷素月。说得大点,就成了被人无形间打了个耳刮子的是皇后,而在一旁嘲笑看戏的便是德妃。再往外说,打落牙齿往肚吞的是慕容世家,而坐立壁上伺机而动的就是萧氏一脉。至于已被毁容的殷素月,收押在私房里而不见天日的纪嫣,却还有谁在乎… 雏燕飞入帝王家,羽落泥沼无处还。 紫宸宫.翔殿 “求求你,让我见见皇后娘娘,让我见见皇后娘娘…求求你们…”一声声悲嚎在凤翔殿外不住响起,引得途径的宫人都纷纷顿了顿步子,却又不敢多作旁观。 “娘娘,你看…”兰芷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后的脸色,欲言又止。 慕容馨华一边逗弄着鸟儿,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怎么,兰芷你想为她求情?” “奴婢,奴婢不敢。”兰芷一看情势不对,忙跪了下来:“娘娘,纪夫人都来了好几次了,若让她都这么下去,传到太妃的耳朵里,怕对娘娘您是更为不利…” 素日里太妃对皇后本就不大待见,这次又闹出这么个事来,心中更是恼恨得很。皇上也一改往时对中宫的温和有礼,这些天都冷漠得紧,半步也不曾踏进凤翔殿。如若再传出不好的风声,只怕慕容家的脸面也要丢尽了。 慕容馨华微皱柳眉,斜斜看了兰芷一眼,沉默了些时候方才开口:“罢了,真不知道本宫前世是不是欠了他纪家的。让她进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一章 人人自危<二> 扶烟哭得双眼红肿,发鬓也有些散乱,哪里还能看出命夫人的模样?纪嫣犯事的消息,正如一道晴天霹雳从头落下。她万万没有想到,本是欲救爱女性命才将来胭脂送进宫去,怎么转眼之间便成了催命符?现在夫家早已恨透了她,因为是她女儿让纪家陷入丑事之中。慕容家也恨透了她,因为现在朝堂之上,萧家可是威风得很,而慕容国丈只得隐忍不发。她也恨透了自己,只因为错信他人,枉费心思,还差点端端赔上了女儿一条命。 “纪夫人,怎么你还有脸来见本宫?” “娘娘,娘娘,请您一定要救救嫣儿,求您,一定要…”柳扶烟跪在地上朝慕容馨华爬去,死死拽住那挑满云纹的华美裙摆。此刻她再不是什么高贵的纪家主母,也在不是众人何呵宠的柳家大小姐,只知道自己是嫣儿的母亲。 “你觉得,现在还有条件来和本宫求情面?看看你女儿做的都是些什么好事,都捅出了什么样的篓子!实话告诉你,现在恨不得亲手送她上西天,你居然还要本宫去救她?哈哈哈,真是笑话!” “娘娘,这,这些都不是嫣儿的错,都是我,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我们纪家,都是被人陷害的啊…真的不是嫣儿的错…” “哦?”慕容馨华突然眼睛一亮,唇边终于挑起笑意:“被人陷害的?这话是怎么说。” 紫宸宫 太妃靠在鸾椅上,觉得头痛得是愈加厉害。接过香嬷嬷递来的凉膏,随意往额上涂抹了些,却不甚见效。宫里最近也不晓得是不是走了邪运,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善了。 “娘娘,皇后娘娘求见。” “她来干什么,还嫌哀家不够烦是不是?” “皇后娘娘,似乎把纪家夫人给带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传吧。”太妃正了正衣冠,纵使心中再如何疲累,也绝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这就是立在紫宸宫中最高点的女人。 太妃本就已有先入为主的念头,认定了是纪嫣存心加害殷素月,跟着对柳扶烟的伸冤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倒是觉得这纪家果然狡猾成性,不可饶恕。被人戳穿了恶性不重新改过,只会一味地讨巧。 柳扶烟跟着皇后进到大殿,被两道锐利的视线刮过,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别说用方才在凤翔殿哭天抢地的那招,就是稍稍抬下头都不敢。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柳扶烟急促地呼吸声。在太妃冷酷的注视之下,她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走。可是为了嫣儿,她已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娘娘,嫣儿。嫣儿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请娘娘明鉴。”柳扶烟一下便跪了下去,洁白如玉的额头紧磕地面。 “哀家曾养过一只很可爱的猫儿。总认为她是世上最乖巧,最贴心的。可有天太监们回报说。这猫儿竟然把皇上喜欢的雀鸟给吃了。哀家不信。这么可爱地小东西,谁能不放在手心里疼着?直到有一天哀家亲眼所见。那恶猫把小鸟儿按在爪下撕扯玩弄的时候,才真的相信恶性本难除的道理…” “娘娘,民妇所说绝无虚言…”柳扶烟已是觉得精疲力竭,突然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太妃娘娘,您是一定没有见过嫣儿,待您见过她…” “放肆!”一直默不发声,坐于太妃右侧的德妃这时突然开口喝止:“纪夫人,虽然你纪家一门也算得上朝廷重臣。可这不是你纪府正厅,撇开本宫不论,却也还有太妃和皇后。你以为是家奴不成,任凭你使唤?自个没教导好女儿,就跑来紫宸宫里撒泼乱叫。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纪家一样逃不脱责罚。本宫想呢,纪嫣那丫头怎地有这么大地胆量,指不定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萧琳意有所指的四下了看了看,在掠过慕容馨华的时候略微停了会。 柳扶烟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不敢做声。慕容馨华脸上的笑容已显得有些勉强,十指紧撰袖摆纠结成团,指节已然泛白,可见是气得不轻。 “德妃这话说得就有些武断了,纪家辛苦抚养个女儿也不容易,若真是立时不管不顾,那才真是没了亲轮之情罢。况且,这事不还没定说是嫣儿做地,可能就是有人心存恶意…”本来只是不忿萧琳地嚣张气焰,却越说越觉得有此可能,慕容馨华脸色不由一沉。 “行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太妃终于受不了两派相争,再看了眼一脸愁苦的柳扶烟,突然心中也勾起几许伤感。无论如何子女如何不好,做娘亲地总是舍不下…:“香嬷嬷,让他们摆驾。“ “太妃娘娘!”慕容馨华和萧琳同时惊得站了起身,只不过一人是掩不住的欣喜,一人却是遮不掉地诧异。柳扶烟更是破涕为笑,嘴里一直念叨着:“娘娘圣明,娘娘圣明…” “不必多说,这几天哀家心里也乱得很,确实是亏待了纪家地丫头。单凭一人之语,是下不起定论的。” 帝都 正值午后,殷府偌大地庭院里也少有人走动。侧厢一隅的书房门口半开半掩,往里望去,殷家主母萧茹手握短狼毫,在薛宣上正不停的运笔。时不时还抬起头往门外看去,脸色有些惊惶,可更多的是决绝与狠辣。 “吱呀。”两扇木门为人由外推了开来,萧茹心思本就有些飘忽,再加上赶着写完,便不自觉被吓了一跳。 “夫人,你这是在干什么。”来人正是当朝户曹尚书,殷府当家殷仲景。他甫一进来,萧茹便慌慌张张地想把自己手中的纸张给藏到身后,不由得满脸怀疑。 “没,没什么…”萧茹又往后缩了缩,脸上已是僵得扯不开笑容。 “没什么?”殷仲景由此更是深信萧茹背着他做了什么事,猛地一个跨步,伸手把萧茹手上的东西给夺了过来,展开细细查看。 “只是一封信,一封信…” 殷仲景愈往下看去脸色愈是阴沉,最后猛地把信拍在桌上:“你简直就是在胡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二章 因果由人<一> 我,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家书而已…”萧茹手往后还在嘴硬。 “家书?啊?你写给谁的家书?”殷仲景扯着信往萧茹丢去,已是气得满脸通红:“你所谓的家书,就是和先太傅说这一堆无用之事,专嚼口舌之语?啊?你,你真是气煞老夫…你不是自诩聪明绝顶?真是…真是…” “我和我干爹写封信怎么啦?挨着您大老爷什么事了?啊?”萧茹脾气也一下就上来了,想她活到这个岁数,有几人敢对她大吼大叫的? “若真是家书,老夫也管不得你。但你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居然让先太傅跑去找皇上主持公道?什么爱女素月乃是被人所谋害,紫宸宫中先已污秽不堪,其恶妇手段为人发指,理当…你这写得都是什么玩意!你知不知道这信送出去的后果,妇人之见!” 先太傅周逸德不但是先帝的恩师,同时也授业于当今皇上,直至皇上登基之后方才淡出朝堂。皇上对这位老师颇为敬重,每年还特意去拜访。周逸德做事公正不徇私,确实是难得的好官。但为人却有些迂腐,最看不得败坏朝纲,祸及皇室之事。当年萧威之父讨了个巧,让自己一双儿女拜在其为干爹。如若让周逸德知道殷素月被毁容之事,再加上萧茹添油加醋,那么必会愤而进京,要求皇上严惩凶手。届时,就有可能不只是后宫之祸乱,更会是朝堂之争斗。两派相争,莫能善了。 “后果?我早就想的一清二楚。”萧茹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直直往殷仲景瞪去:“你们肚里肠里都在想些什么,因为我不懂?别看现在嚣张得很。都最后还不是要跟慕容涟老家伙低头。再然后呢。纪家没事了,纪嫣也没事了。可是我的素月呢?就活该白白受着没天理的罪,本来如花似玉地一张脸蛋,却,却成了这般模样…”一时悲从中来,萧茹也忍不住再落下泪来。 “唉,你当我不心疼月儿,怎么说她也是我女儿。可要知道。现在还不是和慕容家闹开地时候。若先太傅一去找皇上,铁定会闹得鸡飞狗跳,死个纪嫣不是问题,扯进纪家倒也不怕。怕就怕在。这背后有人。万一,万一把中宫那位牵扯进去…”殷仲景心里确实也不好受。但千思万想他又能怎么办,只得打落牙齿往肚吞:“事情整得大了。且不管旁人。就是你娘家那块也未必会同意。” 萧茹见殷仲景态度稍有些和软,便巧声劝着:“老爷。女儿是咱自家的,您管别人许多做什么,我写好马上就派人偷偷送去,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我说你是当耳旁风是不,信给我!”殷仲景再没耐性和萧茹软磨硬泡,直接劈手扯过信来撕了个稀烂。 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萧茹心中怨气直起。一双美眸如闪毒光,紧紧缠在面前那个男人身上:“殷仲景啊殷仲景,我就知道你不待见月儿,你根本就不待见我们娘俩!你心心念念的,不就是那个贱人生的杂种!”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殷仲景手挥了出去才反应过来,怔怔地往捂着脸的萧茹看去。 “哼,殷仲景,无论如何,我这次是一定要为月儿讨回公道。” “不许去!我说不许去!” 萧茹完全不理会殷仲景地怒吼,摔门绝尘而去。 萧,殷两家世代交好,尤其在萧威娶了殷家二女殷素,殷仲景又迎进萧氏嫡女萧茹之后,两门便更是孟焦不离。殷仲景本来早已心有所属,但为着家族势力,便不得不先迎娶萧茹为正妻,过了几年再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纳为妾室。谁想萧茹性情刚烈霸道,如何忍得下丈夫怀有二心,便变着法子来折腾小妾。那小妾也是个温和柔弱的主,居然也不吭气。让殷仲景还颇为洋洋自得,家中妻妾和睦。直到萧茹手段愈加狠辣,让怀有身孕的小妾早产,最后失血过多身亡,殷仲景才追悔莫及,却已为时已晚。 从那之后,殷家夫妻便再无法做到以前地相敬如宾。可最为奇怪地是,萧茹居然收养了那早产生下的女婴,素日还待她不错。殷仲景本以为这件惨事造成地伤痕已慢慢淡去,谁想只是埋藏得更深罢了,之于他是,之于萧茹也是。更深言之,之于那名女婴,殷素馨,也是… 紫宸宫 徐福全挥手示意宫女下去,自个亲自把御盒里的夜食给端了出来:一碟金丝酥雀,一盘香脆粒果,一碗罐闷鱼唇,还有一份虎皮豆黄。瞅了瞅已烧去半截地红烛,再看了下专心批阅奏章地李允,不由得摇了摇头。正想去取几根新蜡换上,身后的叫唤却让他停住了步子。 “慢着。” “皇上。” “今天,听说太妃去了躺惩事监私房?” “是,太妃娘娘是带着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去地。” “没旁的人了?” “哦,还有纪家夫人。” 李允放下手中的毫笔,轻靠椅背,捏了捏眉心。若真是纪嫣做的,那么纪家的动作也未免太大了…若是殷家废子栽赃,却也不像…反过来说,萧家也不会为了一时逞斗去动中宫,因为虽然会让皇后有些麻烦,却总不至于能就立刻被扳倒…到底是什么地方错了不成。 “皇上,这还有一事…”徐福全有些犹豫。 “说吧。” “今儿太妃娘娘去过之后,就让人把嫣小主给带回铃澜殿,不过还是有派人严加看管…” 铜漏在无声地往下落,映着明光,时间点滴而过。李允未曾开口,徐福全却也不敢多言。只能定定站着。 “你下去吧。” 太妃做事向来都有理有据,既然放出了纪嫣,那么就说明这事并没这么简单。太妃相信下手的人,绝非纪嫣….不经意望向空中一轮明月,忽然脑海中又闪进那双绝美的琥珀色眼眸,这才几天没到碧阁去呢,竟就有点想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二章 因果由人<二> 宸宫 家里家外,宫墙内外,纵使处在同份月光下,也不见得有一样的心情。陈怔怔看着窗外,一片空寥落寞。草丛暗影里几只春虫方才苏醒,唧唧叫唤个不停。 福桂把衣服细心叠了整齐,捧着放进橱柜里。谁知在合上柜门的时候,不留神便碰倒了置在一旁的铜壶,“!”地掉在地上,发出重响。 “福桂姐,福桂姐,出什么事了。”守在外屋的徐顺和徐祥子听了里面的动静,忙不迭推开门,往里探头望了网,生怕出什么事。 “没事没事,手脚有些木了,打翻个水壶,都出去罢。”福桂取来一旁挂着的棉布巾,把桌面上浮着的水给汲了干净。往旁边微看,发现便是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让陈应过神来,依旧对这空落落的黑幕楞神。 “唉。”无奈微叹口气,端起刚呈上来的小米粥:“主子,主子。”不得已出手轻推了下陈的肩胛。 “啊,谁?”陈如梦初醒,在看清来人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哦,原来是福桂。怎么,有什么事么?” “主子,您晚膳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奴婢就去膳间煮了点小米粥,给您来垫垫胃。” “拿下去吧,我不想吃。” “这可怎么成,今儿上了五菜一汤,饭后还加了一品甜食,可您就只动了动筷子…莫要伤了身子,主子,您还是用点罢。”福桂看着陈意志消沉的模样,愈加觉得心焦。隐约之中,她似乎也嗅到了些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征兆。 定定对上福桂恳切的双眼,陈沉了沉蝶翼般的双睫,低声说道:“拿来吧。” 捧着手中温热的瓷碗。方才仍然纷乱一片的脑子似乎在瞬间所有东西就都消失了,世界便得异样空旷。她只想不停地吸取掌上涌出地热气,这样才能驱散那流窜周身的寒意。银勺碰瓷,发出“叮叮”地悦耳声响,尤为动听。 “福桂,你有没有怨过我?”用了大半,想想再吃下去便有点难受,遂把粥碗随手放在了一旁。 “主子,您。您为何这样说?是不是福桂做错了些什么…” “不,不,别跪。”站起身托住了福桂,陈笑得苦涩:“跟着我,既无荣华,也无富贵,还得时不时担惊受怕。我晓得你们心里终究是会有些怨气。” 福桂猛地抬头,心里咯噔一跳,以为陈定是听到了徐祥子随口说说的抱怨话,想着下次定是要撕了小祥子那张专门惹祸的嘴。 “主子,您别理会祥子那些腌话头。他那性儿。就喜欢胡说八道,却没有恶意。您呀,就甭多心。” “福桂。若是有人把你找去,问了些什么事…你就只管照实说了。别再心存顾虑…” “主子,您今儿到底是怎么了。福桂不大明白…” “纪家犯事为的是一盒送给殷素月的胭脂。而若我想得没错,该就是用那娑娑草制成的那份...现在太妃想必已是起了疑心。算着时间,怕是若不在明儿,却也晚不了几天了,就该彻查一番了。” 福桂双眼猛地睁大,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却还心存侥幸:“这,这,可主子您让送去的可不是什么毒药,怎么会让素月小主的脸成那个模样…” “我也不知道中间是出了什么纰漏,但事情确已发生,再想这些也都是于事无补。”陈顿感乏累得很,却依旧得强撑精神,整个碧阁仆众地命,可都捏在旁人的手上。 “对了,主子!奴婢可以让娘娘看那药草,只要让太医验过,不就清楚了么?” “唉,这样也不是徒劳无功罢了。更何况…”眉眼中躲藏着一份晦暗之色,陈淡淡说道:“更何况御花园中本就只得两 的娑娑草,一株送给了纪夫人,而另一株,我方才去被人采去了…” 穆曦啊穆曦,我本想信你,却为何硬要把我逼入绝境… 紫宸宫.翔殿 内宫才敲过亥时钟响,偌大的地头多数漆黑一片,没了声响。兰芷取来炭火,把微熄的铜炉又给燃上。往里头撒进半把香叶,登时青烟直起,浮荡在空中,勾人遐思。待走到里门正想掀帘迈进寝殿内,却恰好听到皇后和大殿总管的声音传出。顿了顿步子,兰芷还是转生往外退去。聪明的宫女,从来都不会出现得不合时宜。 “娘娘,您看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 “不,还没到我们动地时候。有些东西,本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慕容馨华忆起今儿与太妃去看纪嫣时候的情形,心里总不安稳。倒不是因为纪家送进个半傻丫头的事给曝了光,反正依照现在这么个情形,她倒是宁愿这事闹得越大越好。太妃见了纪嫣,也信柳扶烟所说的话,甚至还扯出一连串疙瘩… “有人那天送了药去给纪夫人,那么就必是当时在凤翔殿中的一个,你倒是给本宫说说,都有些谁。”慕容馨华就是心中已有了底子,但更喜欢从旁人口中听到她想要地答案。 “回娘娘,若老奴未曾记错,那日除开一干退到殿外的宫女太监们,在座的还有祁婕妤,穆婕妤,陈美人,纪夫人和…和纪家小姐。”大殿总管迟疑了会儿,还是决定把对纪嫣地称呼该了过来。 “儿虽在场,但从始至终都与本宫在一起,从无机会出去通风报信;纪家母女也算不得数,剩下有可能做了手脚的,便就剩下穆曦与陈了…” “可两位主子在殿中并无异样…” “哼!她们在这凤翔殿哪里敢有什么动作!可来地路上,却未必没有猫腻。” “娘娘,恕老奴斗胆。您怎么就确信纪夫人今日所言非虚,要这是离间之计…”毕竟狗急了尚且会跳墙,人急了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慕容馨华赞许地点头微笑:“你顾虑得很是周全。起先太妃与本宫并不大相信柳扶烟所言,但她拿出了一样东西,却让我们不得不信。”走下凤椅,站到已不再蕴藏暖气地香炉前站定:“一个八角鸾鸟炉,虽不见得珍贵,却绝不是纪家能用得起地。”不在于钱财的价值,而在于身份地象征。 “娘娘圣明。”大殿总管不失机地谄媚夸赞。 “穆曦待本宫的真心,是毋庸置疑。但凭借陈却根本就没有帮助纪嫣的理由,再想着穆曦与纪嫣总还有些关系,这真是让本宫猜不透了…”裙摆依着地面摩挲,划出一丝丝细响,隐约透露主任烦乱的心事。 “娘娘,照您的说法,似乎确信纪家,不,应该是确信那交到纪夫人手上的胭脂,并非毒药?”否则皇后便不会说是“帮”了纪家,而应该是说害了纪家才是。 “对。”慕容馨华菱唇勾起一抹讽笑:“本宫以为,那盒胭脂,最开始应该要给纪嫣用的,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倒还不好说。算了,你先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大殿太监匆匆退了出来,正好迎面对上兰芷,被慌忙下了一跳:“死丫头,在这儿躲躲藏藏的做什么呢!” “奴婢,奴婢是取了香炉给娘娘。” “行了行了,快送进去,娘娘怕有些劳累,早点服侍娘娘就寝罢。” 紫宸宫中烛火渐明渐灭,终于归为暗寂一片,徒留不知疲倦的春虫尚在欢声高鸣。只不懂,月明星稀夜,几人梦安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三章 危在旦夕<一> 靖顺四年五月,自天朝靖宗即位以来,影响最为深广的一次后宫内乱正缓缓拉开序幕。悲曲散人心,何事伤月浮香扇。有人悔,有人恨,只如流水,亦无反悔。 “容儿。” “娘娘。” “也是时候了,让他们都去罢。” “是。”沈怡容屈身鞠了个福礼,深深地再抬头看了铜镜前坐着的太妃,定神往殿外走去,对着一班早已伺命而候的传令太监高声说道:“都各自传下去吧。” 凤翔殿 “奉皇太妃娘娘旨,召皇后入慈安殿觐见。” 芙蓉殿 “奉皇太妃娘娘旨,召德妃入慈安殿觐见。” 芸蔷殿 “奉皇太妃娘娘旨,召华妃入慈安殿觐见。”昙阁 “奉皇太妃娘娘旨,召穆婕妤入慈安殿觐见。” 碧阁 “奉皇太妃娘娘旨,召陈美人入慈安殿觐见。”主殿重阁都频频响起传召声。年少些许的宫女丫头们或许还觉得新鲜好玩,纷纷想探头寻个究竟。却都被有了几年经历的姑姑夫人们喝回屋里,乖乖做事,不得多做言语。毕竟是多吃了些宫粮的,看事情是更为深透,这紫宸宫的天呀,终归还是要变了… 陈菀所在的碧阁离慈安殿稍远,待她和福桂匆忙赶到的时候,人业已来了大半。缓缓入座,才好微抬起头略略打量四周。 慈安殿内气氛一片冷肃,太妃面色漠寒地高坐正中。左侧下首依次坐着慕容馨华,穆曦,祁茉儿与武才人。而右侧下首则依次是萧琳。华茗珏和几名位份较低的嫔妾。每人身后都立着各自的心腹丫头,整齐列成一排。便让素日宽大空旷地慈安殿也略略显得拥挤。原本依照宫例,丫鬟宫女一般是不得入殿中,只因今时情况有些特殊,太妃特意指明要把人带到殿来。还空出了几个位置,想来还是有人未到。沈怡容立在太妃身旁。一双美目看着陈菀,有些欲言又止。 “哀家今天把你们都唤来,相信各人心里多少都该有些底子。先前总要顾虑些什么脸面啊,名声啊,话就不好说得明白。但是看来有些人就是给了三分颜色,她就得意着想开起染坊来了!把紫宸宫弄得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太妃说得气极,便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惊着后妃们都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先是菀丫头被人下毒。现在又轮着殷家小姐脸面被毁…如今满朝文武,全国百姓都在看皇家的笑话呢!你们都是些名门望族出身额千金贵胄,缺的是礼数?缺地是教养?一个个哪有为后为妃应该做的操行与品德。传到别处就还真是贻笑大方了。”太妃一双利眼装似不经意地掠过两旁,意有所指:“这次地事。你们都自个掂量着些。可是没人保得起…” 慕容馨华心里知道太妃暗指自己未得表率,脸面上立时就变得不大好看。再加上对头萧琳那坦然安之。似笑非笑的模样,恼得她是一时心头火直接窜上来,脸上一热:“不过是个秀女罢了,怎地就生出许多风波呢?只怕是有人存心推波助澜罢…” “放肆!”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妃给喝住:“想来皇后的心气可是高得很,二品大臣家中嫡女都可视为蝼蚁,怎么你的命是命,人家的命就不是命?中宫言行,怎可如此轻忽!” 慕容馨华一时语塞,也晓得刚才确实是莽撞。太妃素日信佛,最恨轻践性命地行径,就连皇上也在她的规劝下敕过几名重犯。谁想自己方才被萧琳乱了思绪,正正撞在刀口上。 “娘娘,纪夫人和嫣小主,殷夫人和素馨小主,到了。” “传。” 太妃尾音才停,陈菀便觉得一阵寒意逼胸而来,禁不住打了个抖。双唇死死抿着,眼睛直盯绣鞋缎面,用力绷牢面容,甚至察觉不到冷汗沿颊而落。再没有这时更希望时光能就此凝固,可无论心中如何哀求,不过片刻,那四个跪于殿堂的身影便完全打破了陈菀脑海中的妄想。 “臣妇柳扶烟/萧茹,叩见皇太后。” “臣女纪嫣/殷素馨,叩见皇太后。” “都起来吧,无需多礼。” 柳扶烟托着纪嫣的手肘子,助这害怕得不行的小人儿站了起来,母女两人再一同坐到左侧下部余出的几个空位上。她心里直打小鼓,弄不清楚太妃忽然传她们来的目的。能不能找到下药地真凶,她并不关心,只要不伤及嫣儿,该怎么着她也管不着。满场冷凝的气氛并未随着四人的到来而得到缓解,反而愈加诡异,暗潮在各人之间慢慢涌动。 “殷夫人,最近素月那丫头地病情如何?” 萧茹打从一入慈安殿,便狠狠盯着纪家母女。若眼中可喷出刀子的话,柳扶烟和纪嫣二人现在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太妃倒是去见过殷素月,也被那恐怖地模样给惊了一跳,心中自是有些愧疚,所以问话间尽是慈意。萧茹微楞,登时想起女儿如今何等凄惨,便不由得语带哽咽:“谢太妃娘娘关爱,可,可月儿地脸,怕是再也回不去了,您可一定要为月儿做主啊…” “唉,作孽,真是作孽…”太妃不由得唏嘘。人人都各有所思,无心留意殷素馨小手纠结,长睫猛地垂下,遮住满目惊恐。 “太妃娘娘若有心为月儿做主,却为何不严惩恶人!”萧茹性子狠辣,就算对着太妃也不多辞让:“她纪家一门,枉称名门贵胄,却作出如此下贱之事。若不予以严惩,那就该天理不容了!” 太妃眉心微皱,虽不喜萧茹言行,但也顾念她是心伤难忍,便也不再追究,反而侧首对着柳扶烟:“纪夫人,你当日所说哀家信了九分,但殷夫人却不大明白内情,便请你把当日的情况再重复一次罢。” 柳扶烟低应了声,不敢怠慢,把那天打从凤翔殿出来以后地经过又说了遍。婉柔语调在静瑟的慈安殿中很是清晰,可一字一句听在陈菀耳中却似乎在钝磨着自己的心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三章 危在旦夕<二> 在座每位脸上的神色可谓千奇百怪,有的感叹,有的漠然,有的怜惜,却还是狐疑居多,待说到尾声,纪嫣突然轻扯柳扶烟的袖摆,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望了过去。 “娘,嫣儿饿了。” “那嫣儿先吃些糕点,莫要吵闹。” 一干人等瞠目结舌地望向捧着糕点吃得正香的纪嫣,忽然恍悟,心中也再无疑问,目光里全都是怜悯与淡淡的嘲讽。任何的悲剧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真正的本性,至于慈悲之心,往往只是附带的道德感而已。 萧茹脸上的恨意此时方才缓了下来:“这么说,你们纪家也是被人所害…?” “这是自然。” “哟,我还不知道你们纪家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破落到,要收旁人随手给的东西了。” 柳扶烟脸色一红,她方才是故意漏去收下娑娑草的原因。毕竟新晋秀女居然想私逃出宫,还任意使用宫外药品,虽然及不上谋害的罪名重,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呵,莫非是别有隐情?就好似送了个傻瓜姑娘进来…”萧茹一贯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现在正是满腔怨气无处发,既然逮着纪家的小辫子又怎会轻易放手。 柳扶烟可不买萧茹的帐,也立刻反唇相讥。两人就这样,当着一大群的人吵得面红耳赤,谁都不肯轻易退开半步。 “行了行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请娘娘恕罪。”太妃都开口了,两人自然不好再做争斗。 “纪夫人。你说是位宫女把药草交到你手上,正主儿并未出现?” “是,娘娘。那人看来只是跑腿而已。” “好。容儿。让她们都站到前面来。” 沈怡容应声,便领着那群原本站在椅子后头不敢妄动的宫女走到大殿中间。一列列排了个整齐。福桂倒还镇定,只是唇色有些泛白。陈菀却已经僵直着背脊,冷汗湿了一片。 “纪夫人,你去认认,看看是否能找着当日那名宫女。”太妃广袖一挥。示意柳扶烟走上前来。 柳扶烟慢慢走着,一个个仔细端详。有好几次已经过福桂面前,却没有认出来。一是因为当时走得匆忙,现在过去了好些日子,那名宫女的容貌在脑海里也就显得模糊。二来福桂心中有了计较,便刻意改掉发髻的式样,头也垂得稍低,几乎只有半边侧脸是能看地清楚。 等了半响,太妃看柳扶烟依旧拿不定主意。难免有些不快,就示意沈怡容去催催。 “纪夫人,可是有何不妥?” “这。这…”柳扶烟望上望去,满脸为难之意。她确实不敢下论断。一旁的陈菀更是焦急。心里直在嚷嚷:千万别认出来,千万别… “娘娘。臣妇一时记得不大清楚…”柳扶烟挫败着正想放弃,忽然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又匆忙回到宫女中去,似乎在找寻些什么。 福桂额上已慢慢沁出细小的汗珠,神经就被绷成了一张弓弦,微触即断…蓦地,她长睫轻颤,汗水渗进眼里,涩麻得有些疼痛。待她再张开眼时,一双团花月缎秀鞋已出现在自己面前。柳扶烟地轻声细语对福桂而言却是晴天霹雳:“娘娘,就是她!臣妇记得她右侧脸上长了枚血痣,印象颇为深刻…” 满室默然,众人对福桂不过微瞥一眼,下一刻目光却全都聚集在陈菀身上。因为她们明了,奴才是做不得数的。柳扶烟指出福桂,便意味着她地主子才是那至关重要的人。 脑子“轰”地一声,忽然变得空白。陈菀发现自己反而没了初时的紧张,俏唇勾起一抹明媚的笑容,真正的安之若素。 太妃难以置信地往陈菀看去:“丫头,怎么会是你?这,这都怎么一回事?” 陈菀慢慢站了起来,屈身打了个福礼:“回娘娘话,臣妾也是满头雾水,疑惑得很。更何况臣妾与纪夫人素不相识,又怎会无端做出这般毒辣之事。”借着余光,座中众人地神情表现尽收眼底。慕容馨华假借茶碗端起,来掩住唇边漏出的冷意。萧琳只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轻颤的手却泄露了主人的不安。穆曦从头到尾都未曾有所表示,似乎置身事外。殷素馨面色潮红,似乎高兴得很。 “可纪夫人又怎会指认你阁里的丫鬟?” “太妃娘娘,您想想,若是真心要害人姓名,哪个会笨到用自己身边的奴才?这不一曝光就完蛋啦,我看陈美人也不蠢…” 陈菀诧异地往一旁看去,出言相帮的竟是华茗珏。华茗珏在紫宸宫中似乎较他人有所不同,却一直让她看不透彻,平时待她几位冷淡。好几次二人迎面相碰,她却连颌礼都不愿回,径直离去。私下里倒也曾打探过,众人皆说华妃行事虽有些率性,但绝不是冷漠如冰的类型。 “珏儿,闭嘴!哀家可没让你说话。”太妃微斥,又看向陈菀,等她作出解释。 “这…”陈菀语带犹豫,眼神有些闪烁。 “丫头,说吧,若真是旁人有心害你,哀家自然会分个清楚。”太妃平时就对陈菀甚有好感,再加上这事疑点众多,心里也不大相信陈菀会去害纪家。 “臣妾那日只是和穆婕妤到御花园游玩,恰巧碰到前来寻猫的纪家小姐,然后略略聊些家常罢了…”陈菀把当时地情况讲了个大概,反正都是实在发生过的,无需捏造,所以说起来也是顺畅得很:“后来,后来便去了凤翔殿…那次过去,臣妾就再没有见到过纪夫人。” “听着陈美人话,意思是穆婕妤也有嫌疑?”萧茹抓住关键处。 “这,这话可不能乱说…” “呵,不就是这个意思,可天知道是不是有人存心推脱责任呢。” “哎,殷夫人你也看看清楚场合,这紫宸宫还轮不到你说话。”华茗珏脾气强起来可不含糊。 “华妃娘娘你.!” “行了行了!闹哄哄的,都成何体统,当哀家死了不成?”太妃被下面吵得头都痛了,终于耐不住喝道:“去,问问那个犯事地宫女,让她自个说是谁不就结了。” 沈怡容走到一直跪伏着的福桂面前,和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回姑姑,奴婢名叫福桂。” 有些诧异于福桂地不亢不卑:“太妃娘娘地意思,你若是从实招了,便不会多加为难。宫里一向赏罚分明,想必聪明如你,也该是明白的罢。”先给粒甜糖,再来根闷棍。 慈安殿中一片静谧,所有人都眼睁睁地往着跪在正中地紫衣宫女。福桂感到身上似乎有刀剜般疼痛,冷汗沿着颊边滑落。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开了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四章 一心为主<一> 奴婢,不能说。” 区区五个字,却已引起了轩然大波。太妃皇后尚未发话,萧茹倒先高声怒骂起来:“不能说?区区一名宫女,胆敢…真是胆大妄为!果然什么主子便教出什么奴才,整群的贱…” 那“人”字尚未说出口,在德妃愈加冷沉的注视下,萧茹也只得作罢。“太妃,依臣妾之见,现在这丫头死不肯松嘴,怕也别有内情才是。弄不清究竟,若白白冤枉了谁,于皇上怕也不好擅了。不如先交到惩事监,那儿的嬷嬷自然是有法子的,不怕找不出背后黑手。” “这话倒也是,来人,把她带下去。”太妃觉得脑穴有些突起,怕是劳累所致,气血上涌,便无力地挥了挥衣袖:“你们也都跪安罢,今儿辛苦了。” “是,臣妾/臣妇/臣女告退。” 陈心神飘忽,连回到碧阁也是凭着感觉走到的。一进房中,她便整个依靠在软椅上,默默发呆。 “主子,您回来了。”过了许久,愚儿和徐顺看屋里半响没个反映,不免有些担心,便进来看看。谁知陈却是这样一副模样。 “主子,您喝茶。” 陈随手接过,却只是捂在掌中,眼神跟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渣子呆呆转动。方才在殿上,福桂为何要那样说…昨晚明明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若是真被柳扶烟认了出来,便把她说出去。只要她抵死不肯承认。太妃一时半伙也莫可奈何,福桂自然也不大会被牵连。责罚是免不去。但起码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这法子确实为下下策,根本撑不了多久。 现在福桂一肩担下罪责,虽给了她喘息的时间,可福桂要受地刑罚…真是想也不敢想。为何要这样做,她,值得吗… “主子,主子。”愚儿愈看愈是不放心。克服了怯弱的性子,扯开喉咙在陈身旁大吼。 “啊?福桂?哦,原来是愚儿,怎么还在。” “主子,福桂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呵。能有什么事。”她只能自欺欺人:“她绝对不会有事地。” “那,那她为什么没和您一块回来?往日福桂姐总离不开主子身边,她常说…” “够了!”陈突然爆出一声怒吼:“你是有完没完,我让你说话了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情竟然如此烦乱。明知不该迁怒于他人,明知错在于自己。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再也控制不住满脑的恐惧与自责… 徐顺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愚儿几乎要哭了出来,便扯了扯她的衣袖:“主子。您甭想太多。奴才们先行告退。”这是他头次看到陈这般模样,仿佛一个被人伤害了的小刺猬。不由自主地张开所有尖刺来进行防卫。来掩盖内心深处的无助呜咽。此刻,也许留一个完全安静的空间。对她才是最好的吧… 紫宸宫.翔殿 “娘娘,您也劳累了一天,兰芷给您去燃些檀香。” “好,还是你这丫头贴心。”慕容馨华笑着半躺在榻上,脸盘是掩盖不住地疲累。慢慢嗅了点宁神的香气,心气才略略和缓。 “兰芷呀,你说今儿要是跪在那的是你,会怎么做?” 兰芷一听忙扑地跪下:“娘娘,娘娘恕罪,奴婢就是有千般脑子也绝对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娘娘明察…”又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行了行了,本宫又没说是你犯了事,这不是假设嘛,慌张个什么劲。” “这…若是奴婢,奴婢宁死也不会说出对娘娘有害的言语。” “呵,这一听呀,就是假话。”慕容馨华凤目微睁,菱唇浅笑:“你们些个贼蹄子心里想些什么本宫能不清楚?不过本宫爱听。福桂这丫头,撇开其余不说,单单凭着待主子的这般心意,就很是难得了…可惜呀,倒真不晓得她为地是谁…” “娘娘是想,若有机会也把福桂给收为己用?” 慕容馨华笑着玩弄手上的玉环:“不。本宫倒是很想找出她背后的主子,然后,一并除去,永绝后患!”不管是穆曦还是陈,却有本事让一个宫女为她做到这般地步,留在宫里,迟早终会碍她的事。 人呀,莫不能做得太过完美。好大喜功,贪图财利方为常理。有弱点,才好掌控于手中! “娘娘,您回宫了,老奴未能及时接驾,罪该万死。”此时大殿总管匆忙走了进来。 “兰芷,你先退下。”慕容馨华示意总管起来说话,自己也坐直了身子。 “娘娘,老奴斗胆,今日在慈安殿,可有收获?” “现在还说不准。” 大殿总管一楞,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往上看。皇后做事,鲜有拿捏不定的时候,怎么这会…怕是真有这么严重了么。 慕容馨华拢了拢颊便碎发,沉声下令:“你今晚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到惩事监附近守着,一旦有什么异动,立即来报!” “是,娘娘。” 若是心怀不轨之人,今晚上也是时候该有所动作了。 徐祥子搓了搓手,急匆匆地往碧阁跑。忽然前头小灌木林里有黑影晃动,惊得他大喊一声:“谁!给老子出来!光,光会鬼鬼的算,算什么英雄。”开始还能吼出点气势,说到最后声音都颤得不成样,就差没求爷爷告奶奶了。 “喵~”悉唆一阵声响,一只野猫从树;|.角,便消失不见了。 “呼,原来是只贼猫子。”拍了拍胸口,徐祥子稍微定了下神,再走了段路就能看见碧阁的两乌门。 “哎,你可以回来了,打探到什么没?快给说说。” “就是,快说说。” 一干在屋里等得早不耐烦的宫女太监们,扯过刚进门的徐祥子便发问。她们也是真急了,伺候主子也有些日子,总归埋了些感情。何况这位主子素日里待她们可不薄,不说随意打骂,就是说话也是和和气气地。 “行了行了,别扯,我给你们说,大事不妙了,是这样…”徐祥子絮絮叨叨说了个大概:“就知道这些,还花了我三两银子呢,哎,肉疼。” “啪!”地一声,飞天而来地大掌狠狠地给了徐祥子后脑勺一个锅贴。却不再是福桂,而是极少说话的徐顺:“你少说两句,现在我怕主子晚上会去惩事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四章 一心为主<二> 儿用手半捂着嘴巴,声音微抖:“主子去那做什么,被怀疑别有内情。”连她都明白的事,没道理主子想不明白啊。 徐顺叹了口气:“若是主子做的,那么她便非去不可,因为时间已是不多,惩事监的手段要逼供那是时时刻刻的事…” “主子不会做这么没天良的事!”愚儿立刻反驳。 “你听我说完!若不是主子做的,她也会去,这是主子的性子…”这话音还未落,就见陈从屋里走出来,脸色有些许憔悴,但精气神到也不差。 “愚儿,帮我更衣。” 愚儿紧张地看了看徐顺,有些不知所措:“主,主子,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出去怕是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陈狐疑地看了看木着不动的几个下人:“快点来帮我更衣。” 因为知道刚才乱发一通脾气确实不对,所以陈语气还算温和。当年诚远将军府尚未没落时,也是天朝数一数二的贵户,家中仆众虽无上千也起码过百。但独孤夫人从不需有欺善怕恶,拥权自傲的事在府中发生。尤其待自己亲生儿女更加严苛,一旦被发现,就会直接祭出家法。是以陈才不同于其他贵族小姐一般,蛮横跋扈,只当奴才为一条狗。 “这,这…”愚儿左右看看,有些不知所措。 “主子,夜已深了,现在出去不大安全。”徐顺无奈只能掰个别扭的借口。 “是啊。主子您今天也累了,要不小祥子给您来俩杂耍。跟戏班那处混子新学地,包您开心!” 看着一群较往时更为活跃的奴仆,陈若有所思。莫测地眼神看的众人背脊一片凉意:“平日还真是小看了你们,脑瓜子都转得挺快。既然如此,就该知道我是非去不可,否则…”福桂绝对难以逃出生天。虽然去了也不一定有什么法子,但总不能试也不去试吧? 她若弃了福桂不管。非但可以保证自个性命无忧,更不用怕会遭到非难。宫里多少人都是这么做的,皇后是,德妃是,许多人都是。利用与被利用,你情我愿便好。她性情薄凉。绝对善人之流,这次鬼使神差下试图帮纪嫣,已让自己深陷险境。本是不该再妇人之仁,理应当机立断借机把敌手除去才是。至于福桂,不过是一名忠心的宫女罢了,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打从慈安殿回来,她不是没有犹豫过。管还是不管,救或者不救?最后还是躲不开内心的谴责,她可以视旁人如无物,但对真心待自己的人。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你们既不愿帮我。那便算了。”说完径直取出衣裙走进内室。 “愚儿,还不进去替主子更衣。”徐顺无奈说道。这时候怕是谁说主子都听不进去的。 一番简单梳洗之后。就听到一道清冷地声音从门外传来:“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挑这么个坏时候。去做一件下下策的事。”陈身子微停,伸手把木门有内往外推开:“只可惜我不是沈姑姑,沈姑姑也不可能是我。” 沈怡容双袖交叠,端端立在门前。“不知姑姑夜访,本应好生款待。只可惜我现在有要事急需出去一趟,还望姑姑海涵。当然若姑姑不介意,也可在碧阁小坐片刻。愚儿,上茶。”说罢便踏步而出,再不理会站着不动的沈怡容。 “惩事监外,现在至少埋了八名眼线,只等蝶儿入网。各宫各殿,怕都正要等着看好戏。你向来聪慧,就算没有确切消息,我只不信你连这点都看不透彻。”原来只是秀女间的争风吃醋,却在有心人编排之下,变成宫闺派系的大斗争。沈怡容说起来品阶才只是五品司事,但因为跟在太妃身旁,又颇受信赖,所以消息较许多人都要来得灵通。 陈脚步一顿,继而仍旧往前走。两人错身而过时,沈怡容轻叹口气:“你就是现在去也无用了,早有人已先你一步。”这句话成功地留住了陈,半晌才闷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借着夜色,正式蛇虫鼠蚁最为活跃的时候。但位于紫宸宫西南角地惩事司,就是凶煞之物都不敢轻易靠近。泠霜之下,红颜如玉情如纸。阎惩之中,青天难见语难言。泠霜自然不需多说,就是冷宫泠霜阁,但凡妃嫔被废进去以后,往时帝王情分便成空梦。而阎惩绝非白字,据说能熬过惩事司掌事嬷嬷手段的宫娥,是少之又少,完全可以成为异类。惩事司,阎王殿,决非虚传。 “穆婕妤,不是奴才有心刁难。这司里的规矩,您也是知道的。”惩事司门外两人对面而立,一个是灰袍宫服的守夜太监,另一个外身披着件连帽薄裘,仔细一看,那张娟秀了脸蛋,正是穆曦。 “呵,小明子,我又不是第一次与你们打交道,非要说破,待你我可都是不好。你自己掂量掂量,我容你想想。”鲜少有人能看到穆曦这副面目,什么叫绵里藏针,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明明是求人办事,却硬是能让你屈服于她。 “这…”那太监犹豫了回:“那婕妤您可要快些出来,这婢子上头是千交代万嘱咐,绝对不能有差错的。不然小明子我可是要…”手捏成刀状,往颈子虚划一下。 “成,你等着,别让旁的人进来。” 穆曦拢了拢披风,急急走了进去,却没看到身后小明子露出抹诡笑,如同计谋得逞一般。 许多人日后想起这风云乍变的一夜,总免不得唏嘘不已。千百宫阁之下,多少心机狡诈,莫能衡量。谁最是心满意足,谁又是惊惧交加,谁还追悔莫及?是彻夜诵读佛经的太妃,或是坐观壁上的皇后和德妃,还是对蜡无言地陈,又可能是喜惧相伴地殷素馨?莫名夜探惩事监的穆曦,心里打地又是什么主意? 其实一切不过是因果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五章 急行变<一> 近夏季,天色便亮得愈早。辰时未至,夜幕就早早丝鱼肚白,透亮透亮的。徐顺一骨碌爬起身来穿戴整齐,再从井里打上小半盆冰水,用麻布手巾沾上胡乱抹了两下脸。进到屋里,发现徐祥子还死赖在榻上不肯起来,二话不说一脚丫子踹了过去。正中目标,让徐祥子连滚带翻地趴到了地上。 “嗷,嗷!着火了着火了?”圆脸被石板蹭着,又痛又冰,徐祥子惊得跳将起来,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 “火你个屁!都什么时辰了,还睡睡睡,你不成猪还真对不起大伙了。”徐顺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快起来,我得去御膳房给主子传早饭。你放几个小太监到院子里清扫,自个也别偷懒。” 抬手扒了几下乱得可比鸡窝的脑袋,徐祥子有些不满的嘟:“传什么早膳呀,不是会有人送过来的嘛…” “送来的都是例餐,我去让给特别做些补血养气的。昨晚主子一宿没睡,***亮到今儿早上,福桂姐又不在,所以…哎,我说的你都听进去没。” 一记大锅贴直扣上徐祥子的后脑勺,这下他是不醒都不成了。“行行行,记着了记着了。你啥时候变得跟个老妈子似的,自找苦吃,没劲…”又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才一摇三晃地穿衣走出去。 徐顺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他紧赶慢赶,到了御膳房时间算得真好。御厨才刚开始热锅。他仔细交待了几句,得了答复才略略安心。走在宫道上。远远看到前方有两道人影正对着自己走来,速度还挺快。他往旁边侧了侧,待得近了看清楚,发现竟是昙阁掌事太监徐谨,因为陈和穆曦这段时间走得近,所以他对此人也还有些印象。不过后面跟着的,就不大熟悉了。 “谨公公。挺早地…”徐顺本来是不喜欢与人套近乎,但最近主子似乎麻烦不断,思索着和其他嫔妃手下的太监搞好关系,有些什么消息自己也能知道一二。谁知徐谨就这么直直走过,连看都没看徐顺一眼,让徐顺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了。 “哎。我说徐谨,你现在还装什么神气呀。你家主子都快玩完了,你早晚也是被整死地货色,我呸!”跟在徐谨后面的那个太监长得肥头大耳,看人越走越快,自己是累的不行了。就干脆停下步子,冲越走越远的背影大骂两句泄下愤,也就罢了。 “这位公公,您是…?” “哎,你又是什么人呀。本公公的名头是能顺便问的吗?” “我家主子是碧阁的陈美人。对刚才走过去地谨公公也略有所见,他该是穆婕妤殿中的。当方才却说他家主子…” 肥头太监听到是陈手下的太监。不自觉收敛了些蛮气。还没等徐顺说完,便摆摆手说道:“本公公劝你句。以后跟昙阁的人离得越远越好,兜上了没好事!”小眼睛左右瞟了两下,又凑近徐顺的耳朵小声说:“这可是第一手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呢。看在陈美人地面子上,哥先告诉你。穆婕不大好,昨儿晚,被太妃娘娘给禁了起来…”看到徐顺一脸木讷,以为是被吓着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儿是卖你个人情了啊,以后有什么好处,别忘了哥们些,咱是御蔬司的下掌,叫…” 徐顺压根没听那太监后面的废话,转过身就飞快地往碧阁跑去,心里惶惑不安。昨晚不知道沈姑姑用什么方法把主子劝下,终是没去成惩事监。今天却爆出消息,说穆婕被太妃禁在房里。最让人惊惧的,是连区区一个内八品下掌太监都能得到的消息,居然没有传到碧阁…想着其中关系纠结,让徐顺都不由寒了手脚… “愚儿,主子呢?” “嘘!”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愚儿紧张的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心点,我刚服侍主子躺下呢,可别又给吵醒了。” “你马上进去通报,我又要事要禀告主子。” “你疯了呀!什么事不能拖后再说么,赶得跟十万火急似的…” “它就是十万火急,穆婕妤被禁宫了…” “啪!”地一声,愚儿左手挟着的铜盆滑落掉地,脑子再不好使她也知道事情地严重性了:“你,你等着,我马上进去,马上进去…” 才没过多久,愚儿就出来传徐顺进房。陈单手支着脑袋,指尖沾了些清凉药膏不住在头穴上揉着。脸色有些苍白,两圈乌青淡淡地罩在眼外衬着白皙地肌肤很是明显。徐顺看了更是不忍,直怪自己心急,晚上些时候也无大碍,非得把主子就这么生生闹了起来。 “小顺子,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云里雾里。她昨晚思索了一夜,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沈怡容告诉她有人先一步去到惩事监地同时,还特别提了莫要轻信穆曦,说这女人心计非一般之深沉。比看现在似乎秀气得很,如果没有两把刷子,别说宫里,就是在穆家都是想都不要想地。 帝都有四家,除开权势滔天,早已“名满天朝”的慕容家和萧家,最为神秘高隐地华家,剩下便是集富贵之大成,人数之大成的穆家。今任穆家族长穆项忱,虽只身居大司农之位,却拥银千万两,家产商户无数。但官职与财富都不是穆项忱最为百姓所知的,他最有名气的,是府中广置妻妾二十五余人,有子三十八人,女四十七人。至长的已满五十岁整,至小的却才两岁,整整差了四个轮回,岂能不贻笑大方。穆项忱还公开言称,穆府不分嫡庶,但是能者居之。 一介臣工居然比当朝皇上还有过而至不及,放在哪出都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恭不敬之罪。可他穆家不怕,非但为了他手中掌着每年上贡的百万税银,还因为与慕容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庞大一个氏族,里头争斗何其复杂黑暗,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穆曦虽是正妻所生,原本一直不很受重视,只是三年前才突然被穆项忱看中,推送进宫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五章 急行变<二> 顺用几句话把在路上听到的消息略略概括了出来:“怕凤翔殿和芙蓉殿的那几位,早就得到消息了…” “这我也想到了。可如此大事,没有太妃的旨意,绝对没有半个人敢轻易透露半句,何况穆婕妤虽然被禁,昙阁中所有奴仆却似乎没被一同拘起…”紫宸宫中虽然流言颇多,并不是因为上位者能力不够,不足以压阵众人。而是因为,是她们让你说,你才有机会说得出去。 “沈姑姑昨晚来的时候,连提也未曾提起,看来定是后头太妃娘娘方决定的。” “娘娘是不是已经怀疑到主子您…”徐顺不由得往最坏的可能想。 “不,如果娘娘怀疑的是我,绝对不会还放任我好好的在着坐着。怕现在要被拘禁起来的,就是我,而不是穆婕妤了。”太妃,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愚儿,愚儿。”陈忽然高声唤道。 “主子,主子,有什么要紧事么?”愚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替我挽髻,我要去趟慈安殿。”陈眉心一叠,忽然说道。 愚儿无措地望了望徐顺,后者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以。主子昨晚不是已经想通了么,怎么现在又要往枪口上撞。 “主子,您…” “都别说了,快些。”陈自个动手拾起眉笔粗略勾了下弯眉,再上了些胭脂。穆曦被拘之事。太妃不是完全隐瞒,却又把她漏在最后才给知道。主子犯事。从来都是伺候的人连带受罪,哪里见过现在这种情况地。唯一的可能就只是,太妃意图警告她。但是太妃究竟想做什么,若是发现她才是送娑娑草给纪嫣地人,绝不可能轻易放过…现在只有去一趟慈安殿,谨慎并等同于畏首畏尾。 陈一路走去,沿途宫娥侍女也不少。除了依旧恭敬之外,并未有其他怪异神色,这让她稍微能定了下心神。就算有什么事,应该也没几个人知晓。 “见过陈美人。”慈安殿前的外守太监远远看到陈,忙屈身行礼。 “劳烦公公进去给太妃通报一声,说有要事求见。” 那太监微微一笑:“美人您就进去吧。娘娘先前吩咐过了,说要是您来便无须通报,请。” “那,多谢公公。”陈脸色一紧,心里腾起不好的预感。外守太监笑得谄媚,还以为是特别恩宠呢。 “碧阁陈,参见太妃。” “恩,起来吧。”太妃淡淡应道,放下手里端着的瓷杯,示意陈起身回话。“丫头。本来哀家已经对你很是失望。但现在看看,似乎还有得救。” “有罪。请太妃宽恕。”陈方站起身。又猛地跪了下去。 “香嬷嬷,带她们都下去。记得挂起帘子。哀家有些体己话要和陈美人说说,不乐意被人打搅。” “是,奴婢遵旨。”香嬷嬷袖摆微挥,两旁随侍的宫娥太监都随着她鱼贯而出。没有半点言语,只能听到衣裙搓地的娑娑声,挠人神思。 “容儿,你也出去。”太妃凤目半合。 沈怡容深深望了依旧跪在地上的陈一眼,有些莫可奈何,只得轻声答道:“是,奴婢告退。” 太妃长长地睫毛紧盖住双目,呼吸浅出,就这么静静依靠在软枕之上,仿佛已经睡着。内殿里燃上般若香,不似檀香浓烈,也不如月纺妖媚,就像佛经那股淡然已经完全融合于空气之中。没有半点多余,只让人感到全心放松和洗涤。般若无尽藏,俗人红尘一片空。在智慧的法眼下,所有的丑恶都会变得自惭行愧。 陈光洁的额头磕在交叠着的双手上,汗水沿着颊边滑落,带上些新抹的脂粉。腻而黏人,却又不能抬手擦去。嗅着淡香,她又似乎回到了刚进宫那时候,第一次牵涉内宫纷争,斜险些性命不保地时候。初次进到芙蓉殿,初次见到萧琳,打那以后,世上才真真正正只剩下陈一人。神思渐渐已经迷离,她确信太妃知道了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太妃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四周很静很静,她再不愿浪费脑子去想些什么,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甚至想就这么跪到死去就好了… “丫头,你可知道哀家为何罚你?” “错得太多,不知太妃说得是哪件…。”可是现实总是要有人来面对,世间从来没有两全齐美的东西。 “不知?很好,哀家换个法子来问,你那天让福桂带去给纪家母女的东西,叫什么名字?” 慢慢呼了口气,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也许自己在心中,早就认定太妃已经知晓,只等有人说出来罢了。“陈知罪。” “唉,丫头。哀家可是有亏待过你?” “不曾,太妃对臣妾已是仁恩浩荡。”一磕头。 “那哀家可是做了什么让你难堪的事?” “不曾,太妃待人从来都是宽和仁厚。”再磕头。 “那哀家再问你,你现在身处何地,身份为何!”说道最后,太妃似乎已有些动怒。 “臣妾身在紫宸宫中,为的就是替皇上开枝散叶,分忧解劳。”还是磕头,陈已经是在按照模式来动作,不带丝毫感情。 “没错,看来你还记得自己是皇上的女人,是一个妃子!哀家喜欢你,是因为看你懂得隐忍,不爱张扬,手段也还不错。后宫之中,要存活下来不是凭一张嘴巴说说就成的。太张狂了,容易惹人嫉恨,太轻浮了,容易犯人口忌。但这两样都比不过第三样要人命,你可知道是什么?” 陈默了几秒,就在太妃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一道轻细的声音才慢慢飘出,浮在单薄的空气中:“是,善心…” 太妃冷冷看着陈:“你既是知道,又为何去做?又有没有把皇上和哀家放在眼里?以为自个很聪明,是菩萨,慈悲为怀?你们莫要看哀家现在天天诵经念佛,这是为了能消除过去留下地孽障…”陈微楞,她似乎听到太妃话语里隐约含着地伤感。“但是纵使再来一次,也许哀家会后悔,但也定然没有第二种选择。否则就只能呆在众人记忆深处,受人怜悯。” “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打从纪嫣入宫秀选时起,早有秘牒摆在皇上桌上。打从你把那药草交给纪家夫人时起,哀家就已经一清二楚。你想能蛮得过谁?啊?皇后?德妃?打从纪家敢把傻女儿送进宫来的时候起,纪家丫头地命就是注定了地!你改不了,哀家改不了,皇上,一样改不了。就如同你现在的命,谁都无能为力…”好意用在不该用地地方,那便就是大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五章 急行变<三> 妃一下子说了太多,难免有些气喘。喝了几口茶水,也不忙着继续把话接下去。看着陈依旧木无所动,似乎天地万物皆不存在的模样,不由得轻叹口气。心里本来就算不得恼恨,动怒多半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且先起来。” 陈试着抬了下头,感到一阵酸麻从颈项往腰间传去,只顿了顿。端端站好,仍旧不敢把脸仰起,低声回道:“谢太妃恩典。” 从方才太妃的话头来看,虽然恨她多管闲事之举,却没有下罪的意思,只不过是一般口上警告罢了。太妃表面看起来和善,但最看不得扰乱宫规的事。更何况现在事情已闹将开来,殷素月容貌遭毁,萧茹一看就不是个好打发的主。纪家买通内选太监,把家中痴傻幼女送进宫来的事,也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不说紫宸宫里人尽皆知,怕是帝都街角巷里也把这块当成茶前饭后的逗趣嘴料。总而言之,必须推个人出来领罚,还得够得上分量,否则此番是万万压不下去的。 太妃放过了她,那便意味着,有人替她担下了罪名,难道是福桂…? “太妃,一切错误都源于臣妾,与其余人等断无半点干系。”无论如何,她也不愿福桂替她受罪。 “哦?你也知道有人替你话有些磕巴,一想起福桂刚送回来那副模样,他心头火又猛地烧了起来:“唉!主子,您还是自个进去看看罢…” 待走到侧厢布帘前,陈伸手才想掀开,不自觉顿了顿。没想到她竟然会怕,怕这块薄薄的布料,怕看到因为自己犯下错误而受罪的福桂… 尽管早已做好了满心准备,待陈猛地看到福桂的状况时,还是忍不住用双手紧紧捂着嘴。清泪喷涌而上,再也止不住地,缓缓沿颊流下,静静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福桂裸着背脊躺在柔软的棉被上,没有用任何衣服遮盖。不是因为愚儿心细不密而忘了,而是因为洁白肩背上一道道狰狞的鞭痕横斜交错,满布其中。皮肉翻开的地方,略深地则伤口难以快速愈合,还渗出淡黄色地脓液。相信任何布料只要碰了上去,不过多时便会粘于其上。待想要再扯开,就必须让人再经历一遍皮肉撕裂的痛苦。 十指纤纤,现在却肿胀得如同小萝卜般粗大,分明是被用上夹刑,狠狠磨骨而致。再看原来红润可爱地指甲盖子,多数已经被翻了开来,血肉一片模糊。 最严重地,还是福桂左颊上那两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这辈子,福桂已是注定要承接常人所难以忍受之痛… 这些,全部都是因为她,因为她莫名其妙地善心,因为自以为是的做法,因为她忘记了,宫廷是女人的战场。走错一步,便要付出数千百倍的代价,连追悔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来人,去把我放在雕团玉柜第三层的木盒拿来,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六章 真相大白<一> 桂双目紧紧闭着,眉心叠起。一阵和风从门缝里钻了痕累累的皮肉才一接触到,就如同再被刀子切割一般,痛彻心扉。 “啊…”福桂不由得轻吟出声,又忽然要紧下唇,再没有发出半个音节。陈看得一阵心酸,连忙去把门掩好,正巧看到愚儿急冲冲地端了药盒来。 “愚儿,去让小顺子烧一桶热水,再兑上冰水呈半温状态。然后,”揭开刚进宫时的她,还能抱有童年的天真幻想,那么方菁菁之死,第一次让陈看清后宫表象,得失之间。并非人人平等,要达到目地,就必须使尽浑身解数。 若说初次谋划成功,上了主位后的陈,对人性多少还有些期盼的话,那么这次秀女毁容之事,才真真正正让她发现了后宫本质。如同一大群人都想过河,却只有一条独木桥。那么你能怎么办?要么全力以赴,拼死挤过桥去。要么背后用计,慢慢除尽敌手,最后方能独自享用。要是恰巧有人站到桥边。眼看就要掉进水中,你该怎么办?两人一同获救。那是哄小娃娃入睡的童话故事。要么冷眼旁观,要么再推一把,如果你想伸手拉她,结果只能是两人一同被洪波卷走,而桥上的人,只会落井下石而已… “主,主子,别哭…”福桂想抬起手,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呵,不碍事,沙子迷了眼。”很快地抹去扇睫上垂挂着的晶莹珠子,陈笑得勉强。不知不觉竟然流下了眼泪,自己又多久未曾哭泣过,已快要记不得。就连亲眼目睹父亲尸身高高悬挂在城门地那一刻,除了肠断心碎以外,当真没有丁点哭泣的想法,她以为自己早就无泪可留。 福桂身上涂满膏药,看起来惨绿一片。虽然效果很好,让伤口合得极快。但药性狠辣,刚涂上去的时候,就算把力道放得最是轻柔,还是让福桂痛得浑身颤抖。但她死咬下唇,硬是不肯叫喊半句。反而是一旁的愚儿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撇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没事,不痛的,哎,在主子勉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福桂想尽力咧开一抹笑容让大伙安心,但因为苦痛而扭曲的脸蛋,加上想尽力微笑的嘴唇,只能说这笑比哭还难看,看地人一阵阵心酸。 服下汤药,福桂总算能沉沉睡了去。陈顾不得疲累,立时招了那几个较为贴心的宫人到主阁。 “你们几个在宫里待的资历,说起来都比我要长久,该怎么处事做人,想必也不用我多费口舌。现在福桂这样,大伙伤心难过,那是免不了的…”咬了咬牙,压下满心怒气,陈方才继续说道:“但绝不需出去妄动口舌,若有风言***传开而落下不好地消息,那就仔细自己的身子骨,能不能受得起惩事监地伺候!”为了他们日后安全,现在的话不得不说狠。 “特别是你,小祥子,把那张爱惹事的嘴给合拢了。还有,阁里其他宫女太监虽不如你们知道得多,但最忌讳不懂装懂,似是而非的东西更让人恨。传令下去,若有人在外头胡乱说话的,小心我揭了他的皮!” 接下来日子倒是平静了两天,福桂伤势也渐渐好转起来。脸上和身上的疤痕是再也难以去除,只能尽量用药弄得淡些,所幸她看得开,反倒来安慰陈。虽然不愿意再提起惩事监里的事情,怕会再次勾起不好的回忆,但最近实在太过诡异。 皇后,德妃除了被太妃召去的几次外,全都闭门不出。其余妃嫔那里也没了消息,曾经让小祥子试图去探探别殿太监的口风,那人却好似触了什么晦气一般,不但不肯说,还反劝小祥子莫要多问。穆曦依旧被禁在昙阁,谁都不许去探视,但也没说是犯了什么打错。萧茹却一反跋扈本性,再没到宫里吵闹要个公平,只是把殷素月带回府邸乖乖养伤。反观朝堂之上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李允几天以来都未曾翻过牌子,只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陈觉得自己已经陷进迷局,漫无目的,不知该如何下手。寂漠无声的皇宫,才最是让人畏惧。 “福桂,那夜穆婕妤可是去了一趟惩事监?”最后无法,陈只能寄托希望于福桂身上,她总觉得,事情的关键该是出在穆曦去惩事监的那个晚上。 “…,是,主子。”福桂垂了垂眼睫。 “她,可是去找你?” “是。” “都说了些什么?” 福桂却沉默了起来,许久不曾开口,似乎只要说了出来,便要招惹来大祸一般。陈紧紧盯着眼前的心腹侍女,觉得手心已经渐渐冒出汗意。 “请主子恕罪,奴婢不能说。”福桂从床上猛地站起,“扑”地一下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六章 真相大白<二> 只是深深地看了福桂一眼,没有再多做追问。福性情柔和,没有棱角,其实要碰上了在乎的事,却会较真到底,不退半步。 好比她刚封上御女的时候,不小心染上风寒,身子难免有些虚弱。若能有些珍贵补药和食材进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在宫里,一无身份背景,二无金银财宝,又怎么会有人待见?虽然只为正七品姬媵,但好歹也是个小主,若身体微恙不适,理应由太医亲自问诊。御医院欺负她势力单薄,居然只让名医女来随意看看,就连汤药都是爱理不理,时常备不齐全。可把一群下人急得眼睛都红了,徐祥子更是满屋子嚷嚷,说要去讨个公道。 福桂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跑到御医院外站了整整两天一夜,引得许多来回走动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看看。最后那些从来只会观财望势的太医,全都没了辙。只得匆忙派出个人,为她仔细调理身体,汤药针灸一步到位,再不曾有所怠慢。福桂看人精准,她不去吵不去闹,吃准了那些人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就怕你把事情闹大,捅到上边去,一旦说了开来,他们也没得好果子吃,所以不如早解决早好。 现在福桂既不愿说,想必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若是死死追问也出不来结果。最初怕的是福桂会犯了傻气,白白替她顶罪。但现在已经再不用担心,太妃既然放了人回来,就不会再收回去。而且。怕是福桂的身份还入不了设套那人的眼。 更何况。最后究竟如何,她已不在乎。这些日子,陈心里一直揣着件事放不下来:为什么要帮纪嫣?经过紫宸宫年多日子地洗涤。她既非当初地自以为是,却也不会妄自菲薄。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还是能分得清明。首先,纪嫣的事绝对隐瞒不过,曝露只是早晚而已。再次。皇后虽给出三天期限,但那话怕是说给她与穆曦听的,她想看看穆曦与自己,谁待她才是真正地忠诚。至于纪嫣,宽限出来的时间不过是好听而已,皇后不可能留下如此大的隐患埋在眼前。最后,似乎有个人,一直在设计圈套。引诱自己往套子里走,从纪嫣的出现,殷素馨的告发,直到现在终要有一条命赔进去… 当初一切都觉得模糊不清。也就没有刻意深思。只想能够侥幸得手,既帮了纪嫣。也了却自己一桩心事。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么想着。直到在收拾衣物之时,再次看到娘亲当年赠与的那枚精巧紫笛,方才不能不正视自己地心。穆曦当时是恼恨她愚蠢得看不清状况,其实她懂,一直都懂。懂得只要插手纪嫣的事,无论如何,终会成为派系争斗之下的牺牲品,甚至也隐约察觉到了今天将要面临的险状,只是… “福桂,听说有个宫女在泠霜阁旁的古井投水死了,因为受不了旁人的诬陷。你说,若换成是我是她,会不会也是这样?” “呸,呸!”福桂先是一楞,然后忙撑起身来往地上吐去几口唾沫:“主子,这大好天气的,您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哪有什么死…”又拍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总之您会好好地活着,福桂会一直看着您,您一定会长命百岁,长长久久…” “福桂,有时候人活着,总会很累,很累,或许死了,反而能得到解脱…”以前总在夜半惊醒,再不敢合上眼帘,只怕再看到一幕幕鲜血淋漓的惨剧。而当中的主角,却是曾经如此亲切熟悉的家人,他们似静默无声,但一张一合地嘴唇是如此清晰地告诉她独孤身上的使命:复仇!时日渐逝,靠着宁神地香气,她虽睡得依旧不大安稳,但醒来时也再不用记得那些梦中惨状。她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淡忘,不会恐惧。直到紫笛的出现,才猛然打破她最后一丝架在心上的伪装:真正刻骨的仇恨,早已深入脊髓。连血代肉,除非魂魄湮灭,否则终会伴随一生! 如山般重的恨意无形而牢固地压在心上,想逃离,却又不能逃离。而她竟然把心事暗藏,深到连自己都盲了:如果当初,能和爹娘兄姐一起死去,便就好了…所以她明知纪嫣不可救却依旧为之;明知其中有诈,应当急速抽身,却依旧执迷不悟;明知自己已经是独孤家最后的希望,却依旧期盼能找一个死去的理由,让爹娘在九泉之下不至于怨她恨她…原来,她已变得如此卑劣,妄图借旁人的手给自己的怯弱找个理由… “主子。”福桂看陈的面色有些不对,轻轻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只希望您能顺顺当当的走下去。有句话虽然犯了忌讳,但福桂是真心相信您终有一天能立于所有人之上。” 五月虽然已经临近酷暑,但帝都地处偏北,所以还算不得热。何况夜半风起,更应该凉爽得很。可陈却睡得极不安稳,身上汗湿一片。神识朦胧之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实在受不了那份如苍鹰瞄准猎物的狠厉眼神,终于用力睁开了沉重的眼帘。清淡的月光细碎投入房中,把一个立在陈床前的挺拔身形,清晰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胸口紧窒,陈猛地坐直了身子,双手纠结住丝被,一双美目满含惊恐地看着那突如其来的人,声音就算极力压抑,却还是漏出丝丝颤抖:“你是谁!居然敢擅闯内宫禁地!来人呀!” 那人有些微动,突然俯下修长的身子,展开双臂把陈牢牢拥进怀中。一股熟悉而古远的龙涎香悄悄袭入陈鼻中,让她稍微安下心神。想到现在还被人抱在怀里,脸上不由得腾起一阵绯红,推了推那厚实的胸膛:“皇上,您怎么来了。小太监们也忒不像话,居然都未曾通报,您先松手,臣妾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十六章 真相大白<三> 不,别动,让朕抱下你,就一下下…”低沉的嗓音中了些颤意,夜闯碧阁的居然正是当朝九五之尊,李允。w不理会陈的推挤,他反而把铁臂圈得更加牢固。 “啊…”只是陈被揽得有些疼痛,不由得喊了出来。眼看推拒无用,只得无奈轻叹口气,任凭这霸道男人环着自己。四处寂静,除却草堆里正在尽兴歌唱的鸣虫,鲜有人声传过,陈有些不可置信,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做起这般宵小之事。堂正大门不走,偏爱潜行而入。 “皇上,您今晚不是说要呆在御书房了么。”感到闷着难受,动了动小脸。 “谁说的。” “咦,不是您让总管公公放下旨意的么?”陈有些诧异,那太监还不至于胆敢假传圣旨。 “哦,朕给忘了。你脑袋别动来动去的。”大手还不忘按了按。 陈一阵僵立,觉得哭笑不得。李允今晚上是着了邪魔还是怎地,方才若没听错,他的话里怎么透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皇上,您,您这样臣妾不好说话…” 忽然李允小心捧着她的脑袋,一双墨色眼眸愈加深沉,若有似无的恐惧潜在其中。呐呐自语,说是给陈,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幸好,幸好不是你,不是你,否则,否则朕…” 可话才说得一半,李允便撇下陈离开碧阁,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若不是薄凉空气中那抹龙涎香气尚在缓缓流动,陈就真会以为这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而已… “主子。您可醒了。”福桂身子才略好。本该再多休养几天,况且陈身边也不缺人手。但她倔脾气又犯起,硬是要着手开始原本的工作。大伙无奈。也只得由着她去。 “恩,外面日头怎样?”陈揉了揉鬓角,昨夜被李允那么一闹腾,更是没得睡好。 “现在倒还不烈,就怕到了晌午会变得热乎。” “这么着…那还是取湖绿地那件缎裙,显得薄些。” 福桂领了命令。端起铜盆才想出去,却见小祥子急冲冲闯将进来,气踹得厉害:“主,主子,出事,出大事了!” 陈顿时觉得眉心一跳,心口闷成团:“出什么事了!” “刚,刚才。总管太监领着,领着一班…”努力咽了下口水,小祥子舔着有些干裂地嘴唇:“领着一班公公去了昙阁,说穆婕妤视宫规于无状。善嫉狭隘,有亏妇德。还有些什么奴才也记不大清楚了,总之,穆婕妤,是当场被贬进冷宫,勒令即日便要关进泠霜阁!” “!”地一声,福桂手腕一软,原本牢牢托着的铜盆就这么整个落在地上,漫开薄薄的一层水渍。徐祥子难得见到福桂如此失态,担心地往陈那看去,生怕主子怪罪,但猛地一瞅更是让他下了一跳。 陈脸色虚白,似生了什么大病一般,半靠在软椅之上,动弹不得。 天朝靖顺四年五月,紫宸内宫正三品亲绶婕妤,大司农穆项忱之十二女穆曦入宫三年,帝待其亲厚,荣宠不绝。穆氏却视宫规于无状,私用劣毒,毁新晋秀女殷氏之容颜。性情善嫉狭隘,有亏妇德,恶行更是为人所不齿。帝感念其奉殿多年,特赦死罪,即日遣入泠霜阁内,生余年时永不曾放出。 --- 这便是正史传记地本来面目,任凭真相如何,在面对皇家脸面和所谓尊严前,里面的人和事,都不过是牺牲品而已。每当后人翻开史书,他们只能看到一个善嫉恶毒的妒妇,会认为她不过是罪有应得。谁会知道她做了多少,谁也不会去在乎她做的多少。每当后世的花样少女,对书中所记载那位伟大的敏慧皇后独孤大加崇拜访,满是敬意地时候,她们不会想到,若非有过这么一个“视宫规于无状,私用劣毒,性情善嫉狭隘,有亏妇德”的穆婕妤,那么敏慧皇后指不定在靖顺五年便就已经死去,那么未来许许多多的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天朝帝都极大,可粗略分成五块地方,呈合围之势。一是西嵩里坊,多数平民百姓都居住在此。二是东嵩街市,但凡商道菜市全都在这块地头。打早鸡鸣声起,至晚但闻狗吠,时时都热闹非凡,人头攒动。三是北嵩流街,这里就不是什么非常好的地方了。里面房破巷窄,能见光的地方并不大多,能见光的人也就更少。鸡鸣狗盗,聚赌嫖娼,那是无“毒”不有。若正经人家里有哭闹不止的小娃儿,大人们便会板着脸吓唬:“再闹!再闹可要把你给送到流街去!再不要你了。”四为南嵩陵庄,里面可就和流街是天壤之别,住的非富即贵,全是跺跺脚便能让帝都震上三震地大人物。而名满帝都穆氏府邸,正是落在陵庄上段。 这几天穆府朱漆大门紧锁不开,连人影都少能瞧着几个。虽说高门大户门槛多是比较高,但也总还是要开门迎客,哪里像现在这样遮盖得如此严实。路过的民众和接邻而立府邸的护卫们,渐渐也传开了风言***。 “哎,你说这穆大人,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大对劲啊?他府上要么就半天每个反映,要么难得出来个人还探头探脑的,听说还生病卧床,好些天没上朝了。” “哼,你这就乡巴佬了,瞧他穆府往日威风得很,现在哟,啧啧,风水轮流转!” “唉,怎么回事,快说说快说说!” “他家不是有闺女进了宫,还被皇上封了个什么婕妤还是美人地,听说最近不好啦,犯了事…” “这些高门大户的,总是有法子解围地嘛。只要银两足够,嘿嘿,还怕啥,不像我们这些都是望天吃饭的,怎么人比人就气死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四十七章<一> 家主厅光石云洁,一如既往的豪华气派,贵势头尽要彻查税务账簿…” 穆家商户满布天朝各城各郡。不算伸到栾国。沐国,云国的各大分号,仅仅本土就有超过一百七十五家。无论衣食住行。还是兵火银粮,只要能赚够钱财的行当穆家几乎都能带上关系。如此庞大地家业,就算穆项忱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一人全权握在掌中。他既是最精明地商人,可也是最深谙人心的官吏。如何知人用人,才是最难的地方。 现在穆府大堂里这一十八名商客。莫要看他们衣着素雅,似乎貌不惊人,却个个都是商场奇才,各人翻手覆掌之间,顷刻便能让天朝经济命脉掀起滔天骇浪。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穆家方能稳稳当当把大笔银钱尽数揽在怀中。穆项忱能把诸多好手括在掌心,可见此人心计手段之深沉。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确实。谁都不会和白花花地银两过不去,但纵是这些商界巨头,也有惹不起的人物。 待所有人都报了一轮,为首的那名商客才略往前跨出小步。对着穆项忱行了个礼,正是醴原商会的会首。脸上忧心忡忡。语意焦虑不堪:“大人,现在事态已经容不得我们坐而观之,朝廷这边…您看…” 穆项忱眼睑微动,终于抬了开来,一双乌目沉沉,根本让人瞧不出丝毫情绪。似乎被彻查审讯的不是他穆家,而是别府。他已是年过六旬,可也不过只是发丝灰白错落,眼角唇边多了几许纹路,其余地方根本就与四十过半的壮年无多大差异。俊眉薄唇,看得出年轻时穆项忱是何等风姿飒爽,英气逼人,就算到了该知天命地年头,岁月也如此厚待于他,只是多添几分成熟稳重,更别有一番魅力。莫怪大小妻妾能多达二十余人,子女满堂而人丁兴旺了。 “计怀,现在共有多少商户被人给盯上了?” “这,若只算年入银百万以上的,该有七十六家…” “被人碰了的,又有多少家?” “共有一百四十三家。” 穆项忱轻抚额际,脸上若有所思。总说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商斗。其实在商场上能闯荡出一番事业的,多少都与当朝重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方能事事享用。他虽然身兼司农卿之职位,统管全国粮草盐米赋税,但从实际上来说,依旧要尚书,中书和门下三省的辖制。皇权之集中统一并非只在兵权之上,对待金银钱财也是一样。上位者可以容许你小富益民,却断不会由着你大富误国。穆家现在如斯财力,早就不晓得多少人看着眼红,欲取而代之。 只是一来穆府家底深厚,穆项臣为人谨慎精明,手下又有诸多谋士,所以少有人能逮上他的小辫子。二来,最重要的是,门下侍中,当朝国丈慕容涟与穆家也有着千丝万缕地关系,所以鲜少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位高而权重,走得越远,往往便越难回头。 “都是哪些人在查?” “大人,明面上是户部在查,但暗处似乎还有些人也和我们过不去,只是…” 商首有些犹豫,穆项忱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是慕容家的?” “大人,说不定是情报有误…” “哼!只怕是心存了芥蒂,皇后娘娘不欲放过我们吧…” “那大人的意思是…”少了慕容家的庇护帮手,纵使商界势力再大也难以抵抗萧氏一脉。更何况别人是铁了心要把这热乎乎地肉馍馍给生生吞了下去,敌是敌不过的。 “现在被查了多少,就给他们多少,记住,毫无保留地全送了。其他放在暗地里的产业,你们想着法子转成银两,存到栾国银楼里去。过些日子,老夫会上书皇上,奏请告老还乡。我倒是要看看,他萧家有多少的胃口,就是吞下了,也终究会破其肚,穿其肠!” 穆项忱说得轻描淡写,可那十八名商界巨却急了:“大人,何必退到如斯境地,终归是有法子解的。” “照我说的做!” “是。”虽然满是不解,但主上的命令,就只能服从。 穆项忱揉了揉眉心,混迹官场这么些年头,现在的情况哪里只是萧家的针锋相对而已。臣权再大也只是臣,而君要臣死,臣才是不得不死。如若不是皇上有心放手不管,萧家哪里会这么容易便把穆族家底查得这般清楚…登基三年,看来皇上是动了清余臣的心思了。此时不脱身,还待何时? “三夫人,三夫人,大人正在里边商议重事,特意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您还是随小的出去吧…” “让开,我是你们能挡的吗?都给我滚!” 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外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四十七章<二> 名衣着五彩繁花裙,乌发盘成祥云单髻的贵夫人怒手挥开拦在身前欲阻下她脚步的家奴,直往厅堂里头走来。脸容俏丽,虽看得出上了岁数,但在精致妆容的打点下也算是风韵犹存,徐娘半老之姿可显年轻时候的妩媚动人。 “老爷,您快让他们退下,凭着什么不让我进来,我堂堂穆府三夫人,还得生生受这些贱婢的气不成!” 说完双目含怒,利利地往堂中众人身上刮去,大有誓不罢休的模样。 穆项忱眉心纠结,脸上更是罩着寒霜,用眼神左右示意:“你们且退下,大体都已经说了,其余的事相信你们也该知道怎么做。” “是,属下领命。”那十八名商客想必也是见识过这位穆府三夫人的厉害,一听主子发话,全都轻轻松了口气,急忙躬身退下。 “你今天这又是想做什么,大吵大闹的嫌下人们笑话看得还不够?” “老爷,您怎么还能如此不慌不忙?宫里现在都已经闹成什么模样了!”戴佩芳柳眉一竖,美目登时就又开始喷出火来。 穆项忱一共二十五个妻妾,戴佩芳算是入门稍早的一个。为夫家生了三子二女,加上早些年穆老夫人尚在人世的时候对她颇为爱护,自己娘家势力也算硬挺,所以嚣张跋扈的性子从少女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改过。本来依她的身份背景,找个高官贵族嫁去当正妻也是不难,谁知她当初却偏偏和穆项忱看对了眼。哪怕是做小也非得进穆家大门。手段狠辣。权势撑腰,又确实有些头脑,且穆项忱对妻妾争风吃醋一向是听之任之。所以戴佩芳在穆家是鲜有敌手。偏偏她挂念了一世的穆家主母之位,却怎么都到不了手中。 “你们都退下!”穆项忱在听到“宫中”二字地时候脸颊不由得抽了一下,寒声让随侍左右地仆从撤出。“你是抽什么风!圣上后宫之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开口?还不给我滚出去!” “哼!”戴佩芳抹得艳红的菱唇冷冷扯开一朵讽笑,眼里满是愤恨:“当年我就和你说过,那个贱丫头要是进了宫去,铁定有天会给我们家带来灾祸!她整整就是一个灾星!可老爷您硬不听劝。把咱们大好的湘儿晾在一旁,尽宠贱丫头…” “你闭嘴!”穆项忱“碰!”地一声把茶杯砸在桌上,脸色已被气得有些微红:“别一口一个贱丫头,曦儿没进宫前也是穆府八小姐!容不得你这般轻贱!” 穆曦正是由穆项忱第二任正妻所出。原本第一任大夫人因病逝后,戴佩芳极有可能被扶正,谁想半途冲出个程咬金,愣是把她主母之位给夺了去。由此以后,她是怎么看穆曦怎么不顺眼。再加上当初选秀时地争斗,自己女儿居然被一直默不作声的穆曦打压下去,更是让她胸中这口恶气不能平顺。 “八小姐,哼。好一个八小姐。老爷,您看看您这宝贝女儿。现在惹出了多少的事?惹了殷家萧家不说,就连皇后娘娘也对我们起了芥蒂之心。甭以为我不晓得,萧茹那个母老虎现在连先太傅都给搬了出来,朝堂上处处针对咱们穆氏一族,暗地里多少官员都是墙头草,趁机落井下石!皇后娘娘以为那贱丫头是存心跟她作对,弄得现在国丈那边是冷眼旁观呀!老爷您还要帮那贱丫头说话,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我让你住口!”穆项忱越听越是气血上涌,本来心里就不大爽利,又被自己的妻妾如此讥讽,一口气再也按捺不住。抄起碗盖就往前丢去,不想正正砸到戴佩芳额 出一道红痕。“滚出去!” 戴佩芳单手扶着额头,满脸不敢置信,半响后才一阵大笑,笑声尖锐刺耳,隐隐掺杂着无尽的悲苦和心酸:“穆项忱,你好,你很好!我跟着你辛苦一生,到头来你竟然这般对我!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天天对着自个妻妹可望而不可即,心痒难耐吧?无可奈何吧,哈哈哈,你这就是报应!报应!你为什么对穆曦这贱丫头这么好!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卓贞不是什么好货,她女儿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但卓贞比我更可悲,到底是死都不知道,身旁的良人脑子里想着地却是自己妹妹…报应,这就是报应!” “你…你!”穆项忱双手死死握着椅把,指结已然泛白。任他平日再如何冷静,偏偏被人捅着痛处的时候却半句辩驳的言辞都说不出来。 “怎么?我说错了?你心里那点龌龊念头,还怕人知道?这十几年来,府里知道的人还少么!对了,要是那女人知道当年一掌错杀穆婷的人,就是你穆大人,还会不会愿意留在这里,还会不会认你这个姐夫呢!哈哈哈哈!” 戴佩芳笑如哭音,整个人似乎已经陷入往事癫狂之中。无数风光背后,谁可知心酸堆藏。 “来人啊!三夫人有些不适,把她带回房去,好好看着,没有老夫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放她出来!” ― 看着被下人们连拖带扯拉走的戴佩芳,穆项忱觉得疲累不堪,脑上穴门正在噗噗跳个不停。不经意抬眼往门外望去,却发现一抹让他魂牵梦萦的纤弱身影,猛地又站了起来。 “惜环,你,你怎么在这里…” 卓惜环冷着一张素颜,木无表情地开口:“姐夫,曦儿出事地那天,我便会上空峨山,今日只是想先跟你说声而已。” “不!惜环你…”穆项忱慌忙想走上前去,却又想被什么牵绊一样踟蹰着停下步子:“曦儿不会出事的,她的聪慧你该比任何人更清楚,她怎么会出事,你…” “正是因为了解曦儿的性子,所以她要么不做,要么就会做得不留余地。”卓惜环静静地阐述着事实,眼底却是掩盖不住地伤痛和不忍:“姐夫,你纵使隐瞒得再好,也是没有用的。婷儿当年地事,只怕就已经断了曦儿的生念…我既对不起当初给姐姐的承诺,护她女儿一生,那么唯有遁入空门…” “那么我对你又算什么!我…” “姐夫!请您谨言慎行。”卓惜环冷声喝道,生生冻住了穆项忱情不自禁要说出的话语:“有因方才有果,惜环相信以您的手段,日后纵使不再大权而握,可也必定是富贵荣华。” 穆项忱呆呆看着那抹决然而去的身影,只得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满目空空,曾余几多无奈。有因方有果,真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而相距不过十余里的紫宸宫内,陈未曾知道任何墙外波澜,只是一连几天,都在慈安殿前站上四个时辰,无一例外,但求太妃面见。最后不晓得是被她的决心所撼动,抑或有其他原因,总之皇太妃总算破了例,让陈进到泠霜阁,这个一直是只可进,不许出的地方,最后一次面见穆曦。 额,怎么貌似给写成了穆府番外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四十八章<一> 片残漏枝头的黄叶徐徐落下,迎着初夏的微风显得有定定站在慈安殿门外,一动不动。候门的太监看劝不走她,也只能屈着身子,打了个半礼,就再无他法。 几滴细汗延着晶白的颊面缓缓流下,无声地没进绛色衣领中,晕开一层深红。今日距得到消息那时起算,已是整整第四天了。陈每天打从未时便开始静立于门外,直到申时日落。也不许碧阁中的丫头太监们陪在一旁,就是独自一人默然立于烈日之下。 现在整个紫宸宫,没有一人是不晓得昙阁穆婕妤坏了事,就连皇后娘娘也恼怒与她,不若往时一般伸手相助,反而只是幸灾乐祸的冷眼旁观。而整个紫宸宫,也没有一人是不晓得,碧阁陈美人与穆婕妤是姐妹情深,端着尊贵如斯的娇躯生受了四日暴晒,就只是为着让太妃许她见到穆曦罢了。谁想皇太妃一反常态,不再温声细语,也不再菩萨心肠,楞是把陈拒之门外。若是下了命令倒也罢了,好歹图个安心,可太妃只是不作理会而已,其余宫人严守口径,谁也琢磨不透其中机关。 初夏的微风总是带上写闷气,猛地打在脸上,让人不免有些晕眩。陈腿脚有些虚软,咬了咬牙,硬是站稳了身子。她并不想讨什么礼上善下的好名声,但是穆曦如此突然而莫名的做法,她却是不得不弄个清楚。穆曦既已进到泠霜阁,寻常妃嫔是万万不能踏进里面半步的。那么。她便只剩下求太妃一步可走。而皇太妃,也必定是知道也什么… “吱呀。”此时面前那扇红木门在暖阳地蒸照下有些微扭。铜锁掉落的声音传来,两翼往左右相开。 “陈美人。”想熟地清冷声线若近似远,一只纤手上握着方玉牌递到陈面前,隐约可以看出上面刻着“慈安殿娘娘让奴婢交予美人的物什。” 羽睫轻颤,陈嘴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多谢沈姑姑,只是就算姑姑备受娘娘疼宠,私动圣物的罪名也…” “美人且放心。怡容不置于会知罪犯罪…”生硬地打断了陈的疑问,沈怡容意有所指地瞥去一眼:“娘娘说了,在位妃嫔进到泠霜阁本就不和礼法规矩,但看在美人心诚意坚的份上,便破例一次。还望美人,好自为之。” “…劳烦姑姑带我谢过娘娘。” 沈怡容看着那抹毅然离去的纤弱身影。清眸中不觉淌出几许伤感。转过身去,她现在也只能如此。 慈安殿内佛香袅袅,除了玉珠相撞地微小脆音,便只剩下一片寂静。皇太妃素日就不爱热闹,这段日子更是受不得惊扰。连立在身旁打扇驱热的小宫女们,都得注意放轻了手脚。 太妃坐在软凳上,原本乌亮的青丝不知何时竟已悄然住进几根白发。脸面肌肤依旧保养得宜,圆润光滑。手指滑过玉石制成的佛珠,无声地诵着经咒。 “娘娘,陈美人已经领下牌子。” “唉。那丫头…”眼睑微动。终于还是打开来:“也罢,由着她去。别看平时柔柔弱弱的模样。实际上那性子。倔强得很啊…”太妃似乎回忆起什么,脸上多了几分迷惑:“谁说曦丫头。不也一样呢…” “娘娘,您且放宽心,太医说过多忧思对您的凤体可无益处。” “放心,哀家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容儿,你说这紫宸宫里地人,心思究竟有多深?或是哀家当真老了…” “娘娘?”沈怡容有些不解。 “皇后和德妃就且不说了,穆曦的手腕计谋,也当真狠辣。这次虽是他人设计与她,但哀家确信,若非扯上了丫头,迫得她自愿挑下事来,任谁也奈何她不得。就算现在已是穷途末路之时,也不见丝毫心软。她进到泠霜阁的第二天,昙阁的小宫女就奉命把这份玉疏端到了哀家,皇后和德妃的面前…” 紫宸宫虽不同与天朝正殿,但也有自己一套法制规矩。若有要事可同样用奏疏呈与一品妃以上的主位,进行裁决。奏疏又列绣疏,绸疏和玉疏。其中玉疏列举的,几乎都是关于宫闺安定的大事。 沈怡容小心翻开薄玉制成的疏面,一行秀丽楷字直直跃入眼中:靖顺四年大选,殷氏秀女素馨,同为谋害殷氏秀女素月之人… 双目睁大,沈怡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妃:“娘娘,这…” 窗外鸣蝉叫得正欢,哪知深宫几多事。 陈自拿到玉牌,就匆匆往泠霜阁赶去。多少疑惑在她心头已经堆积满满,仿佛再多些许便要尽数溢出,将她淹没。恨不得从背后生出双翅,能够立刻见到穆曦,让她把一切事实都告诉自己。 然后在经过那片美如碧玉的镜湖时,陈却不由自主地缓下了脚步。心里忽然腾起一股恐惧,对未知真相地恐惧,是对即将面对那人地恐惧,也是对自己的恐惧…轻轻抚上白石栏杆,一股凉意驱使她继续往前走去。 泠霜阁由外头看来,不过是一层秀丽地小楼而已。因为宫规森严,陈从来没有机会走到近处观看,至多只是越过镜湖远眺而已。待到今时,面对泠霜阁那残破地木门,和外头死守着的两名凶恶婢女,谁都不会有美好地感觉。余晖斜照根本给不的人丁点暖意。漏过门缝撇了眼那灰蒙蒙的庭院,陈生生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背脊。 伸手把玉牌往两名恶婢眼下一放,才免去了被驱赶的命运。 “既是太妃娘娘亲许,奴婢们也不好说些什么。但这冷宫寒气不同寻常地方,还请美人自己斟酌着时辰。”左侧稍显强壮的那名并不因为她是一介四品美人而在言语间带有客气,也许是因为她们已见过太多曾经艳宠至极的芳华在这里掉落。 一下推搡,那声木锁挂落的闷响,重重敲进陈心里。让她心中腾起无数惧意,只想大声喊叫出来。她终于明白,冷宫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那无边的恐惧和寂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四十八章<二> 目望去,其实泠霜阁中也并非是漆黑一片,好歹在外险挂着一盏老旧的四角宫灯,里面燃着黄蜡。夜风一过,摇摇晃晃,仿佛下刻那已经满是铜锈的锁环就会崩裂掉落。借着晕黄的烛光,陈四下打量着。 一时没有留意脚下,绣鞋碰到某个温热软绵的东西,发出“叽叽”尖声,嗖地一下就窜到左边的破木堆里去了。陈用手紧紧纠着胸口衣襟,粗粗喘了口气,原来只是只老鼠而已。不敢再多看,只得匆忙往内室走去。也不知道是这夏夜微凉,还是心中不宁,总之打从进到泠霜阁后,陈双手就没有暖和过。 若是按照紫宸宫中制度,冷宫虽是废妃的居所,但毕竟里面的人都曾是大富大贵,都曾是豪门望族家中的千金小姐,也都曾是天朝后宫中的宠妃艳嫔。所以泠霜阁中不应该如此破落,居然连个洗扫婢女都不曾见。陈无奈地拍拍衣肩,方才推门进来的时候,居然尚有一层厚重的烟灰掉落。这屋子,怕是数不清究竟多久没有过人来打扫了。 “在看什么呢,既然有胆子去和太妃领命,怎么就没胆子进来?”那再熟悉不过的温婉音调忽然在身旁出现,让陈又被惊了一跳:“谁?” “呵呵。”穆曦手上端着烛台,淡淡柔光四散而出,总算让屋里不再似鬼气森森。“,你以为还能是谁?莫不是以为这里真有往时废妃的冤魂作?” 打从进到这阁楼里,陈已是连怕带吓。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胆子已经变得如此细小。忽地听穆曦这么一说,才明白在心底深处自己居然也是会畏惧这些怪力乱神。强作镇定。声线依旧绷得死紧:“你莫乱说,这深宫之中,怎么会,怎么会有什么不好地东西…” 穆曦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辩驳。把烛台往桌上放下,随意坐到榻上:“坐吧。”原来里面并不若外头那般邋遢,虽然稍显简陋。但也还是干净整齐。 两人只是静静对着,却没人愿意先开口。穆曦取了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细棒,有一下没一下地挑弄麻绳灯芯,倒也不急。 “你,”终于还是陈受不了这般相顾无言地窘境,抿了抿有些干涩的菱唇。说出口的却是和来意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语:“你在这地方,还好么?” 穆曦扇睫动也未动:“与衣食堪忧的平民百姓相比,应该算得上好。” “…对不起”默然半晌,待陈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竟已经无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心头一松,蓦地发觉,对穆曦她竟然积存下许多歉意和愧疚。现在说了出来,感觉是舒服很多。“若不是我,你断不用受这些苦处,要安稳在宫里待就一生根本不是难事。” “与你并无多大关系。” “德妃设计的对象。是你而不是我。对不对。” 素手微顿,穆曦总算抬起双睫往对面看去。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却不发一语,只等陈说下去。 “前些天。我偶然听闻,纪家夫人柳扶烟和穆家主母卓贞,本是表姐妹。卓夫人生前与柳夫人私交甚好,而你和纪嫣小时候也曾一起玩耍…” 想起穆曦被关进冷宫之后,紫宸宫也没过安宁。萧茹闹腾也就罢了,柳扶烟也再无往日贵妇端庄模样。发了疯似地,天天到皇后太妃那里闹腾,哭纪家冤枉,骂穆曦寡情。她似乎怎么也想不到穆曦才是幕后黑手,一时间竟失了常态。因而纪嫣和穆曦的表姐妹关系,也就传得人人皆知。 “哦?那有如何。”没有心情再去拨弄灯蕊,穆曦撤去脸上一直挂着的浅笑,冷然而对。 “德妃早就知道这层关系,所以让殷素馨设计陷害纪嫣。若你念了旧情,出手相助自然最好,正中德妃下怀。若你狠着心肠,甘做冷眼壁上观,德妃也没什么损失,既能捅破纪家丑事,又可借机打压皇后,何乐而不为。而我那时…”一股涩意腾上喉间,陈心头酸苦,萧琳纵是设下毒计,也不忘离间之事。而自己,那时候居然被动摇了心志。她不是最了解萧琳手段如何厉害的人么,竟然还呆蠢地信了那些鬼话,刻意与穆曦疏远… “只是德妃再怎么算,也没有算到殷素馨居然狠到拿自己姐姐开刀。”穆曦轻嗤,有些不以为然。安之若素的模样,仿佛她身处之地不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冷宫,而是最舒适地暖堂一样。“该是乱了她的阵脚。” “你,为什么要救我。” 穆曦对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一楞:“也没所谓救或不救,德妃原本就是冲着我来。” “但若你只需袖手旁观,就根本不会牵连其中,而我,福桂已经露了面,是绝对逃不脱的…你竟然还跟太妃说,是以福桂全家性命做为胁迫,才逼得她为你做事,从而保全了福桂,太妃也不再追究。你…也不必到这晦气地方来…”说得激动,陈有些言语纷乱,映着烛火,小脸腾起红光,是气急也是羞愧。 穆曦看着陈那副激动倔强的模样,微怔之后才露出苦笑:“其实,在御花园碰着纪嫣的时候,我就想着你会管这事。若说现在这般全是为了你,倒也不尽然。我没那等菩萨心肠,在宫中存活,要学的就是如何取巧,如何争斗,自己都顾不得及,又哪里来的时间照拂别人?” “那你…” “我不过是有些累了。皇后,德妃,祁儿,还有那许许多多妃嫔,她们争斗,是为得皇上宠幸,也是帮助家族扎根朝堂。而我,你理当知道皇上之于我不过是夫君。何况皇后在头上架着,争宠也轮不到我使力气。而家族…,若你不忙着离开这鬼地方,我倒是可以给你说个趣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四十八章<三> 宸宫.翔殿 管更太监才刚敲过戌时钟响,夜色也迎着残霞完全沉了下来。紫宸宫大大小小不知几重阁幕星火点点,但都比不得凤翔殿来得光亮。掌灯女官趁余晖尚存之时,便把一十二盏琉璃八角宫灯高悬壁角。正堂内厅也点起红烛,染上熏香。真真是烟霞缭绕,莫可相较。纵是一样深处紫宸,但在泠霜阁与凤翔殿里住的女人,也和这两栋屋房一般,景同命不同。 恰好碰着膳食下退的时辰,宫里的仆从们都各自忙了开来。凤翔殿总管徐福禄打外边走来,正遇上匆匆往外走的兰芷。眉心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俩只眼睛一眯更是找不到开处。 “兰芷,站住。” “公公。”兰芷略一屈身。 “娘娘用好晚膳了?你不在里边伺候,要往哪跑呢?” “是。今天有道炒珍珠鸡,怕是油料过得大些,娘娘吃着觉得腻味,让奴婢去吩咐御膳房再给上盅杨河莲子汤来解味。”说罢再打了个千子,往外退去。 慕容馨华拿着尚正夫人才送到的册录在一页页仔细查看,身后两名承和宫女小心打着蒲扇,不敢有丝毫动静传出,生怕惊扰凤体。眼睫微动,慕容馨华却似乎已经知道徐福禄进殿,还未等他行礼,便已先行开口屏退左右:“嬷嬷,带她们下去。” “娘娘,皇太妃果然许了陈美人入泠霜阁。”徐福禄确认乌门已经合拢,才敢开口禀报。 慕容馨华合上册子,闭眼定了定神:“这本宫已经料到。虽然不合规矩。但太妃一向心软。又对陈另眼相看。寻常人也做不得许多天就这么站在烈日之下,许她去见穆曦最后一面,也是情理之中。” “最后一面?这…”徐福禄本还有些不解。看到皇后微挑的唇线,便不再多话:“娘娘,那要是陈美人也是穆婕妤一样…”话才刚出口,徐福禄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嘴。皇后的脸色虽未曾改变,但那冰入身骨地眼色已是让人惶恐。 “别跟我提穆曦!她入宫三年,做地事也算不得少。本宫还不了解她?德妃那点伎俩,骗骗新选进来的倒也行,但是穆曦,哼,怎么可能瞧不破着局面?本宫对她一向倚赖,认为难得碰上个有脑筋识时务的,谁想还是逃不开什么友情亲情!不但直愣愣撞着人家刀口上,还连带误了本宫地大事!” “是。是…”徐福禄除了诺诺应声,已不敢再多做嘴舌,生怕再把皇后给惹恼。 “算了算了,净是些闹心的事。不过既然穆曦已经被放到泠霜阁。本宫也不欲多做追究。”慕容馨华这次虽然对穆曦失望之极,但是一来穆曦最后呈上的玉疏也没让殷家和德妃讨得巧去。纵使没有证据指正殷素馨。但凭着太妃和皇上宁可杀百,不肯漏一的心思,殷素馨也定是难留宫中。再者,在慕容馨华看来,连受萧派势力的打压之下,穆项忱竟胆怯到提出抱病归乡的举动非一般愚蠢。何况穆家家产庞大,慕容氏在萧家大肆清查之中也得了不少好处。谁不爱钱,见有利收,心头就是有再大地火气也该消去一半了。“幸好,这还留了个陈。虽然稍嫌稚嫩,但也不失为一个可教之才。” “但是娘娘,有风声传出,说陈曾与德妃娘娘走得很近…” “呵,传言而言,只要本宫想,谁还能翻了天不成。” “娘娘圣明。”瞄准时机拍拍主子的马屁,这才是奴才的本分。徐福禄眼一斜,恰好看到被慕容馨华放置在一旁的侍寝册录,脑子里就蹦出件事来。前些日子有个在御书房值勤的小太监报上说,皇上有天深夜只身离了书房,也没带侍卫太监,不晓得往哪里去了,那天晚上正是穆婕被禁宫当夜…这事可大可小,但是若报到皇后那去…徐福禄眼珠一转,决定趁皇后高兴,别自讨没趣,就未曾提起。 天下事莫过于一个“巧”字。若不是徐福禄刺客只顾耍着小心眼,李允那晚寻到碧阁的事定会让慕容馨华对陈再起戒心,恐怕日后的许多事情,都再不可能发生。 “对了,本宫让你查的事,可有个结果?”慕容馨华端着茶碗,蓦然发觉杯壁只是温热而已,不免皱起眉心。 “回娘娘话,这里里外外脸上杂役太监奴才都查过,有几个生果房地婢女稍有疑迹,剩下的看不出有何不妥。啊,再就是兰芷了,您看…” 慕容馨华素手轻抬:“不必,兰芷本宫信得过。你且把那些做了亏心事的贼婢子处理了,本宫要这凤翔殿例外都是得干干净净的!”若殿内没有他处放下地暗谍,德妃纵是对纪嫣的事前般怀疑,也绝不敢下手如此之快… “是,奴才遵旨。” 同是紫宸重阁,但今晚地芙蓉殿却不必往日那般***通明。只因德妃让人传下话去,说玉体违和。早早便把宫人遣至偏殿,就连贴身侍婢都不欲留下,唯恐吵闹声惹德妃不快。 可借着红烛细弱的辉光,本该在床上休憩的德妃萧琳,却半点病态也无,粉面艳若芙蓉,妖媚无双。正随意半卧在内室软榻。 “你这段时间小心留意着点,为着纪嫣这事,皇后怕是已经起了疑心。今天的情况我多已知晓,殷家那块,由着去罢。殷素馨做事到这个份上,本宫也莫可奈何。谁想得到穆曦居然会倒打一耙,呵,不过这也是她的脾气。若不是…”美目微沉:“算了,你快回去罢。” “是,娘娘您保重,婢子告退。”原来殿中却不只德妃一人,一名宫婢回话起身,就迅速消失在边门外。那身形略较一般女官高挑,莫名有些熟悉,但在夜色之中,怕也是不大好认出。 这厢陈与穆曦于泠霜阁中叙谈,那厢皇后与德妃更是心思变幻。紫宸水深,唯空沉溺其中不得自拔。任谁也猜不到漩涡会在何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四十九章<一> 至初夏气候多变,这时候尚且艳阳高照,烈日烤得人就算透过树影吹来的夏风都是暖洋洋,让人巴不得天天就只待在屋里,哪儿也不去。可指不定下一刻,原本碧蓝清澈的天空就猛地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当头淋下,打得众人措手不及。帝都虽地处偏北,但也免不得受暑气的影响。夜间大雨更是频繁,宫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陈打从泠霜阁回到主殿,就一直郁结不快。眉心紧锁再衬上有些泛白的瓜仁小脸,更显蒲柳之姿,不同往时那般淡然。因为心中藏着看不破的事,对吃食也没了胃口。再说她回来得晚,过了掌膳的时辰,就只能匆匆用了些甜粥。吃了两口觉得食不知味,有感到腰背忽地酸痛,脑袋晕晕沉沉,便命福桂掌了烛火,熄去宫灯,自己也草草睡下。 当人为世事所烦忧的时候,总喜欢用睡觉来逃避。似乎只要沉睡不醒,纵使有前半愁绪也可以抛之脑后。却不知,日有所思,夜自然也会有所想的道理。 白天被烈日暴晒过的地面,到夜晚方才尽情释放闷气。热腾腾地冒了上来,就算榻上用了竹席也是燥热难奈。不晓得为何,今天外头树丛里边的夜虫叫得比往时更要欢腾,闹得人不得安宁。夜风吹得极缓,重重地似乎凝成一块,再难移动。 碧阁内室外间的方铺上,福桂正仔细做着手中活计。本来陈怜惜福桂身体尚未好全,特意免了她这些天的守夜。改换成愚儿。但福桂瞧陈神色不大好。心里总是不放心,便催着愚儿去睡下,自个来守夜。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抬眼瞥了眼铜漏,惊觉已经到了子时。窗外黑蒙蒙一片,皎洁的明月不知何时已被云朵牢牢盖住,半丝光华都漏不出。福桂轻叹口气,瞧这天色,怕再过些时候就该落大雨了。 刚把东西收拾停当。福桂就看见黑沉地天空就猛地划过一道白光,斜插而过。几次之后,鸣雷声起,“哗”地一下瓢泼大雨就直落人间。冰凉地雨水对上炎热的地面,把不断腾起的暑气都变得清爽,让人感之愉悦。雨下得打了,借着风势,有些竟还沿着打开地窗棂飞飘入内。福桂忙手忙脚乱地把窗子用竹扣栓好。 正想吹熄***上榻入寝,几丝微弱的声响忽然传进耳里。原本以为是雨声风啸,但仔细听着,却是言语呢喃。从内室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主子,主子您可是有吩咐?” 在珠帘外轻唤几声。未见陈出声回应,但呢喃又不曾消失。福桂心中有了想法,定是主子犯了梦魇。便顾不得许多礼数,拿上烛台就掀帘入内。 陈身上仅着薄绸,鬓间软发因为不断沁出的汗水而粘在脸颊边。巴掌大的脸蛋在微光的映衬下显得雪白一片,樱唇无意识地吐出字言片语,柳眉紧紧叠皱在一起,头还总不安地摇动,像是在抗拒些什么。原本好好铺盖在身上的凉被斜到一旁,十指和被褥牢牢纠缠,微微地颤抖让人不难看出她极其地不安和焦虑。 福桂一看便知道陈犯了噩梦,只得走上前去轻轻推搡了下:“主子,主子您快醒醒,快醒醒,那不过是梦而已,主子!” 人在沉睡时身体总是本能地对外来的阻力排斥,陈虽未曾醒来,却抬手挥臂往福桂打去。胡乱舞动,人没碰到,反倒是让原本就已经松动的衣襟滑至肩头。福桂双眸睁圆,又是那朵七瓣 自从陈中毒之后,福桂也曾有些查看,但就好似那了一样,再也没有看过。谁知现在竟然又出现了…福桂眼底微沉,两次都是在主子情绪难以控制的时候出现,莫非… “…你…报复…”细碎的呢喃梦语才消停没多久又响了起来,福桂定了定心神。不管主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都还是她的主子。 “主子,主子!”福桂轻拍陈脸颊,加大了喊声。“轰隆隆!”忽地有是一声响雷惊起,陈霎时被吓得睁开双眼。 唇色尽退,雪白一片。被人忽然从梦中叫醒,再加上做了无比恐惧的梦,让陈神经一下就绷紧得如同被拉满地弓弦。只用稍微轻轻一碰,就会断裂崩溃。福桂看得心酸阵阵,究竟梦到了什么,让那贵如春花秋霁,雅若浮云淡冰的主子变得这般惊惶,不知所措。 “哦,是福桂啊,怎么了。”瞬间才过,陈就又回复以往的淡定自若。要不是苍白依旧,谁又能看出她曾经的脆弱? “主子,是奴婢鲁莽了。因为主子似乎犯了梦魇,所以不放心便进来看看。” “不碍事,可能是白天过于劳累。现在无妨了,你先出去吧,留着烛火。”陈接过薄巾拭干额上汗水,动作优雅至极,哪里有半点刚被惊醒地样子。 “主子,这…” “出去!”陈低生一喝,显然有了些恼意。 福桂无法,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没有益处,只能退到外殿伺候。 ― 眼看福桂的身影消失在帘幕后,陈心中一松,重重往后靠去,长嘘了口气。疲累地轻阖眼帘,却再无半点睡意。是不想睡,也是不敢睡。她甚少做梦,但是只要一入梦,里面地情景便会清晰印刻在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 梦见了慕容馨华满脸阴狠,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陈,其实真正逆了我意的人是你,本宫迟早会把你除去…” 又梦见了萧琳,笑得依旧妖艳惑人。只那是如同剧毒般的美丽,对她极尽嘲讽之事:“独孤,就凭你也想和我斗?啊哈哈哈….”刺耳的笑声,现在想起来还让她头痛不已。 还梦见了穆曦…自己对她,始终是欠下还不清的债,尤其听了在泠霜阁中的那番话语,心中的不安就未曾停止过。为何当自己誓言总有天要把她救出冷宫的时候,穆曦脸上却是满脸的讽和漠然,似乎还隐约说了句什么,但现在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 陈就这么静静一人呆在屋中胡思乱想了整个晚上,甚至连何时雨过天晴都不知晓。等到天际泛开鱼肚白,远处鸡啼声传来,方才把思绪回转过来。僵坐着久了,难免浑身酸痛。才想唤侍婢进来服侍着衣,就见福桂慌慌张张地掀帘走进来。陈心中咯噔一下,不好的感觉猛地涌上。狠狠瞪着福桂,等她开口。 “主子,主子,不好了,穆婕妤,穆婕妤昨儿晚上,饮下鸠酒,去了…” “啪!”地茶盏落地应声而碎,但是没人再去关心无用的杯子。陈抖着嗓音,害怕和许多未知的情感再也强抑不住:“你,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四十九章<二> 桂把身子深伏于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昨儿晚上梦魇所扰,一夜不得安寝,奴婢做不得什么,只能在外殿陪着直到天色渐亮。想赶个早,去御膳房为主子张罗点补气的吃食。正路过泠霜阁的时候,瞧见几名禁房太监正从里往外抬东西。心里犯了疑,就上去问,谁想,谁想是穆婕妤自知身犯重罪,唯恐累及家人,所以服下鸠毒,自尽了…”愈说到后面,福桂声音愈加虚弱,可见惊吓惶恐之间她也是被吓得不清。 “怎么,怎么会...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陈立时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耳郭里嗡嗡作响,眼前更是似乎弥漫着层层红雾。脚膝微软,连夜的疲累加上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如何能再做强撑,直直跌坐在扶手椅上,半响说不出言语。 穆曦死了,她居然就这么死了…断断续续,陈思绪已从混沌变得空明,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不停地重复刚才知道的噩耗。双眸再不似往时那般清澈明亮,空洞洞的令人一看望不到底。柔嫩的樱唇起先只是微微轻颤,后来竟然不受控制地划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合上缓缓沿颊落下的泪珠,娇艳而明媚。唯有那暗藏袖中的素手,已经紧握成团,长而尖利的指甲深深掐入肉中,泄露了主人的脆弱。 “咚咚。”忽然传来的敲门声音,把福桂惊得抬起头来,猛地看到陈这般模样。心里是既然焦急也无奈。若让有心人瞧见。只怕又要借机大肆作怪…. “主子,奴婢是愚儿,您可是起身了?早膳已经安顿妥当。”愚儿细嫩的声音从门缝外传来。让福桂暗暗松了口气。 “愚儿,主子尚在梳洗,一会儿便可出去用膳,你先点上清香。” 打发了愚儿,福桂抬头发现陈还是那副神游四方的模样,紧紧抿了抿唇。提高声响唤道:“主子,主子!奴婢知道穆婕妤走了您心中难过,但是切莫忘记宫中眼线众多,若是…” 陈听到一半,琥珀色地眼眸里掠过几抹莫名光彩,嗓音有些嘶哑:“福桂,你现在是真心高兴还是假意难过?” 福桂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又忙着把头重新伏下:“主子恕罪,奴婢,奴婢怎能高兴得起来…” “你怎会不高兴?当初曦姐姐用计地时候,若不是你也甘愿配合。声称是她用你全家的性命来胁迫,这偷天换日的法子又怎么会成功?她现在又怎么会死…”陈似乎已经失去了冷静。狠狠地看着自己身前地贴身宫女。 福桂深吸口气,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被陈如此不讲道理的一番质问,还是会觉得酸涩之意涌上喉间。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后悔,也不曾后悔:“主子,奴婢知罪。但形势所逼,若要在穆婕妤和主子中选一人,奴婢,纵使犯下大错,也要保护主子周全…”如若没有穆曦那夜私探惩事监,她也打算一人担下所有罪责,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陈因为激动重新染上几分血色的脸蛋,听闻福桂这席话后,又“刷”地变成一片惨白,只剩菱唇桃色轻染,更显绝望。 “你说得对,其实一切因果缘由,都是我的错。甘你何事…又甘穆曦何事…呵呵,全是我一人自作自受,却偏偏累及他人。我自恃脑子里面有几分伎俩,却忘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待到昨天都不曾悔悟,还以为,还以为愚昧如我有能力救出穆曦…”陈笑得惨然。 直到此刻,她总算想起穆曦昨天那句若有似无的话是什么了:你我今日一见,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穆曦是看得透彻,早就知道今时这个结局… “萧茹痛心于殷素月容貌被毁,竟然连先太傅都请了出来,在朝堂上给皇上屡屡施压。德妃,”念到这两字,陈不免咬牙切齿:“德妃在后宫更是存心置穆曦于死地。两害相加,取其轻…皇上,太妃自然是以朝堂为重,以社稷为重,区区穆曦,又算得了什么。”穆曦不是那种会轻易自尽地女人,况且泠霜阁什么地方,紫宸宫又是什么地方。别说毒药,就是一绫白布也带不进去。可阎王若要人三更死,何时能留到五更?皇上,太妃,德妃,或是皇后,不管是谁下的手,穆曦一死,他们都少不了好处。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换来紫宸宫虚伪的安宁,在他们看来那是多么地划算,多么地理所应当… 泪迹干涸,静静地贴在陈脸上。福桂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做声。忽然陈猛地站了起来,一抹毅然划过眼底。都想要这般满溢腐臭了宁静?好!她就是要闹腾得鸡犬不宁。现在该是许多妃嫔前往慈安殿问安的时辰,若她说出真相,不晓得那些女人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感到一阵风从身旁刮过,福桂慌忙抬头,正是见到陈快步往外走。心中不安猛地激增,隐约可以猜到陈将要做些什么,急忙跟了出去。 “主子,主子,您这是要去哪。” 初夏有些凉意的早晨,太阳才刚探出头来。宫道上却见到一名身着樱草双蝶千水裙的女子急急走着,发鬓迎风扬起荡在空中,不但不显凌乱,反而清灵中多了几许妩媚。毫不理会身后紧跟轻喊的婢女,水袖略起,毅然之态尽显于脸上。 福桂一急,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性。虽然平时看起来温婉和善,但真要执拗起来是任凭谁也拉不住地。人一慌张就没了主意,不知觉就伸出手去扯住陈的水袖边缘:“主子,您听奴婢一言…” “你给我放手…”喝声才说一半就止住了,福桂半是疑惑地往前看去,立时倒抽了口凉气。拐角处,一身窄衣如意云烟散裙,唇色朱樱一点,凤眸光华微转,这不是德妃萧琳还能是谁? 冤家对冤家,怎生得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四十九章<三> 子一顿,身形微敛,起手装若无事地收拢了有些散乱略低垂着头,平声给萧琳请安:“陈拜见德妃娘娘,走得急了,竟然未曾察觉娘娘到来,实在是罪过。” 粗粗看来陈和往常到是并无分别,只是若要细细观察,那双被幔长纱袖所遮盖的双手端放在身前,指尖正是抖个不停。就连一向清雅平和的声音也沉了许多,齿间一阵酸涩,陈是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才把满心愤恨压下。 萧琳美眸微眯,眼前这人的小动作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倒是个有脾气的主儿,若猎物太过乖顺,这游戏也就不好玩了。菱唇一勾,软侬细语透着几分妩媚惑人:“本宫昨晚睡得极为甜美,想想这许是个好兆头,所以难得起了个早身。果不其然,听到了些让本宫通体舒畅的消息。”略一停顿,看到陈下稍紧,萧琳笑得更是灿烂:“谁想得居然也如此勤快,就不知道是睡得太好,或是,彻夜无眠呢?” “娘娘过虑了。只不过是昨夜风起雨大,空气有些薄凉,所以早上耐不得寒气就起来得早些。” “呵呵,真是如此便就罢了。本宫还以为,是嫌穆婕妤刚刚搬出泠霜阁,里面太冷静,就立刻想住进去呢。”言笑晏晏,却是绵里藏针:“本宫正要去慈安殿给皇太妃请安,太妃一向待甚好,不如一同前往?” “品阶低微,怎敢乱了宫中规矩。望娘娘谅解。” “呵呵。那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恭送娘娘。”半屈身子,浓浓的睫毛轻垂盖于眼上。就算那抹腻人的檀罗香早已经慢慢淡去,陈依旧保持着原来地姿态。仿佛已经石化。 天朝虽然时气节日众多,但是最为重要地却是九节,四祭。九节乃是依照四季而分,天子与百姓共欢庆的大日子,分别是:冬分,冬元节。元宵节,春分,升龙节,夏分,落凤节,秋分,中秋节。而四祭则是皇家重礼,高官巨富人家也会略略操办。依次为:祭天,祭地,祭先祖,祭龙凤。而紫宸宫祖制。除非九节四祭,所有领有封号的妃嫔皆需前往大殿拜见皇上与太后之外。平日三品以下嫔妾非上殿传召,否则无故不得擅往慈安殿。 陈虽然心中悲愤相加,已经到了莫可忍耐地地步。但她如何能听不出德妃的屡次试探,又如何听不出德妃的暗中威胁?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这后宫也是一样。若非皇上,太妃乃至皇后的默许旁视,谁能轻易的让一名三品婕妤饮下毒酒?纵使她现在凭着一股蛮劲冲到慈安殿,弄得所有人的脸面都挂不住,只怕非但没有丝毫效果,反而白白多赔上几条姓名罢了。她地,以及所有听到这些事的宫婢的…兵行险招,攻他人之出其不意,是狠。若别人已经明摆着告诉你前方尽是躲不掉的刀山油锅,你偏还要硬闯,那便是蠢了。 许久以后待到陈白发斑斑,再也不用畏惧任何人的时候,福桂曾经问过她这么个问题:主子,如若当时您没有碰上德妃娘娘,是不是真一口气跑到慈安殿?陈却也只是笑笑,再没有说话,任凭答案烂在肚里。 世界上没有如果,正像很多东西你这时候错过了,就一辈子都得不回来。 “主子,奴婢送您回去…”福桂心中不忍,轻声说道。 “福桂,我听说只要是进了泠霜阁的人 生之年就没有出来的可能。我还听说,从死在泠霜妃,只配得到草席一遮,打从妄门抬出,永世不能录进皇谱。我还听说,在一些异人地教信中,若其人心善,死后必定会随日飞升,修成正果…”细弱的嗓音慢慢没进迎面吹拂来的风中,尾声几乎低不可闻。陈端立着身子,望向那已斜斜升起的红日,眼里似乎雾气轻浮,却不再迷惘。 “主子,您莫要太过伤心,保重身子才是。” “福桂,曦姐姐是昨夜去地,现在应该还停在宫中太平殿。就算我现在什么都没法做,但总该是要去见她最后一面。不然,她会怪我的吧…” 杨柳菁菁俏枝头,起舞弄轻舟。鹂鸟不知伊人忧,撷环远去,莫回头。 靖顺四年夏,哄闹一时地新晋秀女殷素月容貌被毁之事,不但引起后宫权利纷争突起,更是搅得经过军需克扣案后逐渐平静的朝堂又是一阵浑浊水动。皇上太妃震怒,手段狠辣不留情面。但凡牵涉其中的宫妃秀女,一律严惩不贷。 其中主事之人三品婕妤穆曦,被囚禁于冷宫泠霜阁后不久,畏罪自尽。死前上玉疏一折,直言殷素月之胞妹殷素馨乃是从犯。虽然尚无确实证据,但皇室这番宁可错杀一万却不愿漏下一人,皇后得太妃令后当即将殷素馨遣送出宫,永远不得再次参选。而夹在中间的纪嫣,本是犯下欺君罔上之重罪,应处以极刑。但念其情况特殊,故送至庙宇中剃度出家,终身为君为国祈福,无故不得人探访。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而朝中势力也被洗脱一番。四大名家穆府自从穆曦获罪之后,诸事不顺,连连被彻查贪污逃税重罪。原本里应外合的慕容一派,也因穆曦一事对穆家成见颇深。加上因为当初纪嫣居然轻易入宫,太妃狠狠斥责了皇后,以至于皇后对穆氏颇多不满。穆家主事,年逾六十的穆项忱看情势不对,干脆奏折上递,直接告老还乡。皇上心里自然是高兴万分,礼节上赞颂几句,便直截了当地批了朱印,穆府大半家财自然归于国库。 至于纪家和殷家,半点便宜没捞着也就罢了,还把自己的女儿折损去了。据殷府家丁漏嘴,说殷素月自从容貌尽毁之后更是性情暴躁易怒。殷素馨身怀从犯嫌疑被遣送回府后,总能听到殷素月嘶叫打骂的声音,好好的芙蓉面上突地多出几道伤痕。可笑的是当家主母萧茹不但不阻止,反而帮着大女儿泄恨。闻者皆摇头,谁人出生就会行恶?怕都是被逼出来的罢。总而言之,这两家在朝中不得圣恩,不得民心,气数是到尽头了。 ― 而两大外戚,慕容氏与萧家虽然看起来势力也受了些损伤,但细细追究,只怕慕容涟和萧威却是获利不少。不说彻查穆氏产业的时候从中捞取多少,单就权利分架而言,皇上似乎更是离不开他们。心腹再做培植便是,当权利之愈加膨胀的时候,往往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们看到的唯有滔天权势,唯有满钵金银,至于那些被紧锁紫宸的女儿,说白了就不过是工具而已。生则争富贵,死则如鄙履。微枝寒,杜鹃啼血声断歇。宫墙深,藤箩四蔓终无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章<一> 管发生什么,日子总是要照样过下去。人们常说武量,可以于谈笑自若间刀刃相对,此乃至高境界。既要胆色,也求实力,惊险得很。但要是摒弃其他不论,单说表面功夫,又有谁能比得过后宫中的女人? 此刻儒软之音谈笑晏晏,下一秒就能背过身去挑拨离间。无论如何端庄闲美,都不过是表象罢了。只看这次秀女出事闹腾得紫宸宫可谓是鸡飞狗跳,暗潮汹涌,皇后与德妃从来就是互不对眼,积怨颇深,这下更是斗得人心惶惶。宫里的奴才脑子都快要晃断了,左右观望,就怕一个不经意,估错了形势跟错了主,连坐之罪毕竟是不好受。 所幸穆曦之死让所有矛盾都暂时有个了结,皇后和德妃每日照例上慈安殿请安,照例春风含笑,一派姐妹情深的模样。不论真真假假,总算让本来就在夹缝中存活的宫女太监们定下了神。 伤脑筋的不只是妃嫔和奴才们,现在后宫中手握大权的皇太妃也头疼不已。三年一次的大选,本来是给皇上广纳贤妃,开枝散叶的最好机会。可现在被这么一折腾,人人看好的纪嫣与殷氏姐妹,毁容的毁容,痴傻的痴傻,剩下那个还身兼毒害亲姐的嫌疑,断然是不能留下的了。其余三,四十人,要么多是和两大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么就只是姿色中下,行为还算端庄,只是为了烘托三姝如何优秀而选进来的。 本来选秀就是为了寻得佳丽服侍皇上,则皇帝的喜好就至关重要。亲历亲为那是理所应当地。可谁家后院起火自己会舒服?李允心里也不舒坦。索性就把挑选秀女地事情都托呈给太妃决定。而太妃本来就不喜后宫争斗,尤其这次对两大士族更是成见颇深,让她对集团势力厌恶万分。只要知道待选秀女中有和两家稍微沾上丁点关系的,一律拔除,退出宫去。剩下的十余人,虽然容貌才能相较之下略为逊色,但毕竟也是眉清目秀,小家碧玉之类。最重要地是。她们够安分守己,背景也都还算得上纯粹,不会多做妄想挑起事端,让太妃很是放心。如此一般,挑拣了几名封为诏训,采女,开始得轰轰烈烈的三年选秀,就这么草草落幕了。 慕容馨华听到这消息那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不用怕又来几个德妃那般既得美色又有心机的来和自己争宠,忧的是穆曦已死,纪嫣入庙,那么自己身边除去祁儿有些手段背景。武才人纪美人之流是甭想有什么作为。这次事情又连累皇上太妃对她更不待见,她便是有心插手也只能再做另外打算。不过她现在是信了陈的“忠心”。便打定主意要栽培她成为左臂右膀,待她比以往更为亲近。 连日来,不但慕容馨华时不时找陈去叙事谈心,就连太妃也一改前段时间待陈爱理不理地模样,常常宣她入殿请安。而皇上虽然按例没到翻碧阁牌子的时候,却也时不时赏赐些奇物珍玩,等于诏告大家陈恩宠依旧。宫中的太监宫女本来看陈和穆曦关系匪浅,以为穆曦出事之后陈也会被牵连其中,便待碧阁一众是爱理不理。现在看风向变了,又忙转过身子涎着笑脸去讨好巴结。 “主子,您缓着点。现在日头毒辣,方才太妃娘娘让您一块儿留下用些午膳,您怎么就回绝了?”福桂轻轻搀扶着陈左臂,不时用小团扇打上些凉风。 现在正是午时,夏季太阳难免有些狠辣。虽然挑着林荫道道走,但是就是风吹过来都是热乎乎的,地面更是滚烫得烤得人脚底发麻。 陈用丝绢抹去额上冒出的细细汗水,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福桂,娘娘那是客套话。太妃用膳多是素餐,且除非特别时候,否则哪里有过和人共食的事?” 禁不住回首望了望离得有些远了的慈安殿,仅能瞧到边角。此时的陈,才敢微微松了口气。 “主子,您看些什么呢?” “没事,走吧。” 陈扭过头,加快了些步子。这些天太妃召她到慈安殿,明面上是关心她地身子,是莫大的荣耀。可只有自己心中才明白,其中谈话太妃究竟设计了多少机关陷阱。只要她一句打错,相信下一个进泠霜阁的人就会是她陈。虽然太妃在整个事件中似乎没什么大动作,但全是因为都如她之意而已。但不管是对纪嫣或是穆曦,自己的表现都太“超过”了些。 “丫头,对纪家姑娘和穆曦,哀家都是很舍不得地,她们就如同哀家的亲生女儿一般,也知道你心地善良,姐妹情深。也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太妃这话只是在闲谈茶艺之时随口而出,丝毫看不出刻意地成分,但却把陈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娘娘,无论如何作妃子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怎么还能加重皇上的愁绪呢?”如果没有那天德妃的语带挑衅,陈说不定还就真的以为太妃是真心怜惜穆曦和纪嫣,说不定就真的把打算烂在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 太妃就是要试她,试她对皇上究竟几分忠心。如若陈仅仅因为几名毫不起眼的妃子就对上位者心存不满,那么就会被毫不留情的剔除。这,就是后宫。无论如何争斗,都不能忘了皇帝才是所有女人的天。 看着福桂不解的模样,陈笑着摇了摇头,才想再说什么,忽然身边草丛传来几声悉唆响动,引得主仆二人侧目望去,福桂甚至惊得大喊出声:“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的!” 陈按了按福桂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定定往着传来声响的草从,过了半晌,居然透出几声微弱的猫叫:“喵…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章<二> 桂反握扇面,小心走上前去用扇柄将尺来高的灌草拨一只躲藏在里面的猫儿正正对上了眼。这只猫皮毛杂乱,个头看起来也不大。身上灰蒙蒙的显然是染了许多尘土,应该是许久未曾清洗而导致的,全身上下就是剩得一双碧绿猫眼亮得出奇。看到生人靠近,更是凶狠地盯着福桂,倒也不叫了,就静静地趴在草丛里,似乎只要她再上前一步就会随时飞身扑去,挠她两爪。 好凶悍的恶猫,福桂往后小退两步,回到陈身旁:“主子,看这猫儿的模样,似乎是被谁遗弃的,只是宫中野猫罢了。野猫性情多是暴躁无序,您还是快会阁里去吧,防着这小畜生伤着您。” 陈并没有立刻掉头就走,反而脸上多了几分疑惑,仔细观察了下那野猫,轻声说道:“不忙,它对我似乎没有恶意,而且,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自从进宫以来,哪里有机会去过御物园。前面是因为品级够不上,封了美人有多有是非,不曾得到消停。其他妃嫔也鲜有养猫为宠的,反而是凤翔阁里的那只跋扈鹦鹉给她的印象颇深。 那野猫似乎通了些人性,晓得有人在看它,居然侧了侧猫头,正对着陈。令人诧异的是它突地变得如家宠一般温顺,碧瞳里不再满是防备之意,流露出讨好的感觉,还小声“喵喵”叫着,在跟陈撒娇。 福桂微微觉得不可思议,在自家主子和野猫之间来回看看,也没了主意。 “福桂。这猫儿似乎受了伤。先把它抱回去罢。”总说人和人靠的是缘分,看来人和猫求的也是缘分。人心难测,或许猫比人更可靠。自己和这猫儿地主人无缘。就只能照顾照顾它了。 “但是主子,这可是野猫,要是…” “若我们不管,这逻辑猫就真要成野猫了。” “逻辑猫?怎么会…” “它是纪嫣地那只猫儿,我…”最后的话语有些弱了,迎风而散。让福桂听不得确实。但是她明白陈的心中苦楚,未曾再多做言语,径直抱起那只猫,主仆二人默然回阁。 紫宸宫 李允捏了捏眉心,把手中地奏折往右侧一放,轻呼了口气靠在龙椅背上。徐福全忙退出几步,示意侯在外殿的司膳速去传膳,才又回到内房。恭敬地说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从下了早朝就一直忙着批阅奏章,也该歇歇用些午膳了。” 最近这些时日,皇上事务繁忙。连着几天没翻妃嫔寝牌也就罢了,就是用膳作息都不得空闲。若让太妃娘娘知道这情况。怕还不是要揭了他的皮!不消说,除了边防战事吃紧,又因正值夏季,暴雨急降,导致滦河,郁江水位疯狂拔升,已经大大威胁到沿岸百姓的生活居住,数十封急奏连着几天直上帝京。还有后宫闹出的事情,虽然皇太妃控着情势,但是牵涉实在太广,光是安抚老臣重臣就够皇上劳心费力。 现在想起穆婕妤被禁宫前天早上,先太傅周逸德居然又重新出现在朝堂。直接陈述十二条关于某位后宫主位品行不严,性情狡柔,妒心过重等等的罪状,道若不严惩此人,就会乱了后宫风气。把原本区区一个秀女之争变成了群妃之斗,现在更是众臣皆议。当时徐福全侧站在李允身前,看了几眼皇上地脸色,阴沉得直接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先太傅毕竟曾是当朝元老,声望非常人所比,若不得出个答案只怕皇上乃至整个宫廷都会被百姓所蜚语。不过… 李允沉声开口,却有些答非所问:“今晚该到谁侍寝了。” 徐福全微楞,还是快快回道:“回皇上,今儿二十,按例您该往祁婕那去。但月中空了几天您没召寝,所以当先顾着中宫娘娘。” 总之就是一句话,皇后的权益必需要最先保障,这样怀上的皇子便是圣上的嫡子。尤其在慕容馨华这般手段之下,除去德妃又有几人胆敢与她公然争宠?可就是德妃,说到礼数上也不敢妄为。 “朕不想去凤翔殿。” 声音依旧平和,但徐福全却似乎在里面听出几分埋怨的味道。又是一愣,想想该是自己听错了,皇上一贯沉稳和善,什么时候有过使小性子的情况? “皇上,这您不愿意去自然可以,但若未去皇后娘娘那儿,却翻了其他主子的寝牌,只怕…”只怕皇后得知定会记恨在心,反而时日久长,哪怕找不到伺机报复的机会。但是后半句徐福全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出来呀,明白皇上地心思是一回事,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李允握拳轻轻捶了捶白玉桌台,声响不大,闷沉沉的,却擂得徐福全心惊肉跳。 “罢了。”重重呼出一口气,李允再张开眼时已和平日别无二致。乌黑的瞳仁流露出的眼光清雅宁和,又略略夹杂几分玩意,似乎将要做什么有趣地事:“把午膳传到碧阁,朕,要在那儿用膳。” 徐福全顿时了然,原来让皇上思绪不宁的,竟然是那位陈美人。想想这几日皇上让送去地那些珍品礼物,心中有了计较。笑得谄媚,连声回话:“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陈与福桂出去一趟,却带回了只野猫,让几个太监婢女登时来了兴趣。争抢着想帮小猫清洗,谁知道那恶猫傲气得很。除了对陈另眼相看之外,就算是一路抱它回来的福桂也是爱理不理,更何况这些突突冒出来笑得一脸渴望的奇怪人们。左前爪受了伤不能乱动,就不断挥舞右边的肉爪挠挠,不许旁人靠近。最后无法,只得陈亲自帮它搓洗。 看它在温水中那副享受的猫样,气得徐祥子牙痒痒:“看看,看看,就那猫样!欺善怕恶,怕主欺奴啊,啊啊..” 后面两声是被福桂身后来的两记锅贴拍出来的:“乱叫个什么!你…”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名朱衣太监匆匆赶了过来,福桂和徐祥子都忙端站好来。宫中各个殿阁的太监是按服色分鉴,而朱红色正是皇上身旁的随侍。 “你们,快去通报下陈美人。皇上等会要到碧阁与美人同进午膳。” “什么?”福桂和徐祥子都不可自抑地轻叫,一是诧异,一是惊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一章<一> 祥子想着皇上要来碧阁,心里那个激动,真是差点高,嘴里忙不迭地说道:“行!好嘞,我这就进去…唉!” 揉揉后脑勺,努力压抑着不满看向福桂:“福桂姐,你干啥又敲我。” 狠狠瞪去一眼,福桂可不像徐祥子那般神经比麻绳还粗,转过身子对那来传话的朱衣太监把礼数给做足了:“多谢公公跑这一趟,奴婢这就进去给主子通传。”觉得眉旁穴道有些跳疼,皇上这个时候来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呢。管不得了,要是叫皇上瞧了主子现在的模样,那可不大美好… 才想着往里走,身后却已经传来一道温润却充满威严的声音:“不必通传了,朕自己进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徐福全,让人把膳席放到偏殿冷厢,陈美人身子弱,受不得暑气。还有,若无朕传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说完也不理会一干仆众匪夷所思的表情,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谢主隆恩”,就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走进门去。 而徐福全匆忙跟到,那句显得无用的回话只能对着空门说了。 陈把长长的纱袖层层叠叠挽在手臂上,发鬓两端特意落下的青丝也被她全部绾起,只用一根朴素的紫玉钗牢牢定着。面前小圆盆里温水半满,方才抱回来的野猫正在里头扑腾。动物总有些灵性。猫儿似乎认定陈不会伤害它,便顽皮得很,在水里也不安分。不是乱挥肉肉地脚爪,就是伸出粉嫩的猫舌轻舔温柔帮它搓洗的素手。 “呀,猫儿你别乱动,哎!”又是一阵水花腾起。飞溅到软绸裙摆上。 “咯咯,好痒的,小东西你就安分些。” 一来二去,折腾得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拿那只舒舒服服赖在温水里头小猫没得办法。好不容易帮它把“灰袍子”褪去,露出本来的雪白皮毛,自己也是满头大汗,衣袖和裙摆也不得幸免。很明显地染上了几层水渍。 拿了块软实的棉布把白猫围起,仔细汲干它身上地水珠之后就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理着颈子的柔毛。看着那双碧绿色的圆菱猫瞳舒服地细细眯起,陈突然感到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同样的午后。一样和熙的暖阳,静静洒落庭院,青翠的藤蔓沿着木桩扶立而上。面貌威严的男人面对可爱的女儿笑得开怀,高贵典雅地夫人温柔地用手巾擦拭着幺女微微透汗水的红润脸颊,一样调皮的白猫随着小主人满院子扑腾,银铃般的笑声飞扬直上天际,那时候的无忧无虑… “爹!娘!看儿放的纸鸢!都快要带着女儿飞上天去。再也不回来了…” 再也会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真的再也会不来了… 李允站在门外,从陈和白猫在逗乐开始,就一直不发一语,只是默然立着,透过半开的门扇看着里面。 所以他看到了陈不同于往时的冷静自若,不同于伪装在表象的娴静典雅。一直知道陈对待他。说是妻待夫之敬,到不若说是臣待君之尊,甚至是棋逢对手,狭路相逢。初遇时地倔强坚忍,被他刻意冷落之后的暗计巧设,再后来延熙殿中,她居然胆敢对他“威逼利诱”,达成帝妃之约!可如此聪明的人。却又偏偏在秀女事件中犯下连初进宫廷的妃嫔都不会犯下蠢行,险险惹来杀身之祸… 对这个被华家选中的女人,他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一开始的厌恶与排斥,渐渐变得迷惑。甚至夹杂着些自己都不大明白 浮荡其中,比如现在。听着那银铃的笑声,看着那~靥,李允竟然不敢出声,生怕打破难得的和睦景象。 但是随后安静下来,李允发现陈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是看着趴伏在双腿上那只白猫,琥珀色的眼瞳变幻几许,有感怀,有愉悦,最后竟然慢慢变得空漫。金色的阳光漏过窗橱,斜斜照在玉一般的俏脸,正是巴东有巫山,窈窕神女颜。空气中清明一片,甚至能看到细小地微尘在空气中跳跃飞舞。而李允心中却不由得紧缩了下,这样的陈竟让人有种会随时消失不见的感觉,手不自觉便把门推了开去… “看来爱妃今日兴致不错,哪儿来的猫儿,挺逗人地。” 还在迷离当中,突然传到耳际的声音却如同晴天响雷,惊得陈忙睁开双眼站了起来。白猫失去趴伏的地方,忙跳到地面才免去被摔的命运,还有些不满地“喵喵”叫唤两声。 ― “臣妾,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心里暗暗咒骂,当皇帝的都这么闲么?而且现在不是午膳时间,他怎么有空到处乱逛,还偏生逛到碧阁。 看到陈又回复以往待人的那种看似极有礼节,实则距之千里的模样,李允不知自己心中为何会有些失望。 微微的气恼从他过人自制力中探出头来,他唇边勾起一抹温雅浅笑,眼眸底却是十足的恶意光芒:“朕这不是觉得今日来有些冷待爱妃,今日特地来补偿补偿,陪爱妃一同用午膳。” “什么?皇上您亲自到碧阁,就是为了与臣妾进膳?”陈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偏偏眼前那个笑得一脸奸诈的男人轻点下头,断了她的希望。 天朝人把食与住看得极为重要,因为此二者当为立根之本。换而言之,吃饭虽然是常事却不是小事,尤其是对九五之尊来说。依照常例,皇上一日需要食用三份正餐:早膳,午膳以及晚膳。当军机处急奏需要立即处理或者是内阁廷议拖长了时间的而耽误用膳的时候,个别要臣可能会得到陪伴皇上用餐的殊荣,毕竟国事为先。又或者外使来访,设置国宴款待那是另当别论。除去这些,皇上是极少与闲杂人等一块儿吃饭的。 虽说紫宸宫中上至中宫皇后,下至浣衣宫女都能称为皇上的妻妾,但是龙椅上的九五之尊打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不能与寻常家庭一般,夫妻圆桌,举案齐眉。从好听的来说,是需得皇家威仪,各宫立宴。但是讲白了,就是一种不信任。夫妻之上,先是君臣。 所以当某位嫔妃获得皇帝亲自下赐的宴席时候,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宠。当初先慧妃得宠之时,先帝天天召其入盘龙殿,同榻而寐,同桌而食,以诏显无上恩荣,却也因为这样为先慧妃的后来悲凉命运,埋下祸根…在把常理已经扭曲到显得表面平衡的时候,妄自打乱就只会引起恶果。哪怕是帝王一时兴起,却会让不知多少娇颜憔悴。 而如今李允不晓得脑子是不是烧坏了去,居然这般“以示圣恩”,若让皇后知道,还不晓得该要引起哪般猜忌…陈觉得额头一阵抽痛,莫可奈何。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一章<二> 怎么?爱妃似乎不大情愿见到朕?”李允说得轻柔,解他的人才知道,这样便表示他已经动怒了。 想他堂堂天朝皇帝,肯屈尊陪妃子用膳,这对谁来说不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偏偏陈就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让他看了就难忍怒火。虽然他不甘愿地承认自己确实有戏耍她的成分在里面,也知道荣宠有时也会引起莫名的猜忌,但是他就是觉得心有不甘。 对于连日来不合常规的举动,李允告诉自己只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罢了。他不愿承认心中曾经为了害怕陈因为纪嫣事件而连遭鱼池之殃,所以那天夜半会失态地跑到碧阁,只为确定她尚且安好。他不愿承认在对待穆家上较平时狠辣的处罚是因为想迅速解决,以免横生枝节会再把陈扯出来。他自然也不愿承认近日来频频往碧阁送来赏赐,只不过是希望陈感恩前去谢恩,这样他便再能看到她… 无可否认在这次宫闺内斗中,皇家才是获利最大的一方。不但极大削弱了穆氏,纪氏和殷氏三方,清彻穆氏产业还让国库大大的补充了一番。虽然明面看着是萧家得利,慕容家次之,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螳螂捕蝉,黄雀尚且在后呢。 一代明君,不代表就是一个圣人。李允手段之狠辣,心计之沉重,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从来不会为了“闲杂人等”犹豫。这次更是把能利用地都算计了进去,当然也包括陈。只是这位被后世称为“圣君”的靖宗,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在心底有过踟蹰,第一次关注起一个女人的感觉,虽然那个时候他还未曾发觉… “臣妾失礼,望皇上恕罪。”陈略略低垂着头颅。双眼直视李允的明黄腾龙皂靴,就是不看本尊一眼。她自然明白穆曦的死,李允很大程度上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说白了,没有皇上地默许,任凭谁都不敢下手。从作为一个皇帝的角度而言,他没错。妃子对他来说,更多的不是作为一个女人。而是一枚棋子。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竟然还会升腾出失望的感觉。 一个妃嫔若是对皇帝起了怨愤之心,那么离失宠也就不远,虽然她对李氏皇族早就不止是单纯稍微怨愤之情这么简单…忍耐,便是她现在最需要做到的事。“还请皇上稍待,相信御膳房应该已经把午膳派到。怕奴才们侍候不到,臣妾还是亲自去看看方才安心。”说罢行礼便施然离去。 李允负手而立,一双乌黑眼瞳阴沉无波,让人瞧不出情绪,实际上心中早就波涛汹涌。他这般费力保全了她。竟然就得到这种脸色?突然猛地挥动拳头,狠狠捶在一旁的书架上。因为用力过大,书架微微摇晃,“啪!”地一声,一本小册子应声掉落在地上。 这本书册不过是寻常书籍的一半大小,而且封表虽然是用上好的皮纸所制。但是内部书页略微翻翘,露出有些泛黄地内面,订线也有松动的迹象,显然已是有些年代。李允伸手拾起,以为是陈收录的什么古籍名典,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看内容的,但是不经意瞥到几行字迹。脑海中电光石火闪过几丝模糊的回忆,脸色登时寒了下来。阴沉地快速翻看。 直到听出门外有人声响动,才合上书册,顺手放回书架之上。在陈打开门的一瞬间,又是人前那位温润如水的皇上:“爱妃。陪朕一同去用膳吧。” 紫宸宫.翔殿 一道凄厉的鸟叫声从凤翔殿厢阁传出,让里里外外听到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却无人敢多问一句。 兰芷动也不敢动的垂首立在一旁,眼睫只抖。慕容馨华秀长地两指间正把玩着一根红绿艳丽的鸟羽,粗粗一看觉得甚为熟悉。再看看那只蜷缩在铁笼里面的金嘴鹦鹉脑子整个都快埋在羽翅下了,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微弱的哀鸣。若是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尾部那簇鲜绿嫩红色的鸟羽明显有个地方显得稀疏,似乎少了什么。 “皇上要在哪儿宿,要在哪儿用膳,要你们这些贱婢子多嘴?” 兰芷的头又往下垂了几分,被慕容馨华淡淡地质问吓得再不敢多说:“是,是,奴婢知错了,娘娘恕罪,奴婢真的知错了…”心里再憋屈也是没办法,兰芷清楚的知道,皇后现在只不过是心里不大舒坦正逮着她出气。可是她若是知情不报,后果只怕是更加严重… 慕容馨华再把玩了下手中的羽毛,突然笑颜开展,把那根细长的鸟羽往桌面上轻轻一按:“嬷嬷,让人把这东西做成羽笔,连同几匹棂川新进的贡绸一起送到碧阁去。对皇上心疼的人儿,本宫也总得有些表示才对。” 慕容馨华这位中宫皇后可不是当假的,对皇帝地性子多少也能摸得清楚大概。李允待谁都一般温柔,就算看起来特别宠爱德妃,也不过是因为利益相衡罢了。这也是为何慕容馨华能与萧琳维持表象至今的缘故,并且坚信能让李允唯一爱上的女人只有她一人而已。况且她也有意扶植陈,心中在刚听到皇上亲往碧阁用午膳时候,确实略有不快,但不多久便释然了。 忽然一位灰衣太监匆匆走进内殿,礼帽压得低,让人瞧不清楚面貌,但是兰芷却见皇后立刻坐直了身子。太监在慕容馨华耳边轻言几句,又如同来时一般快速退了出去,不留声息。兰芷小心抬头又看了眼慢慢站起的主子,只见这位紫宸宫算得上最尊贵地人,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嘴里不自觉地说道:“奇怪,他们怎么在这个时候来…那皇上…” “兰芷,备上凤驾,本宫要到御书房见皇上。” “是。” 恰恰在凤翔殿得到消息的前不久,同样的灰衣太监也用一模一样的消息把当今皇上从碧阁唤出,连午膳都没用尽兴,便赶回了御书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二章<一> 允前脚才走,陈就立刻让徐祥子把殿门关上,自己随意找了个软凳坐下,搓揉着显得有些酸麻的后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呼,总算是走了。” 福桂和愚儿手中不得停歇,正在忙着收拾膳后剩下的工作,整理干净台面。看到主子这般模样,都不由得相视一笑。福桂甚至还出声调侃几句:“主子,真没见过您这样的。看宫里哪位贵人不是天天烧香拜佛,就为着能让皇上去看她们几眼,您倒好,反而巴不得皇上早点儿走。” 陈微嗔假怒地撇了桌旁笑成一堆的福桂和愚儿,随手捡起枚白玉坠儿夹在手指间把玩:“是嘛是嘛,你家主子我就是不长进。皇上来是不是好事现在不晓得,但是有几位贵人那儿现在心情一定不大和爽,却是可以肯定的。” 水润的玉石在莹白指尖来回挪动,陈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块极品羊脂玉。这东西也是李允差遣人送来的一大堆礼物中的其中一样,古阗白玉。 听到陈这几句淡淡的提点,福桂才想到其中利害关系,当即就不再开口,生怕多说多错。 “行了,我先去睡会儿。福桂,等下在各殿都燃上些怜菡香,可以驱除暑气。” “是,主子。” 福桂恭敬地屈身应道,再没有刚才的玩闹嬉笑。对陈她是又敬爱又迷惑。主子似乎对毒草药理深有研究,但不说她本来不过是宫女因为因缘巧合而晋升上来地,就是一般官家千金也不可能对毒物药草有如此深刻的研究啊。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该想的就不能想,知道太多,总不会是好事。 但是没过多久。内殿里头却传出陈有些惊惶的叫唤:“福桂,愚儿,你们进来!” 少有的情绪波动和陡然拔高而略显紧绷的声线,甚至让守在外殿门口地徐顺和徐祥子都忙走进来看个究竟。 “主子,怎么了?” “主子,发生了什么事?” 一干仆众都挤进了寝阁外间,只见陈怔怔站在书架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惊疑与微慌交错而行。 “你们,今天有没有谁碰过这书架?”陈似乎只是例行一问,脸上的无奈透露出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只不过还抱着最后点滴希望而已。 “主子,奴才一直在外头伺候。”徐顺首先说道。 “奴才和小顺子一样,况且寝殿不都是福桂姐和愚儿两人负责的么?就是其他小宫女,福桂姐都不许她们进来,怕乱了主子您的东西呢。”徐祥子生怕被不见了什么贵重物品,加上平日嘴巴又快,便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 陈调节了下气息。回复了平时的冷静:“行了,你们俩退下吧。” “主,主子。”愚儿看陈转身对着她们,一紧张就连说话都结巴了:“奴婢,奴婢和福桂姐今日虽然进来过,但是也不过是按照常例整理些衣服被帛而已。怎么可能有胆子动主子的东西呢,主子您明鉴啊。” 陈看向福桂,只见她也是恭敬地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心中的侥幸想法破灭,便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了。眼神往书架第三排一一扫过,在某个地方停住,顺手抽出了本小册子,正是李允方才捡起来查看地那本。手心渐渐捏握成拳。这本册子出现的位置,和她原先放的地方,并不一致!那么,就必定是有人取出来看过。又胡乱插放回去… 重重坐到一旁的软椅上,陈小心而珍惜地轻轻抚摸着那泛黄的老旧书皮,眼底尽是怀念之情。这本书册与她随时带在身侧的紫玉笛一般,都是娘亲的遗物。只不过玉笛是娘亲自送予她的,而这小册子,则是被她在偶然间发现私藏起来。本来只是出于对里面内容的好奇,可现在却已经变成她唯一能拿出来缅怀亲人的两样物什之一。 里面满满纪录着极多关于毒草药理地知识,甚至于许多秘药的制法和解法都有涉猎。当初陈冒险敢用鸠,而且从玉漱和稠瓴下死里逃生,也全是这本册子的功劳。幼年是单纯对里面的知识感兴趣,现在纵使满心疑惑:为什么身为孤女的娘亲会懂得如此之多的宫廷秘药,为什么这本书册当初会藏得如此隐秘,何况娘亲地一身气度,根本不似落难的孤女… 爹当年虽然是一介武将,但并非只有匹夫之勇,否则也不至于得以统帅天朝过半军队,令皇权惊恐。爹与娘相爱至深,两人也都是她的至亲,所以她不愿非要挖个水落石出,更何况现在他们都已经… 捏了捏书册,陈眼光一沉。碧阁的人她信得过,那么有机会动这东西的人,便只有方才她出去布膳时,独自留在此处的李允!静静思索了一番,陈起身拿过挂在木架上的披肩,匆忙系好。也不许福桂跟着,就独自往外走去。 她不清楚李允看到了多少,本来宫中妃嫔有这类书籍并无不可,但是但只是寻常毒药也就罢了,偏偏里面还有众多秘药禁药的解释说明,这便足够被人拿来大做文章。与其坐以待毙,倒还不如先声夺人。谣言可畏,三人成虎可不是说来玩儿地,尤其对于帝王,他或许可能忍受越矩之举,但绝对无法忍受欺上瞒下。所以,现在去和李允澄清才是当务之急,当然中间的说辞需要变通一番。 尚且有几射之地便可到御书房,只是今日却似乎有些不大对劲。陈缓下脚步,眯了眯双眼打量前方。平日就算是皇上就寝的盘龙殿,外门太监也不过四人而已,今天单单御书房门前却站了六名朱红色宫袍的掌事,况且那几名粉裳宫娥,分明就是凤翔殿地人…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阵踟蹰,陈竟有些拿不定主意,究竟还要不要过去。但是片刻之间那几名站在外层的宫娥已是认出她,纷纷屈身行了个福礼,这下就是真想退回去也是不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二章<二> 奴才参见陈美人。”同样的朱红色宫袍,但是衣领边,表明这个太监的品级在掌事之上,应该是个御前总领。正正走到面前,瞧着似乎是恭敬至极,但与其说是行礼,看起来却更像为了阻住陈,怕她闯进去。 陈眉心微皱,就是从来不欲多管闲事的她,也不由得疑心升起,冒出想要一窥究竟的念头。究竟是来了什么人物,让这般平时眼高于法,皇上应当极其厌恶云国的人,更何况是来至云国皇室,怎么会…”陈故作惊讶,虽然关于太后和李允之间的事才是她真正关心的,但也不至于呆笨到就这么问出来。莫说祁儿十有八九不大清楚,就是知道也不可能告诉她,只能挑些平和的来问,探探口风罢了。 “呵,你怎么就想不通呢?”祁儿倨傲地看了陈一眼:“就算满天下都知道皇上与云国有间隙,但还没到仇深似海的地步。现在云国派人前来,又是地位如此尊崇的司空,不说无礼地把人拒之门外,便是稍有冷待,只怕都可以引起恶战…” 祁儿显然已说到了兴头上,但是却被前方御书房慢慢打开的漆门给打断。她们身处地位置虽然略为偏僻,但从御书房是完全可以看到的。两人忙走上几步静待,只等李允与贵客出现。 李允先走了出来,陈与祁儿依次屈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难得李允脸上没再维持着那副不论神佛鬼怪,都是一派温和有礼的模样,反而有些微怒与不霁,只是在看到陈的时候眼神更是奇怪,里面透出说不明白地愤恨和失落。 陈忍住往脸上摸摸,看看是不是沾了什么脏物的冲动。她直觉感到李允的视线实际上是透过她的脸,而看到另外一人。虽然这想法有些疯狂,但她确实对能打破李允玉佛面罩的人深感兴趣,便不漏声色地细细观察。只是还没有对才走出来的云国司空看个清楚,陈却如同被惊雷劈中一般,木楞当场。 跟在那云国司空身后走出的少女,竟然,竟然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三章<一> 经无比熟悉的面容,此刻不过是多了几分脂粉,不过衣裳,却已经天差地别,那抹似曾相识,也不过是回首难忘罢了。一刹那间,陈感觉胃里阵阵翻腾,心中是苦是酸再也说不清楚。深深再往去一眼,那人的双眸究竟还是躲开了对视。无奈微笑,时至今日,你究竟还在怕什么。既然当初抛弃了,现在也不过就是路人而已。 不论脑海中想着多少事,也是电光石火之间。在旁人看来,这位天朝皇帝的四品美人不过是楞了下神罢了。陈随着祁儿往一旁稍微侧身,整个人就半隐在祁儿后面。 “儿,?”慕容馨华紧跟着也步出御书房,看见祁儿与陈双双站在门口,柳眉微挑,显得有些惊讶:“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祁儿上前半步,三品婕妤和四品美人相比,还是她主位更高,所以按着礼数也合该是她回话:“臣妾见过娘娘。臣妾与陈美人不过是午后闲着无事,便四下里走动走动,碰巧路过御书房。”她心里想了想,虽然陈言称有要事面圣。但应该也不会是急得要火烧屁股,现在不论时机还是情况都不合适,所以还是瞒下较好。 “现在,出来走动?”慕容馨华好笑地看了看天色,烈日当头,把地面烘烤得较煤炉边壁还有过而至不及。就连树梢上平日吵闹地鸣蝉。也被暑气熏得惰了性子,有一声没一声地发出单音。就这么个酷热天气,静静呆在凉阁中都嫌难过,又怎么会有人无端跑出来“走动”呢? 只是,慕容馨华想起在殿中李允已经不快,怕祁儿也是为了少生事端罢。随即就敛去笑意。淡淡地回了句:“现在暑气重,两位妹妹还是在屋子里呆着较好。” 陈在心底也微微松了口气,李允那张阎王冷脸就是傻子现在都能看得出来,再和他说书册的事无非是火上浇油。更何况,她实在不想再看到那人。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学会对什么事都不多做计较,也以为自己对那件事早已看淡。实际上,当人就这么直直站在面前时,心中深埋的愤恨与伤痛几乎按捺不住。而其中竟然还夹杂着点点莫名的希翼… “娘娘说的是,那么臣妾与陈美人便先行告退。” 虽然一直没有正面对视,但祁儿总觉得那云国司空的眼光如同利刃一般,总往她这里来回扫荡,让人真想躲避了事。祁儿地感觉没有错,徐离柏严确实一直往她那边看,但她想不到的是,徐离柏严看的不是她,而是在她身后的陈。 “皇上,您不为我们做些介绍?”徐离柏严突然出声。生生拖住了祁儿与陈将行的脚步。 心中嘘叹口气,虽然性子在紫宸宫中被打磨到平和得几乎没了棱角。但任凭谁在心绪烦乱之下都是难以控制本性的,陈所幸正正转过头,打直了身子和那位尊贵的云国司空--徐离柏严打了个对面。她倒想看看,这名位高权重,实则无所事事的大司空。究竟有何指教。还未交谈,徐离柏严在陈心中地形象已是跌落谷底。 李允浓眉微挑,薄唇往上轻勾,看得出他心情又恢复了愉悦。有趣,真是有趣,从那双墨色眼眸里陈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讯息,不由得让她默默哀号。 并非是李允刻意忽视或者陈等人不懂礼数,而是各国皇室之间从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若非中宫皇后与一品正妃。所有妃嫔见到他国使臣只需行礼便可,不用刻意表明身份,以示使臣对内庭命妇的尊敬。徐离柏严居于云国大司空之位,怎么可能不懂得这些。徐离柏严和他身后那两名女子的视线极其明显。旁人以为看的是祁儿也就罢了,她又怎会不明白… “哦?怎么大司空对朕的爱妃们感兴趣?前面的是朕的婕妤儿,后面的佳人是朕的美人儿。” “见过大司空。” “鸾儿,芸儿还不来见过几位娘娘。”徐离柏严对紧跟在他身后地两位少女说道。 “徐离青鸾/徐离凌云,见过 一番礼数之后,徐离柏严总算再没有多做刁难,让祁儿与陈得以顺利退下。莲步轻移,陈现在只觉得芒刺穿背,巴不得能马上奔回碧阁。 匆匆进了乌门,陈顿时觉得一阵天昏地暗,耳中嗡嗡做响,眼帘前五彩斑斓看不清东西。虚扶门柱索性半蹲坐在槛上,不由得苦笑,夏日的暑气真是不可小看。再加上一惊一乍,自己这打从毒伤之后就虚弱的身子还真有些承受不住。 “主子,您回来了。”碰巧徐顺出来查看,瞧见陈这般模样,不由得大惊失色:“您怎么了。福桂!愚儿!快出来!” 陈侧靠在门边,只能听到隐约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几双手小心地把她托起,声声“主子”显得似近似远,里面包含着真心实意的心疼和怜惜,让她那强行压下愤而不平的心绪总算得到抚平。 福桂端上一碗凉粥,冰糖溶于水中,显得有些粘稠。莲子内心已经摘除,分成小瓣和粟米文火熬炖,是消除暑气地最佳甜食。 陈轻握汤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搅动,双眼出神地望进粥里,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福桂退在一旁,方才陈脸色惨白的模样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真以为体内的虚毒又再次迸发。她知道主子心里有事,只求能看的开些,身为奴婢,她也莫可奈何。 “福桂,我今天,看到凌芸了。”终于决定不再为难那碗莲子粥,陈轻轻吐出一句。 “哦,是凌芸呀…”顺口接上话茬,才惊觉不对:“主,主子,您说您又见到了芸丫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三章<二> 慢站起身来走到香炉旁边,陈搓拈着细碎的熏粉,地加入铜炉中。动作优雅而和缓,除去指尖那微乎其微的颤抖,谁人还能看出她方才的脆弱。 一时间,暗香渐飘渐散,房中半点声响都无,静窒的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了一般。福桂纠了纠拿在手中的丝帕,张嘴欲言,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启口。 那日她与凌芸本是一同被派当秋凉阁,伺候尚且只是七品御女的主子。按理来说,主子对她们两人都不大熟悉。可她瞧得出来,主子虽然做了特意掩饰,却难掩对凌芸的关怀与依赖。说是主仆,其实更似姐妹。 在陈身边伺候也好些月数了,心思细如发的福桂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性情。素日待人看似有理实则疏离,实则待他们这些陪在身侧的仆众才是真心实意。陈待人情绪鲜有大起大落,不过是一些极小的事情慢慢体现出来罢了。说得直白些,陈就是护短。而凌,则又是所有人中最特殊的一个。 当时凌芸突然被人带走,不论是福桂或者徐顺,就连脑子少个筋的徐祥子都猜想,定是哪位妃嫔瞧陈不顺眼。但是事后的悄无声息,陈的不动声色,又让众人是一头雾水。那段时日甚至还有些杂役太监在背后偷偷猜测,是不是凌芸做事惹怒了陈,才被贬到辛膳间。 只有伴在陈身侧地福桂才能明了。那时候自家主子究竟强自忍耐了多少苦楚。不过一向本分行事的她,就算满心疑惑也不曾愈矩过问。那么,现在凌芸突然出现了,这又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也许他们都想错了。若当初凌是被人所害,那么主子能再见到她理应欣喜万分。而不是犹如。犹如见到叛徒一般… “福桂,你说世间有没有可能,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轻叹口气:“主子,若这样的想法能让您觉得舒坦,也不妨如此。” “呵呵。”陈转过身,把手中用来挑香的铁钗随处一放:“一样脸蛋,一般声调,只是身份却已是天上地下。你可知道她现在乃是云国大司空的养女。徐离凌,皇上也不得不礼让三分的人物。现在就住在紫宸宫翔院中,一等国宾,又怎么可能是我地芸儿呢…”声音渐弱,陈呆呆缩在宽大的软椅中,再也不发一言。 紫宸宫. 一向空冷的翔院今夜显得尤其热闹,宫娥太监匆忙走动布置,佳肴美酒被不停端进端出,全是因为有贵客入住。 木楼精雕,庭院逸美。芳华,假山静流,便是最严苛的工匠看了,都不得不夸赞翔院构造之精妙,景色之华美。天朝历代皇帝费心打造翔院,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维护大国面子罢了。 翔院并不是任何来到天朝的使臣都有资格入住。仅限沐国,栾国和云国三国国君,或者位列三公之上的人物才得以被迎进去。李允虽然不待见云国的人,但人总有好胜心,尤其是在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面前。故而他特意颁下旨意,绝对不可慢待云国贵客。 对比前庭地人声鼎沸,翔院后头的花园中静瑟一片。如果不是还时不时有几声虫鸣从草堆中传出,就当真称得上是鸦雀无声。 “凌芸。就说怎么在前厅一直没看到你,原来是跑这里来了。”徐离青鸾从中庭走出,对一抹定定站在院中的身影说道。 动也未动,沉默了许久。久到青鸾以为她根本就没听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一道冷脆的声音才响起:“你又来这做什么,义父的宴席还没散场。”话语中“旁人勿扰”的讯息浓烈至极,青鸾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脸上不免闪过几许难堪,但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反而笑得开怀:“怎么?心情这么糟糕?该不会是怕你那个主子再不肯原谅你吧?呵呵。” 一直冷漠的凌芸听到这句就似被踩到痛楚的猫儿一般,猛地转过身才想发难,却正正看到徐离青鸾身后的来人,恭敬地行礼:“义父。” “青鸾,可是有何不满?”徐离柏严再没有白日时候那副老好人地模样,一双利目直直往向青鸾,让她不禁瑟缩了下,忙把头低下:“青鸾不敢。” “很好。”徐离柏严轻点下头,转身又看向凌芸,沉下嗓音:“月影。” 徐离凌芸身子猛地一抖,端正脸色,回话中已经是绝对的服从:“主上。” “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这行宫周围究竟暗藏了多少人。” “单从气息来判断,外重约伏有五至八人,但气浑浊不清,最多会些空架子招数,几乎不见内功底子,应该只是一般大内禁卫。” 徐离柏严听完不但没有面露得色,反而抚须思索了一番。 “主上,那皇帝虽然不笨,却也是万万猜不透我们的底细。依青鸾看,何不把行动提前?” “不行!”未等徐离柏严表态,凌芸便已经急忙开口反驳:“现在情况尚不明了,若是轻举妄动,反而会害了小姐。” 计划败露,就算免不了丢失脸面,但好歹有云国特使的身份加持着,天朝皇帝也不敢真把他们怎样。但小姐可就不同,身为后宫妃… “哼!月刹做事曾几何时竟然也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说到底还不是怕…” “住口!”徐离柏严声音不大,但其中的冷酷让争吵不休地凌芸和青鸾立刻闭上嘴巴,再不敢多说半句。“我甚至怀疑,派在外层监视的那些喽,根本就不是李允派来的。他和他爹一个样,不,说不定比他爹还难缠…不论如何,都且再候上几天再说,反正我们也不急在一时。” “可是主上…”青鸾对自己的意见没被采纳心有不甘。 “青鸾,你莫不是忘记这次来天朝的目的了?任何人,只要胆敢让我的亲外孙有事,老夫都不会轻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四章<一> 儿收拾着偏间桌上冷掉的饭菜,打算送会御膳房让人再端来。看到一旁老往主殿探头探脑的徐祥子,没好气地说:“你干啥呢,鬼鬼的模样让旁的人瞧见了,还不给当成贼子抓起来关到惩事监去。” 显然“惩事监”三个字对徐祥子颇具威慑力,缩回老往外伸的脑袋,有些不满地嘟:“都是和福桂姐在一起久了,原本多温善的一小姑娘,说话都带吓唬人的了。” “你,你瞎说什么呢。”一听这话,愚儿脸上立时腾起嫣红,她原本性情是有些胆小怕事,但碧阁中上至主子,下至仆役,待人都挺和善。再说有徐祥子这么个活宝在,她也就不如初来时候的生分。只不过被徐祥子调侃几句,害羞却也是免不了的。 “得了,祥子你莫逗愚儿。”徐顺难得开口:“主子和福桂姐也进去快半天了,怎么都不见出来,连晚膳也没用。” 这下说道徐祥子的心坎里,他立即蹦起来,得意的说:“对嘛对嘛!我这是担心主子,你们却说我贼头贼脑,指不定主子在里面又出了什么事…哎哟” 两个锅贴同时出自愚儿和徐顺之手,毫不犹豫地印在徐祥子的后脑勺上。 不同与偏殿的嬉闹欢快,碧阁寝殿烛火和风轻轻摇曳,铜炉中的熏料早已经燃尽,只剩余香袅袅。陈侧卧在坐榻上。星眸微合,显得有些疲累。终于把心中潜埋地心事吐露出来,少了负担的感觉竟然是这般美好。 相较陈的释然,当了几个时辰听众的福桂却已经是满脸震惊,快要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听到,毕竟与她曾经所想差别太大。而陈的信任,也倍让她诚惶诚恐。 “主子,您,您说当初凌芸她是有目的而接近您地?这怎么可能…”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福桂绝对不会相信,毕竟当初凌芸待陈的忠诚相信不会比她少。 “我不知道她与凌逸一开始究竟有何目的,但背后确实有黑手。” 在凌逸初次寻到陈的时候,态度那般诚恳。所呈上的绣包也确实出自她手,加之终日无助的彷徨和刚进宫时的处处危机,让陈恨不得多来几个人帮手。 但是那时陈虽然或许涉世不深,或许还不善使手段计谋,可并不代表她没脑子。多时的接触,两兄妹寻她见她地疑点便一一浮现,让陈无法忽视。 凌家兄妹当初确实被她所救也许不假,但那恩情绝对不会大到近十年之后依旧铭心刻骨,更妄论费劲千辛万苦找她下落,甚至还进宫相助。再者。事关独孤家灭门惨案,收留她免于被杀的季叔本身就等于犯下了欺君大罪,若被奸险小人抓到把柄上报皇帝,那可是连诛九族的重罪。别说凌氏兄妹跪了三天三夜,就是跪上三年季叔都不会松口。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凌氏兄妹当真是从季常嘴中得知她的下落。陈之所以呆在季常家而不被牵连。凭借的就是极少人知晓,否则就算上面漠视女子,不愿多放心里追究,她也难逃一死。若非势力极大,凌氏兄妹绝对没有那个能耐查到季家。 初次从凌逸口中听到这个故事,陈确实被感动了一番。不可否认,这书说得还不错。如果是当年那个停车救人的小娃娃,如果是将军府邸中那个无忧无虑的三小姐。如果是曾经的陈,或许就真的深信不疑。只可惜经历过家破人亡,在见识到宫廷险恶的陈心中,是再不会相信天上掉元宝地傻事了。 何况陈虽然不懂武功。但年年看着父亲和兄长操练多少也有些眼力,凌氏兄妹的功夫绝非一般高强。她在调配香料之时,凌芸对蕴含毒性的草药也知晓颇多。月中与月末夜深人静之时,凌芸总会悄然出去。许想着周围不是弱女子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也就没多加防备。陈却是个异数。 自从亲眼目睹独孤励悬尸城门,亲身经历过家破人亡之后,她夜里极少能够熟睡。因为每每入梦,都会被梦魇侵入,所以但凡身边有些微的响动,她都会被惊醒。凌的作为,自然也避不开。 凌氏兄妹似乎想在陈身上找寻什么东西,便是陈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出去独孤家三小姐地身份,她想不出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引来旁人窥视。凌与凌逸待陈也确实不错,这也是为何陈一再给他们机会,并不想揭穿,甚至还打算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罢了。 就算到了最后,陈让凌芸带上那枚沾染药粉的锦帕,明明知道凌已然违背命令与凌逸相见,仍然怀抱最后一份希翼。正如同初见时,陈对凌逸所说的一般,她要的只不过是忠诚而已。 凌芸被“带走”的那天,陈还真愿意相信又是哪个妃嫔在背后捣鬼。然而禁卫营中传出的消息,凌逸同时因为“疫病”而被遣送出宫廷,彻底让陈绝了心思。她的性子从小便不同于寻常闺秀,想要的便努力去做,若尽了全力还是无法如愿,那么就再不会强求。 凌芸甚至摇身一变成为云国三公―大司空地义女,位之尊宠便是陈也莫可及。不难猜出当初在凌氏兄妹背后操控的,极有可能就是徐离柏严。只是陈尚且猜不透堂堂云国司空,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还能图她什么? “主子,这么说这云国司空的举动是莫名其妙,毫无理由?”经过一阵错愕,福桂勉强接受了陈平空抛出的响雷,思索总算回到轨道上。 “可以这么说罢。”陈拢了拢袖口,不欲再做追究。示意福桂自己已是疲累,让她出去弄些吃食。 事实上,陈不过只把实情说了泰半,有些东西知道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比方说,她与独孤家地关系。这位云国司空的异样动作,极为可能是冲着她身后的独孤氏而来。陈星眸微沉,不管是谁都绝无可能轻易愚弄与我! 若是陈知道,徐离柏严虽对独孤家存有兴趣,却也完完全全是因为她,不晓得会有什么表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四章<二> 朝太后,李允亲生母妃,先皇肃宗亲自赐封的端怡皇在市井百姓心目中,亦或者文武百官眼睛里,都是一个谜样的女人。就连她是云国平嘉公主,与大司空徐离柏严同为宗族都少有人知。 尤其是靖宗李允登基即位之后,紫宸宫众人更是对徐离筱薇这个名字忌讳如深。不单只是因为太后名讳不是寻常人等所能提及,没有谁能猜得透为何这位新皇对自己母后如此避忌。每每只要扯上关于太后的事,平时喜怒不形与色的靖宗总会沉下脸色。 在靖宗初登大宝之时,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将紫宸宫中,曾经侍奉过先帝先后的太监宫女统统彻查,最后结果要不是以年老体弱之缘由被遣送出宫,便就是无故失去踪影,一阵人心惶惶。更有多嘴的丫鬟试图打探情况,结果也不过是再也没命知道答案罢了。 靖宗四年冬元节气当夜盛宴之时,方菁菁冒然私自闯进的那处殿阁,其实就是紫宸宫中的一方禁地。但凡乱闯入内的,从来无人安然离开。原本新晋宫妃都会配上教导嬷嬷,就是因为宫中秘辛极多,一个不小心就往往会犯下杀头大罪。方菁菁只一心想蒙圣宠,又怎么料到慕容馨华会预留后招。而那宫殿,据说与先后有莫大关联,靖宗每年冬元时都会在里面呆上许久。至于具体有何蹊跷,便无人得知了。 人心之逆根性总是不易剔除地。事情表面愈是模糊不清,就愈引人遐思。猫有九命,可好奇心就能杀死猫。皇命越是严格控制,暗地里总会多多少少流传出有关先后的风言***,只不过难辨真假罢了。 有传言说先后性情仁厚和善,且风姿逸丽。母仪天下而无人可比,故而深得先皇荣宠不衰。又有传言说先后其实心思狡诈,手段多变,还多嫉善妒,对得宠的妃嫔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且善结党营私而导致外臣干政,先帝因不满其狠辣,故而后转宠爱于慧妃。 对一个人的评价,居然会出现两种如此极端的情况。实在不能不说出人意料之外。尽管皇室极力抹煞某些痕迹,但后宫中的重大更换毕竟是曾经告知天下,权势滔天,也难堵悠悠众人之口。 端怡皇后从突然荣登后位,经历肃宗独宠,又因为慧妃入宫而被冷待。之后慧妃圣券加身数年后突然被打入泠霜阁,再无音讯。原本身强体壮地肃宗奇怪地日渐衰弱,端怡皇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借助慕容氏和萧氏两派势力,再加上凤令本就可以参与朝政。几乎完全操控朝中大权。 女子情感丰沛,心思细密,但在面对政体国治的时候仍是往往比与男子而不足,这也是为何凤主虽有资格参与朝政,却极难施行的原因。而端怡皇后处理朝廷事务显然没有她面对宫廷斗争的一半强大,极度的依赖慕容家与萧家的后果。使得两派势力迅速扩张。不但引起当时的朝廷混乱,人心惶惶,更为靖宗即位之后埋下了深深的隐患。也许这也是为何靖宗会这般不待见自己娘亲,更对两大家族恨之入骨地原因吧。 就当众人以为李氏皇朝终于要沦落外姓家族之手时,久卧病榻的肃宗却突然颁下圣旨,传帝位与皇三子李允,并且亲命端怡皇后在其驾崩之后服毒殉葬!殉葬并非没有先例可寻,但毕竟年代久远。端怡皇后又大权在握。虽然违抗圣令后果难料,但总比莫名其妙的死去好吧。然又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端怡皇后,云国的平嘉公主。徐离筱薇最后竟然同意了。两个月后,肃宗,端怡皇后殉,靖宗即位。 正史在事不关己的人耳中听起来不过平淡无奇,但放在现在天朝皇后,两大望族慕容氏嫡女慕容馨华面前,可就非同一般了。其中的关系交错虽然她也未能理清,但究竟会比常人知道得更多。也更了解云国大司空来访对李允的冲击。李允对自己的母后,倒不如说是爱恨交加。而云国在端怡皇后嫁到天朝来之后的不闻不问态度,也让李允积怨颇深。 慕容馨华自然也没有错漏云国大司空徐离柏严出了御书房后地异样,他实在对祁儿太过关注了。其实慕容馨华并没有看错方向,只不过引起徐离柏严注意的并不是祁儿,而是紧挨在祁儿身后的陈!想来陈孤女身份,又曾经是一名宫娥,慕容馨华自然不会把堂堂云国大司空和她联系在一起。反而是家世显赫的祁儿,更有可能。 凤翔殿大殿总管徐福禄陪着笑脸站在一旁,天知道他看到皇后阴沉着的脸色,巴不得现在便能拔腿就跑,离这里越远越好。可是,谁都能走,就他这个大殿总管不能走! “娘娘,”咽了口唾沫,徐福禄小心开口:“皇上也是怕您太伤神累着,您看…” “闭嘴!你看本宫像是三岁小孩?这么个烂理由也亏你想得出来。”慕容馨华再没有平日的温和典雅,脸色沉得堪比夜叉:“皇上他竟然,竟然派人来警告本宫!让本宫把人都撤走!本宫这不也是为着皇上着想么!” 徐离柏严猜测得不错,派在翔院外地那些禁卫确实不是李允派来的,而是慕容馨华派去的暗探。谁知不但被李允察觉,还破天荒插手进来,严令禁止她擅管任何有关云国特使的事。这让慕容馨华丢尽了脸面,多疑的性子此刻更是疯长起来。 “徐福禄,你去给本宫彻底查个明白。祁婕妤,究竟和云国有何干系!”银牙紧咬,慕容馨华恨声下令。 若是她知道自己完全猜错了人,不晓得一张芙蓉脸蛋会不会气得变了颜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五章<一> 国与天朝的南部边境相接壤,虽然无论从军力还是百看,都远及不上天朝。事实上,也只有天朝占据着中原的大好江山。不但土地肥沃,还城域宽广,可谓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而与之相接的沐国,栾国还有云国就没这么好的条件。 除了最基本的土地不够辽阔,百姓不够多之外,三国都各有软肋。沐国军力雄厚,国土也不算太小。但是因为常年地处北寒,根本种不上杂粮稻谷,春夏两季狩猎贮藏的野味是维持生计的主要食物。兵强马壮的沐国常年对天朝肥沃的土地虎视眈眈,而天朝也早瞧这位邻里不大顺眼。两国交兵次数已经多得不胜枚举,但都占不了上风,谁都吃不下谁。 炉一般,晚上又能冷如寒冬,更加难以进行农耕。而且栾国人不论男女,一般都身材高壮。性情也很暴躁好斗,在缺少食物的时候往往就会偷袭天朝边境。扰得边防守官烦不胜烦,可也一点法子也没有。因为虽然国人擅用蛮力,有时候又极为精明。抢了东西就退,让天朝抓不到大规模出兵的借口。 反观云国,土壤肥沃,气候宜人,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富饶的程度,就连天朝最具盛名的醴原都不得不甘拜下风。极佳的水土不但让云国成为多种粮米瓜果等农业作物地重要出产地。让人眼馋的是云国是唯一可以大量制造被誉为“衣料黄金”--丝绸的地方。世间三大奇珍之一的“翠彤纱”,也仅有云国皇家衣坊才知道配方。而云国最让其他三国垂涎的优势,更在与它濒临大海。 但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十全十美的好事,云国最大也是最为致命地弱点,便是它领域过小,而且兵力极弱。只怕沐国一个小小多索(郡王)府邸里护卫单打独斗的能力。都比云国那些所谓的精兵要来得强力。 这就好比袒露在大陆南方的一块肥肉,多少人眼看着哈喇子都快流成河了。只不过有过前车之鉴,任何人就算再眼馋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云国人虽然冲锋陷阵的能力不行,但头脑却是一等一的好,否则就算地理优势再好也不可能变成极富之国。常言道,钱虽非万能,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狠辣的手段阴谋配上充分的财力,往往能把离间计谋用到极致。联纵之术云国地谋士们可是驾轻就熟。更不用说云国百姓对皇族徐离一脉是铁了心的死忠,强行攻破得不到人心也是枉然。 既然硬啃吃不到好肉,那些皇帝们也都不是傻瓜。反正只要不侵略到云国本土,他们在钱财方面倒是十分大方,当然前提需要你有切关乎他们利益的东西。 相信没有人愿意跟权势与钱财过不去,徐离柏严刚出云国边境,朝廷中几大家族其实都得到了消息。无人敢轻举妄动也是因为害怕皇帝怪罪,从这几日来看李允虽不至于万分热络,但倒也不至于排斥。所以借着这次徐离柏严“出使”的名头,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皇亲重臣们。都巴不得能找到个机会“谈谈”。 宫中的妃嫔也多收到家族中秘令,让她们尽量从中“协助”。既然妃子出不得紫宸宫,身为女眷也不便与徐离柏严谈话。可别忘了徐离柏严并非只身前来,他身旁还跟着两个义女。虽然不是亲生,但是没人胆敢小看,毕竟能冠上徐离族姓就代表她们必定是有着相当的身份地位。 “徐离家的千金。瞧着便是出身于名门望族。云国虽离我国颇远,但两位交友广阔,便是在宫中有认识的人也不会奇怪,不知道本宫说的可有错漏?” 慕容馨华身着绯红宫锦钿花彩蝶锦衣上衫,配着同色地绯红百罗裙,外面罩着一层嫣红的薄丝蚕锦细纹罗纱,那领口处和腰带上,绣着几粒珍贵的海珠。足踏软履。嫣红的细罗宫纱锦缎面,上面竹着两只凤鸟,处处昭显天家凤仪。 细致婉约的妆容,进退有礼到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言辞。再配上得体大方地微笑,慕容馨华不愧为一国之母。 云国因为太后的关系和慕容家总可以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次徐严柏离来访,慕容涟更觉得是天助慕容世家。谁知徐离柏严非但对慕容涟百般冷淡,还似乎对同样希望能得到徐离家助里的萧威青眼相看,派系争斗的火药味似乎又渐渐弥漫开来。 再加上徐离青鸾与徐离凌芸两姐妹,昨儿也赴了德妃的邀,这让原本打算缓上些时候,再做打算的慕容馨华也坐不住阵脚了。今日亭中小聚,来的除去两名客人之外,举目而去都是在宫中唯慕容馨华马首是瞻地妃嫔,陈也在其中。只是奇怪的是祁儿,却并未曾受到传召。 在听到慕容馨华对两人的问话时,陈心中咯噔一跳,隐约猜测到了。定然是那天徐离柏严的莫名举动,让皇后起了疑心。否则依照祁儿地身份,怎么可能缺席得了。只不过,皇后怀疑错对象罢了。若说慕容馨华的怀疑,陈尚能理解的话,那么接下来徐离青鸾的答话却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五章<二> 承蒙娘娘关怀,青鸾与凌芸不甚感激。”徐离青鸾长裙,与徐离凌芸同款同色。样式古朴大方,虽然不同于在座诸位妃嫔身上穿着那般华美,但也颇具特色,处处透露云国风情。 她听到皇后问话,也不亢不卑,徐徐起身回礼:“我们姐妹二人确实在天朝宫中有相识的旧朋,只是因为两国路途遥远,许久不曾联系,更何况她已经身居高位,也不便在做联系了。” 字字温润如锱铢,清亮似黄鹂,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众人听得明白。徐离青鸾话音方才落下,陈就暗自一惊,不由得侧目望去。只不过看的是正中居上的一国之后慕容馨华,而非款款落坐,满含微笑的徐离青鸾。 果然不出陈所料,慕容馨华柳眉轻叠,美眸微眯。这些不起眼的动作,由在外人面前轻易不喜形于色的皇后作出,熟知她性情的人都知道是动气的先兆。微微回转身子,略垂下头。她不大明白徐离青鸾的用意,应该说,她是不明白徐离柏严的用意。她不认为,没有正主儿的示下,徐离青鸾会有胆子诱导皇后往完全错误的地方想。 在场有点心眼的人,都不难看出一向身为皇后心腹的祁儿缺席。陈已经可以肯定,慕容馨华对祁儿的猜疑是因为徐离柏严的异动。而方才的问话也不过是在套词而已,只是陈完全没有料到徐离青鸾会那般作答。显然皇后是更加确信自己地想法,对祁儿的隔阂也愈加深浓。 陈的焦虑,并非是为祁儿担心,相反现在的形势对她而言却是十分有利。不但避免她被皇后猜忌,反而打压住祁儿的势头。只是天下哪里有白白落下的馅饼,尤其对徐离柏严这个比狐狸还精明地云国司空而言。他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哦?原来两位千金在这后宫还有熟知好友?那不妨说说。本宫日后也方便照应照应。” 慕容馨华笑得更是婉柔,最后一句听在不知情人的耳朵里那真是舒服。她一向小心谨慎,这次虽然确信了八分,但出于小心又再次试探一番。太过聪明的人,偏偏也容易过于自负,自以为无所不通,何时被愚弄都尚且不知。而慕容馨华,现在正是犯了如此大忌。 “这…”徐离青鸾一脸为难的样子。又当真四下里看了看,才满是歉意地回话:“谢娘娘好意,只是,只是她现在没来…怕也是实在不便…” “无碍。”慕容馨华笑笑表示了然,迅速转开话题:“本宫自幼对云国宝地甚感兴趣,只可惜无力前去,不妨请两位给本宫讲讲,也能开开眼界…” 徐离青鸾的回答让慕容馨华是既怒也喜。怒的是祁儿对她隐瞒实情,对慕容馨华这种对权利怀着极度掌控欲的人来说,欺骗与隐瞒等同死罪。喜的是徐离青鸾似乎对她也颇为忌惮。为保祁儿而闪烁其词。 真不该说这算不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凌芸相较青鸾就显得沉默许多,毕竟她好歹也曾经在紫宸宫中待过,。只不过先是在下九局地浣衣所做事,紧接着到了陈身边的时候,实打实算也不过是名不受宠御女的丫鬟罢了。更何况陈多让她负责阁内事务,出去带着的都是出事更为圆滑的福桂。 其实就算那些妃嫔都和凌芸打过照面。也绝无可能留心。毕竟她的样貌虽然可以说得上是秀气,但往万紫千红的紫宸宫中一放就毫不起眼,再说这些眼界比天还高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把心思放在一个小小宫女身上? 但是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人人都争相巴结的徐离家千金,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在明里暗处注视着。不惧一万,只怕万一,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地。 “咦。这位娘娘的玉钗好精致,完全不逊于我们云国‘蕊坊’的手艺嘛。” 众人聊得真是欢畅之时,原本只是静默不言的凌芸突发一语,让所有人都楞了楞神。不由得转头望去。只见徐离凌不知何时竟已转过身子,正对着陈。确切地说,直直盯着陈发髻上别着的那枚华美玉钗。 “徐离小姐缪赞,臣妾哪里有这等眼力,此乃皇后娘娘亲赐之物。”陈浅笑开口,颔首领谢。 陈并非为了讨好才如此说来,这枚玉钗确实是慕容馨华所赐。便是那次晋封为美人时,为了表皇后恩赐所赏下的。本来依照陈地性子确实不爱这般华丽繁重的饰物,不过现在她喜不喜欢并不重要。 陈想不透凌芸为何说出此话,在得到赏赐的时候凌芸还是她身旁的宫女,自然不会忘记这玉钗的来历。更何况陈记得,原来和她们打趣玩乐的时候,凌芸甚至还直说这钗子太过繁杂,不适合她。 慕容馨华一看,也认出了那玉钗的来历,随即喜笑颜开:“不过是枚钗子罢了,难得凌芸小姐喜爱,相信自然不介意割爱。” “那是自然。”如此明白的暗示,陈如何听不明白。连忙把玉钗取下,递到凌芸面前。 “这可怎么好。”青鸾假意在言语间推搡一番,却丝毫没有阻止之意,任凭凌芸把钗子拿过来把玩。 “凌芸谢皇后娘娘恩赐,也谢过这位娘娘割爱。原本理应以礼换礼,只不过能拿得上台面地东西都已放在翔院中,只能改天再做拜访,届时再还娘娘这份厚意。” 皇后自然欣喜,以为总算与徐离家拉近关系。陈却隐隐感到,求取玉钗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只怕那俩姐妹的真正用意,是在后半句话。兜兜转转了这么多个***,她们究竟想如何?换言之,是那位声明显赫的云国司空,徐离柏严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陈的估计确实没错,事情有了起因就必会产生结果。一些可以说是前尘往事,也可说是惊天秘辛正慢慢得已揭开。而身在潭中地陈,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六章<一> 天徐离青鸾与徐离凌芸在皇后面前兜兜转转绕了好大无非是为能来“拜访”陈而寻个恰当的借口罢了。但让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样做法确实能让她躲开皇后的怀疑,但至于徐离柏严却并无太大好处。 在猜不透对方心意的情况下冒然而行,那极有可能是自寻死路。既然还不明白徐离柏严意欲何为,陈也耐得住性子静静等待。反观慕容馨华,依照她的性格就算对祁儿猜忌再深,也不会表露出来,只是暗藏在心中的不信任正如遇水的种子一般疯长。对映陈的识时务与灵机应变,不由得更偏重这位才晋升美人没几个月的孤女。 徐离凌芸那日的言外之意慕容馨华自己也听在耳里,故而还特意把陈寻去,叮嘱她切记要抓牢机会笼络人心。就算不能赢得徐离柏严的重视,能够博取这两姐妹的欢心也未尝不可。 “劳烦这位公公进去通报一声,便说青鸾与凌芸求见陈美人。” 徐祥子只粗略打量了几眼,连声应了几句,就急匆匆奔进门里去了。虽说他没什么远见,但脑子转得却是很快。瞧这两位突然来到碧阁小姐,衣饰华美,样式却很独特,显然不是天朝中人。再加上身后跟着的那位朱衣大掌事,他就是再蠢都该想得到是贵客临门。 “福桂姐,快进去通报主子。徐离家那两位小姐。已经到了门外。” 徐祥子跑得急,嗓门又大,别说让福桂通传了,就是在内室地陈都听到了他的大呼小叫。 怎么来得这般快?玉颜微怔,陈随即回过神来,启口说道:“小顺子。小祥子,你们把两位小姐迎到外殿,小心伺候着。愚儿,去准备些上好的瓜果,至于香茶,就备‘穗针’吧。” “穗针”叶若麦穗,长比银针,色泽奇异。自外到内由红渐紫。生长的地方更是人迹罕至的恶水谭边,似茶又非茶,极为难得,每年就算上贡入宫的也不过数斤罢了。本来按她这四品美人是无福消受,但不晓得李允为何性情大好,竟然莫名其妙地赐下一盒。平日怕用这茶招惹旁人闲话,一直封存着,现在既然贵客前来,不用点好东西似乎说不过去。陈所思所想都没什么不妥,只是若让李允听到。怕会要气得吐血。身为帝王他何时试过讨好谁,初次试验却被美人当成不正常地举动… 起手整了整衣装,再让福桂帮绾起一个娴雅的垂髻,正伸手想取来梨木台上的翠玉双蝶钿别上,却心中腾起不耐,对着华美的饰品突然有种厌恶之情。思索片刻。陈放下那蝶钿,轻轻拉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根样式简朴的白脂浮云簪,慢慢别在髻上。 这簪子看似简单,其实不论从玉质还是做工都属一流。最重要的,此物乃是陈娘亲的遗物。当年前去汾阳季常家时,死皮赖脸坳得戴上地物什,谁知现在竟成仅存。让人情何以堪… 平时陈都小心保存,但今日却总有欲望别上这根玉簪。想着这簪子也无特殊之处,就是出现在旁人面前也不会引起注意,也就由着自己心意行事了。 走至前厅。陈略一皱眉。两位正在悠哉品用香茗的千金小姐倒没什么不妥,然视线往她们身后一转,那名身着朱衣的掌事却让陈颇生怒意。云国内廷规矩如何她是不大了解,但确信绝对没有私任宦官入殿随侍的道理。尤其,对方无论怎么说都是一阁主位的嫔妃,又不是什么可以轻易小觑的奉仪。 沉下眼眸,陈对来人有些琢磨不透。这种事情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觉,相当不好。且不说徐离青鸾,依照自己对凌芸的了解,也不是会作出此等挑衅举动的人。除非…微侧视线,那名红衣掌事脑袋一直低低垂着,帽檐投下阴影把脸都遮去大半,这恭敬得也太过了些。再看看那太监交握放在身前的双手,陈抿着双唇,已是了然。 “原来是两位小姐。”陈走到主座前坐下:“福桂,让伺候地人都下去吧。我们有些体己的话,想私底下聊聊,也莫让外人进来。” “是。” 福桂低低应了声,再欠着身子依次对三个正主儿回了福礼。就算是对着徐离凌芸,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让陈甚是满意。反倒是凌芸看到福桂脸上那两道虽然不若初时狰狞,却依旧明显的刀伤时,好一阵怔忡与彷徨。 从属碧阁的宫女自然容易召唤,但外来的可就不一定了。看到福桂为难的表情,陈略一摇头,示意她下去,此人留下也罢。 待闲杂人等都走了个精光,大殿全突然一片静默。陈倒也不急,只是端起茶水慢慢品尝。反倒是下面坐着地两个有些不知所措,徐离青鸾再不似初到时的高傲。实话来说,她从来不曾把上面坐着的那个身材娇小,容貌又不算惊艳万分的女人放在眼里。但是此时此刻,徐离青鸾从心底涌出一股怯意,尽管陈只不过是用那双清澈到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眼眸多看了她几眼罢了。 凌芸放下茶杯,舔了舔下唇,张开口想打破着令人胆寒的静默,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位今天前来,不会就只是为了喝茶而已罢?”终于,陈融开一抹浅笑,让极少尝试到恐惧的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那日承蒙陈美人厚爱,不计较家妹的无礼,反倒还把如此珍贵地玉钗割爱。此次特地前来还礼…” “既然是礼尚往来,那么两位身后的贵客,是否也该一露庐山真面目呢?”陈摆一摆手,对不停的猜测已经有些厌倦,反正人已经找到门上来,也无需再做虚应。 青鸾和凌芸显然没有料想陈能够发现,脸色猛地一变,都不由得看向后面那名朱衣掌事。待回过神时,才发现己身的动作才是真正应和了陈地话。如此轻易便被套出话来,让两人的面容更是难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六章<二> 或者,为了表示敬意,我是否应该说声:徐离司空前失远迎了。” 还未等青鸾和凌芸两人回过神来,陈浅笑依然,可说出的话却又无异于在平波静水中又生生砸下一块巨石。这厢已经暗潮涌动,可正主儿却宛如在闲嗑家常便饭一般,自在得很。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都往身后微瞥一眼,脸色已经显得有些惊惶。速度虽快,依旧逃不去陈一直关注着的双眼。轻垂眼帘,遮挡渐渐涌起的讽意。 又是一阵如同初时的静默,无声的气息仿若能把人给生生压垮。陈看似无畏,其实手心里早就已经满是汗渍。心口的猛烈起伏只能依靠端着茶碗的手抬起遮挡,方才没有露出底细。 猜测那名朱衣掌事会是徐离柏严,陈至多也只有五成不到的把握。虽然朱衣太监不大把头抬起,但进来的时候是绝不可能瞒过徐祥子他们。就算小太监们粗心未能发觉,可心思缜密若福桂也无所知,说明样貌确实没有能让人怀疑之处。偏偏,娘曾经给她说过,云国有些奇人异事精通一种特殊技艺,而且他也在那个地方露了马脚… 纵使对自己的判断深具自信,陈也不免惶恐。若来的是其他人,若来的不是徐离柏严,若自己的臆测全是错的,那后果可就是不堪设想…只是她没有再多的时间来犹豫徘徊。兵戎相见,拼得便是先机。 徐离凌芸双手紧握木椅把面,指节已然泛白。若是有人小心观察,定然会被潜藏在看似纤细手掌底下地裂纹而感到心惊。不凭内功,单靠武力竟能做到这般地步。又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千金小姐而已? 凌芸正欲起身,却被身旁的青鸾反手压住。难以动弹,不禁怒目而视。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主上的心思极难猜透,虽然小姐的身份有可能是…但她不能冒险。 与青鸾为怕惹怒徐离柏严的惊惶不同,凌芸却是真心为陈地安全而感到忧心。 “呵呵,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一声低沉苍老的嗓音传出,其中听不出有动怒的迹象,反之还有点点欣赏暗藏其中。只见那名原本一动不动的朱衣掌事。伸手把戴在头上的掌事宫帽给摘了下来,露出张与紫宸宫内大多数太监一般白嫩谄媚的面容。只要他不开口说话,任谁也无法辨识。 玉掌紧握,陈反而没有了一开始的闲适:“大司空这话说得怪异,似乎不是待见一国妃嫔地礼数罢?” 徐离柏严状似无奈地轻摇了下头,答非所问地开口:“我很是好奇,你是怎么猜出老夫的身份?” “大司空当日在御书房的举动,既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也是为了让皇上与皇后警觉吧。反正都会被怀疑,干脆直接制造一个假象。只不过祁婕妤正好成了替罪羊。还有两位小姐,徐离系出名门,若不是大司空的意思,当日在皇后娘娘园会上举动又怎么可能发生?” 徐离柏严听得倒是津津有味,自在得仿若正在酒楼听说书:“居然在御书房前便开始怀疑…难道真是她的孩子…”最后一句几乎轻不可闻。 陈敛下眉睫,怎么看那副皮囊都和这把苍老低沉的声音对不上号。让人直直觉得冷寒。“而且就算是用来示威,徐离家的小姐也断不敢在天朝挑战宫规。带太监进殿随侍,若非胆大无脑,便是另有图谋了。” “哦?这点便足以让你确认老夫的身份?”徐离柏严脸上不禁生腾出一些失望,单单凭借这些来胡乱猜测,只能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曾经听说,云国皇室内有项秘技,利用特殊药草相混合。可以调制出能暂时改变常人容颜的膏药。”看着徐离柏严瞬间冷沉下来地神色,陈竟已不觉得害怕,反而对能惹怒这只老狐狸而感到有丝丝兴奋:“易容术,不知说得对否?” “你是怎么知道易容术的?”徐离柏严双目含威。若是寻常人对上怕早就要吓破胆子了。 易容术乃是云国皇族徐离一氏不外传的秘技,不同于用皮质面具做出来的假象,因为用的是药物,等于已经打造出一张假脸。所以除非被易容之人自己露出马脚,否则要看破简直难如登天。也因如此,云国易容术的配方可谓天价。徐离家人虽然个个是钱精,但若要扯上国族,任你再千般利诱万般拷问也不会有人吐露一个字。若有外人得知,便是徐离氏中出了奸贼,这可是不能善予地。 不过,若她果真是那人的孩子,那么,那么…徐离柏严为自己心里的猜测,双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陈不明白这名云国司空眼中为何突然满是激动。娘亲当初在告之她云国易容术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莫要说了出去。若非现在情况特殊,不得不取信徐离柏严,她也不会违背娘亲之命。 “我如何等知,似乎与大司空并无干系。”急躁之下,陈说话可就没开始那般客气了。 “那么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用了易容之术?” “相信没有那位长处深宫的公公,会有一双武者之手罢。”要不是那双手,陈还真就不敢断定。生于武将世家,她自然是见多了练武者的双手。青筋突起,脉络清晰,指节粗大,这与太监白嫩虚软的莲花指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徐离柏严深深看了陈一眼,恍若穿过眼前而看到了另外一人。心里不禁又是感叹,真是长得一般模样,连性情聪慧也别无二致。这是巧合,亦或者是天意? 又是这副模样。陈嫌恶地微皱双眉,与皇太妃在凤翔殿初见她,而错认成他人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脑海中隐约划过几许猜测。 “我和她,很像?”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实则试探。 “几乎完全一样…”尚处在感伤中地徐离柏严,不经意便被套出话来。待警醒过来,也未曾动怒,只是无奈地摇头笑笑:“,世间能有几人可以与你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你就没见过?” 自然有,她打小就被说和娘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陈才这般想着,脑海中一直不愿意承认的讯息却猛地窜起,让她再也无法躲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七章<一> 相信你也能猜想到,老夫所思所寻之人,便是也是老夫痛失多年的女儿!而你,而你便是老夫毋庸置疑的亲外孙!” 眼看陈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徐离柏严更是在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双手禁不住轻轻颤抖,眼睛里诸多感情也几乎要压抑不住而喷薄溢出:是伤感,是兴奋,也有最深沉的欣慰。任凭他位居一国三公之首,任凭他身怀武功奇学,任凭他富贵满天下,也难以按捺。毕竟,此刻的徐离柏严,其实只是一名痛失爱女的老者罢了。 萌儿,爹是不是真的寻回了她…是爹没用,没能救回你。但是现在爹找到了儿,你的爱女,我的亲外孙,你是不是能稍微原谅爹呢… 就在徐离柏严情难自禁的时候,陈也再不能如同初时的平静。只是相较与徐离柏严的激动与欣喜,陈只觉得荒谬与可笑。 她是徐离柏严的外孙女?她的娘亲是云国公主?老天这是开的什么玩笑!在她孤独家满门尽灭,在高居诚远将军之位的爹被辱悬尸城门,在高贵婉柔的娘亲被利刃割下头颅,在无数冤魂叫嚣得无法解脱之时,怎么没人来告诉她,她独孤,竟也如此尊贵?在她被迫孤身堕入深宫,几次死里逃生之际,怎么没人来告诉她,她独孤,也可以权势滔天?在她每每被梦魇纠缠得几近崩溃。惊醒四目空对满室寂寥之时,又怎么没人来告诉她,她独孤,原来并不是只身一人? 若无方菁菁之死,她或者会相信男女之间情爱地伟大。只是那天之后她便明白,打从踏入宫门那日开始。如同爹娘般的情深似海便不过是卷帘一梦。是以,她不再愚昧天真,凤位之甘甜才是她能拥有的最大爱情。 若无纪嫣被诬,穆曦惨死,她或者还会对这丑陋的深宫怀抱希翼。只是待到最后,血一般地事实不过再次狠狠甩了她两巴掌。利用与被利用,算计与被算计,阴谋与手段。只看谁够狠,只看谁够强,无谓的善意只是个让敌人更愉快的甜点罢了。 经历过这些许多,又有谁能怪罪于陈心冷无情,多疑狡诈。指尖仍在微微颤动,陈伸手取来置在一旁地茶碗。轻轻一啜,竟已有些凉了:“大司空,您方才说些什么?请恕我未能听得明白。或者您只是想提醒我,当初一介下九局宫女能晋为四品美人很不可思议?” 慌乱被强行压下,状似平静的言语却似和风中夹带冰霜。直直往徐离柏严砸去。陈不知道这位云国司空究竟有何打算,竟然无趣到抛出这么个荒谬的说法。虽然,虽然关于她的样貌…但只是这个绝无可能证明他口中所言为虚,毕竟女样肖母乃是天经地义! “唉,”徐离柏严满腔激动被陈冷水这么一泼,也登时冷静下来。不难看出陈对他所说的话。不是略有怀疑,而是完全不信!这也难怪,毕竟一名云国皇族不远千里跑到天朝,却莫名地把紫宸宫中的妃嫔认做亲戚,任谁的反映都是这样吧。当初自己,不也是因为对这情报怀疑颇多,就连“七梅印记”出现的消息传回云国之后都不能确认,以至于拖到现在… “。你确实乃我徐离柏严地亲生外孙女。你娘亲名唤徐离如萌,是云国梦菡公主!这,并非老夫捏造而出,更何况老夫又何必花费这般心思。只为骗你相信?” 陈把玩这手中青瓷,冷眼而视,只等徐离柏严往下解释。虽然独孤家与云国王族似乎并无往来,但爹生前诚远大将军的名号可不是叫假的,谁能保证这个不是战场上结下的仇敌? “凌芸,你过来。”徐离柏严突然出声唤道:“,她是…” “我知道,不就是大司空您曾经放到秋凉阁中的棋子嘛。”茶水凉了,果然无味得很。有些厌弃地把手中余温尚存的香茗丢置一旁,陈略略挑高秀眉,定定望着默然不做声的凌芸。曾经,自己是多么地信任他们。饶是猜出真相也依旧给了机会,只是他们不屑呢。无论原因为何,背叛总归是背叛。 “哦?”对陈的插话徐离柏严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欣喜更甚:“不愧是如萌的女儿,竟然如此聪慧。” “大司空,劳烦说重点。” “不知道你如何躲过将军府一劫,但你的样貌确实和如萌年少时一模一样,加上那双琥珀色眼眸,你可曾还见过谁有?而徐离血系中,可尽是琥珀色眸子地。”那深褐眼眸的透澈,可是连清玉也莫可比及。“当初命凌逸,凌芸潜入深宫中寻你,还为了确认一样东西。” 虽然在心里早早便打算把凌氏兄妹视做路人,陈仍旧按捺不住心中涌起的情感,抬眼向徐离柏严望去。 “确认你的左肩胛上,是否有朵‘七瓣雨蝶’。” “‘七瓣雨蝶’?你们竟妄想在我身上找一朵梅花?真是可笑至极。”长在人身上的梅花?他们竟然想用这个来当作证明。 娘,您身上的刺青好美!那朵寒梅竟然能跟蝴蝶一般。也想要一个,娘~ 住口!哪里有什么刺青,莫要乱说。 娘,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昨儿晚上确实见到了… =.|.爹和娘分开的话… 嘴上虽然嘴硬,但是陈脑海中却忽然闪过几抹过往的记忆,快得几乎让人不能抓住。 “没错,‘七瓣雨蝶’确实不易辨认,只有当人在丧失自我意识,并且情绪极为激动之时才会浮现,否则他们兄妹俩也不可能铩羽而归。”徐离柏严责怪地望向依旧低垂着头的凌芸,若不是她这般无用,又岂会到现在才能找回。“而且…” 徐离柏严略略停顿了下,但陈直觉认为,这个“而且”下面所要吐露的讯息,才是最为重要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七章<二> 宸宫.翔殿 “…这么看来云国大司空此次的目的…”慕容馨华话才说到一半,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凤眸微挑,看着右侧下座有些神游九天的陈颇为无奈。 “咳咳,咳咳。”竹帕轻掩朱唇,身为皇后总不好当面说破,只得略略虚咳几声,希望能引起陈注意。 虽然这咳嗽声较之蚊虫细呐大不了许多,但陈也没那个胆子,当真敢拂逆皇后的脸面。知道自己是犯了忌讳,连忙起身下跪,双手叠于腿上行礼:“娘娘恕罪,臣妾一时恍惚,并非存心漠视。” 菱唇紧抿,陈心里一阵懊恼。皇后为人看似温婉,其实最是记仇。有时便不过是小事而已,就能惹怒于她,最是大意不得。若非被徐离柏严在碧阁的言语乱了思绪,自己断然不会如这般轻忽。 “,快起来罢,本宫倒还不至于为这绿豆大的小事降罪于你。” 慕容馨华笑得亲切,但微微弯起的凤眸却有藏不住的算计闪烁。待陈归位妥当,故作关怀地问道:“不过今日似乎颇有疲累,可是身子不大爽利?若是太监宫女们伺候得不得心意,全来说予本宫。需要些什么药材补品,本宫也好让御膳房调制。” “娘娘您多虑了,臣妾这身子虽调养起来麻烦,不过奴才们都很是用心。只不过昨晚睡得有些浅薄。顾而在娘娘面前失态。” “若是这样本宫也就安心了些。说来本宫还不知晓该如何赏赐,若非你得了徐离家两位千金地意,大司空怕依旧要把慕容家给拒之门外呢。你说本宫待儿也不薄,却不知她为何要隐瞒与徐离家有交情的事,真真让本宫为难。” 长指轻点台面,慕容馨华语气中满是惋惜。似乎当真对祁儿失去信任。凤翔殿中薄香渐浓,味深而甜腻,嗅多了也免不得难受。陈脑子里有些混沌,重重按压了下侧穴,踟蹰了片刻才回话:“娘娘也莫要伤怀,说不定祁婕妤是有些难言之隐,相信断然不会存心与娘娘作对。” 从皇后口气来猜测,这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唯有消弱祁儿在慕容馨华心中的地位。自己才能顺顺当当地取得皇后信任,对以后计划的进行方才更有助益。虽然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稳妥,似乎漏掉了某些极为重要的事情,但陈也顾不得许多,机会一旦错过,要再能寻到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倘若陈没有被自己地心魇扰乱了思绪,她自然不难发觉凤翔殿熏香中,含着极其轻微能惑人神思的梦罗散,便不会大意到落入慕容馨华巧设的陷阱,也不会忘记穆曦在泠霜阁中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忠言:紫宸宫中。皇后与德妃的计谋手段非常人所能望其,您的心思又怎么可能躲的掉? 穆曦东窗事发的疏离,雨过天晴后地赏赐安抚,甚至不顾龙威夜中亲自探视。皇上,您的心思纵使连太妃都隐瞒了过去,或许连她都未曾发觉,也绝对藏不过我的双眼。、 可我慕容馨华,绝对不容许有人能偷窃您的一丝一毫!陈,非除不可! 满脸疯狂地嫉妒与憎恶,交织着无尽地爱恋与渴望,谁人能想象这便是天朝一国之母,紫宸宫最尊荣的女人? 细雨潜送夜,花落旁家,怎生爱恨不知错。世事本难料,因果由天,不过情字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七章<三> 拜见陈美人。” “见过陈美人。” 走在宽长的宫道上,陈脑子还有些晕沉。因为她素日待人和善,少有其他妃嫔那般高高在上,是以迎面来的几名宫婢本来想讨个巧,只是瞧着她脸色不大和缓,匆匆道了个礼便退开了。 有几丝细弱的夏风迎面而来,但在潮湿而浓重的空气中显然没了脾气,待碰到凉爽的肌肤上时,就全都变得软稠不堪,薄汗沁湿了额边碎发,黏糊糊地趴伏在脸边好不烦人。 动了动满是花饰的头颅,陈往树荫下靠了靠。觉得一头累赘让本来就有些昏沉的脑袋愈加难受。恨不得利剪一绞,了却三千烦恼。 怔怔站定,怎么会突然这般急躁?虽然以前的性格确是浮游难定,但自大入宫之后便收敛了许多。紫宸宫中谁人不知,碧阁陈美人性情和善,待人温婉。 长长的宫道尽是用青白石头细细垒叠而成,光灿的阳光反射与其上面,晃荡得人直发虚。陈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只是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难以静下心来。昨日徐离柏严的暗访,今时慕容馨华别具深意的传召…无论如何都必须找个地方好好理清思路。 碧阁中虽然舒坦,可闲杂人等又稍微显得多些。镜湖本来是个不错的地方.树阴连片且寻常宫人又不敢私访.只是自打穆溪被谴入冷宫并“服毒自尽”后.若有妃嫔在那走动.让人瞧见了只怕 更何况…陈不由苦笑.那是初遇他地地方…情字伤人.种下便如盘根错结.相绕相交.又岂可说断便断 忽然脑海中浮现一思记忆.上年冬元跟踪方菁菁之时.似乎经过慈安殿西北角后不远处.正有一方莲池.平日鲜少人前去.算是个:.. 念头一定.陈脚跟微旋便往那儿走去.只是陈若是能预知此行牵扯出来的是非.是否还能走得这般潇洒.[了.连片莲花朵儿都不曾出现.加上周边未有重宫贵阁.莫 用绣帕随意扫净石凳.陈总算轻吁口气.把发髻玉饰取下.却不留心把那固在发尾的白玉钗也勾了出来.不自觉地把玉钗紧紧握在手中.再打开同左手雪腕上的一枚玉环靠在一起. 若有人恰在身旁.只怕是要大惊失色.因为那一钗一环竟然相鸣而声.相近而动.一直以为娘亲的钗不过是上佳白玉雕成.谁知却是云国秘宝“麒麟”.当昨日徐离柏严拿出“麒环”时.她也无法否认“麟钗”地鸣动.更何况.她上居然会出现那个东西…莲池边渐渐送来几许凉风.让陈不由得想起昨儿那场让她迷惘万分的对话… ‘“七花寒梅”翩然若蝶。嫣红似火,粗粗看来与刺青无异,但其实却是胎记。除非割皮骨,否则定然无法去除。此物来历甚奇,纵是史书也无法查明。只知打从徐离家先祖时起,这梅花一次只存与一人身上。除非这人精血尽断。否则断不会另寻继任者。而如萌,你的娘亲便是…” “行了,不要说了!”心中突然腾起一阵恐慌,陈生怕徐离柏严吐出的话,会让自己心底隐约浮现的记忆再也按捺不住喷薄而出。 徐离柏严深觑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必儿你心中也自有答案。” “任凭我娘亲身上有朵梅花又是如何?她不过是一介孤女,与云国贵戚并无任何瓜葛!大司空又何必苦苦追查?” “那么,就算不论你娘。若你身上也有这‘七瓣寒梅’,又当如何?” 徐离柏严此中过神来:“这,怎么可能,大司空说的笑话可是一点都不可笑…” “幸而老夫当时命他们兄妹俩回来之时,尚且留了名内应以防万一,否则便当真要错过了。若你依旧不信,相信那名唤作福桂的婢女也是知晓内情。” 陈也非等闲之辈,震惊过后立即定神深思。柳眉微叠,一双星眸半寸不让地对上徐离柏严的利眼:“原来是趁我毒发之际被宵小钻了空隙。呵,大司空手下地棋子,是那段时日临时调来的两名宫娥中之一罢?连皇后与德妃身旁都能埋有眼线,虽然不大受宠,也实在不易。” “哦?似乎你并不认为福桂才是那枚暗子?” 看着徐离柏严诧异的模样,陈轻讽:“其一。大司空断不会在我身上浪费两枚暗子,何况您也承认,那人不过是殿后罢了。其二,尚有自知之明,那时还够不上资本劳烦您设双局伺候。其三,也不过是我相信福桂罢了。” 眼尾微微扫过一直木然垂首的凌芸,陈丝毫不愿承认自己这番话颇带指桑骂槐的意思。但看到她无动于衷,却又怒火高扬。莫非她们俩之间的主仆之情。当真没有半点值得留恋的地方? 徐离柏严听了这一席对他可谓半点敬意都无的话语,非但没有动气,反而脸上欣慰与沮丧交错而生。看来这外孙女,可没这般容易相认呀。 “。你可是在责怪老夫?” 瞳眸一缩,陈深深呼出口气,用指甲狠刺掌心,原来自己心中竟也是有怨。对这莫名出现的外祖,已不若往时的冷静,本被牢牢压抑住地仇恨之念也趁隙扬起。但,现在却还不是时候,她还不是身负血海深仇的独孤,还只是沉浮宫中望君垂怜的陈。 云国司空么?或许苍天好歹睁了次眼,徐离柏严提及娘亲的心痛伤怀是装不出来的,只不过对她,可就不定是同一回事了。十数年的相离陌路,若真能一见如故,才是真有问题。 “大司空,您说地话,都且信了。只不过我也不是三岁小娃娃,您费尽心思寻我,不对,该说是寻这‘七瓣寒梅’的主人,不是只为着认亲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八章<一> 喀嗒!” 正深陷在思绪中无可自拔的陈,皓腕不自觉地微微侧动,正巧碰到摆放在石桌上的那双“麒麟环钗玉质相碰,清声澈鸣。原本蒙上一层迷雾的星眸,登时如同日出云拨,又恢复了往昔的沉静。 她当时既然能大着胆子开口询问,甚至还稍带上些微迫意,也不过是断定徐离家绝不会做亏本买卖。虽是花样年华,只是生在宫廷深深,两年足矣够她理清世故人情,学会权益相当。 早在徐离柏严初临天朝,与陈相见在御书房门之时,他的异样已经足够让陈心怀警惕。徐离氏自从三百年前将国君逐下皇位之后,便建立起旁人丝毫不能撼动的基础。无论帝王将相,抑或重臣商贾,如同大树巨根深埋于云国土息,繁多却毫不纷乱。 自古以来,夺权易而守权难。徐离家既然能三百年不被他人改朝换代,最重要的正是无内患而止外忧。避免争权夺位的内讧,加上举世无双的精明头脑,自然不用畏惧他国侵犯。云国较之其余三邦,还有一处甚是特殊,数百年基业共有七朝君主登宝,共同之处便是每任皆会出现一名女杰。或为帝,或为相,皆是心思九转,玲珑百折之人。莫论气度抑或智慧,都绝不比其余帝王差劲。 虽然天朝待女子不算严苛,甚至拥有凤主分权而治之规矩。而沐国地巾也可不让须眉。颇多红颜一样驰骋战场。但天朝民风根深蒂固,规矩文书端端摆在文澜阁中任人翻阅,但在寻常人眼中,女子最宜相夫教子,怎可与帝相争。且皇后并非等同于凤主,谁人都知晓需要某个事物。至于是什么一直成迷。 何况女子治国,甚至需要比帝王更大的胸怀与智慧,方能服人。端怡皇后,当初不正是欲控朝权,但力所不及,才招致民怨官逼,最后陪葬的下场? 是以云国代代皆能出女中豪杰,女中诸葛的奇事便广为人所知。女子在云国的地位。也绝对不会比男儿低落,甚至于皇庭贵之家多有偏重娇女的风气。要说例外,也只是近三十年前,上任云国太师徐离紫南年老病逝之后,便再无惊才绝世地女子出现。 陈看遍云国国史之后,就隐隐觉得徐离柏严到天朝的目的绝不单纯。但万万不曾料想,其中竟然会牵扯进自己的娘亲,诚远将军发妻,也是他一生最爱的女子,二十四年前从河边捡回的孤女方芷蕊。亦或说徐离柏严的独女。前云国国君亲封的颂穗大公主,徐离如萌。 更猜想不到,那看起来有些华而不实地“七花寒梅”,正是一种身份的凭证。拥有此印记者,就算不是惊才绝艳,也少不得聪慧过人。当年的徐离如萌。便以一十二岁之姿拔得云国科考头筹。若无意外,她便是能当上云国女帝也没人觉得奇怪。谁想到,五年后的天朝一游,便让这位声誉满天下的公主失去了影踪。 说是失了踪影,但是任凭谁都觉得徐离如萌早已不在人世。因为当时陪同她一起去天朝的,还有尚未成为端怡皇后的平嘉公主徐离筱薇,亲眼瞧见如萌失足跌落滔滔河。滦河水势之猛烈,泥床之深阔。非人力所能抗衡。司空夫人得知爱女悲讯,一夜间愁白乌发,从此信佛如素。 同路之人不同命,徐离如萌因为此次之行香消玉殒。而徐离筱薇却偶遇肃宗进得宫门,见龙化凤。 谁知道,世事弄人,多少纠葛暗藏,正如春水长流,剪不断,理还乱。 “只是这整整二十四年,老夫未曾有一刻停止寻找。老夫万不会相信你娘已经不在人世。” “因为‘七瓣寒梅’独主之性?”陈不难猜出徐离柏严的自信由何而来:“呵,指不定那挑剔的梅花早就落在他姓人中,大司空端端寻找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连‘七瓣寒梅’绝不会出现在外姓的自信都没有,老夫倒还不如卸甲归田也罢。,你也不必说这话来引我生怒。” 陈一窒,脸上有些被人看破地恼怒:“只可惜,我娘亲现在已经不在世上。而我,就算有这梅印又当如何?大司空妄图寻回的是身有‘七瓣寒梅’的徐离之女,现在不但家破人亡,而且身居深宫,莫非您还想要揭破我乃‘叛将’遗女不曾?” 什么‘七瓣寒梅’,什么云国奇印,又或者什么奇葩怪才。在陈看来,通通皆为无用之物。爹娘一生慈悲待人,兄姐一世护国保家,却堪堪落得如斯下场。午门血染鹿台,这些空空虚名怎地不见神力突显,救那一百九十五口人于亡刀之下?她自幼不信神鬼,家破人亡之后更是厌恶命定之论。天无绝人之路,地无阻人之心,但若只留张嘴空等饼落,迟早会成为被弃之人。唯有亲手除尽荆棘,方能冷眼观乎众生。 “,纵使你不愿认老夫这个外祖,但如萌总归是我的女儿。你心中想些什么,老夫未尝不能猜到半分。现在不过韬光养晦,只怕连自己都要骗了过去。但是独孤家血仇未报,你终难甘心。” 半响无声,陈定定看着徐离柏严,片刻才轻笑出声:“呵呵,不愧是大司空。说吧,您所欲为何。” “天朝凤主位悬已久,若能得其殊荣,相信对云国,对徐离氏,都不无好处。” “现在不过四品美人,大司空当真看得起我。” “现在这紫宸宫中,终归势单力薄,要想扳倒萧家,不,单单只就德妃而言,也确实艰难。但若加上徐离氏助力,相信心愿达成之日必不久远。” “当真是让人心动的提议呵。”陈敛眉轻喃:“只不过,大司空,我要的可不仅仅是萧家存亡而已…便依您之意罢。” 李氏欠我独孤家多少,我便要这天下来偿还!李允,若未来帝王中半含独孤家血脉,不晓得你可会后悔曾经灭我满门之举? ~~ 这个..还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描写了过多地往事 因为其实那些东西是和以后的发展有或多或少的牵连的 丫头要写的,正是很多事都有因有果 包括独孤家被灭门的惨事 也是因为很早以前结的因 根本的源头不是萧威 看似李允,其实也不是李允,现在没能看透 是因为她不了解前一辈的纠葛 慢慢会展开 先帝.> 其实在宫廷里面: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一直很想写方菁菁和穆曦的番外.. 她们做地许多事情,有些是因为迫不得已 有些是因为,他们只有这样才能存活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八章<二> 呼。” 陈轻吐了口气,重新把台面上方才任性除下的钗钗环环戴了回去。幸而慈安殿后这块地头极少有宫人走动,否则若要瞧见她这般违礼的举动,只怕非要被惊得目瞪口呆不可。 清风徐徐送来,吹散了从地下不断蒸腾上来的暑气。眯眼侧面对着日光,缕缕透过绿树滑落,碎金成片。太阳早不若正午高挂蔚空,渐已有了西斜之势。伸手打了个懒腰,陈此时方才觉得口干舌燥,腹中还隐约生出些许饿感。 陈唇边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本来只是随便想想,打算只先理清思路罢了。谁知当人陷入记忆洪流之时,又岂是寻常力气所能控制的? 起身跺了跺团簇锦靴,坐得久了,腿脚气血不通,已然有了些麻意。随兴漫步走到白石栏边,望着满眼莲叶翠绿欲滴,碧波泛光,星磷点点,好一副夏景。只可惜没有嫩红从中点,世上果然没有完全圆满的事。 因为生怕他人起疑,昨日徐离柏严只在最后把那对“麒麟钗环”交予陈手上,粗粗说了在留访天朝期间,还会寻得机会与她联系。纵使从与徐离柏严的一席话中,陈总算知晓不少前尘往事。 娘亲的身世,“七瓣寒梅”的出现,徐离一族的插手…非但没有让她因为多了一股助力而如释重负,反而心中更是烦乱不堪。按照她现在地处境。就算有再多力量,只要一个不好便就引火烧身。更何况,朝堂只怕离大动静也不远了。身处深宫,并不等于耳目也被那丈高红墙牢牢禁锢着。 李允不是省油的灯,一件件恰似无关的事,慢慢连接。相互牵绊,到了最后就会引起无可避免的后果。三年韬光养晦,徒做温吞弱帝,看似听凭朝堂结党营私,看似听凭权臣予给予求,实际上棋盘当中情势渐变,龙卧深潭也非虫。 三年的官吏变动,明升暗降。培植亲信,已把几个望族赖以为生的关系网蛀啃得千疮百孔。看似辉煌,实则不堪一击。军饷贪污案地爆发,先抑后扬,让萧威大得光彩。庞遂北调平,直接架空萧威好不容易从诚远将军手中夺来的兵权。而庞遂看似铁军三十万在手,但他一家老小,却被李允好好“安置”在帝都之内,他又如何能动弹得了? 随即派遣李陵,那位冷俊的王爷出兵栾国边境。抽调五千精兵,让萧威手中不多的兵权再去一层。 纪嫣一案,穆曦犯事,慕容家明显居弱,由皇后照看德妃的礼遇便不难看出一二。萧威官威正盛,就不免鼻头朝天了。诸多忌讳也不再畏惧。甚至连帝王自古最是忌讳的官官勾结都敢放到明面来。 莫非人老了,这脑子就不好使了么?陈想到这里不由得轻嗤,盛极必衰妄自尊大迟早会引来杀身之祸。看这番动作,只怕离她家仇得报的时候,也不大远了。而慕容涟那老狐狸,显然比萧威更聪明些。或许说,是她小看了慕容馨华,毕竟皇后的位置可不是看假地… 李允。陈在心中默默咀嚼着天朝九五之尊的名姓,一时间她竟能堪堪生出几丝佩服。这帝王还这般年轻,竟已学会隐忍痛苦,漠视伤悲。当初端怡皇后擅权专政。任由宠臣理事的后果,早在肃宗末年便爆发出来。初登大宝的靖宗,几乎被架空 她经历过家破人亡,就连初时对萧琳冷静以待都是难上加难。而李允,他已是对着蔑视皇权之人整整四年,兴许还要更久。不能气,不可恨,还要时时安抚,刻刻讨好,才能赢得足够时间。再用他缜密到可怕的头脑,引诱猎物自投罗网,烈火焚身! 步步为营,任何可利用的棋子都不允许轻易被废掉。林美人是,方菁菁是,纪嫣是,穆曦是,甚至萧琳和慕容馨华,都在你的计划之中罢。 李允,你或可成为一代明君,但那是之于天下百姓,并非之于我独孤… 李允,我或可佩服你的聪明智慧。若我只是陈,紫宸宫中默默无名的一介美人,那么你借刀杀人,从独孤家抢回半国兵力的计策,也许会让我为之叫好。 只可惜,独孤一姓,让我们注定只能俩相斗。 越过凭栏,走到池边,陈看四下无人,便有些放肆地把手放进水中。冰凉的快感顺着脉络直入全身,撩起水拍拍脸颊。人一开始想事情,果然就要不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从脑子里面翻撬出来。 现在最紧要的,陈摸了摸微缩的小腹,就是回到阁里填饱肚子! 走了几步,却又似乎被一股力量往后拖着,让她不由得转头一看。 尽目望去树影错落,小径漫延而入。隐约可以看见,有间木阁藏在里头,棱角突露。不过是一般宫房而已,并无多几分特别。陈摇摇头,被自己突然不自觉的举动而感到好笑。 霎时,她又猛地回转过身子,双眸渐而瞪大。那时,方菁菁便是因为闯进此处,才被李允亲手处死,进而引发后来许许多多地事…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不解世事的毛丫头,方菁菁那天的异状,十有八九是被人陷害。若只是平常宫房,李允断不会动怒若斯。现在想起那时的可怖,陈仍旧会微微一颤。 那房子究竟暗藏何种秘密?立于偏角冷僻之地,究竟欲掩盖什么往事? 好奇心人皆有之,但往往为了满足知欲,而导致众多人付出难以估计的代价。这道理陈并非不懂,尤其在深宫之中,红墙下,碧瓦间,潜藏了太多太多黑暗丑陋,不该碰的,切切碰不得。 但此刻,她竟然管不住自个的腿脚,依旧往那矮林间木阁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九章<一> 是命中注定.终究避无可避. 守宫太监徐三儿半蹲在门檐之下.嘴里含着跟狗尾巴草根儿.一一的晃荡.充分显示了宫中冷房太监生活的百无了赖. 他家境寒贫.否则也不会贪那点卖身费来给家中老母治病.而甘当奄人.任凭天朝再如何富强开放.断子绝孙的蠢事总不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去做.徐三儿入宫还没满三年.进来时新皇已经登基.险险躲混乱.这是福也是祸. 喜的是免去了被“清撤送返”的命运.悲的是同样也没了出头的机会徐三儿脑子灵活.做事算得上勤快.嘴巴也说得顺溜挺>.最要不得的恶习:嗜赌.每月说少不多的丁点饷银.就差不>:开小”的吆喝声中了. 赌上十有九输.愈输愈成瘾.原本还在观望的掌事大太监这下算是彻底绝了对徐三儿的希望.只时不时派些鸡毛蒜皮大的小事下来.不让他闲着罢了. “他娘的.还以为着了上至尊九九对数知道好事全没爷的份.劲丢么个烂篓子差事下来.还神秘稀稀的很.说啥皇宫禁地.出不得纰漏…***原来是在把小爷当熊耍呢 徐三儿把嘴里那根被咬得已经曲折的草毛狠狠扯了出来,一双小眼睛里全是不忿和怨怼。“呸!”地一声,一口浓痰就黏糊在地上。忽然风吹草动。惊得徐三儿半跳起来,忙伸脚往地上的污秽磨蹭几下,嘴里还颤颤念叨:“谁?!”神龙已逝,图留条虫罢了。 待看清了不过是草动而已,徐三儿才慢慢地轻嘘口气,但也再不敢如同方才那般说出大逆不道地话来。他自个心里也清楚,要不是认定这块地方鲜少有人走动,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哪里是能随便说的? 原本在印绶监虽然撑死不过是个护事。平时也就管管信符和铁什么的。总好过被派遣到这鸟不生蛋。鸡不打鸣的蠢地方来当个“掌事”。说得好听些,专管宫中禁地,实际上只怕是大开门户都不定有人愿意来,根本就是破烂木楼一座嘛!徐三儿越想心里越是不忿,瞅见几只在地上爬动的虫蚁又狠狠踩上两脚。 新皇登基之后,已经鲜少旧人知道这木楼是禁所,严压之下凭谁都不敢多嚼舌根子。也就剩余几个老嬷嬷还晓得其中厉害,偷偷说予自己看得惯的宫女罢了。 再说这木楼既不富丽也不堂皇,在徐三儿被“发派”来之前,一直是名老太监看着,再没有多余的人了。这就难怪徐三儿,不,甚至许多宫人都不把这禁地当回事。 曾有好事不怕死地人偷偷进去看过,出来后把里头地装饰摆设大大损兑了一番。说不但远远不及盘龙殿地威武和凤翔殿的华贵。除了大些宽敝些。指不定就只到宫娥厢房的品级。渐渐,也就不再有人对那隐藏与紫宸偏僻角落的木楼感兴趣了。 只是旁人并不知道,知道禁地还有胆子闯进去的人少。闯了进去还能看到秘密的人就更少。而让那些不知好歹且妄图窥视帝家私秘的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世界上,对一个帝王来说,并非难事。 更何况,这木楼之所以被列为禁地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李允对它有特殊地感情,至于放在里头的物什,李允有九成的把握,一般人就算看了,也瞧不出丝毫名堂。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并非是他们何其幸运。只不过,皇帝要靠他们的嘴巴传出消息:禁地里头,什么奇妙都没有。 木楼一直是由名老太监负责看守,十几年来都好端端的没事,近来却突然犯了疯病,结果被人关到营所去了。西宫的总领太监生怕有人疯魔的事传开了在他面子上不大好看,压根不把这所谓地禁地放在眼里,便匆匆让下面指派了个太监过去替着。徐三儿不得上头欢心,赌瘾又愈加狠烈,自然就被踢了过来。 只不过谁也不曾想到,领事地畏惧丢脸,徐三儿的滥赌成性,种种巧合之下,让命运的棋子一枚枚已悄悄落在罗盘之上。 “哟!这不是小三子么!” 几个灰衣小太监偶然路过,一眼就瞅见拿着根茅草又开始逗弄蛐蛐地徐三儿。 “哎,前些日子是谁在小爷们儿面前吹得那个天花乱坠,说着要步步高升,直往大总管奔腾的?” “你不说咱还没留意,不正是小三爷的吹的大炮么。” “哈哈哈哈,原来就,就是这木头桩桩的‘大总管’?” “哈哈哈哈。” 那群小太监本都是和徐三儿相熟的奴才,徐三儿正是在他们前面吹嘘了一番。本来心里就嫉恨得不行,这下看到徐三儿落水狗一般沮丧的模样,可就爽快了,怎能不趁机挤兑挤兑。 “你,你们,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我,小三爷不瞅你们一般见识!哼!”徐三儿被气得白脸通红,颈上青筋直爆,又没得半点方法。 “得得得,小三爷您甭气。要不跟咱几个去顺两把?可好些日子没碰牌九了吧?”一名太监笑得狡诈。谁不知道徐三儿手气背得连衰神都不敢与之匹敌,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狠宰一把,他们又怎么舍得放过。想到即将到手的白花花银子,几个人全都笑咧了嘴。 “可,可我这不还要守,不,是防止旁人进去么?”徐三儿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早痒痒得不行,真真是左右为难。 “哼,我就说小三子没那个胆色!生怕那破屋都快要塌的模样,连耍两把都不敢!走走走,咱算是白认他这朋友了。” “谁说你小三爷不敢了!走!咱去摸两把,看不让你们这些个兔崽子输得心服口服。” 徐三儿前脚才离开不久,小径蜿蜒处拐角一转,陈实在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走到了全无人看守的木楼前,素手轻轻推开乌门,便走了进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五十九章<二> 大不小的院子里面倒也不是真的光秃秃一片,少少几树倒还是有的。杂草杂树,天上时不时降下些甘霖,也就够它们活的了。 陈四下里随意打量了会,上次进来的时候是紧随方菁菁而入。那一幕直至今时今日,纵使已经过去年余,依旧让她无法消除内心中对李允残存的几分惧意。 这个已然建成百年的深宫大院,不知道微湿的地下究竟是暗藏了多少丑陋和不堪。陈相较之下,真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丫罢了。任她如何聪慧机敏,没有人提醒一样也堪不破此中秘密。且徐三子耐不住赌性犯下大错离开楼阁后,四下空无一人,让她难免认为这里不过是一座旧弃的木阁而已。 越过有些破损的竹栏,待陈进到屋子里面仔细看了看,却不由得暗吃一惊。内部比由外观之更显阔大,里里外外粗略数数应该也在四层套厢之上。陈星眸微沉,看来这儿绝非当初认定的那般简单。 原来只以为是座被弃置在冷僻角落的宫女房院,因为忘记拆除而残留至今天。但四层套厢之数,就断不会是宫娥处所。甚至,可能是哪位品级不低的嫔妾所有… 自大紫宸宫建成之日起,老祖宗怕后妃心气不正,争权夺利而祸及皇上,便定一诸多规矩。其中对于各个宫殿寝所的配给规格最是严苛,完全体现在套房数层上。掖庭宫女。除正五品尚宫诸司夫人之外,最高不过一套例,更多的是几人合住一厢。而皇后这级自然数例最高,凤翔殿便可允许得有一十二套房数。如她这般地四品美人,撑死也不能配上超过六套房数的殿阁。四房套厢,怎么说都该是个五品才人了… 指腹轻轻蹭了蹭台面,座椅家具虽然显得老旧,但积尘却不大多。摆放也极是工整。可见应该会时不时有人来清扫。抬头回眸不经意被帘门旁的一抹亮色吸引。陈猛地想起什么,不由得嗤笑自己愚笨。不论哪宫哪殿,里门(主厅和寝室的隔门,为了美观多用珠帘绸布替代)边缝上,总是会悬挂铜牌以示身份。 长睫微阖,借着由窗边漏下的细碎光亮,陈看得有些吃力。毕竟这牌子也如同木楼一般。定然已经过去许久,牌面都生出了些锈迹。 “…语所…”字字念来,总觉得念叨着有些熟悉。电光石火之间,陈猛地睁大双眸:“语所,那不就是,不就是…” 谡语所,,本为肃静。谡语。本为束言慎行。最早只是作为妃嫔犯下口忌后。前来悔过的地方,但到肃宗执政,端怡皇后把权之时。却成了多少嫔妃噩梦之地。但凡不听从端怡皇后命令,不得她心思的嫔妃,尽数被贬斥到语所,只是很少再有出去的可能罢了。前朝宫人但凡说起语所,无不脸色大变。在端怡皇后手中,语所已经变得较泠霜阁更令人胆战心惊。 其中最出名,最为人忌讳地,也是最后一位地正是广陵王爷母妃,肃宗专宠近十年地先慧妃,夏如,端怡皇后最憎恶的人。宫中秘传,先慧妃被打入冷宫后,端怡皇后便寻了机会令其进语所“悔悟”。只过后不久,慧妃便从紫宸宫中彻底销声匿迹,再无音讯。或许疯了,或许傻了,总之再不曾出现,也无人胆敢冒着惹怒端怡皇后的危险,去妄图找寻。靖宗即位,宫人大肆清洗之后,语所也渐渐在人们的回忆中沉默,只留下这似乎满是怨气的名号在某些书史上还略略出现… 一丝凉风忽地吹进,把半开的窗棂摇得有些“吱呀”作响。陈感到自己手心有些冷汗沁出,湿漉漉的好不难受。背脊也一片微凉,想到着房子中曾经可能发生过地事,说不害怕那就当真是骗人的。但便是这样,反而更激起陈争胜之心。 这般看来,李允在冬元夜里出现于此,方菁菁的“误打误撞”直到最后惨死,只怕都不仅仅是“巧合”两字这般简单了… 蓝天之上日头已渐西斜,房舍中空落落,只能听到丝绸薄履轻搓地板的些微声响。陈在外厅又转了几个来回,终于还是找不出什么奇特的地方,便信步往里走去。 纱幔层层,银镜繁花觥梨台,若不是早由铜牌确定这房子的名头,陈在看到眼前此番景象的时候,甚至能想象着一位贵典婉约的绝色美人,轻执牛梳,对镜理乌丝地模样。轻轻叹息,泪湿罗巾,纵是不堪红颜老,斜倚空窗月又明。 先慧妃夏如,又究竟会是怎样芳华绝世,才能让一代帝王痴迷得几乎全心而对。曾经听说,先慧妃地眸色极为特殊,不若常人是深黑或为浓褐,而是略带清亮的琥珀色… 不经意抬眸,银镜并不因为岁月的无情流逝而显得黯淡,反而愈加清晰。镜中佳人冰肌莹彻,心状脸盘着实精巧,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而鼻腻鹅脂玉无暇。菱唇微启,齿如含贝,眉曲点染之下,一双星眸略显亮色,若琥珀般惑人。 楞了下神,陈不由得轻笑出声,竟然看镜中地自己看到走神,真是…沿着镜边反射,陈似乎看到自己的身后挂着什么东西。从银镜中望去,应该是副画像。进来时被布幔遮盖,若不是镜面恰巧挨到边上,也不会让人留意。回转过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方才到能看得清楚。 陈只觉得有道晴天霹雳正正打下,引得她浑身一阵哆嗦。画中人宫装贵服仪态万千,珠玉金钗点缀乌髻,唇色朱樱一点,粉藻难叙其姿。撇开所有外物修饰,除去那威视众生的傲慢,那人居然和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险险分毫不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章<一> 副画像长约丈余,宽约两尺。两端由墨玉为托,做中的秘谈。她虽然未曾亲眼见过端怡皇后,但从徐离柏严的话中也不难猜到,端怡皇后与娘亲长得绝不一样。两个人,任凭气质再如何迥异,只要有相同的面貌就不可能给人两种感觉。 那么,画里面这与娘亲几乎一模一样的端怡皇后,又是怎么回事? “唉。”不由得轻叹口气,陈觉得脑海中有千丝万缕,多少讯息皆是飞快闪过,简直犹如一桶浆糊,分不清东西南北。 小小捶了捶脑门,决定不再自我折磨,打算把烦人的事情都给留到以后再做定论。满室寂静,陈只能听到自己鼻翼中微微透出的喘息声,待得愈久,竟愈能感到这房子里面地压抑与寂寞。 多少富贵荣华,多少爱恨交加,香魂逝后,也不过是一片灰尘罢了。又往那副画像前走近两步,最后一个来到语所的,应该是先慧妃吧。透过端怡皇后那双妩媚凤眸,陈觉得自己似乎还看到了妒忌,不甘,伤痛,还有疯狂… 不单把人关进来让她受尽孤苦的滋味,甚至还要让夺去皇上宠爱的女人日日看着自己尊贵迫人的画像,痛苦一生,悔恨一生,永远得不到解脱…端怡皇后端在画师面前的时候,应该是这般想着的吧。那么她至于肃宗,应该早已不再是权利与欲望,还加进了浓浓的男女之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玉碎花落谁人知。莫怪孤家寡人,取舍取舍,有取才有舍。 指尖忍不住摩挲着画面,感受亚麻略略显得粗糙地触感,描绘着那些细碎线条。陈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恶作剧地感觉,相信这世间也没几个人敢像她现在这样,随意碰触太后的画像吧。 正想结束自己这莫名的孩子气举动,却感到手下似乎有某个地方凹凸不平,不似其他那般平滑。可这画像后头应该是墙壁才对,除非,除非后面还藏有东西… 纤指微缩,咬了咬下唇,陈有些犹豫。并不是怕对太后不尊什么地,而是心里总有个不大好的感觉,慌乱得紧,似乎有什么要跳跃而出。每次如此不定之时,总会有事发生… 抿紧嘴唇,收拢袖口,陈伸手就把那副画像小心掀起。慢慢往上拉扯,直到快要过半的时候,她才知道刚才手下那凹凸不平的感觉是什么。竟然有个乌木盒子,整个都内嵌在墙壁之中,只留出一个匣面。 不带任何锁头,只在正中留有一个锁眼。模样似圆又椭,奇怪得很。若没有钥匙,想要打开便只能用外力生生把墙给拆了才能扳倒。 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秘密,竟需要用这样的方法,藏在这个旁人根本不敢来,也不想来的地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章<二> 是锁眼.却又有些不像.孔洞较一般的要大上许多.而且正圆. 陈伸出葱玉手指挨近略一比较.果不出她所料.那怪异的锁眼足以把成人小指放入.半蹲身体.陈眯着眼睛想瞧清楚.但试了心. 一来天色渐暗.房中又无烛火.看个人还差不多.至于这小锁眼那还是算了.二来.陈隐约觉得蹊翘.锁孔里头似乎并非一通到.而是呈走旋入内.由大至小.里面有什么机关更是不得而知. 陈此时再聪明也无法想到.眼前这木匣上怪异至极的锁子.乃是国“抻轩”的镇店锁样―“物锁”.此锁只能内嵌在盒中.一锁独配一把钥匙.而巧就巧在这“钥匙”可以是天下万“物”.只要存在.便可成锁.所以才得了“物锁”的称号. 它只所以稀奇.也是因为“钥匙”是独一无二的.只可惜这“物锁”在当今世上也确实算得上一份奇珍.毕竟打从五年前“:是唯一知晓“物锁”制法的冬晨在天朝失去踪影后.就没人再有这个本事了.也正因为如此,李允对放在乌木匣内的东西才极为放心。 陈素日里虽是对奇谈怪事颇感兴趣.不过对“物锁”也就是耳闻.从来都不曾亲眼见过.若她知道眼前这是“物锁”.指不定当即就会放弃开锁的念头.毕竟这东西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盒子而已.如此一来,兴许以后地许多事情也许便不会发生。世上哪里有最纯粹的巧合?因缘相套便注定了一切. 陈本不欲再和那匣子多作纠缠.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异想.要说起来.这锁眼的模样跟锥型玉钗到是有几份相似…她小时候也曾见过巧手的锁匠仅用铜丝便能开锁.说不定… 自个都觉得这法子极是不妥.但她暗里的执拗性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冒出头.随手拔下髻上唯一别着的白玉钗.慢慢探进锁中… “咯嗒”声起.似乎钥匙入孔的声音之后.外露的>.随手一扯就可以被打开.露出潜藏在里面地物什.会这般顺利让陈既惊且喜.没料着这锁不过相当于摆设而已.她哪里能想到.全凭用地这只白玉钗。才能开得了锁. 定制这匣盒地人.当年正是千方百计寻来冬晨,与其说是为了那天下奇绝的锁,倒不如说是借助冬晨灵巧的双手,造出和徐离如萌所佩玉钗一模一样的东西。实打实算,李允手中的那把所谓“钥匙”,竟也不过只能看做赝品罢了。而知道太多实情的冬晨,自然就不可能再活在世上。 陈不可能料到,她即将要面对一个怎样的秘密。关于上一代地恩怨情仇。也关乎于前朝曾经的风波涌动。原来她和李允。竟然也不过只是命运手中被玩弄的棋子而已… 多年后曾忆往昔。纵使华发斑白,位尊无人可以比及的陈依旧唏嘘不已。她一生不信命,不求命,独独对那次无话可说。 乌木匣从外看来不过尺宽,但真正探到里头却发现颇深。里头显得有些空寥,只放了一副残破的画卷和封书折一般的东西。想了想,陈还是决定先瞧瞧那副明显是被人撕破的画卷。究竟这么个破烂东西。为何被如此保护珍藏着… 紫宸宫. “哎,哎,哎!快下快下!大!还是小!速度了速度了!” “小三爷,您倒是快些嘛!咱看您手都左右晃荡个半晌了,究竟是大还是小哇?” “切,徐三儿,不就输了两把,掉个几俩银子嘛。怎地?手就软了?” 一间窄小的太监偏所里头。地上平铺张草席,四下里散落着一些零碎地物什,一群人如狼似虎地紧盯这中间那粗粗写着“大。小,庄”字样地破烂布巾。 本来盛夏白日的天气就已经炎热不堪,这下房子里更是和蒸笼一般。偷溜出来的徐三儿撩袖使劲撇了两把汗水,可立马又有新地打从额头滑下,没进眼睛里,有些酸涩。他手心黏糊一片,湿漉漉的。一半是因为热得不行,一半则是因为紧张。 他可是已经输掉七两银子,把这些个月勤奋做事赚来的丁点酬劳一下全输个精光。可人就是这样,越是输红了眼越不大甘心。手又抖了抖,在四下里的催促声中,徐三儿往“大”字上重重一按,他***,这回可是瞅准了,一定错不了!菩萨保佑,这可是他下月走宫(太监隔段时间就有机会出宫回乡)要给家中老母带回去的保命钱呀… 只可惜输得连家中老娘都忘记的徐三儿,这会儿压根没发现那些太监脸上净是心照不宣的得意。 “一,二,三,小!” “哎,哎,哎,收钱收钱。” 徐三儿在听到“小”字的那当口,整个人就如同被戳破的皮球一般,彻底软了。两眼浑浊,他已经不知所措。 “咳,咳咳,咳。”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就算在吵闹成一片的房子里也能听得分明。 “谁!是谁!” 只见领头的太监一骨碌站起身来,谨慎地往咳嗽声传来的地方看去。聚众赌钱在宫里那可是要被丢进惩事监的,虽然平日大伙心照不宣,毕竟生活实在太过枯燥乏味。品级低的不敢管,高的又不屑到这些地方来,是以他们才敢如此放肆。但毕竟宫中规矩是摆在那儿的,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呸!我当是谁呢!”待瞧清楚来人不过是个头发半花,背部有些微驼的太监后,领头一脸厌恶,狠唾了口,再度无所谓的坐下:“来来来,继续继续,又是这驼子装疯卖傻,甭理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一章<一> 不是总领?” “不是不是,是刘驼子。就他还能当总领,小爷咱就是皇上了!”说罢还吊着一对三角眼,装腔作势。 “哈哈哈哈哈!”窄房内登时笑声一片,完全不知道顾忌。 这阵吵嚷,让输得丢了魂的徐三儿稍微清醒了些许,张了张嘴,才发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转头望外看去,发现那个正被人疯狂嘲弄的“刘驼子”只是自顾自地守着本分,仿佛众人所说的完全不甘他事。 徐三儿有些茫然,这“刘驼子”在都知监是出了名的怪。年岁够大,在宫里待就的光景也够久,但混死混活也不过一直是个九等太监。加上模样长得不好,背脊老直不起来。成天就知道埋头做事,对旁人的戏弄嘲讽全不理会,就更让其余些个无所事事的家伙心里冒火,用尽了花样,直想把“刘驼子”整治到跪地求饶。只不过,一直没人成功罢了。 凭你怎么折腾,他就是不气不恼,真和根木头似的。徐三儿当初在印绶监的时也见过他几次。有一会正碰上“刘驼子”惨惨地软在宫道旁,那天他正升了护事,心情和爽。好心上前一问,才知道都知监这群贼羔子暗里通气,让“刘驼子”整整三天就只得啃了个干馒头。徐三儿手头上可巧有上面赐下来的一些面点,便全给了“刘驼子”。 说实话,他倒真还有点佩服“刘驼子”。不过佩服归佩服,不等于要这么做。主子有主子的规矩。奴才也自然有奴才地规矩。像他们这样仰人鼻息吃饭做事的,阿谀谄媚,能屈能弯已经成为本职。 当徐三儿眼光正想回撤的时候,“刘驼子”也刚好看了过来。发现徐三儿竟然也在房中,眼瞳有些微缩:“咳,徐三子,咳咳,外头有人找。” “啊?”徐三儿有些丈二摸不着脑袋。但还是爬了起来。呐呐跟四下里说了句:“哥们些玩好。我先出去看看。” 只是没人理会,他们把徐三儿拐来本来就是为着他口袋里那几个银子。现在既然银子到了他们手上,徐三儿自然几没了用处。 一出门口,发现外头空荡荡一片,偶有几片微风撩拨起的落叶,哪里来的人?徐三儿这才想到是被骗了。 扭头发现“刘驼子”也跟了出来,心里一直挤压着的怨气登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我说‘刘驼子’。感情你这时吃饱了撑着!没事找打哇?你小三爷我就是忒落魄,也不至于轮到你来整治!” “小三子,你居然擅自离开,咳咳,离开职守之地方,胆子可真是够大!”‘刘驼子’完全没理会徐三儿的乱吠,一边咳嗽一边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言语间,是少有地严肃。 “我…我…”徐三儿本来对这事就心虚。被人猛地捅破更让他恼羞成怒:“你瞎嚷嚷个什么劲!小三爷我自有分寸。用得着你多费口舌!” “小三子,我劝你尽快赶回去。你莫真要小看这宫廷,我本来不愿多管闲事。今天就破例告诉你。后宫是非多,瞧什么都不能光瞧表象。只要上面知道你擅自离开那木楼,后果绝对不是只进个惩事监能比地!” 听到“惩事监”,徐三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比进惩事监还严重地,那,那不是,掉脑袋…?虽然对“刘驼子”的话将信将疑,但背脊上直直窜起的寒意竟怎么也止不住,想想还是转身回去。 “刘驼子”半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目,看徐三儿渐渐走远的背影不由得嘘叹。若不是当初受他一顿糕饼,今天自己才懒得插手。人人都说他脑子瘫了,愚蠢呆笨,殊不知能在这紫宸宫中长久的活下来,方是真正的难事。起码当年那些风头争胜地大太监们,不都多死在宫变之中了… 陈只手纠结着袖摆,步履有些漂浮。心性小脸变得惨白一片,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双眼里头的绝望和无法置信,再加上点点怨愤和不甘,任凭谁人看到她这副模样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股情感波动。 把修长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阵剧痛袭来,清楚地告诉她现在并非是梦境,两眼看到的东西也并非幻觉。有些不稳地走出了乌门,陈甚至都不想再做回头。顷刻间无尽的悔意和慌乱几乎要把她压垮。 假设她不曾打开那个匣盒,假设她不曾进到那座阁楼中,又或者更早些,如果当初她没有因为一时好奇跟踪方菁菁…只可惜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做了便不再能够更改。人总是要因为自己的私念而付出代价… 打从独孤家被满门抄斩之时,打从她决意入宫之时,打从她用尽手段只为复仇的时候起,有过迷茫,有过悔意,继续何等酸甜苦辣都已品尝过。唯独没有改变的是,一心一意让那些害她家破人亡地渣滓们付出代价。 不论是萧家,李允,或是这个朝廷…这也是一直支撑她活下来,不在万念俱灰之时随亲人而去地唯一动力… 但是今天那个乌木匣盒中残破的画像,再平常不过的书折,上面地每一笔每一画,每一个字却都告诉了她一个无法接受,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认命的事实:独孤,枉你满心算计,原来也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不管让那一百九十五口人白白枉死的是权贵萧家,亦或者是九五之尊,只要人活着,她总有报仇雪恨的办法。萧威是臣,那么荣耀满天,功高盖主,欺上瞒下,要多少罪名,就可以罗织多少罪名。李允是君,天下粮米,兵材人力尽归他所有,那么唯一在乎的不过就是子嗣血统罢了。只要侍寝妃嫔,第二天必定会赐下汤药以防受孕,绝无例外。那么,让所谓“罪臣”之后也能拥立李氏江山,想必会是对李允的最大打击吧。 不论如何,她总是能找到方法的。她是一直如此认为… 但假若,罪魁祸首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早在三年前就不再是存活在世上的人,而已经下到地狱去当恶鬼,那她又还能怎么办?就算可以开棺鞭尸,只怕也只能看到一副骨架而已吧… 更何况,任凭她独孤心思奇巧,也何来的能耐,去鞭那李允父皇,先帝天朝肃宗的尸?原来她独孤一门尽二百人的惨死,单单只为了一封不见天日的秘折…这一切都让她,情何以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一章<二> 方不远的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悉悉唆唆的脚步声响不密集,可见来人不多。陈紧了紧双手,举目四下里望去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选择,要么照样直走和来人打上照面,要么回转身子,绕道慈安殿,多走几步远路。 长睫微敛,未曾再多犹豫,陈脚跟一旋就转身往声响传来的相反方向快速离去。虽然一时间被刚刚得知的秘情给吓了个措手不及,脑子也有些混沌,但事情的轻重缓急倒还也是知道的。 且不论诸多疑点,单就那个乌木匣盒来说,她便不会再愚蠢到以为这木阁只是单纯的废房而已。为了掩人耳目,李允或许不会多加看守。但一个人也没有,这是断然没了可能的。至于人哪里去了,却不在她关心范围之中。当下她绝对不可被其他人知道,否则性命难保… 谁想到落雨偏逢屋连漏,这还没脱开前险呢,后危就立马杀到了。方才先听到的脚步声近些,看来是冲着木阁而去,现在前面隐约又出现了新的脚步声。糟糕之极的是从步子频率来判断,人数还颇多。 这下任凭陈再厉害,也总没有飞天遁地的本领。路就独独一条,两旁甭说有什么岔路偏径了,全是几个人高的大树。小手纠结,紧紧锁着漫长纱袖,陈眼里难忍几许痛苦和一丝绝望。 她现在脑子里面就是一顿糨糊,甚至于心想干脆就这么破罐子破摔,指不定来的不过是个不经事的小太监,兴许能避过一劫…轻呼口气,转身往后看去,眼看那近些的脚步声就快绕过转角,陈正做好了面碰面的准备。谁想到腰间猛地一紧,慌乱间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双脚离开地面,直直往上升去。惊恐让陈只能微张小嘴,甚至喊不出话来。 等双足踏在粗枝上,她感到一阵若有似无,是曾相识的馨香探入鼻翼。这才发现缠在她腰间的竟是条白绫,还来不及尖叫,一道刻意压低的娇脆声线便从身后传来:“姐姐,你若是叫了,把人引了过来,我可再没法子啦。” 任凭底下那些匆忙赶来的人想破脑袋,也万万料不到这树上居然还待着两个人。 “你,唤个什么名儿?” 徐福全用那白嫩堪比豆腐的双手轻轻捋了捋腰牌上的锦丝,一双豆米大小的眼睛看似盯着门上的木架,实际上精光微露,把跟前这不起眼的小太监上上下下早打探了个遍。 “回,回大总管,小的名唤徐三儿,大总管只管招呼小的一声小三子,小的便是感恩戴德,满心欢喜,还有,还有…” “行了,行了!”瞧着确实是一般的小太监,估计没见过什么世面,说话都不大利索,舌头只管打结,徐福全也就不耐烦多做追究。 “咱家记得,原来看着屋子的,似乎不是你嘛。” “回,回大总管的话。”一道冷汗沿着额际滑落,直直灌进眼中,涩不堪言,但任是徐三子现在有是个胆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原来,原来的公公,据说是犯了疯病,给送进营所里头了…” “疯病?”徐福全一听,立马变了脸色:“他可曾有说过什么?” “小,小的不,不知…这,这都与小的全没干系,大总管您要明鉴啊!”徐三儿被总管太监这变脸的功夫吓得腿脚一个哆嗦,差点就软倒在地上。 “罢了,咱家也没说干你什么事,怕成这个样子,没个出息!”摆摆袖轴示意随从太监们往外退去,正准备离开。徐三儿半口气都没松完,忽然徐福全似乎想起什么又回转过身子:“这段时间,可曾有其他人来过?” “没,没有,小的一直尽心尽力,好好看着,半个蚊子一个苍蝇都没让进去过。” “恩,那便好。你好生做事,上头自然有赏。千万莫要让旁人进去了,听明白了?” “是,是,小的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徐福全话尾稍扬,绵里藏针可全都是威胁。让徐三儿受不住脚一软,这可真就趴在地上半晌都没起来。 微颤地随手往脸上一抹,才发觉已经满是汗水。幸好他早那么两步回到这里,否则,否则光看大总管那表情神态,若知道他擅离职守跑去斗骰子,就是有几条命也不够用啊… 撑着地面勉强站了起来,四下里小心把房子里外探了个遍,觉得似乎没什么变化才轻嘘口气。他就离开这么些光景,这又偏僻,应该,应该未曾有人来过吧… “这宫廷里,端得是水深得很,莫要光看表象…” 觉得一道凉风掠过,徐三儿已被汗水沁透的背脊生生抖了抖。竟又忽然想起“刘驼子”曾说过的那句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二章<一> 试图轻轻把气息呼出,脸色虽然不大好看,但是却无痕。似乎她现在并非被人用丈长白绫束在高高的树杈上,而是悠闲自得地端着茶碗在碧阁闲谈而已。 单就目前这个处境,单就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相反还体质寒虚的女子而言,她冷静得当真叫人觉得可怕。只是藏在袖中微微颤抖的纤长细指,方才透露出些许属于正常人的惧意。 状似无意地碰了碰腰间,她虽然感觉不到初时那令人难受的窒息,但心里亮如明镜,把她拖上来的那个东西仍未撤去。何况现在情况非常,确实也由不得轻举妄动。 一阵人声熙攘,高处不但好乘凉,更能把底下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先是一个灰衣短袍小太监匆忙奔进院中,粗粗看来该是个守门的。相距不过几射之地,守门太监前脚进去,另一行约莫四,五个人后脚便出现了。 陈借着片片翠叶中漏下的点点碎光,微眯星眸,把领头太监宫帽上那抹明黄朱缨瞧得清楚。原来是紫宸宫总管,李允身旁心腹徐福全呀,若真要被此人撞见可就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不晓得时间过了多久,许是一炷香,许是三刻。陈不敢妄动,只觉得背上已经濡湿一片。若不是屏气中尚能感到身后有些微人息响动,她险险以为高枝之上只不过唯独她一人而已。 终于人声杂乱,脚步声也渐行渐远。徐福全领着一般随侍匆忙离开,没有了来时的从容。陈重重合了合眼帘,又忽地睁开,沉声说道:“华妃娘娘,人已走了,您可否让臣妾下去了?” 她可不是碰到事情就只会傻楞地闺中小姐,本来就觉得刻意压低的声线有些熟悉,仔细想想还是能够猜着八分。 “呵呵。” 不再刻意伪装。银铃般的娇笑肆意而出。陈只觉得腰上微紧。身旁一阵风起自下往上扑来。不过只来得及撩拨起几条碎发和三五片枯叶罢了。顷刻间,两人又回到了地面上。多少动作一气呵成,半点不带艰涩。纵使如陈一般不通武艺,也晓得华茗珏技艺极高。 脚踏实地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好。陈理了理发丝,收敛起多余神态,方才款款转过身去。与这堂堂紫宸宫芸蔷殿的二品妃嫔,华妃华茗珏打了个正面。 “嘻嘻。”相较于陈的小心谨慎,华茗珏显然轻快许多。小手随意摆弄着那条看似简单实则可瞬间让人魂归四天的白色绫布,小嘴一咧露嬉笑,一对眼眸便成两汪弯月,生生嵌在红润的苹果脸蛋上,不论怎么看来都万分讨喜,让人轻易卸下戒心。“姐姐。你真地好厉害呢。居然还能这般冷静,让茗珏好生佩服!” 眉微皱,随后又淡淡松开。单就语气来看。华妃似乎并没有为难地意思:“娘娘过誉了,臣妾不过是一介四品美人,怎敢妄尊为娘娘地姐姐。还请娘娘莫要折煞。” 小心总能使得万年船,宫里规矩森严,下品嫔妾对上位后妃只能卑称为“臣妾”或“妾”,哪怕对方较自己小上十年八年,也断不能妄自称大。“姐姐”这个词儿,在后宫中“意思”可是多得很呀。 可是华茗珏看起来压根没有把陈的小心翼翼给放在心上,嘻笑几声后突发一语:“姐姐,这个地方不是你应该来的。若是让皇帝哥哥知道,只怕不等皇后德妃趁机惹乱,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心眼里一阵透凉,对华茗珏直言不讳的警告陈做不得半分反映。现在这个状况,哪里还需要别人添材加火?她心理已是纷乱得很,真恨不得两眼一闭不闻世事。此时方才晓得,原来装傻充楞真要做起来也非易事。 现在若能躺在软绸的床榻上好好睡上一觉,她便不再强求许多。虽然从华茗珏的口气来看,非但不会加害于她,反而多予提点,有助她避开麻烦。可对这莫名生出来的殷勤,却不得不防。 也难怪陈如此小心谨慎,一来她并不知晓“珞月认主”一事,二来李允又曾以她己身安慰当作筹码,严禁华家掺入后宫纷争,就是和陈地丝毫接触都不甚宽容。是以华茗珏为防自个漏出口风,惟恐会害了陈而一直对她冷漠至极,全不理会。虽然李允现在待陈已不同以往,但单就人情世故来说,华茗珏又怎么可能看地透彻。 陈也对这被誉为“满门清御”华家送进宫的妃子颇多好奇,因为在她身上实在围绕着太多不合常理的迷团。众人待她不同一般的礼遇,李允似是而非的宠爱,还有她对自己忽冷忽热的举动,实在不得不叫人起疑心。虽然只从自身情感而言,她对这还不及自个年岁的小姑娘倒也挺有好感。 见陈半晌没了反映,只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不经意间绕了层迷雾。心底无奈叹了叹,知道陈定是起了防备之心,却也怪不得她。只是随手绕起白绫收入袖中起脚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姐姐,不论你信或不信,请今后少来这个地方,对你惟害无利。还有,有句不当讲地话,离德妃还是远些好。” 丝履摩挲地上碎石地声音渐去渐远,徒留陈一人静立,任由斜阳余晖将纤弱的身影慢慢拉长。夏蝉藏于树梢,费力地嘶声鸣叫。陈不由得环手自拥,为何明明身处盛夏,还会有一股透人的寒气从脚跟直窜而上,止也止不住。 一个人纵使知道了些什么,也是没有资格乱做打算地。尤其对于某些足以改变许许多多人命运的惊天秘密,更是不可枉加非议。很多时候,什么都不懂,反而更是一种幸福。知道得越多,承担的苦楚便越多。一个背负秘密的人,付出了却永远不可能得到回报。众人皆以为万事通会是一种荣耀,殊不知,这才是最痛苦的惩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二章<二> 天朝靖宗四年六月初七 紫宸宫凤翔殿 “...娘娘,这便是五月皇上翻牌子宣妃的情况。您看...”尚寝局正夫人手捧一本锦皮书册,垂睫而立,还时不时抬眼打量几眼,赔着万分小心说道。 听说最近皇后娘娘心情不大爽快,已经好些个凤翔殿的宫女侍婢被贬到下九局里,自己不过是个五阶女官,又哪里敢伸手去拔虎毛呢? “夫人真是客气了,兰芷。”慕容馨华微抬水袖,不用再做多余动作,一直随侍身旁的兰芷便会意,匆匆走上前去接过册子。 “夫人近来倒也辛苦了些,这宫中说小也大,本宫难免有些顾虑不全的地方,尚且需要你们多加打点,费些心力去看顾,看顾.”圆润精巧的手指甲贝上仔细晕了层樱花粉色,状似随意地把书页草草翻了两下:“兰芷,把东西呈上来.” “是.” 只见兰芷把一直放在里桌的一份盘托端了起来,走到尚寝夫人的面前,再把牢牢蒙在上头的红布头撩起小角. “这,娘娘可真是折煞奴婢了.能为娘娘分忧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这东西实在,实在太过贵重…” 人阿,就是虚伪得不行.这一面说着受之有愧,推脱不已,一面却又禁不住两眼放光,双手蠢蠢欲动,恨不得直扑上去把东西据为己有. “夫人太过谦逊了,本宫一向赏罚分明,谁对本宫尽心尽力那是一清二楚的.”借着举杯的动作,慕容馨华未曾让丝毫鄙夷和狠辣表现出来.“你只需要把该说的一字不漏,这便可以了.” “谢娘娘恩赐.”尚寝微颤着双手把一盘黄金接了过来,唇角透出几分苦涩. 实际上,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比起千两黄金,她更在乎自己这条命.虽然活在人世也好几十年,但哪里有人会嫌命长.皇上娘娘她是个个都惹不起,倒不如画个势利小人让他们安心.人最可怕的不是心怀贪欲,而是无所求,因为往往后一种才是最难打败地,因为他们没有弱点. “皇上上个月招寝都与素来几乎一般,对了,似乎在当去德妃娘娘的几日缺了空,说是在御书房渡过的.” 说完尚寝还故意顿了顿,试探地往上看了眼.这个消息,应当会让一向视德妃为眼中钉地皇后高兴吧.谁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对上那双柔中藏针的媚眼,全身正如被冰水浇灌了一般,立即敛起心神,不敢再过逾矩. “本宫倒是听说,皇上往新封地那几个丫头处所里待过几宿” “回娘娘,只一宿.因为前些日子本该翻碧画阁陈美人的牌子,只是陈美人时运不好,连连几日都身子不适,所以未能侍寝.”若不是这般,那些品级极低的采女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得见圣颜 “哦是这样啊…”慕容馨华抿了抿红唇,透出个意味不明的浅笑:“本宫清楚了,夫人今日也多是劳累,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等兰芷送人出去走回来时,正看见慕容馨华收敛两弯细眉,一反方才漠不关心的模样,正一点点地看着方才尚寝呈上来地那本书册。一路看文学网 “娘娘,这尚寝看起来似乎还别有异心。” “呵呵。”随手把书册合上推放到一旁:“她要是看起来全心全意支持本宫。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留不得。” 拈起果盘里的一枚樱桃,并不急着送入口中,反而用手指轻轻搓弄。羊脂玉般的细嫩肌肤衬上鲜红欲滴的水果。看起来当真匹配,平常人还真就不舍得吃了。 “芙蓉殿那女人。现在本宫倒还可以容许她放肆。反正这么些年头都已经忍了下来,也不差一时半伙的。” 走到绿毛鹦鹉的金笼前,把捏在指间的樱桃喂进弯钩似的鸟嘴中。那畜生得了好吃地便耐不住欣喜上下跳腾,“嘎巴”声不停地把果子嚼得起劲。微侧螓首,珠翠慢摇。慕容馨华暗笑于心。 萧威究竟是老了,恶寒有余而聪慧不足。凭着他多年权臣的经验,居然完全把功高不过主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前些日子更是依仗自己老臣地噱头,公然在朝堂上什么这是心疾,情绪郁结,没个好药能治好,只能让主子自个看开些。”愚儿小孩儿脾气,急了又没办法,只能狠命跺了跺脚丫子:“什么御医嘛,我看就是庸医!哪有病能自个好的,真是!” “愚儿,住嘴!小心舌根生疮,这宫里的大人哪是我们能议论的?主子身体不好,甭再给她添乱。” 福桂厉声训斥了几句,愚儿不甘心地应了声“是”,便退开出去,只留下她一人静静思索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三章<一> 虽然愚儿是凌芸离去后方才来补上的,却不得不承认这小妮子心思单纯,却敏感得很。经过她这么一提,福桂也愈加觉得陈菀犯病的原因和前几日徐离凌芸与徐离青鸾的造访有关。 由于护主心切的关系,不免又对凌芸生出几分不满。福桂只知凌芸的背离对陈菀打击甚大,却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并非如此,全缘由自隐在木阁中的机密。思前想后,一想小心谨慎的她却决定往云国司空暂居的翔院走去。再这样下去,主人身体哪里是能吃得消的? “不论如何,总要先把原因给找出来…”轻声低喃,福桂便转身往外走去。 不过才戌时放过,不同于其他殿阁依旧***通明,莺声雀鸣,碧阁内寝房中一片静谧。屋角铜架上的瓷炉香烟缓缓升腾而起,烛光淡淡,被囚在六角宫罩中毫不刺眼。任凭跳腾如徐祥子在这氛围里头,想必也是不敢做声的。既是怕破坏一室清净,恐怕更是唯恐惊扰了正中床榻上沉沉睡着的人。 “喀嗒”,一阵夏风吹得猛了,绊着支撑窗棂的木架有些下滑,发出轻微的响声。陈菀忽地睁开双眼,柳眉叠起,右手猛然按向左胸,又是一股无端泛来的疼痛,揪心扯肺。 “呼…呼…”等待痛感稍稍平息,尽力把身子半撑而起,陈菀重喘了好几口气。自从那次连中三味剧毒之后,不管怎么调养,这本来就不强健的身子骨显得更是不中用。体质虚寒难解,平日倒不大碍事,却只能小心看顾着。最忌思虑过多而导致情欲纠结。气息紊乱。 说白了就是病由心生,再难根除。抿了抿微微泛白的嘴唇,就算生为凡妇。只做常事,日日都免不得需要算计柴米油盐酱醋茶。服侍夫婿,抚育幼儿,都不可能做到百日无忧虑。更何况是在这高墙深深,看似荣华光耀,实则无尽心酸的紫宸宫中? 旁人瞧她陈美人。是柔而不媚,雅而不俗,清而不孤,待人和善,脾性极好。谁能把她和当初将军府那个跳脱无状,性子急躁的幺小姐联系在一起?千般隐忍,万般算计,她只求能给仇人致命地打击,能亲眼看看他们痛苦的模样。这便是最大的希翼。也是她苟活至今地目的,与支撑。 谁人能责怪陈菀懦弱,谁人又能苛责她自私?前一刻你仍旧身处亲情地蜜罐当中。下一秒再睁开双眼时,却已是满目皆空。所有熟悉的全部离你远去。试问又有谁能心无芥蒂,如神似佛一样堪破红尘? 总说仇恨能把一个人拖往阿鼻地狱。但若连那点仇恨都消散的话,只怕陈菀也早不活在这世上了。毕竟独身一人的空寥寂寞,当真可以迫人癫狂… 但几日前那封书折上透露出的秘密,却几乎把陈菀再次打落深渊。碌碌而行,一心欲还于其人之身地对象,竟然早已作古,尸身经过这些年来只怕都已经腐了败了,这让她又情何以堪… 是以当日陈菀一回到碧阁中,便生生昏厥了过去,连续在床榻上躺了几天光景。不管外事,不见外人,就连李允欲亲临,也让福桂用了借口阻在门外。御医轮番把脉,一把白胡子又愁白了些许,依旧只能得出旧疾复发,心绪不稳的结论。 “咳,咳咳。” 顾不得胸口闷结,陈菀打开身旁矮柜抽屉,取出一份被整齐叠成三角模样的黄签,细细展开,凝神看了许久许久。神情愈加复杂,有迷惘,有痛心,更多的是决然。一种已经下定决心,放手一搏的决然。 珠帘外传来细微的衣衫摩挲,陈菀往后垫靠去,合上双目遮盖起一心疲惫,启口唤道:“是福桂吧,进来。” “主子,您怎么醒了?” 一阵叮叮当当玉石相碰的声音响过,福桂撩起门帘走进室内。看到陈菀已经半坐起身,忙走上前去,把薄被整了整,顺带端上杯香茶。 “不需多忙了,我有事与你说。” 停下手里的动作,福桂在床榻边立好。跟在陈菀身边这么久,她又怎么可能听不话里的严肃和迫意? “我俩虽是名分上地主仆,但是菀菀更愿敬你如姐,是以诸多秘密都不曾隐瞒。但事有轻重缓急,何况有些东西牵连太广,涉及过深,多一个人知道,非但没有好处,反而是徒劳增添危险罢了。” 一点停顿,福桂心眼儿却愈蹦愈快,某些被死死压抑的东西似乎呼之欲出,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细汗慢慢沁出,她深呼口气,定了定心神。纵使是天大地秘密又怎样呢,打从最初开始,她早已决心帮助主子一生一世。有时候人的情感,确实难以琢磨。是便是了,哪里来这么多地为什么,不论是友情,爱情,亦或忠心。 “你可知道靖顺三年,诚远大将军独孤励因定罪判国通敌,而遭到满门抄斩?” “主子,奴婢知道,这事闹腾得很大。别说紫宸宫中,哪怕是整个天朝,连带其余三国都知晓了罢。只可惜,可惜了一代将军…”察觉到自己口气里无意中流露出来地惋惜与佩服,福桂连忙收住,毕竟独孤励再如何强劲,现在名义上依旧不过是“叛徒”。 陈菀一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眸,却难得掠过几丝欣慰与激动。没想到爹爹地名声,竟能达到如斯地步…只恨他在世时,自己为何不能早早发现… 勉强把心绪从过往中抽离,继续把死死压抑在内心里面的秘密,一一道出,不再隐瞒。 淡淡明火映照之下,一双人影斜映墙面,时光在静静流淌,只是福桂脸上的表情却是再难掩惊讶与失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三章<二> “主,主子,你莫不是在和福桂开玩笑罢…”笑得有些勉强,但陈菀只淡淡一眼,便让福桂再也说不得话来。 只这一眼,她便清楚地知道,这不是玩笑,绝对不是玩笑,而是眼前看起来瘦弱不堪,背脊却直直绷立成线女人所说的话,字字如金,未曾掺入半点假象。 下颚微收,福桂站在一旁,看见光晕从上而下的淡淡笼罩住陈菀,瞧不清楚表情,只能略微看见一双如蝶翼般的长睫轻抖,碎光尽漏。犹如飞蛾扑火,决绝而又义无反顾,仿佛她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畏惧,再也没有任何应该惧怕的了。 “怎么福桂觉得这件事很是好笑么?” 既有所谓的乱臣贼子,又掺杂进后宫争斗,错综复杂莫能一事,任凭是谁听了,也断然说不出好笑两个字来。更何况自家主子身世之离奇,居然还能和云国皇族扯上关系。是喜,是忧,是福祉,亦或祸事,谁都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福桂只得默不作声,继续听陈菀把话说完。 “…亲眼目睹一切的时候,我也不曾流泪。只不过因为打从那时起我便明了,眼泪只是太过无用的东西罢了。血债血偿,那才是天道轮回。”清冷的声音不甚响,却深具寒彻心骨的力量,静静地在房中散开。 “主子,奴婢知道您待福桂很好,但,但恕奴婢斗胆,这些极为重要的事情,相信您却是没有打算告知的。” 有些挣扎,但事关重大,福桂还是把心底的疑惑如实道来。陈菀不信任她,应当说并不信任任何人。也许曾经凌氏兄妹能让初入宫墙的她稍敞心扉,但随后的背离,无论缘由为何,都已让陈菀冷了心肺。 那么,既然已经打算一直要隐瞒到底,又为何突然如实相告?除非,除非发生了一些远在意料之外的事,让眼前这人不得不放手一搏… “我,那日又去了躺当初方菁菁毙命的地方…”略略几句话,便把当日情形说了个大概。却在回忆起当日看到木匣中所藏之物的情景时,仍旧不免压抑:“…那副残破的画像,显然是被他人撕毁,但动手之人却又万分小心。因为那副画像,原本该是一对夫妻,而当我看到的时候,妻尚在而夫已逝…” “那位夫人…” “才看过挂在墙壁上端怡太后的画卷,粗粗看来,我便以为里面那人还是端怡太后,谁知道…谁知道…”重重闭了闭眼,似乎是想把满腹难堪给迫回心底。再度张开时,看似平波无痕,谁知暗掩多少心酸:“那不是太后,而是,而是我的娘亲,我爹爹爱恋一生,疼宠一生的将军夫人,方芷蕊。半分伤害都不愿她受到,甚至连不想让外人见识她的美丽…却终于,终于为之堪堪赔上独孤府上一百九十五口人性命…” “主子,主子您想哭便哭吧,切莫再忍下去了。”福桂恨现在她是什么事都没法做,只能焦虑地低声喊道。 “嘣”地一声,陈菀感觉似乎自己心中有根紧弦刹那间被击得粉碎,分崩离析。不由得深深把小脸埋入两手之间,哪怕在最脆弱的时刻,她也不愿意让旁人瞧到此刻脸上的表情。是痛苦,是迷惘,或是怨恨? “任凭端怡皇后与娘亲长得再如何想象,只要仔细观察,那神态,那气韵,还有那一双醒目的琥珀色瞳眸,都万万不会一模一样。更何况,她是我的娘亲呀,是我爱我敬了十余年,心目中宛若神明的娘亲…” 丝丝颤音闷声漏出,不大却更让人闻之伤怀。 福桂听了陈菀所说的,脸上除了不忍之外竟然还有莫名的激动,放佛感同深受一般。虽是这样,但是她究竟也没有糊涂。就算那副残破画像是陈菀的娘亲,她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反映才是,除非… “那份折子,是写给当今皇上的。意思也很简单:三子李允继承帝位之后,即需诛尽独孤励满门。如若不遵,则由第五子,李陵登基…只是万事都有例外,而我完全没有料到那个例外竟然是…” 淡淡炉烟香萦绕,心伤情更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四章<一> 陈菀脸色不变,福桂也不好太过揣测:“主子,那您现在的意思是…” “宫里上上下下,大都在皇上登基的时候被替换一空。算上有几个漏下的,也不定能知道些什么。就算有知道的,我也没有把握能找了出来还诱他松口。还有一个人,她必定知道真相,甚至于皇上不懂的地方,她都会了若执掌。紫宸宫中的所有私秘,相信都瞒不过她。怕只怕,没人有那个命请得动她。” “主子,您是想深究下去”福桂大骇:“可是,这层层关系往下一拖…您不信那封秘函?” “这封书折说的该是真的,但我更信任自个的爹娘。娘她这一生,只怕就是爱过爹而已,至于先帝为何牵及独孤满门,甚至做出此等…此等毫无纲常伦理之事,我总有法子能够找出真相来!” 恨过怨过,也曾几乎就真把自己娘亲当成是“罪魁祸首”,以至于日夜都被心魇所扰,几近颠狂而导致心绪大乱,气行上滞。所幸她意志坚定,沉静下来之后细细想来,里头的疑点实在太多。 烛火轻摇,灯蕊被燃断的碎声时有响起,福桂微探口气。那双奇特的琥珀色眼眸愈异常清亮,平静却又坚定不疑。或许这也是陈菀现在唯一能支撑下去的念头了,明知不会见效,她还是想劝劝。毕竟现在已不是寻常宫中争斗可以比拟,再追究下去…福桂生生打了个寒战:“主子,若您现在放手,凭借皇上对您的宠爱,或许可以…” “我若只想图个安乐,当初又何必进这吃人的后宫”陈菀厉声打断:“凭谁稀罕这金丝牢笼,也绝不会是我。更何况,福桂你如此聪明,还能想不透其中机巧我都能从那画像和折子中想到一二,那么直接置身其中的皇上,只怕打从第一次看到我时就在怀疑我和画中人的关系了,我什么身份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皇上许是不忿,并没有完全照着书折上所写,把我娘找出来,反而将错就错通通杀了个精光…” 福桂有些心惊地听到牙齿摩擦地声音,偷偷看了眼几乎失控的人。深呼出一口气,陈菀又继续说道:“当初还有一条“漏网之鱼”,想毕根本就没有逃出皇上的眼睛。只不过正如他人一般,觉得不过是一介孤女,成不得气候。生生灭了一代忠臣,或许皇上也是有些悔意地罢…是以料到这死里逃生的小孤女居然胆敢进入紫宸宫。” 当权者想把兵权握在手里是自然地,毕竟权利这种东西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只要尝过甜头就少有人能够放手。更何况依照一国之君的自尊,又怎么可能容许有人可以威胁到王室利益,单看现在对萧威的动作就不难发现。 但独孤励可不是一般的小兵小卒,而是天朝最具名望与军功显赫地诚远大将军!不说手中戎马半生从而掌控的几十万兵力,单就在军队中的势力和声望,说句大逆不到的话,即便是现在已培植起些许势力的靖宗也是不敢妄动。 兵权要收,但贸然大动绝对是最下等的法子。欲取其势必先测其意,晓之与理则动其情。陈菀确信自己的爹爹不是爱权之人,虽是武夫却也是深谙为官之道。上欲何如,臣则如何。他断不会死抱着兵权不放。李允虽然瞒天过海借了萧威而下的毒手,但多少还是有几个聪明人的,现在手握重兵地彪骑将军庞遂便是其一。明明是天生将才,却为了恩师独孤励被害一事自甘埋落。 更别提许多老臣当年可是和独孤励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受过恩惠顾念情分的大有人在,只怕李允单单是安抚这些就够伤脑筋地了。当初的疑惑现在看来都有了理由。李允哪里又是心甘情愿地,根本就是“不得不为”。 “若我是皇上,必定会恨画像上地人入骨。至于为何我的命还能留着。到现在我都没能想得明白。但不论如何,纵使我现在不查个清楚。你还认为如此下去是长久之计陈菀自然不知道当初李允初次见她地时候,确实起了杀心。不过她同样也不知道,天朝最神秘的“珞月”居然会莫名选了她当凤主。李允不杀她,起初只是怕与华家生隙,想把她冷在紫宸宫角落里也没什么不妥。谁想世事难料。一步步,棋子将落命终定。究竟现在自己为什么又会纵容下去,只是为了以防后患而把“猛虎”养在身旁,亦或者是动心动情再难以自拔,谁能说得清楚? “说不定,说不定皇上是把您和画卷上的人弄混了,毕竟长得极似。” “看那残卷的材质,想想年代定是过去很久。我又不是会长生不老,怎可能容颜永驻?” 知道劝阻无效。福桂也不再多费口舌:“主子,您方才不是说有人知道全部么?我们只需把她找出来,多加引导不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你道我说的是何人?” “老尚宫夫人或者太监总管?”这两人都不是好善与的主啊。但也不是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陈菀端起茶碗润了润喉,眉梢微挑似笑非笑:“是久居慈安殿的。简宁皇太妃。” 脸色刷地变得有些灰青。难怪主子说“请”佛不动,堂堂皇太妃。只怕是皇上都请不动吧。简宁皇太妃正是当年肃宗时的淑妃,晚入端怡皇后却早于先慧妃入宫。宫闺秘史,也只有亲身置于其中的人方能明了,果然太妃娘娘才是揭开这迷雾的不二人选。 “你也不用浪费心神想怎么套太妃的话了,否则只不过是徒做无用之功罢了。”陈菀轻轻摇头:“要找,也只能找皇上。” “啊?”纵使福桂能有多镇定,这下也惊得张嘴合不拢了:“皇上?主子,您可要冷静…太妃娘娘那儿…”比起对面深藏不透的皇帝,福桂现在真觉得皇太妃是如此的和眉善目。 “你以为我是急乱了脑子?呵,福桂呀福桂,皇上都能把我认了出来,你觉得,皇太妃至于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姜还是老来辣,酒是陈的香。除了最初凤翔殿那次失态,之后的态度可是滴水不漏。简宁皇太妃,究竟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实在让人费解。只是此刻她手中再无筹码,需得一击而中,否则何止满盘皆输,就怕她身旁的人,都得一起陪葬啊。 用手机码字果然很“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四章<二> “你奇怪的是,皇上明明会因为书折之事不待见我,我却为何偏偏还要把自己暴到他眼皮底下?” 福桂迟疑片刻,微微颔首。 “没错,皇上可能不待见我,甚至可能打从心眼里头厌恶我。但不要忘了,我在紫宸宫中,不算上当宫女的那些光景,也有将近一年。皇上那个时候不曾杀我,现在就更不会杀我。我现在盼望着知道事情的始末因由,想到心都痛了。那么皇上,他看到秘函少说也有了几年。人对秘密的渴望是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被消磨掉,反而会如同埋藏在深泥中的麦种一般,只不过是在等待时机伸出芽苗而已。” “主子,您的意思是,皇上当初不除去您,是因为也想查处此番秘密?” 陈菀微笑颔首:“没错!独孤家直系族亲中,除却我当年侥幸逃过,其他人再存活于世的可能性已是极小。” 声音有些惆怅,每每想到曾经惨剧,总是免不去伤怀。古人总说光阴似流水,万事皆可忘。然伤疤结起,可能是已经痊愈,也可能是化脓变血,伤身伤心… “可是,可是主子您既然能想到太妃娘娘知晓内情,皇上也应当…” “先帝当年既然立下这封秘函,想当然不会只是空口白话,必定还有一个人也知道这秘密。”纤指轻轻点了点台面:“书折里面的内容已经说得极为清楚,纵观紫宸宫中,既是够得上身份地位,又能让先帝信赖,还需得在皇上和广陵王爷之间不偏不倚。你想想还有谁?” “是,是太妃娘娘。”福桂小口微启,难掩诧异。 “对!所以若你是皇上。会愚蠢到自个跑过去揭底?毕竟皇上,还是没有完全依照先帝的意思…”娘。若当初李允真让您活了下来,您又该如何,女儿又该如何呢? “这秘密始终是皇上心头上的刺,不拔不快。难得碰到我自动送上门来,便也死马当活马医。能查出因果最好,查不出来,想要个不得宠的妃嫔消失在重重宫门之内,又岂是难事?” 李允当初不舍得杀了自己,是算准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无权无势反而背着滔天秘密地“叛党”之女怎可能掀得起什么波浪吧?一旦利用完,最多挥挥袖摆的功夫,就能要了自己这条小命。只可惜,李允啊李允。你终是低估了我独孤菀,低估了整个天朝后宫的风云变幻!得不到我想要地,那么把你紫宸宫搅得天翻地覆。又有何不可呢? 夏日的天色算是亮得极早,往往是亮得透了也不见得过去辰时。这天际方才泛开鱼肚白。碧阁偏房仆役间外堂水井旁。却已经传来抽取井水,洗脸净口地声音。今儿轮到早值的徐祥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了个懒腰。眼皮直在打架,显然昨夜定是做了什么美梦,现在都还未曾回过神来。 寻思着捞点井水洗面清醒清醒,谁想却看到居然还有人先他一步!四下里还有些灰蒙,瞧得不大清楚,徐祥子生性胆小又喜欢胡思乱想,干着喉咙颤抖着喊了两句:“谁,谁在那!” 娘啊,可别是一起身就遭着什么“不好”的秽物吧… “小祥子,住嘴。” 听到平日熟悉的软稠嗓音,徐祥子一颗吊着的心才平放下来,不再效仿乌龟速度而快步走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呀,福桂姐,原来是你!真要吓死…咳,真是你起这么早干啥?昨个也不是你守夜呀,是不…” 福桂可没等徐祥子唠叨完,径直把面巾拧了干净,绕到正殿去了。 “哎,这可真是怪咯。”徐祥子随手揉了揉眼睛,往天边看了看:“难不成太阳往西边出来了?福桂姐难得不赏我栗子…怪了怪了…” 平日福桂一见他这般咋咋呼呼的样子,不说往他脑门上嗑两枚“板栗”,也少不得几句好骂。偏生有些人天生就是招骂,每天不被人吼上两句心里还不舒坦,徐祥子就属此种异类。 只不过不但是徐祥子,就连平时沉默不喜说话的徐顺和神经有些粗线条的愚儿都发现了,福桂当真是和往常不同。她素来做事细腻谨慎,不偏不倚而恰到好处。让那些个后来补进的宫女太监们既是嫉妒又是没辙,谁让自己做不到呢。 谁想到才过了一晚上,福桂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心神不定,精力总也集中不起来。不是错手打翻瓷罐,就是险些把灰尘给扫到膳食里面去。惹得愚儿他们几个神经是一紧再紧,不得不死死看好福桂,生怕她一会儿又犯下更严重的错误。 “福桂姐,你,你一个人去尚衣局领缎面,当真没问题?” “放心吧,愚儿。”看着对面愚儿脸上露出的点点惧怕和小心翼翼,福桂勉强扯外一个笑容:“方才脑子是有些糊涂,现在可是清醒了的,不用怕我会在尚衣尚宫面前给主子丢脸。” “哦,哦,这个是牌子。”被人瞧穿心事地愚儿巴掌大小的脸上“嗖”地腾起一抹嫩红,忙不迭把东西递交过去。 去尚衣局这一趟福桂似乎又恢复了往时的状态,办事滴水不漏。不但把陈菀需要置办地一些秋裙布料打理清楚,还不忘上呈了五月整的衣物用度,让尚衣尚宫直直点头称赞,说是免了她再烦人去征查。 “呼。”挪了挪手上盛满丝料地编篮,福桂仰首眯眼看了看日头。已是刻意放慢了步子,但一会儿回到碧阁中总还是逃不去地。应该说,只要主子在着宫廷里一日,她终究是不可能逃避。 昨夜的谈话,主子最后就再也没说什么,便让她回房去了。仅凭已知那为数不多地消息,便不能想象主子即将要涉入的,是一潭根本深不见底的泥潭。 陈菀不但想要在这潭泥沼中存活下来,她更想搅得翻天覆地,让本来有害于她的不但再不能起任何作用,还要臣服与她… 这是何等疯狂的想法,因为自己主子所要算计的,不是平明百姓,不是世族权贵,而是堂堂天朝盛国最荣耀的女人和最尊贵的男人。一步错,步步错。那么,自己又当如何?若是平常人,现在或许便毫不犹豫地找到皇太妃或皇后,当即暴发出来,好保全性命。可她,却还是踟蹰了… 一直以为自己认陈菀为主子,是因为莫名的怜惜和忠诚,在昨夜听到一堆媲美惊天霹雳的秘密之后,她才真真正正懂得,原来竟是同病相怜啊。主子的身世,原来与自己竟然也是这般相似呢…只是当初的自己,没有条件…不,这只是借口,兴许就是有了一切力量,她也做不到如主子这般决绝…是因为羡慕,怜惜,兴许还有一点自卑,打从见到陈菀第一面的时候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吧… “呵,我还真是傻了。” 既然相通了,那便放手去做吧。人生在世,虽不能时时刻刻随心所欲,可也不能总瞻前顾后吧。 解开了心结,福桂脚步便轻快了许多,直往碧阁走去。有时候当真就是一念之间,福桂不久后就能发现,忠诚不仅仅是救了她一个人的性命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五章<一> 福桂前脚刚才踏进门里,愚儿眼尖一瞅看见了忙忙慌里慌张地跑过来:“福桂姐,你总算回来了。” “愚儿,怎么了?看你慌得。”单手托着编篮,掏出一直别系在腰间的布帕,往愚儿已经沁出一层薄汗的额首抹去。 “你出去没过多久,住在翔院就有贵人来了呢。”小丫头片子两颊红通通的,双眼透出丝丝兴奋的光彩。 “翔院?都是什么人?”福桂一时半伙反映不及,脚步也不曾停歇就想往里头走,谁想却被愚儿伸手扯了扯衣袖停下来。 “就是云国大司空府上的那两名小姐呀。”愚儿的想法很是单纯,她从来不知道什么阴谋诡计与人情世故。在她眼中,徐离柏严是云国司空,那么一定是很了不得的人物,连带他家的儿子女儿也一定不凡。而自己的主子终于能被“贵人”看顾上,也就不会再让旁的妃子欺负了。 较之那些只会勾心斗角,争宠显摆的宫女而言,谁又能说愚儿这样的,才是真正的难得呢? 云国?翔院!听到这儿福桂就是想不明白也不可能了,手腕一软,眼看编篮就要往下滑落,忙稳住心神,却只能有些干涩地问道:“来的都有谁?两位小姐可是都来了?” 昨儿因为担忧陈菀的病情,福桂在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情况只得去了趟翔院,把情况大致说说。她也知道陈菀现在对徐离家的人颇有成见,甚至可以说是不喜欢的。夜里又被那个秘密惊得散了神气,哪里还记得起有这么一档子事。谁想到翔院的动作会这般快… “不是,只来了位小姐。就是个儿较高的那位。”愚儿一阵指手画脚比弄着:“还有,福桂姐你快些去整理下吧,主子说了。让你一回来就进去伺候着。” “啊,好。” “哼。得意个什么劲,也不知道主子瞅着你哪点顺了眼。” 正当福桂把东西交给愚儿手上时,一名身着翠色宫裙,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地婢女恰恰走过。极为不屑地撇了福桂一眼,语带讥讽。但要细细听来。不难发觉里头透出浓浓的嫉妒。 “春妮,你闭嘴!福桂姐好歹也是阁里头的掌事丫鬟,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呵,小丫头片子,你呀少管闲事。”嘴里说着愚儿,眼刀却狠狠剜向不动声色地福桂:“就凭某些打从下九局浣衣所里出来的贱婢,也撑不起台面!” 春妮本是祁茉儿虞崇殿里头地丫头,凭着极会察言观色的机灵,再加上自身姿色倒还不错。也算颇得上位喜爱。 谁想这次陈菀身子不适,简宁皇太妃说起老早便嫌碧阁丫头仆役太少。认为定是没能伺候好,才惹得血气纠结。所以欲再拨些人手下来。祁茉儿觉得此番乃是往陈菀身旁安插人手的大好时机,就积极求下这个差事。把自个身旁的春妮拨了下去。耳提面命地要她好好博取陈菀信任。不辱“使命”。 这春妮本来入宫前就出身富商之家,又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好些时间。不免染上那股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的势力味儿。得知这次要伺候地主子本来也是宫女,就已经让她看矮陈菀了半分。谁想才待久几番时日,便被陈菀的气度风华迫得喘不过气来,别说借机撒泼了,就是她也瞧得出这碧阁的主人深不可测,哪里还有胆子胡乱来的? 呆在碧阁的人,谁不知道福桂才是最被陈菀信任的。春妮怨陈菀不晓得自己的好处,加上又妒忌福桂的得宠和瞧不上福桂的出身“低贱”,是以一肚子火老早就憋得难受。现在翔院来了贵客,主子又二话不说只想到福桂,怎能让她不气极。 “愚儿,你把这些衣服拿去好好打理,我先进去伺候着。” 福桂整了整发鬓,压根不理会春妮地讥讽,径直走进房去。在她心里,除却主子的想法,其他人的感觉又与她何干? 相较于门外地情势紧张,房内反而有些紧窒。陈菀用瓷羹慢慢搅拌着桌上的甜汤,敛眉看着汤水绕出地一圈圈螺纹,只半响不曾开口,仿佛这屋子里头就只有她一个罢了。 “咳。”徐离青鸾未曾想过上位地那人还没说出只言片语,这慢慢扩散开的气势就已迫得她冷汗直流。喉间一痒,只得咳出声来。想她堂堂七杀暗门鸾堂堂主,何时如此狼狈?看来,当真是小看了陈菀,不愧是主上地外孙女。 “今日徐离小姐移步来到这儿,不晓得可是有什么要事?” 陈菀终于开口说话,让徐离青鸾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回道:“小,咳,陈美人,我与凌芸听说美人近日来身体不大爽利,所以备了一些药材,也不晓得能不能派上用上。” 没有看那几乎堆满红木圆桌的珍贵药品,陈菀眉梢微挑:“听说?”心里不过时便有了计较,唤来愚儿吩咐两句,便命其余侍婢退了下去。 “青鸾小姐,现在闲杂人等都已不在,您,哦不对,该说云国大司空又打了什么主意,该可以说了罢?” 她生在独孤家长在独孤家,对云国的了解也仅限于上的泛泛所知而已,更何况这突然冒出来,说是自个外祖父的徐离柏严?淡情若陈菀,经历过诸多风雨更是变得冷心,对朝夕之间多的“亲人”非但没有半点感觉,反而有些迁怒于徐离一脉当年对自己娘亲失踪的轻易放弃。何况徐离柏严对她,也不过是利益大于亲情罢了。如此一来,又怎能怪她寡情薄意呢? “小姐,主上到天朝也有十来日了,原本用的是云国皇太后寿辰将尽,特送礼疏前来,现在也该到离开的时候。” “那应该去与皇上辞行吧,怎地会找上我?” 青鸾决定有些头痛,她根本不信凭陈菀这般聪明的脑子,会想不透为何要来找她。但看着上首那人一副漠不关心的无辜模样,任她唇舌如何伶俐也全排不上用场,只得照实说了:“主上的意思,需得留一人陪在您身旁。” “你们俩当中的一个?” “是。” “什么借口?” “天朝地大物博,望能在此习炼一番。” 送了一口甜汤入口,软稠适中的美味让陈菀不仅微微眯起了眼儿:“这法子,行得通?” “只要天朝皇太妃不拒绝,便是可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五章<二> “还有,小姐,这是主上让青鸾交给您的。”说罢,从宽袖中抽出一份叠得整齐的纱绢。 陈菀接过,展开细细看了个遍,半晌未曾作声,青鸾也不敢随意出声打搅。没经过徐离柏严的允许,她就是好奇心再重也不敢偷看,否则暗门刑堂的手段,便是她受过十余年的训练,也经不起一顿。 一目十行之下,很快便查阅完毕。陈菀脸色不变,但十指紧紧捏着那纱绢,眼里神彩一换再换,可见心绪不定。最后归于平静,似乎也做了决定。 “大司空的意思,只是要我从你们两人中选一个”若只要太妃准许,那应该是留在紫辰宫中,而且还必须为女眷,除了青鸾和凌芸这两个已在诸人面前混得眼熟的”云国贵族”之外,又哪里有更好的人选 “小姐聪慧。”青鸾红唇微挑,眼线高扬,一张娇容显得自信非常,似乎心中料定陈菀必会选她。 凌芸虽然较她更早服侍陈菀,也曾博得过无以伦比的信任。但从此次出使天朝的情况看来,陈菀经历世态炎凉,最恨遭人背叛。放下的感情越重,反噬回来的伤痛也就越深。就算凌氏兄妹当时却有难言之隐,但只要她不说,又怎么会有旁的人知道 而陈菀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在她看来,只怕可不单单是棋子这么简单呀...不说独孤家在朝中残伏着的势力,还有云国暗地里给与的力量,最重要的是这位的智慧与手段似乎当真颇为了得,并不和她以往见到地宫廷妃子一般... 陈菀看青鸾的模样,怎会不知道她打着什么如意算盘要是先前。她不一定会答应这个提议,因为“帮手”不假,监视怕也是真吧...只是现在... 又捏了捏手里纱绢:“我...” 才张口欲言。门上就传来了”咚咚”的敲打声:“主子,奴婢是福桂。” “进来。” “是。” 先把手里端着地食盘放在桌上。福桂再依次对陈菀和徐离青鸾行了宫礼,随后便默声退到椅后站好。 “小姐,您看...” “既然大司空就快离开,那么有些事情就得劳烦青鸾你转诉。” 听到陈菀一时已转了称谓,青鸾便知道她是不再排斥徐离氏的介入。换言也算接受自己拥有一半云国血脉这个事实,主子知道应该会很是高兴吧。 接下来说到地无一不是重中之重,来不得私毫差池,所以就算徐离青鸾急于知道陈菀的选择也不好开口。 “…萧家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钉,慕容氏逮了这么多次机会都没敢动手,一是怕一击不中唯恐被反咬一口,二来朝中各种关系早就根生错接,难以分割,走兔死而弧狗烹的道理那些老家伙还是懂的。再说军方便是还有老臣会顾念和我爹当年底情分。但这只能用来最后一击。现在昭告天下无异自寻死路,哪怕是皇上也救不了我!”停着抿了抿秀唇:“我方才说地,其实只不是给皇上一个惩奸伐恶的契机。做得好了。一切就会是水道渠成,我们只是顺应天意。不是么。” 声清脆似出谷黄鹂。婉柔若和风细雨。不焦不躁,好比正在闲聊家常一般。但徐离青鸾却仿佛身处冰窟火洞。听得时而全身透凉,时而又冷汗津津。福桂站在她们身后,听的也是一清二楚,脸上血色半褪,眼里盛满惶恐。 谁说女人生来毋庸,只会善妒虚妄而已?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能在家相夫教子?血缘果真是最骗不的人的东西,云国世代皆出女杰,哪里是说说就成的? “咳。”掩唇假意咳嗽,徐离青鸾顺道抹去从颊边滑下汗珠:“属下明白小姐的意思,定会如实禀报主上,绝对不会出任何错漏,请小姐放心。”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在不自觉的时候,心里对陈菀涌起的恐惧和敬意,已经透过言语之间地恭敬表现得淋漓尽致。 “有劳了。” “那留下来服侍小姐的人选…”此番下来,青鸾更是对这任务志在必得。 “欠债的,终需还。”陈菀也不照直说,反而打了个谜面:“你也不用费心思想这个,回去告诉大,恩,我外祖父便可以了。” “是,那么属下告退。”徐离青鸾也不敢多问,寻思着回去快些指不定主上会告诉。 “慢了,关起门来,我们是自家人。出到门外,我还是天朝皇帝地妃子,你,还是云国司空的义女。” “属下明白。” 示意福桂送徐离青鸾离去之后,陈菀把愚儿喊了进来。 “愚儿。” “主子,奴婢在。” “扑哧扑哧”一阵小跑,愚儿气喘吁吁地进来。 “呵呵。”本来脸色有些凝重,却生生被愚儿这可爱地模样逗得笑开了声:“慢些,怎么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还是这般莽撞?” “这,这,主子,奴婢错了。”被搪塞了两句,圆圆小小地苹果脸蛋立刻又涨得通红。左瞅瞅右看看,还不尴尬。看到桌上动也未动的精美糕点,嘘了口气,总算找到个可以说地话题了。 “主子,怎么这糕点您一点都没动?是不是身体又不舒坦了?” 忽地,陈菀脸色沉了下来,唇边绽开一朵冷寒笑纹,看的愚儿心惊胆战,生怕是自己不小心犯了什么错事。 “这个,是连着第三天了吧?” “啊,什么第三…”小脑瓜突然反应过来,喏喏回道:“是,是祁婕妤送来的第三盘了。” “依照往常还是赏给春妮。” “是。”愚儿心里猛地又有些不平,春妮还老挤兑福桂姐,主子都已经待她这般好了…“不过主子,春妮姐方才出去了,是不是把糕点放在她的桌子上?” “哦?往哪里去的?” “似乎是往虞崇殿那儿吧。”仔细想了想,才小心回话。 陈菀听罢,脸上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样啊,来得还真快。愚儿,既然如此你就把这东西仔细清理干净。记住,千万莫要贪嘴吃了!”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吓得愚儿险些蹦了起来:“是,是,奴婢是万万不敢碰的,主子息怒。” 琥珀琉眸中暗光浮动,狠辣与决断愈加明显。人敬我一寸,我便懂得奉还一尺。可人若犯我一尺,我定要你赔入百丈! 春妮,怪就怪选错了主子,怪就怪你心术不正吧! 想知道小菀菀出的什么计谋咩?想知道春妮干了什么咩? 想知道福桂的秘密咩? 哦呵呵 请看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五章<三> 紫宸宫虞崇殿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虽然不大却让所有在房内伺候的宫娥嬷嬷们怔住了,就连无端被打的人也还没弄清楚东西南北。 “娘,娘娘…” 一名身穿樱草黄色简裙的婢女被掌风正正刮中左颊,捂脸不敢置信地侧头低呼。还没等她爬起身来,又是几记狠辣的掌掴抽下,让她原本娇美的脸蛋登时红紫交加,还已经渐渐泛起肿胀。这可怜的人儿,不正是被调派到碧阁不久的春妮么。 “贱婢!你这个蠢货!本宫当初真是瞎了眼去,否则怎么会觉得你机灵有本事!说!你是不是居心叵测,早就算计好本宫,是不是陈菀那女人放在本宫身旁的一条狗?说!快说!” “娘娘饶命啊!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连声惨呼没能止住祁茉儿疯狂的抽打,却好歹唤醒了被这番情景吓得呆若木鸡的宫女们。 “娘娘,您且息怒,息怒呀,这么着怕会出事的…” “本宫担待着,怕什么!让开!” “娘娘,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 “娘娘。”正在宫女们的劝阻无效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平淡扬起,却意外地让祁茉儿从停下了动作。只是睁着一双微泛血丝的眼眸,死死瞪向早被打得爬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春妮。任由侍女们把她扶到座位上歇息,单手按着胸口,可见是当真被气得不轻。 开口的人是自幼伴随祁茉儿长大的奶娘俞嬷嬷,她跟着祁茉儿的时间甚至比祁茉儿地娘亲还要长久。在这位冷傲孤高的祁婕妤心目中,自然是极为特殊的。俞嬷嬷人老心却不老,脑子精明得很。祁茉儿生性高傲,许多不屑为之地事情都是她代为打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风度气派要是叫旁人看了,跑到皇上太妃那儿去乱嚼舌根子,又该如何是好?” 老眼四下里兜了个转转,殿里的几名宫女全都识趣地垂下了头。 “贱婢!你知不知道,陈菀赏赐地那几盘糕点。究竟是谁送去的?” “娘,娘娘,奴婢不知,奴婢以为…” 似乎想到了什么,春妮惊恐地抬起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孔,单凤眼儿中乌瞳紧缩,似乎已经预见了被自己得意忘形而忽略的真相。 “本宫送去的东西,也是你这贱婢有资格碰地!啊?”气才消了一半,这下却又腾地燃了起来。便把手中捧着的陶瓷茶碗狠狠往前一砸。 “啊!” 距离不远,祁茉儿又是存心为之,碗角就正正对着春妮额骨。不过会便留下一道鲜红地血迹,触目惊心。 “你们。先把这丫头关到暗房里去。没有命令前。别让她死了。”俞嬷嬷按了按祁茉儿的手背,示意两名宫娥把半昏迷的春妮拖了下去:“其他人都在外边伺候。” “是。”一群人走着比跑的还快。巴不得早早离去。 “娘娘,能否跟老奴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嬷嬷,嬷嬷,这下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呀?那些糕点里头,是加了雪兰的!” 俞嬷嬷也不禁半抽口气,脸色更肃了几分。雪兰,吃了这东西不但让女人难以受孕,更严重的是会让气血虚亏呀! “娘娘,您莫急。皇上但凡幸过谁,隔日都会赐下汤药,避免有妃嫔受孕。再说,依老奴之见,陈美人是已经知道糕点中加过料的。她既然当初没有动手,现在就更不会动手。何况娘娘,您可是三品婕妤呀,虽然跟四品美人只差一个阶位,但却已到了偏妃的地位。家世背景又哪里是她陈美人比得过地?” “那,那照嬷嬷你的意思…” “老奴认为,陈美人是想卖娘娘您一个面子。” “不可能!陈菀那女人生性狡猾,她肯定是在想了什么毒计!”经过上次慕容馨华的提点计划之下,祁茉儿对陈菀可是恨之入骨,否则也不会欲除之后快。 只是人呀,往往都会先顾着自己。这厢义正言辞地说别人残忍,却不知镜中自揽又是面目何其可憎。 “娘娘!您莫要自个乱了阵脚,想想要是陈美人当真要借机发力,哪里还会傻傻地把春妮送回来?此举正是说明她在讨好娘娘您,不是么?” “这,嬷嬷你说得也有道理。对!她陈菀区区一介美人,哪里来的力量?” “现在最重要地是,我们要先把春妮这丫头给…” “好,这事就交给嬷嬷你去办。” 吃了一颗定心丸,祁茉儿便当真以为万事无忧了。殊不知世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里来地这么多称心如意?只可惜春妮这般青春年华,为着些虚荣,为着些利益,便在宫廷争斗中早早凋逝了。 喜也罢,白鹭过水水无痕。 忧也罢,秋风送叶叶归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六章<一> 紫宸宫碧阁主殿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就连时间也是刚好,但心境却已经大大不同了。红色的蜡泪随着光阴的流逝而渐渐没入灯座中,映着温暖烛光,陈菀纤指拈着银针在绸布上来回穿梭。 没有再看站在对面的福桂一眼,不是不在意,正是因为太多在意,所以必须要依靠冷漠来伪装。只有自己才知道,掌心已是湿漉漉一片,冷汗直流。若福桂当真让她失望了去,她是否下得了手? 动作没有半分停歇,但心里却一直在呐喊:福桂,莫要逼我,千万莫要逼我… “咚!”地一声,福桂突然直直跪了下来。双膝硬磕地面的声音闷闷传开,让陈菀眉上一跳,终于抬起头看了过去。 “主子,福桂打从跟了您,便不会再存二心。主子要做什么,福桂,就定当竭尽所能为您铺好路子。奴婢自知罪深,不该心存顾虑,望主子责罚。” 灯蕊突然“噼啪”爆出响声,衬得满室寂静。 “唉…”半响过后,福桂感到一阵柔柔的叹息从头上传来。没有责备,不是怒意,反而增添了几分宽怀和轻松。 “福桂,你又是何罪之有?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多么艰难?”双手把福桂从地上扶了起来,陈菀双眸中满是激动:“我不是皇后德妃,没有牢固的家世背景来撑腰。况且即将要参与的事相当于在拈老虎胡须,一个不好就是要诛九族的大罪!福桂,你也别怪我,走到这个地步。都得事事小心。” 发现福桂眼中的不解,陈菀从袖口中抽出一份纱绢,正是昨天徐离青鸾来时带到地那一份。递了过去。 正是火烤冰炼,满心苦辣咸涩再无任何言语可以体会福桂此刻的心情。纱绢不大。一尺见方,看上去几行正楷清清楚楚,想来内容也不是很多。可是字字句句,却如同铁凿般一下下重重敲击在福桂心上。 手掌冰凉,腿脚一软便又“砰!”地一声跪到了地上。陈菀这次却没有再把她扶起来。折袖做回茶凳上,半垂长睫。她在等,等一个解释。 “主子,福桂罪该万死。” “福桂,你的言行举止都较一般宫女好上太多。甚至某些处事行为可是连官家小姐都比不上地。要知道我曾经也是这么进得后宫来的,所以对这总是比常人要敏锐。你说是村野乡妇,祖祖辈辈连山坳子都没出过,怎么可能?我本来也没有多想,以为你也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偏偏福桂呀福桂。你错就错在对栾国太感兴趣了。 聪慧如你,谨慎如你,一旦碰上有关栾国地消息。就总会想尽方法探听。堂堂一个天朝人,却对别国朝事国君关心至此。会不会太奇怪了?不过这些能让我起疑心。却不足以确信什么。直到你上次遗落了一枚锦囊,最后是被愚儿拾到的。可是记得?” 福桂僵着颈项缓缓点头,她怎么可能忘记?那是祖父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以为丢失的时候她几乎就要崩溃,幸而最后找了回来。却没想到… “愚儿不是刻意监视你。”陈菀一眼便看穿福桂心中所想,平时她不会失措至此。不过现在,也是难免的…:“锦囊边角绣了只怪物,还有衣圭俩字。麋身,牛尾,马蹄,还有鱼鳞皮,愚蠢瞧着新鲜才告诉了我。她却不知道,这可是麒,栾国地瑞兽。 却让我隐约记起,能以衣圭为号,配麒麟祥图的,除了栾国皇族,就只有五十年前,据说因犯下大罪而遭灭门之灾“玉圭王府”的直系血脉。” 福桂周身一阵哆嗦,听到椅凳挪动,裙摆摩挲地面的声,又重重伏了下去。谁想两臂被一股力道生生拖住,搀起身来。 “你,是玉圭将军的亲孙女吧。想来这许多年在天朝的流亡生涯,可是苦了。” “主子…”悲从中来,眼珠儿顺延着脸颊慢慢滚落。情难自制,隐忍在心中许多年来都不敢透露丝毫的秘密,这许多的苦痛,似乎只有眼前的人才能理解,只有她伸出了双手… 虽然五十年前地祸事她并不像陈菀一样直接目睹,但作为仅存的一脉背离国土,逃离家园,隐藏在人烟罕至的山村之中,所积累沉淀下来地苦痛赞早已不是只言片语能够道出。曾经信誓旦旦终有一日要堂堂正正返回栾都,但多少决心也经受不起时间的消磨。 相同地身世背景,相同地苦痛命运,她却没有陈菀当初誓不罢休的毅力与狠绝,所以才会被这个奇特地少女所折服吧… 既然曾经的背负已经无法达成,那便甘心成为她的助力吧! “主子,若奴婢做了相反的选择,您会把这封纱绢呈上去吧?” “我,从来不愿意想可能。没有可能,没有如果,我命由于我不由天!”把手伸到福桂面前:“今日你选择助我一臂之力,他日我定会想方设法让你堂堂正正地回到自己的国土去。” 不再迟疑,福桂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眼下的纤弱玉手,仿佛里面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许多事情不用说得太过明白,包括福桂当初刻意到陈菀身旁,是不是为了利用她的身份来结交达官贵人。包括陈菀利用徐离柏严的势力调查福桂真实身份,是不是用来压制和胁迫… 不论如何,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那么期间种种猜疑与不快,就应该彻底放弃。往往有些时候,过程如何都好,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天朝靖顺四年六月十五日,云国大司空徐离柏严因为滞留已久,加上派发皇太后寿宴的礼帖已经完成,便正式同靖宗上书辞行。靖宗百留而不得之下,只好命人准备极品御绸精品数车,随大司空车队同行,全权作为天朝对云国皇室的一些小心意。 只不过与徐离柏严同来的徐离凌芸,却因早透露出希望能在天朝多长见识而被简宁皇太妃极力挽留,待到中秋节后再随天朝贺礼车队回国。徐离凌芸原是打算在外城寻个客栈,但皇太妃却怎么也放不下心。难得天朝仰仗这次邦交和云国关系稍有和缓,唯恐怠慢了贵客。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凌芸搬离翔院,而得暂住于四品美人陈菀的碧阁中,因为配得上身份地位,又不会太过拥挤的殿阁,算算紫宸宫中也就那儿最合适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六章<二> 暑才过,一向干热闷人的天气居然突然多了几分爽意各人行各事,一如往常。 慈安殿 “芸儿?芸儿?” 和蔼慈祥的声音把凌芸有些飘远的神思拉扯回来,让她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迭声回话:“请太妃娘娘恕罪。” 简宁皇太妃收回略略探的身子,状似随意地挥了挥纱袖,腕间玉镯叮当作响:“无妨。看儿面色疲倦,哀家真是怕婢子们哪里怠慢了去。” “芸儿惶恐。” “听说这几日芸儿总往文澜书库去,还抽空逛了下街市?” “是,正是因为仰慕天朝历史悠久,文化深厚,自惭见识浅薄,才想着在这小住些时候也能够多长长见识,以后也可为吾国出力呢。” “是这样呀,难为你这孩子如此好学肯练,哀家很是喜欢。”太妃浅笑颔首,眼眸中尽是赞许之意:“你们都听着,以后凌芸小姐若是需要些什么,全得尽心做了!” “是,谨遵太妃娘娘懿旨。” 下首一直恭敬伫着的各处尚宫立刻屈身领命,熟悉熟悉打从云国前来的贵客是她们今天被召来的主要目的。 随意闲聊了几句,太妃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芸儿,哀家突然想起你方才是否说过想学些绣艺。” “是。小女自小羡慕竹娘们那手巧夺天工的技艺,怎奈手拙。我国竹术又远远不及天朝来地宽泛和精深。难得有机会待在这,就是不知太后方不方便指派个绣房宫女教导一二?” “呵呵,看芸儿你怎地这般客气?”简宁皇太妃笑意盈盈,示意尚衣局夫人上前:“崔尚衣,你也听到了。看着局子里头哪个丫头的手艺最是老道,便指出来辅助小姐一二罢。” 崔尚衣诚惶诚恐地打了个万福:“太妃娘娘,恕奴婢逾矩。但要说起竹术,有个人的手艺只怕鲜有人及。只是。怕那位贵人…” “哦?你且说说是谁?”一时间。太妃也被勾起了兴趣。 “正是徐离小姐现在暂住碧阁里的。陈美人呀。” 半分静默,太妃变得冷滞的面容才露出一抹恍然,轻轻抚掌:“是了,是了!哈哈,哀家真是老糊涂了哟!崔尚衣,你这么一说,哀家倒觉得许久没见到那丫头了。她的一手绝活竟然也险些抛掷脑后…” 意味深长地撇了眼,崔尚衣惊得往后瑟缩,不自觉地把求助地眼光投向立在太妃身旁的沈怡容。 “芸儿呀,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问丫头,反正你俩也挺合拍,她地绣艺哀家见识过,天朝上下说不得第一也是极好地。唉。听说丫头。这些日子虚病又犯了,不知道该怎生难受呢…” 最后一句倒似是太妃微微沉滞在回忆中,不经意里说了出来。既先前说早早忘记。又为何对陈近况了若指掌,关怀备至呢? “容儿。” “太妃娘娘。” “派人,派人把前些日子晋献地那几匣药材一同送去罢…” “是。” 不过多时,徐离凌芸便告退离去。简宁皇太妃只等人完全消失在慈安殿后,神色一整,原本的慈祥温柔尽数不见,只留下长年累月铸就的高贵威仪。 “确定她在宫里宫外都没有特别的举动?” “是。徐离小姐当真只是日日修书,就算去了街市也不见异常。” “好,继续盯着!徐离柏严一世精明狡猾,哀家实在信不得他贸然来天朝就真只为了送封请柬。”轻拍椅把,声音不大却让人心尖儿突跳:“都下去吧,哀家累了。” “是,奴婢告退。” 原来一干尚宫夫人的真正作用,还是为着监视罢了。 简宁皇太妃微斜身子半眯眼帘靠在软榻之上,静静嗅着缓慢浮出的龙兰淡香,似睡又醒。沈怡容握着根铜丝探入炉中略略翻挑,把香座底盘的沉片往上抬了抬。 “容儿。”太妃突然 “太妃娘娘。” “你是不是怪哀家铁石心肠,怪哀家这么些日子任凭丫头自死自活?” “奴婢,奴婢不敢…” “呵,你不敢?你不敢明着说,却也是让崔尚衣说了出来。”凤目睁开,里面没有丝毫责怪,反而满是怅惘,似乎迷失方向:“那丫头,真地是非常非常特别的一个人呢。任凭谁见过她,都再难忘去。何其像她,何其似她…见者莫不爱极,亦是恨极。既是聪明绝。 “容儿。”皇太妃忽然又醒过神来:“你可知道前两日虞崇殿死了一个丫鬟?” “是,似乎叫春妮。” “春妮呀…祁婕妤还是耐不住性子…”太妃微叹口气:“她以为让人死就可以了么?有的时候,死人也是能作乱地。丫头的玲珑心思,明着看卖了虞崇殿那位面子,实际上是在离间皇后和祁儿,试想宫里又多少事呢瞒得住盖得过?枉费祁婕妤在紫宸宫里也是老人了,还这样鲁莽。确实,这事一看就知道皇后对碧阁已生间隙,否则主人不动,手下的又哪里来的胆子?” 揉了揉眉心,太妃从心底感到一阵疲累:“可是,丫头实在太自负太自信也太低估皇后了。她能想到,凤翔殿的那位就没能想到?没有两把刷子又怎么可能把握凤印?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又重新合上眼帘,太妃此刻似乎真的已经累极,沉沉地睡了过去。沈怡容在旁边静静呆了半响,确信无事才匆忙走出去合上乌门。 木门磕碰声起,软榻上本该沉入梦乡的人却霎地睁开双目,里头流露出些许挣扎,喃喃低语:“丫头,容儿是会去提醒你的吧,哀家此刻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凉风透过未曾合拢的门缝漏了进来,调皮地把层层纱幕上下撩拨,翻飞起舞。透过满天绢纱,皇太妃似乎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怨恨着?怨恨到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宫廷里来…若我说请求原谅,你能不能答应…” 轻纱漫舞,栖香缭绕,日夜思苦,情不逢生,死有憾。 为何知道是错的,也要去做。 为何知道会后悔,也要去做。 人生短短几十年,原来真的是什么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 咳 太妃抱着个大秘密啊大秘密 是什么捏?是什么捏? 哦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七章<一> 芸随着崔尚衣去西所尚衣局绣房观看了些时候,又听勤地讲解了一番基本知识,便有些心浮气躁。她本来懂的知识就不多,天天往书库跑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让她舞刀弄枪,暗杀行刺她自是本行。但若要捧着本书从头看到尾,只会被催眠得昏昏欲睡,正反不分。提出想学绣花本意也是为了好和陈接触,反正陈绣艺卓绝那是毋庸置疑的。早已打定主意用这个当借口,谁知今天恰逢皇太妃也是这般提议。 “…小姐,您看,这刺绣的学问可深着呢,单是针法就有:齐针,套针,扎针,长短针,打子针,平金,戳沙等几十种。再说秀种还可分瓯竹,京绣,蜀绣,栾绣,迭绣,绣等等,模样品式多不胜数。 单单说这迭绣吧,用线主要仍多数用平线,有时亦用捻线,丝细如发,针脚平整。同时又使用中间色线,借色与补色,绣绘并用,逼真得很!又视图案所需,可以随意取材,不拘成法,真草、暹罗斗鸡尾毛,薄金、头发均可入绣别创新意,尤其善用发绣完成绘画…” “咳,咳。”已是头昏脑胀的凌芸决心打断,否则她堂堂暗门月影没被高手杀死却非要被这异常激动的小绣女给逼疯不可:“听说陈美人当初也曾是尚衣局中人,一手绣艺奇绝,这…” “呀!小姐您也知道陈美人?她当年为德妃娘娘绣成的那副七彩鸾鸟飞天图可真是绝了!虽然上位娘娘地贵物不是我们能瞧得到的,但绣样至今仍旧挂在房中。那针脚,那用线…” 凌芸实在无奈,只得对身旁也异常头痛的崔尚衣告了个不是,快步离开了。就算被那小竹娘闹得头疼,但菱唇边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早知道小姐非同常人,只是…清目中黯然划过,只是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寻求原谅… 凌芸是原本的凌芸。凌逸也依旧未曾变过。可现在的小姐。又怎会还和当初一样?一样清丽无双的面容,一般睿智深邃的瞳眸,不一样地寡情淡性,非寻常地决断狠意。犹然记得当时听到青鸾回到翔院时地转述,字字惊人心。 “…萧家现在权大势大,根系遍布朝野,但凡兵部。吏部,户部,司丞,甚至于九卿都有他们的爪牙存在。上次大司农穆项忱‘辞官归隐’之事爆发后,萧威从里面掏了多少好处,只怕是数也数不尽,算也算不清。明面上缴给国库的几百万白银和一些粮米布帛又算的什么?”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萧家势力如日中天。且不说那些不长骨气的公子哥。娇小姐们在京都里外肆意妄为,便是萧威自己也早把伴君如伴虎,欺人不欺君这戒训给抛到脑后跟去了。三番四次在朝堂之上公然驳斥皇上。拂逆皇上的意愿,不给九五之尊半点脸面。亏得皇上忍得下来,但隐而不发,却不等于怯懦无威。 皇上等的是一个契机,一个足以把萧氏里外一举铲除,断根除命地契机!帝王治国,是为三分,一分兵权,二分财权,三分民权。可人们往往只看到兵与财,而把最重要的‘民’给遗漏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王之道,便是治民之道,也是用民之道。 贪污军饷,不过动摇军心,惹来士兵将领之怒,但对于天朝泛泛千万民众而言,几十万的抱怨实在太小;徇私枉法,私扣财物,在吏部账册动动手脚,亏的也是国库,怨的也是朝臣,更不甘平民百姓什么事。反正你萧威就算把 金银珠宝统统吐了出来,也走不到民众身上。 皇上只有一个人,纵使是九五之尊也有顾虑,动了萧家,怕会让朝堂失势,更怕皇位不稳。所以,不能是皇上要除去萧家,而是,民心所向,不得不除!对平民百姓而言,什么最重要?不是官,不是权,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罢了。说得简单些,粮米盐料才是他们的命。 滦河,郁江已经连着两年暴雨水涨,洪水没堤导致两岸无数良田被淹,百万民众无家可归,人们赖以为生的粮食白盐一缺再缺,现在那儿地粮盐价格甚至比丝绸更贵。历代帝王从来都把粮盐放在重中之重,尤其严禁私盐贩售。 “由官府设立盐运衙门,盐场制成地食盐由盐铁转运使运往各地由授权经销商销售,全国统一配送、统一售价,严禁加价、囤积。而且每个县都设数家盐商,就是为了防止食盐垄断。正常情况下官盐极为便宜,不占利润,一石也不过二十文钱。然而,我近来却得知一个消息,两河江域的官盐价格却起码在百多文钱!还在一提再提,粮价也是如此。以至于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不消说啃吃树根饿死的,得疫病惨死地,破家荡产,鬻儿卖女不过比比皆是!” 凌芸想到这里也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如何能忘记曾经所受过的苦痛?当初要不是因为洪水侵袭,官府败落而导致民不聊生,她和兄长又怎会险险饿死街边,最后幸得小姐相救… 她比任何人都要憎恨,憎恨那些贪污百姓们活命粮盐的狗官!甚至于在暗门经历无尽残酷训练之后,曾想不顾两国邦交而大开杀戒。她也比任何人都要感恩,感谢上天让她和哥哥碰到了小姐…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小姐看似冷心冷情,却依旧不过只是把柔软的心思包裹在铁层当中,不再轻易显露… “现在户部主事是萧家一脉,胆敢靠官盐私敛巨款,收刮民脂民膏的绝对和萧氏脱不开干系!只可惜萧威会当官却不会做商,他一头独大,半杯羹都不肯分出来,看得那些奸商们眼红得不行,哈喇子早流了满地。只是苦于没有盐源,官势又不够大,莫可奈何罢了。” “天朝缺盐,云国却是最不缺的。每年单单海盐便上千万石,由于盐源过广,法纪又好,不说对外倒卖,就连国内也是从来没有私盐商点出现。而我现在,便希望大司空派人暗中把盐以每石三十文卖给醴原顺和,黔陵广定,坊富贵和河阳罗诚四大商号。这四户随便哪家一下吃掉数十万石都不成问题,更何况我要的时间也不多,大司空只要操作得当,由事发起,直至效果初显,三个月,三个月就够了! 相信大司空是不会拒绝的,毕竟对于云国来说百利而无一呀。况且就算大司空不愿相助,再等个数年,十数年,我也有的是耐性!” 凌芸眯着眼儿望向前方,心中酸甜味连连涌上。她初初听完青鸾转诉,甚至于有一瞬间是憎恨小姐的。以为小姐为了报仇,居然妄想注入私盐,置百姓生死与不顾,这和那些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的奸臣贼子们又有何区别!直到主上默然许久,慢慢作出解释之后,她方才悔恨,原来小姐一直是小姐,不曾变过… 任是多少苦痛心酸,全凭一己之力。任是多少委屈误解,尽收玲珑之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七章<二> 她,聪明得很,也心软得很…唉…这样的性子跟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怎么能够在这重重宫闺生存下去?看不得世间污垢,容不下千般秽迹,却偏偏硬要置身于其中,又如何不苦,如何不累?如此想来,这又是不是如萌至死也不肯回到我与她娘亲的身边,不,应该回到那个权利和富贵漩涡当中的原因呢?” 徐离柏严流露出的伤感与无奈,以及那番话语,不论是凌芸还是青鸾,直到许久以后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你们听着,的做法确实要我寻人充当渡商将盐料充入天朝,从而导致私盐兴起没错。但看看现在的沿江两岸,粮米食盐的价格比之天朝又是如何?深宫中是不得私议朝廷事务,但我查过,五月才进来的那几个八品采女就有来自灾情重地绉铳。而从她们那套到的消息,和现在相差也起码两个月余。今天的灾区盐价已是一百八十文上,只高不低,更因为官府私囤,小富之家要想日日供食都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饿得只能啃吃树根树皮的难民们?” “一百八十文?!”凌芸和青鸾同时倒抽冷气,这些奸商实在太狠,哪里还有半点人性? “官官相护,民不聊生,只是有些人手眼遮天,又有些是坐立壁上之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你百姓要死要活。就算皇上知晓一切,恐怕在他要彻查的时候那些小人们老早就已经做好防范了。动不得。也不好动。 之所以严禁私盐,就是因为盐关国事,盐并钱脉,但凡吃了走贩私盐地甜头,是谁都停不住瘾的。这不是获取利益,而是暴利呀!但是对于现在的难民而言,官盐私盐又哪里还有区别? 可是,若我同意让食盐以每石三十文钱之价位走入。一家商号吃掉十几。几十万石确实不成问题。而且他们放到市场上的标价绝对要比现在的‘官盐’低上许多,至多不过四十到五十文钱。一来二去,‘官盐’囤积过多,又卖不出去,想也知道萧威会急得跳脚。动用权势施压胁迫商家放弃私贩食盐是肯定,只怕过而不及甚至会主动挑到天朝皇帝面前。这,不但是的打算。只怕更合了皇帝的意思。 =.支撑?官商相交,稳如泰山,说地就是这样。尤其醴原顺和商记,我也曾暗地里遣人查过,那可是慕容家地财库呢。其他三个,陵广定,坊富贵和河阳罗诚。就算不和慕容氏沾亲带故。也与已经没落地穆府脱不开关系。总而言之,无一不是处在萧家的对立面。 萧威吃进这么多利润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尝到甜头的商人们也舍不得放手。那么一旦闹得开了。皇上还怕他尊贵的国丈爷依旧闷声不响只由萧威独大么?就算慕容涟肯,他手下的人又哪里会肯?更不提皇后再煽风点火一番,点点火星也是可以燎原的…” 凌芸和青鸾都默然不语,只是低头沉思。云国是地域小国,却是商贸大国,不说其他,单单是经商头脑世上断没几人能比徐离柏严更好用。商场诡道,变化多端呀。 “再回头想想,事情光明正大的摆到了皇上面前,摆到了文武百官地面前,同样也摆到了天朝数千万百姓的面前,后果可想而知。不消说你区区中书令萧威,就是天皇老子也抗不住民怨冲天啊。届时可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是民要贼亡,贼不得不亡!” 凌芸犹然记得当时自己只如醍醐灌顶,是悔是痛。原来小姐纵使千般算计,也从来未曾起过拿他人的姓名来博弈。看似私盐如市,比二十文的官盐是贵,但较于现在的‘伪盐’却不知要便宜许多。能救得几个,就是几个…何况照目前来看,私盐入市那是早晚的,与其让有心蒙利的贼子寻得先机,倒不如放在自己能掌控到的地方,小姐该是这样想地罢… 恨自己竟还傻傻地责怪小姐,虽然念头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凌芸已经觉得罪无可恕。 “主子,那您的意思是…” 青鸾可没有凌芸这么些想法,被陈的计谋重重惊到,不多会也回过神来。毕竟这计划还有最重要地一步,就是… “唉。”徐离柏严有些无奈,能让自己在一日中连连叹气,果然是如萌的女儿,一般机智灵巧,也一般的难缠…:“没错,若我不答应下来,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全盘落空。她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但我如何看不出来,因为如萌的事到现在都不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外祖看待,要再不帮她一臂之力,这鸿沟只怕到我死那天都甭想添得满了…罢了罢了,我看着她毕竟安心一些,以她的倔强劲头只会一花不开寻他树,指不定再来就是更吓人的。失去了如萌,我是不想,再失去呀…” 瞬息之间,乌丝犹在,年华已老,徐离柏严此刻哪里是高傲一世的云国大司空,又哪里是严厉莫测的暗门门主?他只不过是一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得偿所愿,一享天伦之乐的老人罢了… “谨遵主上之命。” “主上,还有一事。”青鸾突然开口:“陪在小姐身旁的人选…” “哦,这事…”凌芸只记得徐离柏严当时深深地瞧了自己一眼,不详的预感还来不及细思:“其实交代了。凌芸,你留在紫宸宫中。克尽己责,这回不到时候,我不会再命你回到暗门。但若小姐除了什么事,你该知道后果如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八章<一> 潜水的亲们 大家浮头一次吧,去看看公众版更新的那个消息, 话说是因为丫头参加了一次活动... 明天就开始了,泪奔,偶不想扫地 t ~~ “唉,小姐的心,真是琢磨不透呀。”从往思中抽会神,凌芸禁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自打知道主上有意留下一人负责守护小姐,并且通传内外之后,不是没有希翼过。只是妄想意念如同蜉蝣初现,瞬息间便熄灭了。现在的小姐,是不可能再想见到她的吧,曾经“背叛”过的人,哪里还有再提恕罪的资格? 可世事难料说的是一点不错,谁能想到小姐最后的决定依旧是她?想到青鸾最后双眼中喷薄而出的怨恨之意,凌芸不由得勾起一弯浅笑,仿若小小娃儿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找寻的珍宝。 小姐选择了她,依旧选择了她。那么不管真相如何,目的如何,就算要她赴汤蹈火,也必定再所不辞。现在,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能让她背弃小姐… 哥,你且放心吧,凌芸必定倾尽全力,代替你把小姐好生护着… “公公,公公,大人啊,小的无罪,小的真的无罪啊…饶命,求求你们饶恕小的吧…” “住嘴!徐三儿,你犯了大罪还敢肆意喧哗!快跟我等到惩事监!别拖拖拉拉的!” “我地爷哎!我的娘哟!哥们些就饶了小的这遭吧…我,我可不想死…” “啪!”巴掌声起:“让你闭嘴!” 一阵噪杂哭喊声由远渐近。已经可以看到一群人推搡着个微佝身躯,哭叫不止的青衣太监正正走来。挨得近了,青衣太监又不老实,挣扎个不停。那些朱衣掌监动作一大,就把人给甩得微微擦了凌芸衣角些许。 “放肆!哪里来的奴才,好不懂规矩!” 被莫名吵扰已让凌芸很是不快,又因为心中惦念着的事而有所迁怒,正巧有人要撞到刀口上给她消火。何乐而不为之?暗门训养出来的可不是千金小姐。各个都是可以冷眼抽刀的,她问也无用,不如放过。 看着一群人如来时般快速离去,凌芸心里隐约腾起丝丝不安,总觉得有事将要发生。一个人的直觉或许不大可靠,但一个杀手的直觉,却是不可小觑。 思量不过瞬息之间,凌芸便毅然折身往碧阁走去。这消息有用无用,还是由小姐来定夺吧。 紫宸宫 徐德安伸出一双保养得当,白嫩得堪比少女雪肌的手,牢牢固定住一盆吊兰瓷盆。丝毫不畏清水落入泥中而飞溅起的污渍,会弄脏自己的双手。在这位总管大太监的眼中,似乎此刻扶着这盆并不特殊地兰花,就是重中之重。 所幸,浇花地人动作优雅有分寸,青花瓷瓶中的细细水流一点点缓慢没入盆泥中,不说湿泥溅出,就是水滴儿也没个一点半点。 “行了。”软稠音让人听了骨头都会酥掉一半,更不说瞧着那般艳若芍药的美丽面容,勾人心魄。“小安子,把瓶子放回去罢。” “是。” 德妃萧琳素手轻执圆剪,慢慢修裁着多余生长出来地茎叶枝条。此刻的她玉容淡淡,竟然显不出半分妖艳妩媚,徒留清华而已:“就连这些小巧的花草玩物儿,都不见得完美。若不及时把多余的部分除去,真正花开的时候,恐怕就没有期望中的别致了。” “不论人事,其实同这些花草也没什么区别,没有耐性终究会一事无成。”咔嚓声起伏不断,突然话音一转:“那个擅离职守的小太监,怎么样了。” “回娘娘,风声才露了出去,惩事监就得令把人抓了,现在估摸着已经…” “恩,没让不相干的人起疑心吧?” 徐福安左右想想,才确定了回话:“短短光景,就连凤翔殿也不可能来得及做动作。只是,娘娘…” “有话就说,在本宫面前小安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谨言慎行了?”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湿绢拭手,萧琳察觉到徐德安话中明显带着些疑虑。 “娘娘,您既然知道陈美人去过禁地,不管是不是误闯,却为何只让人泄露出徐三儿擅离职守的消息,却对谁确实进去过而只字不提呢?看徐三儿现在的地步,可见皇上对那处是何等重视。看门的都被严惩,那么犯戒的就必定…” 徐福安言辞间是愈加激动,他是一直瞧着陈极不顺眼。德妃对她可以说是处处忍让,一容再容,否则这初入宫墙的小妮子怕不老早死了多少次。但那陈美人非但不知道收敛,还把多少次摆放在她面前的机会视如履,践踏娘娘一番心意不说,更可恨的是屡次阻扰,更像是皇后的势力!他思前想后,总也弄不明白,德妃不同一般的软脚虾,怎么就老对陈手下留情? 在徐德安眼中,萧琳不但是最尊贵的存在,也是最特殊的存在。任何会威胁到德妃位置存亡的,他都希望能统统除去! ~~= 晚上回学校,开始米网生涯 t~ 亲们要记得去看公众版更新的部分哇,不要再潜水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八章<二> 徐德安还不过只是一名下掌太监时,每日都如同随风一般,卑微可怜地求存于各位上殿妃嫔的尔虞我诈之中,求存于朝堂权臣的诡道横行中。太监,这种已经算是近乎扭曲的存在,却无人能够确确实实回忆起到底是哪位先祖皇帝异发突想而“创造”的。是女人总会让人看的有些“腻味”,更何况断子绝孙的太监单就气力上也要胜过宫女许多。当一种景象歪曲到一定程度上的时候,人们就会从表面上去习惯它。只可惜习惯却永远不会是真正的认同,就好比鱼目混珠,不得不能。 男人们对“太监”自然是万分不屑的。传宗接代,延续血脉千万年来都是一个男人对父母,对家庭最重的责任。那些为了金钱,财富,权利,而舍弃身为男人标志的太监们,不论起因如何,不论事实如何,在真正男人的眼中,太监就不过是一个舍弃尊严,愿意屈埋地底的蝼蚁罢了。 女人们对“太监”的看法是深深的厌恶。太监已经不能算做是男人,但他们更不可以说是女人。可就是这群“不男不女”的存在,日日奔走与皇帝和妃嫔,朝臣和富贾之间。挑拨生事,谄媚阿谀,总靠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博取宠爱和赏赐。在真正女人的眼中,太监根本就是一个腐烂无用,可恨无耻的蛆虫罢了。 所以,不论外庭禁卫,或者各处宫女表面上对大内总管如何恭敬谨遵。眼底眉稍总会不经意地泛开不屑和憎恶。是嫉恨,是排斥,或者只是随大流的不屑,不管是对位高权重地大内总管,还是对奴颜婢膝的初等太监,那些禁卫和宫女在心底都会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自尊”与“自信”。 若像徐三儿这种每天混沌过日,没什么脑子的人还好,看得不清楚。瞧得不明白。自然也就不会觉得难过。但徐德安却不一样。他有一颗聪明得不行的脑子,起码把太监的地位是看得通通透透。对大多数太监而言,这是异类,对于大多数“正常人”而言,他更是异类。 太过明白也是一种痛苦,尤其是像徐德安这样,埋藏着远比墨汁深浓过去的可怜人。徐德安本名自然不是徐德安。但他真正的名姓似乎也已经不再具有意义了。 一个官家子弟,一个前途无量地秀才,一个即将迎娶新妇地得意青年,朝夕之间却风云变色。老父官场上政敌发难,设计诬陷年已六旬地老人入狱且折磨至死。母亲受不得打击一病呜呼,家仆见风转舵走的走,散的散,所谓的亲戚朋友哪里还有往日的热络。各个乌门紧闭。谢不见客。 就连未来岳丈也争先恐后地提出解除婚约,临走还自觉有良心地赏给早就万念俱灰的徐德安一记重雷:“你爹也是老糊涂了哟,居然惹上了那些人。他们后头的靠山…”比了比遥远地帝都:“可是国丈呀。” 这些话本意是劝诫。谁想本来没了生气的秀才听了把仅存的点点气力都化成了怒火。也不管自己只身一人,无权无势,不管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刀也不会枪,便硬往死路里头闯。结果不但被人抓了关了,甚至被下重药,悄悄丢进深深宫墙中,莫名阉割成了一名太监。 宫墙深,蔓藤几许,点光不漏。这些都不是说说而已,任凭你什么仇深似海,任凭你什么苦难悲痛,这是个权势当道的世界,就连九五之尊都不能随心所欲,又何况是你区区一个徐德安呢?世间本来就不公平,若人人都得心所为,随意而动,又何需创造什么“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话来安慰自己?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那也要你有毅力逼得苍天开眼呀。 撞了南墙,见 的徐德安总算弄明白了自己什么处境,不说,不看,能够保命的方法。什么御前告状,伸冤诉苦全是狗屁不通!那些人敢肆无忌惮的把他放到这个看似离皇帝最近地地方,为了就是要折磨,逼迫他。只要他胆敢如同疯子一样告上御状,徐德安相信届时死地就不会是一个人,连同他的父族,母族,亲戚朋友通通难逃灭门。初登大宝的皇帝,木如傀儡,真正掌权地人,是他如附骨之痛一般存在的国丈慕容涟。 不敢报仇,甚至想都不敢想,人性里面的懦弱只有大无知和大无畏能够压倒。像陈这种既有决心,又不放弃,还时不时得贵人相助的人,哪里可以满地都是呢? 每日如行尸走肉,如有影之鬼,沉默地做着所有以往他认为卑贱的事,徐德安以为就会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化为一掬尘土。直到他遇见初初入宫,清丽堪比芙蓉的萧琳时,那软侬细语,不带丝毫厌恶,不带丝毫怜悯,不带丝毫轻蔑,就这般在脑海中深深印刻,生了根,无从挥就。 “本宫不论你心里憎恨什么,仇视什么,但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人。既然已经万念俱灰,还不若为本宫效力。从今往后,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都能够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想要报复什么人,也迟早会有机会的。” 话不言多,点到即止。萧琳毫不掩饰地把利用之心摆在徐德安面前,是要权财,抑或孤老一生,多么简单的一道单项选择。徐德安无从拒绝,也无法拒绝。那一刻他压根没有任何想法,他没有想过日后的权重位高,也没有想过萧家势力堪比慕容氏,只是心悦诚服地低下头颅,拜服在这个女人脚下。 因为她不同于常人的尊重,因为她不同于其他宫妃的直白,还因为那时她莫名绽开了一丝绝望和忧愁,只有经历过至亲至爱离去伤痛的人,才能有体会到。虽然天之骄女若萧琳,初进宫廷,位份尊贵,又得圣宠,又怎么可能和他一样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能而执着。是愚蠢,是勇敢,抑或说是情不自禁,徐德安想不透,陈也想不透,萧琳也一样想不透。 随在德妃身侧,从回事到掌案,再到首领,直至殿阁总管,徐德安果然一路晋升,无所阻挠。曾经藐视他,欺辱他,憎恶他的人,多数都得卑躬屈膝。然后他却不再在乎,唯有帮助德妃早日入主凤翔殿,获得所有荣宠才是徐德安心中最大的期望,甚至远远盖过了他日渐消散的仇恨。 任何会阻挡德妃脚步的人,在他看来都是罪无可恕。萧琳一而再,再而三莫名放过陈,甚至损害到自身的利益,让人百思而不得其解。但德妃的做法永远是对的,是以在徐德安心中,陈不除不可。 当一个人,应该说一个不完整的人把所有情感或作疯狂的迷恋与忠心而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时,谁又能苛求他双目雪亮,看到那些深深埋藏在暗处的东西呢? “娘娘,若不趁机除去陈美人,奴才以为,迟早会误了娘娘您的大事啊。” ~~= 亲们 女主笔的比赛开始鸟,希望大家能支持支持丫头. 偶不希望扫地厄..t 话说排名随时都在变动,貌似现在在第二十八位,大家看书名来投票哈 要是亲们可以再码个一百来字的小评就更好了, 厄,偶似乎有点得寸进尺...爬走...爬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九章<一> 德安不同以往的激动和坚持非但没有让萧琳改变注意紧皱,肝火大动最终喝出声来:“放肆!” 那道细且媚的声音被猛然收拢住了,收了收衣袖,猛然跪在地上,徐德安连磕几个响头:“娘娘恕罪,是奴才逾矩了。” “小安子,你今天究竟是怎地了?那陈可是和你有仇,三番四次总想置她于死地不可。本宫曾经说过的话可是当成了耳旁风?谁都可以动,但莫要动她。伤可以,却万不能要了她的命!若非看在你待本宫忠心耿耿,从来不怀他意之下,否则…” “…”徐德安默然不语,他自然知道德妃什么手段,却满不在乎。若当真爱惜这条且偷生的作践,他又何苦做尽那些见不得光彩的事。 “算了,本宫有些乏累,你先退下吧。” “娘娘,您身体不适,要不要召御医前来看诊?” “不用不用,下去!” “…是,奴才告退。” 脚步声渐渐离去,厢寝中又恢复满室静谧。萧琳有些脱力地侧依在软垫上,一双乌眸怔然出神,却不知心底何事。 “嗒。”声响起,窗棂被风撩开一道微缝,也让萧琳猛地回过心思。似乎想起什么,一阵慌乱地摸索,只手从腰间锦囊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枚清翠通绿的短萧。和寻常的玉萧相比,不过一掌来长的小东西实在太过精巧。若说是乐器,倒不如说是玩物。奇异地是。竟和陈随身不离的紫萧像了八分。 纤指慢慢划过萧身,久久不舍拿开,似眷且恋。既然不舍,又为何如同被灼烧一般慌忙抽开,喃喃轻语:“子澹,我做得这些,是不是无用功?是不是很可笑?我知道弥补不得万分之一,可你为何不来怨我。怪我。是不屑见到我么…害了你。害了你全家…黄泉之下。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记了呢?甚至,甚至不愿入梦中来,见我一面…不过就快了,时间已经不多,该来的迟早要来…” 檀香细绕,美人斜卧,夏凉无风黑夜起。红烛蜡泪干,空空寥落。 听了凌芸所叙之事,陈左右思量,只感到胁迫加身而不得安宁。徐三儿被抓,就是意味着李允必定知道他擅自离职的事情。动作这么迅速,如果不是凌芸恰巧碰上,连皇后的凤翔殿都没有得到消息,由此不难窥见事态严重。 陈看过那封秘折。也明白此间的重要性。已经不是单纯天朝后宫的琐碎之事。这可是攸关天朝国体和脸面。 有人走漏了风声,或者应该说是有人故意说出徐三儿的事。这样一来她后来进去木阁也极有可能被瞧到了,那么到底背后地人是谁?想要做些什么。又想得到什么?陈使劲揉了揉脑穴,只感到头痛得很。 “主子,您甭再想了,怕不要累坏身子。” 福桂推开门进来,就看到陈一副愁眉紧锁,抑郁不堪地模样。连忙在抽屉里寻出盒凉膏递了过去,轻言劝道。 自从两人摊开来说过之后,陈事无大小也都不再多做隐瞒,所以凌下午来地时候她也随侍一旁,自家主子什么顾虑也是摸得到八九。 陈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用指尖挑开一抹膏药置于鼻下,淡淡的薄荷香气顺眼气息而入,果然让脑子舒服了许多。 “福桂。”突然停下手中动作,陈出声唤道。 “主子。” “我觉得,也是时候该去找皇上说个清楚了。” “主子,这万万不可呀!” 乍一听来,福桂只觉得自己胸口直跳,手指合拢之间方才惊然发觉掌心已经被吓出一片汗意。别人不理解这话也就算了,她听了许多,懂了许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陈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 早在秉烛告诉她秘折那夜,陈就有把事情往皇帝面前摊牌的意思,只是被她极力劝阻,答应再看情势发展来论。始终认为,把事情跟皇帝说得清楚实属下下策,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以轻举妄动。因为这可是在拿所有来赌,面对九五之尊,你猜测不到他的心意,指不定下一秒就会被推出午门之外,身首异处! “我,已经决定了。” “主子,您可是有什么必胜的把握?”福桂满是希翼地问到,她知道能制约帝王的可能性有多小。但她更是明白,要改变陈主意地可能性更小。 “没有。”往茶碗里轻吹口气,撇开覆在表面的层层叶针,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在闲聊家常便饭一般,让福桂不免有些气极。 “主子,您…您怎么这般镇定,这可是,攸关性命啊!” “稍安勿躁。”眼尾挑起,笑意未曾到达眼底:“有人知道了徐三儿的事,我敢保证也一定知道了我进去过的事情。敌在暗而我在明,李允没有找到我的头上,说明他不确定事态发展如何。但是不能再任由别人主动,否则…若说由我自个挑明尚有三分把握的话,轮到旁人手中可就真是要命了的。” “奴婢知晓了。那么主子,您打算怎么做呢?这几夜皇上可是都不宿在咱们这儿呀。” “我明儿亲自去御书房一趟。” 打开置在枕边的檀香木盒,取出一只羊脂白玉古钗,赫然就是当日被陈当成钥匙打开匣子地那枚。那是从那时候起,它代表地几多陈旧古事方才慢慢浮现。其中厉害关系,让陈一直不曾再把它拿出来,现在也不过是白玉钗在紫宸宫中第二次重见天日而已。 李允,我陈就赌你不敢杀我,也不会杀我。你丢不起这宫廷的脸面,也丢不起天朝的脸面,但是这些统统都比不过你内心里头地那份魔障,如我一般。因为要问这世界上最想知道当年种种是非的人,就应该非你我莫属! ~~ 擦汗~话说李允小朋友和陈小朋友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六十九章<二> 宸宫 徐德全挪了挪站得有些发麻的腿脚,感到有几丝不安笼罩下来。他在这个被清理过得紫宸宫中,也算得上是老人了。风浪见到不少,可是自从靖宗登基,他被提携为大内总管之后,非但没有他想象中荣华富贵生活的降临,反而忧虑操劳不断。更有甚者,切身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艰难。 尤其近些日子,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都显出略微心浮气躁,脸色一日寒过一日。身为贴身近侍,徐福全多多少少能瞧得出些端倪。打从碧阁那位陈美人再度犯病之后,皇上就没翻过那儿的牌子。 紫宸宫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独独着流言蜚语传得是最快的。这才过了几天呢,就有风声说碧阁的那位失宠了。更有甚者,老早就等着幸灾乐祸,说什么哪里来的失宠,是根本就没得过皇上的宠爱。也只有新晋入宫的那几位采女,似乎和陈美人走得近些,家世又算不得显赫,是以还关心几分。 可事实上,皇上愈是这般,才让他愈是心惊。皇上这哪里是漠不关心,实在是关心过了头,已经强迫自个不去想念了!往时军机处来的奏章只要往台面上一搁,就是太妃亲自前来皇上都不为所动,何时见过瞅着折子楞神半响,回过头来还旁击侧敲地绕着弯问碧阁那处的境况? 皇上什么心思,做奴才不敢评议。上次夜临碧阁的事不晓得怎么漏出风声,居然传到了凤翔殿去,让他连着几天把心胆都吊当嗓子眼里。所幸皇上明察秋毫,未曾怪罪下来,只是下令除了几个茶水太监,手段没有丁点拖泥带水。不禁让他冷汗直流,连他这个大内总管都查不到地事,皇上居然知道得清清楚楚。是对凤翔殿那位上殿的警告。只怕也是对他的吧… “徐福全。”清浚的声音难掩几分不耐。 “皇上。奴才在。”拢着衣袖躬身回话,做到大内总管这个份上,必备技能之一就是能神游千里而不被主子发现,否则就是多少条小命也不够用啊。 “现在,什么时辰了?” 徐德全不留痕迹地看了眼放在一旁的铜漏:“回皇上,午时过了一刻。皇上,该快到用膳的时辰了。您看…”话不到半,就立刻收住了口。 看到皇帝指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白玉台面,默然不语,徐德全便知道自己的话压根就没被听进去。恐怕那句“什么时辰”,也是皇上为了掩盖自己失神而问的吧。 御书房中,主仆二人各怀心思。李允独自生着闷气,想做而不能去做地感觉,哪里是他这种从小生长在帝王之家地人所能体会得到?徐福全心里算计地又是另外一码子事。 为着同一件事发愁。却出发点完全两样。使得房内的气氛有些冷滞。李允气恼的是自己的犹豫不决,他堂堂一国之君,财富。权利,美人,哪样不是信手拈来,什么时候有为了谁伤神到这个地步?偏偏还是个他一直“瞧不顺眼”的女人。 “皇上,方才太妃娘娘差人来报,说是凤体违和。让您午后看着还是别过慈安殿去了,怕那群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跟着瞎起哄又给扰了清净。” “这事不是说过了?” “那,皇上。”犹豫了好些时候,徐福全咬了咬牙把肚子里一直憋着的话给说了出来。虽然得冒上触怒圣颜地危险:“这依奴才之见,您看要不要奴才安排些个,听说碧阁处的梨花现在开得正好…”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徐福全就感到头皮上冷飕飕一阵寒风刮过,大热天的却给冷到心坎里去。 “徐福全,你好大的胆子!” 粗听平波不起的嗓音,实则暗暗夹杂了两份懊恼和被揭破秘密的羞恨。人之常情,任凭谁被捅开了心事,相信反映都不会比李允还能更加镇定了。 “皇上,奴才知罪,奴才不该妄自揣测圣意。但是皇上,奴才愚笨,都尚且能,能知晓一二,只怕,只怕时日一久,皇后和各位娘娘那边就…”徐福全急忙跪在地上,磕头认罪:“奴才心思时时刻刻都向着皇上,全为着皇上着想,求皇上明鉴,求皇上明鉴…” “行了!起来吧。”李允无奈地摆了摆手,他怎么会猜不透这太监心眼里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被上次走漏消息的事吓着胆,又怕这次若被慕容馨华抓到小尾巴,被怪罪下来吧:“朕…” 开了口,思念若有似无,却绵绵不绝犹如流水淌开。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这般想见到那倔强地眉,清澈地目,故作坚强微翘的樱唇…这一瞬间,竟然犹自庆幸,独有自己见过她冷静下的怒火,高傲下地天真,聪慧下小小的傻气…原来压抑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但只要被人揭开一角,才能发觉刻骨铭心。难怪欲擒故纵也能成为兵谋之一,不刻意产生的距离,才更让人难以忘怀,思念不断。 突然传来叩门轻响,殿外的内侍尖细声音透了进来:“皇上。” “什么事?” “碧阁,陈美人求见。” 还趴在地上来不及起身的徐福全忍不住,冒险抬头一看,俊眉斜入鬓,墨色双眸灿灿,他可以拍着胸脯说,从来都是不拘言笑,不对,该说是皮笑而肉不笑的皇上,那微微勾起的薄唇,可是笑? “传。” “喀嗒。”李允似乎听到心中某个地方破碎的声音,轻轻小小的,却在悄然蔓延。 ~ 某丫窜出来 群啵个~ 话说校园网实在太让人怨念了... 天天掉啊掉就算鸟,连网页都打不开... ,终于码到小和皇帝童鞋的二次战争,只不过某人动心鸟,啊哈哈 大家不要觉得很突兀哦,这个是量变到质变,额... 话说,王爷,也准备,回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七十章<一> 臣妾参见皇上。” “奴才见过陈美人。” “免礼,都平身。” 感觉有两道视线一直追在自己身上,陈不禁有些紧张,长袖下提握锦盒的手指微微收紧。御书房里头除了大内总管徐福全,再就是跟随在身后一起进来的通传太监,可能够这么明目张胆看着她的,只有当今皇上李允而已。 又不是第一次面对李允,但从来未曾觉得气氛如此怪异。尴尬地动了动身子,心中有些坎坷,只以为是衣着打扮哪里不合了规矩。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往上望去.却不期然地撞到一双深邃的眼~ “咳。” 李允假意轻咳一声.试图掩盖有些尴尬的场面和自己过于雀跃的内心。总归是有些懊恼的.藏在欢喜之下。陈.她都已经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却还像初尝情味的毛头小子一般.居: 人的心境变了.想法作为也总会跟着改变的。当你看一个人的眼光不同了,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就随之改变。只怕就连李允此刻都未必能料想得到.或许说是想到了却不甘心承认吧。 陈不知道李允的想法.但刚才的那一次对望中,似乎不小心碰触到了什么机关.看到那不同于以往熟知的帝王。陌生而产生的不安.也使得她微微侧开头去。 夹在中缝的徐德安感到有些冷汗直流.这俩位尊贵得不行的上殿.居然在这时候都闹起了小别扭::场: “皇上.陈美人似乎还提着东西呢。 ” “恩.那还不快帮忙接了。” 虽然有些心绪波动.但李允毕竟是李允.转眼间那.>=测的皇帝就又回到众人眼前。 “爱妃.你我之间何须多礼.快坐下吧。那盒子里头是…” 顺着李允疑惑的目光.陈的芙蓉面上竟奇怪地腾起一抹赧红.心里是又羞又怒.直怨自己行事鲁莽.真要等盒盖揭开她是怕.+ 还没等她开口补救.跟在后头地小太监见皇上问话.一地回了:“回皇上.那是陈美人亲手做的糕点呢。奴才本来遵造旨意.不许闲杂人等入内.但想到美人一片心意.才斗胆通报.求皇上明鉴。” 劈哩啪啦就跟倒竹豆似的.感情这小太监是被方才的冷场吓了正着.以为皇帝动怒是因为他的打搅。 “哦. 一字一句问得清楚.李允看陈羞不敢语.怒不敢.不由觉得心情大好。各宫妃嫔用“亲手为皇上下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得见圣颜已经不是稀罕事.资历长的太监见得多了.甚至失意来权衡利弊.省得把皇帝给惹怒了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只不过紫宸宫里的这些娘娘小主们原来哪个不是千金小姐.又怎么可能真地亲自动手..s做些比较精美讨巧的也就是了。 李允看着陈不安的模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是爱妃的心意.朕当然要好好品尝。徐福全.去把盖子…” “皇上 一时情急.陈才喊出口就引来了三道视线。两道疑惑.一谑。她现在是羞恼得巴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把那盒惹事的糕点也一气带走..男人的技巧.应该说学不会讨巧帝王的方法。所以就连找个 最后不得已.只能用了徐祥子出的馊主意,所谓百试百灵之“送糕点”。本来福桂几个建议直接让御膳房打点装盒,直接拿来便成。偏生她的倔脾气犯了,怎么都觉得不舒坦,或许是不欲真变得和那些刻意献媚争宠的宫妃一样。 反正都不过是用来求见李允地“道具”,趁机试试自个中馈天分倒也挺好。当初还是将军府幺小姐时。陈算得上样样涉足,唯独厨艺这块娘亲从来都未曾教过。然而人有时候还真得认命,在折腾了足足一个上午之后,就连福桂也不得不说:“主子,您较初学者而言,确实要好上许多。” 心头一乐,就拎着提盒来了御书房。只是此时此刻方才想起,这仅能与生手相比较的东西,可是要献给当今皇上的呀… “你们俩个,都退下吧。” “皇。皇上…” “是,奴才们告退。”那小太监还半愣未醒,亏得徐福全警醒灵活,躬身一退,顺道把他给扯了出去。 煞风景的人都走了,李允似笑非笑地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雕花盒面,语调里装得满是疑惑:“爱妃,莫非这里面地东西,不是做给朕吃的?还是说,朕吃不得?” “不!”一时慌乱抬起头。陈连忙否认。有些话可是不能随便开着玩笑的:“里面是臣妾为皇上送的一片心意,皇上自然吃得。” “那么,爱妃又为何如此慌张?” 边说边揭开了盒盖,端出里面地东西。李允手上不停。眼睛也是一直看着好似犯了错事的小孩样偏过头去的陈,乌墨双瞳里再不是如寒冰一样冷酷无情,默默地泛开一些莫名地神采,专注而喜悦。一点一滴。长睫轻遮地眉眼,荔鼻凝脂如玉,樱色娇唇嘴线欲扬又抑。不自觉中。多少细碎慢慢没入心中。渐成渐形,难以忘怀。 陈自然是不会晓得李允心里头想些什么地。只觉得两颊羞得好似火烧一般。刚才进来的时候分明还看见一碟真正出自御膳房炮制地果糕放在桌上,这下两厢对比中,自己弄出那盒东西更要相形见绌了。 终于下定决心正眼相对,只巧李允也收回了目光,信手拈起一块有些不大成型,模样也不甚好看的枣瓣酥放进嘴里。 “恩,味道重了些,面也未曾糊开,起了疙瘩结子。” 陈诧异回视。往时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当真是一口口慢慢品尝着,没有半点讥讽嘲弄。暖意悠悠流淌开来,陈走到一旁取下瓷杯,斟满茶水双手递上:“皇上,喝些甘茶,小心别噎着了。” 一帝一妃相视而笑,谁能想到两人之间竟也有这般和睦的时光。只是该来的总是要来,就是想忘也忘不掉。衣袖垂下,手臂不小心擦过锦带,那别在腰间的微微突起让陈抖了回神,也记起今日来这御书房最重要的,是要做什么。 贝齿轻啃下唇,纤指捏了实在。陈有些迟疑地开口:“皇上,臣妾,臣妾有事禀报…” “哦?爱妃何必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只管照直与朕说了。” 看得出李允心情正佳,陈便伸出手来,摊开手掌,将被冷汗浸得更显温润的东西置与身前… “皇上,臣妾今日前来,是想说说关于这枚白玉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七十章<二> 眸忽地睁大,诧异,惊疑,愤怒,抑或些许害怕,出瞬之间。流沙间隙过后,李允就又回到初时微合长睫,剑眉略敛的模样。只是不出声,把吃掉一半的糕点慢悠悠放回圆碟上,动作优雅,看不出半点情绪上的波动。这酥饼,似乎有些泛苦。 只有陈,才能从这让人几乎放下戒心的沉静中嗅到危机。是死是活,端看这一次了。再等李允开口时,有可能如她所愿,但更有可能,杀无赦… “咚,咚,咚。” 指头轻敲桌面的声音此刻显得尤其清晰,陈动也不敢动,右手摊开只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润白朴素的玉钗安静地躺在掌心。映着漏窗而过的日光,仔细看来,竟然也微微泛开虹彩。谁能想到,这小东西竟然就是打开隐阁秘匣的钥匙?万千缕疑,都牵挂在它的身上… 不知过去许久,陈感到自己脸颊边早已被汗水浸过。终于等到李允长眉扬起,掀开眼帘:“爱妃,果真是你。朕,该说是幸,或是不幸?” “皇上。”像刚从溺水中得救的人一样,陈不由得踹了口气,紧了紧垂握身侧的左手,她终于还是赌赢了。 她赌的是李允的耐性,赌的是李允的想法,说白了就是赌李允为人子的心情应该也同她一样,面对如此秘密,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抗拒探索真相的诱惑。 只是陈当真太过自信,与李允多次对垒而不落下风让她把某些极为重要的事情给抛掷脑后,险险惹来杀身大祸。她忘了帝王终究是帝王,天生传承与后天培养出来的自尊和威仪,从来不允许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威胁和反抗。 第一次。陈是托了自己那张九分肖母容貌和华家“珞月”突然认主的福气。让对她生出好奇之心,是不愿杀,也是不屑杀。 第二次,纪嫣事变,却是得益于穆曦投宫自认罪行。否则若事情真要闹到最后,陈又怎么可能逃得过,躲的掉呢?瞧瞧穆曦地死,想继续活着是人的天性,怎么会又人甘心自尽?若不是皇权所逼,甚至说有人加害。堂堂三品婕,穆府千金,又岂会这般容易就香消玉殒? 而这一次,再没有其余外力相助,端到台面上摊开来说的事,又非常之隐秘。事关先皇先后,事关天朝颜面,更事关国体尊荣。李允是皇帝,惟我独尊,手握天下的皇帝。容不下丝毫叛疑。容不得他人胁据相逼,自然更不屑依靠一个女人来探究过往。 既然我身为皇上都不能知道,也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便心狠手辣将一切统统埋葬吧。重新杜撰出一个新的故事。又有何难?这,就是帝王与普通人的区别。否则历史这么多冤案惨案,又是怎生得出? 是妻是妃却更是臣,陈不自觉中已然犯下大忌。犹其幸也。她未能赌对帝王心术,也未能赌对世事变迁,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植柳柳成荫。偏生赌中了李允对她初初开萌的情意。既朦胧。又是无法割舍。也许是从来没有体味过,才更是珍惜吧。 不是不能。而是不舍。所以,李允压下急欲仰头的高傲,在又一次帝妃相斗中,投子认输。 “爱妃,究竟发了什么事,能让你来主动找朕摊牌?” “皇上,看守隐阁的下掌太监,可是被处置?” 看李允眼角微挑,陈便知道他会错意了:“是徐离小姐瞧着,随口对臣妾说的。臣妾就是有万般胆子,不敢,也是不能把耳目放到皇上身边…只是…” “说。” “皇上,既然有人能看到太监擅离职守,要看到臣妾进去也是不难地。但是皇上,似乎只知道了太监的事,却并不知道臣妾的事…” “呵呵。爱妃不但聪明,心更是细腻呀。”李允笑得有些无奈,有妃如此,究竟是福,是祸?“没错,朕确实只是听到一些风声。谁传出来的,想要做些什么,慢慢自然有个分晓。反正瞒是瞒不过,倒不如放开来说,赌上一赌。,你可是这般想的?” 陈敛眉不语,权当默认了。 “你这白玉钗,才是先皇造那匣盒,真真正正想要仿出的‘钥匙’吧…”话题突转,醇厚清越的嗓音慢慢散开,夹杂着思索,也夹杂着困惑。李允不笨,这位被后世称颂的圣君甚至可以说是聪明绝顶。陈若单纯只要从私入禁地的嫌疑里面脱身,就不会愚蠢到拿出白玉钗自暴身份。 “照直说了吧,,你究竟想要朕,做些什么?” “皇上,对过去那个秘密,您当真一点都不上心?一点,都不想知道真相?” “你该知道,那件事牵涉到的可是先皇先后,牵涉到王族尊严,甚至有更多地可能…” “皇上。”陈突然折膝跪在殿中:“臣妾承认心中有私,既然您认得臣妾这张脸,知道,知道些许旧事,那便就早该知道臣妾一时愚昧隐藏起来的身份…我,臣妾,只是想知道个为什么,起码为着那一百九十五口人,这,难道过分么…?” 过分么…过分么… 陈最后一句质问,似乎深深撞进李允心中,把一些若有似无的壁垒敲击得碎成片片。眼前这个人啊,身量娇小得只到自己胸口,脸盘也小巧若巴掌。偏偏生了一双琥珀清眸,潋滟盈波,点点生辉。是不屈,是倔强,亦是不绝不休。 有些慌乱地躲开了视线,怕只怕,神思就要被那两汪清潭吸纳其中,万劫不复。若是当初,年幼的他也有这般决心,事情又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你且,让朕想想,好好想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七十一章<一> 宸宫.翔殿 “儿,何须这么紧张?你再绕着***,本宫的脑袋都要晕了。”慕容馨华放下手中拿着的书折,皱了皱眉头,感到有些不适。在一旁站着的兰芷连忙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为皇后按摩双肩。见到贴身侍女如此灵巧,慕容馨华也难得夸赞了几句:“兰芷,难为你待本宫这样上心,想要不赏你都过意不去呀。回头去找徐德禄,就说那方云织锦帕本宫赏给你了。” 兰芷听了满脸喜色,收手屈身往地上一跪,连磕几个响头:“伺候娘娘舒坦本来就是奴婢的责任,也是福气。娘娘宅心仁厚,待奴婢这般好,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慕容馨华听着很是受用,挥了挥水袖示意兰芷站起身来:“行了行了,就晓得你这张嘴讨巧。当初瞅着你也喜欢,反正本宫也不怎么用得着,给你也无妨。快去领赏吧。” 祁儿被皇后说了两句后,总算是不再厅堂里到处兜***,不过眼底的怒色却是没这么容易消散下去的。等着兰芷出去,抬头却发现慕容馨华脸色全无方才说话时的惬意,略显沉思,甚至可以说有些迟疑。让她不由得先收起满心不豫,开口问道。 “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近来本宫总在怀疑凤翔殿中,藏有德妃的人。” “什么?谁那个贱蹄子如此胆大妄为!?” “不知道。” “竟然,竟然连娘娘都不知道?”比起听说萧琳在凤翔殿设置耳目。皇后知道有暗谍却无从查出更让祁儿感到诧异。 毕竟皇后德妃相争相斗由来已久,莫说在紫宸宫中不是稀罕事,只怕帝都有些权势的人家也都有所耳闻。何况慕容氏和萧家两派是两看相厌,背地里动点手脚也是正常地。但是凭借慕容馨华的手段,居然还有她治不了的人… “娘娘,这宁可杀错一千,不漏万一,不是您教儿的么?”祁儿掂量着用词说着,生怕惹恼了慕容馨华。 “本宫只是如此猜测。却没有确实的证据。何况稍微带上嫌疑的丫头太监,本宫都处置了。想来唯有…” 祁儿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撇了眼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帘,试探道:“难道。难道是兰芷那丫头?她可是有什么令人怀疑的举动?” “不。”慕容馨华站起身来,走到窗台边单手抚弄月季花瓣:“恰恰相反,兰芷这丫头,做事太乖巧。也没有半点值得人怀疑的地方。可偏就是这样,才让本宫觉得有点不安…” “既然如此,用不用儿帮您…” “不用。也许只是本宫多心,若这样就废了兰芷。太过可惜。毕竟能像这丫头一样深得我心地,还是太少了些。” 祁儿闻言只得闭嘴不语,在心中呐呐想来:能让皇后都舍不得下手。这小婢女就已经有两把刷子了。 “不说这些个烦心事。儿。你也忒沉不住气了。” “娘娘,这怎么能怪儿?陈那女人又不晓得打着什么主意!看看。现在都已经明目张胆,换着理由去巴结皇上了,什么送糕点,借口,根本就是借口!以为这样皇上就可以重新宠幸她么?也不看看皇上都多少天没翻过她碧阁的牌子了,娘娘,您说…” “行了。” 声调不高,只是尾音略微扬起,就立刻让停不下嘴的祁儿惊恐地收紧口。虽然讨厌陈,但惹怒皇后可是绝对划不来的。 “儿,你认为陈是那种只会献媚争宠地女人?恩?”慕容馨华眼底流动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光彩:“谁知道她究竟又在打些什么主意。不过,最近本宫还不想和她闹翻,芙蓉殿那边沉寂太久,萧琳可不是个耐得住的主儿。所以,你口舌言语上也得多收敛点!” “是,是,儿知错了。” 此时皇后的奶娘卢嬷嬷匆忙走了进来,先是朝着皇后和祁婕妤屈身各行宫礼:“老奴参见皇后娘娘,祁婕妤。” 慕容馨华眉心微叠,奶娘不是刚进宫地小毛丫头们,极少有事能让她这般慌张… “嬷嬷,起身说话。” “是。”卢嬷嬷稍一迟疑,看了看祁儿。 祁儿也算得上是紫宸宫中的人精,察言观色自然不在话下。当即欠了欠身,告辞离去。 “嬷嬷,现在没了外人,可以说了。” 卢嬷嬷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嗓音:“娘娘,事情不大妙。是这样…” 和风吹拂,窗外暖阳轻照。夏蝉鸣叫声不绝于耳,让人只觉得筋骨软散,汗腻腻地只想困个好觉。在深宫中的一片安静宁和,才比喧哗吵闹更让人心惊肉跳。 “什么?”慕容馨华觉得怒火再也难以忍受,素掌生生拍在椅把上,腕间金银玉镯相撞叮当作响,繁乱如同它们主人心头思绪,就连小指指甲断去一节也没能留心:“荒唐,实在荒唐!究竟谁出的主意?现在满朝上下,就连本宫也知道皇上是多么忧心现在与栾国地战事。慕容家里头那些个不成气候的,居然还想出偷贩粮米给敌国的事?是缺钱缺疯了,还是吃了长生不老药,就不怕死了?!” “娘娘息怒。相信几位少爷也是一时迷糊,国丈也斥责过了,现在您看…” “是啊,闯出祸端了就往本宫这儿找?当初声声说了,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怎么就没一个听进耳里?小地不懂事,老地也跟着瞎起哄!光会斥责有什么用?这罪名,要是扣了下来,那可就是叛国呀,叛国罪你们谁担当得起?” 狠狠瞪了眼卢嬷嬷,慕容馨华是满肚子气无处可发:“想想独孤将军地前车之鉴,这才过了不到两年…” “娘娘,请听老奴一言。”卢嬷嬷纵使面对皇后怒火,也依旧不卑不亢:“您要冷静。几位公子经手的数量都不是很大,更何况,娘娘莫非忘记了,最先开始地可不是咱们。” 从初时的激动中冷静下来,慕容馨华嘴边勾起一抹媚笑:“是了。该急得火烧眉毛跳烧脚的,算算也是萧威那只老狐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三卷 扑朔迷离 第七十一章<二> 宸宫 陈挪动了下手指,长时间站定不动让手脚都难免有些麻木了。但是又不敢轻易说话,生怕惊扰到陷入沉思的李允。 心中有些自嘲,皇上该不会已经睡着了吧。所幸这个完全不合常理的猜测没有成真,再过了不久李允便掀动薄唇,声音微带沙哑,也夹杂着紧绷:“爱妃你理当知道,这件事牵扯太多。不要说大张旗鼓地去追溯调查,就连让多一个人知道,朕也不会拿王室颜面去做赌注!该消失的,没有必要留下。” 陈敛下长睫,淡淡青影笼罩住眼窝。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又怎么会听出其中的警告和威胁?一旦侵犯到皇家利益,那么任她有多少深怨大恨,都还是否还活着,就是活着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寻找。乍一听,除非她拥有窥视过去得神力,否则又怎么可能办得到?可她要真有窥视过去的本事,也就不用来找他了。 其实你不过是想要她再求求你,用卑微得姿态祈求你罢了。你只是想看她真正服软得模样。什么国体威严在你心里面根本从来就没有占过位置,就连收拢权利也是为了…一股小而张扬的声音在满心纷乱中探出头来,击得李允猝不及防。 “皇上。” “什么?” 陈地叫唤把李允从胡思乱想里面拉了回来,躲过那抹疑惑探寻的目光。李允微咳掩饰:“爱妃,你可是想到了究竟该怎么做?” “是,皇上。皇上的顾虑臣妾又怎会不知道,皇上所说得臣妾也都仔细想过。所以。要想揭开所有谜团,只有一个人能办得到。” “哦?是谁?朕都无从得知的事,他都能知道?”一股杀意已经慢慢升起,李允微眯凤眸。他能容许陈放肆。可绝对容不下另外一个。 “皇上,这个人您比臣妾更熟悉。整个紫宸宫,不。应该说整个天朝。整个世界上。再不可能又比她更了解先一辈发生地事了。而且尊贵如这位不但不会加害皇上,相反而论。国家,皇上在她的心中相信是最为重要的。所以,也只有皇上才有能力让这位说出真相。”声音不紧不慢,答案却已经呼之欲出。 “你是说…” “皇上,正是简宁皇太妃。” 轻抚额头,李允感到无可奈何,却又有更多的宠溺从中衍生而出。陈居然能想到皇太妃,确实出乎他地意料之外。这个小妮子呀,脑子实在聪明得紧,断不肯让他占半分上风。又倔强理智到让人心疼,只怕她早就忘记现在在她面前得这个,不只是皇上,也是她的夫。不论成败,最起码她连求他一求都不愿意…怎地能让人不觉得挫败? “确实,爱妃果然考虑周到。可是话说回来,朕又有何理由去叨扰母妃?这对朕,对整个天朝而言,并无好处。说不定所谓‘真相’浮出之时,还会扯出更多不相干的东西。届时岂不是难以圆场?朕,虽然好奇,却不是身负家恨呀。” 看到那双柳眉紧紧叠起,没有了初时的从容。李允感到心中有小小地心疼,却又带上占得先机的幸灾乐祸。他不承认现在是出尔反尔,也绝对不要承认他现在正如小孩子抢夺玩具一样在无理取闹。他只是,只是不想再看到那张脸蛋对着他总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无绪罢了。 不了解那个突然闹脾气地帝王事在耍小性子,陈努力维持着想要破口大骂地冲动。实则心里早就把李氏宗祖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果然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卑鄙无耻,狡猾成性,奸诈恶劣…看来,不把底牌给翻出来是不行了… “皇上。”深吸口气,压下再度窜起地怒火:“您看中书大人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吧?” 剑眉微挑,李允示意陈继续说下去。这个情报早在他们第一“见面”的时候,不就已经用过了? “臣妾,臣妾地娘亲是云国人。复姓,徐离…” “徐离?云国皇族?” “是,和大司空有些微亲戚关系。这次大司空来到紫宸宫,认出了臣妾。是以臣妾有个想法…” 咬了咬下唇,陈慢慢把当初跟青鸾说过的计划大体又说了一遍。只不过并没有告诉李允她已经让徐离柏严开始着手,而是说成还没有展开。否则若让李允知道不论他答应条件与否,自己都誓让萧威得不到好果子的话,手里就半点筹码也无了。 几乎把 部摊在对方眼皮底下,兵行险招,但求一击必中。 “…皇上,事情若是顺利,萧大人到头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而没有臣妾地勘旋,您要让云国介入。可是难上加难。” 陈别开眼,又欲躲开李允的探视。猛地下颌被人双指捏住抬起,有些疼痛,深藏着张牙舞爪的性格又不甘地抬起头,怒瞪相对。却不小心落入深不可测的潭水之中,墨色眼瞳似迷雾交错,层层叠叠,教人看不清。 “贩卖私盐?” 心里一紧,陈已有些绝望。果然没有一个帝王可以容忍这种挑战官威。挑战皇权的举动出现。更妄论让他亲自认可,实施了。既然说服不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有诸多欺上瞒下的举动。够让她死上好几次了吧… “,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有心情想着黎民百姓?” 不再称“爱妃”,而是直呼其名。是困惑。是不解,微酸带甜,李允懊恼地发现他似乎又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女人了。他不会相信她和徐离柏严只是“有点”亲戚关系这种鬼话,依仗现在的身份背景。她可以用更极端的方法来报复,何必费这么多心神,兜这么大地***?能不能成功尚且不说。指不定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小命。 “值得么?”忍不住。竟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脸上腾起一抹嫣红。因自己心底藏着的事被人猜中而有些羞涩。没想到李允竟能一语中地,趁锁在下颚的指劲微松。躲开头去:“只不过,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曾是我爹拼命保护的人,而已。” “呵呵。”李允第一次觉得,那倔强而死鸭子嘴硬的模样,也是这般可爱。到现在,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能理解“铭月”地选择了,明白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身量不高,又算不得倾国倾城的女人了。 “朕,同意这桩交易。只要时机恰当,朕会同母妃问起。只是爱妃你要有所准备,母妃的反应如何,是谁都无法意料的。如若正巧碰到刀口之上,朕也无能为力。” “皇上圣明。”陈这下是彻底尝到山穷水复,柳暗花明地滋味:“臣妾,臣妾无以为报。” 淡色柳眉缓缓舒开,琥珀清目婉转流莹,潋滟若波,樱唇不可自抑地往上扬起,灿如春花想必也不过如此吧。李允心里轻叹,朕不求你无以为报,只是常常让朕看到这般毫无伪装,真心真意的笑容,可好?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想问。” “问吧。” “当初萧大人指责独孤将军有罪时,德妃娘娘,可曾,可曾行添油加醋之举?” 看着李允似笑非笑的表情,陈脸上又是一红,窘迫万分。但是不弄个清楚,她心中不解就愈加深重。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在这重重深宫中,德妃总在若有似无地帮她,让她得以能够逃过屡次危机。 “怎么?爱妃心软了?要收回方才地提议么?” “不!”立即矢口否认:“一份债当即一份还。” “不曾,德妃当时卧病在床。朕记得清楚,是因为德妃自从以来那次是病得最严重地一次。” 随口解了陈地疑惑,李允却觉得心中微苦。一份债当即一份还么?那他欠下的债,岂不是更多? “是么…”原来萧琳不是害死爹爹地凶手,陈也弄不清自己为何会有一阵轻松。难道是因为再不用费心费神,对付这个棘手的女人么? 正当一片静默,两人都陷入沉思之时,传来几下轻敲门声,徐福全恭敬的声音也从门缝里透了进来:“皇上。” “进来吧。” 徐福全小跑着来到李允面前,行了跪礼后立即起身从袖口中抽出一封黄缎奏折,双手递了上去:“皇上,这是兵部加急呈上来的。来自坊。” “坊?”李允一听便直接打开奏疏快速查看。 陈看到奏折表面就晓得这情报非同一般,后妃不便干政,但此刻又不方便告退。就只能略移数步,在李允身后站定。 “和战?淳于湛这老狐狸打的什么主意?”锁紧浓眉,忽然眼尾扫到默不作声的陈,一张俊颜变得莫测:“爱妃。” “皇上。”有些不解地回应,却因接下来的话而感到通体冰凉,再无暖意。 “五弟就要班师回朝,这次可是立下大功。爱妃也算皇帝的半个嫂子,心中应该也同朕一样,高兴万分吧。” ~~ 哎.最近校园网也断掉了.... 彻底处于无网期.... 所以昨天米能够更新.双手合十.偶米豆腐...大家原谅偶吧 为了补偿这次一下更了将近四千.明天课很多额.就不知道能不能跑网吧了tat 对鸟.下次更新丫头会更番外.方菁菁同学地.厄 所以下次的更新亲门就往公众版看哈 群么个 对鸟.小小高兴一下.丫头女主笔的比赛进复赛鸟 嘿嘿|时候就要包月的读者才能投票了tat 不过偶已经粉满足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卷 龙凤和鸣 第七十二章<一> 顺四年七月初二,一道加急兵函被身处定潼前线战场派人快马连日送到帝都,使令手持龙尾令符,直入正玄门。当夜皇帝立即传召门下,中书,御史以及九卿等诸位要臣,入紫宸宫商议。整整一晚,御书房***未曾熄灭,等到天边渐起鱼肚白,靖宗方才和众臣步入大殿。当满朝文武听完靖宗说出的消息后,先是静默一片,随后登时犹如深水潭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栾国突然求和?” “是啊,这战事拖得也够久了,也该结束了,不然百姓们苦不堪言啊。” “算算,打了也快大半年了吧。” “栾国这个时候请求和战,肯定有什么诡计!” “户曹,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仔细想来…” 李允冷眼看着底下大臣们议论纷纷,嘈杂一片,却不出声。果不出他所料,栾国求和,这个消息足以让整个天朝都炸开了锅,其中多少牵连,多少疑问,够这些安逸日子过久了的老家伙们争论不休了。 天朝与栾国的这场战争,算得上是从靖宗登基以来第一个算得号的国战了。原本照常理而严,国兵力虽强盛,但还比不过天朝。士兵虽彪悍,也勇猛不及沐国,况且李允上位已有四年,趁权位相交的动乱没办法打天朝的主意,自然不会笨到挑社会宁和的时候来主动出击。 .l=.本来是一国之事,渐起摩擦,再至边境摩擦,最后愈演愈烈发展成两国交战,谁都抽不开身地地步。 事情起因缘于栾国上年秋分过后,担负着产量重任的南部诸州遭遇几十年不曾出现的蝗灾,导致收成大减,米农们欲哭无泪。这还不算,今年寒冬过后春天湿气又特别地重。堆放在粮仓里头储存着的麦种十之八九生了嫩芽,统统不能再用了。让期望依靠春播极力弥补粮食短缺的国众人彻底绝了希望,无数人直骂老天无眼,雪上加霜。 由于地处偏北。国一直都比不得天朝富庶。地面也多是硬土,不适宜耕种,所以就是国都储粮也不宽裕,每年百姓辛辛苦苦的收成除了自给自足。还能略有结余就该烧香拜佛了。更不用说突然碰上如此倒霉的事情,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因饥成灾,哀鸿遍野的惨状。 不是没有考虑过依靠正经途径向天朝借取粮食以求渡过困境,可好事不成双。坏事一起上,天朝郁江,河因为暴雨没堤。几大州郡全被淹了个精光。受灾的老百姓都饿得直啃树皮了。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来地空闲去帮别人呢? 结果接壤地区的栾国百姓已经饿得不行,又看到天朝边关几个郡县未受水灾影响的人们生活富足。眼红了,心痒了,加上本来就不斯文的北方豪莽,就动起了越境打劫地念头。 两国边境时有摩擦是很正常的事,官府百姓都已经见怪不怪。是以一开始的抢米抢面并没有引起太大反映,直到事态扩大到非常严重的时候,再想管也管不住了。一人尝到用武力夺取食物地滋味,自然就会发展到十人共享。就好比吃过烧鸡的乞丐,再碰臭气熏天的馊食总是不太实际的。 只靠打杀就能得到食物和财富地刺激促使一股股小势力渐扭成团,逐渐胀大,最后甚至连正儿八经的官府衙役和军队士兵也装成山贼,大肆抢烧劫掠。反正只要不把军服穿上,没人能抓到把柄,全数推诿是山贼作乱就是了。 事态日益严重,从一个小小的阳郡渐渐扩大到渠明,汝阳和东遂三省,最终蔓延到有严兵驻守地定潼关。那几个郡县因为贪生怕死,又恐背上责任而隐瞒不报地县令郡使早就把百姓地安危抛在脑后,跑回帝都找靠山去了。 而定潼的守兵统领倒也不笨,看这般情况也知道内情并不简单,自己做不得主只能连夜回报帝都。李允当初尝试过发出书函让淳于宇冬插手,毕竟就算是“山贼”也该要自家主子来管。谁知道淳于宇冬这只老狐狸成日模糊其词,就是废话连篇没个效果。他是巴不得多抢点,好减缓国内粮食压力,又怎么可能真地处理掉那些“山贼”呢。 定潼将士一直防守,却久久等不到明确指示。最后无奈只能反击相抗,局面再也无法控制,从而演变成两国交战。天朝斥责栾国私自入境,抢掠粮财物。国则反咬一口,说是天朝派兵镇压从栾国过去的“良民”。 战事愈演愈烈,弄到最后连天朝的广陵王爷,栾国的常胜将军离仲卿都带兵援助。李允如此聪明,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猫腻。淳于宇冬“义正言辞”的背后有的只是身为帝王的狠绝。“维护一国颜面”不过是借口,如果这场战能大胜天朝自然最好,能得到大笔的赔偿可以渡过危机。就算打不赢,那就一直拖着,死人算什么,他要的就是死得越多越好。少一个士兵,国的缺粮压力便少一分。反正士兵到时候再召就有了。 然而看得清楚是一回事,待李允明白时再抽身已经非常艰难了。天朝绝对不能认输,不只关于脸面,当即的赔款也不是最大的问题,认输后可能延续数十年的极坏影响才是最可怕的。所以他才派最擅用兵的李允和带兵天才庞遂前去,就是为了尽快结束这场“莫名其妙”掉下来的战争。但淳于宇冬也不是省油的灯,趁机借口扩大战局,连离仲卿都舍得放到前线。纵使李陵和庞遂联手,面对惊采绝艳,被誉为百年才出一个兵将奇才离仲卿,一年半载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也是因为这样,李允数月以来一想到战事就食不安稳,睡不安寝。谁想正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这当口淳于宇文居然发出和战提议。若这还只是让人震惊的话,那么连同和战提议一起发出的求亲信函,就当真让众人摸不着思绪了。 敌人变友人?冤家变亲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卷 龙凤和鸣 第七十二章<二> 了闭眼,看下面吵得也差不多的李允才开口:“行了了。” 本来以为人多几个,脑袋也多了几个,说不定集思广益能找到什么头绪。但是瞧现在的情况,智商和人数果真不能同时增长。 皇帝都开了口,一干臣工这才发现了朝堂上吵杂不堪,各个老脸都微微泛红,自然不敢再开口以免丢脸。 “昨夜朕收到急函时,就召了几位入御书房商讨,希望能讨论出些什么。只不过,几位爱卿似乎都不在状态呀…” 狭长的凤眼慢慢扫过,当即有轻声咳嗽传出,站在两列朝臣最前面的几人明显视线飘忽,脸色尴尬不已。 “那么,今天在这的人更多,众位卿家该给朕一个答案吧。和,还是不和。”墨色瞳眸猛地一沉,不带半分笑意。群臣全部被惊出一身冷汗,各个垂首不语,心知皇帝动了真怒。多说多错,最好就是闭口不言。 “皇上。”议曹脚步一移躬身出列,拱手回话:“臣以为,不当和。” “哦?何解?” “栾国窥视我国已久,历来便是我国之宿敌,这次又胆敢私自出兵扰乱边境安宁,挑战我天朝国威,其心可议,其行可疑。国之威严不可失,必须要打得栾兵抱头鼠窜才对!是以,臣以为不当和。” 一派慷慨激昂的陈词后,议曹看到右列最前面的萧威略略点头,方才退回队列中。 “恩。议曹之言似乎有些道理。” “皇上。”看皇上似乎有意偏向续战,左侧队列却有人急了:“臣却以为,当和。” “当和?通政使又有何想法?” “皇上,我国几年先遇小旱,再碰大水,郁江与河两岸郡州百姓们已经苦不堪言,再被无谓地战事拖就下去,只会大伤国体,损己不利人。甚至还需提防沐,云两国趁火打劫,肖得渔翁之利呀。更何况,皇上。国可达淳于宇冬不是还同时发出求亲帖么?这次和战的原因,也是因为王爷救了偷跑到边境战场上的栾国殊莲公主,公主对王爷一见倾心不是么?想必栾国已是不堪战争负担,才寻了个梯子下。我国既是接受和书。又并非主动求和,自然不会丢了颜面。再说自古联姻就是联系两国的最佳手段,听说殊莲公主样貌人品才智皆出类拔萃,深得栾国可达宠爱。臣私以为。国还不至于拿殊莲公主作赌注。” 李允深深看了这名通政使几眼,人倒是面生,毕竟才是三品官员。只不过脑袋转得挺快。把其中厉害指得准确。若不是结党营私之徒。或可一用。 “皇上。臣附议。”慕容涟突然移步出列,拱手应和。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慕容涟一表态。慕容党派的众人自然呼啦啦地出来一堆,跟着合议。 “皇上,不可呀!万万不可和战,这,这会让国之颜面大受损伤,臣,臣求皇上三思,皇上三思呀!” 慕容涟一动,萧威自然不甘落后,老脸一僵就站了出去,态度带着三分跋扈,三分嚣张,两分笃定,剩下的就是装出来的敬意了。 “皇上,请三思。” “皇上,请三思。” “皇上,请三思。” 萧威话音才落,右列以他为首也一口气站出一堆“求皇帝三思”的人。 两行本来站得整齐的队列依旧两行,就是每边都缺了几个位置。那些没有“臣附议”,没有“皇上,请三思地”,要么是怕事求稳,要么就是硕果仅存几个当真厌恶结党结派的正直官员,自然相对的品级也高不到哪去。 李允轻抚下巴,唇边勾起的是温文尔雅地笑,眼底却是寒彻心肺的冷。天朝现在势力分布如何,此刻真是一目了然。身为帝王,又要他怎么能容忍这种情景出现? 最耐人寻味的是,一向对战争持主和派的萧威这次出乎意料地强硬,明显不同意撤兵。而从来以做派刚烈著名的慕容涟也一反常态的站在了议和一方。两种极端的立场,笨点地会以为是两虎相争的习惯性对立,但聪明点的是 出端倪。萧威和慕容涟哪个不是在朝堂中摸爬打滚狸,意气之争是年轻气盛时地专利,对他们两个完全不适用。 “看来,众位卿家地意见出乎意料的统一,又大相径庭呀。” 想到随着紧急兵函一同带上地秘信里提及的疑点,李允笑得不寒而栗,看来时候准备到了… “朕决定,同意议和。”声音不大却容不得半分反驳,帝王威仪顷刻间压盖群臣,纵使如萧威这样跋扈都控制不住轻颤,一股不好的预感顺眼着背脊窜起,似乎有什么事情脱离掌控之外… “皇上圣明。” “门下奏事掾史乐傅。” “臣在。” “着手准备和战协议,如有差错,唯你是问。” “臣,遵旨。” “兵部侍郎安咎。” “臣在。” “负责通传前线各部将领,和战之后除原驻兵力,其余全数拔营回朝,等候封缄。” “臣,遵旨。” “至于于栾国联姻一事,毕竟关乎五弟终身幸福,待他回来再议不迟。今日就先这样吧。” 徐福全眼睛利得很,一看情况立刻肃正身形,例行公事:“退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紫宸宫 “你说,栾国的可达想把他女儿嫁到天朝来?”简宁皇太妃惊愕得错手磕破了茶盖,不由自主的往右侧下方看了眼。 “娘娘,不是可达想,而是殊莲公主自己的要求。”柳嬷嬷略微纠正太妃的误解。 “殊莲公主?是不是栾国被誉为‘殊华绝世,清莲顷国’的那位?” “正是呢,咱们的王爷果然是才俊逼人,连打着仗都能让敌国的公主动心。” 柳嬷嬷满心欢喜,她自然是知道李陵在皇太妃心目中极为重要,又确实是真心为李陵而感到高兴,是以没有留心到室内的气氛有些沉滞。 “是这样么…” 不动声色,丝毫没有破绽,皇太妃又禁不住暗叹口气,是自己想太多,或者是这丫头耐性确实太好呢?当真希望是前者… “那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只说同意和战,至于联姻一事说要等王爷回来才论。” “恩,嬷嬷你辛苦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 “,要不要陪哀家一起用午膳?”皇太妃的眼神中,除去往日的和善,还有掩盖不住的怜惜。 清澈的嗓音悠然传开,不见喜悦,不见伤感,甚至没有任何情感,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那样淡然:“臣妾还是先行回碧阁罢,今儿已经太过叨扰娘娘您了。” “恩,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强留。” “是,臣妾告退。” 裙摆摩挲地面的声音,突然感觉特别清晰。是不是心空落了,听什么都那样震彻。是谁人家的铁匠,竟然在深宫之中发出一阵阵“咚,咚”锤音,一下下擂得极响… 仔细听着,却是从自己心中发出的,是心跳么?以为不会痛的,原来只是埋得太深而已么?有什么资格呢?有什么资格呢?一面,两面…一句,两句…回头想想原来和他就是话也未曾说过几句呢…既然如此,又何必伤心… 情字不知味,越浓却惑人。有些东西,若说得清,讲得明,又哪里来的红尘纠葛,天劫难躲? ~= 呼,补了第二更了... 好累鸟,话说推荐一部丫头觉得不错的小说《夺宫》 放个文案: 就是她唯一要做的。 当她真的得到一切的时候,心又会如何? 是否还有善?又是否会落寞? 这一生,夺下了一切,可又失去了什么?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蕉、不雨也飕飕。 某丫养肥中,喜欢这类的亲们可以去搜索搜索哈~ 群啵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卷 龙凤和鸣 第七十三章<一> 论栾国请求和战是让谁喜谁悲,只求生活温饱安定的是高兴万分。毕竟但凡战火波及的地方,对于几乎没有丝毫抵抗力的普通人就意味着家破人亡。 看着满目疮痍的故土,承受失去至亲至爱的苦痛,是生活在东隧,汝阳,渠明三郡天朝百姓不得不承受的。尤其东隧的百姓更甚,若说他国的侵袭是让人愤恨的话,那么身为父母官,理应礼贤下士,看护百姓的县令因为贪生怕死而在仗都还没打便抱头奔逃,将三万六千余人就如此晒在栾国如狼的“山贼”眼皮子底下。试问,这让东隧人情何以堪? “成玄。” “皇上,臣在。”成玄恭谨有礼地上步行礼,听候旨意。 他正是那日早朝中首先支持“和战”,并发表独特见解的通正使。李允经过一段时间的留意与探查,甚至派出暗谍将此人的过往行事盘查得一清二楚,才放得心来用他。 此人品行算不得十分高洁,总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却绝对厌恶结党营私。不论萧威还是慕容涟都曾有意招揽他于麾下,只不过都被成玄用计谋巧妙的拒绝了。是以两派虽然抓不到把柄整治他,也还是有法子让他求升无能的。李允看重的正是他灵活机智的头脑,至于不伤大体的小小瑕疵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不但不是坏事,反而还是些好事。 君御臣,必擅捉其害而征其性。要是各个都跟如来大仙一般诸事淡定。无欲无求,那就不会辛苦入官场,而是直接剃度出家了。 “萧中书其实说得也在道理。此次同意和战,表面上看起来五五之数,打了个平手。实际上,还是我们吃得大亏。被国抢去这么多粮食,这么多财物,已是算不清楚。但这些又怎么比得过百姓们的生命?莫名被扰,损失何其之大。可朕依旧同意了和战。成玄,你说朕有没有做错?” “皇上。”成玄腰背更弯,只是不出声。在圣意未明之前胡乱开口,乃是笨人用来引火烧身地最快途径。而成玄。自然不是笨人。他明白李允今天召他来御书房说事,一为考量,二也是为了寻个人听听心里话。高处不胜寒啊,帝王难为。 李允静静看了成玄两眼。本来期望他说些什么,但还是失望了。然转念又不禁想到昨夜宿在碧阁时,那段放肆却直直切入他心脾的话语: “皇上,您的举动让臣妾敬重。” 明知这么试探自己的妃子根本没有意义。反而像小孩子要不到糖果一般好笑。希望微渺,连那群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狐狸都不能理解他,纵然是她。也不大可能的吧。却还是固执的说出了口。他不过是想找一个真正了解自己的人而已。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可眼前第一次对他从面上到眼底都满是敬佩之意地小女人,再次送给他惊喜。 “爱妃这句话什么意思?” “先请皇上恕臣妾妄议朝政之罪。” “说吧。朕赦你无罪。” “皇上有身为天子的傲气,也又身处高位的尊贵。诚如中书大人所言,不和,才符合我天朝的国势,才能尽显天子威仪。反正战事只要再往下拖,只会对我方愈加有利,不怕最后赢家不是我们。然而,首当其冲遭殃地却会是边关百姓,甚至可以说是天朝所有百姓的灾难。战火过处生灵涂炭,尤其东隧还被父母官抛弃。这战争要再打下去,伤亡的人更多,民心不平,天亦不平,那么要这虚荣的胜利又有何用?皇上,臣妾虽是妇 却可以理解您地苦心。忍己身之面上荣辱而求百姓以明君,是以圣心!” 李允再也无法忘记看到那双清澈眼眸充满赞赏的时候,着实被深深撼动了。她明白,她竟是明白的。内心雀跃无从掩饰,人人苦求知音是不是也只为这般? “皇上?皇上?” 成玄有些不安地轻唤。对于这个年轻的帝王,自己观察已久却依旧摸不透他地心思,实在太过可怕。深不可测的模样见多了,今日竟莫名对着自己发气呆来…实在不能不让成玄背脊生凉。 “成玄呀,在高位坐得久了确实有些寂寞。要是有个能懂你的人,朕又怎么舍得不好好地把她抓在手里呢。” 皇上既然已经下了和战令,议政使又已经出发前往谈判,相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传出。当然更让人为之兴奋和津津乐道地,还是广陵王爷李陵与栾国殊莲公主可能成婚,两国联姻地消息。 李陵在天朝素来闻名,深得民心,而淳于静殊在栾国就更不用说。什么绝世公主,天之骄女诸如此类地称颂赞誉数不胜数,不仅深得她父王国可达的宠爱,更是少有受到百姓喜爱地皇族女子。是以虽然两国因刚刚打完战而积怨颇深,但对于这桩婚事都是乐见其成的。 举国欢庆之时,多少会有些人会不大高兴的,尤其是一些心怀鬼胎,做了见不得光彩事情的人。 天朝帝都 主房内一阵阵打骂声音不停传出,顺带还伴随着类似杀猪一样的嚎叫夹杂其中。过往的奴仆们全部脸色戚戚,绕到而行。心里全在不约而同地有些暗自高兴,看来少爷有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居然惹得一向溺爱儿子的萧中书如此生气。 “爹!爹!我,我知道错了!您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啊!痛,痛,痛死我了,娘啊,救救我。” “老爷,老爷,您快把儿子给打死了,他可禁不起这样打呀,老爷!”萧威正妻如含玉死死拖着萧威高高扬起的袖摆,怎么也不肯撒手。 “你放手,给我放手!看我今天不打死这个孽障!看我不打死你!孽障!滚过来!” 萧威是动了真怒,更需要借着发泄怒气来掩盖自己心中不断升腾而起的恐惧。执着铁棒在不断颤抖的双手,是他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 “爹,爹,您就饶恕孩儿吧。孩儿究竟做错了什么?”萧威嫡子萧琪霖缩在桌子底下不肯不出来,当真生怕这个往日极端疼溺自己的爹爹会把他生生打死。 “是啊,老爷,你今日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哪个贱蹄子又乱嚼舌根,说了霖儿什么坏话?” 也怪不得萧琪霖人头猪脑,有如此爹娘,又怎么可能有什么作为?但凡出了事,首先想着的不是寻找错处,反而是挑旁人麻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读者精彩书评 第四卷 龙凤和鸣 第七十三章<二> 你住嘴!都怪你,平时把他给宠成这幅模样!这个孽死老夫了!唉。”萧威使劲一甩袖把如含玉死揪着不放的手给撇了开去,冲着龟缩在桌底下颤颤发抖的萧琪霖吹胡子瞪眼:“孽子,我就不要求你像琪铮那般出色,助为父成就大业了。甚至说,你只要有你五姐的一半聪明灵慧,我就天天都去颂玄寺给佛祖菩萨们烧高香了!” “老爷!你这都是什么话?”如含玉听着前面萧威一个劲骂萧琪霖没用的时候,心里面就已经很是不快。但看着萧威现在正是气头之上,好不容易把火气压了下去,谁想萧威最后几句正正戳中她痛角。 “什么叫都是我宠的?老爷,您这话可是有失公允罢?再说了,霖儿是我们的宝贝儿子,就算宠宠,又有什么过分了?啊?”那个“们”字刻意说得咬牙切齿,一双媚眼往萧威直直望去:“还有,霖儿可是您的嫡子呀!您怎么可以拿他和那些下作之人生出来的东西相提并论?您怎么可以!” 别看萧威在外派头极大,连皇帝的面子都不卖,反倒是旁人见着他得避退三舍。谁想堂堂天朝中书令自称无所畏惧,只是偏偏有这么丁点儿惧内呢。如含玉的父亲如桐乃是先皇时的大鸿胪,深得圣恩,他那时正是如桐手下区区一介门生。谁想得如含玉初次见他便就深受吸引,死活非他不嫁。 如桐拗不过爱女之意,只得使出全力提携萧威。为其铺路,让萧威官位扶摇直上。条件独独一个,纳妾娶小都可以,但一定得保证如含玉的正妻之位永不动摇。萧威自然满口应允,待如含玉不似妻子更似主子。年轻时落下地习惯,待到他现在权势滔天也依旧改不过来。 好比现在如含玉双目一瞪,萧威火气就泄下大半:“夫人,这还得好好说话不是。铮儿和琳儿毕竟也是咱萧家的人,一家人有什么好分的?” “哼!萧琪铮那小子我就不说了。殷家虽然败落,他娘又不过是那家的庶女,不过好歹是个大门大户出身的。只不过那死丫头,你又该怎么说?你是不是还忘不得那个贱女人?她死了好几年了你还忘不掉?老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嘘!嘘!夫人,小心隔墙有耳!唉!气死老夫了。”萧威被如含玉的高声叫喊整得脑子里头轰鸣一片:“琳儿现在可是正一品德妃,是皇上的妃子!你这么叫叫嚷嚷的。让旁的人听去,可是死罪呀!而且,当初琳儿能进宫,用地可是嫡女的名义。你是不是要害得我被砍头才甘心?” 如含玉也自知理亏,声音弱了八分:“这,这。我这不也是说真话嘛…” “真话也不能说!你给我记着。琳儿就是你的女儿。是你亲生的!否则欺君之罪,你我有几颗脑袋能拿来砍?更何况。现在这孽障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为防万一这后宫地势力我可是千万不能丢呀!” “老爷,霖儿到底做了什么?多不了也就是克扣点饷银,倒卖些粮米盐货嘛。”如含玉从生来就只用学着怎么当个千金小姐,又哪里知道她现在嘴巴里头说出来的每一项罪名都足够他人死上好几次了。 “你!唉,果然是妇人之见!”萧威感到脑门上一阵抽痛,却实在无可奈何。从未深切的懊恼,为何聪明精干的长子萧琪铮出身侧妻殷素,而这个只会捅出一堆篓子等着他帮忙收拾地二儿子萧琪霖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子。 天朝且不论极富权贵,就是一般百姓家中对嫡庶都分得非常清楚。正房夫人在家中只需听从老夫人和家主的话,其所出之子女皆为嫡亲。而侧房夫人,庶夫人以及通房小妾依次降位。除了嫡子以外的全都称为庶子,名 有区别,但是侧房夫人地孩子在旁人眼里总归是比通势。 对嫡庶区分如此明显之下,家业继承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传嫡不传庶。这也是为什么萧琪霖做了多少蠢事萧威都对他无可奈何的原因,殊不知过度地溺爱,无尽地放纵会给整个家族带来多少灾难。 “你知道这个孽障这次做了什么?他,他居然把我好不容易囤在醴原地几十万石粮米盐面统统卖了个精光!” “卖了就卖了嘛,难不成要留着养虫子么?”如含玉依旧不以为然。 “那你知道他卖给谁了?” “谁呀?” “他可是卖到栾国去!”萧威到此刻已经感到有些精疲力竭,疲软地摊在扶手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哦,不就是栾…”如含玉手一软,端着的茶碗就整个落在地面上,摔了粉碎:“栾国?就是正在跟咱们打仗地…” “对!” 这下连如含玉也知道事情不大美妙,终于带上三分嗔怪望着萧琪霖:“霖儿呀,你这次可是做得有些过分了。怎么能把东西卖到栾国去?这让别家知道了,会编排你爹不是的。” “哼!传出去?真要传出去,只怕我这条老命,不对,是这萧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什么七族八族九族,统统都要没了!” “老爷,这,这真有这么严重?”如含玉知道萧威对她说话,极少撒谎。这么一来也慌了神,再看看萧琪霖蜷缩着不敢喘气的模样又急了几分。 “严重?这哪里还是严不严重的问题…要是给人抓着把柄,可就是叛国重罪呀!栾国缺粮才跑来滋事挑衅,人人皆知,要在这当口卖粮食给他们,你想要是皇上知道了该怎么想?再说这些粮食盐料可都是见不得光的…可巧不巧,这当口栾国居然说要停战!如若还在打仗,那么皇上便没那个心力去关注,灾区那块我也打点妥善,应该没什么人胆敢在老虎嘴巴上拔毛。等风口过了,就算是慕容涟那老家伙亲自出马也耐我不得。但是现在…” 凭借纵横官场数十年的经验,萧威隐约觉得情势发展有些蹊跷。总觉得太多巧合,太多无头线索,似乎自己落到了套子里面,被层层网住…但是随即又放宽了心,论天朝官场朝堂,鲜有人能压过他一头。就算是慕容涟也只能与他平分秋色,更何况后宫向来是德妃比皇后还受宠,自家女儿帮扶一把,哪怕有天大的事也抗得下。 如含玉半掩嘴巴,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紧急:“天啊,这该怎么办?怎么办?霖儿,这次娘也不帮你了!你怎地做出这种事来?”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萧琪霖这会儿可憋不住气了,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大声嚷嚷:“爹,娘!你们对自己儿子有点信心好不好?我没有这么笨!” “孽子!你,你还有理了?”萧威一看居然还敢反驳,气得半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霖儿,不许再跟你爹顶嘴。你看看都捅出什么篓子来了!”如含玉连忙上前帮萧威抚背顺气。 “这又不是我的主意,明明是那个女人出的想法。要不是爹您一向最器重她,什么都听她的,我能照这样干吗?” “什么女人?你说,这些事情是另外有人让你做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