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攻略:将军请小心》 第1章 说亲 第1章 说亲 “我不嫁人!谁想嫁谁嫁!”秦云昭气得胸口发闷,这身体亲爹的灵牌都还在正厅里供着头七的香呢,当娘的竟然就要把女儿在热孝里打发出去! 赵清婉一口气顶在心口,看着女儿煞白的一张小脸,瞟了一眼站在旁边脸色发沉的儿子,娥眉微微一蹙,眼中已经带出了一层水色:“阿昭,娘也不想让你这么小就嫁人,可你哥要带了我们去你大伯家投亲,那兴州靠山屯离我们这应城隔了千山万水的,越往北上,就越是穷山恶路,这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苦呢! 你哥是半大小子受得住,娘我好歹是个大人了也能忍受,就是你这身子,一贯娇弱,你要是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叫娘怎么活?与其那样,还不如这会儿就让你在这里安了家,娘还能有个念想……” 穿着一身水红缎裳的周媒婆在一旁看着赵清婉这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念了句娘,这赵娘子长得这个标致样儿,难怪那商老爷一门心思要…… 见赵清婉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周媒婆连忙接了嘴:“昭姐儿啊,你娘可是真心疼着你呐,给你说的这户人家可是应城数一数二的好人家,就是现今在城南住着的董老爷家。” 赵清婉心疼自己?秦云昭心中忍不住地冷笑,要心疼自己,怎么会把这原身推得一跤撞上柱子伤了头丢了命,恰恰地让自己把这小白花的身子换了芯? 见秦云昭看向自己的眼中一片黑黑深深的冷意,赵清婉不由暗自打了个寒噤,扭头就向儿子秦思源发了话:“源哥儿,你还不快把你妹子扶回房间休息?哪有个姑娘家杵在这里听媒人说亲的理?” 回房间去?回房间了要被你卖了都不知道呢!“哥,我不回去,我……”秦云昭张口还要说着,脑中突然又是一阵晕眩,秦思源连忙抢上前一步紧紧扶住了妹妹:“阿昭,先回去休息!”挟着她先出了正房,才附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放心吧,万事有哥哥!” 秦云昭勉强睁眼看了哥哥一眼,点了点头:“哥,我不要嫁人,我要跟哥哥一起给爹守孝!”她才穿过来两天,虽然接收了原主的全盘记忆,可这脑震荡的后遗症也还没消! 秦思源声音低沉又郑重:“放心,阿昭,哥哥这次一定护好你!” 他在外面忙着给爹找墓穴算日子立碑,谁知道妹妹会在家里出了事!他跟爹一样,对阿昭都是宠到心窝里的,妹妹虽然养得娇,爱哭,可有什么好吃的也定要留给他和爹一份。阿昭这样可人疼,娘那天却…… 秦思源把妹妹小心扶到她房间的床上躺着,又帮她盖好了薄被,轻轻摸了摸妹妹还裹着一圈白棉布的头,忍住了升到嘴边的叹息:“好好养着,头上的伤虽然收口子了,可现在还不能洗头,这几天你先忍忍。记住了!”见妹妹还眨巴着一双大眼看他,秦思源勉强扯出个笑容:“你只管安心养着,万事有哥哥!” 秦云昭乖巧地答应了,看秦思源转身走了,才轻轻叹了一声。这个哥哥待她这个妹子,可是掏心掏肺的好,要是知道他真的妹妹已经被自己的亲娘推撞死了,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她只以为自己的亲人算是极品了,没想到这身体这个娘居然是个更心狠的,就因为原主偷听到她和那个杨婆子商量改嫁的事,嚷出来要跟哥哥说不准她改嫁,赵清婉就下了毒手。 要不是家里帮佣的梁婆子在后面听到声响,怕是这当娘的还要再捱一阵时间再装模作样地请大夫来吧?其实她早可以不用了,原身被那一推正正撞到后脑,当时就已经去了! 秦云昭伸手轻轻抚过自己后脑的伤,眼中闪过一片厉色,她云昭,现在已经是秦云昭了,可那八年的特种兵生涯不是白废的,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既然来了这世上,她就会照着自己的心意好好活下去,谁也别想主宰她的人生! 秦思源转身回到正房时,周媒婆正跟赵清婉说的口沫横飞:“他家里有良田百亩,在城里还有两间铺子,家事富足,他家二儿子又考过了童生,正出息着呢,昭姐儿要嫁过去,现成就是做少奶奶,说不定等春试完,还会是秀才娘子呢!” 秦思源深吸了一口气,跟周媒婆揖了揖手:“周妈妈,劳烦你这一趟了,实在是阿昭现在年纪小,还要给爹爹守孝,如今并不打算做亲。” 周媒婆愣了一愣,笑得脸上的粉都快簌簌往下掉了:“源哥儿啊,虽然你也有十四了,可这事儿呀,你是说不得的,从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昭姐儿这亲事,还得你娘做主才行!” 秦思源不由一噎。赵清婉忍住心里的得意,慢条斯理地接过话:“源哥儿不懂事,周妈妈不要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一家子要回兴州投亲,昭姐儿身娇体弱的,我正担心得不得了,要你说的这个真是个好的,我便给昭姐儿定下来,就是赶在热孝里发嫁也行,总比她在路上万一碰到个三长两短地折了命要强!” 这话听着倒像咒人一样,周媒婆见秦思源脸色不好看,急忙打圆场:“当然是好的,要是那孬的,我是决计不会给你家昭姐儿来提的,说起来也是有缘,董家那二郎还是跟源哥儿一起同过学的哩!” 曾经是自己的同窗?秦思源不由疑惑起来:“是哪个?” “他家二郎名唤董浩,等明年春试,就要去考秀才的!他家就两个儿子,这家大业大的,以后分了家,二郎手上有一半家业呢,家里长辈自然跟了大儿子住,昭姐儿这嫁过去,还不用在公婆当前服侍!你说,这么好的事儿,你家还往哪里找得来?” 周媒婆这一说,秦思源也想起了这么个人。这人跟他确实同过学,看起来挺斯文的,有一回在街上碰到他陪阿昭买东西,还偷偷盯着阿昭看了许久。因为他想走武举的路子,与那董浩后来就不同在一处学堂了;他与董浩交往却是不多,也只见面点头的面子情而已。 赵清婉扫了眼正在思忖的儿子,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那也是个斯文人了,小小年纪就做了童生,今后还出息着哪,家境又那般厚实,岂不是我家高攀了。” “自来嫁娶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赵娘子怎么说高攀这种话呢,”周婆子一听赵清婉这话,就觉得有戏,更是舌灿莲花,“更难得的是,他家董二郎因缘见过昭姐儿一面,回去后就心心念念立了誓,非昭姐儿不娶,他家长辈打听得昭姐儿人好,也通情达礼呢,聘礼都愿意给这个数!”周婆子口中说着,拇指和食指张开,重重地比了个“八”字出来。 “可阿昭如今年岁还不大,虚岁都才得十三,你看刚才还不懂事……”赵清婉故作意动,然后又犹豫,顺带把女儿抹黑了一把。 周婆子早把这事项考虑好了:“那董家说了,可以先娶进门,等昭姐儿大了再圆房。这不是因为你家要去投亲,时间来不及吗?赵娘子只要允了这门亲事,董家三书六礼半件也不会少,全都紧着时间送了来。”一头说着,一头就把一张大红的庚帖递了过来。 赵清婉微微笑着拈着兰花指把那张庚帖收了,搁在自己手边:“这亲事听着也挺好,不过我家也要打听打听才能定得下来。周妈妈先喝茶,容我打听两日再给妈妈回话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章 不嫁 将内功运行了几个大周天,浑身都觉得有精神多了,秦云昭睁开眼,静静看着眼前雕着金鸡闹芙蓉图样的四柱床,雕花上了朱砂色,无法改过来,可床帐已经换成了素色的青纱帐幔,只在两边对角处各绣了一丛碧草,几只草虫儿。 秦爹是镖师,走镖的时候因为山体滑坡遇了难,这家里的经济支柱一下子就断了,哥哥秦思源原来想考武举,一直在演武堂上着学,自己也上着女学,这会儿全都回了家。 秦云昭慢慢撑着床头雕花的围柱起了身,趿了鞋子走到妆台边坐了,向搁在妆台上的那面镜子看去。 镜子看起来很古朴,但不是铜镜,有些像玻璃镜,虽然清晰度不是那么透亮,秦云昭还是清楚地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脸:小巧的瓜子脸,两弯不浓不淡的柳叶眉,琼鼻粉唇,一双黑如墨玉的杏眼似乎能说话,顾盼之间还带了一抹盈盈的水色。 真正是一个纯天然的美女啊!虽然在这儿醒来后已经照过一回镜子,可那时只瞥了一眼,并没有这么仔细。秦云昭细细端详着镜子中的脸,不适应地连眨了几下眼睛,镜子里的人儿也跟着眨了眨眼,浓密而微翘的长睫毛像蝉翼一样轻轻抖着,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自她在任务中被毁容后就退了役,之后当森林公安那三年,一直都是跟同事李叔一起,在原始森林里离群索居,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碰镜子了。现在自己乍然顶着这么一张小白花的脸,她心里顿时觉得说不出的违和。 “昭姐儿,你醒了!”在秦家帮佣的梁婆子端了一碗药走进来,抬眼看到秦云昭正坐在妆台前照镜子,知道小姑娘一直挺在意自己容貌的,连忙上前安慰她:“昭姐儿别担心,你是磕伤头流了很多血,等过两日养好伤了,脸上的气色又会好看起来的。赶紧先喝药吧!” 那天看着昭姐儿脸色都变得死白死白的,可把她吓坏了,就连大夫在私下里都告诉源哥儿了,说要是服了药还不醒,说不得还要办一次小丧了;幸好昭姐儿醒了过来。 秦云昭微微一笑,从梁婆子手中接过药碗,张嘴就一口气喝了下去,又要了水漱口,然后被梁婆子扶着又回床上躺着了。这身体还是太虚弱了,确实得好好喝药,好好养伤才行。也许是药效起了作用,秦云昭的眼睛渐渐有些饧了起来。 梁婆子见秦云昭又闭上眼睛睡了,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原来娇气怕吃这苦药汁子的昭姐儿,居然能一口气把药喝了,还不要蜜粒儿吃,想来也是经了家中这大难,变得更加懂事了。 梁婆子收拾着药碗、水杯,看着小脸苍白的秦云昭似乎睡熟了,嘴里忍不住轻声咕哝起来:“真是作孽哟,这才死了爹,头七都没过娘就想着改嫁……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只顾着自己,差点没将女儿推得撞死……”一头说着一头轻轻走了出去。 秦云昭阖着的眼皮动了动,已是听到了梁婆子的自言自语,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秦云昭睡得很不好,一忽儿梦到自己还没有被毁容,正带着战友们一起出一项高危任务,一忽儿梦到弟弟的未婚妻指着她尖叫“鬼啊”,一忽儿又梦到自己退役后在八仙山当森林公安的那几年。 同事李叔葳了脚,她成功把野猪群引开,追在后面的一头野猪却突然发力,重重地向她撞来…… 跌下山崖那种剧烈的失重感让秦云昭双脚猛地一蹬,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刷地睁开了眼,一时醒不过神来。 “阿昭!阿昭你没事吧?”秦思源用手帕仔细为妹妹揩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脸担忧,“你梦魇了?是不是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别担心,哥哥在这里!” 少年一脸的憔悴,眼中带着血丝,眼下一片青黑,明显没有休息好,却体贴地守在妹妹这里。 秦云昭回过神来,稳定了下自己的心跳,冲秦思源微笑着摇了摇头:“哥哥,我没事,已经好多了,那媒婆走了吗?你也去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你累坏了吧?” 赵清婉只管每天到了时辰出来哭会儿灵,买棺、设灵、请人做法事、寻墓室、立石碑林林总总的治丧事项全压在了秦思源肩膀上,再加上自己受伤的事;就算是大人都给累趴了,这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呢,也不知道他心里装了多少苦!秦云昭抓住哥哥的手轻轻握了握:“我真的没事了,哥!” 秦思源生怕妹妹会再出事,仔细看了她脸色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听到妹妹问起那周媒婆的事,脸上不由露出了掩不住的纠结:“董家愿意出八十两银子的聘礼,娘那里……她把庚帖收下了……”娘说的合情合理的,他并没有理由去阻止。 秦云昭猛然坐了起来:“她收了庚帖?”她有记忆,知道这里要是收了庚帖,这就是口头答应了一半! 秦思源急忙扶着妹妹靠床坐好:“你别急,娘也说了还要打听打听再回话……” 秦云昭可不是十几岁的孩子好骗,依着记忆中赵清婉那贪图享受的性子,兄妹俩坏了她改嫁的好事,她还不得恨到骨子里去?怎么可能还会好心给自己说门什么好亲事? “哥,第一,我现在还小,不想嫁!第二,就算我嫁了,等你们都回兴州了,我进了那董家还不是任人别人揉捏,反正再怎么作践我,我在这儿也找不出个娘家来撑腰!”秦云昭说得很坚决,耐下性子一点点给秦思源分析着。那董家说什么年纪小先不圆房,要是普通小姑娘,进了人家门,那可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要怎么砍就怎么砍了! “再说了,这事儿来得太突然,我怕里面有什么手脚。”秦云昭虽然没明说,下巴却冲正房那儿点了点,“谁要嫁谁嫁,反正我是不嫁!” 见妹妹说的坚决,秦思源也决定了:“阿昭你放心,你不乐意嫁,哥哥一定想办法帮你推了这亲事!”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么样,就算说他忤逆,现在这情形,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妹妹再受委屈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章 算计 秦家正房里,赵清婉一身缟素,微噙着一丝笑意坐在妆桌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如梨花新绽的脸,虽然因为在夫孝中未施脂粉,头上也只在侧鬓带了朵雪白的绢花,还可真应着那句“若要俏,一身皂”的俗话,镜中的那张粉面,格外显出了一段楚楚可怜的风韵来。 都是阿昭那死丫头!要不是因为那死丫头前几日偷听到她和干娘的说话,赤眼白脸儿地冲进来嚷着什么夫死从子,要告诉哥哥不同意她改嫁什么的,她也不会一时发急把阿昭推得撞到廊柱上伤了头,白生出这许多波折来! 如果不是阿昭闹出来这些事,说不定她现在已经从干娘那里上了花轿,跟着商老爷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了!赵清婉气恼地用指甲抠着有些脱膝的妆桌,一想起这事就觉得堵心。 前几天她活撕了阿昭的心都有了,早知如此,当时刚把阿昭这死丫头生下来时,就该拿去溺死!这死丫头被那死鬼丈夫娇宠得厉害,每回她做件新衣或是打根新簪子,死鬼丈夫总叫她再拿些银钱出来,给阿昭也添置些新衣、首饰什么的,平白让她少做了好些衣裳,少添了好几样首饰! 赵清婉正想得一肚子气,房门突然被轻轻叩了两声:“婉娘?”干娘来了!赵清婉精神一振,扫了眼镜子中自己的头发齐整,赶紧走过去把房门拉开:“干娘。” 杨婆子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闪了进来:“那周婆子今天过来了?你家昭姐儿现在没事了吧。”自上回她来撺掇赵清婉改嫁,结果惹出阿昭受伤的事来,秦思源就发了怒,不许她再登门。 赵清婉虽然哭闹了一场,可儿子硬是执拗了起来,又把着她热孝里想改嫁的由头,她一时也没有办法。好在儿子刚才出去了,她赶紧打发了梁婆子出去买菜,偷偷使了银钱让街口一个小幺儿到柳树胡同跑了腿,这才悄悄地把干娘请了过来。 听见干娘问起,赵清婉一肚子没有好声气:“那丫头本来就只是轻轻磕了一下,早好了,今天周婆子过来说亲,她还跟我赤眼白脸儿地急,说谁要嫁谁嫁!指着我心窝子戳呢!” “阿弥陀佛,没事了就好!”杨婆子双手合什念了声佛,“不然你当家的才死,女儿又出了事,那就是重丧!万一商老爷认为你是不祥之人,那可就麻烦了!” “还会有这样想的?”赵清婉心里一惊,不由也庆幸那死丫头命大了,心里又有些忐忑,“商老爷那里,现在没说什么吧?” “说倒是没说什么,虽然他心里爱着你好个容貌,可到底也不能太违了规矩。”杨婆子接过赵清婉上的一盏茶,喝了一口,“就是你得抓紧点儿办,你这要不能趁着这七七四十九日的热孝改嫁了,那可就得给你前头去的那个守上三年了。 商老爷本来就是来这里会友,在这儿呆不了多长时间,他几间上好的铺子可都是在靖城那边呢!如今他又答应你不带回老家正房那里,就脚贴脚地跟了他往靖城去,做个两头大。你要耽误个三年,他隔段时间一走,怕是没多久就会忘记你这个人了!” 似乎看到无数的华衣美饰围着自己盘旋飞舞,赵清婉眼睛里冒出光来,想到儿子不放口的事,又恨恨地咬了咬唇,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出来:“干娘,今天周婆子上门,那庚帖我是收下了,也跟她说这事儿要打听打听再定。你说我那事儿,源哥儿会答应吗?” 当家的死了,源哥儿再怎么样,也要两年才支撑得起门户,家里已经没了进项,要她守三年,哪有那许多银钱支撑得住?自己女红不精,更不擅厨艺,她可不想像干娘说的那样,去做个洗衣妇! 赵清婉低头看着自己如玉葱管儿似的纤纤十指,想起曾经看到过的河边洗衣妇一双骨节肿大、粗糙不堪的手,心中打了一个寒噤。她更不想按儿子说的,去兴州靠山屯投奔他大伯,住在那个乡旮旯地方,以后她不就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农妇? 那样的日子,她可是一天都过不得!赵清婉眼中不由泛起了盈盈水波:“干娘,你说的这主意到底行不行?源哥儿这会儿出去了,我看八成就是去打听了,也不知道他打听得来那些消息不。” 杨婆子何尝不想把那二十两银子、四个上好尺头的谢媒金早日拿到手?所以前儿才搜肠刮肚地给赵清婉想了这个法子,今天听到赵清婉心里没底,赶紧安慰几句:“他能禁了你改嫁,可你也能给昭姐儿的亲事做主,我看源哥儿是把他这妹子放心里疼的,这个软,他一定得服!你要怕他打听不到这消息,干娘我少不得再跑一趟,明天……” 赵清婉附耳听了杨婆子说的话,又在心里把事情过了一遍,也觉得能成,紧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连连点头,又从荷包里摸出两钱银子递过去:“还要劳烦干娘去跟商老爷那里好好递个话,千万劝住他让他等一等,干娘辛苦了,这些银钱且拿去在路上买些茶水果子吃。” 杨婆子假意推了一推就收下了,怕再呆久会撞到秦思源回来,连忙就告辞了。 赵清婉才送到房门边,就看到秦云昭正站在走廊上,静静看向这边,一双眼睛黑黑深深的,看起来凉凉地碜人。赵清婉心头一跳,匆匆跟干娘道了声“好走”,就缩回正房,砰地一声关了房门。 秦云昭看着杨婆子拔脚飞走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这杨婆子该不会又给赵清婉想出什么妖蛾子吧? 等到晚间秦思源回来了,秦云昭问了给爹复坟和做法事的情况后,把今天杨婆子又来了的事告诉了哥哥。秦思源皱紧了眉头,叹了口气,勉强安慰了妹妹一番:“也别想太多了,只要我不松口,她那户牒就分不出去。今天我已经找到原来几个同窗了,请他们帮打听打听那董家是个什么情况,问清楚了,咱们好想办法。” 户牒分不出去,赵清婉就改嫁不了,如果赵清婉想私逃私奔什么的,那就成了黑户,不管被谁抓到了,是可以随意发卖为奴的,这种得不偿失的事,赵清婉自然不会去做! 不过秦云昭心里想着,要不是赵清婉这吃相太难看,她还真想这个娘立马改嫁出去滚蛋,可惜这里还要顾着世俗观念,貌似要有这样热孝里头就改嫁的娘,她和哥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章 相看 “其实娘既然存了心不想给爹守,我也不想强求她的,只是好歹也要满了这三年孝再说。”秦思源见妹妹精神还好,就拉着她说话,给她交了底,“三年以后,她想改嫁去哪儿都由着她,咱们就过咱们的日子,爹爹生前也攒了些家产下来,哥哥也会让你过得更好的!” 秦云昭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这少年不过十四岁,却一脸稳重了,这种愿意用肩膀给她遮风挡雨的感觉真好!摸了摸自己的后脑,秦云昭总觉得原身因为这个殒了命,真是白吃亏了! 第二天一早,秦思源刚出了门,穿红着绿的周婆子就进了秦家的院子,身后还带了个人,一进门就拉亮嗓子嚷了起来:“赵娘子可在家?有客人来了哩!” 来人先看见正厅门上挂着的两只白灯笼,心里正有些不舒服,赵清婉已经从正房里迎了出来:“原来是周妈妈,这么早过来,是陪了谁来啊?” 一眼看到赵清婉,来人紧蹙的眉毛顿时展了开,换成一张笑脸上来。周媒婆瞄了一眼他的神情,笑嘻嘻地拉了赵清婉的手:“这就是董家老爷,昨儿你不是说还要打听打听么,老婆子索性把他请上门,让你当面跟他问叨问叨,有什么事正好说得清!” 赵清婉连忙福了礼,请了两人看座,又亲自倒了茶捧上来,把茶碗送到那董老爷身边时,董老爷口里忙客气着伸手来接了,有意无意地,手指头就从赵清婉手背上擦了过去。 赵清婉嘴角微微浮起笑意,半低了头睇了他一眼,看向周媒婆说:“既然是董老爷亲自来了,我叫阿昭出来见上一见,心里也有个底。”说着转身婷婷袅袅地去了。 董老爷的目光就一直黏在赵清婉的身影上舍不得转开,周媒婆假装端茶喝,遮住了脸上的笑,董老爷虽然是应城的大户,可要跟人家商老爷比,那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人家商老爷出门就是几个奴仆前呼后拥的,十个手指头上倒戴了四五个猫眼大的宝石戒指,腰上还挂了几块好玉,模样又长得周正;这赵娘子可没眼瞎! 秦云昭正关了门在房间里练招式,幸好死去的爹是镖师,在家里除了教哥哥拳脚功夫以外,被原身歪缠不过,也教了一些招式,虽然是哄女儿的一些花架子,到底活动开了筋骨,所以这身体柔韧度还不错,赶个两三年,估计就能把功夫都练回来了。 听到赵清婉在门外叫她,秦云昭收功开了房门,这赵清婉昨天看她像看到鬼一样的,今天专门叫她去正房,不知道又要耍什么花枪了。她可不是原来的秦云昭了,赵清婉要还敢对她推推搡搡的,伸哪只手她非让赵清婉断哪只手不可! 赵清婉总觉得现在的阿昭有些邪乎,离了她远远的站着:“家里来了客人,你跟着娘去正房里见见。” 客人?秦家就是寻常的老百姓家,在这里又没有个亲戚,还有什么客人让赵清婉这么慎重地过来叫自己去?秦云昭一脸疑惑地跟在赵清婉后面走进了正房。 董老爷一见赵清婉走了回来,眼睛就亮了起来,再一看到跟在后面的秦云昭,眼睛更是直了,不错眼地上下打量着,忍不住站起身往这边走了两步。 赵清婉连忙笑着介绍:“董老爷,这个就是我家闺女儿,姓秦,名云昭,虚岁才得十三,年纪小又娇养惯了的,有些不懂事。” “好好好,不要紧不要紧!”董老爷连说了三个“好”字,“女儿家嘛,就是要娇养,不怕不怕,我家里惯来都是疼媳妇的,不会让她受委屈!” 周媒婆正在喝茶,听着这话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那可不是?董老爷家里确实惯来都是疼媳妇的! 董老爷伸手就往荷包里摸了摸,没摸到合适的,索性拿了个金三事出来,走上前就来拉秦云昭的手:“云昭啊,来来来,先把见面礼收了……” 一听到姓董,秦云昭就明白了,心里又纳闷儿,这里难不成还有当家老爷上门来相看儿媳妇的风俗?自打自己一进门,这董老爷的眼珠子就跟粘在自己身上似的,抠都抠不下来,让人恶心得紧,这会儿还凑上前想拉自己的手!秦云昭一个闪身避了开去,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赵清婉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董老爷,阿昭这几天是伤心过了头,脾气有些不好……”阿昭这死丫头还真是撞了邪了,胆子竟然大了起来!要这会儿就把董老爷给惹火了,自己那事情岂不是半路就得黄了? 哟,这还是个呛口小辣椒呢!董老爷不以为忤,反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没事没事,小姑娘家家的,脾气大些也是常有的!” 赵清婉拍拍胸口吁了一口气,忙把他请回去坐了,又走到秦云昭身边来,压低了声音威胁:“你是鬼上身了不是?要敢再胡闹,我就去衙门里告你和源哥儿一个忤逆!”明面上却装出一脸的慈母样儿,含了两包眼泪柔柔地劝着:“阿昭,你心情不好,就冲着娘来发火,可不能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秦云昭心里一堵,硬生生地被赵清婉的话给拿住了,她就算被告个忤逆也不怕,这辈子不要名声、嫁不出去也就那么一回事,可哥哥不行,哥哥还想考武举出来,名声最是污不得!而且,她也不想自己被说成妖物! 赵清婉这一说,还真是点住了她的死穴了!秦云昭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冷着脸勉强说了一句:“我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了!”转身就先走了,再呆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脾气,到时就真的拖累哥哥了。 要得就是你们兄妹情深!赵清婉看着秦云昭拔脚急走的身影,隐下了脸上得意的笑意,转身一脸歉意地坐了回来:“董老爷,你看这……阿昭毕竟年纪还小了些,不知事,任性了,要不这亲事以后再说?” 这会儿正值豆蔻年华,就出落成这样了,要再大些,说是倾城也不为过啊!董老爷正想着把这儿媳妇娶回了家,得每天都放在家里好好守着,那娇滴滴的样子怪惹人怜的,发起火来更搔得人心痒,听到赵清婉这么一说,连忙接了口:“不必不必,阿昭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这样子很好很好!赵娘子,这亲事我满意得很,你看要不咱们就定下来?” 见这一招欲擒故纵起了效果,赵清婉顿时吃了个定心丸,轻笑了一声:“这个……也不急,董老爷也容我看过你家二郎再说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章 要胁 本来秦思源心里还有些矛盾,想着老家在兴州靠山屯,既是边塞又是乡下,听说民风粗犷,怕妹妹真就找不着比董家更好的亲事了! 等到出去打探了这一天,天色都黑了才得归家,秦思源一张脸阴得要滴出水来,来不及跟妹妹说话,就气咻咻地走进母亲的正房来,并不许秦云昭跟着,怕她偷听,还把门窗都紧紧闩上了。 这可难不到秦云昭,反正帮佣的梁婆子已经回家去了,秦云昭换了身短打的衣裤,找了根正房前的廊柱,双手一合噌噌两下就爬到柱顶,灵巧地一翻落在正房的屋顶上,轻轻地揭了一片瓦片下来,透过空隙往正房里看。 正房里,秦思源正一脸愤怒地看着母亲,却压低了声音:“这门亲事,是不是娘合着那杨婆子找人来说的?” 看这样子,赵清婉也知道儿子这是打听到眉目了,心里笑开了花,手上却捏着府绸帕子就去遮了眼睛,声音立即哽咽起来:“源哥儿你这么直眉愣眼地指到娘脸上,是欺负娘刚失了寡么?我一个妇道人家,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那本事去说动董家来提亲?” 见秦思源沉默不语,赵清婉哭得更是伤心起来:“我一想到自己失手推伤了阿昭,心里就一阵阵地疼,听着这董家是门好亲,董浩又是你同窗,也是知根知底的,这才收了庚帖,这还才说去打听打听呐,你一回来就这么恶狠狠地凶娘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思源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嘴角苦涩地笑了起来,“娘怕是早知道这里面的意思了吧。” “源哥儿你今天是撞了什么邪吧,没头没脑地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赵清婉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摆正了脸色,“我只知道这董家不错,阿昭嫁过去不愁吃用,过得可是少奶奶的日子呢!” “是不愁吃用,”秦思源紧紧地盯着母亲的脸,“可他家一贯扒灰!阿昭这样的颜色嫁进去,他家那两个畜生会放过她?!”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董老爷今天一来眼珠子差点没黏在自己身上!秦云昭气得紧咬住下唇,拳头捏得咯吱响,这赵清婉还是亲娘呢,狼心狗肺的东西! “嗐!”赵清婉惊了一声:“什么扒灰不扒灰的!源哥儿,你从哪儿听来这些浑话儿,那董家偌大的家业,走到哪里别人不尊称他家里一声老太爷、老爷? 我知道你觉得阿昭颜色好,总想着你妹子能凭着姿色高飞上枝头变凤凰,顺带拉帮你一起飞黄腾达。咱们这样的人家,就该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大碗的饭!别总想着那些一步凌空的事,特别是这结亲,就得脚踏实地些。 今天那董老爷也来家里相看过阿昭了,人家满意得很,紧着就要定下来哩!我看那董家挺好的,明儿你把周妈妈找来,这门亲事我应了!” 明知道他家里老太爷和老爷是一贯扒灰的,母亲却装聋作哑要应了这门亲事,还要倒打一耙指责自己想借着妹妹发迹!今天趁着自己不在,居然还让董老爷进了门!这世上哪有当家男人去相看儿媳妇的理!还不是董老爷那混帐打着幌子先来看阿昭的颜色!娘居然还把他请了进来! 秦思源气得眼睛都红了。他还仔细打听过了,那董浩生性软弱,根本就不是能护得住阿昭的人!阿昭这样的好颜色,要是就这样嫁进去,岂不是将她白白送到董家那两个畜生的嘴边! 是了,他固然能够禁住母亲不改嫁,可母亲身为亲长,自然能拿捏他和阿昭的亲事!这才是重点!秦思源深吸了一口气,决然地低声说道:“推了这门亲事!” “这么好的亲事,为什么要推了?难道你以为到了靠山屯那山旮旯里,还能给阿昭找到比这更好的亲事?”赵清婉得势不饶人,并不肯松口,当家的去了,儿女的亲事就是她做主,她要怎么定,儿子可没有半点置喙之地,这可是礼法! 这就是他的亲娘!拿亲生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来要胁儿子放她改嫁的亲娘!秦思源放在腿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又慢慢松开,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迸出来:“娘想要怎么样,就直说!” “什么我想怎么样就直说,哪家儿子像你这么大逆不道地跟娘说话的……” “你改嫁,只管去!我明日就去县衙里分了户牒出来!”秦思源突然提高了音量,打断了赵清婉的话。 赵清婉被惊了一下,见儿子已经服了软,同意自己改嫁,不屑地撇了撇嘴:“娘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十几年,还给你爹生了你和阿昭,让他儿女双全,这家业难道就没有娘的功劳了?” 赶在丈夫热孝里头改嫁,居然还要分产?!秦思源吃惊地抬眼瞪向赵清婉。 赵清婉此时已是拿住了儿子的命门,半点都不惧他:“不分也行,明儿我叫周妈妈来送聘礼,就把阿昭的嫁妆先清点出来。咱们这寻常人家,哪个嫁女不只有二十两银子样子的聘礼,董家可是托周妈妈说了,愿意出八十两银子的聘礼呢!” 秦思源额头的青筋一根根都爆了出来,声音冷得像块冰:“分!明日就分产!” 干娘这计策果然好,总得教这死小子低头服软!要不是怕逼得狠了多生枝节,她还真想把阿昭那死丫头就许给董家!瞧董老爷今天那馋样,到时说不得父子接连进洞房呢!等那死丫头叫天不灵叫地无门的时候,看她还敢不敢再跟自己抬扛! 赵清婉轻轻拨弄着自己的一管指甲,笑了起来:“咱家底本就不厚,你小孩子又不知事,硬要把你爹的丧事往那掐尖的办,银子花得像流水似的,别说你爹那身家银子早就花完了,就是原来娘这里攒的些许银钱,都贴补进去了哩……反正你们要投亲,明天就找经纪来把这房子卖了,娘也不偏颇,你跟阿昭两个未成人的算一份,娘这里算一份……” 你怎么不去抢!伏在屋梁上的秦云昭恨不得冲下去一脚把赵清婉踢飞。秦爹常年在外跑镖,素来又是极疼这妻子,自是把家当都交到赵清婉手上,赵清婉这会儿居然跟秦思源说她手上只攒得些许银子,还都贴补进丧事里去了。这话说出来谁信?!还连着卖房子的钱都不肯放过! 秦思源也气得声音有些发抖:“爹做镖师,无镖的时候一个月一两银子,跑镖的时候一个月三两银子还包吃住,娘嫁了爹这十多年,就真的没给秦家攒下份家产么?” 赵清婉看着像不食烟火的,算起账来却是一笔笔掐得门儿清:“你当我不想攒吗?你爹行走在外,少不了银子花用,我能不给他吗?你习文学武、阿昭上女学都不用束侑?一家子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还有阿昭那一月一身的新衣服,哪样不要用钱? 你当你娘是能生钱还是能变出钱来啊!人家是养儿防老,偏我家里是养儿刮老啊!都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娘都还没跟你要孝敬的养老钱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章 忙碌 秦思源脸色已经胀得通红,他没有赵清婉这么脸皮厚,一笔笔说得格外正大光明似的。爹出门走镖,因为食宿都有镖局包了,向来身上不会带超过一两银子,花用都很俭省,家里倒是娘每回做新衣打首饰是用度的大头。 可再怎么的,镖师的月银还是比寻常人家丰厚许多,这十来年了,怎么可能没攒下一点家产呢? 看着母亲张张合合的嘴皮子,秦思源募地闭上了眼睛,先前全冲到头顶的血慢慢回流了下去,心也一点点变得冰冷。分,那就分得彻底些!那些银子母亲不肯拿出来,就当是,他和阿昭给娘孝敬的养老钱吧! 见哥哥紧紧抿住了嘴不再出声,秦云昭就知道这被赵清婉藏起来的家产,哥哥是要不到的了。轻轻地把瓦片盖回原处,秦云昭闪身就反抱着廊柱溜下了地,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要不是因为想拿着自己的婚事的作要胁,这个赵清婉这么贪财,说不定真敢收下那狗屁董家的聘礼呢!管那家里扒灰不扒灰,赵清婉只要那八十两银子搂进怀里吧? 那就是说,她藏起来的秦家的积蓄,绝对比这八十两要多?!秦云昭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哥要不到,她来要!喜欢银子是吧,那就先从银子入手,给赵清婉心口狠狠捅上一刀! 第二天,秦思源匆匆吃了朝食就出去了。他要带了阿昭回老家,得去县衙开出路引,还有赵清婉的户牒也要单独分出来给她自个儿,这院子和里面一些粗笨家什,得找个经纪来卖了,街正那里,要去说明情况,去兴州的脚店是不是安全可靠,要多少路费,也都要打听好…… 秦思源前脚一走,赵清婉后脚就出了家门,急急忙忙地往柳树胡同去了,这边已经定了拍,她得让干娘跟商老爷说好,这头一出了门,那头就要紧着时间发轿子来接才行。 秦云昭在房间里清点收拾了一阵细软,就说饿了,催着梁婆子先去灶下造午饭。见梁婆子去后面厨房里做事了,秦云昭手里捏着一截从绢花上拆下来的铜丝,轻巧地闪到正房外,只鼓捣两下,就开了赵清婉特意上的锁,先进房里从里面把窗户打开了,又出来把锁给锁回了原样,这才重新从窗户跳进正房,手法熟练地翻找起来。 很快,秦云昭就在赵清婉的衣柜角落里摸到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有些零散银子,另外还有个荷包,里面折放着几张薄薄的银票,五十两的有三张,二十两的有四张,盖着通宝银号红艳艳的章戳,兑出的日期竟然就是前几天! 擦,赵清婉这心狠的,应该当时就想着抛下儿女,卷了秦家的家产去改嫁吧! 秦云昭想了想,从赵清婉的桌上找出一张没写过字的白纸,比着银票的大小和数量裁好了,又在相应的位置用朱砂印油蘸了蘸,远看就象是盖的章戳一样,然后把几张银票揣进自己怀里,只留了一张二十两的放在那几张纸的最头里,又把东西放回了原处,看着像是什么都没动过似的。 首饰这些太明显,秦云昭并不想动,把一切都复位成原样,又扫了一遍正房里,见没落下什么痕迹,依着原样先跳出窗户,开锁进门把窗户拴好,然后从门口出来,返身把锁锁上了。 晌午时分,秦思源回来了一趟,还带来了街正。街正进了院子里里外外地看了一番,点头表示满意,又和秦思源商议了一阵,这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又一起走了。 等晚间,赵清婉都回来了,秦思源还没有回家。梁婆子做好了饭,自个儿先回去了,明天她再来帮一天佣就到一个月满期了,也不用再来了。 赵清婉已经跟杨婆子说好了,把这边事情理好了,她就先去杨婆子那里住着,等商老爷的花轿从那里去抬,总不能在这刚死了人的家里抬出去不是?而且她这时也不想让这边的街坊们知道自己改嫁的事儿。 想着商老爷今儿在干娘家里拿眼死觑着她不放,恨不得即刻把她抱进怀里的样儿,赵清婉对今后的日子更有把握了些。不过她也长着心眼儿,进屋前先把商老爷亲自戴到她腕上的一对赤金成双金鲤的镯子给抹了下来,藏在胸前衣襟里,怕被那两兄妹看到碍了眼儿。 赵清婉陪着商老爷在杨婆子家坐了席,还喝了一小杯水酒,亏得是天色渐暗,从街口回来,没人注意她脸上红扑扑的,一回到家里,见秦思源不在,也不理会,自己径直打了热水进正房洗漱歇下了;她这两日,得好好养着,等上花轿那天,容色才好看,非得一举拴住商老爷的心才行。 秦云昭鼻子灵,早闻到赵清婉身上飘着淡淡的酒香,不过懒得理会她这种人,只将饭菜留在灶上热着,等着秦思源回来好一起吃饭。 天已经擦黑了,秦思源才一脸疲倦地回来,秦云昭连忙递上准备好的热水手帕,让他揩了手脸,又将灶上的饭菜端了出来。 秦思源问了母亲已经回来了,见桌上摆了两副碗筷,就知道妹妹一直在等他回来一起吃饭,又见妹妹脚不停地围着他忙着,不由有些歉意:“阿昭饿了吧,快来吃了。” 秦云昭还真有些饿了,她现在每天偷偷地在房间里练功夫,运动量大,消耗也多。跟哥哥头碰头地坐下了,连吃了两碗饭。秦思源见她吃得香,便不怎么吃菜,吃菜也只挟几筷子素菜,把炒的一个荤菜都让给秦云昭。 秦云昭吃了一半,才觉察出来,抬头将剩下的半碗炒肉“嗖”地都倒进了秦思源的碗里:“哥哥忙了一天,你要多吃点才行。” 秦思源张了张嘴,有些欣慰地笑了,心里又有些酸涩,连忙低头去扒饭。两人速度都不慢,须臾饭菜都吃了个精光。秦云昭起身收拾碗筷要去灶房涮碗,秦思源愣了一下,连忙伸手接了过去,妹妹以前跟娘一样,从来不会碰这些,就怕糙了手,这一下子转变了,他有些适应不过来。 觑见秦思源惊异的目光,秦云昭有些无奈地任他接了去,虽然她也不怎么喜欢洗碗,不过洗这几个碗还是无所谓的,可是,还是慢慢来吧,一下子变化太大了,怕露破绽。 秦云昭搬了个小杌子挨在灶前坐了:“哥,你早上一走,正房那个也出去了,跟你也就是前后脚回来的,还在外面喝了酒,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要她叫赵清婉“娘”,她可是叫不出来的。 按规矩,头七的孝里是不能饮酒的,更别说赵清婉今天出去很有可能就是去见男人去了…… “左不过是她想改嫁的事罢。”秦思源微微一顿,就低了头把热水舀进锅子里,心里就像刚倒进锅里的水花一样,翻动得厉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章 分产 秦思源边洗着碗,边跟妹妹细说了今天办好的事。街正的小儿子刚巧要议亲了,想着家里住不下,又得知秦思源要卖了院子去投亲,就决定买了秦家院子。 虽然刚办了丧事,不过人也不是在这院子里死的,街正中午来看过了,心里还算满意,又可怜秦思源刚丧父,于是也不怎么压价,就作价五十二两连着家里一些粗笨家什都买下了,这价格也是很公允的了,银契明天交割,街正还答应宽限他们几天再搬。 路引已经开出来了,去兴州脚店的价格也打听到了,两个人管车马住行,不管吃,要二十五两,出发头一天,还能饶他们一顿午饭。 户牒分开了……还有几家一同遇难的镖师家里,与他有半师之谊,他也去告别了……还有私塾的先生,几个要好的同窗…… 秦思源絮絮地说着,直到妹妹表示都清楚了,要洗漱回房休息了,这才住了口,舀了热水自己也烫过了手脚,脱了衣裳倒在了床上,心里突然就觉得闷得难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自己的亲娘不仅对儿女不管不顾,而且还要变本加厉,她做的,实在太绝情了!爹若泉下有知,应该也不会怨他这个儿子吧? 第二天一早,秦家刚用过早食,街正就来了,还带来了几个中人,与秦家交割清楚了,银契两讫,收了房契先去衙门签红契了。 赵清婉见外人走了,这才整理好妆容出来,看了兄妹俩一眼:“前儿晚上说好分产,今儿就分了呗。”目光一直落在秦思源装着银票和那个二两银锭的荷包上,“娘也不跟你们争,二两零的就算娘送给你们花用了,那五十两就照原来说的,二一添作五,给我拿二十五两就行了。” 秦思源紧紧抿了抿嘴唇:“娘,昨天我去问了脚店才知道,这一趟去兴州,不管吃,我跟阿昭两个也要交二十五两,这卖了房子的银子,要是给娘一半,我们一路上就根本没有银钱买吃食了。” 赵清婉已经连细软都打好包裹了,就等着分了银子就去干娘家,一听秦思源这语气想变卦,就有些发急:“我不是还多饶了你二两银子么!” 秦思源气得笑了起来:“这一路过去两个多月的吃食,这二两银子就是全买馒头都不够吃的。” “那你还想怎么着,你从我这里拿了多少银钱给你爹治丧事,难道那些都全花用了?”赵清婉舍不得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她初去商老爷那里,正是要大用银子的时候,只有拿银子重赏拉拢了下人,她才能尽快在商家立住脚跟。 赵清婉反诬自己从爹的丧事里贪了银钱,让秦思源心里的最后一点愧疚都烟消云散,抬眼静静看着这个不配当娘的亲娘:“那爹这十几年给娘的家用,娘都全花用了么?娘敢不敢把包裹拿出来让我们看一遍?” 看着那双酷似亡夫的眼眸中发出一片嘲讽的寒光,赵清婉不由一噎,被堵得脸皮发燥,一时说不出话来,情急之下捏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你爹一走,你们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娘了……娘不要你们养老也就罢了,你对娘说这些话,是还要来搜娘的身么……” 那包裹可不能搜,秦云昭心里一急,正要开口劝哥哥放了赵清婉走,大门轻轻一声响,街正几个已从衙门里把房契改成红契回来了。昨天秦思源就在他跟前请托,托他办完红契后就在街上帮着寻个骡车过来搬东西,他们即刻就要搬走。 街正虽然说了宽展几天的话,但是秦思源把房契一交割就要搬走的举动,还是很让他高兴,不仅叫了骡车过来,还又拉了几个街坊过来搭帮手,没想到一进来看到的却是赵清婉这当娘的在儿女面前哀哀哭泣的场面,不由有些尴尬,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赵清婉一见有人来,哭得更是伤心起来:“手里的银钱都教你们把了去,就是你爹的身家银子都全给了你们,你们还逼着娘要钱,是不是要把娘卖了才安你们的心……” 赵清婉白花段数颇高,这一番风中哀婉飘零的表演,顿时让进来的几个人起了隐恻之心,先前给秦家房契交割做中人的孙秀才忍不住就开了口:“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思源还跟你娘顶起来了?” 秦云昭一听这语气有偏向,心里就不舒服,正要开口呛声,秦思源已经将她拉了一把,扯到身后,团团向进来的几人作了个揖:“街正,各位街坊,你们误会了,思源并不敢顶撞母亲。” 他这一说,赵清婉哭的声音更凄楚了起来:“当家的你怎么不把我也带了去,你千万在黄泉路上略等一等我……反正我过不了几日也要跟着你来了……”她只哭着她的,明明没说什么,却句句都指着儿女不孝,让她过不下去了。 秦思源听得眼圈发红,在正厅里站不得脚,一把将秦云昭扯着,跟他一起跪了下来:“娘……” 秦云昭怄了一肚子火,碰到这种娘,还跪个屁啊跪!把秦思源的手一甩,就要站起来,秦思源眼明手快地重新紧紧将她攥住了。 “哟,源哥儿,昭姐儿,这是怎么了?”挎着菜篮子的梁婆子过来了,一见这兄妹俩人跪在正厅里,连忙过去想将他们拉起来,“这是马上要来花轿接你娘嫁过去了?你们在这儿送行哪?” 手足正有些无措的街正不由咳了起来:“梁婶子这是说什么呐,这思源的爹才去……”这梁婆子听说也在秦家做了好几年了,自家那婆娘也跟她说过几回话,说是挺干净麻利一个人,还有心想着等小儿子成亲了,要不要雇了她来做个灶下,怎的是这么个碎嘴胡咧的妇人? 梁婆子也认得街正,忙先擎了笑福了礼,这才解释:“可不是婆子我说嘴,是实实在在的柳树胡同那杨婆子给赵娘子说了门亲事,只等着这里分好家产了,赵娘子就要嫁过去哩,听说说的还是好个富贵人家咧。” 她这确实是实话实说,虽然为人雇佣,她一直是挺有职业道德的,主家的事从来不拿到外面去说,不过现在也是最后一天在这家做事了,刚进来看到赵娘子做张做致哭的那样子,只怕她把自己两个儿女逼住了,心里到底替这两兄妹不值,所以故意就抖了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章 断绝 梁婆子这一解释,街正不由愣了,他做街正也有快二十年了,在这条街上还没碰到过这热孝里头就要改嫁的妇人,更没听说过热孝里头改嫁还要分家产走的妇人! 看着这赵娘子娇娇怯怯的,怎么竟是这种人?若是真的,刚才岂不是想扯着他们拉虎皮,压着秦家这两个孩子?街正不由心里不痛快起来,也不理会赵清婉在一旁怎么哭得梨花带雨了,转了脸看向秦思源:“思源,你来说,可是有这事?” 秦思源低了头并不开声,只挺直了背固执地跪着,一张脸却憋得通红。街正皱了眉头,与旁边几个人对看了一眼,心里大致有了底;自己娘做出这种事,实在上不得台面啊,思源这孩子,这是爱面子呢,还想着保着他娘的面子。 这傻哥哥,犟个什么劲儿,那女人哪配当娘啊,趁着街正、街坊都在这儿,这多好的反击机会呀!秦云昭见秦思源不愿说出来,又气又急,正想直着嗓子把事情嚷出来,一眼瞄到赵清婉还坐在一边嘤嘤哭得好不可怜的样子,猛然间醍醐灌顶,偷偷在腿上一掐,眼睛已经蕴了一层薄薄的水气,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伸手去拉秦思源的袖子: “哥哥,哥哥,你就答应让娘分了家产去嫁人吧,娘说了,你要再不答应,她就要告我们一个忤逆,让我们被衙门抓去打板子……哥哥,我怕……我不要被打板子……” 有赵清婉在前面做榜样,亲自演示了白花强大的破坏力,秦云昭一想这身体的天生优势,也不来蛮的硬的了,赶紧有样学样,她可不管赵清婉有面子没面子,自个儿里子漏了底,还想要面子?阿呸!她偏要撕了赵清婉那张美人皮! 这种白花式战斗招数秦云昭以前没用过,第一回用出来,心里还有些没有底,看在外人眼里,却是虚怯怯地怕着那当娘的,街坊们忍不住悄声议论起来,街正更是几步走过去,伸手就把跪在地上的秦家兄妹俩给扶了起来,还放柔了声音安慰秦云昭:“阿昭别怕,你爹虽然去了,但是这条街上一众叔叔伯伯们都在这儿,必定会给你和你哥主持一个公道!” 见大家已经眼光不善地看向自己这边,赵清婉登时被气了个倒仰,狠狠揉着拭眼泪的那条绢帕,瞪着秦云昭,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云昭一眼瞥见,装作害怕的样子又往街正身后缩了缩,赵清婉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被街正看了个正着,街正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起来:“思源,既然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他任这街正,还担着这一街的教化呢,要抖出了这种事体,岂不是让别个街正当个笑话说上几年? 秦思源眼圈已经红了:“街正,都是思源没用……” 最先开腔想帮赵娘子的孙秀才立即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谁家要个才十四岁的孩子来当家,家里青春正盛的当娘的却抛了孩子在热孝里去改嫁的?还有脸要分家产!他刚才见赵娘子哭得楚楚可怜的,一不小心就偏到她那边说了话,这要被传出去,可不得为着这“色”字污了他的名声?他可是打算秋闱的时候就去考举人的! 这么一想,孙秀才立即开口打断了秦思源的话,对着赵清婉没了好声气:“你这妇人,恁的不知羞耻,你可知夫死从子,既是你儿子不同意你改嫁,你就该安心给你当家的守寡,居然还想倒打一耙去衙门告儿女忤逆?我必得给老父母(指县官)写个帖子……” 孙秀才这一说,不仅赵清婉慌了起来,就是街正脸上也不好过,要是孙秀才真把帖子写到老父母那里,怕是这事就要传遍应城了,他这街正也出名了;他一时又不好跟孙秀才说道,赶紧拿眼去看秦思源。 秦思源连忙拉了妹妹站起来,先给孙秀才深深行了一礼:“思源感谢各位叔伯相帮,为我家里这些事体,累了各位叔伯这些时辰。爹爹刚去,娘亲不安于室,思源虽不想家丑外扬,可捱得过初一,捱不过十五,只求各位叔伯就在此做个见证,只当我秦家没有娶过此妇,只当小子和妹妹没有此母,娘亲要分家而去,都由得她去吧!” 这话一说,就是愿意让赵清婉分了家产去改嫁了!街正几人都愣住了,孙秀才却拍手叫了声好:“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她既然执意要分了家产去改嫁,就是跟你秦家没有干系了,我这就为你写这断绝书!”他生怕为着前头那话,着了污点,此刻格外义正词严起来。 秦云昭连忙一溜烟跑进房里取了笔墨纸砚出来侍候了,孙秀才立即一挥而就,写了两份断绝书出来,赵清婉众目睽睽下臊得不敢抬头,哭哭啼啼地签了花押,按了手印,秦思源与秦云昭两个也签字画押摁了手印,在场的众人都做了个证人画押俱全了,这才各拿一份。 秦思源虽不能为父休妻,可这断绝书一写,赵清婉就跟秦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赵清婉接了断绝书,当下含羞带怒,也不等杨婆子使人来接,回房取了个包裹就掩面走了出去。她本想多拿些银子,初到商家的时候也好重手打赏收拢人,尽快立住脚跟,却没想到反而白受了一场气,丢了脸面,当下挽了包袱错脚就往外面走了。 秦思源仔细收了断绝书,得知街正已经帮他把骡车雇来了,当即就向街正和几位街坊辞行,等梁婆子做好午饭,兄妹俩请了车夫进来,一起饱饱吃了一餐,把梁婆子的月钱也结了。 他本来只是请托了梁婆子见机帮他在街正面前说几句话,没想到梁婆子着实把赵清婉的事给抖了出来,心里自然很是感激,因此要多送一个月的月钱感谢她刚才的相帮。 梁婆子坚辞不肯受,这两个孩子打算千里迢迢去投亲,穷家富路的,身上可得尽量多带些钱。秦思源见碍不过,只得把了些不方便带上远路的小家什送与她,梁婆子这才受了,千谢万谢地走了。 古代没suv更没有宽大的后备箱,秦云昭只挑拣了几身经穿的外衣出来,剩下那些华而不实的都打了个大包裹,连着赵清婉一时惶急夺门而出,丢在这儿的一大包衣服,一古脑儿地都搬上车,经过当铺的时候就押作了死当,居然也卖得了十八两多银子。 秦云昭咋咋舌,笑眯眯地抱了细软,跟着哥哥上了车。她本来是想取了银票,就让赵清婉走,她等到晚间再寻去偷偷划了赵清婉的脸,看那女人没了姿色又没了银钱还怎么过活,没想到哥哥想得更妥当,直接来了这一招斩草除根,从此这赵清婉跟他们就算路人了,也由得她去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章 托梦 晌午出发,到天快擦黑的时候,骡车才赶到了临近的宁城。宁城比应城大了很多,也繁华很多,从这里才有去兴州的脚店。 秦思源让骡车停在了脚店附近的一家客栈门前,先问清了住宿的价格,这才出来付清了骡车的脚钱,把东西都搬了上去。兄妹俩都累了,略收拾了一下就直接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秦思源让妹妹在客栈里等着,自己先跑去脚店问车马行期,不过一柱香时间,又苦着脸回来了。脚店告诉他,因为近期通过脚店去兴州的客人少,所以没办法组成一个车队过去,要是单雇一辆马车,那银钱上又实在太贵了,不划算。 秦思源有些一筹莫展,难不成他和妹妹得在这宁城先住下来等着脚店凑满人的时候再往兴州?可这到底要多久时间,谁也说不准。宁城因为有个内河码头,虽然繁华可很多物价也抬起来了,而且要长住下去的话,还得找个营生才行。自己这年纪半大不小的,又是做短工,能找到什么好营生呢? 秦云昭见哥哥小老头儿一般地叹气,赶紧凑上来出主意:“哥,要不我们买辆马车自己驾车去吧?”这一去兴州听说得两个来月的时间,赶班车什么的又挤又掐不准时间,吃住行都得听安排,不如来个自驾游? 秦思源吓了一跳:“买辆马车自己驾车去?那得五六十两银子了吧,手里这银子一下子都花用了,我们可是吃饭都没有银钱了。”何况去大伯家里投亲,手中也不好不带银钱的。 “我有!”秦云昭连忙把从赵清婉那里顺来的银票掏出来给哥哥看,“昨天时间晚了,人又累了,我来不及跟你说。我可不服那女人把咱们的家产都带走,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就把她藏在包裹里的银票取了大半来。”确实是大半,她还“好心”地给赵清婉留了二十两和几块零散银子哩! 秦思源接过一看,好家伙,二百一十两银票!不由又气又笑:“下回再不许做这样的事了!”他怕阿昭养成偷盗的恶习,但想到赵清婉一心要霸家产,偏偏丢了这许多银钱,心里又忍不住地痛快。 秦云昭早看到了他一脸纠结的表情,含笑冲他轻哼了一声:“我才不会那么没品呢,我不过是把强盗从咱们家里抢走的东西又夺回来而已!”她秦云昭,什么都可以吃,就是不吃亏! 秦思源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他又何尝不是气不过?所以哪怕心口闷得痛,也要对自己的亲娘用了心机,本来以为就算得了梁婆子帮忙,还要费些口舌周折,没想到正正又碰上一个愤青孙秀才,直接就帮他们写了断绝书。有了这一份文书在手,赵清婉今后再不是他们的娘,永远甭想再用儿女的亲事来拿捏他和阿昭了! 一下子有了大笔银钱,兄妹俩手中宽裕起来,一合计就拍板定了,买辆马车!虽然他们现在只能用一匹马的马车,但空间还是完全够了。 秦思源出去找了经纪帮两人掌眼,选了一匹三岁的母马,性格温和,正适合拉车,就这么一匹普通的马,也要了他四十两银子,再买车轿、鞍绺什么的,又花了十二两。 一辆马车与他们原来在应城的房子等价,这可是真正的“房车”啊!好在买了也不亏,等到了兴州靠山屯,马车也是有用的。 兄妹两个现跟着车把式学了几手,看看到了下半晌了,赶了马车回客栈,多付了些草料钱,让伙计照顾好了。秦云昭想了想,又把一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香料什么的给买齐了,万一要在路上埋锅造饭呢,这些都有备无患,反正马车上还装得到。 第二天赶了个大早,秦家兄妹两个用了早餐,就甩鞭出城,北上直往兴州了。秦云昭心里还挺兴奋的,这可是古代的长途旅行啊。等到了中午两人在路边一家茶水铺子休憩吃午饭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一桌有人在议论某天在某地,有辆马车被抢了的事,秦云昭才猛然醒过神来,这年头,自驾游也不是那么安全的! 她现在功夫才刚有些基础,要应付一两个小混混儿还行,要对上彪悍劫匪,那可就还不够看了。而且,她还打算把所学的一身功夫找个机会教给哥哥呢,这样这两个来月的时间也不至于浪费了,她和哥哥可以一路拉练过去。 得想个什么办法才能不让哥哥起疑呢?秦云昭有些发愁地咽下最后一口饼子,坐进马车开始想办法。秦思源见妹妹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怕她是听了刚才那些人的话,心里担忧,边驾车就边安慰她:“阿昭不用怕,哥哥跟着爹学了很久的,还有另外几位镖师也教过我不少武艺,寻常坏人来了,哥哥也护得了你!” 秦思源的功夫好不好,秦云昭一瞄他下盘就摸清了八九分,估计就是比现在的自己好上那么一眯眯,而且对敌经验是空白,应该也是不够看的。不过话题往这边引一引也挺好的。 秦云昭就一脸慕孺地问:“哥,咱爹的功夫是不是挺厉害的?” “那是,爹在镖局的几个镖师里面,功夫算是顶尖的了。听爹说,他的功夫还是早年的时候,跟着一个江湖奇人学的呢!”秦思源说起奇人的时候,一脸神往,恨不得能够早生二十多年,也与那个奇人见见面。 每个少年心里都有一个江湖梦啊!秦云昭悠悠感慨,看到哥哥这么崇拜父亲,心中隐约有了个想法。当天晚上,她就等到了机会。 两兄妹都不熟路,第一天出来,就错过了宿头,眼看着天要黑了,总算在路边一片小林子后面找到一个山神庙,于是就决定今晚停在这儿歇脚。 秦思源出去割了一捆草回来喂马,又拾了不少柴,回来看到妹妹端端正正地跪在山神像前面磕头,嘴里念念有词。秦思源也走过去跪了,磕了三个头。 两人起身要生火烤几个馒头混肚子,秦思源边拿火石点火,边问妹妹:“阿昭刚才跟山神爷爷求些什么了?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 “我是请山神爷帮我转告爹,我们现在回老家投亲去了,让爹这一路上保佑我们。”秦云昭答得天真烂漫,白日里听了有马车被抢的事,小姑娘心中有这个想法也是自然。 秦思源沉默了片刻,微笑着点了点头:“恩,爹一定会保佑我们一路平安的!” 天色已经晚了,两人也不再麻烦,在庙边的一条小溪边打了水,直接烧了壶热水,烤了馒头,就着酱菜、白开水吃了,也混了个肚儿饱。秦思源先在地上铺了一层草,再将铺盖卷儿拿进来归置好:“阿昭先睡,哥先守着。等你醒了,再替换哥。” 爹是镖师,常年押镖的,一些行走在外的方法也都教给他了。这野地荒庙里,不守夜是不行的,万一发现了什么意外,才不至于措手不及,何况那匹马他还得看好,免得被人偷了去。 秦云昭应了,乖巧地先睡下:“哥,你要撑不住了记得叫醒我,爹原来也教过我不少招式,还夸我练得很不错哩,贼人来了我不怵他的!” 秦思源失笑,他一直认为阿昭学的几招花架子抖神气,爹是为了哄女儿故意夸奖几句,当不得真的。可妹妹这么关心自己,他心里也是高兴的,摸了摸妹妹的头顶,语气更是宠溺:“知道阿昭厉害,快睡吧。” 秦云昭嘻嘻笑着,钻进了被窝,果然一会儿就睡熟了。到了半夜时分,秦思源有些来了瞌睡,头一点一点地忍不住要打盹,秦云昭突然哭了起来:“爹,你别走,你再跟我说会儿话,爹……” 秦思源一惊,顿时清醒了,连忙去拍妹妹:“阿昭,你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秦云昭被拍醒了,泪水涟涟地坐起来:“哥,我梦到爹了,他说让我们不用担心他,他是被地灵阴仙要去做事了,等做好了,阴仙会记他很大一笔功德让他去转个富贵双全的来世……” 秦云昭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扶着自己的额心,秦思源细心,立即注意到了:“阿昭,你是不是头不舒服?” 秦云昭面色古怪地摇摇头:“不是,是爹说,他向阴仙禀报了家里的情况,阴仙为了了却因果,让他代传一套内功功法和一些武艺给我们,可你一直没睡,他入不了你的梦,就入了我梦里教给我了,让我们把内功和武艺都练好防身。爹还说,让我们不必挂念他,他要跟着阴仙去一个叫乌托邦的很远的地方了,我一急就去拉他,结果爹冲我挥挥手就消失了……” 秦思源半信半疑,又担心妹妹在这荒地里被靥到了说胡话,先伸手去探了妹妹的额头是否发烫。 秦云昭轻轻拿住哥哥的手:“真的传进我脑袋里了,哥,真的有套内功功法和武艺招式在我脑袋里,你不信,我把内功功法先读给你听!”说着先把自己练的那套内功功法背了出来。 秦思源一听就怔住了,任谁发烧说胡话,也说不出听起来这么有水平的内功功法来,何况妹妹半点没有发烧呢。秦云昭已经作小雀跃的激动状暗中诱导了:“哥,一定是山神爷把我们刚才求他的话给爹带到了,要不我们先练练看?” 秦思源迟疑了片刻,到底是年少经不住这些奇遇的诱惑,点了点头。秦云昭立即先将内功的第一层功法细细说了,两兄妹各自趺坐,按着功法开始练习。 一个周天运转下来,秦云昭是装的,秦思源却是真的惊喜了:“阿昭,真的有用!我感觉到有一股气流沿着刚才运转的周天在拓展经脉了!” 成功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秦云昭很是开心:“哥,我也感觉到了。以后我们好好练,就不怕有人欺负咱们了。对了,还有好些招式,都印在我脑子里呢,我先跟你说说基础的……” 两个人都挺激动,边练边比划,直到天色微微发白了才觉得有些熬不住,秦思源把车轿推到马儿的旁边,让妹妹进车轿里面去睡,他则把铺盖拿出来,横在拴马的小树边睡了。 两个补足了瞌睡,起身时已经是半下午了。秦思源出去在溪边洗了脸,冷水一激,一晚上兴奋的心情就冷静了,端了一盆水回来给妹妹洗脸,仔细嘱咐了:“阿昭,这事太过惊世匪思,你记着千万不能跟外人说出半个字。” 自己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这戏演成功,当然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秦云昭面上一脸郑重地点头应了,心里笑开了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章 可口 自此以后,秦家兄妹两人一人驾车,另一人就跟在马车后面跑,早晚各一个时辰的拉练,然后轮换在车厢里修习内功,有时借着在野外打尖的机会,秦云昭打着互相喂招的名义,不着痕迹地教导秦思源练习对敌,秦思源不知就里,只以为是妹妹练武的天赋比自己高,越来越信服起妹妹来。 秦云昭前世因为毁容,心里一直深有遗憾,现在拥有这么好的外在条件,所以格外珍惜,并不想把现在的自己练成肌肉女,每回拉练过后还仔细按摩一遍,免得肌肉纤维变粗;因此身形看着瘦弱长条的,其实敏捷有力。 谁能想得到,风一吹就要倒的小白花,其实是个战斗值全满槽的女汉纸呢?秦云昭对现在自己具备这种高度的迷惑性感到很满意。 这天中午,兄妹两个在一处分岔路口的茶水铺子休息用食,顺带问路,听说茶铺后面山林里还有一处出好水的泉眼,秦云昭连忙把水囊拿去装满了水。 等秦云昭转回身才吃了几口茶饭,后面就又来了四五辆马车的人。看着是七八个护院,在护着自家的一位公子哥儿行路,居然随身不是带的小厮,而是带了两名丫环。 一名丫环拿锦垫铺在了条凳上,那名公子才皱着眉坐了,另一个手法娴熟地从马车上取下一只小火炉子,一把烧水壶,连水都是从自己带的一个水囊里倒的,只不过跟茶水铺子里取了火,就放在桌子边上烧起水来。 几名护院点了些吃食,那公子却是看不上眼,又让人从车里捧了个匣子出来,从里面取出一个纸包,打开来拈了一块肉脯吃。 秦云昭看着这人作派大得很,怕多生事端,加快了吃馒头的速度,打算跟哥哥早点离开,瞥见那人的吃食,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其实也可以做点肉脯、肉干之类的,带在路上吃,也不怕营养跟不上,还可以时不时地当零嘴。 失策啊,等下回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要搞点!秦云昭正在暗自划算,突然听到那边桌上传来一声:“这位小妹妹!”秦云昭愕然,侧头一看,竟是那个公子哥儿在冲自己招手:“这位小妹妹,过来过来,哥哥请你吃肉脯!” 你妹!是想叫我过去看金鱼吧!秦云昭见公子哥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直往自己这边含情脉脉地看着,心里一阵硌应。 秦思源脸色已经一沉,取出茶水钱放在桌子上,拉了妹妹的手起身就要走。这一个月的锻炼,妹妹身体长开了不少,看着已经很有几分少女的窈窕身形了,更别说妹妹的容色了。 见两人要走,公子哥儿一个眼色,手下的护院就拦了上去。秦思源将妹妹护在身后,强压了怒气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想强抢人不成?” “我家公子可是曲城李同知家的公子,要不是可怜这位妹妹吃食粗砺,怎么会请她过来一起吃东西?!你这人可真是不识抬举!”一名丫环已经牙尖嘴利地斥骂过来。 “那多谢了,我们不用!”见这七八个护院都是练家子,秦思源心里没有把握能够打过,忍气回了一声,“请让让!” 主子没示意,护院就没动,那丫环却走了上来,不屑地扫了秦思源一眼:“你是她哥哥?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哥哥,就让你娇滴滴的妹子吃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 哪条狗这么屌,遇到我我非把它给炖成一锅!秦云昭正在暗自腹诽,没想到那丫环竟奇葩地说出一段话来:“幸好遇到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向来怜香惜玉,舍不得她吃苦,你要真心为你妹子着想,就让她跟了我家公子去,以后锦衣玉食少不了她半毫。” 为了增强威慑力,在丫环一个眼色下,七八名护院又往前站了一步。秦思源心头的火腾地冒了起来,他可不是那猪狗不如卖亲妹妹的畜生,大不了拼了一身伤,他也得把妹妹护住! 要是自己已经有前世那水平,这七八个练家子也不在她话下,可现在这身体才练起来,这样硬拼实在拼不过,而且得不偿失。 秦云昭心念急转,轻轻捏了一下哥哥的手,转向那劳么子曲城李同知家的公子哥儿说话:“李公子,你是不是要教你家下人打伤我哥哥?”其实她真的很想问一句“敢问你家高堂是不是叫李刚?” 这话问得很白痴,但是配上秦云昭一脸的娇怯和眼中微微浮起的泪意,就让人觉得格外可怜又天真稚气了。小美人泪眼盈盈相问,李公子心怀大畅,立马表出一副绝不会以强势压人的态度:“本公子是那样的人吗?”又向那几个护院喝道,“你们还不退下!” 秦云昭暗掐了一下哥哥的手,轻声说了一句“智取”,让他在原地等着,秦思源微一犹豫,还是习惯性地听从了妹妹的话。秦云昭则走近李公子身前袅袅福了一礼:“小女子如花,虽然心里愿意跟随公子去过好日子,可是也不想眼看着我哥哥一个人在外吃苦……” “这有什么,让你哥也一起跟了来,爷即刻给你哥哥安排个差事,保他衣食无忧!”李公子把手一挥,并不当回事。 “可我哥哥已经被点了要服兵役,黄册都报上去了,公子能够把我哥哥的名字取下来吗?”秦云昭一脸希翼地看向李公子,眼中闪着仰望救世神一样的光彩。 李公子顿时脸色微僵,家里多收一两个下人他能作主,可要伸手从朝廷的征兵黄册上抹掉一个人的名字,他还没那本事。 秦云昭带了些失落地微微低了头,泫然欲泣,又带了丝赌气:“那公子还说让我哥衣食无忧呐……” 被小美人儿瞧不起了!李公子面色忽红忽白,想了片刻脖子一直:“本公子给你哥银子还不行么?对,你哥有了银子,要吃要用都可以随便买,难道就不是衣食无忧了?” 就等着你这句话呐!秦云昭收了眼泪,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看向李公子:“随便买,那公子是给多少银子?” “本公子给…给五十两银子!”李公子狐朋狗友颇多,月例银子是很不够用的,以前在家里还有娘亲暗中补贴一二,现在到亲爹这边,实在被管得紧,手上的现银并不是很多。 五十两?才五十两你摆那么大派头做什么啊!秦云昭心里暗啐了一声,脸上闪出几分不屑的惊讶:“五十两能买些什么啊!就值我家拉车的那一匹驽马。李公子是不是手上很不方便啊?不行那就算了。”说完秦云昭就要转身离去。 是男人怎么能被人说不行?!李公子脖子上的筋都胀了起来:“如花你听错了,是二百五十两!”旁边的丫环已经叫了出来:“公子!”那二百五十两银票可是老爷吩咐公子拿去给老夫人买寿礼的一半银钱! 你才二百五,你全家都二百五!秦云昭心中暗骂了一句,脸上却是转颜一笑,李公子刚才的心疼顿时飞走了七八分,一迭声令丫环从车上取了只繁花鎏金的小铜盒子出来,开锁取出了二百五十两银票,要来抓秦云昭的手,亲自交到她手上。 秦云昭灵巧一闪,恰到好处地微低了头,露出的侧脸上已染上了一朵粉云:“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后面一句话已经是轻声羞语。这过来一路上她可发现了,小白花的招数还是很好用的,完全可以列入必杀技之一! 李公子一下子只觉得心里痒得难受,想着这小美人儿就要跟了自己,这般青嫩的年纪,正是对人事半知不解的,不知有多可口,确实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于是呵呵笑了一声,将银票放在了桌上。 秦云昭伸手一拂,动作优雅地将银票拈在自己手中,冲李公子盈盈一笑:“多谢公子,公子容我跟哥哥去道声别。” 多可口的肥肉啊,哪儿蹦出来这么个色迷心窍的二百五,不讹他讹谁?!秦云昭几步走过去,牵了哥哥的袖子走到茶水铺子外面,将手中的银票递给哥哥:“哥哥,拿了银子去,不用想妹妹……”又压低了声音急急嘱咐:“往曲城的方向去,然后走小路折往兴州方向上官道,就在那路口上等我。你只管放心先走,我一会儿就赶来了。” 先前两人问了茶水铺子的老板,知道往左边是去曲城,往右边是北上兴州的方向,不过左边这官道走得三里样子,还有一条驿道可以通到右边北上的路上去。秦云昭安慰地拍了拍哥哥的手,然后声音又略提高了几分:“哥哥只管放心走,妹妹会过得好好的……” 眼看着哥哥眼中还掩着一丝担忧,被自己推着驾车往曲城方向去了,秦云昭这才转回身来,见李公子用的那只水壶已经烧开水了,殷勤地要去提壶给李公子斟茶,一闻到升腾上来的水气,就皱了眉头嘟了嘟嘴:“这水都不新鲜了!公子这样精贵的人怎么能喝?公子,这铺子后面有口泉眼,那水清冽甘甜,如花这就去帮你打来重新烧一壶。”说着就提着那只开水壶往后面去了。 旁边的丫环生怕被烫着,赶紧闪开了身让她提着走,李公子瞅着秦云昭那粉嘟嘟鲜嫩嫩的樱唇,只觉得身子已经酥了一半,见她往后面走,抬脚也跟了上去。 秦云昭转身看了眼一脸猪哥样的李公子,提醒道:“公子还是别去了,那泉眼在后面那片小山林子里呢,林子密得很,小心别刮坏了公子的衣服。” 茂密的小树林啊!秦云昭这一说,李公子更加要去了,还把跟在身后的两个护院喝住了:“打个水而已,又不是去打老虎,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我陪着如花去。” 护院们哪还不知道公子色心又起来了,赶紧站住了脚,不敢去坏了好事,也有在心里暗骂的,这如花看着才豆蔻年华,这么小的年纪,公子还真下得去手! 李公子此时已经是神魂荡荡,见秦云昭人虽娇弱,行路却像一阵风一样刮到那小山林子边了,连忙拔脚追了上去:“如花,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那可不是要等你!秦云昭眼中戾气一闪,直走到泉眼前的一口小水潭边才站住了脚,自然要等你来喝饱这水潭的水! 李公子总算赶了上来,看到小美人儿正立在前面一个小水潭边等着,林密风轻,碧潭水明照倩影,呆会儿他再来个鸳鸯成双相交颈,实在是入情入画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章 相遇 李公子揣着一颗荡漾的心一步赶两步地跑近前来,嘴里已经开始叫得不堪:“小可人儿,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呆会儿本公子非要你脚软得着不了地……” 秦云昭掩去眼中寒光,一脸娇怯害怕地往后退着:“公子,不要,你别过来……”只要那猪头再靠近五步,她就可以一个推手让那猪头…… 一只大手突然斜刺里伸出来,揪住了李公子的领子,把他往后一掀,墩在了地上:“滚!”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突然从一条几乎被荒草掩没的小路上站了出来,手中还牵了一匹马。 “哪个瞎了眼的王……”李公子骤然被坏了好事,正破口而出的大骂只说出了半截,就咽回了嗓子里,他虽然浮浪好色,可身为官宦子弟,该懂得的还是懂的,那男子一身玄色箭服,胸口处用金线绣着一只高傲的豹头,两只豹眼是用在阳光下可以转幻不同颜色的孔雀翎线绣成的,此刻正对着这边闪烁出幽蓝的光泽。 这是朝廷正三品武官实职的服饰!李公子立即爬了起来,本来还想开口说话,被来人一双杀气凌人的眼睛一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后背已经出了一片冷汗,连忙转身就跑。 啊?真可惜啊,这就让他跑了!秦云昭正一脸不甘,来人突然一回头,秦云昭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继续装回了柔弱,娇怯一瞥间,已经看清了来人。 这人一身劲装,身上带着一种强烈的杀伐之气,颔下一部大胡子不加修剪,身姿挺拔,眼光沉稳,多半是军中之人。虽然秦云昭并不认得官服和官服的品级,但估计自己的判断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虽然这人帮了倒忙,可怎么着也是一片好心,秦云昭向着来人袅袅福了一礼:“多谢大叔。” 沈谦没错过面前这个漂亮小姑娘刚才一脸的不甘心,心中顿有所悟,知道这又是那些想凭着姿色,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小姑娘们欲擒故纵的小手段,自己刚才不过是枉做了好人,不由眼生厌恶,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牵了马儿去潭边饮水。 这人,还挺据傲的!秦云昭不知道这个大胡子刚才对自己热心伸了援手,现在又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眼中扫过自己时还含有一丝鄙夷,是怎么回事。反正谢也谢过了,现在又不可能把那个李猪哥再追回来打一顿,秦云昭一转身,就踏上泉眼边另一条小路,几步之后,身形已经消失在小树林子里。 沈谦走出来的那条小路上,不一时又走来了几人,手中各牵了一匹马,当先一人笑道:“将军果然记得准,这条小路真是通往这眼泉水潭的!” 沈谦任马儿饮水,自己走到泉眼边掬水洗了把脸:“少拍马屁,饮好马休息一刻,马上启程!”几个亲卫连忙应了,将马儿牵到了水潭边。 官道边上,一匹马儿安静地低头吃着路边的几丛青草,秦思源站在马车边上,有些焦急地翘首看向一大一小两条来路,心里焦灼得像被放上火上烤一样。 他当时被妹妹那一句“智取”和镇定的眼神迷了心窍了,怎么能就这样让妹妹以身试险呢?要是妹妹没有逃出来呢?那是几千几万个二百五十两都换不回来的! 秦思源来回踱了几步,想回去看看,又怕和已经赶来在路上的妹妹错过,心里犹豫不决。再等等,等马儿把那几丛青草都吃完了,要是妹妹还不来,他就赶回去! 眼见得马儿就要吃完最后那几根草了,秦思源定了主意,走过去牵了马车调头,正要坐上车辕,突然看到前面的路上速度极快地跑来一个人,身形娇小,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裙,心情顿时像云破天开一样,瞬间转晴。 “哥,咱们走!”秦云昭一路跑来,微微有些气喘,脸上却是一片笑容,“本来还想给那猪哥一个教训的,中途有人出手把他吓跑了,没我的事了。” 秦思源看着妹妹笑得云淡风轻,强忍住了胸口的起伏:“阿昭,哥一定加紧练功,下回,再不能让你去以身犯险了!呸呸,没有下回!” 秦云昭咯咯笑了起来,上前拉了哥哥的衣袖撒娇:“好,那我以后就靠哥哥了!哥,等下要是经过集市,我要买些东西……” 秦思源心情已经大好:“好,我们走!”等妹妹上了车,秦思源心神安稳了,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阿昭,今天你那样……讹人家的银钱,以后…不要那样了!” “哥,你要拿正道去对付那些歪缠的事,十有八九会吃亏,遇正则正,遇邪则邪,只要心存良善,不去做伤天害理的事,用这些小手段达到目的,无伤大雅!”秦云昭可不打算当个死硬板正的人,前世当了那些年的特种兵,遵守了好些年的铁纪律,如今,她要活得随性! “遇正则正,遇邪则邪?”秦思源细细想着妹妹的话,觉得应该是狡辩,但似乎又有些道理。 “哥,要是好人和坏人相斗,你希望哪个赢?”秦云昭慢悠悠在问了一句。 “那当然希望是好人赢啊!” “可坏人会使的阴招多啊,好人防不住,那可怎么办?”秦云昭继续追问。 “那就……那就……”秦思源不期然地想起自己对亲娘赵清婉用的那次心机,要照以前学堂里夫子说的话,那应该是大不孝吧,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他和阿昭的亲事就会一直捏在娘的手里,一直受她的要胁;秦思源不由答不出话来。 “那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云昭一语道了出来,“何况佛家也有云: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你把那些傀儡伎俩当成穿肠过的酒肉就行了,只要你能活得好好的,就可以天天向佛向善,难道不好吗?难不成要好人一味追求光明正大,反而被坏人用些阴损手段早早害死?” 秦思源不由哑然;难怪有“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的说法,夫子教的那些道理,遇到正人君子还能说得通,遇到小人,那就毫无约束力了,岂不是白让小人得志? 秦云昭见哥哥若有所思,一笑住了口,她可不希望秦思源长成一个死套原则的人,那样的人,会在这世道里活得太艰难,还往往不长命!她可是决定要带着自己的亲人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过上好日子的,才不枉重活这一回! 有了讹来的那二百五十两银子,秦云昭决定狠吃一顿,犒劳自己。等到了下一个小镇,秦云昭买了三斤五花肉,补了客栈些许银钱,借了店家的一口炉灶,把五花肉切成薄薄的细长片,用油、盐、酱油、料酒、姜片、干椒和大料腌渍了半个多时辰,窜在削好的竹签子上烤了吃。 一把五花肉在炭火上烤得滋滋冒油,散发出强烈的香气。看着差不多了,秦云昭把两面细细洒上辣椒末和花椒末儿,又翻烤了一下,才搁到旁边的盘子里:“哥,快来尝尝我烤肉的手艺!” 秦思源咽着口水,取了一串小心吹着:“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个了?” “原来跟梁婶儿学的呗!”秦云昭一个马虎眼儿就搪了过去,“以前在家里无事,跟着梁婶儿学做了不少菜,其实你妹妹手艺好着呐,只不过一直懒怠做而已。” 秦云昭原来就女红不好,也不怎么练,这呆在家里的大把时间,拿来跟梁婶儿学上几招确实有这可能。 “哈哈,阿昭你就吹吧!”嘴里虽然这么说,妹妹亲手做出的东西,当哥哥的肯定要给面子;何况闻起来确实很香。秦思源咬下一串烤五花肉,只觉得香肥而不腻,味厚又鲜美,差点没把舌头都吞下肚子里去,连忙又拿起一串开吃:“真的好吃,原来怎么没见梁婶儿做这个!” “那人嫌油烟大,不准做。”秦云昭毫不犹豫地把籍口推到了赵清婉的头上,反正是没法对质的事,“哥你只管吃,别给我留,我买了三斤肉哩,咱俩现烤出来,吃个尽兴!” 秦思源不作声了,埋头苦吃,秦云昭也边烤边吃起来。两兄妹正吃得不亦乐乎,灶房外突然窜进来了两个人:“掌柜的,你这里明明做的有好菜,怎么给我们尽上些没滋没味的!” 秦云昭一愣,抬眼看向来人,当先走进来、嘴里正在埋怨念叨的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一眼瞥见是个漂亮小姑娘在这儿弄吃食,不自觉就哑了口。客栈的掌柜这才赶到近前来:“官爷,真不是小人诳你,这是住店客人自己弄的吃食。” 那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微红了脸冲秦家兄妹揖了一礼:“那个,在下罗奕,刚才莽撞了,还请两位原谅则个。” 见来人客气讲礼,秦思源已站起身来回了礼:“不妨事,是我跟我小妹一时嘴馋,借了店家这炉灶弄些零食吃,官爷要是不嫌弃,不如一起来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章 比试 秦思源是真的客气,哪知罗奕还真的不客气,他早先在外面就闻到里面喷香扑鼻,连日赶路,吃得都是些不合口味的路菜,这下闻到浓郁的肉香,早把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所以才跑进这灶下来看。 见秦思源相邀,罗奕赶紧就势坐了下来:“什么官爷!小兄弟要不嫌弃,叫我一声‘罗大哥’就好。”又指了身后的那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这是跟着我的一个长随,叫半夏。” 秦云昭听掌柜的称这罗奕为“官爷”,知道他定是有着什么官衔在身,没想到半点没有官架子,不由心生好感,浅浅冲罗奕一笑,把刚烤好的一把五花肉串搁在盘子里递了过去:“罗大哥请吃。” 罗奕微微一愣,连忙接了过来,又叫半夏一起坐了,取了肉串开吃:“姑娘这做法倒也挺别致的,还方便。”等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又紧着补充了一句,“而且味道特别香浓,好吃!” 自己的手艺得到了别人的肯定,秦云昭心里也开心,本来三斤五花肉够秦家两兄妹吃个饱,这会儿又加了两个大男人过来,就有些不够吃了。 秦云昭见店家灶下还有些菜蔬,跟掌柜的说了,先补些银钱拿来用了,用竹签子串了土豆片、韭菜、香菇一起烤了,还动手做了个拍黄瓜摆了上来。 难得尽兴,罗奕就叫半夏跟掌柜的打了酒上来,拿了杯子就要给秦思源倒。秦云昭连忙阻止:“我哥年纪还小,喝不得酒。”未成年人喝酒可不好。 罗奕刚要停手,秦思源已经跟妹妹求起情来:“阿昭,我只喝一杯好不好,绝不多喝!”这一路上难得碰上罗奕这样与他意气相投的人,这会儿烤串又吃得够味,秦思源很有喝上一杯的想法。 原来她叫阿昭!罗奕心中默念着,见秦思源可怜巴巴地瞅着自家妹子,阿昭虽瞪了他一眼,皱了皱小鼻子,却还是点了头。 想不到阿昭娇娇怯怯的,对她哥哥却管得严,这当哥哥的也挺服她管的。罗奕嘴角翘了起来,给秦思源满斟上一杯递了过去:“小兄弟放心,这酒不烈,不会醉人的。” 酒是男人之间的感情催化剂,两口酒下肚,罗奕和秦思源两人已经互序年齿,称兄道弟起来。秦家两兄妹这才发现,罗奕正跟他们同路,考了个武举后选了兴州一个从七品武职的官,这一趟就是去兴州任职。 罗奕得知秦家两兄妹也是往兴州靠山屯去投亲的,心中欢喜,面上已经带了出来:“阿源,咱们在这儿遇着还真是有缘啊,不如明日结伴同行?”要不是因为这小镇上没有驿站,他还不会住到这客栈来,也就遇不上阿源和阿昭了。 秦思源也高兴,两人已经谈得投机,又得知罗奕是武举出身,有他一路为伴,正好跟他讨教些武学,而且也比他和妹妹单单两人要安全很多;当即就看向妹妹,等她点头。 秦云昭倒是有些迟疑:“罗大哥可要赶时间?我们兄妹俩这一路行程,怕是有些拖拉……”似乎古代官员赶去任职都有一个时间期限,违了期限就要受罚什么的。可她和哥哥现在银子也不愁了,反正是自驾游,时间上也不想太赶。 罗奕略一沉吟:“我这里的时间倒也不是很急,还有一个半月的期限呢,不如明天我们先一起走着看?”他怕误了差事,前面的时间赶得紧,现在略松活松活也行。 一个半月的时间?秦云昭算了算,应该怎么着也都够了,于是点了头:“那这一路上还要麻烦罗大哥了!” 秦云昭说得客气,让罗奕没想到的是,这一路上倒是自己麻烦阿昭多些。如今越往北上,沿路越是人烟稀少,有时马车赶一天的路,也不一定遇得到一个宿头。但只要有好水的地方,他们就可以只管扎营无碍,秦云昭要么找野菜,要么从水里叉条鱼,总能解决好伙食。 秦云昭做饭菜的手艺着实不错,车上各类佐料又一贯带全,在野外垒石为灶,烧火做饭时,倒比客栈饭馆里的伙食好吃多了。 看到兄妹俩每日早晚各自跟在马车后面跑一个时辰,罗奕先是好奇,等听了秦思源说了这样锻炼的好处后,也加入了进来,并且发现,秦云昭似乎也有些身手。 秦思源瞅了空子,就找罗奕对手切磋,秦云昭在旁边仔细看着,不时提点哥哥几句,秦思源大有所悟,罗奕心里暗暗吃惊,这眼力够得上禁军教头了吧,不由对秦云昭身手如何有些猜度起来。 秦云昭见罗奕眼神半疑半惑,时不时看自己一眼,知道他心里起疑,反正这一路结伴而行,她的身手也遮掩不住,不如做的坦诚些,于是大方一笑:“罗大哥是不是有想法,想跟我过上几招?” 罗奕只是在猜她的身手如何,被秦云昭直接问了出来,有些犹豫:“跟阿昭妹妹过招,有些不好吧?”万一失手把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给弄伤了,他可百死莫赎了。 秦云昭大致明白罗奕的顾虑,故意激他:“罗大哥莫不是怕我一时收不住手伤了你?”她看了哥哥与罗奕对搏,也有些手痒,想亲身检验一番这时代武举的战斗力如何。 罗奕经不得她激,赶紧挺了挺胸脯:“放心,我就把自己这一百六十来斤都泼出来了,阿昭妹妹要怎么打都行!” 秦云昭听他说得有趣,莞尔一笑:“比试而已,我又不是杀猪的,要你那一百六十来斤作什么?” 她一笑之下杏眼微眯,眸中水色流转,就如云破天开,一缕明媚的阳光乍然倾洒人间,明明不关风月,却偏偏在无意间拨动人的心弦。 罗奕不由呼吸一滞,也跟着她笑了起来,笑过后才猛然发现阿昭在故意拿他打趣,微微一窘,脸上发热,好在他本身肤色微黑,不仔细瞅,倒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秦思源怕他尴尬,连忙解围,故意瞪了妹妹一眼:“阿昭你又调皮!” 罗奕赶紧为秦云昭开脱:“阿昭妹妹性子活泼,我……挺逗人喜欢的。”他本来差点就要说“我挺喜欢的”,又怕这话轻浮了,临到嘴边,硬生生地改了过来。 秦云昭冲哥哥做了个鬼脸:“你是我哥还是罗大哥是我哥,怎么胳膊肘该往我这儿拐的不拐,胳膊肘不该往我这儿拐的却拐来了?” 她这话说的一串串的绕口,秦思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过她,只得悻悻说了句:“你就皮吧!” 秦云昭嘻嘻一笑,看向罗奕:“比不比?要不再来点彩头,我要输了,就给你做一只叫化鸡吃!” 这玩意儿新鲜,几人都没听说过,不过秦云昭手艺一向好,这会儿还提出拿这个当彩头,应该也是好吃的。一听又有新菜式,半夏连忙偷偷拉了拉罗奕衣角:“少爷,比吧!到时你留点手别让阿昭姑娘输得太难看就行!” 罗奕见阿昭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头一热,脱口就说了出来:“比就比!我要输了……就任凭阿昭妹妹罚我!” 秦思源和半夏连忙让开地方,秦云昭没有外穿的短打衣服,一手把裙角撩了起来扎在腰间,摆出了起手势。 撩裙角这动作对小姑娘来说实在不雅,秦思源先还想出声唤住,一看妹妹这架势摆出来,气势凌然一变,已是封住了全身破绽,同样的一个起手势,自己与她相比,竟是大不有如;秦思源不由闭紧了嘴巴,一双眼睛只牢牢地盯在了妹妹和罗奕两人身上。 秦云昭知道自己现在爆发力还行,可后劲还是不足,现在只有以快制敌,见罗奕也做好了准备,当先就抢身而进。 罗奕心中还念着手下留情,打算先招架几招,谁知道秦云昭身形一晃已经闪了过去,并借着罗奕急转身的力量,揪了他的腰带一拉一带,趁着罗奕脚步踉跄,一记侧踹踢上他左肩,直接将他踹翻在地,迅即补上一膝压在他胸腹,一手已探直扼在他的咽喉;只不过都收了力而已。 这几招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秦思源看着妹妹先是诱敌,然后随手借力打力,让罗奕下盘失守,再骤然一击,就已经将罗奕制住,几招连出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时不由痴了,手脚忍不住一招一式比划着,跟着演练起来。 秦云昭嘻嘻一笑,松手站了起来,她这一膝要是压实了,罗奕的肋骨非得断上两根不可,喉骨也早被她捏碎了。见罗奕半晌还躺在地上,连忙伸手去拉他:“罗大哥,你这一百六十来斤不会给摔坏了吧?” 人,果然不可貌相!罗奕握住秦云昭娇小的手,借力一个挺身站了起来,面上有些发红:“阿昭,你这身功夫,怕是去当个禁军教头也绰绰有余了。” 秦云昭不由眼睛一亮:“真的吗?”她一直不是很清楚如今这些人的武力值如何,和罗奕这么一比拼,心里稍微有了底,又怕他是为了面子上好看,把自己往高里说,而且较真儿说起来,自己还是占了些罗奕的便宜的,就是格斗技巧,自己前世也是铁血训练出来的。 不过武举到底是学堂里练出来的,没经过真章,秦云昭不由想到上回在水潭边遇到的那个胡子大叔来,那人身上杀气颇浓,行止应是军伍中人,要是有机会,自己能与这类人较量较量就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章 进村 罗奕遇上了秦云昭,就如找到了宝,不仅吃食上不用亏着自己的舌头,功夫上还有她出手指点,身手更加精进。他只当秦云昭是家学渊源再加天生的学武天才,所以并不疑心。秦思源也乐得与他时不时地切磋,再一同请妹妹指点不足。 一路跋涉的生活一充实,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得飞快。眨眼几人就在路上又走过了一个月,已经到达了兴州城门口。罗奕要往北城门外的军营报到,秦家兄妹要走西城门外去靠山屯,两边依依不舍地分别了,罗奕又特地交待:“等我安置好了,就来靠山屯看你们!”这才挥手告别。 靠山屯离兴州城还有小半日的路,秦思源不敢耽误,一鞭扬下,驾着马车就辘辘而行,见着道路两边渐多农田青苗,突然觉得近乡情怯,心里有些不太安稳起来。 秦家到了他爹这一代,只有大伯秦永德和他爹秦永忠两个,因为爹娘早死,兄弟两个拉扯着长大,感情很好。秦永德成亲大半年后,秦永忠就出门闯荡了,断断续续跟大哥通了信,得知哥哥后来被征兵上了战场,嫂嫂却在家里因为难产而一尸两命。 好在秦永德虽然负了点伤,到底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又继娶了一个女人,如今膝下有两儿一女,生活倒也过得安生了。秦永忠那时还未成家,知道哥哥又娶了亲,还生下侄儿侄女,还随信寄了些银票过去。秦永德后来家业稳定以后,也曾隔个几年回寄一两张好狼皮回来,让弟弟拿着做护膝,或是给小侄儿侄女做件小坎肩。 秦思源还记着,那时母亲赵清婉收到了大伯寄来的一块好皮子,一面喜欢那皮子水色好,一面又抱怨大伯恁小气,只寄这么一张皮子来,想做件衣服都不成。爹爹当时就少见地发了脾气,喝斥了娘几句。 父丧之后,秦思源就给大伯寄了信来,决定前来投亲之前,又寄了一封信过来,如今大伯应该已经收到信了吧?秦思源虽然知道大伯在信里对自己跟妹妹都挺关心的,可毕竟从未谋面,心里免不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秦云昭见哥哥坐在车辕上默默地不出声,心里多少也猜想得到一些,想了想也挤到车辕边跟哥哥并排坐着:“哥,咱们投亲,非要跟大伯家在一起吗?不能咱们到了靠山屯后,自己住吗?” 她只知道现代孤儿是要跟着抚养人的,不然就进孤儿院了,古代的律法就不清楚了。秦思源面上有些踌蹰:“来之前,我也问过街正了,街正说,男子十五成丁,才可以另立户籍。”而且就算他年满十五了,这千山万水地过来投亲,要是不跟大伯一起住,那不是赤裸裸地打大伯的脸么? 秦云昭并不清楚古代的族亲观念极其浓厚,现代亲戚之间弃养侄儿侄女的事倒是不少,她只想着自己跟哥哥身上也有不少银子了,不一定非要寄人篱下,看着哥哥的脸色,到底没把话说明:“哥,不如我们到了大伯家再看情况好吗?先不急着把户籍就上了,我们带的银钱……你也不要一古脑儿全交给大伯,就先交个一百两好了。” 两个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秦云昭并不省钱,一路花用不少,幸好她顺了一笔,又讹了一笔,如今还剩下三百七十多两,先交一百两伙食费,看情况再说,免得自己手中没有银钱办事了。 秦思源觉得这样有些不好:“我们过来投亲,以后就在大伯家吃着住着,大伯在信里一直对我们挺关心的,还对至亲之间这样隐隐藏藏的,怕是不太好吧?” 傻瓜,要把经济命脉双手奉到别人手上,那才是不太好呐!秦云昭知道哥哥这思想现在才是正统的,可那也要人家真当你是亲人才行啊!秦云昭只有含糊应着:“关心是关心,可是还会有个远香近臭啊。我们先交着这么一笔吧,以后再慢慢看呗,你可别忘记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赵清婉原来就不是我们的至亲了?” 一提到赵清婉,秦思源就不吭声了,自家亲娘尚且如此,逼得自己最后不得不用了心机断绝关系,大伯再亲,还抵得过亲娘? 到了下半晌的时候,马车终于驶进了靠山屯,刚过村口的界碑,就有在路边玩耍的一些小孩子好奇地聚了过来:“咦,这是哪家的亲戚吗?好像没见过……” 秦思源点了一个大些的孩子问路:“小弟弟,你知道秦永德家住在哪里吗?” “我知道!我知道!”那孩子连忙回答,“要我带你去,你给多少钱?” 坐在马车里的秦云昭大囧,是谁说古代民风纯朴的?怎么一个小孩子都这么有经济头脑,知道带路要钱啊? 秦思源很是尴尬,正要开口,一个少年正巧从一条小路走来,听到问话,斥了那小孩一句:“明哥儿你也太不像话了,哪有问个路就要收人家钱的!” “怎么没有!京城里那些帮闲不都是靠这个挣吃的!”那个叫明哥儿的小孩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是你自己没见过大世面!” 少年被明哥儿一句呛得脸色发红,旁边早有个小女孩闹了起来:“阿明你凭什么这么说晨峰哥!你倒是京城里长大的,还不是给充到咱们这地方来了!” 明哥儿不屑地鼻孔朝天:“那也比你们这些一辈子呆在土坷拉的土包子强!” “晨峰哥才不是土包子呢,他是……他是要考秀才的人!”小女孩不服气地反驳。 “啊呀呀,秀才好大的官儿呀,吓死我了!”明哥儿冲那小女孩吐了吐舌头,又刮脸羞她,“你这么护他,是不是想着给他当媳妇啊!你想当秀才娘子想疯了吧!哈哈……” 小女孩气得哭了起来,向晨峰走上前正要开口,明哥儿就叫了起来:“哎呀,骂了婆娘,汉子就出来了!” 向晨峰脸上胀得通红,喝了一句:“你不要信口雌黄,辱人清白……”可惜声音淹没在分在两派的孩子们的对骂声中。 这都是些什么小屁孩啊,不是都才七八岁吗?什么婆娘汉子的,要不要这么早熟啊!不过问个路而已,结果闹成这样,秦云昭被吵得头都大了,从马车里钻出来取过哥哥手中的马鞭,手腕一抖使了巧劲,马鞭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所有的孩子们被响声惊住,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立在车辕上的秦云昭。鸦雀无声中,那个叫明哥儿的小男孩突然扑了过来:“美人姐姐,做我通房丫头吧,要不做我媳妇儿也行!” 我…擦!你这样做你妈造吗? 秦思源本来已经黑下来的脸更黑了,一手将小屁孩拎开,看见旁边有棵手臂粗的小树,一脚蹬去,那树就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倒在了地上。秦思源这才一声低喝:“还不赶紧走!” 他本来只是烦那个叫明哥儿的小屁孩,不想这一脚蹬出,一帮子孩子立即作鸟兽散,有几个甚至哭爹喊娘地叫了起来:“快跑,他要杀人了!” 秦思源哭笑不得,转回身看到那少年脸色微红地立在车边,连忙拱手为礼:“这位兄弟,刚才实非得已……” 少年摆摆手:“无事,请问兄台来靠山屯是……” “我来寻我大伯秦永德投亲。”秦思源连忙回答。 少年微微一怔,旋即微笑了笑:“如此,我带你们去,就在前边不远。” 秦思源谢过了,请这少年也上车辕来坐。少年见秦云昭已经又退进马车里了,脸色微红坐了上来:“小可姓向,名晨峰,敢问秦兄弟名讳?” “我叫秦思源,”秦思源答了,又补充道,“车里是我的妹妹。今后我兄妹俩要在这靠山屯居住,还请向兄弟多少关照一二。”他见向晨峰是读书人,一般读书人在乡下还是很受人尊敬的,因此也说得很是客气。 “哪敢谈什么关照,”向晨峰的脸又有些红了,“靠山屯与内地的那些村子不同,此处是兴州军屯田之所,以前为军屯,后来慢慢转为半军半民,军户和农户杂居,不过也有几户获罪充军来的,像刚才那个明哥家里就是。你们……不必与他们计较……” 原来如此,难怪叫靠山屯!秦云昭点了点头,听到向晨峰介绍这里的风土人物,说到了那个早熟的小屁孩,才恍然大悟,敢情这孩子家里原来是当官的啊,难怪那么小就知道什么通房丫头的了! “……因为是屯田,所以这里并不设里正,只设了小旗管理,每个小旗管一个屯,上面还有总旗、百户、千户……”向晨峰怕两人初来乍到不知就里,一一细心解释了。 “向大哥,兴州这里有几处像靠山屯这样的屯田?靠山屯有多大?”秦云昭一时好奇,忍不住问道。她知道屯田这么一回事,屯田所交的税粮,就是供边军粮饷所需,免去了长途转运粮食之累;同时也想了解下靠山屯有多大。 “有二十四处屯田,每屯土地约有五十顷的样子。”向晨峰微微侧向秦云昭回答,眼睛却是规矩地看着车辕,“靠山屯的情况跟另外几个屯比,又不同些。靠山屯靠近老山林子,据说要是翻过这一整片老山林子山岭,会到达边塞外的血羯国。” 古代版的北大荒和兴安岭原始森林?秦云昭脑中冒出了这样的认识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章 认亲 “永德大伯在家吗?”向晨峰将秦思源兄妹俩带到了村里一处青砖院落外面,伸手敲了敲还贴着大红囍字的半掩的门,提高了声音。 “哟,是峰哥儿来了?快进来坐。”里面一个穿着整洁的中年妇人笑吟吟地招呼着,又回头冲家里吆喝了一声,“月儿,晨峰来了,去倒杯茶来!” 兴州地处偏远边塞,靠山屯又还是乡下,茶也是个精贵玩意儿了。向晨峰连忙推辞:“张婶别忙了,我……” 话未说完,那妇人已经看到从马车上跳下来的秦思源兄妹,见男孩长得端正虎气,女孩长得煞是好看,怔了一怔又笑了起来:“峰哥儿,这是你家亲戚?” “没,张婶儿,”向晨峰有些尴尬,“这是你家亲戚,是……” “峰哥儿尽跟婶子说笑话,”妇人呵呵笑了起来,“我家要有这么齐整的亲戚,那可敢情好了……” “没说笑,张婶儿,真是你家亲戚,”向晨峰脸色有些微红,急忙解释,“是永德大伯的侄儿和侄女,过来投亲的。” 妇人脸上的笑僵了一僵收住了,又赶紧挂了出来:“我当家的侄儿、侄女过来投亲?”语气半信半疑。 一个看着比秦云昭大上一些的女孩儿手中捧了一杯茶脚步款款走了出来:“晨峰哥,请喝茶!”听到妇人有些疑惑的话,问了出来,“娘,什么侄儿侄女投亲的?” “这位就是大伯母吧。”秦思源连忙拉了秦云昭行礼,“家父秦永忠……” “你们是二郎的儿子、女儿?” 秦思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略带了颤抖的声音,连忙转身去看。 一个一身粗布衣服的中年汉子正扛着一把锄头进了院门,草鞋和裤脚上沾满了黑泥,刚踏进院门,听到秦思源那声“家父秦永忠”,激动地“哐当”一声把锄头扔在了地上,几步走近前握住了秦思源的手:“你是源哥儿?”又看向旁边的秦云昭,“你是阿昭?你们爹娘呢,怎么不见进来,还在后头吗?” 秦思源眼圈一红,努力压了下去,带了惊诧问道:“大伯没有收到我寄来的信?爹他已经……已经过世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二郎身体一向壮得像牛,从小就没病没痛的,他怎么会……”秦永德被骇了一跳,本能不相信地嚷了出来。 “别是来冒亲的吧?”张氏很应景地在一边嘀咕了一句,虽然声音轻,可是以秦云昭的耳力,还是听了个明白。这个大伯母看来不是很欢迎她和哥哥过来啊……而大伯刚才几步急走的时候,她已经看了出来,他一只脚有一点点跛…… 秦思源已经将父亲当年从老家带出来,后来常年随身带着当吉祥物的一只黄杨木雕葫芦取了出来:“爹生前告诉过我,这葫芦是大伯给他雕的,保佑他一生福禄平安的。” 秦永德看着少年掌中那只小小的木雕葫芦,颤抖着手取了过来,在自己掌心里慢慢摩挲,悲声唤了一句“二郎”,嗓子就被紧紧硬硬地哽住了,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向晨峰见涉及家事了,连忙告退了出来,有些同情地看了今天新认识的秦家兄妹一眼,轻声一叹,走了出去。 秦永德已经将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带进了正房里,一边叫女儿秦明月倒茶上来,一边拉了侄儿侄女的手坐在坑上细细问了情况,叹秦永忠一回,又咒了赵清婉一回。 秦明月进来上了茶水,眼光在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堂兄和堂妹身上转了转,又仔细审视了一番秦云昭,这才垂了眼帘先走了出去。 秦云昭佯作没注意她那有些审视的目光,只低头看着粗瓷小碗中的茶水。茶水颜色极淡,像是反复冲过了几遍一样,似乎在昭示着家中女主人的热情度,喝到嘴里,寡而无味。 没了爹娘的孩子格外敏感些,秦思源自是也注意到了碗中的茶水,看着面前涕泪横流的大伯,心中又是一酸:“当初阿爹就心心念念要带我们回老家一趟,给爷爷奶奶的坟前上柱香,如今……侄儿就带了阿爹常穿的一套衣服过来,还有这只木葫芦,等择了日子把这些葬在爷、奶的坟边,也算全了阿爹的心愿……” 秦永德一边拿手掌擦了眼泪走,一边连连点头:“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如今那边已经没了依靠,就在大伯这里住下吧,这万里迢迢地过来……” “当家的!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件事问你!”张氏在外面唤了一声。 秦永德张了张眼看了看,坐在炕上没动,先把话继续说了下去:“有大伯在,也不用怕人欺了你们年纪小。大伯现在还有把子劲,怎么也能把你们兄妹俩养大成人,等看你们各自婚嫁成家了,大伯到时到了下面,跟二郎遇见的时候才好说话……” 秦思源眼泪已经滴湿了衣襟,拉了妹妹站下地,双膝一弯,跪在了秦永德面前:“思源、云昭多谢大伯照顾,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孝敬大伯的。”又从荷包里把那张早已单独准备好的银票拿了出来,双手奉上:“我兄妹两人要在大伯家的吃用不少,这一百两银票……” “你们这是做甚么!”秦永德赶紧跳下炕来拉两兄妹起来,见秦思源把那张银票往自己手中塞,又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去,“我自家嫡亲的侄儿侄女,我还养得起!这钱……” “当家的,今儿李木匠家的才来问那床的木料钱和工钱什么时候能付……”张氏边说着边打了帘子进来,看着房里的情形停了一停,连忙上前扶了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人起来,顺手就把秦思源要塞给秦永德的那张银票接了,轻飘飘地搁在炕上小茶几上,“源哥儿和阿昭还不快起来,仔细跪青了膝盖!你们的心意,你大伯和大伯娘这里就领了,你们且放心,有大伯娘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们一口吃的!” 秦永德先见自家婆娘接过了那张银票,脸上还有些不好看,等见张氏不过是把银票搁在了小茶几上,又说了那样的话,心里也舒坦起来:“孩子他娘,就辛苦你帮着源哥儿和阿昭归置归置了,这住的用的,一样样都准备好,莫委屈了这两个孩子。” 张氏一边应着,一边提了放在一旁的水壶给三人都添了水:“那我先去归置了,等老大媳妇家来了,我让她多炒几个好菜,你们爷儿俩好好喝上一盅!”说着转身先走了出去。秦云昭目光往茶几上一扫,发现刚刚放那张银票的地方已经放上了水壶。 秦永德并没有那么细心,又拉着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人叨嗑:“家里还有你们大堂哥和大堂嫂,今儿去了地里除草,你们二堂哥刚成亲,今天陪你们二堂嫂回门,要到明天才得回来,明月比思源小月份……” 秦云昭瞅了个空当,连忙捅了捅哥哥的后腰:“哥,我们马车上的行李……”刚才她和哥哥一下子就被大伯拉了进来,东西什么的还放在上面呐。 秦永德这才一拍脑门想了起来:“瞧我这记性,只顾拉着你们说话去了,赶紧的,把东西卸下来,那马车是租的城里哪家的,明天我就还回去。” “大伯,那马车是我们自己买的。”秦云昭冲大伯甜甜一笑,“不用还!”正说着话,已经耳尖地听到几声轻微的声音。 秦云昭当先走出正房,刚好看到秦明月匆匆撩了帘子进厢房的背影,眼神微微一凝,心中已经有了底,大伯母去归置东西了,所以派这堂姐继续偷听来着? 三人刚走出院门,就看到一个穿着邋遢的妇人正揭了马车帘子探头探脑地往车里看。秦永德脸色顿时很不好看,重重咳了一声:“强子他娘,你这是做什么!” 强子娘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一脸讨好的讪笑:“呵呵,是永德叔啊,你家来亲戚啦?” 秦永德含混“嗯”了一声,也不搭理她,只带着秦思源开始卸车轿,先把马牵进去拴了,才一样一样取了行李下来搬进去。 强子娘也不走,厚着脸皮在旁边转来转去,见马车上东西带的全,又涎着脸凑了上来:“哟,这是两孩子要在永德叔家里长住啦?”见秦永德搬了东西进院子里去了,伸手就把刚放到地上来的锅盆取在手里,冲秦思源嘿嘿笑了声:“大兄弟,永德叔家里东西都全着呐,你这些锅盆什么的用不上,就送婶子了吧!”边说边拎了就走。 这都什么人啊!秦思源还没回过神,秦云昭已经一个箭步上去,劈手把锅盆给夺了回来:“这位婶子,这是我家的东西,我们可没说要送人!” 强子娘一看秦云昭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连忙把身子一横撞过去,伸手就要抢回来。她想着这小姑娘身无二两肉的,被撞个趔趄自然就会松了手,哪晓得秦云昭脚步虚晃就闪开了去,倒是自己立脚不稳,扑地摔在地上。 秦思源早看见这妇人想来撞妹妹,心里正窝了火,哪知强子娘一摔在地上,竟然扑天抢地地嚎起来:“哎呀,打人啦,这新来靠山屯就欺负人啦,我腿都折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章 住处 秦云昭只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在呱呱叫着“我擦!我擦!”地飞过,要依前世她的脾气,那强子娘既然叫着腿折了,她绝对能让这女人真的折断一条腿,可这会儿哥哥和她还要在靠山屯长住下来…… 见不少下工回家的村民已经被强子娘的干嚎给引了过来,大伯秦永德也听到声音几步走了出来问:“这是怎么了?”秦云昭眼睛眨了眨,装作一脸害怕的样子往大伯身边靠了几步,看到一些村民已经围了上来,眼中就泛出了泪花:“大伯,这位婶子要抢了我家的锅盆走,还要撞我,我闪开了,她就自己跌地上了,还说是我打折了她的腿……” 旁边围着的一些村民就轰得笑了起来:“强子娘,你要赖人也先看清了再赖,你看人家小姑娘两个都还没有你一个大,不被你撞个好歹就是好的了,她还能打折了你的腿?” 不说这强子娘平日的为人,这会儿一个邋里邋遢滚地撒泼的黄脸婆娘,一个娇怯怯含着眼泪的漂亮小姑娘,大家心里的天平自然全都有了偏向。 秦永德脸色黑得像锅底:“强子娘,我侄儿侄女第一天来靠山屯投亲,你就在这儿诬人撒泼的,是想给咱靠山屯抹黑还是咋的?你当咱靠山屯全是你这种人?!” 这话说得挺有水平的,一半是说给靠山屯的人听,一半是说给秦思源和秦云昭两兄妹听,怕兄妹俩因为刚来就碰到这事,心里起了疙瘩,会不舒服。 一些围观的村民们听了,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强子他娘,你寻常在咱们地里东家一手西家一手地偷摸东西,我们看你孤儿寡母的日子难过,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人家永德叔的侄子侄女刚来,你就这么赖上人家,也忒不厚道了,真是给咱靠山屯的脸面抹黑。” 有些隔三岔五就被强子娘频繁偷了地里吃食的人家更是忍不了气,直接嚷了出来:“咱们是善心,可强子他娘还蹬鼻子上眼了,看人家是孩子,这都明抢起来了,没抢着还诬起人了!照我说,就该报给张小旗,让他把这些个黑了心肝的人给撵出咱靠山屯,谁家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强子他娘见势不好,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诬谁了!我就是说我自个儿摔了一跌也不行么?强子爹啊,你个狠心的死鬼,你原来多肯帮忙的一个人儿,人家叫一声儿你就去搭帮手!你看看你才死没几年,这些个人就记不着你一点儿好,都来作贱我孤儿寡妇的了……”竟是一头哭哭啼啼,一头分开人群急急忙忙地躲去了,手脚倒比猴子还灵活。 众人见她一路干嚎着跑远了,叹息了一阵也就罢了。说起来大家一直这么容着她偷柴火偷瓜菜的,也确实是看在强子爹的面子上。 强子爹在世时,那可真是一等一的好人,没想到临了临了,居然一场风寒就送了命,留下个懒婆娘带着个孩子,农活做不得,针线又做得丑,为了给男人治病,家里的地也卖了,她就带着儿子守着两亩稀赖的菜地,然后东家摸针西家顺线地糊着日子。 寻常不出格,大家忍忍也就算了,没想到今天她居然想趁着人家小姑娘脸嫩,直接抢起东西来了;一时间大家伙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不能那般做的绝,真的把这孤儿寡母的赶出去,说不得她母子俩的活路就断了。 秦云昭本来也只是自卫自保免得被人平白诬了而已,见强子娘已经跑了,连忙拉拉哥哥的袖子,两人站了出来,向村民们一一致谢:“我们兄妹两人初来乍到的,很多事情不懂,多谢各位乡亲们为我们说了公道话……” 有大婶儿见着这两兄妹长得都挺好的,特别是那个小姑娘,长得真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忍不住好奇:“永德兄弟,这两个真是你侄儿侄女?” 有几个有些年纪的人还记得秦家当初的情形,也惊讶了一声:“那不就是永忠的儿子女儿了?听说永忠不是在外面成家立业了吗,怎么现在他儿女还回老家投亲来了?” 也有眼尖的一眼瞄到了兄妹俩人绑发用的白色发带,连忙拉了拉人用眼色示意。秦永德脸色也一片悲戚,勉强笑了句:“叶落归根嘛,等我先把侄儿女们安置好了,哪天再带他们上门认认人。今后这俩孩子就在咱靠山屯过活了,还请大家伙儿乡里乡亲的,多照应着点。” 村民们一边应着“应该的,应该的”,一边打了招呼三三两两地散去了,走得远了,才又几人凑近低声嘀咕起来,猜测着实情,摇头叹气地回去了。秦永德这才得了空当把行李都搬进了院里,连着车轿都与秦思源一同先推到柴房外头放着。 “等明天,大伯就跟你们大哥二哥搭个马棚子出来,把马养着,车轿也放进去。”秦永德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回,车轿比门宽,进身也长,放不进柴房,马也是先拴在牛棚旁边的。 马啊,车轿啊,这些怎么放都还是小事,关键是,大伯要把自己跟哥哥怎么放?秦云昭心里盘算着,张眼打量着大伯家的院子。 院子修得还算可以,青砖灰瓦,在靠山屯里算是中等人家的水平。居中一排,是正厅、上房和厢房,然后左右各有两排厢房。居中的上房不用说,肯定是大伯秦永德和大伯母张氏住的,旁边的厢房,刚才秦云昭看到秦明月进去了,估计是她的房间。 左边的厢房一排三间,与正房连接的拐角处修作了厨房,过去第二间,门上还贴着大红的“囍”,应该就是二堂哥和二堂嫂的房子了。以此类推,那挨着厨房的那间厢房可能是大堂哥和大堂嫂住的。 右边的厢房也是同样构造,不过厢房后面隔得不远处,就是牲口棚子、猪圈和鸡舍,这会儿正天热的时候,估计房间里味道不会很好闻。 秦云昭还在打量着,秦永德已经微微皱了眉头,扬声唤了张氏出来:“孩子他娘,你把源哥儿和阿昭归置哪儿呐?我看左厢房最后那间不是空着吗,打扫了让源哥儿住,阿昭就跟明月住一起!” “爹!”秦明月连忙从房间里撩了帘子出来,气鼓鼓地拖长了声音,“我这间房这么小,怎么住得下两个人嘛!” 张氏也从右边厢房里走了出来:“左右家里空得有房子呐,何必挤着阿昭住得不舒坦?我把这边厢房都收拾好了,让源哥儿和阿昭一起住这边两间,兄妹俩也好有个伴。” 张氏一开门出来,秦云昭就一眼扫清了,那间厢房里是放破旧家什的,估计另一间房是差不多的用途,原来并没有用作住人,连炕都没有砌的。 “那边怎么住人,连炕都没砌的……”秦永德眉头更皱紧了些,“左边那间不还空着,现成的炕,打扫一下铺了铺盖就能住人……” “啧,当家的,你男人心粗,不懂这些!”张氏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靠近秦永德压低了声音说话,“那边是老大和老二两家子住的呢。” “那又怎么了?”秦永德见张氏有些神神秘秘的,有些不明所以。 “我问你,你还想不想早日抱孙子啊?” “这跟抱孙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孙子又不是凭空来的,还不得靠大郎二郎两对夫妻夜里‘种田耕地’才出得来!这隔壁相邻的,你要把源哥这么个半大小子放那儿住着,听到些声响,你叫他怎么想?”张氏似笑非笑地低声解释着,扫了秦思源一眼,“源哥这年纪,正是少年血气的时候,大郎媳妇才嫁不到一年,二郎媳妇更是新婚面嫩的,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月儿那儿也不用说了,眼见着已经十四岁了,正该议亲的时候,屯里正当年纪的几个丫头也时常来她这儿玩的,要说起些什么事儿,叫阿昭听去了不好。” 左边空着的那间厢房,她可是跟大郎二郎都说了的,谁先给她生了金孙出来,那房子就让谁住,这会儿要给秦思源住了去,还不知道几时才退得出来呢?要到秦思源娶了媳妇再搬出去,起码不得三四年光景?有这时间,她膝下孙儿都有好几个了,到时住哪儿去?一家子都窝一间房,连身子都转不开! 女儿那间房就更不用说了,临老才得这一个老闺女儿,怎么宠着都觉得不够,怎么舍得让闺女儿被挤着住得不舒坦?何况家里又不是没有空房! 秦永德想不到张氏这些小九九,觉得她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张了张嘴也反驳不出来,只得闷闷地说:“那右边厢房现今都是放破烂杂物的,里面灰尘蛛网结得老厚,炕也没有一个,怎么住得了人?” “谁说住不了人?”张氏声音提高了些,“春生不是住的右边厢房?怎么我儿子住得,你侄儿侄女就住不得了?当初是谁说,会拿春生当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 秦永德顿时哑了口,把头垂了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章 懂事 陆春生是张氏跟前头那个丈夫生的,还没生的时候,张氏前头那个丈夫死在了战场上,陆春生就成了遗腹子,他爹原来不是靠山屯的,孤身一人当兵过来,是娶了张氏后才在靠山屯落了脚。 那时秦永德虽然从战场上回来了,却伤了腿脚,回来后又才知道,家里婆娘已经一尸两命难产死了。张氏年轻时也有几分颜色,两人一个鳏夫,一个寡妇,经人一撮合,就拢在了一起过日子。 原来秦永德也确实是可怜陆春生一个孤儿,可张氏进门以后,就给他生下了大郎二郎两个双生子,有了自己的儿子,心里难免偏疼些,可也没亏着陆春生。倒是陆春生长大了,听了村里一些闲言碎语,愣是跟他生分了。 别人家的儿子,秦永德是说也说不听,打骂又打骂不得,只得尴尬养着,由得他去了。前几年陆春生就去兴州寻了个店家做学徒,现在已经是伙计了,虽然不怎么回来,不过家里也一直给他留着间房。毕竟他回来的少,不可能浪费了房间,所以留的是右厢房跟正房拐角处连着的那间。 饶是如此,张氏每回拿起来说嘴,秦永德也不好作声,他在心里对陆春生确实不像对自己儿子那样尽心,他自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秦家的家业,也是不可能给陆家儿子留下什么的。 可在张氏心里,前夫的也好,后面的也好,都是她的儿女,虽然知道陆家的儿子是不可能正大堂皇分得秦家家产的,却经常用秦永德原来跟她说过的那句话来拿捏丈夫,暗地也偷偷补贴些给这个儿子。 特别是现在大郎二郎都成了亲,陆春生比这两个异父弟弟还大了快两岁,却一直没找媳妇,张氏更是经常拿来到秦永德面前说嘴,说他对陆春生的事儿不上心。因此这一堵着,秦永德确实就不好说话了。 张氏虽然压低了些声音,可依秦思源和秦云昭如今的耳力,还是听得到的,特别是张氏有些话还故意装作没注意,把音量提高了来说,打得就是臊了秦思源、秦云昭的脸,让他们知难而退的主意。 秦云昭也压根儿不想跟堂姐合住一间房子,虽然今天才碰面,可堂姐那小心眼儿……猜猜忌忌的,要住一间房,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脾气。 秦思源与妹妹对了个眼神,上前几步走到大伯和大伯母面前:“大伯,大伯母,我和阿昭都觉得右边这厢房挺好的,我们就住这边吧,没得让堂哥堂嫂和明月不自在。” 秦思源不是傻子,今天一来,大伯母心里的不痛快他自然看了出来。他也在想着,两兄妹单独住出去可能好些,只是一进门被大伯真心热情的一招呼,就没好意思说出口,这会儿更不想因为自己和阿昭的住处,让大伯跟大伯母不对付;所以赶紧开了口。 侄儿这么懂事,秦永德更觉得脸面过不去:“那不成,右边后面靠着牲口棚子呢,气味不好!” 秦云昭连忙也走上前来:“没事儿的,大伯,我们把对着牲口棚子那边的窗户给砌死了,就只留着前面靠门的窗户就行了,我刚看了下,只要勤打扫一下,味道也不怎么传到前面院子里来。” 这倒是个办法!秦永德看看自家婆娘,又看看侄儿侄女,叹了一口气:“那好吧,就是委屈你们两孩子了。”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就去帮手把右边两间厢房先收拾出来。 事关自己的安居工程,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也手脚迅速,跟着大伯把里面放的杂物先一古脑儿移了出来,然后拿了扫帚抹布进去打扫卫生,一会儿就把房间给清理好了。 现砌炕是来不及了,反正现在天气热,直接先搭了三条条凳,上面搁了一排木板,把铺盖卷儿一铺上去,一张简易的床就成了。柜子什么的没有多的,秦永德说明天就找人来打,两兄妹的包裹只有先搁在凳子上放着。 秦云昭怕两间房子长久没有住人,容易滋生些蚊虫毒虫,把铺盖和包裹放进去之前,先寻了两把艾草熏了房子。秦永德见了,倒想了起来,让张氏去取两顶蚊帐出来,到时就在条凳边各绑四根竹竿先把蚊帐给挑上,省得这六七月的天,蚊子太毒。 张氏进屋蹩摸了半天,才取了一顶蚊帐出来:“当家的,家里蚊帐都用着呐,只空着有这一顶,先凑合着,明天再去置买吧。” 秦思源连忙谢过了,先取过来给妹妹的房间里挂上了。先熏房子的时候,秦云昭就见着房间里有好些蚊子乱纷纷地飞,现代的蚊香都没那特效呢,别说古代的艾草了,那蚊子个儿还挺大,要余下几只藏在墙角的,这一晚上哥哥非得被叮一串大疱不可,万一染了病就更不好了。 秦云昭看天色还亮着,连忙问秦永德:“大伯,村里有可卖蚊帐的地方?趁着天还没黑,我先去买一顶来。” 张氏听她说起要去买东西,不由扫了秦云昭一眼,想着这两个内侄儿侄女今后就要在自己家吃住用了,送了那一百两外,身上竟然还藏了银钱,也不知道这两人还藏了多少? 张氏心里更是不舒服起来,脸上却带了笑:“这村里哪有卖这个的,得到兴州城里去才有呐,阿昭也不用急,虽然咱乡下这地儿是艰苦些,可谁哪天不被蚊虫叮咬个几口的?别看那红疱吓人,也没多大事儿,好歹忍一下,过了这一夜罢。”这话就是嫌两个人有些娇气了,连被蚊虫咬几个红疱都要怕。 秦思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第一天来,他也知道自己和阿昭过来,给大伯家里添了麻烦,大伯母也只不过是话里带出来意思,就当没听到,算了吧。 秦云昭却装作没听懂张氏话里的意思,只一脸认真的辩解着:“大伯母,蚊虫不光是叮咬人,主要是会传播很多疾病,所以阿昭才怕哥哥被蚊子咬了。” “哟,阿昭懂得还真多啊……”张氏见秦云昭驳了自己的话,心里不快活,脸上微带出嘲讽,拖长了一分话音;懂得再多,现在还不是要在这乡下来安家! “嗯,是啊,原来爹疼阿昭,让我也去上了女学的,所以阿昭学了不少东西。等以后有空了,我再慢慢教给大伯母知道。”秦云昭偏是一本正经地接了话,这一来,反倒显得张氏的无知了。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堵着这大伯母的。看到张氏一脸便秘的样子,秦云昭就仿佛看到心里有只小恶魔在狂跳夏威夷草裙舞。秦思源偷偷瞪了妹妹一眼,不过也不生气,只是要她收敛点。秦云昭微微一笑,不作声了。 秦永德可想不到一顶蚊帐还惹出了这些官司,他见张氏接了阿昭的话,就过去把清出来的杂物都归置好了,这会儿边抹着汗水边走过来:“孩子他娘,明儿再去买沓糊墙的纸来,把源哥儿和阿昭的房间都糊一道,也亮堂些。记着扯几尺布,两孩子才来,你也给他们做一身新衣裳,再看看两个还缺些什么,都添置上……” 打柜子,糊墙,扯布做衣裳,哪样不要花钱?更别说过一段时间还要砌火炕了!敢情这一百两银子才交来,自己手都没有拿热,又得付出去啊!张氏当面不好说什么,脸色却有些沉了沉。 秦永德还在自顾说着,院门口又走进两个人来:“爹,娘,听说咱家来亲戚了?”大儿子秦勇山挑了一担柴火,大儿媳李芬背了一篓猪草走了进来。 秦永德连忙吩咐两人卸了东西,过来跟秦思源和秦云昭认了脸。秦云昭才和哥哥一起叫了声“大堂哥,大堂嫂”,还没寒暄得几句,张氏就在正厅里面喊了:“老大家的,赶紧过来做饭了,再迟会儿天都要黑了!” 李芬汗都没来得及揩一把,赶紧应了一声往厨房去了。秦云昭一眼扫到大堂哥有些担忧的眼神,心里也稍微有了谱。堂姐秦明月一直在家里,大伯母却不叫她做饭菜,只等着儿媳回来了支使儿媳去做,看大堂嫂那脚不沾地急忙过去的样子,这大伯母应该是个厉害婆婆? 见自己这边也没什么东西要归置了,总不成抱手闲坐等着大堂嫂做好饭菜送上来吧。秦云昭连忙唤了一声:“大堂嫂,我来帮你。” 大堂哥秦勇山微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马上又想起这个堂妹一副娇娇女的样子,又是大老远的今天才赶路到家的,会不会帮忙且是两回事,小姑娘这一路过来身子也应该疲乏了吧,可别强撑着累坏了! 自己妻子这会累就累点儿吧,晚上自己再给她敲敲肩背,可别把堂妹给累病了,这么一想,秦勇山忙忙叫了一声:“阿昭,不用你去,你大老远的才到家来,可别累坏了!” 秦云昭回头一笑,摆了摆手,快步走进厨房去了。秦思源见堂哥还要张嘴,连忙阻住了:“不怕的,勇山哥,我们来家也歇了这会儿了,阿昭很能干的,让她去给大堂嫂打个下手也好。”边说着,边找了盆子给秦勇山端了一盆水来,“天气太热,勇山哥还是先洗把脸去去这暑气吧。” 秦勇山“哎”了一声,连忙不好意思地接过盆子,去自己房门外架子上取了块手帕来洗脸,在自己家里倒让堂弟给自己打洗脸水来,秦勇山既有些尴尬,又觉得窝心。 这才来的堂弟堂妹两个,可比明月都懂事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章 危机 六月的暑天本就热,秦云昭跟进厨房,见大堂嫂一头一脸的汗水,不过略擦了一把,顶着一张被日头晒得通红的脸,就在灶下忙活开了,手脚麻利,一看就知道是常做的。 秦云昭赶紧进去替手:“大堂嫂,你先去好好洗把脸吧,外面暑气重,这灶下又生着火,可别热坏了。”秦云昭净了手,就来接李芬手中的瓜菜,“要做些什么,你跟我说就成,我会做的。” 因为二弟跟着二弟妹今天回门去了,李芬今天也下了地,正觉得有些热得头晕,见秦云昭接了自己手中的蒲瓜过去,操刀在砧板上斫斫地切成一溜儿厚薄均匀的蒲瓜片儿,手法颇为熟练,心里也放了大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先麻烦阿昭了,嫂子也不矫情了,先回房去冲个凉,马上就过来。” 又跟秦云昭大致说了今晚的菜色,一个蒲瓜汤,一个摊鸡蛋饼,一碗腌酸菜,一个清炒红薯叶。李芬说完要走,又迟疑了一下,按说今天堂弟堂妹远道过来,家里应该加个荤菜吧,也不知道早先婆婆去胡屠户那割了肉回来没有?可又没听到婆婆有交待……算了,还是等自己紧着冲个凉就出来,把鸡蛋多敲几个吧。 李芬出了厨房,看到自己的丈夫已经擦完了汗,连忙接过水盆泼了水,小声说着话:“阿昭在灶下给我替手呢,让我先回来擦洗一下……我瞅着厨房里没有肉菜,你去问问娘今儿割肉了没有,总不成让堂弟、堂妹这大老远的第一回进门,连个像样的菜色也没有吧?” 媳妇不好去问,儿子却是能去问得的。秦勇山答应了一声就往上房里去了,见爹娘都坐在炕上跟秦思源说着话,招呼了一声就问了出来:“娘,今儿你割了肉没有?晚上我好让阿芬整个好菜,我跟爹好陪源哥儿喝上一盅。” 秦勇山也聪明,知道话里打点掩护。张氏脸色微微一变,看向秦思源“啊哟”一声叫了起来:“大伯母这年纪大了,一忙起来就糊涂了,只一门心思想着归置东西去了,倒忘记去割几斤肉回来给你跟阿昭接接风了。”又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会儿可怎么办,胡屠夫那肉摊子估计早收了……” 秦永德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跟大儿子吩咐:“勇山去抓只鸡杀了就是。” 家里现今只剩下一只公鸡留着打鸣和留种的,其余的都是正在下蛋的母鸡,可那是张氏护着的宝贝,每天摸着鸡屁股守着下蛋攒了去卖哩!秦勇山缩缩脖子看了自家娘一眼,一时没敢动。 秦永德没注意张氏的脸色,自顾催了起来:“勇山还不快去,再晚会儿真要摸黑吃饭了!” 秦勇山“哎”了一声连忙走出去了,张氏马上就听到院子里有鸡挣扎叫唤的声音,然后听着被割了喉管,扑腾了两下翅膀就没了声响。张氏一肚子心痛,当着当家的面又发作不得,只一个劲儿地端了水喝。 李芬早擦洗出来了,烧了开水给鸡褪毛,心里想着不知道这会儿婆婆会心痛成什么样子。想起丈夫刚才含混着说娘忙着归置东西,忘记去割肉了,李芬不由撇了撇嘴。 忙是应该忙了会儿,可家里又不是那穷得一年半载吃不起一回肉的人家,谁个来客不会记着去割肉办两个好菜?那陆春生每次回来,婆婆不都记着去割肉了吗?再说了,就是婆婆再腾不出手,那不还有小姑在家里没事儿做吗? 好在有公公在,这鸡啊,活该被杀! 李芬利落地把鸡毛褪得干干净净,连内脏都处理好了,一盆子端着进了厨房。因为鸡是临时加的,除了没找着鸡蛋,这会儿秦云昭已经快手快脚地把几个就放在厨房里的小菜都弄好了,好在天气热,小菜放凉了吃也不怕。 见李芬端了鸡进来,秦云昭连忙接过来:“大堂嫂,你在地里忙了一天,刚又蹲着洗剥了这半天,腿都麻了吧,这鸡我来做,今儿第一回来家里,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做菜她愿意,因为吃着好吃的自个儿也舒服,做别人已经处理好择好的菜她更愿意,不过是几手工夫,还不用费多大的神。 李芬见拗不过秦云昭,只得放手给了她,自个儿取了张小杌子坐在灶膛前帮她烧火,谁知才坐稳,就看到秦云昭提了油壶一下子给倒去了半壶油。李芬吓了一跳,想起婆婆那性子,连忙开口提醒:“阿昭,婆婆不准……婆婆平常用油可省着呢!” 她差点就要把“婆婆不准炒菜费那么多油”给说出口了,好在紧急改了口,到底算委婉了些。秦云昭这一路做菜过来,可是料都用足了,半点没省着的,因此习惯了,听到大堂嫂提醒,“哦”了一声,吐了吐舌头:“我下回注意,呆会儿炸了鸡块我就把油再舀回来些。嫂子,火不用太大,中等就行了。” 她想着夏天天气热,大家都不太有胃口,所以打算做个辣子鸡,再做个酸辣鸡杂开开胃。做辣子鸡就得先用油炸一炸鸡肉块,因此手一抬就倒了半壶油下去。 丈夫这堂妹可比小姑子会说话多了,手脚还麻利,做起菜来毫不含糊,李芬张张嘴,又闭上了,婆婆多少会看着公公的面子,不会那么给阿昭没脸吧?实在不行,就说这菜是她做的得了,总不能让这娇怯怯的小姑娘才过来投奔,就被骂得眼泪花花的吧。 油烧到八成热,秦云昭就把刚才剁好腌好的鸡块下了进去,先退了几步避过刚下锅那一阵密集地溅油点子,然后才走近前用锅铲搅动着鸡块,看肉色炸得金黄了,立即控了油捞了上来。 让大堂嫂又撤了几根柴火,秦云昭把大部分油舀回了油壶,剩下的油就留在锅底下了辣椒、花椒和姜蒜下去,等炒出了香气,重新把鸡块倒进去爆炒了几下起锅。 不用涮锅,就着锅里的底油直接加了干辣椒、姜、蒜和一勺豆瓣酱进去炒香,又倒了半碗切好的腌酸辣椒,再把用开水淖过的切好的鸡杂倒进去煸炒出香味,临出锅前淋上一勺黄酒,略作翻炒收汁就成了。 秦勇山已经在外面闻到了浓郁的香味,一头走了进来:“媳妇儿,爹问菜做好了没,做好了赶紧摆饭菜了。”一进厨房,看到竟然是堂妹在做菜,微微吃了一惊,又笑了起来:“我说今天怎么我媳妇炒菜这么香呢,原来是阿昭这个大厨的手艺啊。” 这可还真看不出来,明月比阿昭还大上两岁呢,在家里就只做针线活,别的都不肯沾手,特别是这厨房里的事,生怕熏了一身油烟味儿难闻。秦勇山记下了阿昭体贴她堂嫂这个好,见菜已经炒好了,连忙搭手先端了出去。 家里人少,一直就没分桌,秦勇山把菜一摆上来,秦永德看菜色好,闻着味儿又喷香的,就笑了起来:“大郎媳妇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秦勇山可不知道家宅里那点小计较小九九,听到爹称赞,哪敢居功,连忙解释:“哪里,这是阿昭做的呢!” “哦,是阿昭做的啊?阿昭比月儿还小得一两岁呢,真是能干!”秦永德不由吃了一惊,大大夸赞了秦云昭几句。他先前看着阿昭那样子,也以为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说去厨房帮忙,也就是帮她堂嫂架两块柴什么的,源哥说她能干也不过是空口夸夸妹子,不想让人看低了她去;不想阿昭居然真的会做菜。 刚被李芬叫进正厅来吃饭的秦明月听到爹那语气,心里不由硌应了一下。她是老闺女儿,在家里一直娇养着,家里的很多活计都是大哥、二哥从地里回来后就捡着做了,原来做饭菜也有娘做,大嫂进门后就由大嫂做了。 这会儿突然来了个小堂妹,样貌比自己长得好多了,可想着阿昭家里是遭了难,过来投奔到自己家的,秦明月心里还是有层优越感,没想到这看着像娇小姐的小堂妹居然拿得起灶上的活,听得爹这样夸阿昭,还和自己比了起来,秦明月心里又不平衡了,这会儿是又嫉妒又恨了。 张氏哪还不明白女儿的心理,听当家的这话一说,更觉得秦云昭一来,倒把自己闺女儿事事都比下去了,别说女儿不服气,她这当娘的心里也不舒服,原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女儿长得好,今后要找个好女婿呢。 这秦云昭如今投奔过来了,又跟月儿没差得两岁,到时一择婿,人家把家里这两个姑娘一比较,还不得把月儿给比低下去?今天白日里峰哥儿带着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俩人过来认门的时候,她可是看到了,峰哥儿的眼睛虽然只偶尔往阿昭那边瞄一眼,可耳朵尖上那红一直没褪呢!人家这是看着阿昭生得好看,心里害羞了! 亏她原来还一直想着把峰哥儿也列入自己的女婿人选呢……这秦云昭生得这样好颜色,灶上又是拿得起来的,不仅抓得住男人的眼,更是抓得住男人的胃,这样一来,这附近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都不都得被她迷了去? 一个投亲过来的小丫头,能抓着那些好小伙子们尽着挑,挑剩下的才轮得到自己的女儿,到时别说月儿,就是自己心里都怄死! 与女儿心里光是嫉妒生恨不同,张氏的心里已经生起了深深的危机感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章 添堵 秦云昭净了手,洗了把脸进门,见大家都坐好了,刚笑了笑要说话,秦明月就坐在凳子上开了口:“堂妹快来坐,大家可都等着你开饭呐。”语气听着热情,意思嘛,却带着拐了个弯儿,说她不懂礼数,做事磨蹭,让长辈等着了。 李芬心里叹气,连忙笑脸圆了过去:“阿昭快来坐了,你在灶上忙了这小半天了,也来歇歇脚,嫂子给你把饭都打好了。” 秦云昭冲李芬回了个笑容:“谢谢大堂嫂了,要不是大堂嫂把菜都择好处理好了,这会儿我也炒不出来呢!” 这两人,就互相吹捧吧!秦明月见秦云昭接着大嫂的话,直接无视自己了,心里又添了一层气,冲自己娘那里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见娘对自己轻轻摇着头,也只得忍气偏了头,就当自己看不到秦云昭。 秦永德可不知道这些女人心思,见人来齐了,就把酒杯举了起来:“阿昭能干,一过来就姑嫂和睦,咱家里多添了你们兄妹俩,就更加兴旺热闹了。大伯是个粗人,没什么多说的,就希望你们兄妹两个,就把大伯家当自己家,好好过日子!”说完就把杯子里的酒先干了。 这会儿秦云昭不好拦着哥哥了,看着他跟着大堂哥一起干了杯,赶紧乖巧地起身,拿着酒壶给大伯的杯子斟满了:“大伯别光喝酒,也尝尝阿昭做的菜怎么样啊。”一起把大堂哥的杯子也倒满了,自己哥哥的杯子只倒了个大半满。 秦永德举了筷子,大家这才纷纷挟起菜来。秦思源是熟悉妹妹做菜的手艺的,秦永德和秦勇山却是第一回吃到,不由赞不绝口:“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同样是炒菜,阿昭做的愣是鲜香多了!” 寻常家里做菜,为了不费油,都是把鸡炖了吃,还有鸡汤可以泡饭,秦云昭做的这种爆炒,吸了麻辣鲜香,不仅新颖,而且开胃,大家吃着自然觉得好吃;就连秦明月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好在吃得嘴唇辣红了,还有清淡的蒲瓜汤和红薯叶解口。 一顿饭,一家子吃得肚圆菜光才罢手。只有张氏,虽然也闷声吃了不少,可看着盘子里剩的那层油汪汪的红干椒,还有已经被刮光了的盛米饭的小木桶,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堵得抽痛。这得费了多少油和多少米啊! 平常家里可是吃面食的,还经常是白面里掺玉米面,晚上就是摊几个饼子,或是蒸一笼窝窝头就对付过去了。就因为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来,当家的说两孩子在家里是吃惯米饭的,非要把秦思源带过来的那袋子白米拿出来做了干饭,还不让掺高粱米和玉米渣儿。要这样子吃,那一百两银子多早晚就得被他们给吃了回去! 吃完饭,秦明月照例回了自己房间,小姑娘最怕洗这些油腻糙了手,反正她是从来不沾这个的。自家小姑都是如此,李芬更不好意思再让秦云昭做这些活,她手脚麻利,这一会儿工夫,已经把煮好的猪食也喂了,鸡也喂好了,于是就抢着洗碗去了。 秦云昭本来也不喜欢洗碗,也就随了这个大堂嫂去,不过跟去灶下引火,打算再点一把艾草,帮哥哥再熏下房间。李芬听说源哥儿还没有帐子,连忙擦了手从自己房间里翻出了一顶新的送了过去:“还真是赶巧,原来跟你勇山哥成亲那会儿,多买了一顶,一直压在箱底呢,让你勇山哥这就帮你挂起来!” 秦思源连忙道谢:“等明天跟阿昭去一趟兴州城,我就买顶新的回来还给大嫂。大嫂看还有什么想买的吗?明天我去了一起帮你买回来。”今天一归置住处,两兄妹发现还要再买不少东西回来才行,秦思源就跟大伯说了明天要进城的事。 他跟阿昭带了马车来,现今要进城也是方便。李芬赶紧摆手说:“不用不用,源哥儿和阿昭看着自己缺什么就添置什么吧,大嫂这儿什么都不缺,就不麻烦你们了。” 秦明月自窗户缝儿里看见两边笑吟吟地说话,气了咬紧了唇,见娘走了进来,撒着娇指给张氏看:“娘,你看大嫂!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源哥儿的亲嫂子哪!我就没见大嫂对我这个亲姑子有这么热心,巴巴儿地从箱子底翻了东西出来送!” 张氏自窗户缝里瞧见,心里也老大不痛快,走出去就喊了声:“大郎媳妇,那鸡喂好了,你可记得早些撵进笼里关了,小心天黑了有黄皮子来叨了去!勇山哪,你去看看那牛还要添点料草不,还有那马,可别饿了去!”秦思源带了马车过来,张氏自是觉得那马车就是自家的了,当然舍不得饿着了马。 李芬连忙应了,脚不停地又去关鸡去了,秦勇山也连忙去添料草了。秦云昭拿了帐子跟哥哥一起回了房间,帮他把竹竿绑好挑起了帐子,偷偷跟哥哥咬耳朵:“怎么大伯母自己不做事,秦明月也不做,都支使大堂嫂做事呐?” “什么秦明月不秦明月的,记得要叫堂姐!”秦思源白了妹妹一眼,想着自家妹妹这么能干,很是欣慰,“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看大堂哥和大堂嫂都是好人,咱们能帮就帮上手。” 秦云昭忍不住偷偷笑:“哥这言下之意,就是说大伯母和堂姐不是好人?”见哥哥冲自己瞪了一眼,走过去抱了他的手臂歪缠,“那要是大伯母也支使我去做事了呢?” 她微微侧着头跟秦思源小小撒着娇,那模样又是可爱又是惫懒,秦思源忍不住刮了刮妹妹的小鼻头:“你少在这里给我装,你那心眼儿我还不知道?咱们在大伯家住着,该做的你肯定做了,不该做的,你绝对一根手指头都不会沾,你不给人家添堵就不错了!” “你对你妹子倒是很有信心啊!”秦云昭不满地揉了揉鼻子,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小白花的招数了,觉得用出来特别好玩。不过可惜,好像哥哥开始对自己免疫了?或者换个角度说,她把哥哥训练出来了,极力避免了今后一个大好青年被小白花们欺骗的悲惨事件发生? 兄妹俩嘻嘻哈哈挂好了蚊帐,秦云昭又从包裹里摸出蜡烛点了,擎着仔细照了照帐子里没有进蚊子,这才放了心,取了换洗衣服打算好好洗个澡。这两个月赶路,她都只是擦洗身子,要有条件,还真想好好泡一泡澡去去乏。 厨房后面还有一间小小的净房,虽然里面有个大木盆子,可秦云昭没有用别人用过的木盆子洗澡的习惯,于是让哥哥取了自家带的两只木桶,又跟大堂嫂借了一只桶,一起兑了三桶热水,从头到脚都用澡豆仔细搓了一道,舒舒服服地冲洗了,这才披散着一头湿发,卷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提着桶子惬意地走了出来。 厨房里,秦明月正一手提了个空桶,脸色不好地瞪着李芬:“大嫂今天是怎么搞的,寻常做饭就烧得够热水,今天该不会是忘记给锅里添水,干烧着了吧?” 李芬一边往灶膛里添着柴,一边陪着笑:“不是的,明月稍微等一等,这炉柴一烧,锅里的水就烧开了的……” 话没说完,秦明月打眼就看到了从净房里出来的秦云昭,手里居然拎了三个空桶,哪还不知道今天的热水都被她用了。偏偏秦云昭还笑吟吟地走过来解释:“堂姐错怪大堂嫂了,是我刚才打了水去洗浴了。堂姐别心急,这灶烧热水很快的,等一等就有了。” 这两个人倒是联起来给自己添堵了!秦明月斜了一眼,把空桶往灶膛前一放:“大嫂烧好水了叫我!”转身就走了。秦永德正拉了秦思源跟秦勇山一起坐在院子里纳凉说话,张氏则坐在上房里纳着鞋底,秦明月直接走了进去,扭身就气呼呼地坐在炕上。 张氏抬头看了眼闺女,把针往头发上擦了擦,顺着刚才用小锥子锥出来的眼儿扎了进去,用顶针抵着,把针线从鞋底另一头拔了出来:“咋了这是?不是说去擦洗吗?” “擦什么呀!热水都没了!”秦明月见娘问了,气嘟嘟地就告了状,“大嫂也真是的,都尽着给那丫头用完了!” 张氏嗔怪了看了女儿一眼:“就这小事还使什么小性子哪,阿昭那老远来的,这会肯定要好好洗刷洗刷了。” “她当她娇小姐哪,洗刷洗刷就用了三桶水!大嫂这会儿又往灶膛里填柴烧水呢,合着那柴火倒是不要那丫头来寻,水也不用她来挑!”秦明月不依不饶地拉着张氏的袖子摇着,“娘,他们在咱家要住多久啊?他们爹娘没了,就活该咱们家里养着了啊?” 先炒菜用油,张氏就心抽抽了,这会儿听到秦云昭擦洗居然用了三桶水,快抵着原来一家子夜里的用水了,心里顿时也不舒服起来。想着这两人住进来,柴火也要多去打,水也要多去挑,吃的更不用说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连灯油都要多用两盏的,不由停了手,压低了声音:“你当娘欢喜他们过来啊,是你爹心里念着你二叔,非要留着他们住咱们家。” 秦明月撇撇嘴:“他们两个身上带着孝呢,咱家里二哥这刚成亲,大红囍字都没贴几天呢,爹也不怕他们带了晦气来,冲撞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章 决定 听了女儿的话,张氏不由心里一动,想起了去回门的二儿子和二儿媳妇,心中有了决定,这会儿也不好跟闺女儿明说,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了几句:“你也别把心里想的什么都摆到脸上来,小心你爹说你。这事儿,回头娘再慢慢想办法,源哥儿看着也有那么大了,总不能老让咱们家养着就是。” 今儿在外面偷偷听着当家里在屋里跟他侄儿侄女说话那意思,她捉摸着,当家的怕是存了心思,以后不仅想出银钱给源哥儿娶房媳妇,还想给阿昭攒份嫁妆出来哩! 春生现今在兴州城里做事,前回想说亲,当家的都只肯出十五两银子,要养了那两个去,还要包了他们的嫁娶,怕不得大几十两银钱对不了立?因此张氏越想越觉得肉疼,又气愤不平。她这会儿倒忘记了,自己还收了秦思源送来的那一百两银票呢。 秦永德粗心,后来没见了那银票,只当是秦思源听话收回去了,这会儿在院子里拉着侄儿纳凉,想着以前跟二弟在一起拉扯着过日子的情形,忍不住一番叹息:“明儿我就去请人择个日子,把你爹的遗物给埋到你爷爷和奶奶的坟头上去,到时你带了阿昭也去坟前磕个头,让你爷奶知道你们如今也长大了,回靠山屯来了……” 秦思源低低应着,慢慢就把话引到了另一头:“侄儿想着,在靠山屯这儿熟悉了,就买块地……” “靠山屯现在没有空出来的地,要等明春又开荒了才有。如果用的官牛,就交五成税粮,用的私牛,只要交三成税粮。”秦永德摆了摆手打断了侄儿的话,“大伯家里有牛,你还买的有马,也是可以耕地的,这一头就可以省了。你既然有心做地里的活计,明天你去城里置办东西回来了,大伯就带你去张小旗家里先问问去。” 秦思源连忙解释:“大伯,我不会做地里的活计,我是想买块宅基地,到时起了房子住过去,我跟阿昭两个也不能老麻烦你这里。” 秦永德闷了闷,脸色严厉起来:“源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带了阿昭大老远的回老家投亲,你就想着住外面去?我这个大伯就一丁点儿让你靠不得?” 他正想着二弟如今下去了,只留下这一双儿女,怎么着他也要帮二弟把这对儿女养大成人,各自婚嫁了才行!谁知道秦思源说出这话来,心里顿时像被剜了一刀似的疼,再开口,喉咙已经有些哽得紧: “你爷奶去得早,以前大伯就一直跟你爹两人相依为命,慢慢各自挣起了家业,你爹手头松泛的时候,还时不时地给我寄银钱过来。如今他去了,你当大伯就记不到这兄弟情了?你怎么就这么跟大伯生分了?” 秦勇山也连忙来劝:“源哥儿,快别说那些话,不说别的,你带了阿昭千山万水地赶回老家来,你不跟我们住一起,这村里的人问起来,我们都臊得慌!爹要不说你,我这当哥的都要说你几句,自家亲戚说起两家话,你还让我们在村里要不要脸面了?” 秦思源一见现在说不通,连忙道了错,拿话别过去了。秦云昭坐在床上刚练习好内功,听到外面三个人的话,心里微微一叹。要是跟大堂哥大堂嫂这样的一起住着,倒也没什么,怕就怕大伯母和堂姐那边,心里不痛快,反而容易生出事端来,倒惹得家宅不宁的。如今哥哥的提议被大伯一口否决了,以后如何,等以后再慢慢说吧。 第二天一早,李芬烙了玉米面的饼子,煮了一锅玉米渣子粥,配上一碗酱菜,就是一家人的早食了。秦云昭和秦思源两个早早就起来在房间里练了一阵基本功,这会儿也饿了,加上还要去兴州城,吃东西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一会儿工夫,秦云昭吃了三块饼子,秦思源吃了四块饼子,还想伸手去取,见一桌人都带了些惊讶地看着自己跟妹妹,特别是大伯母,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秦思源不好意思地收回手,讪讪笑了笑:“有点饿了,教大家见笑了。” 秦永德也笑,不过是开心:“吃得是好事!能吃身体才好,是福气!”李芬连忙乖觉地站起来:“爹,我再去烙几个饼子。”话刚说完,就见婆婆的眼刀子嗖得飞了过来,李芬就低了头,站着不敢挪脚了。 秦云昭赶紧笑着去拉李芬坐下:“不用麻烦大堂嫂了,我跟哥哥已经快吃饱了,马上就要套马车出发了。” 要是大堂嫂因为她跟哥哥两个遭了无妄之灾,她可实在于心不忍,古代婆婆要为难媳妇,一般也都只得忍着。虽然才来一天,可她在旁边看着大堂嫂这性子,是属于挺温顺纯良的那种,这样一个儿媳妇对上张氏这个婆婆,秦云昭估计着,就是一个k·o的命。 秦永德对这些眼色接触不良,还关心地拉着秦思源问:“要不让勇山陪你们一起去吧,你们新来乍到的,到兴州城不熟悉啊。” 张氏面皮一紧,也不直接说反对的话,转头去问秦勇山:“大郎,昨天地里的活计做得怎么样了?” 秦勇山搔搔头:“娘,还差三亩地的草没除……” 张氏点点头又交待了一句:“昨天你媳妇用了不老少柴火烧水呐,今儿记着多打几挑柴火回来,水也要去担了。”这就是不放秦勇山走了,他现在是家里的壮劳力,没得为了陪人去买些有的无的东西,耽误地里一天的活计,还暗地里又损了李芬一句。秦勇山带了歉意地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低头应了声。 秦云昭偷偷在桌下轻踹了下哥哥的脚后跟,张氏说完话,一直拿着碗喝粥的秦思源就放了碗,抬眼看向秦永德:“大伯,真不用麻烦勇山哥了,我跟阿昭那么远的路都赶过来了,现在就去这近边的兴州城你更不用担心的。” 秦永德想想觉得有道理,庄户人家也确实怕耽误地里的活计,于是叮嘱了几句就算了。秦云昭又问了大伯和大伯母有什么东西要带的,一一记下了,拉了哥哥赶紧离开。 秦思源手脚麻利的套了马车,带了妹妹往兴州城去,他其实还没吃饱,摸摸半瘪的肚子,拿起水囊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秦云昭也爬出来陪着哥哥坐在车辕上,见哥哥喝了一气水,嘻笑着戏谑起来:“哥,你别是想喝个水饱混肚皮吧?” 见秦思源瞥了自己一眼不作声,秦云昭接过水囊自己也喝了一大口:“我也没饱,不过不敢再吃了,怕再吃大伯母的眼珠子就要掉出眼眶来了!我们快点赶车,到了兴州城我请你吃顿好的,还管饱!” 秦思源还是不作声,伸手揉了揉了妹妹的头,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秦云昭佯装气恼地拍开哥哥的手:“别价!我好不容易才梳好的头发,都要被你揉乱了!”现在不用赶路,今天她就起了心思梳了个垂鬟分肖髻,比寻常的简单束髻复杂了不少,看着更显得娇俏。 秦思源见妹妹气哼哼地撅了嘴,赶紧放缓脸色来哄:“阿昭这么一打扮更好看了,到了兴州,哥哥给你买几件好衣裳去。”见妹妹斜睨了自己一眼,秦思源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刚才我是在想…是觉得我们明明不用仰人鼻息,却早饭都不能吃饱……” “没办法,谁让我们现在就是在寄人篱下呢。”秦云昭淡淡说了句,“大伯虽然关心我们,可他大多数时间是在外面整活计的,心思也不会有那么细腻;家宅里头的事是大伯母做主,我们过来投亲,大伯母可未必像大伯那样喜欢。” “可我们不是还交了一百两银子了吗?大伯母难道不应该……” “觉得养着我们是应该的?”秦云昭嗤地笑了起来,“世上多的是贪心不足的人,或许她拿了银子,觉得我们孝敬长辈正是应该的,可要在长辈家里混吃混喝就不对了呢?你没看我们问家里还要带些什么回来的时候,大伯说了几样东西,让大伯母去拿钱,大伯母磨蹭到最后也没有取钱出来,还又说了几样东西要我们带?这是想着把早上我们吃的那玉米饼子的钱给找补回来呗。” “或许是等我们买了回去后,大伯母才给钱呢?”虽然这一路过来,阿昭说的话基本都是对的,可秦思源一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受妹妹影响太过了,把人想得太过不堪了,毕竟要给大伯母带的那几样东西,加起来也要好几两银钱了。 秦云昭轻声笑了起来:“我跟你打个赌,我们把东西买回去后大伯母也不会给钱的。她现在肯定是认为我们身上还藏有不少银子,想着把这些钱先榨干了再说,等哪天她觉得我们身上没有银钱了,呵呵,你且看着吧……” 就像前世的爸妈和弟弟,在哄了她用自己的退役金给弟弟买了套婚房后,在准弟妹那一句“鬼啊”的尖叫声中,马上无情地露出了再也掩饰不住的厌恶和鄙夷。前世血缘至亲尚且如此,何况今世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大伯母呢? 秦思源不出声了,大伯母的一些端倪他也看在眼里,也不可能蒙了自己的眼睛就当没太平无事,大伯的态度很坚决,不同意自己带了阿昭另起炉灶独住,大伯母却…… 秦云昭见哥哥又皱起了眉头,轻轻捅了他一下:“别像个小老头儿一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会儿担心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像我们这么聪明能干的两兄妹,你还担心以后生活会过得不好?” 秦思源一听妹妹又故意臭美了,终于板不住脸了:“我可比不上你人见人爱,树见花开!”被阿昭这么一打岔,秦思源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想着现在自己遇到的,确实只是家宅中一点小事而已,如果这样就让自己忧虑难断了,自己以后还怎么立得起来? 秦思源瞬间定了决心:“阿昭,我决定了,一定找机会说服大伯,让我们搬出去住!到时候我们就像在路上那样,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吃肉就吃肉!” 两个月的旅途,秦思源被妹妹潜移默化了不少,虽然追求自由随性生活的想法还很朴素,可是,原来水泊梁山最初说的不也就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吗? 秦云昭眨眨眼,嘴角弯弯地翘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章 便车 秦思源定了决心后,又迟疑起来:“阿昭,那这回,大伯和大伯母要我们带的东西,我们还买不买?” “买,当然买!”秦云昭不假思索地就一口答了,“不买怎么让大伯母觉得我们身上的银钱慢慢被用光了?” 张氏觉得他们身上的银钱已经用光了以后会怎么样?肯定是各种挑剔嫌弃了!秦思源一时想像不到以后会是什么日子,不过总体知道自己和阿昭不会很好过就是了。 秦云昭要的就是这个不会很好过的日子,说文雅点,她用的这招是示敌以弱,说直白点,就是扮猪吃老虎了,到时再加持个小白花的buff渲染一下,谁让她不好过,她就让谁打断牙齿和血吞! “阿昭,我们这样子是不是在挖坑等人往里面跳……”秦思源毕竟还没被妹妹黑化彻底,虽然不像上回对亲娘耍心机那样觉得心里闷痛的厉害,但是胸口也硌硌地不舒服。 “我们只是有备无患啊。”秦云昭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她不这么做那自然是万事好说,她非要往这路上奔,我们也拉不住她别往坑里跳啊。” 她的目光被眼前成片的麦田吸引住了,麦田间沟渠交错,规划得很是齐整合理,放眼看着就像一张巨大的地毯,青绒可爱。 不过这可爱她只在于欣赏而已,她可不会做农活,女红也不行,不用想着绣荷包、打络子去换银钱了,这些可不是她的菜。秦云昭随手拈起垂在胸前的一支小发辫绕着手指:“哥,你想好了没有,以后我们做些什么营生?这里田地虽然多,可是我们都不会做农活呢。” 秦思源看着眼前一片青青麦田,心情也舒畅起来,想起昨天晚上大伯跟自己说的话,跟妹妹商量起来:“要不我们也买块地下来,我跟着大伯学做农活?” “咦,你不想考武举了?”秦云昭没想到哥哥的回答跟他的理想相去了十万八千里,地里活计虽然她没做过,但是也知道挺拴人的,要租了地务农,怕是没有时间习文练武了。 “想是想……”秦思源有些吞吐,“可是咱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啊!要考武举,要一大笔银子呢!”现在他跟妹妹手上只剩下两百多两银子了,普通庄户人家一年生活有二十来两就够了,可要继续入学,那是远远不够的。 秦云昭刚要说话,秦思源已经慢慢停了马车,向前面路边转身看过来的一个少年招呼起来:“向大哥,这么早你要去哪里?上车来,我送你一程!” 向晨峰先前听到身后有马车的声音,回头看见果然是秦思源兄妹,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真巧啊,源哥儿,阿昭。你们去哪里?我要去前面搭车去一趟兴州城。” “那可巧,我们就是要去兴州城!向大哥快上车来!”秦思源很感激这个热心的少年,连忙热情邀请。秦云昭赶紧坐进了马车里面,让出了刚才车辕处的位置:“向大哥上来坐吧。”向晨峰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揖手谢过了,这才跳上车辕坐了。 秦云昭觉得自己哥哥已经够少年老成的了,没想到这个向晨峰像个小夫子一样规矩,举手投足都显得斯文有礼,从昨儿到今天,已经见他揖手行了三四回礼了;秦云昭一看到就忍不住想笑,搭个便车而已,他也要揖礼,是不是有些太郑重了? 秦思源察觉到妹妹的情绪,警告性地看了妹妹一眼,先跟向晨峰拉起话来:“前面是有去兴州城的马车吗?向大哥进城有事?” 向晨峰老实回答着:“村口每天早上有骡车进城,我是进城去访友的,顺带买些书和练字的纸张回来。” 秦云昭赶紧打听起来:“向大哥,你知道兴州有武举学堂吗?”昨天她就跟大堂哥问过了,靠山屯里开的有家私塾,听说教得也不错,向晨峰就在那里读书,可是那是教文的。 武举跟文举课业不同,除了常规书目,还要学习兵法谋略,更要修习武艺的。秦云昭自忖武艺自己能教得好哥哥,可别的就没辙儿了。 向晨峰“啊”了一声,举手又向秦思源揖了一礼:“原来源哥儿是要走武举路子的?真是失敬……” 他寻常访友会文,彼此之间都是这般说话打交道的,已经形成了习惯。秦云昭看他一脸少年稚气,说话却显得有些老气横秋的,终于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向大哥,你每天要揖多少次礼啊?” 向晨峰的脸轰地红了起来,秦思源已经轻斥了一声:“阿昭,礼乃得事之体,你不可胡闹。”秦思源知道走文举的人多好面子,怕向晨峰心里生了恼,因此急忙代妹子道歉,“阿昭被我宠坏了,尽说些小孩子话,向大哥莫怪。” “没有没有!”向晨峰不敢受这致歉,刚想伸手揖礼推却,想起秦云昭刚才的话,才举了一小半的手又硬生生放了下来,讷讷解释,“我不会怪阿昭妹妹的!”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觑了秦云昭一眼,见她纤长的手指正绕着垂在胸前的一支小发辫玩儿,见他偷眼看来,樱唇又忍不住弯弯地往上翘,向晨峰急忙垂了眼,心里一下子跳得厉害,这会儿连耳朵根儿都红了。 他虽然别过了头去,可秦云昭早看见向晨峰一双通红的耳朵,顿时生出一种自己在调戏良家少男的罪恶感,见他这么容易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好笑。 向晨峰稳了稳心神,这才慢慢回答:“我一直没听说过有兴州城里有武举的学堂。” 秦云昭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这一路行来,大凡大些的城镇,多是有专门教授武举的学堂的,兴州城是边关重城,昨天虽是匆匆一看,也知道颇为繁华热闹,怎么会反而没有武举的学堂呢? “武举辛苦考出来,也就是任从七品的武职,还要花费不少银钱;可要是进了兴州军从军,不仅有饷银拿,要是舍得吃苦,自己又有些基础,得了沈将军的赏识,也容易挣个官职出来。”向晨峰仔细解释着,“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兴州并没有武举的学堂吧,有意走武官路子的,早早就进了兴州军了。” “沈将军?”秦思源有些好奇起来,“是兴州军的统领?” “呃,是的,不过他正式官衔是兴州都指挥使,因为还有一个御赐的‘定北将军’的称号,所以兴州都称他为沈将军。”向晨峰把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听闻沈将军是武侯沈进的庶子,出身名门,自十年前来兴州,不仅作战英勇,而且素有智谋,如今这职位是他自己真刀实抢拼杀出来的,更难得沈将军治军严而公允,识人又明;因此兴州的儿郎都是直接从军的,并不想走武举的路子。” 听了他一番解说,秦思源的心里不由动了一动,按夏朝律,男子十五为丁,可立户,可投军,要是他去从军……也不行,等他十五,阿昭也只得十三岁多,还不到十四岁,到时阿昭可怎么办? 秦云昭不知道哥哥的纠结,只抓着向晨峰求科普:“向大哥,都指挥使是多大的官儿?兴州城最大的官儿吗?” “是正三品的武官实职,沈将军主管军事,兴州还有正四品的布政使,掌政和刑狱。因为兴州特殊,是边塞重城,所以才如此设置;我听说内地别的几处,都指挥使都与布政使一样是正四品官职。”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个沈将军手下有兴州军,而且官衔也比兴州布政使要大,那还不是在兴州横着走了?秦云昭很快弄懂了兴州的政局形势,见向晨峰对这些能够侃侃而谈,并不是一味死读书的呆子,忍不住又夸了他几句。 向晨峰顿时又红了脸,看得秦云昭有些抓狂,这回她可真没说他什么啊!表扬也不行啊? 秦思源瞟见妹妹一脸无奈的表情,也有些想笑,赶紧拿话岔开了去。 等到了村口,果然见到好几个已经在那里搭骡车的人,见马车过来,就忍不住猜测秦永德这侄子是不是以后也打算做赶车这一行当,有几个心急的,已经上前去问起价来。 秦思源连忙解释:“只是自家进城,并不打算载客拉人。”不敢多寒暄,怕搅了骡车生意,急急赶车走了。 赶骡车的王大伯脸色这才好看了,他家这平板骡车要跟马车比,那就是qq和q5的差别了,得知秦思源不是抢饭碗的,心里这才安定了。 两个还没提出搭便车的妇人有些不甘心地站了回来:“我看永德那侄女儿也坐在马车里呢,他那侄子也不讲究,没个大人陪着,怎么就搭了峰哥儿上车呢?” 另一个好事碎嘴的就笑了起来:“你懂什么,人家这才叫讲究呢!他那侄女儿长得怪好看的,人家怕是一来,就瞄上了峰哥儿了。数遍咱们靠山屯,峰哥儿可是顶顶好的小伙子!不让他搭便车,难不成还让你个老婆子搭?” 最重要的是,向晨峰家底好,自己不仅有成为秀才的潜力,又还没有定亲,村里有年龄合适的闺女儿的人家,哪个不是恨不得把他扒拉来当女婿? 要这么一块大肥肉没落到自己碗里,甚至没落到靠山屯这锅里,却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截胡了,叫这些当娘的情何以堪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章 买布 其中一两个心里不服气的婶子就拉着人说了起来:“他那侄女儿也就得一张脸长得好,昨儿个进村的时候,就是问个路,都凶巴巴地扬着鞭子要打人呐!” “就是,听说那哥儿脾气也燥着哩,那几个孩子在村口玩耍,没应答好他,他抬脚就把一棵碗口粗的树给踹断了……” 有两个心里正直的就听不下去了:“你们几个也别胡乱抹黑人,那两孩子昨天进村时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都清楚,要不是李嫂子你家媳妇的弟弟说要人家姑娘当什么通房丫头,人家那哥儿能发火?” 人群一下子安静起来,大家都看向刚才说那兄妹脾气不好的一个妇人,她家里正是娶的一个获罪小京官的女儿当儿媳妇,寻常也喜欢显摆这些事儿,昨天那个说要讨秦云昭当通房丫头的明哥儿,就是她家媳妇的亲弟弟。 庄户人家讨媳妇都是正经事儿,就是家里富足的,也没有哪个说要娶妾的,更别说什么通房丫头了。都充在这里当军户了,还老摆那些弯弯绕绕的道儿,大家心里忍不住都“呸”了一声,明白了是这么一回事儿,村里几个有闺女儿的大婶虽然对向晨峰搭便车的事儿有些酸溜溜的,却也不偏听偏传那些坏话了。 正在车上盘算着呆会儿再买些什么东西的秦云昭可没想到,不过是感谢向晨峰昨天引路,今天请他搭个便车,就这一会儿工夫,要不是有两个婶子心地好,她和哥哥差点就被别人先挖了个大坑,用口水沫子给淹了! 虽然赶早起来,赶了小半天的路,到了兴州城已经近午了,向晨峰因为还与朋友有约,两边就道了别分开了。兄妹俩寄存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去吃午饭,买了几个驴肉火烧,就着一碗面吃了个肚儿圆。 本来还想去探望一回罗奕的,打听到军营是每旬放假一天,如今并不是假日,是见不到人的,两人只得罢了,先去把要添置的东西和大伯、大伯母交待要买的一样样买了。 除了面粉和玉米面,秦云昭不知道大伯家里还有些啥粮食,也不想看着大伯母的脸色吃得不痛快,就把大米、小米、绿豆都买了一袋,想了想,又买了一袋白面。她和哥哥两个都还在长身体,花在吃的上面可不能省了。 哥哥和粮油店里的伙计先把大包小袋地送到马车那儿去了,秦云昭让哥哥就在那儿等着,就往先前看好的一排布料铺子走过去了。 先进了一家当首的大铺子,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伙计见秦云昭进来,眼睛一亮,极其热情地迎了上来:“姑娘要买些什么?我们这店里各色料子都有,姑娘你看这亮蓝暗刻水莲花纹的,穿起来特别衬……” 秦云昭天生的皮肤白净,穿蓝色确实亮眼,不过这伙计有些太过热情,而且挨着她只一步远的距离,让她觉得有些不适。秦云昭扫了一眼店里的布料,淡淡说了声:“不用了。”转身就走了出去。 伙计还不舍地追出去两步:“姑娘,姑娘!”看着秦云昭走远了,还立在门首望着。另一个伙计皱着眉,从后面拍了一下他肩膀:“春生,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赶紧把货整好!” 这陆春生手脚麻利,一张嘴也会说,每次看到长得好看的姑娘过来,那更是格外热情。有人陪着来的还好,像今天这个单独来的,陆春生差点没贴上去,未免有些轻浮了;他看不惯说了一回,反被陆春生打着他是积极推销货物的名义给抵回去了,这次也懒得说了。 陆春生不满地斜瞥了另一个伙计一眼,这还没当上二掌柜呐,就一副支使人的口气来了,回头他把掌柜再哄一哄,还不定谁当二掌柜呢!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小姑娘是谁家的?长得可真他娘的好看!那小脸儿嫩得能掐出水,一双又黑又亮的杏眼水蒙蒙地看得人心痒,他在兴州城里当了这些年的伙计,就没见过比她长得更好看的姑娘了! 陆春生有些意犹未尽地回想着刚才那小姑娘的样子,又想着她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也只一般,要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说不定他去提亲还有点可能呢? 秦云昭可不知道这会儿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此时她一路逛着,随意走进了街拐角处一家店铺,里面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守着店子,见她进来,客气地招呼了一声:“姑娘想要什么,只管慢慢看。” 恩,这种待客方式才让人觉得舒服自在。秦云昭慢慢扫过柜台上铺放的一卷卷布料,开始问起价钱。大伯母待她和哥哥好不好的是一回事,她跟哥哥两个初来乍到,作为晚辈,该尽的礼还是要尽到;何况大伯、大堂哥和大堂嫂对他们确实是挺不错的,给他们送上见面礼是应该的。 见价钱合适,秦云昭请女掌柜帮着一起参详,给大伯全家的人各扯了一身布料,又给自己和哥哥扯了两身布料,却是经用耐磨的粗布料子。既然已经来了靠山屯,别说入乡随俗,就是做些家事,也是穿上耐磨耐用的粗布衣服好些。 她买的多,女掌柜心里高兴,就给她算便宜一点,打了折还抹了零头,一起也花了六两半银子。秦云昭付了帐,一眼瞥见柜台角落还有一团黄不黄绿不绿的布,心里一动,伸手取过来看。 女掌柜连忙解释:“是染废了的一截布料,我就拿来作抹布了。” 秦云昭眼睛一亮:“掌柜的,你家里是自己染的布?” 女掌柜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进来的货,不过因为有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也有几匹粗布是自己染的。后面过去有个院子就是我家作坊,也就是几口染料缸子而已,小得很,不值一提。” 秦云昭拿着那块染废了的布料仔细看着,觉得可以一试,冲女掌柜一笑:“敢问掌柜的贵姓?不知道你家接不接单染一匹布的生意?” 一匹布合计三十三米,其实这数量对她和哥哥来说还是多了,她和哥哥做一身衣服也只要六尺的布,两个人也就是四米布,这一匹布够她和哥哥各做四身衣服了,不过反正都还要长个子的,放着几年裁一件衣服出来也行。 女掌柜没想到秦云昭还有生意跟自己谈,笑意更浓了些:“小妇人姓何,我家这小作坊,本来就只能够一次染一两匹布的,不过虽然量少,可小妇人敢打包票,我家染的布不会褪色晕色,都是好的!不知道姑娘要染什么样的?” 怕说不清楚,秦云昭跟何掌柜借了笔和颜料出来,把丛林迷彩服的图案颜色画了出来:“就是染这种颜色的,用最耐磨的粗布来染,何掌柜你看行不行?” 何掌柜细细看了,心里暗忖了一下,觉得还是有把握能染出的,只是带了些犹豫地开口相劝:“姑娘,这样子我这里应该是能染出来的,就是……这颜色不好看,你家里是谁要穿……”这黄黄绿绿花不噜嘟的衣服穿出去,怕是要被嘲笑的,何掌柜怕这小姑娘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到时人家长辈找来了,自己面上也不好说。 秦云昭笑了笑:“这个何掌柜不用担心,这事我能作主。你只管染出来就是了。”又问了价钱和时间,两人签了契约书后,秦云昭当即就放了二两银子的定金,“那就等半个月后,我再来找何掌柜了。” 有这二两银子,本钱是亏不了了,也不怕这秦姑娘不来。何掌柜连忙应下了,高高兴兴地把秦云昭送出了门,见她一个人背着大包裹,又有些不好意思:“寻常我弟弟负责染布作坊,我就看着这个门店,我当家的……又有事去了,我这店小,也没请个伙计,倒是累了秦姑娘自己拿东西回去了。” “不累,何掌柜留步。我下回再来取货。”这包裹不过二十来斤的重量,秦云昭一路过来经常负重拉练的,这点重量对她如今不算什么,客气与何掌柜道了别,兴兴头头走了。 她刚才跟何掌柜问了路,也不用原路绕回去,直接往这街后面走就行。转过这弯,秦云昭才发现前面那条街是布料行,拐角后面这条街是毛皮行,打眼看过,也有不少好毛皮。 看来边塞这边还是有不少动物给兴州经济做了贡献?秦云昭一眼瞄过,略问了问价格,心里暗自盘算起来。 农活这玩意儿,她跟哥哥是真不会做,她也没打算非拣着自己不擅长的去学。昨天一到靠山屯,她就注意到了向晨峰提的那个老山林子,就在靠山屯边上,看着那边一片连绵不绝的,妥妥儿的原始大森林。 原始森林好,里面都是宝,还可以把哥哥照着前世的训练方法给训练出来,求生、隐匿、打猎,如果她能带着哥哥在里面摔打个半年,别的不敢说,估计哥哥当个最厉害的斥候绝对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打了猎物过来换钱,对她来说,比做农活、做女红来钱要快多了!秦云昭看到守在马车边正翘首张望自己过去的哥哥,心里定了盘,虽然住在大伯家不自由,可怎么着也要撺掇哥哥跟大伯说通,带了自己一起上山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章 便宜 兄妹俩一路说着打算就回了村,等到了靠山屯,好些人家已经吃过晚饭了,在村口平地里玩耍的一些孩子见了秦思源的马车又来了,又嬉闹着围近前来,就连一些正在闲聊的大人也靠了过来跟秦思源打招呼:“哟,是永德他侄子啊,这又打哪儿来啊?” 秦思源也认不着人,有些昨天见过一面,有些没见过的,只得含糊着叫叔啊伯啊婶的:“去了城里添置些东西回来。”秦云昭一看这架势,也赶紧坐出来露个面,跟人打招呼。在农村里就是这样,大家喜欢客叨一下,你要不搭话,会被说摆架子,不近人的。 昨天两人来的时候大家多在地里做活计,今天一大早就赶着进了城,因此这会儿才算是跟靠山屯的人来了个大碰头。秦思源一路招呼应答着回到大伯家,口水差点没说干,秦云昭还好,只要低低头装害羞状,时不时轻声叫了一声人就行了,还得了大家一致的印象,这漂亮小姑娘看着挺斯文有礼的,是谁说她凶来着?一准儿是看人家闺女儿长得好,说的酸话。小伙子也挺招人待见的,不是那凶相的人! 进了大伯家的院门,兄妹俩刚卸了马车,大堂哥秦勇山就迎了出来:“源哥儿,阿昭,回来啦,累着了吧?先洗把脸,饭菜都给你们留在锅里呐。”一边说着,一边帮秦思源把马牵到棚子里,今儿他跟爹一起提早回了家,把马棚子搭好了,还留了个地方可以放车轿。 秦云昭忙把买来的东西从车轿上取了下来,从正厅里又走出两个人,当先一个鬓边带着朵红色绢花的小媳妇人还没走到,笑声就先到了:“这就是阿昭妹子吧?长得可真俊哪。我是你二堂嫂,这是你二堂哥,昨儿个我们两个回门去了,今儿才回来。” 秦云昭连忙招呼了,与哥哥又一起跟二堂哥秦勇林、二堂嫂刘翠翠见了礼。刘翠翠一眼瞥见地上一摊子东西,笑得更甜了:“你们自己缺什么东西去添置就行了,还买这么多大米啊白面的做什么,难不成还怕在你大伯家里饿着你们啊?”一边说着,一边就让自家男人帮着把东西给搬进厨房的米缸里去。 秦云昭微微愣了愣,觉得这个二堂嫂说前面两句也就罢了,后面还加那句饿着不饿着的,毕竟两边才见面,关系还没熟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程度吧?这话听着,怕某些人心里非得添堵不可。 等捧了包裹进了正厅,果然看到坐在大炕上的张氏脸色有些不好。秦云昭也不管那么多,先把包裹放在手边的小茶几上打开来:“阿昭跟哥哥也不知道家里喜欢什么,就随便挑了些料子买了,好让大家各做身新衣服。”说着就把给大伯和大伯母买的衣料送到炕上,又跟哥哥两个把剩下的衣料一一给其余的人送了。 秦明月一看这衣料就喜欢上了,又拿眼瞟着两个嫂子手中的衣料,心里暗自对比着,觉得要穿自己身上应该也好看。可这是秦云昭送的,她现在怎么好意思张嘴去跟两个嫂子要?一时又有些生恼,这秦云昭怎么不把见面礼都送到娘手上,等娘后面再来分?这么一件件送到每个人手上,害她只得这一样! 张氏伸手抚着织得细密的缎子,脸上也有了些笑容,嘴里却说着:“你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银钱来得不容易,尽乱花钱了,家里都是要做活计的人,哪里要用这么好的料子。” 还一个人一身衣料,这得好几两银子吧?外面还买了那一摊精细粮食,真是费银子啊。也不知道这两孩子身上还藏了多少银钱,这么可着劲儿用。 李芬虽然才嫁过来不到一年,嫁妆里也有几件新衣服,不过也没这料子好,看着也挺欢喜的,听到婆婆那句做活计的人用不着这好料子,心里不由滞了滞。 刘翠翠却一脸笑容:“哎呀,娘,这料子做成衣服穿身上多好看,赶到年节时候穿出去,也给咱老秦家挣脸面不是?”她可不傻,要不赶紧做了衣裳,那料子放在那儿,婆婆到时暗里搓搓地把衣料要去换了钱或者都给了小姑当嫁妆去,她可就边儿都摸不到了。 秦永德见侄儿侄女懂礼,虽然觉得破费了,到底孩子还是一片孝心,于是让张氏收了衣料:“源哥儿,阿昭,这回大伯就收下了,下回可不许再费钱了!大伯知道你们一片孝心,可有钱你们自个儿也要攒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秦云昭笑着应了:“是我们才到大伯这里来,应该送给大家的见面礼,以后也没有了的。”又把大伯和大伯母托着要买的东西递了过去,“大伯,你跟伯母要买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看看可有少的?” 秦永德随手打开看了看,笑了起来:“阿昭这是你买的东西吧,快拿去。”小包裹里有不少香粉胭脂,一看就是小姑娘家用的。 秦云昭摇摇头:“我不用这些的,这些也是大伯母托我买的啊。” 张氏正在上房里收布料,听着声音连忙走出来:“是月儿想要的,我就托阿昭顺路帮买回来了。”女儿大了,要用这些也是寻常,秦永德点了点头,把包裹交给了张氏。 秦云昭已经接了话过去:“原来是明月姐要的啊,总共也不到几两银子,大伯母你不用给我银钱了,算我送明月姐的。你跟大伯托我们买的东西也没花多少银钱的,大伯母一起都不用给了。大伯母你看看你要的东西都全了不?要缺什么下回我再去帮你买。我先跟哥哥去厨房里吃饭去了。” 秦云昭虽然决定挖坑,可没打算让张氏这么暗里就得了便宜去,装作无意把事情抖开,就施施然跟着哥哥去厨房里吃饭了。李芬连忙跟着出去张罗,一屋子小辈就各自拿了东西回房间去了。 见孩子们都走了,秦永德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瞪了面色有些僵硬的张氏一眼,到底要脸面,压低了声音:“我让你给源哥儿和阿昭银钱去买东西,你怎么没给!” “这不是他们早上赶着出门,我一时没来得及嘛。”张氏连忙解释,心里对秦云昭恨得牙痒痒,“这会儿正打算问她要多少银钱呢,阿昭这丫头又跟我客气了,这能怪我么!”她本想着把东西接过来就当忘记这回事,可没想到阿昭这死丫头居然说出了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幸好她跟当家的还能有个说法。 张氏理家向来是很不错的,秦永德想了想可能也是这么一回事,也不再多话了,只是嘱咐:“等阿昭吃完饭,你记着把银钱算好给她。阿昭说话客气,咱长辈可不能没脸没皮地占小辈便宜!” 张氏面上唯唯应了,暗中撇撇嘴,几两银子而已,阿昭那里还不知道藏得有多少银钱哩!如今吃住都在自己家里,就是用上她几个银钱又怎么了?她知道自己这当家的没有那么细心,这会儿明面上糊过去了就行。 秦云昭跟着哥哥进了厨房,李芬见她已经取了碗筷,忙抢上几步揭了锅盖去端菜,才揭开就愣住了。今天晚上她特意偷偷多加了些玉米面,留了八个饼子下来,还有一大碗烧茄子,一小碗青椒炒鸡蛋,这会儿锅子里却只有六个玉米面饼子了,青椒炒鸡蛋不翼而飞,烧茄子只剩下小半碗! 亏她还紧着过来张罗,剩下这些可教源哥儿和阿昭怎么够吃?李芬正在尴尬,刘翠翠一脚走了进来:“大嫂这是要给源哥儿和阿昭开什么小灶哪?”她见秦思源和秦云昭买了不少白面回来,肚子里正想着这会儿他们去厨房会不会偷偷摊了白面饼子吃,所以过来看一眼,要撞上了,还可以打个牙祭。 李芬记起自己洗完碗后就这弟妹还进了回厨房,这会儿来不来的又先指到自己脸上问开什么小灶,心里有气,当着秦思源和秦云昭也不想背这糊涂名儿,就直接问了出来:“我记得给源哥儿和阿昭留了八个饼子的,还有碗青椒炒蛋,怎么饼子也少了,菜也不见了?” 刘翠翠变了脸色冷笑了一声:“大嫂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就指着我这才回门来的偷吃东西了?”她是新媳妇,虽然走了小半下午,肚子早饿了,可在饭桌上还是得装出斯文,不敢放开吃饱。 好在瞅见大嫂在锅里给源哥儿和阿昭留了饭菜,回头瞅了空子,她就进厨房揣了两张饼,裹了菜出来偷偷拿到自己房间里吃了。她本想着,源哥儿和阿昭不过两个孩子而已,能吃多少,而且也不知道家里给他们留了多少不是,就能混过去了。 谁知道大嫂赶着过厨房来张罗了,刘翠翠怕露馅,也急忙赶过来了,想着那两个还带了不少大米白面回来,听说又是在城里生活惯了的,要对锅里的看不上,说不定会央了大嫂摊白面饼子吃,所以来不来的先打上一耙。 没想到大嫂也是个心硬的,直接就问到了她鼻子上。这会儿,刘翠翠可是说什么也不会承认的,反正谁也没有证据就说是她吃的! 一个是不想忍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两妯娌直接就扛起来了,秦思源有些傻眼,只是要吃口饭而已,大堂嫂二堂嫂说着说着语气不对就掐了起来,搞得他觉得尴尬极了。 秦云昭笑着先把大堂嫂给劝开了:“大嫂,没事儿的,还有这些饼子和菜呢,别人多吃那两个也肥不到哪儿去。”她可没指着是谁偷吃了,不过一句话也堵得刘翠翠心塞,然后就听到更心塞的一句,“多谢二嫂担心我们吃不饱,你这一提醒我也不客气了,一会儿我就开个小灶做点吃的。” 刘翠翠脸上红红白白的,僵着一张脸就出去了。李芬看了秦云昭一眼,扑地笑出了声,说起来她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小媳妇而已,少女时那活泼的性子还没有完全褪却,并不是那么能板得住脸。 秦云昭见她笑了,也嘻嘻笑着靠近前来:“大嫂,我买了顶新蚊帐,一会儿给你送到房里去,总不能占你的便宜偏了你的嫁妆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章 上山 按规矩,新妇是七朝不用做家事的,第二天一早,依旧是李芬做早饭,秦云昭也早早起来帮大嫂打下手,伸手就撮了昨天买回来的大米煮粥。 李芬见了,连忙又掺了些玉米渣子进去,对秦云昭悄悄说:“婆婆她省着呢,小心一会儿她又说。”阿昭虽然不是她嫡亲小姑子,可是性格合得来,人又不娇气,勤快肯做事还懂礼,因此李芬也不怕阿昭嫌她多舌。 秦云昭笑着点点头:“勇山哥也才十七岁吧,还要长身体呢,这成天又在外面做力气活的,不吃点好的怎么补营养?早饭一定要吃好才行。”要每天早上都是一成不变的玉米饼子、玉米渣子粥当主食,口感先不论,营养也太单一了。 家里种的地不少,日子应该也好过,可婆婆总是说这说那的要节俭,经常七八天才割一回肉吃,李芬也心疼自己的丈夫,可就算她掏自己的私房银子出来,在一大家子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只自己小俩口吃独食,要用自己那点儿压箱底来要补贴这一大家,她也不乐意。 婆婆手上又不是没银钱,每回她前头那个儿子回来,婆婆就吩咐去割肉做好吃的,有时二弟提出要吃点好的,婆婆也会去割肉,合着她生的三个儿子,就自己丈夫名义上是秦家的长子,实际上在婆婆的心里,不居长也不是幺儿,人又实诚不会说好听的,最不得婆婆的欢喜。 李芬叹了一口气:“我也想让你勇山哥吃点好的,可这家里还由不得我作主呐。”后面这一句却是声音极轻的,她跟秦云昭投了脾气,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不避讳。 秦云昭想了想,觉得换自己是大嫂也没辙,同情地看了李芬一眼:“呆会儿大伯母要说你,你直说是我做的粥就行了。看在大伯的面子上,大伯母不会说我什么的。” 依张氏那性子,怎么不会说?只不过不在明面上说而已。可秦云昭犯不着为这些口舌上的事费神,她现在考虑的第一要务,就是先把哥哥训练出来,然后上山找找有没有挣银钱的路子,先把功夫练好,把生活过好再说。 提了一桶粥到正厅,秦云昭先乖巧地给大伯盛了一碗粥:“大伯,昨天我们买回来的大米,今天先煮粥给大伯尝尝,大米养人,大伯吃了才有力气做活儿。”秦永德笑眯眯地夸奖了几句,捧起粥喝了。 秦云昭得了秦永德这么一夸,张氏就只得把一脸的不痛快咽了下去,李芬忍笑,给婆婆盛了后连忙给自己丈夫盛了满满一碗,又依次给桌上的人都盛了。 大家已经开吃了,秦明月才打着呵欠进来:“好香啊,今天大嫂做什么早饭了?” 以前想着明月是家里的老闺女儿,也只得这一个女儿,宠着也就宠着,这会儿秦云昭一来,就有了对比出来。秦云昭原来还是上过女学,跟娇小姐一样养着的呐,都知道早起帮家里做事了,秦明月这会儿才睡眼惺松地起床,秦永德只觉得脸上有些发臊,把脸一板就喝斥了声:“都什么时辰了才起床,如今一天天大了,在家里也不知道帮着做些家事,你看看阿昭……” 大伯你要教育自己的儿女是可以,但能不能不要把我挂在墙头啊!秦云昭给哥哥传去一个无奈的眼神,转眼果然看到了秦明月一眼的仇视。拉就拉吧,说不定早点把大伯母和堂姐的仇恨值拉满,自己还能早点达成心愿呢? 张氏心疼女儿,连忙替她解释:“昨天我也叫月儿早点睡的,可她想做完手中的活计,就睡晚了点。” 刘翠翠也精乖地笑着解围:“小姑的女红做得可精细着呢,一时放不下手也是常事。”转而看向秦云昭,“阿昭过来可有福气了,女红上要有什么不懂,只管跟你堂姐学。” 谁要教她!秦明月虽然知道二嫂是踩着秦云昭来捧自己,可心里还是不得味儿,她可不喜欢看着阿昭那张脸在自己旁边晃,生生地把自己的容貌给比成了路边不起眼的小野花儿。 秦云昭也不恼,淡淡一笑:“就怕明月姐烦了我,我女红上可差得很。”事实上,不管是原主还是她,缝道密实的直线还是可以的,要绣花什么的,那就只有干瞪眼儿了。包括这回买来的粗布衣料,她都打算托大嫂帮着做衣服呢。 “原来阿昭妹妹女红不好啊。”秦明月拖长了声音答了一句,斜瞥了堂妹一眼,抬着下巴坐下来吃早饭了。 吃了早饭,秦永德带着秦勇山、秦勇林两个要出工,李芬喂过鸡和猪以后,要出去打猪草,秦思源就提出带着妹妹在村里转转,熟悉下环境,秦永德爽快地答应了。 临出门,秦思源又让秦勇山给他找了把柴刀:“我带阿昭熟悉了村里的路,就去砍些柴火回来,也省得勇山哥你做完地里活计还要去打柴。”秦勇山觉得这个堂弟做事有分寸,交待了他不要往深山里去,就放心走了。 秦思源看着妹妹会心一笑,在村里随意转了圈,熟悉了路,就一脚奔上了老山林子。夏日经常有虫蛇出没,秦云昭专门带了两块棉布出来,把自己和哥哥的头脸都包住了,又让哥哥砍了两根粗树枝作了探山棍,这才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了上去。 山脚处的一片林子想来是经常有人来打柴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越往上走,荒草越深,树木长得遮天蔽日,也渐渐不容易看到脚下的路了。 七月的林子里虽然也长得有草茹,却容易长虫,吃不得,两人倒是用探山棍探出了几条毒蛇,秦云昭嫌小,任它们窸窸苏苏地游走了。 好在不久就发现了野鸡和野兔的痕迹,秦云昭砍了树藤的麻皮,分成一条条的搓成了绳子,又砍了竹片钉桩,指点哥哥开始下套,她做的绳套比较特殊,最末处另外有个小结圈,可以保证不把猎物勒死。这技术她跟罗奕切磋过,秦思源一直以为妹妹是跟罗奕学的,所以毫不生疑地按着妹妹说的做了。 第一次探山,秦云昭怕有意外,不敢走偏,基本沿着原有的那条依稀可见的小路走,此处植被茂盛,她判定应该有水源的,果然不一时就听到了溪水的声音。 有水就好,秦云昭心里安定了不少,跟哥哥手拉手循声走去。走得三十余步,一条小溪自林间潺潺流过,往山下而去,溪水清澈沁凉,颇解暑热,两人小小欢呼一声,解了包脸的棉布,先掬水洗脸。 秦云昭刚洗完脸,忽然给哥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捡起溪中的一块卵石,凝神听了,猛然一石头向斜对面一处草丛里打去,听得传来“咚”的一声,抄起棍子跳过小溪就奔了过去。 秦思源连忙跟上,见妹妹一棍子又往草丛里敲了过去,紧张发问:“阿昭,是什么?”也跟着举棍抡下。 秦云昭等他也敲了一棍,才笑了声:“哥,你去看是什么。” 秦思源小心地一手握棍一手捏紧了柴刀走近了些,用木棍拨开草丛,这才发现是只肥头肥脑的野兔子,刚才被阿昭砸了一石头,又连挨两棍,已经断了气。 秦思源这才松了口气,想到这小东西刚才害自己紧张了一回,又好气又好笑地拎了耳朵提了出来:“算是我们上山的第一个收获了!” 秦云昭很认真地点头:“夏朝名将传记曰:秦将军初上老山林,闻草动而心惊,刀棍交握,猛击而视,一肥美野兔也,怒而拎其耳:何害我虚惊,必烤食之!” 秦思源先听着妹妹说起名将传,还认真来听着,谁知道竟是在调侃他,不由哭笑不得:“阿昭,你这几年女学没白上啊,都可以作传了!” 秦云昭哈哈大笑:“能伏在这么一处低矮草丛中的动物会有些什么,谁让哥哥不先动脑子想一想?”见哥哥愣在那里,任他自个儿去思考,先从他手里抢了野兔子和柴刀过来,“必烤食之!以作隆重的纪念!” 三两下就把野兔剥皮去了内脏,就着溪水洗净了,取了身上带的盐和几样香料腌了一阵,斫了一根松木穿了起来,两根树丫往地上一插,做了一个简易的烤架,生火就烤了起来。 她动作麻利,都开始生火了,秦思源才若有所悟地走过来坐了。秦云昭看了眼哥哥那似有所得的样子,嘴角弯了弯:“兔子很肥哦,我们午餐尽够吃了。” “观察环境,注意细微!是这样吧,阿昭?”秦思源突然开口,一双眼睛熠熠发亮,“这样才能有正确的判断。就像你原来说的,你通过我出招前的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就能预判我会怎么出招。那是小处,这是大面!是吗,阿昭?” “我有个这么天资聪颖的哥,真是幸甚幸甚啊!”秦云昭笑弯了一双杏眼,“以后我就靠着哥哥你成为一代名将,光耀门楣了,起码得保证我能在靠山屯横着走!” 妹妹这意思就是说自己这想法是对的!秦思源嘿嘿傻笑了两声,才猛然醒觉自己又被妹妹调侃了一回,瞪了妹妹一眼,想起她话里说的“名将”,又有些纠结:“阿昭,我要是从军去了,你怎么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章 舒畅 秦思源的心思,秦云昭一直是清楚的,秦思源的理想就是当武官当将军,不然他也不会原来在应城的时候就要走武举的路子。每个少年不仅有一个江湖梦,还有一个将军梦呐! “哥,男儿就该有志向,你有这基础,想往这条路走,我绝对赞成。你妹妹我这么聪明伶俐,你还操心我会过得不好吗?”或许是因为自己前世也是当兵出身,秦云昭对哥哥想从军一事极其支持,也没觉得自己会拖哥哥的后腿,“我到哪儿都能过得很好,你只管放一千一万个心。倒是哥哥你,现在还学艺不精哦,真教人不放心呐!” 秦思源的脸红了红,旋即定了主意:“阿昭,咱们在大伯家不好练习拳脚功夫,以后还是每天都到山上来吧。这里环境复杂,我可以跟你这儿活学活用。”自爹那回托梦以后,阿昭脑袋里懂得东西就越来越多,古人自来相信神鬼之事,秦思源现在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而且打心眼儿里觉得妹妹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不应该被拘束在家里做些针线家事。 正合我意!秦云昭笑眯眯地应了,把野兔烤得两面焦香,和哥哥一人一半吃了个精光,又探了一阵林子,就退了回来。如今手上没有武器,两人不敢太过深入了,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下山再说。 不过这一阵工夫,先前下的那绳套居然也套到了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秦思源大喜过望,用藤绳绑了脚倒挂在棍子上,见林中没有人,跟妹妹练了一阵拳脚,才下到山脚处去砍柴。 柴刀也算是刀了,秦云昭不放过机会,教秦思源如何发力运力,如何使用暗劲,不过演示得一二十遍,秦云昭的手掌已经起了水泡。这手还是太嫩了啊!秦云昭有些懊恼,也知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就坐在一边指点哥哥拿砍树枝来练习。 不过几个时辰,两人所在的那片林子里已经被砍落了一地树枝,秦思源收拾得满满两大担柴火,仔细查看断口处一片平滑,心情很是舒畅。 刘翠翠的心情也很好。 赶早她挑了大嫂去喂猪食的空当,拿了自己给婆婆做好的一条抹额送到上房,顺道坐下闲嗑,就不动声色地跟婆婆学了嘴:“……大嫂人勤快,就是心软手松了点,昨天晚上,源哥儿和阿昭嫌留的饭菜少了,大嫂就给他们开了小灶,摊白面饼子吃。家里几个做活计的大男人都没吃这白面饼子呢,那两个半大孩子还真不懂得粮食精贵……” 这一说,正戳到了张氏的痛处,那白米白面搬进了自家厨房,那就是她的了,要舀了出来吃,特别是给那两个吃,总是让她心痛一阵。早上还做的白米粥呢,只掺了那么点儿玉米渣子,那兄妹俩又没省着吃,可把她心疼的一揪一揪的! 这会儿听到二儿媳妇提起,正中张氏下怀,二郎这两口子比大郎两口子活泛会说话,更得她的心,张氏就看着刘翠翠叹了一口气:“当家三年,人憎狗嫌。你公爹生怕我薄待了他那侄子侄女,他也不想想,要是家底厚,我还怕养着两孩子俭省那一口吃的? 我自个儿生的几个孩子都还没顾得过来哩,如今家里但凡有些好吃的,都尽着那两个去了。前儿你是回门了没瞧见,那两个才一进门,就摆出副吃了多大苦、受了多大罪的样子,你公爹心软,一门心思要给他们补补,叫蒸了满满一桶白米干饭,天晚了没割到肉,还叫把那正在下蛋的仔母鸡给杀了。 谁家杀鸡不是炖了吃?还能得些汤水!那丫头可好,嘴刁,非给做了什么辣子鸡,快用了半壶油,辣椒花椒不要钱似地往锅里下,一餐就把整只鸡给吃了个精光。你公爹还夸好吃,下了那许多油啊佐料啊,能不好吃吗? 可这样吃下去不是咱们庄户人家过日子的路子啊!何况……今天早上你也瞧见了,那两个的肚量。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当哥的能吃,阿昭那丫头瞧着瘦瘦弱弱的,可也没比她哥吃得少!” 刘翠翠先听到白米干饭和油汪汪的辣子鸡,就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正恨秦思源两兄妹怎么来得那么不巧,赶到自己回门的时候过来,等听到婆婆念叨到肚量大,想起早上那两兄妹能吃的劲儿,不由连连点头:“就是,看着小,这吃食都抵得上一个壮劳力了!娘,他们要在咱家里住多久啊?” “嗐,住多久?那两个爹死了,娘在热孝里头就跟人跑了,大老远地投奔嫡亲的大伯来,你说他俩要住多久?”张氏气不打一处来,“你公爹说了,他只有这两个侄儿侄女,一定要帮他们娶媳妇的娶媳妇,发嫁的发嫁哩!” 刘翠翠吓了一跳,娶媳妇自然要聘礼银子的,可一个侄儿,自然是娶了媳妇就另住的,媳妇的嫁妆又补贴不到大伯家里来,那一个要嫁人的,更是要备一份嫁妆了! 她嫁来之前就捉摸过了,这家里等小姑子嫁人了,就没有什么大的开销了,可以攒厚点家底,到时分家也能多得一成,要这么还算上那两个,怕不要自己多苦刨好几年? 这样一想,刘翠翠心里就跟油煎似的:“娘,那哪成啊!咱家里还要给月儿备嫁妆呢,那两个要娶要嫁的,家里哪还背得住?又不是亲骨肉……说是亲戚,这也有十多年没往来了吧?这冷不丁的,就赖着咱家帮别人养儿子养女儿了?” “你公爹那脾气,我说了他又不听。”张氏见二儿媳妇果然跟自己一条心,心里更满意了,“说多了,又怕你公爹说我不容人。可他也不想想,大郎媳妇才嫁来不到一年,你又是新媳妇,家里还明晃晃贴着红囍字呢,那两个带着孝就进门来,要冲着谁犯煞了可怎么好?” 张氏这一说,刘翠翠才想起这茬,心里也有些硌应,她还指着肚皮争气,能比大嫂先生下秦家的金孙呢,这兄妹俩带了孝,指不定送子娘娘看到那白煞就不过来了呢? 刘翠翠一想到这个,也顾不得新媳妇的脸面,吱唔着就说出了口:“娘,我原来听老人们说过,家里进了白煞的,那送子娘娘就不会进门了。” 张氏眼睛一亮,腰板直了直:“真有这说法?”见二儿媳妇点了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那也不成,你公爹那脾气,咱们跟他说这个没用,说不定还以为咱们是从哪儿瞎编来的呢!” 这倒是,家里虽然基本是婆婆当家作主,可公爹发了话,婆婆也违拗不得。从昨儿晚上到今天早上,她就看出来了,公爹对他这两个侄子侄女是真心疼爱着哩!刘翠翠不甘心地挪了挪屁股,突然一拍大腿:“娘,家里人说的公爹不信,那要外人都这么说呢?” 见二儿媳妇总算开了窍,张氏这才舒了口气,她是做长辈的,一贯又有贤良名声,这些事她是不好去说的,可二儿媳妇就不同了,不仅方便去说,而且就算最后被抖出来了,还可以用小辈不懂事给遮掩过去。 见婆婆笑了笑不再作声了,刘翠翠知道婆婆也是支持这样做的,就想着要能先把那两个多吃多用的外来孩子给隔开了去,不住在一个屋底下就好了,过得两三年,那两个也大了,自然单独立户成人,自己这里再生几个孙子,正是要用银钱的时候,公爹看在孙子的面儿上,也没理由再往外出冤枉银子了吧? 这样想着,刘翠翠心情也舒畅起来,嘴上更是抹了蜜一样,不仅奉承得婆婆开心,还把过上房来绣荷包的小姑子也捧得浑身舒坦,这才借口去地里给家里几个做活计的男人送水送午饭,提了大嫂做好的饭菜出了门。 太阳偏西的时候,秦思源挑着两担柴火,秦云昭拿着猎物回了家。一进家门,就发现家里来了客人,一个刚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正坐在正厅里喝茶,见两人回来了,转头看过来笑眯眯地招呼:“这就是源哥儿和阿昭吧?” 在一旁陪坐的秦永德连忙介绍:“这是咱们靠山屯的张小旗,源哥儿、阿昭,快叫人。”秦思源和秦云昭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先行礼尊称了一声“张小旗”。 “叫这么生分做什么!我原来也跟过你爹一块儿上山玩的,你们叫我一声‘杰叔’就行了!”张杰摆摆手,一眼瞅见了刚放在地上、身上没有半点伤口的几只野物,爽朗笑了起来,“果然是永忠哥的儿子,连永忠哥下套的功夫都学到了家,去打个柴火就套得这好几只野物了!” 秦永德顾不得细问侄儿,连忙先邀请张杰就在家里吃饭。张杰推辞了一番,见秦永德盛情,也就势答应了,他要不留下来吃这餐饭,秦永德一准儿会捎上只野物让他带走,那就更不好意思了。 家里有客,还是靠山屯的小旗,张氏咬着牙吩咐李芬把一只野鸡一只野兔都做了,剩下一只先绑着扔进鸡笼里关着。李芬忙烧了开水褪了鸡毛,偷偷跟秦云昭商量着,是不是还照她那天的做法炒个辣子鸡?那味道香浓,才教客人吃得满意。 秦云昭看了眼秦勇山已经快处理好的野兔,提了个主意:“野鸡炖汤香,要不野鸡还是炖汤吧,那兔子肥,可以做干锅香辣的。”李芬也觉得好,两姑嫂就在灶下忙活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章 看人 张杰中途出来净手,一眼看到秦云昭正跟她大堂嫂说说笑笑地在厨房里忙活,微微点了点头。 他今天过来,一是听说永忠哥的儿女回来投奔大伯了,他这靠山屯新添了人口,他得过来瞅一眼,认认人,第二嘛,则是听到了村里一些碎嘴婆娘的酸话,说他那内侄儿向晨峰被秦家新来的那丫头勾着了,坐着秦家的马车双双进城耍子哩。 峰哥儿为人向来一板一眼的守规矩,这些酸话张杰虽然不信,可经不住家里婆娘磨:“我大哥去得早,我向家就只这一个侄儿,大嫂指着峰哥儿读好书立门户哩!那几个婆娘说得话虽然信不得,可大家都说永德大哥那侄女儿长得比狐狸精还好看,要真勾了峰哥儿的心去怎么办?你反正要过去,不如好好帮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儿,要是那不好的,我趁早跟大嫂说了,叫她拘了峰哥儿不许往那边凑!” 如今这打眼看着,这个叫阿昭的丫头长得确实是好看得紧,峰哥儿已经十六岁了,看到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少年慕艾也是有可能的。 难得的是这姑娘不娇气,这跟着源哥儿在山上打了一天柴火回来,又挽了袖子下厨房。一般小姑娘都怕厨房油烟子熏,可刚才他瞥过一眼,阿昭正在砧板上剁菜,那动作挺熟练麻利的,应该是经常做饭菜的。 就这一点,就比永德大哥那个叫明月的闺女儿强,那闺女儿就只刚才出来见个礼,然后又坐回房里去了哩,见她大嫂在屋里屋外的忙活着,也不知道来搭帮手,虽说女儿要娇养,可也不能光指着做针线,该会的还是得会,不然这要嫁到婆家了可怎么办? 乡下没那么多规矩,虽然分成男女两桌,但是都摆在正厅里,并不用隔开。等饭菜上来,张杰吃着香,对那锅香辣兔肉更是赞不绝口,吃得过瘾。 李芬刚好过来帮他们添饭,她不是抢功的人,就接着话笑着照实说了:“这是阿昭妹妹的手艺呢。”秦明月在旁边桌子上听到了,不由脸色一沉,张氏瞪了她一眼,连忙笑着对着那边大声谦逊了一句:“也就是舍得放油和佐料,不是什么好的,大兄弟也太客气了。” 张杰“哦”了一声,转脸笑着对秦永德点点头:“阿昭和源哥儿这两个孩子都是个好的,都很能干。”小旗都这样说了,秦思源和秦云昭在这靠山屯里就算安稳了,秦永德高兴,连敬了张杰几杯酒。 听着旁边笑语欢声的,秦明月胡乱扒了几口饭就放了碗:“我吃饱了。”也不看张氏给她使的眼色,一肚子不高兴地回房了。张小旗是向晨峰的姑父,他这么夸秦云昭是什么意思!想起今天芳儿过来,神神秘秘地跟她说昨天峰哥儿搭了秦云昭的马车进城的事儿,她就胸口发闷。 阿昭这死丫头一来,几处都把她比了下去,还把爹哄得围围转,这两天老捡着她说事儿,那样子倒像恨不得阿昭才是他亲闺女儿一样!那死丫头有什么好!爹死了,娘也跟人跑了,她就是个不详的人!身上还带着孝呢,居然就去勾搭峰哥儿!这死不要脸的狐狸精,要不是爹顾着亲戚情面收容她,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讨饭呢! 刘翠翠今天借着送饭的时机到村里转了一圈,肚子里自然明白这小姑子为什么生闷气。不过好菜当前,秦明月不吃,刚好她可以多吃点,还是吃饱喝足了再去说事儿吧! 刘翠翠甩开腮帮子就吃起来,女人这桌本来分的菜就少些,秦云昭见她架势猛,怕在那边忙着照顾的李芬没了菜,连忙挟了好几筷子兔肉放到李芬碗里,不理会刘翠翠冲她瞪眼,自己也挟了不少进碗里,自在吃了起来,没道理她自己套的野物自己还吃不到嘴不是? 一般寄住在别人家里的小姑娘,被堂嫂这么瞪一眼后,早就害怕得不敢吃饭了,这丫头却一点都不受影响,自顾自吃得香,这是少根筋还是脸皮厚啊!张氏的目光落到怡然自得的秦云昭脸上,想起没吃几口饭就气得回了房的闺女儿,终于忍不住放低了些声音开了口:“阿昭,女孩子家吃饭要斯文点!” 秦云昭不紧不慢地咽了嘴里的饭粒,看向张氏虚心求教:“大伯母,怎么样吃饭才算斯文?” 她那模样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就差没把“你教教我”四个字明着写在脸上了。张氏没想到秦云昭居然还敢开口跟自己这样说话,一边恨不得自己的眼光能变成小刀子,戳破她那厚脸皮,一边嘴里含糊答着:“斯文就是……就是……”两张饭桌隔得不远,这桌上说话那边也听得见,张氏不得不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合适的用辞。 秦云昭看着都替这大伯母憋得难受,一脸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是不是就像明月姐那样,只吃小半碗就不吃了?”旋即又一脸怯怯地问了出来,“可是,我只吃那么一点儿会饿呀。大伯母是不是嫌阿昭吃多了?那我……那我就不吃了……”最末这两句,已经带了些委屈的哭音出来。 怎么就被这丫头给明着说成这样了呢?张氏正要开口,旁边桌上秦永德已经听到了话,当着小旗在这儿可不能失了面子,连忙圆了话回来:“阿昭,你大伯母不是那意思,咱乡下不讲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事儿,能吃就是福,你只管吃,要菜不够,让你哥从这桌给你挟些过去!” 秦云昭立即甜甜地冲大伯一笑:“谢谢大伯,这边够菜吃呢,阿昭一定多吃点!”转过头来又冲张氏“天真可爱”地笑了笑,继续埋头苦吃起来,倒把张氏气堵得肝儿疼,停了手中筷子,也吃不下饭了。 秦思源收回看向这边的视线,努力隐去了眼中的笑意,阿昭蔫坏,可正是这样,自己才不担心她会吃亏,等明年自己满了十五去从军了,放她一个在家里也才放心。 张杰不知道秦云昭这小白花是个伪的,面上虽然不动声色,装着没听见那边桌上的动静,心里却也揣摩开了,看样子,张氏这个大伯母不是很待见永德大哥这两个侄儿侄女啊,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家,都还嫌吃多了…… 原来打算吃完饭后问一问秦思源落户籍的事,张杰就决定先不提了。这会儿要把户籍落在秦永德的名下,就坐实了大伯对侄子侄女的抚养关系,怕张氏这个大伯母会成日里对这两个孩子没个好脸色吧?反正源哥儿翻过年就要到十五岁,可以单独立户了,不如拖一拖,或许他自己有些想法呢?还是等源哥儿哪天来找自己了再说吧,免得当面问出来会有尴尬。 等张杰吃完饭走了,秦永德把秦思源叫到跟前反复问了他没进深山里才放了心,还不忘记语重心长地交待:“源哥儿你要记着,老山林子里面猛兽多,你千万不能进深山去!怕生疏了手艺,想打猎物,就在外面下点套子就行了。” 秦思源唯唯应了,一脑门汗水地退了出来,秦云昭偷偷抿着嘴笑了笑,帮着李芬收拾了桌面,捡了碗筷,就先去净房里洗浴去了。这会儿大家都在歇着,她提早些洗,可以错开大伯家的用水高峰期,省得一时没了热水,大堂嫂又会被说些闲话。 这大热天里上了一天的山,还练了一阵功夫,身上的汗水都结了一层层盐粒子了,秦云昭从头到脚冲洗了个痛快,换了身原来留下的软罗纱的家常衣服,将桶子提出了净房,一手用大棉帕子吸着头发上的水,一手抱了自己换下的衣服出来。 刚走出厨房,迎面就碰上一人正从上房里出来,嘴里还答应着:“娘,我先看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那人一扭头回来,看见秦云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站着不动了。 秦云昭抬眼见是昨日在兴州城里那家布庄见过的、特热情招呼她的那个伙计,这会儿见他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的,心中生恼,眉毛不由竖了起来,她才不管这人是什么亲戚呢,亲戚也没这么个盯着人家姑娘看的理!惹恼了她…… 正在厨房里刷碗的李芬看到动静不对,急忙赶出来有意无意地挡在了秦云昭身前,扯了个笑向那个伙计打招呼:“春生哥来了,锅里还有饭,我给你再摊个鸡蛋饼吧。” 陆春生回过神,又狠狠盯了秦云昭两眼,这才笑着开了口:“这就是永德叔的侄女啊,叫什么名字来着?怎么不叫人啊?” 李芬忙低声跟秦云昭解释:“他就是婆婆前头那个……姓陆,叫陆春生。” 原来是大伯母跟前夫生的那个遗腹子,秦云昭不喜欢这陆春生看自己的眼神,没理他的话,跟大堂嫂点点头,径直先走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丫头倒是个够味的辣性子!陆春生兀自回了头看着,李芬叫了他好几声才听见,见秦云昭已经进了房间关了门,这才慢慢蹭进了厨房里端了碗饭吃,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原来这小美人儿住在秦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章 好事 见陆春生已经吃完了饭,张氏端了盆热水,拿了帕子送到他房间里来:“先洗把脸吧,这天气热着呢,你事先也不托个信儿,这么急急忙忙赶回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陆春生一边洗了脸,一边就跟张氏涎了脸笑:“是有好事儿!” 张氏不由来了劲儿:“什么好事儿?你看上哪家闺女儿了?”她这儿子已经十九岁了,因为一直在城里头做事,眼光也高了起来,看不上乡里这些姑娘,嫌人家面黑肉糙的,可别人正经城里的姑娘,又嫌他只是个伙计,挣不得多大的家用,不愿意跟了他吃苦。 所以这才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拖着就没谈妥亲事,现在就连勇山、勇林两个,比春生小了一岁多,都已经成亲了,春生那里还一直没有音信;张氏时常想着就心急。 听娘一想就想到亲事,陆春生不由一顿:“这事儿呆会儿我再跟娘说,我先跟娘说另一件好事儿,我们店里要提二掌柜了!” 张氏怔了怔,脸上露出喜容来:“你要当二掌柜了?” 陆春生嘿嘿笑了声:“那哪儿就成呢,这不是回来跟娘这里找些银钱吗,我把大掌柜那儿打点好,他跟东家一说,就可以把我提上去了!” “你平常月钱都是一个人用的,店里又包吃住,你就没攒下钱来吗?”提到银钱,张氏一脸审视地看着儿子。 陆春生讪笑着解释:“你儿子结交朋友花费也大啊,在城里样事都要钱,我攒是攒了一点儿,这不是不够嘛!” “结交什么朋友?我可警告你,你要学那些败家子花里胡哨地乱花钱,我可饶不了你!”张氏板了脸,生怕儿子交些狐朋狗友地学坏了。 “娘,你当儿子是什么人呐!我不是想着不能一辈子做伙计,也要跟人家学着生意往来嘛,这还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才能跟人家处一块儿哩!”陆春生对张氏的话不以为然,只着急地问,“娘,你就说你给不给我钱去打点嘛!” 张氏想着儿子的话也挺有道理,不由放缓了语气:“你要多少?我可告诉你,多了可不行,大数上你叔可看着呢!” 陆春生一见有门儿,忙凑了近前:“十两,就十两就行了!剩下的我那里再凑凑,给掌柜准备一份厚礼,他一定跟东家说好,提我当二掌柜!” 要是原来,儿子说要十两,张氏也拿不得,这乡下娶个媳妇也就不到十两哩,家里买了牛,又连着娶了两个儿媳妇,家里统共就那几十两的家底,每日里开支都差不多,骤然不见了一大锭银钱,当家的肯定看得出来。可这会儿,她刚收了秦思源送来的一百两银票,有了些底气,眼睛也大了,心里不由也有些活动了。 陆春生连忙又哄又许诺:“娘,儿子这时候当了二掌柜,以后就能进一步当大掌柜了,等攒够了本钱,自己开个店都行。到时把你也接我那里去住几天,享几天城里老太太的福,回来你在这村里说道,脸上也有光啊!谁不得羡慕你养了个有出息又孝顺的好儿子!” 张氏想着那光景,脸上也露出些笑意,被儿子又缠了缠,总算点头答应了:“今天晚了,明儿等你叔去地里做活计了,娘再找给你。可不许说出去!” “哎,我知道!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陆春生见事情办妥了,嘴巴更像抹了蜜一样,一串串好话把张氏哄得笑得合不拢嘴,这才慢慢问起秦云昭来,“娘,是不是叔的侄儿侄女都过来投奔这家里过活来了?先我还撞见了那姑娘呢,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光景?” 一说到这个,张氏就垮了脸:“什么光景!爹死了,当娘的跟人跑了,这两个没了依靠,就大老远地回靠山屯来了。男娃儿叫秦思源,有十四了,女娃儿叫秦云昭,说是快十三了。” “那他们,以后是不是就住在秦家了?”陆春生小心试探了一句。 “那可不是!在这儿白吃白住的,半大的娃儿跟个壮劳力一样能吃!你叔还说,要帮他们娶的娶,嫁的嫁了才安心呐,他当家里的银钱是大风刮来的,月儿的嫁妆都还备不齐呢,还要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两个!”不说这事儿还好,一提起这事,张氏就觉得剜心儿地疼。 陆春生连忙又哄了两句:“娘也不用急,等我当了二掌柜,月儿要什么好料子,只管到店上去取,算我这个当哥的给她添妆!”见娘缓了脸色,一边看着她脸色一边就慢慢说了出来,“娘,叔那个侄女长得可真好看,我听大郎媳妇说,她做灶下活儿也挺麻利的。” 张氏悻悻地念了句:“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突然就回过神来,仔细看了儿子脸上的神色,“你念着那丫头做什么?” 陆春生还想着他娘帮忙呢,也不藏着掖着了:“你先不是问我看上哪家闺女了吗,儿子这不是看上那丫头了么。” “阿昭那丫头?”张氏有些吃惊,连连摇头,“不成不成,那不行!是女看娘,是禾看秧,她那娘都能热孝里头跟人跑了,她也不会是什么好货!” 好不好的,就冲阿昭长得那水嫩嫩的样子就是好!毕竟是做伙计出来的,陆春生心里着急,脑筋也转得快:“娘,你想想,阿昭要嫁人,叔要你给她赔嫁妆不?你手上的钱,恁地白白便宜到别人家去?要是儿子娶了她,人儿子也得了,你发出来那嫁妆儿子也得了,肉还是烂在锅子里啊!而且儿子娶了叔的侄女,不是亲上加亲吗,叔要他侄女在儿子这儿过得好,不得待你更好?” 这一番七弯八拐的道理说下来,张氏就听到“肉烂在锅子里”这句话了,想着那赔送嫁妆的银钱拐个弯儿还是会回到自己手上,儿子还能白得一个媳妇,心里不由动了一动,又有些犹豫:“阿昭那丫头还守着孝呢,还得两年才出了孝,你不得等到二十一去了?” “娘,咱们可以先定亲啊。定了亲,她就是你媳妇儿,多早晚跟儿子同房都行,这两年在你手底下,你正好教着不是?”陆春生总算寻到秦云昭是在这秦家落的窝儿,可不想这小美人儿被别个人搂了去,先把名份定下来,回头再哄了阿昭行事,反正都是自己媳妇了,不过早些时候把她睡了,谅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去。 阿昭如今是当家的侄女,自己顾着名声、顾着当家的面上,还真不怎么能奈何她,要成了自己媳妇儿,要怎么拿捏她,只一句婆婆教媳妇规矩,谁也说不过天去! 张氏一想到可以抓了秦云昭到自己跟前来立规矩,心里就一阵畅快;只是还有些迟疑:“我怕源哥儿不会答应这亲事,我看他对他那妹子宝贝着呢,我听说……” 说到这儿,张氏又压低了些声音:“我听说前儿阿昭进城,马车上搭了峰哥儿呢,她长得那模样,我怕峰哥儿对她也有些意思。源哥儿要拿了你跟峰哥儿比,怕是不能够答应咱们这边呢……” 峰哥儿?陆春生眼前浮现出自己那个隔房的表弟那彬彬有礼的身影,那些小姑娘们家家的,最喜欢的就是向晨峰那种读书人的调调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要不考出个名堂来,养家糊口都难!可是,万一秦思源就是看中峰哥儿那样的呢? 陆春生皱了皱眉头:“娘,月儿不是一直喜欢峰哥儿的吗?你怎么不教她使点劲儿,多跟二姨家走动走动?” “这不是姑娘大了,有些知道害臊了嘛,哪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没个顾忌的。”张氏知道自己那隔房的堂妹小张氏因为自己刚死了男人就改嫁,不大喜欢跟自己往来,秦明月叫小张氏“二姨”是拉近关系,峰哥儿却是叫自己为“张婶儿”的,脸上就有些讪讪的。 “月儿都十四了吧?亲事还没定下来,她这会儿矜持啥呀,回头峰哥儿要被别家闺女抢了去,可有她哭的日子!娘,你是没看到城里头那大富人家,一家子嫡嫡庶庶的姐妹,为了抢一个夫婿嫁人,都争破了头!”陆春生捡着听来的兴州城里一些坊间流传的笑谈给张氏说了,直把张氏说得目瞪口呆。 “人家不是大家闺秀来着?为了嫁个好夫婿,一样下得了狠手,泼得了脸面!你就叫月儿常去二姨那儿走动走动,混个亲香,那算啥呀?”陆春生见张氏听得入心,又添了一把火,“你别怕村里那些碎嘴婆娘说嘴,她们这是眼红心酸呐,个个巴不得把自家闺女儿嫁给峰哥儿!也不撒泡尿照照,她们那些闺女儿,比不比得上月儿一根小手指头!” 他跟向晨峰比,是绝对比不过这个隔房表弟的,不过要是让向晨峰先定下了人家就好办了,阿昭这边,反正就住在这儿,他可以慢慢施些手脚出来,到时由不得阿昭不嫁他! 陆春生一番话把张氏哄得晕乎乎地回去了,这才吹了灯躺了下来。床上放了凉席,手里还打着蒲扇,可这会儿他还是觉得热,一想到阿昭就住在他这房子隔壁的隔壁,心里又更燥热了些。 上回不过得一打眼,这回正正撞上,他才得细细看了回。阿昭才出浴那样儿,一头青黝黝的头发还滴着水,那双又黑又亮的杏眼儿也湿漉漉的,脸上粉嫩得像三月里新开的桃花,勾得他真想扑上去狠狠亲一口!这粉嫩嫩、娇怯怯的小美人儿,可不能让别的男人得了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章 偏心 张氏心疼儿子,让李芬赶早起来把昨天剩下的那只野鸡也宰了,炖了一锅鸡汤,然后自己揉了白面擀了面条儿,一人一碗鸡汤面。 她亲自下了厨,自然手下直接就分派好了,借着吩咐李芬出去叫大郎几个来吃早饭的空当,用笊篱捞了四碗份量多的面条,两碗明面上放着鸡肉,碗底藏了鸡腿,两碗面条上直接放着鸡翅膀和些鸡肉块儿。放鸡翅膀的是她和秦永德的,藏的鸡腿的一碗端进了陆春生房里,一碗端给了秦明月。 李芬转身回来捞了面条,往鸡肉锅子里捞肉时没看到翅膀和鸡腿,心里就有了数,随便捞了些肉块上来做码子。刘翠翠怕吃不到好的,假装帮着大嫂来端碗,也进了厨房,拿锅铲往锅子里捞了一捞,没见着鸡腿,心里就怀疑是大嫂私下里藏了。 李芬见她那闪闪烁烁的眼神,心里没好气,也没理会她,端了四碗面出去,和自家男人一起,跟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就在桌上吃了。 刘翠翠也端了碗面凑过来吃,见几个人碗里并没有吃出鸡腿,这才醒到还有婆婆一早儿去端了面出来呐,敢情是婆婆拿去吃了,要不就是拿去给她前头那个儿子和小姑子吃了,心里一边暗骂婆婆偏心,一边大口吸溜着面条,赶快点吃,她还能再喝一碗鸡汤哪。 男人们吃了面就下地里去了,秦思源收拾了柴刀带了妹妹也要出门,被张氏叫住了:“阿昭,你哥上山砍柴,你跟着一起去反正没事儿,就打点猪草回来吧。” 怎么没事儿?昨天那几只野物不就是阿昭套的吗?昨天妹妹教自己练刀,手上起了几个血泡,晚上才挑了来着,秦思源正心疼呢,听到大伯母就分派起活计来了,心里不舒服,正要张嘴,秦云昭把哥哥拦下了。 “大伯母,猪草长得什么样子?阿昭原来也没打过,不认识啊。”秦云昭笑吟吟地冲着上房答话,“反正明月姐也没事儿,让她带我一起去吧,两个人一起打得多些,明月姐还可以教我认认猪草!”她就要看看,大伯母泼不泼得出这张脸,放着自家女儿在家里娇贵养着,支使比女儿还小些,而且刚来家里投亲的侄女儿到外面去干活儿。 张氏果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两边太阳穴一胀一胀的难受。秦云昭见上房里哑了口,还挺有礼地招呼了一声:“大伯母,是不是不用我们打猪草了?那我跟哥哥先走啦,免得耽误哥哥砍柴!”说完冲秦思源调皮一笑,兄妹两个一起出了门。 这丫头,果然就是个辣的!陆春生在房里听到了,只觉得心痒,一大早他倒是想出来跟阿昭头碰头地吃早饭,可娘给他直接端了面条进来,说碗底有鸡腿,让他就在房间里吃,他不好出来得。 等他刚吃完那一满碗面,阿昭就出门了,只听得个声音进耳朵里。到底在城里做了好几年活计,陆春生也算沉得住气,反正这会儿赶出来也看不到人了,还是那提二掌柜的事得抓紧办了。等他提了二掌柜,手上活络了,花些银钱买些首饰脂粉的过来哄哄阿昭,小姑娘家就没有哪个不爱的! 听着外面人静了,大郎媳妇也去厢房后面喂牲口家禽去了,陆春生这才拿了碗出来,把碗里的骨头拨进院子里装垃圾的簸箕里,去厨房放了碗,就走进了上房去。 李芬去做事了,刘翠翠却还在自己房间里歇着,回门在娘家住的那夜男人不好不守规矩,昨天回家了男人跟她抵死要了一回泄了火,直闹到半夜才睡下。她本来想睡个回笼觉的,这会儿吃了一碗面条又喝了一碗汤,肚子有些撑,就靠着窗户歇着。太阳还没出来,也就这会儿还得些凉快,再过一阵,马上又要热起来了。 刘翠翠正眯了眼睛想打盹,听到陆春生的脚步声,随意从窗户缝里瞟出去,正好瞅见他扔鸡骨头,就知道那鸡腿儿是婆婆拿去给他吃了,肚子里正在暗骂,见陆春生放了碗就往上房里去了,刘翠翠不由心里一动,轻手轻脚走出门,随手提了把扫帚装样子,悄悄儿地弓了身子,贴到了上房窗户边上。 上房里,张氏正开了银钱匣子,取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出来:“我可告诉你,这银钱你拿去可要好生打点,你要给我胡乱花用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陆春生一手接过,揣进了胸前衣襟的暗兜里:“娘,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了这银子,儿子一准儿打点好,捞个二掌柜回来。” 张氏见儿子胸脯拍得山响,笑骂了一声。陆春生又才提起秦云昭:“阿昭现在都跟她哥哥上山吗?怎么不在家里做活计?”这老在日头下晒的,把脸晒黑了晒糙了可怎么办? 张氏不由沉了脸:“先儿你也听到了,那丫头一句抵一句的,气得我肝疼!有娘生没娘教的就是这样……” 陆春生怕张氏改了主意,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又给她捶起肩背来:“娘,这不以后有你来教吗?等事儿成了,我让她每天给娘端洗脚水服侍娘!” “你这会儿说的好听,到时可别娶了媳妇忘了娘才是真的!时候也不早了,这会儿村口也有骡车了,你赶紧回城里去,可别误了你的事儿。”张氏被儿子哄得舒坦了些,心里消了些气,连忙叮嘱儿子快走,“家里现在有马车了,赶明儿你也跟人学学怎么驾车,以后来回就方便了。” 陆春生也怕误了时辰,忙告辞了急急走了出来,刘翠翠在外面装模作样扫着地:“春生哥这就走啦!”陆春生随口应着,拔脚出了院门。 刘翠翠盯着他背影暗啐了一口,明明不是秦家的种,在秦家赖吃赖住的,连秦家的银钱也赖了出来。也不知道婆婆刚才给了他多少银钱,要打点什么的,怕是不老少银子吧?那里面可本来应该是有二郎的一半儿! 张氏见儿子走了,起身走到女儿的房门外:“月儿,面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先跟娘一起到上房做针线来!” 秦明月应了一声,端了碗出来了,见刘翠翠在外面,随手就把碗塞刘翠翠手上了:“麻烦二嫂帮我放个碗,娘叫我叫得急呢。”转身从自己房里取了针线活计出来,就往上房去了。 就没见过谁家有这么懒到家的小姑子!刘翠翠愤愤想着,一眼看见小姑子这碗里也有根鸡腿骨,心里又堵了堵。她娘家兄弟姊妹多,有什么好东西爹娘都偏着给几个弟弟吃,好容易嫁到这秦家来,想着自己是幺儿媳妇,只要把嘴巴放乖巧点,在婆婆面前那还不容易讨得好? 没成想,这婆婆明面上当她是个贴心的,实际上有什么好处还是紧着自己前头那个大儿子和后头这个老闺女儿去了!啧,真看不出来,这婆婆在村里也是个好贤良名声的,没想到这母子俩关起门不仅刮了秦家的家产补贴外人,还打着阿昭那丫头的主意呢。就阿昭那丫头长得水灵劲儿,他陆春生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害得自己昨天白出去做了恶人,这娘儿俩还想端着一副正经样子跟自己后面捡着好吧!刘翠翠虽然不识字,可她不笨,原来家里人口多,怎么让自己吃得更多过得更好她是揣摩出了些道道儿的。 把碗一放,扫帚一扔,刘翠翠就躺回了自己房间里琢磨开了,源哥儿和阿昭这两个,还是得闹得他们搬出去住才好,就他们俩那食量,他们多吃一口,以后分到自己手里的家产就少一口,谁家有闲钱帮别人养儿子女儿就谁家养去,可要吃着用着她的了就不成! 不过,也不能让陆春生那家伙娶了阿昭去!一个是婆婆的大儿子,一个是公公的亲侄女儿,要两个凑作一堆了,婆婆肯定会私下补贴她那儿子的,公公也疼他这侄女儿,到时这秦家的东西还姓不姓秦哪?怕不得被划拉出去好多改姓了陆! 嗯,晚上等二郎回来,得跟他好生合计合计!刘翠翠猛打了几下蒲扇,还是觉得有些热,听到大嫂在院子里说话:“月儿,这才吃了早饭,你去哪儿呀?” 秦明月随口应了声:“我去找她们翻几个花样子。”听着声音像是出去了。刘翠翠站到窗户边看着,见大嫂一头是汗地拎了空的猪食桶放了,刚取了块帕子沾了水擦汗,上房里又传来了婆婆的声音:“大郎媳妇,一会儿多打点猪草回来,再弄几捆青料回来,牛马可都得喂仔细了。” 李芬应了声就去整理背草的筐子,她可捱不得时间,还得赶回来给一家子做午饭呢。地里那玉米正在抽雄呢,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吐丝了,家里男人们要追肥,追完肥还要浇一次透水,都是力气活,午饭可迟不得。 还好源哥儿和阿昭来了,这几天搭着兄妹俩的光,吃了不少肉和白米饭,灶上还得阿昭相帮,轻省了不少,等再过几天,二郎媳妇也要一起做家事了,她这儿就更轻松了,还能有时间做点手上活计换点钱来呢。 李芬回房间取了块帕子包了头脸,看到秦云昭送给她和大郎的那两块衣料还搁在床头,伸手又喜爱地摸了摸,决定今天晚上就抽时间把布料裁了做身衣服出来,省得放着遭人惦记!她可没漏掉小姑子那黏在上面的眼光,这又不是她自个儿的嫁妆,要回头婆婆说要拿去用,她也不好不给。 李芬“哐”地一声拉紧了房门,背了筐子就出去了,抬眼望见远处那片大山,不自觉就想了起来,不知道今天源哥儿和阿昭上山,会套到什么野物回来不? 这几天吃得好,就是自个儿男人虽然在地里累了一天,到了晚上还劲头十足地缠着她做了一回。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李芬的脸微微发烫,伸手轻轻抚在小肚子上,她这嫁过来也大半年了,多咋时间才能有呢?她可不想让二弟妹占了先,那个本来就是个人精儿,要还得了这个先儿,还不把婆婆哄得偏心偏到姥姥家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章 高人 昨天熟悉了下老山林子,今天秦云昭跟哥哥沿着溪水又往里面探了一段路,意外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沿着溪水流下来的那道山崖爬上去,居然有一个幽清的小水潭,潭边有一小片草地,地势倒也开阔。 这地方好,寻常人都沿着好走的地方趟林子,不会专门从山崖下爬上来,秦云昭砍了两根粗树枝削成了武器,可以放心在这儿跟哥哥喂招。 摸着手里粗糙的木头唐刀,将包头脸的棉布扯成一条条的细细缠好了把手,秦云昭无比怀念起前世用的军刺来,那是特种金属制作的,轻轻一捅,就能把保险箱给捅个透穿。 秦思源喜欢用长刀,勉强用柴刀削个厚背朴刀出来,看妹妹削的武器样子怪怪的,刀不像刀,剑不像剑的,有些怀疑:“阿昭,别人都说一寸长一寸强,你手上这木条子,没我这木刀长,还细细窄窄的,顶事么?” “我特意选的硬度好还带韧性的木头做的,这叫唐刀。一会儿你看着呗!”秦云昭双手持刀斜撩试了一下,觉得还行,女子气力毕竟不比男子,她身法敏捷用招凶狠,却不是走的刚猛的路线。 秦思源舞了下手中的朴刀,觉得自己呆会儿一定会有些胜之不武。秦云昭微微一笑,身形骤然突进,手中唐刀已经自上而下斜劈过来,秦思源不敢大意,横刀格挡,唐刀没有与他的兵器相交,却被妹妹顺势收回,脚步错动间,划出弧线反撩向他后腰。 几招下来,秦思源摸清了,妹妹并不跟他硬碰硬,但是凭着灵动的身法招招都是杀招,反而将他掣肘了,果然二十来招后,唐刀就已经架到了秦思源的肩膀上。 秦思源脖子一僵:“阿昭,难不成你梦里都在练功夫啊?”看妹妹这身手,没有七八年也练不出这实力啊。秦云昭睁大眼睛:“哥哥你怎么知道的?我每天晚上睡觉都会梦到自己在不停地练功!所以白天使出这些招式很顺手呢,因为在梦里已经练过很多遍了。” 庄周晓梦迷蝴蝶,自己的前世现在来说不就是像一场梦么,这么说可不算说谎。秦云昭忍笑看着秦思源一脸遗憾状,正要开口安慰安慰,林子里突然传来鼓掌声,两人不由吃了一惊。 一个须发染霜的老猎人一手提刀一手拎了个大皮袋子从林子里走出来:“两个小娃儿功夫都挺好啊,都是学武的好苗子。” 这人能够悄无声息从密林里出来,看这身手也绝对不是一般的猎人。秦云昭的目光从来人手中的环首刀移到他肩上背的一张硬质大弓和一筒羽箭上,心中虽然警惕,脸上已经换了一脸天真的笑容:“老伯伯你是从哪儿来的?是这山里的猎户吗?”脚步微微一动,已经把哥哥也拉到了自己身边,若有变故,他们只须一个侧后扑,就能躲到一块半人高的山石后面。 老猎人将秦云昭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脸上笑意更深了些:“老朽宗南山,就在这老山林子里狩猎为生,你们两个小娃儿,是才来靠山屯的吗?以前我都没见过你们呐。” 秦思源要走上前一步答话,被秦云昭一把扯住了衣袖,宗南山见了,不以为忤,呵呵笑了起来:“小哥儿,你妹妹做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被他点出来,秦云昭也不恼不臊,轻轻点了点头大方承认了:“我年纪小,不知事,所以有这点小心思,老伯伯自有大心胸,想也不会跟我这么个小姑娘计较吧。” 宗南山笑得更加开心了:“小丫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蔫坏的,我要跟你计较了,那就是心胸狭窄了吧?”一边说着,一边将弓箭、大刀和手中的大皮袋子都放到了一边,略走开了几步,“不过你那武功套路教你哥哥可不一定对路,这小子适合大开大阖的招数呢。” 高手?!秦云昭眼睛一亮,伸手推了哥哥一把:“哥,快多谢宗伯伯指教你!” 秦思源一个不提防,趔趄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妹妹,有些摸不着头脑,妹妹这又是扯住又是推的,变得好快啊。但既然妹妹如此说,想来这老伯不会是什么坏人了,秦思源拱手行了礼:“宗伯伯好,小子叫秦思源,这是我妹妹秦云昭,我们俩个胡乱练些招数耍子玩的,还请宗伯伯多多指教!” “久居这深山之中,好久没看到你们这样的好苗子了,也不怪我好为人师!”宗南山刚才看这两人斗招已经手痒了,随手从绑腿上拔出匕首砍了一根粗树枝,几下削成了一柄长枪,在手上试了试,摆了一个招式,“小子,你先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宗南山起手式一摆出,威势凌然慑人,武功更是走的刚猛的路子,秦云昭就知道,这人的武功路数,更适合教导秦思源,毕竟她学的都是近身杀人的招式,而哥哥最需要学的,是这种古代战场上杀敌的招数。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这个从天而降送上门的师傅给定下来!秦云昭看着宗南山一招磕飞了哥哥手中的长刀,连忙笑眯眯地开了口:“这都快半晌午了,宗伯伯也饿了吧?宗伯伯慢慢指点我哥哥,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来!” 张氏娶了大儿媳妇以后,知道这个媳妇是个规矩的,也就没像别家老太太一样做得难看,把米坛子面坛子什么的收进自己房里去。因此秦云昭赶早在厨房里就兜了一褡子米,打算上山来做竹筒饭吃,不过这会儿多了一个人,怕是不够。 宗南山见她吃食佐料带得齐备,估计她做饭的手艺应该不差,怎么也比自己那胡乱凑合的强,也就笑呵呵地应了,又走过去打开了皮袋子:“这里还带的有一袋子米,多煮些饭来,老伯我肚量大。” 秦云昭一看有戏,更是施展了浑身解数出来,这弄可口吃食的本事,还是她当森林公安那三年给练出来的哩,今天在这老山林子里,她非得把它给好好发扬光大一回! 把宗南山的弓箭和匕首借了过来,秦云昭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密林里。等到太阳爬到正中天的时候,正如痴如醉听着宗南山讲解的秦思源闻到了一阵扑鼻诱人的香味,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咕叫了起来。 宗南山也暗暗咽了咽口水:“源哥儿,你妹子真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艺哩!”要不是亲眼看到阿昭跟源哥儿过招,他八成会被这个长得娇滴滴的小姑娘给骗过去,小姑娘年纪又不大,能专精武功一样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连灶下的活也做得来。 秦云昭已经在那边招呼了:“宗伯伯,哥哥,过来吃饭了!”要不是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她还真没法儿做出这么些花样儿来哩。 野鸡做的叫花鸡,水潭里叉上来的鲇鱼配了现采的野山姜、紫苏叶炖了一锅鲜鱼汤,用油炸得香喷喷的椒盐竹虫装满了两半竹筒,一只小野猪被烤得皮焦肉香,还被刷上野蜂蜜水,看上去金亮亮油光光的,再配上掺了炒干的香蒿末煮出来的几大筒竹筒饭,宗南山不由食指大动。 秦云昭用半截竹筒当碗,先给宗南山盛了一碗鱼汤递了过去:“宗伯伯先喝汤,小心烫!”秦思源自己也捧了一筒鱼汤:“阿昭,你哪来的锅子?” “啊,我看宗伯伯这口匕首锋利得紧,就做了口石锅出来,宗伯伯,你可别心疼啊。”秦云昭一边用匕首熟练了卸了鸡腿、片了烤野猪肉搁在大叶子上捧到了宗南山面前,一边爱不释手地打量着手中的宝贝。 “不心疼,不心疼,那本来就是拿来用的,不然不是成了个摆件?”宗南山几口喝完了鱼汤,伸手取了新削出来的竹筷就挟了菜吃,“好吃!丫头,你要天天给我做好菜,我一准儿天天来教你哥!” 这倒是个爽快人,一早就看出了秦云昭的心思。人家吃的盐比自己吃过的饭都要多,秦云昭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心里更是觉得这老伯的爽朗性子跟自己投缘:“阿昭求之不得呢!哥,你还不赶紧跪下给师傅磕头啊!” 宗南山一手就托住了要跪下来的秦思源:“我既然跟你们合了眼缘,自然会说到做到,拜师就不必了。遇见我的事,你们也不必说出去。” 愿教却不愿收徒弟,也不愿别人知道,想来心里自有章程,宗南山不说,秦思源跟秦云昭两个也不多嘴强求,三人畅快饱餐一顿,宗南山就将两人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原来穿过水潭边这片林子,正是小溪的源头处,宗南山在那里搭了几间吊脚木屋,靠林子的这边种了些棘条当篱笆,另一边却是有一大片岩石铺展为地,二十余步外就是高高的悬崖了。 秦云昭站在山崖边,感受着山风呼呼吹过,几乎让人产生一种即刻飞仙的感觉,这居所就是用作修仙之处也不为过。等走进了木屋中,秦氏兄妹才瞪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屋里锅锈碗破,弥漫着米面的霉味和油馊味,床上虽然因为这里空气好,没有积尘土,床柱上却结满了厚厚的蛛网,一窝老鼠听到有人走近,吱吱几声从床板铺的茅草中逃了出去,慌不择路中,一只小老鼠还在秦思源的脚上撞了一下,才晕头晕脑地跑了。 宗南山在兄妹俩心目中的高人形象瞬间瓦解!太邋遢了!这地方是人住的吗?宗南山讪讪笑了声:“我下山到外面去办了点事,有一两个月没住了……” 难怪这么近的路这宗伯伯都不说到他家来弄吃的!秦云昭叹了口气,挽起袖子找了只空桶出去打水找抹布。很多天才都是生活白痴,原来高人也不例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章 偷抢 兄妹俩整整忙了大半天,才将将把宗南山的屋子打理出个清爽的模样,看着今天是赶不及了,秦云昭把中午剩下的野猪肉切碎,拌进了大米中又煮了两筒竹筒饭,算是宗南山的晚餐。 “宗伯伯,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先下山了,明天我们来的时候,再给你带些东西过来。”秦云昭看着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忙和哥哥告辞下山,还有些锅啊碗啊的日常生活必需品,打算明天买齐了再带上来。 “恩恩,明天赶早来!”宗南山一边乐呵呵地吃着竹筒饭一边扬了扬手,“源哥儿晚上回去可得把我教的好好记住了!” “我一定会记下来的,谢谢宗伯伯!”秦思源今天心里很高兴,宗南山这一趟点拨,让他更加对自己有信心了。 兄妹俩说说笑笑地攀着山藤几下跃下山崖,回到原来上山时下套的地方,秦云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地上下的竹桩被提了出来,上面绑的绳套被砍断了好几个,看痕迹,应该是套到了些猎物后被人砍断的。 “谁这么缺德啊!”秦思源捡起断掉的绳套气愤地说,“偷着抢了咱们猎物不说,还把咱们绳套都砍断了!”为了把这麻藤皮编成绳,阿昭的手都搓红了,所以才会被柴刀磨几下就起泡。猎物被偷了,还要做得这么绝,把他们辛苦做出来的藤绳就这么给一刀撩了! 秦云昭又去另外一边几个下套的地方搜了搜,还好有几个没套到猎物的绳套没被发现,其中有一个应该是刚套上了一只野鸡,正可着劲儿扑腾呢。 聊胜于无啊。秦云昭走过去取下野鸡绑了,跟着哥哥下到山脚的林子里,胡乱砍了一担柴火回来。 张氏刚给屋后的菜地浇完水,看到今天柴火只得一小担,野鸡也只得一只回来,脸上就有些淡淡的:“回来啦,家里两口水缸都没水了,源哥儿先去挑一担回来吧,你大嫂等着用水做饭呐。” 家里用水要到半里外的小沙河去挑,秦思源昨天才跟妹妹找到了这条河,之前秦云昭夜里洗浴完了,洗哥哥和自己衣服时,都是舀的缸里的水洗的,知道是大堂哥挑回来的后,也挺不好意思的,正想着以后改成吃完早饭后就拿衣服到河边去洗,只要手脚快些,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这会儿见大伯母这么说了,秦思源自然是无话,放下柴火就去取扁担和木桶,秦云昭就进厨房找盆子:“大伯母,我一起去洗菜,这鸡先在家里杀好了,我一会儿再拿去河边洗。” 张氏不作声,看着两兄妹走了,吩咐李芬把那只野鸡扔进鸡笼里去。刘翠翠在一边问:“娘,马上要杀了,还扔进去干啥?” 张氏一眼瞪了过来:“谁说要杀了!叫花子留不得隔夜食么!这野鸡攒下来,到时一起拿去卖了,还有大几十文钱哩!你当家里金山银山哪,昨天才吃得鸡,今儿一早也是吃得鸡,这晚上还要吃?金山银山也得被你吃空了!” 她见源哥儿和阿昭出去了一天,拿回来的东西少,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在哪里耍子去了,心里正不痛快呢,刘翠翠刚好撞到她枪口上,倒遭她好一顿说。 刘翠翠不敢别嘴,低了头不作声,见张氏进上房去了,才低声嘟哝了一句:“啥叫金山银山被我吃空啊,明明就是会被你搬空才对!”想吃只老容易就从山上套回来的野鸡都念了这一大串,手里雪花花的银子就眼也不眨地给了那陆春生,这婆婆偏心得没边儿了! 秦思源挑了空桶跟妹妹往河边走,就看到河坝边说说笑笑围了一群人,两人走过去的时候,几句话就飘进了耳朵里:“陈老三,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手艺的,居然能套到这好些野物?” 秦云昭一听见,就停住了脚步,要往常她也不会在意,这老山林子她能套猎物,自然别人也能套,可这会儿赶得巧,她心里一直憋闷着呢,听到这话就留了心:“哥,我们过去看看!” 秦思源也一肚子闷气呢,点点头就和妹妹一起挤了过去。人群里正有一个干瘦的黄脸汉子,指着搁在地上的三只野鸡和两只野兔子说得口沫横飞:“我啥时学的手艺要先跟你报了才行?你不就是一直当我陈老三啥都不会嘛?嘿,我告诉你,我陈老三会的东西多了去哩!” “那是,金花牌九你都会,半夜踹寡妇门你更行!”说话的人毫不留情,引得旁边的人一阵大笑:“那他当然行,不行怎么能把他现在这婆娘给踹到手呢!” 听到大家半是调笑半带奚落,陈老三急了,他拿了这些猎物回来不赶着回家,而是专往收工路上人多的地方走,就是为了显摆的,当下直着嗓子嚷了起来:“你们别眼红!谁有本事,你们也去套好些猎物回来给我长长眼啊!” 他这一嚷,大家还真收了声,老山林子下面的那边林子就是打柴用的,还真没有什么野物会来,要上到深山里去,又确实危险得很,谁家都有田有地的,犯不着为那一口两口肉给丢了性命! 陈老三见大家都不敢张口答话,这才得意地笑了起来,见突然挤进来一个丫头正在翻弄着地上的猎物,连忙喝斥了声:“哪家的毛丫头啊,你想看就看,这胡乱翻的,要把猎物弄跑了你赔不起咧!” 秦云昭早看到了那猎物脚上依旧紧紧绑着断下来的绳套,正是自己独有的打绳套的手法,气得呼地就站起身来:“你少在这里吹了,这些野物明明就是我们套到的!” 陈老三这才看清是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不由愣了愣,他昨天回来时打眼看到这两兄妹担了好几只猎物回来,还都是活的,就知道是他们上山套的。他虽然没胆子进深山,可跟在两个孩子后面还是敢的,没道理那些凶兽放着两个嫩孩子不吃,来吃他这口干巴巴的肉不是?再说他想着自己怎么也会比那两个孩子跑得快些。 所以今天一大早看到这两兄妹又往山上去了,陈老三就远远地缀了上去,到了两兄妹放套的地方,他也没敢再跟着人往更深处去了,就记下了地方。等打了一捆柴,又在外面找了个凉快地方睡了一觉,他这才又爬上山去,找到兄妹俩放套的地方,把他们套到的猎物给收了。 他那一觉睡过了头,担心时辰有点晚了,怕那两兄妹要回来收套了,心急之下见怎么也解不开绳套,索性拿起柴刀把绳套都给撩断了,把那一片林子里套住的野鸡野兔都拿了回来。 开始还想着偷偷提回家去,谁知道碰到几个人都一脸羡慕地看过来,跟他搭讪着问怎么套到的,他一时虚荣心膨胀,就拿着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转了转,没想到碰到了这兄妹俩。 刚才不相信的人看陈老三光愣着不说话,就忍不住开了口:“我就说嘛,陈老三哪里来的这手艺,原来是偷抢了人家永德大哥侄儿的猎物啊!陈老三,你这脸皮也太厚了……” 陈老三眨眨眼,跳了起来,一手差点没指到秦云昭的鼻子上吼着:“谁厚脸皮了,你这毛丫头才厚脸皮!你说是你们的,你倒是叫一声看它应不应啊!” 这话就太无赖了,秦思源一步迈上前,一手把妹妹拉到自己身后,一手拧住了陈老三那指过来的手:“说话就好好说话,你指我妹妹脸上骂什么哪!” 陈老三本来看着秦云昭娇小姐样儿,想着自己这一吼一指的,那丫头就得哭着跑了,自己再把那小子也吼回去就没事儿了,没想到秦云昭没哭,她哥还护了上来,手劲儿还蛮大的。 “哎哟哎哟,你要把我这手拧废了,我就上你家吃住一辈子去!”陈老三嘴里呼呼叫着痛,见秦思源果然放了手,这才边甩着手边梗着脖子说,“你们两个孩子家家的,靠近那老山林子都得给吓哭,还有脸说这野物是你们猎的?再说了,那老山林子光许你们下套,就不许别人去下套了?” “你下你的套我们不管,可这绳套是我们下的!”秦云昭从哥哥身后探出头来,“那绳套就是我亲手缠得呢,你说是你下的套,你倒是缠一个一样的套出来给我们看看哪!” 周围的人一听,也觉得这样有理,就呼喝开了:“是啊,陈老三,你缠一个出来给大伙儿看看啊!证明一下嘛!” 陈老三左右看了看,气呼呼地从地上把几只野物都抓了起来:“我缠就缠……我为什么要在这儿缠!敢情你们没安好心,是想偷师啊!” “谁想偷师啊!我看你就是心虚吧……”几个旁边的村民不乐意了,更起哄了起来。 “我心虚?嗨,你们怎么不说那黄毛丫头心虚?她才多大,她有多能,就敢往老山林子里跑了?”陈老三眼睛咕碌碌一转,指着秦云昭叫起来。 有人顿时又狐疑起来,秦思源年纪不大,秦云昭看着更是娇娇怯怯的,要是这好些猎物都是他们套的,也有点不太让人相信。 昨天秦云昭虽然也套了猎物回去,可走的是直接回家的那条路,又不是下工的时候,遇到的人很少,所以大家并不知道昨天他们就已经套了猎物回来,可昨天套回来的猎物都被吃了,这会儿一时半刻也说不清。 不蒸馒头也争这口气呐!秦云昭扫了一眼大家脸上的表情,张口就答应了:“好,我先来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章 训侄 “哪位叔叔伯伯借我一根麻绳用用?”秦云昭话间刚落,就有热心人解了自己搭在柴火上的麻绳递了过来。 秦云昭接过,冲那人感激一笑,手上动作飞快,不过三两下,就已经绑了一只绳套,伸手拗下柴火上的几根粗枝做了桩子,就在地上把绳套下好了:“做好了,谁要不信的,可以来试试!” 还真有人试着把脚踏了进去,只一带绳套就收紧了,秦云昭还指给大家看:“我做的绳套尾部还有个小结圈,可以防止把猎物勒死!大家比比看就知道是不是一样的了。” 见这丫头确实理手,大家就叫了起来:“陈老三,该你了!你要做不出来,就还永德大哥侄女套的野物!” 大家起哄得大声,陈老三却没有应声,村民们抬头一看,原来那陈老三竟然趁着大家全神贯注看秦云昭做绳套的时候,就挑着猎物跑了,这会儿已经跑出了一块田远了,见大家伙儿叫着,还回过头来兀自嘴硬:“我才不缠给你们看咧,你们想偷师,我可没那么傻!” 这人,也太赖皮了!秦云昭气不过,拔脚就去追:“站住,你少耍赖,还我的东西!”她这一急,跑的速度就没遮掩,大家不由惊讶了一声:“难怪敢上山套猎物,这丫头看着娇弱,跑得一阵风似的啊!”秦思源连忙也追了上去。 陈老三听到声音,见秦云昭追的快,秦思源也跟在后面,怕被追上了要挨那小子拳头,眼珠一转,边跑就边把上衣给除了下来大喊:“你这毛丫头要不要脸啊,见着光身子的男人就追啊!你不要清白,我还要哩!” 秦云昭气急了眼,就是身子全光了的男人她前世也看过不少,没一个敢在她面前这么挑衅的,今天她非得把这泼皮给揍个酱铺开花不可! 陈老三见秦云昭不仅不被羞跑,反正更逼近了,索性把裤腰带都扬了起来:“我告诉你啊毛丫头,你再追我就把裤子脱了!” 脱!你脱得精光姐一样揍你个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秦云昭正咬了牙还要发力,被哥哥从后面一把拉住了:“阿昭!别追了!小心那无赖毁了你的名声!”这要传出去,阿昭一个姑娘家追在后面看光了人家一个大男人的身子,可怎么得了? “哥~~!”秦云昭气得跺脚,看着陈老三故意从一群大婶子小媳妇们身边穿过,还大喊着:“后面那毛丫头追着脱我衣服呐!” 一群女人顿时好奇地向这边看过来:“那是谁家的丫头啊?也不知道挡挡眼!这么撵着个光了半身的陈老三追是什么意思啊?” “哟,那不是永德大哥家新来的那侄女儿吗?叫什么……阿昭来着……” 秦思源虽然因为距离有些远,听不清那群女人们在说起什么,不过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表情是看到了,不由黑了一张脸,拉了秦云昭的手就往回走:“回吧,阿昭,这种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他是老鼠,你是玉瓶儿,别跟他一般见识!” 秦云昭恨恨地跺了跺脚,扭头跟着哥哥走了。等兄妹俩洗了菜,挑了水回来,张氏的脸都快黑得像锅底了,先前几个相熟的妇人专门走到她这里来,跟她说了阿昭追在那陈老三屁股后面撵着的事,可把她气得够呛,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没皮没臊的呐! 这会儿见兄妹两个进了院子,张氏就板了一张脸,隔着上房的窗户拖长了声音:“家里还等着你们这水这菜呢,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有时间去追那光身子的男人,没时间想着一家子都在挨饿等着啊!” 秦永德正在上房里干擦了一把脸,压低了声音喝了句:“孩子他娘,说什么呐你!”又抬了声音唤秦思源和秦云昭:“源哥儿,阿昭,你们两个先进来!” 秦云昭跟哥哥对看了一眼,心知一顿训斥是少不了的了。果然一走进去,秦永德就沉了声音:“源哥儿你给我跪下!”秦思源扑通一声就跪在秦永德跟前,秦云昭看了看大伯的脸色,也挨着哥哥跟着跪下了,只是抬着头,张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看向大伯。 秦永德见两个孩子都跪下了,阿昭又泪水涟涟地看着自己,心里就先软了,转头先跟张氏吩咐:“你去帮老大媳妇忙活下饭菜,赶紧先做出来。” 张氏不情不愿地挪了屁股去了,缸里没水,她本来完全可以让大郎媳妇先去隔壁借一桶水来做饭,她这么扣着不发话,就是想等到当家的回来看看这两孩子有多贪玩! 没想到当家的回来了,那几个相熟的妇人也走了来,跟她说了刚才的事:“可不得了喂,那陈老三光着半个身子被你家阿昭追着撵咧!还好大家都看到了首尾,不然你家阿昭这名声可怎么说得清呐!” 一听这话,张氏心里就腾腾冒了火,阿昭不要名声,她家月儿可还要呐!现在她心里又是把阿昭当未来儿媳妇看的,一想到春生要娶进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心里更是窝了一团火!这会儿更想坐在一边看着当家的教训这两孩子呢,结果当家的要顾着两孩子的面子,把她给挡一边儿去了。 秦永德看着张氏哗啦啦地甩了帘子出了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不怪你们大伯母生气,那陈老三是个什么样的泼赖人你们不知道,他被人家当场拿着了赃,都能翻说出花儿来,你们两个小孩子,能跟他说得了理?” 这事情传播的速度还真快啊,看来大伯也是听到了整件事的,秦云昭就一脸委屈地嘟了嘴:“大伯,那是我们辛苦套的猎物,凭啥就让那人那么偷抢了去!要坏人老这么让好人吃亏,天底下哪还有道理可讲!” “你们委屈了,我知道!”秦永德语重心长起来,“可这村里别人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我都证明给大家看了,那绳套就是我下的!”秦云昭不服气地辩解了一句。 “那也只能说你也会下绳套!你说那陈老三是心虚,他说他是怕被别人偷师,这事情谁说得清楚?”秦永德摆了摆手,止住了秦云昭还想说的话,“反而是他光着半身被你追这件事,现在村里都知道!” 可不是,这黄毛丫头追在一个成了亲还光着半截身子的男人后面撵着,这件事在靠山屯里比啥都劲爆! “阿昭,那陈老三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他是脚底下踩的那烂污的泥,你现在马上就是大姑娘家了,怎么能跟这种人扯到一起?” 秦云昭张嘴要说,被秦思源扯了扯袖子,示意她先听着大伯的训话。 “女儿家要注重自己的名声,一些小委屈就算了,那几样猎物抵得过你名声重要吗?” 秦云昭低下头不说话了,她没觉得大不了的事,在古代可还真就是大得不得了的事! 响鼓不要重锤敲,见秦云昭低了头,秦永德也不多说了,看向了秦思源:“这事儿归到根子上就是源哥儿做了错事!你那天是怎么跟大伯保证的,说了不能进深山,你还学会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了?!” 秦思源垂着头不敢做声,秦云昭低声解释了一句:“大伯,我和哥都跟爹学了些武艺在身上,去林子也不怕的,不仅可以练功,还能给家里改善伙食呢。” “你们有本事在身上是好事,可老山林子里那些个野兽凶得很,你们要是有个万一,我回头到了地下怎么去见你们爹?要为了多吃那几口肉,把你们伤哪儿了我往哪儿补得回来?”秦永德一拍桌子定了音,“就这么定了,你们来家也这些天了,明天源哥儿跟我去地里学做活儿,阿昭跟你大嫂或是明月姐在家里学女红!都起来吧!” 那怎么行!他们还跟宗伯伯说好了要去学武功呢!秦思源抓着秦永德扶过来的手,愣是不肯起来:“大伯,请恕思源不能从命!” “你这孩子!怎么这犟脾气就说不听呢!你爹走了,你大伯可还在呐,你要再不听劝,我就…我就……”秦永德抬起的手扬了扬,到底只是轻轻拍在了秦思源肩上,“我就代你爹好生教训教训你!” 秦永德的话虽然说得凶,可落下的巴掌轻得连只蚊子都拍不死。秦云昭看着想笑,可眼睛却发了酸。 秦思源泪水已经滴了下来:“大伯……我知道大伯是为我们好,可思源不想也不喜欢一辈子在土里刨活,思源原来就一直学文习武,想考武举,到了这里,听说兴州沈将军是个好将军,更是一心打算满了十五就去从军。思源想挣出一条路子,为秦家发扬门楣,光宗耀祖……” 秦思源的话突然就断在了嗓子里,猛然抬起了头,头顶上,大伯正紧紧闭着眼睛,带着温热的泪水却一滴接一滴地砸在了秦思源的额头上。 “当年,二郎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说……哥,我不想也不喜欢一辈子在这靠山屯里刨活儿,我想挣条路子出去……”秦永德腿一软,突然也跪了下来,伏在秦思源的肩膀上大哭起来,“二郎啊二郎,早知道你出去了就回不来,哥说啥也不能放你走啊!哥不要你光宗耀祖,咱兄弟俩个就一辈子在这土里刨活,吃得再糙,哥早早晚晚也能见着你的面哪…… 那年大旱,地里收成看着不好,你成天往老山林子里窜,第一回在山里逮着只野鸡回来,你非得把两条腿儿都让我吃了,说我每天担水浇苗辛苦了…… 第二年收成好了,我冬天冻坏了脚,你硬是在老山林子里守了两天两夜,总算打回一只打单的狼,剥了狼皮要给我做鞋子做护膝……” 难怪哥坚决要回靠山屯大伯这里来,想来秦爹当年在世的时候,也没少跟哥哥说起这些兄弟亲情吧?就像上辈子拼死护在自己身前的战友,暗中无微不至关心开导自己的同事李叔……那些沉甸甸的兄弟情、亲情,和眼前这大伯心中的感情都是相同的! 秦云昭死死咬住嘴唇,任泪水从脸颊滑落,等身边抱头痛哭的两人情绪略平缓了些,才扶了两人起来:“大伯,快起来坐,哥,你也起来。” 秦永德坐回了炕上,用手直接抹掉了眼泪,看向侄儿侄女:“你们说,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又往我心窝子里戳啊!” 秦云昭把一碗白开水捧到大伯手上,看着大伯喝了,这才慢慢开了口:“大伯,人不能因为吃东西噎着了,就不吃东西了,怕喝水呛着了,就不喝水了。哥哥他有习武的天赋,他也喜欢从军,男儿怎么能囿在这三尺屋瓦下面,就该放他出去闯一闯啊。” “大伯也是当过兵的,”秦永德把手中的碗轻轻放下,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回忆起当年,“那时还是铁老将军在兴州统兵呢,当时饷银被一个大官贪了,铁老将军就把他的家当都拿出来当了,当得银钱一分不少地发给咱们,后来血羯人过来打兴州,咱们都拼了命地往前冲…… 那一场仗,死了很多人,铁老将军一心扑在军中,他的家小却全都因为守兴州城殉了难……你大伯母前面那个丈夫也是死在那场仗里,大伯的腿脚也是那时落下了毛病…… 兴州兵自铁将军手下就出了不怕死的名声,出去有面子,饷银也丰厚,可大伯宁愿你在家里安安生生务农挣几个铜板度日。现在这边塞是没事,可说不准哪一年又起了烽火,你就得上战场,大伯舍不得你再去吃那个苦啊!” 秦永德的腿脚不能走急,一走急,就有些瘸着,秦思源跟妹妹头回进屋,就看在了眼里,这会儿又听大伯说了当年的战事,反而更激起了秦思源一腔热血:“大伯,我不怕吃苦也不怕流血,我想有出息,想给咱秦家挣个好前程出来,爹虽然去了,却把他一身本事都教给了我,我不想浪费了爹的一片心意,若说他有什么遗愿,一定是这个!不然,他不会给……他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的!” 秦思源一激动,差点就把托梦的事说出来了,幸好临时硬生生改了口。秦云昭吓出了一身冷汗,想着哥哥刚才的话,不由暗自苦笑,敢情自己玩这招托梦,无意中还给哥哥坚定了这个从军的心思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章 私语 这一天秦家的晚饭到天都麻麻黑了才吃,可一家子谁都不敢明着吱一声儿,源哥儿和阿昭两个红着眼圈就不说了,当家的秦永德可也是两只眼睛都通红着呐。 秦永德到底抵不住侄儿侄女的请求,还是同意了让他两个每天上山打柴打猎,借此练武。 这就算是把哥哥跟自己的行动过了明路了,秦云昭想着也不用跟亲大伯藏着掖着了,心里高兴,饭也吃得香,等晚间帮大嫂在厨房收拾着,才突然回来味儿来:“大嫂,我们不是还猎回来一只野鸡吗?今天怎么没杀了吃?” 李芬一撇嘴,回头看了眼厨房门口,才凑到秦云昭耳朵小声说起来:“娘舍不得呐,说要攒了卖钱去!” “今天早上不就杀了一只野鸡炖了吃吗?大伯母怎么突然就舍不得了?”秦云昭觉得奇怪,有这样的情况吗,早上毫不犹豫地炖鸡吃,晚上又小气起来了? “嗐,早上吃鸡,那不是因为娘前头那个儿子回来了嘛!”李芬看了秦云昭一眼,见她“哦”了一声,没有什么注意的意思,赶紧又靠近了一点,“阿昭,嫂子跟你说个贴心话儿你可别恼!” “说吧,大嫂,我跟你还有什么恼的!” 见秦云昭笑着点了头,李芬鼓了口气才悄悄说了出来:“娘前头那个儿子,就是那个陆春生,昨儿看你的眼神可邪乎着呢!你可得小心点儿!” 擦,古人可真早熟,我这身体可还没到十三呢!秦云昭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小着呢,还守着孝……” “小就不小了,转眼就十三了,有那早的这岁数也都嫁人了!”李芬轻轻撞了撞秦云昭的肩膀,“不过要守孝倒是实在的!总之,你小心着些,我原来听说他在城里当伙计,看到漂亮姑娘也不怎么安生呢!” 秦云昭感激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嫂,下回他再来,我警醒点儿,尽量不跟他打照面!”那什么春生秋生的要敢对她有什么坏心思,她认得他是陆春生,她拳头可认不得他是陆春生! 李芬见她听进去了,这才笑了笑,几手把锅里的碗给洗了,看着阿昭提了水去净房洗浴。这姑娘挺爱干净的,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的,看着就可人,只是阿昭长得这么个好容貌,又这么娇娇弱弱的,可真教人操心呐!以后她要找相公了,自己这当嫂子的可还得给她提着点,她得找个护得住她的才行! 似乎是因为晚上没得肉菜,只煎了盘豆腐顶数,今天晚上秦勇林两口子都提不起劲儿来,天气又热,刘翠翠睡在凉席上也觉得像烙饼子一样热得慌心,一边打着蒲扇一边想起白天里听到的事,就跟丈夫咬起了耳朵切切私语起来:“勇林哥,你说咱们多咋时候能分家?” 秦勇林热得坐了起来,贴着墙靠着,手里呼哧呼哧地打着蒲扇:“咋了,现在一家子过着不是挺好的吗?大嫂做事勤快,你也不是那懒人,小妹在家里也呆不了一两年就要出门子了,家里不正旺火着吗?是不是今儿娘说你了?你甭理她那么多,上了年纪的人了,哪个不爱叨叨,你只管应着,别往心里去就成了!” 小姑子懒,婆婆爱摆架子念叨人不是什么大问题,刘翠翠往男人那边嗔怪地扇了一扇子:“我又不是那嫌东嫌西的人!我就是心疼你给这家里累死累活的,到头来还得不了好!” “大哥跟我不一样做着嘛,到时月儿嫁了,这家里还不就是我们两兄弟的,现在有爹带着,多做一把活,以后咱家里就多得一升粮咧!”秦勇林听到媳妇儿心疼自己,心里美着,伸手就在她胸前捏了一把,“累点儿不算啥,好歹咱得把媳妇养好啊!翠儿,是不是想我了……” “美得你!”刘翠翠用扇子拍开男人的手,“你娘可不只你两兄弟!这家还不定是谁得的多呐!” “什么意思?”秦勇林收了手,脑子一转,就想到了那个人来,“你是说陆春生?他算哪根葱?他姓陆不姓秦,还想分秦家的家产不成!” “哼,他不想分,经不住有人贴心送到他怀里给呀!”刘翠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翠儿,你是不是看到啥了?”秦勇林听到媳妇话里有话,心里一动,语气就有些着紧。 “我跟你说……”刘翠翠凑到秦勇林肩膀上,扒着他耳朵把今天早上听到的事都说了出来,末了还加油添醋地补了句,“他这又要银子去城里打点的,又想着打阿昭的主意,不就是想着从你娘那里取了银子,回头又可以跟你爹那儿再刮银子嘛!这几天你也看到了,爹是真心把阿昭当女儿疼的,要陆春生把阿昭弄到了手,爹怕阿昭过得不好,还不得多多使银子过去?” “这王八蛋!”秦勇林气得扇子也不摇了,“他打没出生就死了爹,咱秦家把他养大,还养出头白眼儿狼来了!” “你娘可觉得他贴心着哩!”刘翠翠又添了把火,“今早叫大嫂炖鸡,那两鸡腿你跟你哥一个都没见着吧?我告诉你吧,都你娘给藏去了,一个给了小姑,一个就给了那陆春生!合着她就这一个好儿子似的,把你们哥俩儿还当外人了!还跟那陆春生说,家里有马车了,叫他学会驾马车去,以后来去好方便些! 你说,那马车明明是源哥儿和阿昭的,养在咱们家,咱们家自个儿用用也是没得说,凭什么娘就要教那陆春生拿去用啊?他要给驾城里去了,那还不成就是他的了? 再说咱们家里,你跟大哥在地里累死累活的挣家当,那陆春生在城里做着轻省活计,没往这家里拿过一厘银钱,自己要打点,还把你跟大哥挣的钱给拿去花用了!你娘这心都偏到姥姥家去了!我今儿听到了就气! 就说今儿晚上源哥儿套回来那只野鸡吧,她不说看你跟大哥在地里累了一天了,也炖了给你们补补,就叫关鸡笼里头,说攒着一起进城里卖了去!卖了得的银钱谁用呐,还不是又补贴给那边去了!” 秦勇林想着每回陆春生回来,娘不是割肉就是杀鸡的,自家寻常里吃饭,也就是一盘豆腐或是一盘子鸡蛋饼就混过去了,难得源哥儿这两天套得些野物,娘也是偏给陆春生吃,这陆春生一走,他们就毛都沾不到一根了! 可要因为陆春生这么个外人说分家,秦勇林又觉得不值当,就迟迟疑疑地跟媳妇商量起来:“翠儿,难不成咱们要为着那白眼儿狼分家?你想想,咱家里样事齐备,三个男人是壮劳力,劲儿合着一处使,地里活计正做得趁手呢……” 刘翠翠这样一想,也觉得分家不划算,要分了,各样事都要自己出银钱置办了,凭什么那外面养的在秦家吃住着,自家正经秦家人还被挤到一边儿去啊? “勇林哥,那你说怎么办?”刘翠翠抱着男人的胳膊蹭了蹭,一脸等着男人拿主意的信赖。 秦勇林立时觉得自己腰板儿都直了几分,又被女人丰软的胸蹭起了心火,一手抓住揉着,又把头凑了过去,含含混混说着:“好翠儿,咱们使把劲儿……早些给娘生个金孙,不就把娘那心思给纠过来了吗……” 新婚情热,刘翠翠本来被男人又揉又舔*弄得浑身发软,听到“生个金孙”这句话,突然又想起另一茬来,赶紧推开了男人伏在自己胸前的头:“勇林哥,老人家都说,这带了孝的人是带着白煞在身上哩,送子娘娘看到家里有白煞在,就不会进门了!” 秦勇林不由停住了:“白煞?”他以前也隐隐约约听到过这说法,不过一直没往心里去。 “嗯,特别是咱俩这样子刚成亲的,最忌白煞冲撞了。”刘翠翠去村子里转了一圈,放了点话头出去,村子里那些好闲嗑的婶子们自然更是说得飞了起来,什么刚成亲就遇到这事儿不吉利啊,什么红喜就会被白煞冲没了以后影响小俩口运道啊,就差没说秦思源和秦云昭带着孝进了秦永德家的门,会给他家里带来灾难了!刘翠翠听到耳朵里,心里更是硌应得不行。 听了刘翠翠转说的那一篓子话,秦勇林心里也疙瘩起来:“我听说爹跟二叔原来感情最好不过的,源哥儿和阿昭这么大老远的过来投亲,要叫他们搬出去住,怕是不成吧?不说咱秦家面子上过不去,就是爹那里,首先就不答应啊!” “是秦家的面子重要还是秦家的孙子重要啊?”刘翠翠有些不依了,其实她心里最怵的还是听到那个白煞会冲坏红喜的说法,要冲掉了她和勇林哥的运道,那她这辈子可怎么活啊? 刘翠翠也是个聪明人,想得到自家男人心里的纠结,要脸面,怕被人说薄情寡义,脑袋里转了转,刘翠翠又找出了一条理由:“再说了,这也不光是为了咱们,那陆春生还想着娶阿昭呢,娘给陆春生在这儿留了间屋子,要阿昭还住这儿,多咋时间被那姓陆的生米给煮成熟饭了可怎么办?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堂妹吃亏啊!” 想到陆春生平素看不起自己是乡下人那傲慢样子,秦勇林就窝了一肚子火:“那咱们赶紧把这事儿跟源哥儿和阿昭说去!” “说啥!”刘翠翠用胳膊肘杵了男人一下,“别说这是我无意间听到的,源哥儿和阿昭要是拿这事问到你娘脸上,她不承认咱们还能拿得出证据?她要倒打一耙说是咱们给那陆春生身上泼的污水,咱们还里外不是人了!” 这倒也是!秦勇林闷闷地不说话了,他也不是那不认亲的人,源哥儿和阿昭这样子过来,多吃两口饭倒是没啥的,就是那身上带着白煞,碍着自己了确实不好;可要他这么无事生非地就不让源哥儿和阿昭住家里,他这脸面上确实下不去! 唉,要是手里有大把银钱就好了,每天都能吃上肉不说,还能像城里那大户人家一样,有亲戚来了也不担心住处,放着几个别院什么的可以任住呢。秦勇林出神地想着,要秦家另外有一处院落就好了,可以先借源哥儿和阿昭住过去,既不怕妨碍自己,又能全了亲戚情分,多好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章 撒泼 第二天一早,秦云昭比平常早起了半个时辰,赶在饭前端着她和哥哥昨天换下的衣服去河边洗衣。 夏日的清晨很是凉爽,河面上还浮了一层朦胧的雾气,随着河风浓浓淡淡地翻滚,倒染出了几分仙境的意思。秦云昭没那么多愁善感,几手将衣裳和着皂角揉了,拿了棒槌不轻不重地拍打,再拎到河里漂洗干净。 霞光刚刚映出来的时候,秦云昭就把衣裳洗好了,端了竹篮子站起身来,河对岸突然传来了一声略带了惊喜的呼唤:“阿昭!” 秦云昭抬眼看向了对岸,见向晨峰正拿着一卷书,站在对岸一棵大柳树边上,惊喜地看向这边。向晨峰想考秀才,也确实挺下苦功的,这么早就来温书了,秦云昭对肯用功的人很有好感,冲他微微一笑,打了声招呼:“早啊,向大哥!你看书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罢挥挥手转身回去了,吃完早饭,她还得跟哥哥赶着上山去呐。 向晨峰已经涌到嗓子眼儿的话就咽了回去,讷讷地答应了一声“好走”,看着秦云昭娇俏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这才怅然若失地收回了视线。 秦云昭晒了衣裳,正赶上吃早饭,昨天李芬在家里被婆婆好一顿说,阿昭又出去了,她自个儿可不敢煮大米粥,只早起和面蒸了一锅玉米面的窝窝头,各人拿几个就着酱菜吃了。 秦云昭几口吃完了,取了些碎银子出来,跟哥哥到村里的杂货店买了一副锅碗盆瓢,油盐酱醋米面什么的也买齐了,怕用手提着会磕着洒着,索性一发在店里买了一只竹背篓背了。 才开门就发了个利市,喜得杂货店的杨婶儿笑眯了眼,又忍不住八卦地打探:“源哥儿这是要跟阿昭单独开伙了?” 秦云昭连忙摇头:“不是,是碰到个猎户托哥哥帮买的,说好了我们去打柴的时候他就来取。”杨婶儿哦哦地应着,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兄妹俩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急步就往山上走,今天事情多一些,他们得重新再找地方下些绳套呢。等两人爬到宗南山那木屋前时,宗南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怎么这会儿才来啊?” 秦思源心里一沉,正想着是不是把宗伯伯惹着了,秦云昭突然心里一动,直接问了出来:“宗伯伯,你不会是等着我过来做早饭的吧?” 宗南山脸上的不耐烦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咳,我这不是没锅没碗的嘛。” 秦云昭不出声,接了哥哥背的竹篓墩在了宗南山眼前,宗南山眼睛一扫,见里面是全套锅碗盆瓢,声音又心虚地小了些:“我这不是…自己做的没阿昭你做的好吃嘛……” 秦云昭终于板不住脸,哈哈笑了起来,宗南山这才知道自己被坏丫头摆了一道,勉强忍住老脸发红,吹胡子瞪眼睛地粗着嗓子:“个坏丫头,还不快去做饭,你把我饿死了,看还有谁来教你哥!” “哎呀,那可不敢!”秦云昭装作一脸怯怯怕怕的样子,手脚却半点不慢,几下就把东西都摆出来了。 宗南山无奈的摇摇头:“明明是个野丫头……你啊你,阿昭你这会骗死人不偿命呐!” 秦云昭扑嗤笑了出来:“反正骗不了宗伯伯啦,宗伯伯是火眼金睛,可厉害着哩!”一边说着,一边接了溪水洗了锅碗,把路上摸来的野鸡蛋和白面调成蛋糊,加上盐和野葱,生火烙起鸡蛋饼来。 这一天兄妹俩人换了地方下套,等回去时查看,见果然又套到了四只野鸡,一只野兔,秦云昭心情大好,将野物都绑好了扔在竹篓里,单独又提了两只野鸡出来扼着脖子掐死了。 秦思源不解:“好好的作什么要扼死这两只?” “扼死了,才得肉吃啊!”秦云昭嘻嘻一笑,李芬昨天跟她说了那话以后,她自然也长了心眼,什么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张氏要跟她玩心眼儿,那可不够她玩的,死鸡卖不得,自然回家就得修了毛煮吃了,大家才见到点肉菜吃不是? 秦思源一听就明白了妹妹的心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行啊,为了吃口肉都玩上心眼儿了。” “身体是革…咳,是本钱,亏啥也不能亏了身体啊。何况咱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肉食不跟上可不行,难不成你希望今后名垂青史的秦将军是个又矮又挫的?”秦云昭半点儿也没觉得理亏。 秦思源宠溺地轻弹了妹妹额头一下:“就你皮!”兄妹俩说说笑笑砍了一大担柴火,一路脚步生风的下山了。 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就看到院门前围了一大圈人,秦云昭跟哥哥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疑惑不已,这是怎么啦?怎么把大伯家院子给围起来了? 等到走近了,两人才听到院子里的哭嚎声:“天杀的丧了良心啊,你要让我再失了寡我可怎么活啊……” 有眼尖的看到秦家两兄妹走过来,连忙小声叫了起来:“让让,让让,源哥儿和阿昭回来了,看他们怎么说。” 难道还和自己跟哥哥有关?秦云昭眉头微皱,跟着哥哥从众人让开的一条道中走进了院子,把身上的柴火和猎物放到了一边。 院子里,一个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妇人正坐在地上,拍着地大嘶大喊地哭叫,张氏一脸铁青,看到秦思源和秦云昭走了进来,冲口就喝了出来:“看你们做的好事!小小年纪怎么有那么毒的心肠!” 回来什么情况都没弄清,先挨了大伯母劈头盖脸两句狠骂,秦思源脸色胀红,看着张氏沉声发问:“大伯母,我们做了什么事,又怎么心肠毒了!” 张氏可没心思在这儿跟他答话,转头冲撒泼坐在地上的妇人喝了一句:“吴桂花,正主儿来了,有什么你找正主说去!” 吴桂花正哭得投入,听到正主儿来,睁了一双眼回头一望,看到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站在那儿,一咕碌就爬起身朝秦云昭扑了过去:“我撕了你这毒丫头的皮,看你是不是黑了心肝烂了下水!” 她说得恶毒,又恶狠狠地想扑去挠花秦云昭的脸,秦思源心头怒火高炽,一伸手就拦住了把她往后一推:“想欺负我妹子,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吴桂花被推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回了地上,眼珠一转,又拍着地大嚎起来:“两个狼崽子毒啊,把我当家的给整治死了,还想要我的命啊!反正我活不了了,你有种现在就提刀往这儿割啊……” 秦云昭见那吴桂花一边拍着手一边往自己脖子上比划着,轻轻将哥哥拉了拉,示意他退后,她可不想哥哥被这撒泼的疯婆子给赖上。 李芬悄悄地蹩到了秦云昭旁边:“她是陈老三的媳妇。” 陈老三?那个昨天偷抢了她猎物的陈老三?那又怎么了?这吃着抢来的东西,还敢上门嚎起来了? 秦云昭扫了眼围在院里院外看热闹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忍下了心里的怒火,一眨眼已经蕴了一层泪水,怯怯地走上前一步,刚好将哥哥挡在身后:“这位吴婶子,阿昭自问跟你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从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吴婶婶一来就对我骂得这么毒,还要毁了我的容,阿昭虽然胆子小,也要问清婶子这是为了什么!” 她声音清亮,一出声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原来交头接耳嗡嗡说话的顿时都停了下来,十几双眼睛一齐向秦云昭看了过来,见到这姑娘盈盈欲泣,却鼓足了勇气上前询问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先软了几分。 有人就先喊了起来:“是啊,吴婶子,有什么事你说清楚啊,也让大伙儿给你评评理!来不来又抓又骂的,敢情你是先来吓唬人家小姑娘的啊!” 外人都还知道这样两不偏帮地说话哩,大伯母却是一来就等不及地帮着这吴桂花给自己和哥哥定罪!秦云昭斜瞟了气鼓鼓站在一边的大伯母一眼,冲刚才出口说话的那位大哥感激地笑了笑:“阿昭也刚回来,不知道吴婶婶这又哭又骂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趁着大家都在这里,阿昭也想听吴婶婶给个说法,到底阿昭对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惹得你非要闯到我家里来往地上打滚?” 吴桂花听着旁边都附合着秦云昭的话,纷纷叫着“说啊”、“说啊”,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你们都是多少年的老乡亲了,可不要被这烂下水的小蹄子给骗了,她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就是专门媚人的!内里那心肝都黑透烂臭了!” “吴婶子你说话就说话,嘴巴不干不净地放什么臭气呐!”见婆婆摆明了不肯出声,李芬怕秦云昭怄气吃亏,心里一急一怒就自己顶了上来。 “是啊,有什么事好好说清楚说明白,别来不来的先咀一嘴蛆啊!”刚才那个大哥也叫了起来,大家伙儿都是后面听到秦家院子里吴桂花的吵闹后才围过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吴桂花在这里打滚撒泼骂人的,心里也早憋闷了很久了。 吴桂花见大家都在那儿起哄了,这才直着嗓子指着秦云昭哭叫了一声:“这烂蹄子把我当家的给毒死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章 白痴 “嗐,吴婶子你这说的什么胡话,阿昭好好的去毒你家陈老三做什么!”李芬气愤地质问起来。 “为什么?昨天这没脸没皮的烂蹄子就追着我当家的屁股后面撵哩,还把我当家的衣服都脱了!”吴桂花拍着手说得口沫横飞,“勇山媳妇你说为什么?” 不等大家开口,吴桂花就指着秦云昭叫骂起来:“还不就是小骚蹄子想男人了,想逼着我当家的跟她相好呗!我当家的不干,她就把我当家的毒死了!” 这白痴的吴桂花,你脑洞能开得再大点么,你能再扯点么!秦云昭气得笑了起来,陈老三那熊赖样,她就算自戳双目都看不上他!这到了吴桂花嘴里,还成了逼*奸不成狠下毒手了?! 一群男人愣了愣,轰地笑了起来:“哈哈,笑死我了,阿昭丫头能看上陈老三?看上我也看不上那陈老三啊!” 一两个大婶就嘀咕起来:“昨天傍晚是看到阿昭追着陈老三撵来着,陈老三还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跑哩!不过,要说阿昭会逼着陈老三相好,除非她脑子进水了。” “我脑子可没进水,吴桂花!”秦云昭一声清喝,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你自己猪油糊了心窍把陈老三当块宝,别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是个傻子!你问问这里的乡亲,谁家有女儿愿意嫁陈老三那样的人!” “谁会要那种人啊!地里活计做不得,金花牌九倒顺溜!把闺女嫁他,那还不把闺女给坑死了!” “就是,那是什么人啊,无赖二流子一个,要不是踹寡妇门把这吴桂花给踹上手了,现在还打着光棍儿呢!” “这吴桂花发癔病了吧,要阿昭逼着陈老三相好,我立马找根绳子吊树上去……” “吊树上?啧,你舍得吊树上?我看你是想说你比陈老三强上一百倍,阿昭要找也找你相好吧?”这句话虽然说得轻,可秦云昭耳力好,一不小心也听到了,脸上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原来开了脑洞的人不止吴桂花一个啊,不过是开得大还是开得小的分别罢了。 吴桂花早听到了大家的议论,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先前方癞子把她男人架回家,说她男人中了毒,她看着男人一张发黑的脸就吓着了,一嗓子就嚎开了,扯着方癞子问是怎么回事,方癞子急着要去找陈大夫来,跟她说了句“都是昨天那丫头”就跑了。 昨天那丫头?吴桂花脑袋一转就想到了昨天傍晚自家男人被秦云昭追着撵的事,当时她一听到这事就火急火燎地跑回家问陈老三是怎么回事,陈老三把五只野物扔到她脚下,叫她拿去整治几个菜出来,信口就胡咧了一句:“那丫头看到你家男人这么能,追着要贴上来呗!” 要是别家闺女她也不信,可秦云昭跟她哥两个是死了爹没了娘,刚才村里还有几个小媳妇儿偷偷说嘴,她听了一耳朵,那丫头的娘是在热孝里头跟人跑了的! 是女看娘,是禾看秧,那丫头大老远的投到靠山屯来,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么?看到自家男人这么能干,肯定就动了心了,跟她那娘一样,就想跟着男人跑呗! 明知道婆娘想岔到十万八千里了,陈老三吃了野味灌了几口黄汤,偏还醉醺醺地胡咧开了:“你放心,你男人就看中你一个!那丫头瘦得一把骨头,哪有你在床上够劲!” 所以今天吴桂花前头听到她男人中了毒,后头方癞子又这么来了一句,屁股一拍就认定这毒跟秦云昭有关,就跑来秦家闹上了! 现在听到秦云昭竟然撺掇着大家伙来戳她个没脸,吴桂花恼羞成怒,一嗓子就吼了出来:“你甭拿别个的话来堵我!别人看不中那是别人的事,你个烂货,你娘是热孝里头就跟野男人跑了的,什么样的娘教什么样的女,打你一进村我就闻到你身上一股狐骚味!要不那明哥儿对谁不说,偏会要找你做他通房丫头!”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人猛地冲上前:“我打死你这烂舌头的混蛋!”随着“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坐在地上的吴桂花被一掌打得侧跌在一边,用手紧紧捂着迅速肿起来的半边脸颊,吐出了一口血沫和一颗牙齿,惊恐地往后缩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喊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秦云昭死死把一脸铁青还想扬手再打的哥哥抱住,看着哥哥那要杀人的目光,心头翻滚的厉害:“哥!你冷静下,冷静下来,你别这样,为了这种人不值当!” 妹妹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凭什么要被赵清婉做的那些事污了她的声誉?秦思源紧紧攥着拳头,狠狠盯着倒在地上的吴桂花,眼睛里差点要喷出火来! 秦云昭却想得多一些,赵清婉在热孝里头就改嫁的事,她和哥哥只跟大伯说了,这靠山屯的人都只知道他们是爹死了娘没了,大伯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那这吴桂花又是怎么知道赵清婉的事呢?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大伯母那天就在房子外面偷听着话来着!秦云昭眼神冰冷地扫过张氏,看到她往后缩了一下,垂下眼手上用力把哥哥牢牢往后拖了拖,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再抬头,秦云昭已经是泪水涟涟:“吴婶子你做什么这样子血口喷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难不成就因为我们做儿女的劝不住,就能被人拿着这事任意作践我的名声?” 她这样泫然欲泣的,刚才大家异样的目光就变了变,想起这小姑娘虽然才来靠山屯没几天,可看着还是挺规矩知礼的,那吴桂花这么指着骂,不就是因为她没了爹娘吗? 大家的态度一时又转了回来,有几个心软的就嘀咕开了:“吴桂花自己不就是寡妇再嫁吗,还有阿昭她伯娘……不就是怀了春生怕养不活,才改嫁给永德大哥吗?怎么就能说是跟野男人跑了呢?” 张氏听到耳里,面皮涨得有些发紫,刚才秦云昭那一眼看得她背上有些凉凉地出了汗,这会儿扯来扯去还把她没守满孝期就怀着遗腹子改嫁的事给提起来了,她更是怄得要死。 李芬心疼这个堂姑子,连忙拿手帕给秦云昭拭泪:“吴桂花,没你这么说话欺负人的,怨不得源哥儿打你!那还有句老话叫歹竹出好笋呐,好好一个姑娘家,你空口白牙就拿那些污耳朵的话骂过来,换谁谁不得给你一耳光!一耳光还算轻了哩!” 秦明月虽然躲在自己房子里不出来,可是一直竖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先听到吴桂花骂出口那些话,又臊脸皮又觉得心里痛快,这会儿听到大嫂这么帮秦云昭说话,气得暗自咬牙在屋里低骂:“也不知道那死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你这么向着她!” 李芬虽然是怕大家追究秦思源打人的事,所以这样说,可这话也确实有道理,吴桂花看大家点头的多,心里一急,干脆又嚎上了:“好哇!你们秦家的都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寡妇啊!陈老三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两脚一蹬倒是去了干净,你把我扔这儿受人打骂啊……” 事情扯来扯去,又搅缠成这样了,大家正忍耐着吴桂花的魔音穿耳,身后又传来了一道声音:“大家让让,张小旗来了!” 看热闹的村民们连忙让开一条路,靠山屯的小旗张杰气喘吁吁地走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秦永德、秦勇山两个,刘翠翠也躲躲闪闪地挨在后面走了进来。 她是新媳妇,这种场合说不上话,一见吴桂花来闹,见机就往外跑去叫公爹几个秦家的男人回来,秦永德知道那吴桂花也是个会歪缠的,又让秦勇山紧着把张小旗给请了过来,几个人刚好碰头走了进来。 张杰一进来,看到秦云昭眼泪水花花的站在一边,吴桂花一身是灰的赖在地上、半边脸还肿了老高,先把胸口的气给喘匀了,这才问了起来:“吴嫂子,你来永德大哥家闹这一场是什么意思?”看吴桂花张嘴就要嚎,张杰赶紧把手一抬,“好好说话!不然你就不要说了!” 吴桂花连忙收了声音,恶狠狠地指着秦云昭:“张小旗,那小骚蹄子……” 秦永德脸色一黑:“吴桂花!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见张杰也皱了眉头,吴桂花连忙改了口:“她把我当家的毒死了!”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阿昭毒死陈老三做什么?张杰看了被秦永德护在身后的秦云昭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你说阿昭毒死了陈老三,证据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证据……昨天下晌她追在我家男人屁股后面撵就是证据!她看上了我当家的,我当家的看不上她,所以她就下狠手对我当家的下了毒!”吴桂花理直气壮地喝了出来。 “荒唐!”秦永德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昨天阿昭为什么要追陈老三,丁二哥几个是亲眼看着的,那是因为陈老三偷抢了源哥儿和阿昭在山上套的猎物!陈老三还厚脸皮的拿到丁二哥几个面前显摆,阿昭气不过才想把猎物给拿回来的!” 陈老三要是会上山下套,他家里也不会是那光景了,而秦思源和秦云昭拿回来的猎物,张杰前天却是亲口吃进肚子里过,这会儿听到吴桂花竟然说出这种理由,忍不住仔细看了她一眼,以前只知道这吴寡妇跟陈老三是一对泼赖,所以才凑到了一起,没想到这妇人还是个没脑子的白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章 判罚 毕竟是靠山屯的小旗,张杰也并没有说出什么破口话来,只是看着吴桂花淡淡说了一句:“吴嫂子,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这空口无凭的,就说是阿昭下的毒,这可是诬陷!” 不就是因为那骚蹄子长了一张好皮么,一个两个的都帮着她说话,吴桂花被气血一冲,不经大脑就嚷出了一句话:“张小旗你是峰哥儿的姑父,你当然……” “住口!”张杰的脸上陡然出现了怒容,眼光凶狠地瞪向吴桂花,内侄儿向晨峰现在已经是童生,来年春试就要去考秀才的,名声最是污不得,此时听到这吴桂花嘴里攀到向晨峰,哪还不明白这疯妇人想说些什么,当即就暴怒地把她喝止了。 吴桂花吓了一跳,也知道在这靠山屯要得罪了张小旗,那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心里不由后悔,更是把秦云昭恨到了肠子里去。 秦永德见吴桂花不胡咧了,这才转头问侄女儿:“阿昭,那陈老三中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秦云昭摇摇头:“今天一天我都跟哥哥在山上套猎物打柴来着,一回来就看到她在这里嚷嚷,我也是听她嚷出来,才知道那陈老三中了毒。”她一边说,一边就指着挨着墙根儿放着的五只猎物和一捆柴。 张杰听到耳里,扫了一眼墙边,果然看到了兄妹俩拿回来的那些东西,这兄妹俩一天工夫就能在山上套到这四五只野物,还要费神因为几只野物被偷抢,而对陈老三下毒吗?张杰觉得这兄妹俩可不是那种芝麻西瓜拎不清的人。 “大家伙儿让让,让让!”人群外又传来了声音,秦勇林带着陈大夫和方癞子走了进来。 方癞子一看到吴桂花,就松了一口气:“哎呀,我说嫂子,原来你真在这儿呀,你赶紧地把诊金和药钱给陈大夫付了吧,人家给陈三哥解毒,可费了不少药哩!” 秦永德听到二儿媳妇报的信儿,一边叫大儿子秦勇山去请张小旗,一边就叫二儿子秦勇林去陈老三家看个究竟,秦勇林刚好碰到方癞子请了陈大夫回来,等陈大夫诊治好了,这才把两个人都带了过来。 靠山屯就这一个大夫,有什么头痛脑热的大家都找他,陈大夫医德好,药也灵,张杰一看到他过来,连忙招呼上了,听到方癞子那话,赶紧向陈大夫求证:“陈大夫,你是才给陈老三看过过来的,他是个什么光景啊?” “被蛇咬了,幸好那蛇还不算太毒,费了我一番功夫,这会儿总算是没事了。”陈大夫揩了把额头的汗水,三言两语把情况说了,赶紧转向吴桂花,“吴大妹子,这回八百文药费加诊金,你可不能再给我赖了,别说我自己还费了这么大功夫,就那药也给你当家的用了那么多呢!”他可是被这家人赖怕了,可人命关天,又不能不治! “啥?闹了这么半天,原来陈老三是被蛇咬了啊?”李芬一听清是这么回事,心里就安稳了,走上前就对吴桂花数落起来,“吴婶子,你这是摆明了欺负我家阿昭是没爹娘的孩子是吧?还是觉得我秦家是软杮子好捏啊?” 李芬也是个聪明的,这会儿看公爹和丈夫都回来了,又听到这么一回事,见婆婆还嘟噜了嘴在那里不作声,就连忙走出来说话。 大家更是纷纷起哄起来:“哎呀,吴嫂子,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平白无故的就诬陷人呐!” 有得了陈大夫恩惠的就叫得更绝:“我说吴嫂子,你赶紧把人家陈大夫的药钱给付了吧,你刚才都说你家陈老三两腿一蹬就这么去了,陈大夫可花了大力气才帮你把人起死回生的啊,这可是救了命的大事,你总不能像前回一样,又想着死赖掉账吧!敢情你家陈老三的命还没有那八百文值钱啊!” 吴桂花不由傻了眼,脸皮被大家奚落的像茄子一样的紫,坐在地上半天不吭声,突然就伸手向方癞子一指:“那还不都怪你这个方癞子!要不是你把我男人带出去,他怎么会被蛇咬?要不是你说是这丫头下的毒,我怎么会来秦家闹!对,就是你,药费也该你出!” 那可是八百文咧,吴桂花想想都觉得心里抽着疼,一手就把矛头对准了方癞子。这家伙昨天晚上还在自己家里混吃混喝哩,今天这事儿都是他惹出来的! “哎,我说吴桂花,我是当陈老三是兄弟才叫你一声嫂子,你可不能转口就这么赖我啊?”一见大家都看向了自己,方癞子连忙解释,“谁跟你说是秦家丫头下的毒啊,你可不能空口白牙就指到我身上啊!再说这上山还是陈老三找了我去的哩!” “你怎么没说?我问你我男人怎么了,你说中了毒,我问怎么中的毒,你不是说的都是昨天那丫头?”吴桂花这会抓住根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放手,一张嘴就把方癞子给兜了个底朝天。 张杰眼光就转到了方癞子身上:“方二郎,是你这么告诉吴嫂子的?你知不知道诬陷人是要杖刑的!” 听到要被杖刑,又见周围大家伙儿都脸色不好地看着自己,方癞子头上就冒了汗:“陈老三被毒蛇咬了,当然是中了毒,我那会儿急着要去请陈大夫过来,吴桂花扯着我问究竟,我就……” “你就随口诬到我侄女儿身上了?!”秦永德一脸怒气地看着方癞子,秦勇林已经在后面出主意了:“爹,咱不揍他一顿都对不起阿昭!”说着就转身要去抽扁担。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么说的!”方癞子急忙解释,“都是陈老三惹的事!其实昨天那猎物,确实是源哥儿两兄妹下的套套到的,陈老三前儿撞到他俩带了猎物回家就起了心,昨天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看了下套的地方,下晌的时候,陈老三就趁源哥儿他们还没来收套,先把猎物给取了。 本来是拿到人前显摆显摆的,没想到被阿昭给看出来了,追着要他还,陈老三当时跑了回来,觉得失了面子,昨天晚上叫我一起去吃饭喝酒的时候,他就把这事跟我说了,还说自己气不过,要我今天陪他一起上山,再把源哥儿下的套给都取了,没套到的就都毁了。 没想到下晌一上山,他趟在前面就被蛇咬了!还是我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他背回来的哩!我当时急着去请陈大夫,就嘀咕了一句都是因为昨天那事儿惹出来的,谁知道吴桂花就跑这儿来闹了,大家伙儿给评评理,我还辛苦帮着救她男人哩,反倒被她泼这一身污水!” 听了方癞子这一番解释,大家心里却清楚了,这事儿,还是着落在陈老三自己身上,谁让他去偷抢源哥儿和阿昭的猎物了!还下那狠心,偷抢了还不算,还要把人家没套到的套子都给毁了,活该他被蛇咬! 可这吴桂花也忒不是东西,明知道自己男人是那么个人,听着一句两句的音儿,就跑来人家秦家闹,还冲永德大哥那侄女骂了那些个恶毒的话,那阿昭还是个黄花闺女儿呢,被她兜头黑心肝烂下水地一骂,要那脸皮薄的,还不得哭死? 大家同情地看向秦云昭,见她果然倚在李芬的肩头伏着,看样子伤心得厉害,群情顿时激奋起来:“张小旗,可不能轻饶了这吴桂花,都是她搅出来这些事!” “对,像这样黑心泼赖的婆娘就该用杖刑!免得把靠山屯的风气给搅坏了!” “还有那陈老三,等他好了也该罚,谁让他偷抢人家东西了……” 吴桂花看势头不好,从地上一咕碌爬起来就想先冲出院子去,早有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大婶儿往前一站,堵住了她:“哎呀,我说吴大妹子,你把人秦家又哭又骂地闹了这么一场,这屁股一拍你就啥事儿没有想走啦?” 吴桂花还想扒拉开人往外钻,张杰已经发了话:“吴嫂子,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趁着大家伙儿都在这儿,该怎么罚我刚好给大家宣说宣说,也让大家听听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吴桂花不敢逆了小旗的话,只得低了头讷讷地站了回来:“张兄弟,嫂子这不是看见男人不好了,心里着急嘛,这才做了这些糊涂事来,我……” 见大家都盯着,吴桂花一咬牙,就伸手给自己脸上来了两巴掌,还不敢省力,拍得又脆又响:“都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我抽你这破嘴,叫你胡乱说话,叫你骂人……” 她自己给自己两嘴巴,总好过被别人来打,特别是秦思源,刚才那一耳光,可是把她半边脸都扇肿了,万一他这会儿仗着得势冲出来又给自己来几下,自己可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张杰看她自己作势,虽然心底嫌憎,可明面上还是要取个公允:“都是靠山屯的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是那不容情的人。” 见吴桂花一脸喜色地抬头看着自己,张杰皱了皱眉头,这才把话说完:“诬人者杖五,这是屯里早些年就传下的规矩,看在陈老三现在还要你服侍的份上,这五杖暂且记着,等陈老三好了,你再来领刑!还有陈老三那里,虽然偷抢的是几只猎物,可也要受罚,念他这次被蛇咬也是天罚了,等他好全了,也罚五杖罢!” 这判罚还是挺公正合理的,大家都点了头:“这样好,小旗果然罚得公正的!” 吴桂花又被大家堵着,不情不愿地从身上摸了五百二十文出来给陈大夫,赌咒发誓等有钱了一定还,这才灰溜溜地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章 耳光 一场闹剧总算收了场,见天色不早,大家伙儿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见张杰要走,秦云昭随手就把竹篓里一只活的野鸡和野兔给拎了出来,塞到哥哥手上,冲他示意了一下。秦思源连忙拿了上前,口中不停地说着感谢,非要张杰把两样野物带回去。张杰实在却不过,只得收下了,见兄妹俩性子大方,懂得做人情,不免又对他们高看了一眼。 一家子这才开始整治饭菜;先秦云昭拎猎物的时候,刘翠翠就注意到了那只竹篓子,装着帮忙归置东西,故意把那两只死了的野鸡翻了出来大声嚷了出来:“哎呀,这两只野鸡已经被绳子勒死了哩!” 上回秦云昭套到猎物时,李芬就跟她闲掰过了,知道一般都是野兔套头,野鸡套脚,这会儿见那两只野鸡真的是被绳子绑在脖子上带回来的,心里不免有些奇怪,见秦云昭偷偷冲她眨眨眼,李芬心里立即明白了,忍了笑把两只野鸡拿过来:“天气大留不得夜,我这就把这两只鸡治办了。”马上就烧水褪了毛处理起来,张氏斜睨了两个儿媳妇一眼,秃噜着一张嘴,闷闷地不作声。 秦永德气她一个长辈刚才都不出来给两个孩子帮腔,还让李芬这个过来没一年的媳妇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对着张氏就没有好脸色。张氏也不敢在这当头闯枪口再说什么了,见天色不早,先低了头提了两只食桶去喂鸡食、猪食了。 被耽误了这一阵时间,后头猪圈里的两头肥猪早饿了,争着挤到食槽边来,顶得张氏手里一歪,一瓢的猪食就浇到了两头猪的头上。猪耳朵一扇,大半都扇到了张氏衣服上,污了她的衣服。 刘翠翠正把大嫂褪下来的野鸡毛拿到后面来摊着,看到就随口说了一声:“娘,你把它们赶开点再喂嘛。” 这是看到当家的给自己没脸了,儿媳妇都蹭鼻子上脸来教训自己了?张氏把猪食瓢在猪圈栏上磕的“哐哐”响,提高了声音咒骂起来:“两个夯货,就想着吃吃吃,吃饱上路食好上路!” 刘翠翠呆了一呆,一股子火气从脚底板一直冲到头顶上来,把手中的鸡毛一扔,扭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秦勇林瞧见她神色不对,跟了进来:“翠儿,怎么了?” 刘翠翠忍不住就伏到男人怀里哭着把刚才听到的话说了:“……不就是两只鸡嘛,鸡都死了还不能让我们吃?你娘就那么咒我吃上路食!我这才嫁来几天哪,是不是非要臊得我吊死了她才舒服!” 秦勇林连忙来劝:“别哭了,娘可能是无心的,不是说你。”“不说我说谁?”刘翠翠气忿忿的,“我看这家里,除了陆春生、小姑还有爹,剩下的几个她就都是这样想的!恨不得没了我们她心里才舒服呐!” 秦勇林想起原来娘也常背着爹数落他和大哥只会在土里刨食,没有陆春生机灵,能在城里做活的话,心里也硌应,闷闷地说了一句:“她不就是嫌我们没有出息么!也不看等她去了要进谁家的祖坟,要谁逢年过节给她烧纸供香的!” 刘翠翠听到男人把这话都说出来了,连忙擦了眼泪,又往门外看了一眼:“勇林哥,快别说这话,小心人听了去。我就是一时心里闷了会儿,跟你说说就好了。” 小两口正在说着贴心话,冷不防秦永德在上房里暴喝了一声:“张莲香你给我进来!”张莲香是张氏的闺名,发生了什么事这么让公爹生气?刘翠翠吓了一跳,和秦勇林对视一眼,一时又不敢走出去,连忙扒在窗户边看。 张氏正在女儿的房间里换衣服,听到秦永德这一声大喝,心里突地一跳,看了女儿一眼,冲她摆摆手,自己先走进了上房,刚进房门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 听着这清脆的一声响,张氏不由捂了脸愣住了:“当家的你疯了?”她嫁给秦永德十大几年了,虽然也有红脸吵嘴的时候,可秦永德不是那种赖汉,从来就没对她动过一根手指头,这会儿冷不丁的一个巴掌扇了过来,还是当着房间里秦思源、秦云昭两兄妹的面,张氏的脸都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我疯了?”秦永德喘着粗气,扬手格开了秦思源的相劝,指着张氏手指头抖了起来,“你说,那吴桂花怎么知道那赵清婉热孝里头改嫁的事?!” 秦永德刚才被阿昭拖着源哥儿哭到自己面前,心里就咯蹬了一下,这事儿,源哥儿和阿昭在来的那天就跟他一个人说了,兄妹俩自个儿绝对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何况这才来得几天,跟村里的人都不熟,扯淡都扯不到这上面来,那吴桂花怎么就能揪着这个那么破口子地辱骂阿昭呢? 秦永德转眼就想到了,那天自己那婆娘还一直在窗户外面转悠来着,也听了不少话去,那天晚上,似乎就这事张氏还说了一句,他不想提这事儿,也就没搭话,可他万万没料到,张氏竟然会把这种有损侄儿侄女名声的事给传了出去,还教吴桂花拿来戳阿昭和源哥儿的心窝子。 见阿昭哭得伤心,源哥儿也是强忍着怒气的样子,秦永德心头的火腾腾地就燃了起来,永忠去了,就留下这两个儿女,托到自己这里来,外人撒泼自然有对付的办法,可这家里人还往亲人身上捅刀子,怎么不教这两个孩子委屈死? 秦永德一声暴喝把张氏唤进来,忍不住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有你这样当伯娘的吗?拿了源哥儿和阿昭的伤心事去往外扬,你还有个长辈的样子吗?” 这件事,张氏那天知道后,跟陆春生说过,还跟自己的女儿和二儿媳妇也说过,陆春生是不会在这村里说什么的,可到底是月儿还是刘翠翠说出去的,还是两个都往外说了,张氏也估不定,一时就没想好要不要把刘翠翠拉出作替罪羊。 张氏还在懵着,秦明月已经砰地一声就掀开上房的门闯了进来:“爹,你做什么打娘!他们的娘难道不是热孝里就跟人跑了的?!自己做得丑事,还不许别人说得吗?” 见女儿竟然会这样说,秦永德的胸口气得几乎要炸开了:“明月你是这么想的?你就不想想源哥儿是你的亲堂哥,阿昭是你的亲堂妹?!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他们是亲人,娘就不是我亲人了?”秦明月气呼呼地喊着,“你就为着他们两个打了娘,你让娘今后的脸面往哪儿搁?” “脸面往哪儿搁?她到外面传那些闲话的时候,她想没想过源哥儿和阿昭的脸面往哪儿搁?外人再怎么撒泼咱们都不怕,怕的就是被自己的亲人往心窝里捅刀你知不知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拎不清的女儿!”秦永德见女儿跟自己犟嘴,心里更是难受。 秦明月自小到大也没挨过她爹这样的重话,谁见了她都说她长得俊,心灵手巧,现在秦云昭一来,她到爹的心里就成了拎不清的女儿了! 秦明月这些天积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呜呜哭了出来:“明明就是他们有那样不知廉耻的娘,他们自己不知羞?他们的爹死了,娘跟人跑了,他们就跑到咱家来混吃混喝,还怂恿着爹来打娘,他们这样子算什么亲人!仇人还差不多!” 混吃混喝?秦云昭抬眼看了过来,见秦明月一脸气愤的样子不像作伪,心里忍不住暗忖,原来张氏收了那张银票,竟是跟自己女儿也没说? 秦明月见秦云昭静静看着自己,眼中的光芒意味不明,虽然眼皮微红,可那份秋水静澄的气质竟是将气恼而哭的自己衬得如台上的丑角儿一般,心里更生嫉妒,想也不想就扬手打了过去:“都是你这个狐狸精生的事!” “月儿你住手!”秦永德只来得及喝止一声,秦云昭已轻轻一伸手,就在自己脸前捏住了秦明月的手腕,她手虽然掐得紧,眼中却是水色盈盈,声音隐隐流露着委屈:“堂姐,我和哥哥没有混吃混喝,我们送了一百两银票做家用的,大伯母收着呐。” 窗户外轻微地响起了两声抽气声,秦云昭听若未闻,用了巧劲将秦明月的手轻轻一甩,自己站退了一步,看起来就像不想跟她计较,让开了一般。 秦明月握着自己疼得快断了的手腕,又恼又急:“一百两,你哄谁呐!你们两个要饭似的跑到我家里来求我爹收容你们,要有这一百两,你们还会大老远的过靠山屯来吗?” 秦思源胸中涌起一股怒气:“我带了阿昭回靠山屯,因为这里是我们的老家,是可以让爹叶落归根的地方。不是因为要靠着谁吃饭!” 秦云昭虽然齿冷,却是嘴角微翘:“有没有,大伯母心里自然清楚,要是堂姐心里是这想法,我跟哥哥即刻搬出去也行!” “不许搬!”秦永德眼睛有些发红,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张氏,“张莲香,那一百两银票是你后来收了去是不是?”他虽然粗心,却不糊涂,仔细回想那天的情形,心中已有料想,只是还要亲口问一问才落心。 到了这时候,瞒是瞒不住了,张氏放开捂着脸的手,那火辣辣的痛激得她声音也尖利起来:“是,是我收了!” 秦永德瞪着她沉声喝了一声:“赶紧拿出来,还给源哥儿!” “凭什么!”张氏毫不退缩地瞪了回来,“你秦永德重情有义,要替弟弟抚恤孤儿,凭什么就要拖了这一大家子都跟你一起来去吃糠咽菜?大郎二郎才成亲,难道不要养孙子了?月儿已经十四了,难道不要嫁人?这一样一样,哪样不要银钱?凭什么就让他们揣着银钱大手大脚地花用,还在家里头白吃白住,咱们一家却要勒紧裤带苦哈哈地过日子?” 张氏这一串串话出来,秦永德顿时被噎得哑了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章 心思 秦云昭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吃住在大伯家,送家用本是应该,可大伯母不该拿了家用之后,一边摆出一副并没有收钱,她在施舍他们的嘴脸,一边还想东一点西一点儿地挖了他们的银钱来用,更不该把兄妹俩不想提起的事抖给外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当流言的基料。 “秦永德,我嫁给你快二十年了,你自己摸摸良心说话,我当这个家哪点做得不好了?是好吃懒做,还是大手大脚花用了?是没理好家事,还是没给你生儿子?”张氏见秦永德哑了口,更是一句句逼问着,眼圈也红了,“我辛辛苦苦带大了儿女,现在连媳妇都有了,你当着孩子们的面,就这么给我没脸,你这是……你这是逼着我没脸活啊……” “娘!”秦明月已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跟张氏娘儿俩人抱在了一起,“你可不能不要月儿啊,娘……” 秦永德抬眼看着哭成泪人的妻子和女儿,喉头滚动了动,半晌才张口嘶哑地说出话来:“是我这个当家的没用!没能让你们好吃好喝地过日子,地里的活计也做得差不多了,明儿我就去城里找短工去。孩子他娘,你先把那一百两银子还给源哥儿……” 秦思源连忙拉着秦云昭跪了下来:“大伯,你要把那银钱退回来,我马上就带了阿昭去外面住!是我们不好,给大伯添麻烦了,那一百两本来就是送给大伯的家用,要是大伯还要我们住在这里,就再不要提这银钱的事!”大伯还是不同意自己搬出去住,而且现在这情形,也不宜搬出去,目前已经这样了,那一百两银钱,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大伯再退回来的。 秦永德一手一个把兄妹俩拉了起来:“是大伯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大伯以后到了下面,也没脸见你们的爹了……” 秦云昭突然有种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感觉,心有戚戚然地看向秦永德,这个典型的农村汉子,面庞黎黑,虽然才四十出头,一张脸已是沟壑深纹,地里的活计已经很累人了,他还想着像年轻人一样再去卖劳力打短工…… 说实在的,今天要不是心里气急了,秦云昭也不会把张氏传了他们小话出去的事透给大伯,惹出这一场斗气纷争。把张氏扒出来,秦云昭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到底还是牵连了大伯,害他伤了心。 要是自己手中有很多银钱,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呢?秦云昭心中恍惚想着,哪怕大伯母是看在银钱的面上对哥哥和自己露出一张虚伪的笑脸,只要能糊得大伯开心,那也是好的啊…… 窗户外,刘翠翠拉了秦勇林轻手轻脚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进了房小心地掩了门,两人才放了一口大气;实在是上房里吵闹的声音太大,他们一时没忍住,就跑到窗户外偷听来着。这也怪不着他们,李芬虽然还在厨房忙碌,可秦勇山也跟他们一起蹲墙根儿了的,只不过比他们早走一脚。 不听不知道,一听还真吓一跳啊!公爹暴怒打了婆婆,婆婆居然瞒着人收了源哥儿和阿昭送来的一百两银票做家用,不仅拿着不肯退,还堵得公爹开不了口! 那可是一百两啊!乡下很多人家一辈子能攒个几十两的银子就登天了,靠山屯这村里,手上拿着一百两银票的人家,说什么也是个富户了啊!那秦家这会儿,应该算是富户了吧? 刘翠翠心里欢喜地想着,突然又啐了一口:“婆婆收了源哥儿和阿昭这一百两银票做家用,可是谁都没说,瞒得死紧啊!”更可恨的是,还当着自己的面说了那么一大通话,害得自己以为源哥儿和阿昭就是在秦家白吃白喝来着! 人家送了这许多家用,还要嫌人家吃多了家里一张玉米饼子,啧,这悭吝劲儿!刘翠翠心里鄙夷地想着,可这话不能当着自家男人说出来。 秦勇林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一百两银票长什么样儿!本来心里也是高兴的,听到媳妇那么一说,心情就沉了下去。娘偏心着哩,这一百两银票,她不会就是偷偷拿着这个送给了陆春生,让他去打点当那个劳么子二掌柜去了吧?不然怎么爹那么说了,娘都坚持不肯拿出来?要是娘拿给了陆春生,那自己还高兴个屁啊!不又是一场空? “翠儿,你说娘不会把这张银票拿去给陆春生打点了吧?”心里想着,秦勇林就跟媳妇商量起来。刘翠翠吓了一跳:“那不能吧?那可是源哥儿给咱家的!老大一笔银钱呐!” 想了想,刘翠翠也不确定起来:“要让咱们能看上一眼稳稳心就好了。”可是公爹和婆婆住的上房,她一个儿媳妇也不可能进去翻找啊;而且这会儿公爹正在发火,谁也不敢再去提这茬儿。 刘翠翠心念一转,马上想起了公爹发火的原因,心里顿时有些虚了起来,那件事,婆婆也跟她说过,她在村里故意提起那个白煞的话题后,还把这事儿偷偷跟娘家和她同一个村子的金花说了嘴,金花嫁的那家妯娌多,不会是她闲掰出去了吧? 秦勇林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婆娘有些躲闪的眼神,反而一门心思地想着那张银票了,那一百两是源哥儿送的家用,这家不就是爹、哥哥和他三个人在地里刨活儿撑起的么?他怎么也有三十三两的份儿呀,娘不会真的把那银票给陆春生了吧…… 厨房里,秦勇山也及时地把趴在墙根儿听来的事情偷偷给李芬咬了耳朵。李芬手上翻炒不停,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娘瞒着爹收了源哥儿一百两家用啊?!那娘还嫌源哥儿和阿昭吃得多!”有那一百两,吃玉米饼子怕不吃几十年都够了?何况源哥儿以后还是要单独出去立户的,阿昭也是要嫁人的,合着在家里也住不到几年! 不过后面这两句话李芬可没有跟秦勇山说出来,毕竟那是他娘不是,也得给男人留点面子。秦勇山也是一脸的尴尬:“也不知道娘怎么想的,原来也是好好儿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就这么糊涂了!” 原来?原来那不是因为这家里除了她男人,就是她儿女么!李芬面上有些讥笑,当初说亲的时候,家里还打听得婆婆是个贤良的好人,这才最后同意了,她性子好,人又勤快,张氏时不时地敲打她几句,她也不顶嘴,刘翠翠是个多心的,可还是个收敛着的新媳妇儿,所以这家里不就是好好儿的? 可源哥儿和阿昭就不一样了,他们两个对张氏来说是外人,又不是任人拿捏的,张氏当然心里老大不痛快了。上回托阿昭去城里买东西还不送银钱,这回吴桂花来闹,婆婆缩到一边不出来说话不说,来不来自己就先给阿昭倒了一瓢污水。 听着小姑子也是很不待见源哥儿和阿昭的,会不会是婆婆跟小姑子说了什么了?这当娘的心思,女儿是最清楚的了,说不定,阿昭她娘的那件事,就是婆婆故意传出去哩? 婆婆糊涂?她才不糊涂哩!又拿了人家送来作家用的银钱,又要抠人家身上的银子,在家里嫌人家吃得多,担柴少了或是猎物拿回来少了,就甩了脸子,婆婆嘴上虽然不说,可这一项项做的,还不就是想把源哥儿和阿昭逼出去! 李芬心里虽然想得明白,这念头却没有跟自己男人说,一边取碗盛了菜,一边嘴里就念了一句:“娘怎么做咱们管不了,可这几天处来,源哥儿和阿昭都是个好的,咱们可要尽咱们的心,都是一家子亲戚,能帮的就帮吧!” 秦勇山想着今天那吴桂花来闹,娘没有出面说话,还是自己媳妇出了头,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满意,看看厨房门口没人,“叭”地就在自己媳妇脸上亲了一口:“芬儿,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地好的!” 李芬的脸腾地红了,赶紧往门口看,见没有人,这才嗔了秦勇山一眼,压低了声音:“作死呢,在这里……要人撞见了不给臊死!” 秦勇山见她羞得脸都红了,那一眼娇嗔更是别有风情,嘿嘿笑了一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那晚上……” 见外面有人影晃动,李芬连忙拐了他一肘,秦勇山刚站远了一步,秦明月就阴着脸走了出来,见大哥大嫂两个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笑容,只觉得他们是在看自己笑话,心里更是怄气,没好气地端着洗脸盆打了一盆温水转身走了,临到门口,又硬梆梆地甩下一句话:“大嫂手脚也麻利点,再不摆饭爹娘都饿坏了!” 这是在公爹那里受了气,冲着自己来撒火了?!李芬心里一气,秦勇山已经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跟月儿这孩子一般见识。” 还小?这会儿婆婆都在给她说亲了!阿昭比她还小一两岁呐,人家怎么就那么有见识呢,也没见人家因为长得好就成天抬着下巴!李芬白了自家男人一眼,想了想还是把气给忍了下去,反正这小姑子也在家里呆不了一两年了,算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章 河边 秦家这顿晚餐虽然有丰盛的野味,却是吃得非常沉闷,一屋子人各有各的心思,因此草草就吃完了。 张氏和秦明月心情不好,先用了水洗漱了就睡下了。秦思源知道妹妹每天和他一起上山,练得一身是汗的,肯定是要洗浴的,见缸里的水不够了,取了扁担就去挑水。 秦云昭轻轻唤了一声:“哥,我也跟你一起去。”紧着秦思源就出了门。正想把扁担取过来自己去挑水的秦勇山就停住了,李芬在旁边低声嘀咕了一句:“让他兄妹两个出门去说说话吧。”这不是自己家就不是自己家啊。 天上一轮上弦月,虽然不是很亮,以兄妹俩的眼力还是看得清路的。秦思源沉默地走着,听着妹妹和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夏夜里轻轻地响起,一声依着另一声的,突然就长长叹了一口气。 秦云昭伸手轻轻握住哥哥的手:“哥,我们还是尽早搬出来吧。”秦思源点点头,反握住妹妹的手:“过几天,我找个机会再跟大伯说。”他和阿昭过来,到底还是给大伯家里添了麻烦,陈老三和吴桂花那里是,大伯母这里也是…… 走到了河边,秦思源让妹妹站在堤坎上一棵大柳树下等着:“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河里洗一洗,再担水上来。”男孩子没那么多讲究要洗温水澡,趁夜就在河里洗了也是常事。 秦云昭点点头:“你不早说,不然我就给你带澡豆来了。”有条件的情况下,秦云昭还是喜欢享受的,她在城里买了几块澡豆,带着薄荷的清香,夏天用着最是清爽。 秦思源笑笑,摸了摸她的头:“男人不用那么多讲究。”半大小子,也敢说自己是男人了?秦云昭冲哥哥做了鬼脸,见旁边飞的有萤火虫,跑去捉去了。 秦思源见妹妹心情并没有受影响,心里舒坦了一些,走到河边把水桶放了,脱得只剩下一条牛鼻裈,做了几个弯腰踢腿的动作,就通地一声跳下河。 随着这边一声响,河对面就传来了一声问话:“是谁在那儿?”秦思源听着声音,估摸着答了话:“是向大哥吗?我是思源!” “是源哥儿啊!”向晨峰有些开心,“等我游过来!”他一天都在学堂里跟着夫子习文,晚间回来后才听说了吴桂花的事,连着昨天阿昭追陈老三的事也知道了。 因为事情已经结了,他也没个由头过去,没想到因为要过来担水,夜间趁黑到河里来洗澡,正碰上秦思源,心头一片雀跃,他才听说吴桂花骂阿昭骂得既毒又难听,也不知道阿昭是不是伤心了,正想着怎么不着痕迹地托了秦思源带话回去,安慰几句呢。 小河不算很宽,向晨峰几手就游了过来。秦思源笑了一声:“向大哥好水性。”向晨峰微喘了一口气,双手撑着石板正要爬上岸来,前方的石阶上就传来了一声快活的声音:“哥,看我给你做了个小灯笼!” 向晨峰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一身青布衣裙的秦云昭像只小鹿一样轻灵地跳下几级台阶,手中捧着一只枝条编的小笼子,里面装了几十只萤火虫,正一闪一闪地亮着,辉光映出了她一脸甜美的笑容。 “咦,向大哥,你也在啊?”秦云昭抬眼看向岸边,这才发现了向晨峰,微微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向晨峰这样的读书人是不会像野小子一样,夜里摸下河来的,而是应该在家里斯斯文文地洗浴。 向晨峰心头一片惊喜,猛然想起自己正赤着上身,浑身只着了一条牛鼻裈,这样子怎么能教阿昭看了去?这一急,撑在石板上的手臂力道一松,“扑通”一声又跌下了河去,慌忙中呛了几口水,连声咳着狼狈地重新站稳了,却只敢在水面上露出个头来打招呼:“阿昭……你也在啊……” 秦云昭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连声说对不起:“是我突然出现吓着向大哥了吧?” 向晨峰连忙摇头说没有,好在秦思源解了围,伸手从妹妹手中取过那只萤火虫灯笼,挂在了河边长着的一枝小灌木上:“阿昭上去等我吧,我跟向大哥说几句话就回了。” 秦云昭答应了,又把裙兜里摘来的一大捧木槿树叶全倒到了秦思源带来的一只挑水桶里:“哥,我帮你摘了好多木槿树叶来,你拿了洗头发吧,用来洗身上也成的。”这才转身就要走。 向晨峰立在水中连忙叫了一声“阿昭”,见她在月光下回首向自己看来,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银辉,嘴角微微噙着笑,心里猛然漏跳了一拍,仓促间差点说不出话来,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他明明,明明就不想只说这个,他还想告诉她别怕,别伤心,别……秦云昭轻笑出声:“谢谢向大哥,我没放在心上的。”说完几步已经隐在大树映下的阴影里,不见了身影。向晨峰突然心里就忍不住地懊恼,他怎么…怎么就这么笨嘴笨舌呢! 秦思源将木槿树叶漂洗了一道,然后加了水在桶里使劲儿揉出了细白的泡沫,看向向晨峰问道:“向大哥要不要拿这个洗?” 阿昭摘来的木槿树叶……向晨峰已经收了神,连忙应了声好,解了束发的发带,自己从桶里捧了一把泡沫水出来,先淋到了头发上。 秦思源怕妹妹等得久了,三两下洗完了,又把桶子也漂洗干净了,跟向晨峰道了声别,先担了水回去了。向晨峰一个人慢慢清洗干净了头发,瞧见那只萤火虫灯笼还挂在小灌木枝上,伸手取了下来,高高举着游回河对岸去了。 这天夜里,向晨峰是看着挂在帐子里的萤火虫灯笼慢慢睡过去的,梦里满是木槿树叶的清香,他举着一只水瓢在细细帮一个斜垂着头的女子冲洗掉一头青丝上的木槿汁,冲洗干净了,那女子用棉布帕子将头发拭干了水,一头青丝轻轻一掸,侧过头来冲他甜甜一笑,正是阿昭…… 第二天天刚亮,秦云昭又赶早去河边洗衣,听到对岸也传来涤衣的水声,一阵晨风将河面上的薄雾吹去了大半,秦云昭看向对面轻快地打了声招呼:“早啊,向大哥,你怎么洗衣服来了?”洗衣,一般都是女人做的,秦云昭看到向晨峰居然在做,不免有些奇怪。 向晨峰在听到秦云昭打招呼时,一张脸已经胀得通红,等听到她那句随意的相问,心里更是跳得厉害,吱唔了一阵才答了出来:“只一两件,就顺手洗了。”也顾不得那条贴身穿的牛鼻裈刚拧了水,还是湿漉漉的,急急忙忙就揣进了怀里。 好在薄雾已经又飘了过来,隐约挡住了对岸的视线,秦云昭并没有注意去看向晨峰的动作,只自顾取了衣服出来洗,随口跟向晨峰又闲聊了几句。 几手洗完了衣服,秦云昭与向晨峰道了别,转身走上石阶,正碰到又有一名妇人背了只背篓过来洗衣,秦云昭见是村里杂货店杨婶儿的大儿媳妇,含笑叫了声“春花嫂子”,冲她点点头先走了。 春花嫂客气跟她点了个头,下得水边来,看到对岸一个少年正转身往回走,那身形正是峰哥儿,看样子刚才也是在对岸水边的,不由回望了望秦云昭走了的方向,心里突然生了丝狐疑。 晚间等向晨峰下了学,母亲小张氏已经做好了菜等着他。他要进学,小张氏心疼儿子用功辛苦,每日里肉蛋是少不了的,好在丈夫去世前是个秀才,不仅有廪米,还坐了几年馆,加上公婆生前也多多少少攒下了些家业,家里买了二十来亩地租给人种,靠山屯的小旗张杰又是向晨峰的姑父,也没那不长眼的来为难她孤儿寡母,因此家境很过得去。 向晨峰见今天肉菜格外多些,不由有些奇怪:“娘,今天怎么炒了这么多肉?” 小张氏见儿子坐下了,忙挟了不少肉放到他碗里,又另给他盛了一碗汤:“你姑妈拿来的,说是昨天源哥儿硬要塞给你姑父的两只野物,她想着你正是要长身子的时候,就拿了只野鸡来让给你炖汤喝。快吃吧。” 那就是源哥儿和阿昭套的猎物了!向晨峰微微一怔,先捧了汤喝了,觉得果然很香。小张氏见儿子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慢慢跟儿子说着话,就扯起了话头:“峰哥儿,你如今也是十六了,年岁也不小了,这亲事娘想着,也该帮你先寻摸起来了。你自己可觉得有哪家闺女儿合适?娘也好帮你端详端详。” 向晨峰一口汤就呛进了气管里,背过身猛地咳了起来。小张氏连忙起身帮他拍背顺着气:“你看你这孩子,这也是个大人,怎么喝个汤还呛着了呢?” 向晨峰疑心他早上偷偷洗内裤的事被母亲发现了,脸上已忍不住发热,幸好这一呛咳,倒是遮掩过去了,忙低了头去吃饭:“娘,我明年还要去春试呐,现在哪想这些事,等春试过了再说吧。” 夫子说了,他再下苦功练这大半年的,明年春试的时候是很有可能考上秀才的,等考上秀才了,他多多少少才算有了点身份,到时候…到时候……向晨峰想起昨晚月下阿昭那张清丽如仙子般的脸,赶紧又捧了汤来喝,遮过了脸上一阵发烫,阿昭,还年岁还小着呢…… 小张氏见儿子一心学业,心里很是满意,也按下了这事不提,早上杨婶儿跟她说的那事,说不定就是两个孩子在河边凑巧而已,那秦云昭她也见过,长是长得怪好看的,可这死了爹,又听说她娘是跟人跑了的,这样的女孩子,配她家峰哥儿不合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章 心火 这一天忙的事有些多,秦永德已经找人算好了日子,带着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两个,把秦永忠的遗物埋在了爹娘的坟头,烧纸祭奠了一回,这才收拾了东西往地里去。 秦云昭想着今儿去得晚,虽然昨天跟宗南山说过了的,也怕他不耐烦,拉着哥哥三步并两步地就上了山。秦永德站在路口边看着兄妹俩个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中,这才沉沉叹了口气。 这两个孩子这几天拿回来的猎物,要是不吃拿去卖掉,也完全抵得过他们住在家里的花用了,何况张氏还收了那笔家用。秦永德想不通好好的婆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就非在这事上钻了牛角尖。 他想一家子跟原来一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也想尽心尽力照顾好永忠这两个孩子,怎么两件事拢到一块儿,就那么难呢?昨天晚上张氏背对着他偷偷流了一夜泪,他心里也不好受,都是他没本事啊! 可家里置下的这二十来亩地,一半儿还是当年永忠寄银票回来,他手里才有了银钱买的哩!张氏,她不知道自己跟永忠的兄弟情,怎么也记不到这个情呢? 秦永德摇摇头,转身往地里走去,这几天把地里的肥施了,水浇透了,他就去城里寻个短工活计去,说到底,都是家里短了银钱才惹出的事,要家里银钱一抓一把,孩子他娘也不至于要这么小心眼儿计较源哥儿和阿昭啊。 等到了地里,秦永德却发现只有大儿子秦勇山一个在锄草施肥,不由有些诧异:“二郎呢?” “施家小六回来了,刚才叫了二郎过去说说话儿。”秦勇山直起身看了眼自己的活计,又弓腰挥着锄头去耨草了。秦永德想起施家小六是个不肯老实在地里做活儿的人,心思转得活,人有些浮,心里就有些不喜,又想着到底是跟勇林一起玩大的,如今人家去了城里做活计,这回来一趟,找三朋四友说说话也是常事,也就忍了那点不快,也下地做了起来。 施六儿一身雪青的好软缎子衣裳,提了一只大肚儿的白瓷瓶出来打开了封口:“出去这些年了,难得回来这一趟,今天我们兄弟几个来个不醉不归!”酒一倒进碗里,一股浓郁的香气就飘了出来,袁大郎拍手先赞了一声“好酒”,然后帮着把斟了酒的碗挨个儿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秦勇林连忙起身推却了一下:“我喝不得,要喝醉了,下午就去不成地里做活计了。” 施六儿不满地“啧”了一声:“秦二哥,先头不都跟你哥说好了嘛,咱们兄弟难得聚聚,那点子活计让你哥多做两手就出来了。再说了,你在那地里再刨活,一天能得几个钱?兄弟这酒都是二两银子才沽来的哩!” 袁大郎几个人都附和起来:“就是就是,难得六儿回来这一趟,如今六儿也是在城里做大管事的人了,还没忘记跟咱们兄弟几个亲香,难得的是这份情义,秦二,你还怕地里少了你这半晌工夫就尽长草了不成?”一边说着,一边就将那碗酒塞到了秦勇林的手上。 秦勇林只得接了,施六儿早让他娘和嫂子把他带回来的几包卤肉、烧鹅、烧鸡什么的都给拆好装了盘,整治了一桌子菜上来,端了酒碗就敬大家:“虽然兄弟现在也没大富大贵,好歹比在地里刨食要强上几分,出去城里打混这好几年,如今勉强也算个人样儿了,今儿得了几天假回来,我记挂着一起长大的兄弟们,所以把大家聚了拢来,大家只管放开喝个尽兴,我这里就先干为净了!”说完一碗酒就栽下肚去。 袁大郎几个见他喝得豪爽,也捡着好听的话儿说了一阵,一个接一个干了那碗酒,轮到秦勇林,见几个人都笑嘻嘻地拿眼看着他,施六儿就发了话:“秦二哥,听说你媳妇都娶了,该不会你爹还把你当孩子不让你喝酒吧?” 其余几个更是起哄起来:“婆娘的滋味儿都尝到了,是男人的就一口干了!不然兄弟们以后就当你是个软的!” 秦勇林在家里确实被拘着不怎么喝酒,受这一激,一咬牙就把手中一碗酒直着嗓子给灌了下去,硬是没洒一滴,大家都轰然叫起好来,纷纷挟菜的挟菜,斟酒的斟酒,把一桌子席面气氛给炒得热热闹闹,直到天黑才散了。 今天秦思源和秦云昭带回来了三只野物,其中一只野兔是死的,秦云昭还打了一条成人胳膊粗的五步蛇带了回来。李芬不会整治蛇,也怕这玩意儿,秦云昭亲自下了厨,做了一锅香辣蛇肉端了出来,香气扑鼻。 见二儿子还没有回来,秦永德打发大儿子去施六儿家里找,一家子等着他回来用饭。谁知道秦勇林在施六儿家里早喝醉了酒,还是秦勇山把他背回来的,秦永德脸色就黑了黑,拿眼看了张氏一眼。 张氏虽然心里还有气不平,可这时候也不能摞手,就板着脸吩咐刘翠翠:“还不把你男人扶进房里服侍好!” 刘翠翠听婆婆口气冲,心里也不舒服,说得好像秦勇林在外面喝醉酒是她的错一样!可见公爹脸色不好,刘翠翠这会儿也不敢多事,闷着声打水给秦勇林擦洗去了。 李芬就取了碗给刘翠翠另留了菜出来,秦永德见大儿媳妇会做事,这才缓了脸色赞许了点了下头:“我们先吃!”一家子这才吃饭不提。 第二天醒来,秦勇林头疼起不了床,秦永德隔着窗户把他训了几声,怕耽误活计,先跟大儿子下地去了。秦思源兄妹俩照旧上了山,秦明月出去找女伴们一起做女红去了,本来今天刘翠翠要跟李芬一起出去打猪草,再割点喂牛马的嫩草回来,看这架势,张氏就吩咐她留下来守着自家男人,再负责做一家子的午饭。 李芬背了背篓出门不久,秦家院门就被敲响了:“张婶子,秦二哥在家吗?我是施六儿。” 张氏正坐在上房里纳鞋底,听到声音就走了出来:“在哩,六儿快进来坐。” 施六儿忙把一提桑麻纸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四样糕点递了过去:“婶子,昨儿个大家伙儿一高兴,秦二哥就多喝了几杯,婶子可别怪我!” 张氏就笑了起来,不肯去接那包糕点:“六儿这是赔罪来了啊?” 施六儿连连摆手:“不敢说赔罪,是求婶子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回头别让二嫂怪我就成!” 秦勇林在房间里听得施六儿说话,隔着窗户就喊了声:“六儿来了啊。”又让刘翠翠走出来请。施六儿“二嫂”前“二嫂”后的说了一阵甜话儿,把郁闷了一夜的刘翠翠也逗乐了,这才又跟张氏道了个歉,进了秦勇林的房间。 秦勇林坐在外间的炕上,见施六儿走了进来,忙叫刘翠翠倒茶来,又谢了他昨天的相请。施六儿客气了一番,见刘翠翠被张氏唤去灶间忙活了,这才慢慢跟秦勇林拉起话来:“秦二哥,昨儿你说跟我进城去做活计,你还去不去哪?” 秦勇林昨天实在是喝醉了,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记得,听得施六儿这么说,心里倒狠狠动了一动,他时常听娘说陆春生怎么怎么出息,心里一直不舒服来着。 施六儿看着他那神色,张眼向门外看了看,又压低了点声音:“也不是我说婶子,她对那姓陆的确实偏心了点,也不看看她以后要享谁家的灶饭。我听说那陆春生在城里天天围在他家掌柜后面转哩,成天见又是送东西,又是请客的,就差没跪下来舔人家卵蛋了。他那种人,就算靠那点子手段当了二掌柜,我也看不起!” 这话可说到秦勇林心窝子里去了,又想着那买东西、请客的钱指不定是就是那一百两银票里的,那里面可有自己的三十三两呢!心里更是不舒服了。 等施六儿走了,秦勇林拉着一张脸出来了,张氏瞧见他一脸酒后的邋遢相,张嘴又数落起来:“你看看你,也是娶了媳妇儿成了家的人了,整天还没个定性!出去喝点子酒,也要搞得烂醉的回来,听说人家施六儿在城里也混出来了,你就贪那几杯做什么,也不知道巴着以前的交情,让人家六儿给你也找份营生……你瞧瞧春生也就比你大一岁多,人家在城里苦打苦熬几年,这会儿也都要……” 秦永德那天怄气后说的忙完地里的活计就去城里打短工的话,张氏还记着,见当家的那神态,估摸着依他那性子,指不定真会去。 儿子一个两个都成家,没说去多做些活计补贴家用,当爹的却恁大年纪了还要去,张氏心里到底还是心疼男人些,今儿又见了以前在地里做活儿着三不着四的施六儿,如今居然穿得起好缎子衣服了,进门还整了份像模像样的礼提来,这口气忍不住就冲着秦勇林发了出来。 秦勇林黑着一张脸,听他娘把他贬得快一钱不值了,还要提起陆春生,压在心里两天的火也冒了出来:“陆春生就能了?他孝敬过你一分银钱没有?他要能怎么老要你拿咱老秦家的银钱去补贴他!冲他掌柜摇尾巴欢得像条狗似的,他那样子算能,我还不稀得的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章 出路 张氏听到说到拿秦家的银钱补贴,正正被踩了猫尾巴,嗓门就尖了起来:“谁说我拿秦家的银钱去补贴他了!” 秦勇林也在气头上,见娘这么强自遮掩的心虚模样,粗声大气地就把压在心里那话直嚷嚷了出来:“要不你前天怎么死活都不把源哥儿送咱家那张银票拿出来呢!” 原来小儿子是以为自己把那张银票贴给春生了,张氏松了一口气,见儿子犟着筋那样子,想着自己以后到底是要他们两个来供养,怕他这会儿想歪了,以后跟自己生分了去,索性转身就把自己藏在箱底一件衣服内袋里的银票取了出来证明:“谁说我把银票贴给春生了!这不是在这儿呐!” 秦勇林擦擦眼,接过那张银票拿过来反复看了,他识得几个字,特别是上面正中盖了红戳的那个“壹佰俩”是绝对认得的,这两天心里的郁气顿时都作了冰融雪化,对着他娘嘿嘿笑了一声。 先娘儿俩在院子里扛起来,刘翠翠躲在厨房里不好出来,这会儿听到自己男人转了语气,这才几步走了出来:“明明喝不得酒昨天还要喝那么多,醉到今天都没醒,还尽跟娘说酒话,你还不赶紧跟娘认个错!” “娘,我这不是昨天喝多了,一时犯糊涂了嘛。”秦勇林把那张银票小心捏在手里摸了摸,又仔细看了看,虽然不舍,还是讪笑着还给了张氏。 刘翠翠的眼睛也粘在那张薄薄地盖了红巴巴的纸片上面,她不识字,可男人看了是,那就肯定是!虽然眼睛里几乎伸出钩子,心里恨不得伸只小手出来把那张银票给抓到自己怀里,到底还是干咽了口水忍住了。 张氏接过银票冷哼了声,先不急着去收,拿指头摁着秦勇林的额角使劲儿点着:“你把娘怄得一肚子气,这回你舒服了!” 刘翠翠给男人使了个眼色,两口子连忙围着张氏好好哄了一回,张氏这才缓了那层心堵,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想的,源哥儿和阿昭过咱们家来吃住用的,难道不应该送家用?” 秦勇林连连点头:“是应该送,爹他那是好面子呢。” 张氏见小儿子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心里更舒坦了几分:“你放心,这银钱娘都帮你们攒着呢,等月儿嫁了,这些还不都是你们兄弟两个的?” 秦勇林讪笑起来,又在张氏面前检讨了一回,见刘翠翠已经整治好午饭了,先进厨房抬了碗就吃:“我先吃了,好去地里做活计。”他早饭还没吃的,淘了这一场气,肚子早饿了,不过得知那一百两银票还是在自己家,心里很是开心。 三两口刨了饭,秦勇林让刘翠翠把要送到地里的饭菜和水都捡拾好了,扛了把锄头,提了饭菜篮子就往自家地里去。出门没多久,就撞上了正在村子里转悠的施六儿。 “秦二哥,你这会儿就歇好了?成啊,身体蛮棒的嘛。”施六儿早上见秦勇林还一脸郁气,这会儿见他神采飞扬的,忍不住就又拢了上来,“你这是出门捡到银子了还是咋的?嘴角都快扯到耳后根儿去了。” 秦勇林嘿嘿笑了声抹了把脸:“有这么明显吗?” “那可不是!有啥喜事也说出来让兄弟听听啊,让兄弟跟你一起乐呵乐呵!”施六儿肯定地点点头,明白自他走后,秦家应该发生了点事,不然秦勇林不会这么一股子高兴劲儿。 “嘿嘿,就你说的,二哥我出门捡到钱了。”秦勇林心气儿顺了,就顺着施六儿的话头半真半假地玩笑了一句。 “哟,二哥你还跟我打哑谜来了?”施六儿眼睛一转,凑到秦勇林身边低声说,“我猜着,八成是你娘没把那一百两银票给陆春生吧!” “你怎么知道?”秦勇林失声叫了出来,这一百两银票的事,施六儿怎么知道的? “啧,不知道昨天谁喝醉了酒,拉着我又是气又是骂的!”施六儿哈哈笑了声,又拍了拍秦勇林的肩膀,“你放心,咱兄弟俩个,这话绝对不会往外搂,就在弟弟这心里头明白了,跟着二哥高兴就是了!” 几句话说得秦勇林放了心,施六儿这才又提起了话头:“你昨天说想跟我进兴州城一块儿做事的话,可别是说酒话的吧?我后天就要回了,你要去,就跟我一起走。我如今在我们爷那里还是有几分面子的,爷那里正缺一个护院,你想做的话,就快点决定!” 秦勇林虽然一直也想着进城做营生,临到头了,想着要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里还是有些虚怯了。施六儿见着他那样子,嘴角扯着笑了声:“秦二哥,我是跟你交情好些,才跟你说这个出路,那护院月银八百钱,就是按班值守院子的轻省活儿,袁大郎那里央我带他做事,我都还一直没松口哩。你要不去,那我就去问袁大郎了。” 秦勇林知道陆春生在城里做伙计,一个月也就五百钱,听到这个月钱,又是做护院不用在外面逢迎看人笑脸的,心里已经肯了,连忙拉住了施六儿的袖子:“六儿,好兄弟,你容哥哥再想想,明天,明天一早我就给你回话!” 施六儿为难地皱着眉,又看着秦勇林一脸焦急的样子,这才咬了咬牙:“好吧,谁叫咱们感情深呢!不过明天一早你一定得给我个回话,我把这事儿做妥了,马上就要带了人回去上工哩。我们爷也不是白花钱养我的,得这几天假,也是爷给我开恩了哩,我后天一早就要回城去了。你可抓紧点,跟家里先商量好了!” 秦勇林连连点头,一脸感激地先看着施六儿走了,这才去了地里,先把这事儿跟爹和哥哥说了。 到了晚间,等吃过了晚饭,秦永德就把大家留了下来,把事情说了:“二郎如今想进城去做活计,你们觉得怎么样?” 秦云昭不知道是这件事,不然她就找借口先跟哥哥回避了,这会儿走也不好,跟秦思源对了个眼色,决定就当只带了耳朵来。 秦勇山倒是个实心的:“那确实也是条出路,勇林说每个月月钱有八百个大钱呢,那不比在地里刨活儿强多了!让他去吧,我在地里加把子力气,也不会误了家里的活计。” 李芬斜扫了自家男人一眼,没作声,刘翠翠脸色就有些变了起来。进门第一天,张氏就说了规矩,地里的活家里三个男人做了,粮食什么的换了钱是放在婆婆手里的,反正是一大家子吃用,两个媳妇忙完家里的活儿,要做些女红什么的她不管,换的钱就是各自的私房。这也是很开明的了。 可现在这两兄弟,一个要照旧在地里刨活,一个要进城去做营生,那每月八百个大钱怎么算呢?要还照着原来的,男人做活计的钱都交到婆婆那里,刘翠翠就觉得划不来了。那陆春生进城里做了这老些年,如今还要从张氏这里刮银钱去补贴哩! 看了眼不出声的丈夫,刘翠翠就小声开了口:“要不我也跟着勇林哥一起去吧,洗衣做饭什么的,也有个人服侍他。”两个人都去,月钱自然是她握在手里,到时说城里用度高,也就不用再给婆婆交什么钱了;那陆春生不就是说城里花用大吗? 听自个儿婆娘开了口,秦勇林连忙点了头:“是啊,爹,娘,让翠儿和我一起去吧。翠儿没来之前,家里的活计大嫂不也做得好好的嘛!” 新近门的媳妇家务活也没做几天,提了脚就要跟男人去城里享福,张氏心里就不痛快了,见小儿子还提拉上他大嫂,借机就变脸发作了一声:“那是以前,现在你没见家里人口多了吗?你大嫂成天忙得团团转的!城里招人做活计大多都包吃住的,哪里还要你媳妇跟去做什么饭!就是那几件衣服,你自己没有手,就洗搓不了那两下了?” 她也想得到刘翠翠心里打得什么小算盘,不就是想把着勇林那月钱不放嘛,心里狠狠啐了一声,她养儿子养了这么大,这才娶了媳妇,就想让他忘了娘?她都还没得儿子孝敬呢,这刘翠翠倒想得好,想着两口子搂了钱单过去了,这跟分家有什么区别? 听婆婆这语气有点冲,刘翠翠不好开口了,偷偷捅了捅秦勇林的腰,秦勇林就涎着脸开了口:“娘,儿子这不是才新婚嘛,也想着早些给你老抱金孙嘛!” 秦思源轻咳了一声,看向秦永德:“大伯,我想起还有事要和阿昭去,我先带阿昭出去了。”这二堂哥也没管坐了什么人,张口就说这些,他怎么好让妹妹听这些事! 秦永德点了头,见秦云昭跟着她哥走了,索性把秦明月也叫了出去:“月儿,你也回房去歇着吧。” 秦明月正赖在张氏身边,想听家里怎么定呢,要二哥去了城里,家里每个月就能有八百个大钱了,到时还能缠着娘给她打几样银首饰出来,听到爹赶她,又把秦云昭怨了一回,她正好好听着呢,秦云昭这一走提醒了爹,害得爹把她也撵了出来。不过这会儿她也不敢再惹她爹生气,只得气嘟嘟地回了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章 着紧 回到房间,秦明月伸手取过那只已经绣了一大半的荷包,心不在焉地坐到窗边。今儿她出去到芳儿家一起做女红,正撞上芳儿二哥出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跟她打了招呼,就逃也似的走了,差点没被门槛绊了脚,引着芳儿好一阵笑。 秦明月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芳儿她二哥喜欢自己,可她二哥就是个泥巴沾裤脚,成天在地里刨活儿的人,她喜欢的,是晨峰哥那样的人,身上带着好闻的青草香,而不是一股子汗味儿,脸上总是微微笑着,说话和声和气的,像春天里的风儿一样,醉得人心里暖暖的。 秦明月放了手中的针线,伸手取过镜子,细细看着镜子中自己姣好的脸。秦云昭没来之前,靠山屯就数她长得最俊,哪个见了她都夸一声模样好、脾气好、女红好,可秦云昭一来,她那样貌就把村里的人惊了去。 芳儿气忿忿地告诉她,秦云昭引得好些后生都去偷偷瞧她呢,真真是个狐狸精!芳儿这么气,那是因为虎子哥前儿围在秦家院子看热闹时,就在帮秦云昭说话。芳儿可是一直想着虎子哥上门去她家提亲的,秦云昭这一来,倒惹得村里好些人心思都动了。 要不是那狐狸精年岁还小,又还要守孝,怕不是媒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吧!秦明月恨恨地将手中的镜子扑在桌上,想起那天芳儿跟她说的晨峰哥搭了秦云昭的马车进城的事,又想起后来娘跟自己偷偷说的,让自己往二姨家多跑几回,心里不由悬了起来。 二姨跟她娘是隔房的堂姐妹,并不是亲的。二姨夫是秀才,做事板正,连带着二姨也喜欢讲规矩,就因为娘当年怀着陆春生嫁给爹这一件事,二姨更是跟娘生分了不少。 这些事,还是秦明月后来陆陆续续听说的,不过二姨那个人,自二姨夫死后,自己拉扯着晨峰哥长大,对晨峰哥确实要求严格。经过陈老三和吴桂花这一场闹,秦云昭这样子的,就是长得跟天仙一样,应该也入不了二姨的眼吧? 不行,自己还是得听娘的话,着紧些才行!秦明月扔了手中的荷包,把昨天给小张氏做好的一条抹额翻了出来,看着西边的漫天霞光,想着这时辰也不晚,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就往小张氏家里去了。 小张氏家里住在小沙河对面,秦明月急急忙忙过了木桥,看到她家的门首了,才微喘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装作饭后出来散步窜门的样子,敲响了小张氏的院门:“二姨,你在家吗?” 小张氏正在院子里收晾好的菜干,听到秦明月的声音,忙应了声:“是月儿呀,我在的,你快进来吧。” 秦明月走进去看到小张氏在忙活,连忙过去搭帮手:“二姨你吃完饭也不歇会儿,一天到晚地忙,小心累着了。” 家里没有了当家男人,小张氏日子过得精细,夏天趁着菜价贱,赶着跟村里买了拿来晒菜干,冬天也可以省不少菜钱。她跟自己那个隔房的堂姐有些看不对头,对秦明月还是好的,见秦明月来帮忙,就捶着腰站了起来:“还是年轻那会儿好,做一天活儿也没觉得累,年岁一大就不行喽!” 秦明月笑了起来:“二姨你年岁哪儿大呀,晒这么多菜干,怎么不叫晨峰哥来帮你一起收呢?”其实向家有家底,日子很过得去,就是小张氏是寡妇带儿,总是要精打细算过日子,秦明月很不以为意,也知道聪明地不提这茬。 “峰哥儿呀,他吃完饭就散步去了。说是夫子说了,习文也要身健,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小张氏想起儿子嘴角就泛了笑,“我看他一天到晚看书也辛苦了,出去溜哒溜哒散散也好,省得把眼睛看眯了。” 向晨峰不在家啊?秦明月隐隐失望,见收完了菜干,连忙从怀里把那条抹额拿了出来:“二姨,我今天刚给你做完这条抹额,你戴戴看合不合适?” 这个隔房的外甥女从小就常喜欢往自己家来转一转,及至大了,总是会做些针指送给她,小张氏虽然不太跟她娘说话,对这外甥女还是挺喜欢的。 当下就揩了手接过来试了,却是正正合适,连料子绣花都是极适合自己的。小张氏不由笑了起来:“月儿是越来越心灵手巧了,这么好的东西可偏了你二姨了。” 秦明月见小张氏夸她,羞涩地低了头:“月儿孝敬二姨几样自己做的针指是应该的。”一边说着,一边就跟了小张氏进了屋里头坐。 小张氏也正想问问秦明月,拉了她上炕挨着自己坐了,闲聊些话儿,慢慢就扯到了那天吴桂花到秦家撒泼的事上来:“你家那个堂妹,那个叫阿昭的,家里头的娘真的是热孝里跟人跑了的?” 秦明月张嘴就要说,想起爹那天发的好大的脾气,又闭了嘴忍住了,只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张氏看她那样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拍了拍她的手:“也是我一时好奇了,这事儿问你这个小姑娘家做什么。”小张氏想着要是没有这回事,秦明月肯定要给她那堂妹正名了,这么含糊着一说,自然那事是真真儿的。 秦云昭来了靠山屯这几天,她也远远见过一面,知道是个生的好的,偏又娇弱如柳,正是应着村里那些长舌妇说的话,这模样儿,九成九就是个狐狸精托生,专门来勾男人魂儿的! 她虽然不像那些闲嘴婆子一样走东窜西的叨嗑,和几个相好的婶子还是常来往的,有几个知道她是稳重人,就在她面前说了担心,这秦云昭一来,她们家里几个年龄相当的男孩儿,都有意无意地去秦家门口那条路上转呢,这心思,当娘的都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 要那秦云昭就是这靠山屯本地的,没爹没娘也不算太大的事儿,可她那样子,农活儿是别想指望了,居然还不太懂规矩礼仪,陈老三那种赖子赤身光了膀子,那女孩儿都还在追在他后头,这要说出来别提多难听了。 更何况还有吴桂花闹的那一出,什么骚蹄子、烂下水、勾男人都骂出来了,就算秦云昭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可这名声……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秦明月喝多了几杯茶水,跟小张氏道了声歉,起身去茅房解手去了。小张氏见天色更暗了,先把灯掌了起来,才亮了灯,院门口又有人唤她:“菊香,你在家啊?”却是惯常与她来往的袁大郎他娘孙春兰。 小张氏连忙招呼她进来坐了:“兰大姐,你怎么得空过来了?”孙春兰公婆都在,下面几个儿子又都还没娶媳妇,寻常在家里也是个忙的,服侍老的,照顾小的,不得开身。 孙春兰手里拎了个桑麻纸包举了举:“这不是家里没盐了嘛,怕明天做早饭的时候杨婶子那店里还没开门,今天先赶着买了。” 把盐包放到炕上小几上,先接过小张氏递来的凉茶水一口喝了,孙春兰这才抹了抹了嘴:“我坐不得久,这是顺脚拐到你家里来,跟你说一声,我刚才看到你家峰哥儿跟永德大哥他侄女儿有说有笑地走一路哩,你……咳,也掌着点。” 原来她家袁大郎也是一个,几回想往秦家那边去装着找秦二郎窜门的,被她揪着耳朵堵了回来:“人家新婚,正蜜里调油的,要你去打岔?”硬是不放他过去,其实怕的就是找秦二郎窜门是假,去跟秦云昭搭讪是真。 孙春兰正是小张氏等几个担心家里儿子的攻守同盟,因此回来的路上远远瞧见向晨峰跟秦氏兄妹一路说笑的,赶紧过来跟小张氏报个信。 小张氏心里一突,忙问道:“他们在哪儿走呢?” “就在小沙河上面柳树湾那里,你快去看看吧。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我耽误不得时间,跟你通声气儿,我这就走了!”孙春兰风风火火的,一头说着,一头拿了盐包就起身走了。 小张氏当即起身就想出门,转念一想,儿子也是童生了,读书人都好个面子,自己这样急吼吼地去把他着紧叫回来,算是怎么回事儿?万一本来没什么事儿,难道还不容他遇到个同路的小姑娘说两句话了? 小张氏这样一想,就又坐了回来。秦明月从屋门口进了来:“二姨,天就要黑了,我先回了,改天再给你做双鞋垫子来!”天黑了姑娘家是不好一个人在外面走的,小张氏也不留她,叫她赶紧回家去了。 秦明月走出门,回头瞅了眼小张氏没出来,拔脚就往柳树湾去,她刚刚解手回来,走到窗户边就听到了孙婶子跟小张氏说的话,连忙转身又躲着,等孙婶子走了,这才假装才解手出来。 一想到晨峰哥正跟秦云昭有说有笑的样子,秦明月的心就酸得厉害,脚步走得更是飞快,没提防天色暗了路上卧了个石子儿,一脚踩上去脚脖子一歪,顿时扭了脚,痛得走不得路。 “哟,这不是月儿妹子吗?”施六儿在村里闲逛了圈要回家,看到路边上立着一个少女,跛着一只脚一踮一踮的,走近看了才发现是秦明月,“这是怎么了,脚扭了?” ps:晚上八点还有一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章 扭了 秦明月瞅了来人一阵,才认出是施六儿,连忙叫了声:“施六哥,我脚扭了,麻烦你去跟我家里说一声。” 施六儿嘴里应了,却看着秦明月不动脚,又故意往四处张望了一眼:“这会儿天马上就黑了,怕老山林子上有什么野兽下山呐,月儿妹子,你一个人在这儿不要紧吧?” 他话刚说完,刚好一阵夜枭叫声就响了起来,秦明月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一时顾不得多,伸手就拉住了施六儿的袖子:“施六哥,先别走!” 施六儿故作为难了一番,不得不架了秦明月一只胳膊,半搀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嘴里还不忘念叨:“我记得有一年夏天,村口杨婶儿他儿子就在这附近碰到过一只野兽哩,浑身漆黑的都不知道是啥,只两只眼睛在阴影里面绿幽幽的闪着光……” 路口上蹲着的一只癞蛤蟆突然跳进了草丛里,传出窸苏一阵响,秦明月被惊的尖叫起来,身子往后一缩,施六儿顺势一带,刚好将她搂进了怀里:“月儿妹子,别怕……” “明月!过来!”一声隐含了怒气的声音响起,秦明月抬眼往前面一看,秦思源正一脸严肃地大步走了过来,身后一棵树下,还立着两人,看身形正是向晨峰和秦云昭。 秦明月顿时一慌,连忙推开施六儿的手:“堂…堂哥!”顾不得脚痛,一踮一踮地跳了过去,大声解释,“我……我在路上扭了脚。” 秦思源瞟了一眼她的脚,脸色稍缓,把秦明月扶住了,先向施六儿拱手为礼:“多谢这位兄弟搭帮手了。”一句搭帮手,就将刚才的不妥抹去了。 施六儿笑了笑,道了声:“都是一个村里的,何必客气呢。”站在原地看着秦思源扶了秦明月转身就走,先前站在树下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孩子迎了上来,将秦明月扶住了,慢慢走进了夜色里。施六儿这才掉头从另一条路走了。 秦明月被秦云昭扶着走近树下,向晨峰已经走上前两步关心地问了一句:“月儿,你没事吧?”他算隔房的表哥,于情于理都该问候这么一句。 听到秦明月眼里,却是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晨峰哥,我脚好痛!”又怕向晨峰看到刚才那一幕,心里会对她有看法,话一说出口,更是甩开了秦云昭的手哭了起来,盼着向晨峰能上前来扶她一把。 见她哀哀戚戚地哭了,向晨峰不由一阵无措,看向秦思源商量:“源哥儿,要不你跟阿昭把月儿带回家,我去请个大夫过来?” 秦明月正闷闷地想着为什么不是秦思源和阿昭去请大夫呢,秦云昭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我先帮她看看吧。”伸手先把她扶在树下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伸手去捉了她的脚捏了捏。 秦明月“啊”的大叫了一声,想也不想,伸出另一只脚就向秦云昭肩膀踹去:“痛死了!秦云昭你干什么!” “阿昭!”秦思源和向晨峰伸手拦不及,同时惊呼了一声。 秦云昭一肘就格开了秦明月踹来的脚,另一手握着她那只扭伤的脚尖轻轻顺时针逆时针各转了几圈,就放了下来,声音平平淡淡:“你试着走一走。”她刚才捏了一下,估计秦明月只是轻度扭伤,活动开了就能走了,只不过还会痛一两天。 秦明月见刚才向晨峰那声惊呼似乎非常关切,心里堵得更厉害了,偏不肯照着秦云昭的话做,大声叫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趁机把我弄瘸了!”又转向向晨峰要去拉他的袖子,“晨峰哥,我真的好痛啊!” 秦云昭翻了个白眼,解释都懒怠解释了,自走到河畔洗了手,又站了回来:“哥,我们先回去,让他们慢慢聊吧。”还是别在这里碍人眼了,人家没准儿巴不得脚没好哩。 秦思源看了秦明月一眼,对向晨峰点了点头,跟着妹妹先走了。向晨峰又是尴尬又莫名生了丝委屈,连忙叫了声:“源哥儿,你先等等我!”拔脚就向秦思源追去。 秦明月一见向晨峰跟着那兄妹两个走了,又气又怕,也从石头上站起来追了上去:“晨峰哥,晨峰哥!”她生怕大家都走了,就留她一个人在这儿,脚上虽然还有痛,也不怎么打紧了,在后面紧紧跟着。 秦云昭早和秦思源站在那儿,转身看着秦明月没有什么大碍地追了上来,向晨峰走到两人身边也若有所觉,一起回头看了过去。 见秦明月走近了,秦云昭抛下一句“回去用冷敷可以少痛一些”,拉着秦思源转身继续走了,不过还是放缓了脚步。 “晨峰哥,我……”秦明月泪水盈盈地看着向晨峰,正要解释。 向晨峰扫了眼她的脚:“明月你该跟阿昭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被她拉得很痛,忍不住就……” “天黑了,我也要回家了,你快赶上去吧,他们还在前面等着你呢!”向晨峰退了一步,转头看了看秦思源和阿昭慢慢而行的身影,急促地说了一句,转身也往自己家走了。 秦明月咬着牙站在那里看着向晨峰的身影很快隐进了夜色里,恨恨地对着秦云昭的背影剜了一眼,见两人走得要远了,不甘心地跺了跺脚赶了上去。 三人回到家,秦永德已经定了拍,让秦勇林去城里做活儿,每个月给家里交五百文钱,自己留三百文私用,刘翠翠还是留在家里,好赖秦勇林每个月还有三天假,逢节的时候,还可以让刘翠翠进城去探他。 秦明月一走进家门,就倒在张氏怀里呜呜哭了起来,骇得张氏连忙抱着问:“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又面色不善地看向秦思源兄妹俩,“你们一路回来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着大伯母大有怪罪的意思,秦思源扫了张氏一眼,转向秦永德说话:“大伯,明月在路上把脚扭了,我们……” 秦明月是怄着秦云昭的气,所以一回到家就委屈地倒在娘身上哭了,这会儿听着秦思源的话,生怕他把施六儿搂了她的事说出来,连忙抹了眼泪打断了秦思源的话:“爹,娘,我没事,就是扭了脚痛得很……” “堂姐,你先别忙着哭,还是赶紧把脚冷敷下,不然明天还会痛的。”秦云昭可没打算在这儿浪费时间看秦明月蹩脚的演技,尽了自己的责任就算完。 秦明月这会儿不敢再抬杠,低了头擦眼泪去了,张氏就叫还杵在一边想着看热闹的刘翠翠:“没个眼力见的,还不快去给月儿打盆冷水来!” 我是她二嫂又不是她丫环,合着就你闺女儿是多精贵的人了!这一路她不是自己走回来的,也没见着哪儿不好!刘翠翠忿忿在心里念着,忍了气去打水。 张氏把秦明月扶到她自己房间坐了,又褪了鞋袜看了看扭的那只脚,见只是略有些红肿,也放了心,想着刚才秦明月哭得委屈的模样,忍不住又起了疑心,压低了声音问:“月儿,刚才你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两个合着欺负你了?” 这会儿在自己房间了,张氏不问还好,这一问,秦明月想着向晨峰关切秦云昭,却忙不迭跟自己撇清的样子,眼泪又哗地下来了:“娘,秦云昭她就是个狐狸精,她……她勾着晨峰哥呢!” 张氏神色一紧,原来忧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么?连忙帮女儿揩着眼泪:“乖女,快莫哭了,跟娘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阿昭白日里都跟着她哥上山砍柴打猎,峰哥儿要去学堂那里读书,晚间又是各归各屋,两个人应该没时间挨到边啊? 秦明月止了眼泪,把从孙婶子那儿听来的秦云昭跟向晨峰在柳树湾散步有说有笑的事,加上后来自己看到的两人走在一起的事说了出来,只略去了施六儿那一段不提:“我当时追在后面叫阿昭,她还装没听到,害我一急扭了脚,峰哥儿就走了,源哥儿和阿昭这才送我回来。” 她添了几句,改了几句,听在张氏的耳朵里就成了秦思源和秦云昭毫不顾及秦明月,一心想勾着向晨峰了,指不定要是向晨峰不在,这两个会装着没看见,任月儿一个人在路上用伤脚慢慢蹭着走呐! 张氏的脸刷地沉了下来:“阿昭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的,她那娘就没教过她,这是跟人私会!年纪也不小了……”她下意识地就把秦思源忽略掉了。 “娘,月儿,我打水来了。”刘翠翠叩了叩房门,把一盆子冷水端了进来,张氏闭了嘴,取了帕子浸水来帮女儿冷敷。 刘翠翠退了出去,眼睛嗖嗖地亮,阿昭跟人私会?看小姑子回来哭得那样子,莫不是阿昭跟峰哥儿…… 秦云昭已经洗浴了出来,正把晒好的衣服叠了,送进哥哥房间。秦思源站在窗户边,见二堂嫂给秦明月那里送了水进去,出来时连看了自己这边厢房几眼,明显是在那房里听到了什么跟自己和阿昭有关的事,心里就有些不快了。 他自认行得直,坐得端正,施六儿那行为,他虽然看到了,也知道为着堂妹的名誉着想,用一句话抹了过去,回来后更是压根儿都不提。 可想着秦明月当时下意识地一脚踹向阿昭,秦思源就觉得心里被堵得难受!见妹妹进来,就压低声音把刚才二堂嫂的举动和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有些担忧又气愤:“明明是你好心给她治了治伤,她不仅不领情,当时还想着赖你,我怕她跟大伯母那里也没有什么好话说你。”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对这么个小心眼的姑娘,又不曾做过什么踩了自己底线的事,还是这身体的堂姐,秦云昭该尽的责任还是要尽,不过也尽止于此了:“哥,也甭想那么多,她那不是脚扭了,是心扭了,随她去吧,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就成了。” ps:明天两更,早上十点和中午十二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章 议娶 秦勇林跟着施六儿进了城,刘翠翠留在家里做事。张氏把家里的活计给两个儿媳妇分派完,嫌院子里热,每天索性也拿了针线去了小沙河边那棵大槐树下纳凉做活计。 靠山屯的妇人们夏日里都喜欢坐那儿,有河风,有树荫,凉快不说,还能聚在一起闲叨嗑,只不过各有各的圈子罢了。若是秦云昭跟别个人私会的事,张氏是很乐意听人传的,可听到旁边说起秦云昭跟向晨峰傍晚走在一条路上说说笑笑,张氏心里就有些不大自在了。 旁边就有相好的婶子轻轻撞了撞张氏的胳膊:“莲香,我看你家明月最近一段时间走你那隔房的堂妹家里走得蛮勤的,你们两家是不是打算亲上做亲啊?怎么这会儿又传出永德大哥他侄女儿来了?” 张氏脸色微微变了变:“明月那是帮她二姨做了些手上的活计,所以才过去了几回,现在孩子们都还小,那些事都还远着呐。” 见她没打算说,那妇人也就知趣地没继续问了。坐在另外一头那一圈的几个婶子们却说得热火了起来:“我看呀,要不是因为阿昭那个丫头还在守着孝,怕是峰哥儿会央了他娘上门去提亲哩!” 说这话的正是原来没搭上秦家兄妹俩的便车,就说兄妹俩脾气不好的李婶子,取了获罪京官的女儿当儿媳妇的那个,装着故意压低了声音,实际上嗓门可大着呢。 张氏心里顿时被狠刺了一下,那边已经有人笑闹了起来:“我说李婶子,你亲家那儿子,那个明哥儿不是说要讨了那丫头去做通房丫头吗,怎么没见你亲家那里有动静啊?” 这是故意指着这事笑话的,李婶子虽然也看不惯亲家那屋的作派,可都是亲戚,在外面这面子还是要维护的:“嗨,不是我说,阿昭那丫头长得那娇娇怯怯的样子,天生就是勾男人的狐狸精,都说娶妻娶贤,哪家娶媳妇不是要个端庄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更是要做得活儿的,她那样儿,风一吹就要倒,怕是说句重话就要含两包泪,天生就是个给人做妾的命!” 这话,也是当初明哥儿说的那些话被村里人唾弃了一回后,李婶子那亲家说出来的,还说得挺振振有辞:“我当了那些年京官,多少女子没看过?高门大户哪个会娶这样的人当正妻?都是养了来当姨娘当通房的,仗着颜色好,能讨主子欢心,不过是个玩意儿!要不是我时运不济,我家明哥儿要多少这样的通房丫头不得?” 庄户人家基本就没有纳妾的,阿昭这样的颜色,普通人家怕是也养不得,张氏听了那边李婶子的话,忽然想到了这一节,又忍不住担心起来。春生要一门心思娶了秦云昭,回头肯定是把她带到兴州城里去。男人出外做事了,这秦云昭在家里招蜂引蝶来了怎么办? 兴州富贵人家多着呢,万一秦云昭看迷了眼,给春生戴了绿帽子,或者是仗着姘夫以财势压人,一脚踹了春生,甚至害了春生,那又怎么办?这不是给春生招祸么!不行,回头等春生回来了还是得给她说说,可不能要这个狐狸精! 秦明月今天没去芳儿家做女红,反而拿了针线又去了小张氏家。那天以后,村里也有些风言风语,秦明月担心这些话会把向晨峰和秦云昭凑到一处,于是第二天就去了小张氏家,明面上是送了只野鸡过去,实际上一直暗觑着小张氏的脸色。 可小张氏的脸色平平淡淡的,秦明月什么也没看出来,想了想应该是二姨不喜欢别人议论这事儿,所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小张氏不是没听到村里有碎嘴妇人说起自己儿子跟秦云昭的风言风语,不过她到底也读了几本书,知道这种事在村里,你不会理会它反而还好些,只要自己稳得住,到时给峰哥儿定好了亲,那些流言自然就消了去。所以这才一直装着没那回事儿。 秦明月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一茬,反正秦思源和秦云昭每天都打得有猎物回家,她跟娘商量了,也就隔三岔五地拿只野物送给二姨,自然打着向晨峰要备考、需要吃好,以及孝敬长辈的名头。 小张氏虽然自己也常割些猪肉、摊些鸡蛋饼给儿子吃,但是得攒着家业为儿子今后的备考准备银钱,因此也没有见天都吃肉的,见秦明月拿来,开头还推了几回,后来听她说家里每天都有,吃不完,要为着这样几只野物进一趟城去卖,又犯不着,小张氏见儿子每天也吃得欢喜,就腆着脸收下了。 小张氏可不知道向晨峰吃得开心,那是因为他知道这野物是阿昭和源哥儿亲手猎来的,所以吃得落心;只以为儿子正在长身体,又用功课业,正是需要吃肉食贴补的时候,所以对待秦明月更是亲热起来,又多了分感激。 等看到秦明月陪着她做的针线以后,见她女红做得精细,小张氏的心里更是欢喜了几分。她嫁了个秀才,自己儿子也是走文举的路,所以心里偏爱娴静的女孩子,安生坐在家里,看着就有一种居家的味道,这样才是举案齐眉。 秦明月不仅能贴心地送东西来,还有一手好女红,这个样子刚好合了她的心意,何况秦明月是自己隔房的外甥女,看着在这靠山屯里长大的,知根知底,样子也长得也好看,又识得几个字,比几个村里的姑娘都要胜出一截来,年纪刚好也到十四了,小张氏心里就有了些念想,觉得要是和秦家结亲,秦明月比那个秦云昭就合适多了。 儿子刚好十六,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嘴上虽然说着等中了秀才再说亲事,可这万一被阿昭那个丫头迷了去可不好,不如还是早给他定了亲,娶了媳妇进门收心,自己也放心不是?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不都是先成家,后立业嘛! 等到了晚间向晨峰回来,小张氏就故意提了话头:“峰哥儿觉得娘戴的这个抹额怎么样?” 向晨峰仔细看了一眼:“很适合娘。” “是啊,是月儿做的哩。”小张氏一边摆饭就一边夸了几句,“月儿这孩子手巧,给娘做了不少针线活了,难得是这孩子还挺有孝心的,隔三岔五就给咱家送只野物过来。” 向晨峰“哦”了一声就不作声了,端了碗挟菜慢慢吃了起来。小张氏提着筷子挟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嘴里又继续夸了声:“我看月儿这模样儿长得也好,十里八乡的就数她最俊,这识过字读过书的女孩子就是跟别人不同,说话都是一种斯文味儿,难怪你爹以前老说什么肚子里装的有书,气质就不同……” “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向晨峰打断了小张氏的话,挟了一块野鸡肉放她碗里,“娘,先吃饭吧,你这一说就停不下了。” 小张氏见儿了跟她装蒙,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就问了出来:“娘最近想了想,娘的年纪也大了,怕照顾你不周到,还是给你娶个媳妇儿回家来的好。” “娘,我不是都说了这事儿等我考上秀才了再说嘛……” “峰哥儿,你别跟娘这里推脱,你老实跟娘说,你是不是看上阿昭那个丫头了?”小张氏这回可决定跟儿子说个明白,上回她装作随口问了儿子一句,儿子也答她是散步时遇上秦思源兄妹,随便闲聊了几句,可这几天村子里议论多,她也有些坐不住了。 向晨峰吃了一惊:“娘怎么突然说这个话?” 小张氏见儿子脸上的神情不似假的,心里多少舒了一口气,不是就好!脸上也带出了笑容:“我看你每天看书到深夜,想着早娶晚娶都要娶,不如现在就给你娶个媳妇回来,帮你铺床叠被,晚上陪着你给你做点夜宵也是好的,比娘照顾得周到些。” 源哥儿说,阿昭做的菜很好吃……向晨峰突然就想起了和秦思源闲聊时说到的一句话,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浮现了那晚月光下,阿昭婷婷而立的身影来,虽是荆衩布裙,却美的如月中仙子,害得他那天晚上做了那样的梦…… 小张氏见儿子的脸上突然红了,也想到儿子这是大了,知事了,更是兴头了起来:“娘看着,明月那闺女儿不错,人长得俊,女红也好,脾性又温柔……” 秦明月?寻常看着也确实像是挺娴静的一个人,可向晨峰忘不了她那天晚上下意识就踹向阿昭的那一脚,阿昭是她堂妹,好心帮她看伤,她却是那样的脾气,那一下的反应,应该是做不得伪的! 而且,虽然秦明月从小就常来他家里,他跟这个隔房的表妹却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话说,可跟阿昭……每次见到阿昭,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跟她说很多话,他喜欢看到阿昭笑,哪怕有时是小小地作弄他,他心里也甜丝丝的,只是阿昭年纪还小,身上又还带着孝,他一时没往娶亲那方面想。 如今被娘提起这一茬,向晨峰心里忍不住就动了动,仔细算了算,估摸着等阿昭出了孝,刚好及笄,那时自己也不过十九,要是这几年用点功,说不定能中个举人回来呢?要中了举人,家境就可以更优渥,就能让阿昭过更好的日子了,不用她自己去洗衣,不用她上山去打猎,只要她在家里陪着自己…… 见儿子的脸更红了,小张氏满以为儿子这是应了,呵呵笑了起来:“明天娘就去请媒人!” 向晨峰唬了一跳,被从美梦中惊醒,脱口就说了出来:“娘,我不娶秦明月!” ps:推荐好友苏子叶的文《奉旨为妃:扑倒妖娆王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章 情梦 儿子情急下这样一说,小张氏就起了疑心:“峰哥儿,你心里面是不是已经有人了?是哪家姑娘,你说出来,娘帮你参详参详,要是跟咱们门当户对的,娘就请媒人过去说亲。” 向晨峰读书还没读迂脑子,几回从娘的话里也听出了她的意思,娘对阿昭怕不是很喜欢,可他也没想太多,只以为娘是嫌阿昭没了爹娘,怕她失了教养,可他跟阿昭说过几回话,知道阿昭教养礼仪是很好的。 可这会儿跟娘一下子也说不得,向晨峰吱吱唔唔地不肯说出来,只一口咬死了自己要考秀才,分不得心。明年春试要中了秀才,说不得还要搬到城里进学,他再跟娘说要一心考个举人出来,先把这事儿拖下来再说! 小张氏见儿子死活不松口,只得闷闷地作罢,夜里坐上床,拥着被子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相公,咱们儿子也大了,自己有主意了,这先成家不是挺好的嘛,怎么他就不肯呢?” 想着儿子今天在学堂里作的文章又是拿了个“优”回来,小张氏心里头又是高兴又是惆怅,在床上翻来履去怎么也睡不好觉,只想着要怎么说服儿子就好了。她也是想寻个儿子合心意的,以后好给向家多开枝散叶才好,免得像自己只得这一根独苗苗,以前养着不知道看得多紧。 等到半夜迷迷糊糊合了眼,突然就梦到了丈夫生前在家里设宴请了几个同窗来喝酒时,有一人说的京城里榜下捉婿的趣事来。小张氏猛然就惊醒了,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 她是这几天被村里几句流言搅慌了心神,儿子这样有出息,说不得以后一路考个进士回来呢?没有家室的进士老爷,那些京官不是争着选婿吗,哪个不比这乡下的姑娘强!那丈人家还可以帮着儿子出大力呢! 她这会儿急着把儿子绑着娶庄户人家的女儿,以后儿子一路高中了,那媳妇拿不出手,可不遭他同窗们嗤笑?想通了这一节,小张氏心里顿时舒畅了,起身去解了回手,见儿子房间里的灯火也熄了,知道他休息了,自去安心睡了。 月色如水,小沙河边流萤飞舞,一只萤火虫忽明忽暗地飞在向晨峰面前,想找一片草叶歇脚,向晨峰伸去去捉,不想斜刺里也伸了一只手出来,虚虚扑向那只流萤,他的手就捉在了那只皓腕上。 “晨峰哥……”阿昭微微惊讶,含羞低了头,想挣开他的手。 “阿昭!”向晨峰握着不放,轻轻用力就将阿昭带得跌到他怀里来。 阿昭一声小小惊呼,抬头看向他:“晨峰哥?”那双水蒙蒙的杏眼中,除了惊疑,还映出了满天星斗,绚烂地瞬间就吸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向晨峰的心剧烈跳动起来:“阿昭,阿昭,我心悦你!我……喜欢你……”他伸手抚到着阿昭一头顺滑的青丝,鼻间嗅到了木槿叶的清香,清楚地看到她长密微翘的睫毛在慌乱地微微抖动…… 向晨峰小腹一紧,“啊”了一声,从美梦里醒了过来,怅然若失地盯着帐顶,在黑暗中独自回味梦里那销魂的滋味,半晌在齿间又喃喃念了一句“阿昭”,这才起身褪了那条牛鼻裈,在腿间胡乱揩拭了,先放到了床边的矮凳上。 天刚蒙蒙亮,向晨峰就轻手轻脚了起了床,将那条裤子揣进怀里,带着一脸的羞赧和期望去了小沙河边,裤子很快洗干净了,可河对岸却没有如往日那样传来阿昭的捣衣声。 向晨峰心神如失,怏怏回去把裤子搭在他房间后面晒了,小张氏听到声响,知道儿子醒了,连忙也起了床,手脚麻利地给儿子做了早饭出来。 向晨峰胡乱吃了,提了书袋就去学堂,走过了木桥,脚步却不由自主拐上了另一条稍微远些的路,那条路,是阿昭从秦家出来,上老山林子必走的路…… 秦云昭跟秦思源赶早就出了门。昨天秦思源跟大伯又提起了出去另居的事儿,秦永德死活还是不同意:“源哥儿,你带了阿昭千里迢迢地过来,不住在大伯家要住到外面去,就是打我的脸呐!你们是不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大伯了?是不是有人在你们跟前说什么了?那些闲话你别理,要是家里人说的,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来处理!” 张氏和秦明月不过是摆些脸色,说些不好听的话,难不成又为着这个跟大伯告上一状?也不过是白让大伯教训她们之后,惹得她们更加暗恨罢了。要是强行搬出,那确实又让大伯在屯里抬不起头了,还会闹出更多的闲话来。 秦思源怏怏而回,秦云昭也没想到古代这亲族观念这么较真儿,总不成让哥哥和大伯为着搬出另住的事给闹僵吧,秦爹生前跟大伯关系极好,他们来了这儿,大伯对他们也是嘘寒问暖地关心备至,要闹僵了,哥哥心里不得难受死? 秦云昭只得安慰哥哥:“我们再等等,找个时机再提吧。反正以后我们就在山上混,早出晚归的,跟她们少接触就是!”因此两人这才早早就起身上了山。 前面的晨雾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秦云昭正奇怪这么一大早村里还有谁也出了门,注目看了看,唤了出来:“向大哥!” 向晨峰只隐约看到前方有两个人影,听到秦云昭清亮的声音,精神不由一振,几乎是小跑着过去:“阿…源哥儿,阿昭,你们这么早就上山了?” 秦思源一脸诧异地看着背着书袋的向晨峰:“向大哥,你不是去学堂吗?怎么走这条路?” 向晨峰脸上一红,他没想到会真的碰到阿昭,心里还满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一时竟然对秦思源的问话有些词穷,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秦云昭想到那天他散步时说的话,自以为知道了他的答话:“你还早起晨跑健身啊?” 向晨峰连忙顺着说了:“是啊,除了晚饭后走一走,早上有时间也跑一跑,身体好,读书才不怕累坏了。”想了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身体一直都挺好的。”他是怕阿昭会嫌他文弱了。 秦思源呵呵笑了声:“那向大哥你继续,我们先走了,今天要是打到猎物了,到时我送你一只!”宗伯伯还在山上等着呢,今天要教自己用上弓箭去捕猎大点的猎物,可不能迟了。 “啊?哦,好,好,你们……小心些……”向晨峰觉得自己有一肚子话想跟阿昭说,却只能讷讷说了一句没咸淡的话,看着秦家兄妹俩微笑着跟自己挥了挥,身形很快隐进了远处的晨雾中。 阿昭……向晨峰心里喃喃念着,为着早上的相遇又欢喜起来。阿昭,我喜欢你,我……我等你长大! 秦勇林守得是夜值,眼见着天蒙蒙亮了,跟前来换班的护院交了班,打了水随意洗漱了一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温水一口喝干了,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倒头就睡。 他跟着施六儿过来,在朱三爷面前过了一眼,就被安排进了这间大宅子做护院,如今也快十天了。这宅子并不是朱三爷的大宅,只是在这里安置了一个新买来的小妾,里面服侍的下人并不多,护院也没有那么多事,就是照例定点各处巡走一番,除了有时要值夜班,活计确实算轻省。 护院是两人一间房,跟他一间房的周刚去轮值了,安静的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秦勇林轻轻的鼾声。 秦勇林睡得不是很安稳,下腹总觉得有些燥。他又梦到了翠儿,跟才成亲那天一样,翠儿穿了件大红的肚兜,上面绣着两只羽毛鲜艳的鸳鸯,被翠儿的胸顶出鼓鼓的两团,肚兜边缘露出细白的丰丘边沿,翠儿垂着头害羞地捂着。 秦勇林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片白花花的胸口,伸手就将翠儿的手给取了下来,换上了自己的手,大力地捏揉起来。翠儿哼哼叫着“勇林哥”,在他身下软得像一滩水。 秦勇林沉重地喘着,猛地拉断了系肚兜的红绳,将头埋了下去,另一手也放肆地用了劲,翠儿张着嘴,也叫得更大声了:“来人呐!非礼啦!” 这是……怎么回事?秦勇林懵懵地看着翠儿,见她忙不迭地掩了衣衫,把那雪白的两团给遮了起来,缩到一角嘤嘤哭着。 “翠……”秦勇林伸出手去,却被一个大耳刮子给打下了床,腰下那话儿还在裤裆里硬硬地竖着。 “混帐狗东西,爷的女人你也敢碰!”朱三爷捋了袖子,恶狠狠地瞪着秦勇林,抬起一脚就要踹来,跟在他身后的施六儿连忙上前将他死死抱住:“爷,爷!你别生气,别跟这糊涂东西一般见识!” 朱三爷收了脚,反手一个耳光就打在了施六儿脸上:“都是你带来的好人!拍着胸脯跟我打包票说是好兄弟!好啊,果然好得很,一包色胆,都敢睡起爷的女人来了!” 施六儿捂了脸,还挡在秦勇林面前跟朱三爷赔着笑:“爷,秦二哥平常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可能是才成亲不久,心里有些火烧着了……” “他烧着了怎么不去外面窑子里去!他把爷的女人当什么了!”朱三爷一脸的愤怒,缩在床脚的那个小妾更是哭得更伤心了,一把扑到了朱三爷的脚边:“爷,怜玉在这儿睡得好好的,谁知道这混帐偷偷就摸了进来,一手捂了怜玉的嘴,就要……就要……呜呜呜,我没脸见爷,我不活了!” 怜玉一古碌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冲去,朱三爷连忙追了出去:“玉儿,玉儿,你可不能寻短见呐!” 外面闹得一片人仰马翻,秦勇林已经软了,痴痴呆呆地跌坐在地上,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明明回的自己的房间吗?怎么会摸到朱三爷这小妾的房间里来了? 施六儿一手将秦勇林拉了起来,重重叹了一口气:“秦二哥啊秦二哥,你……你叫我怎么说你呢!外面窑子里多的是女人,你实在憋不住火,也去外面花几个钱玩啊,你怎么就…怎么就摸上爷的女人了呢!这怜姨娘可是爷才花了两百两银子买来的,正新鲜着呢!” 外面哗地传来一声喊,朱三爷旋风似地冲了进来,一手就拎了秦勇林的衣领:“混帐东西,老子要送你去见官,告你逼女干!” 见官?逼女干?秦勇林唬得腿都软了,身子往下坐着就跪了下去:“三爷,三爷,我没有啊,我没有……” 惯常服侍怜玉的一个小丫头也哭着冲了进来,指着秦勇林就骂:“你这禽兽,要不是你,怜姨娘怎么会去寻短见?”伸了尖尖的指甲就往秦勇林脸上挠去。 秦勇林被她挠了一爪破了面皮,脸上火辣辣地痛,还是施六儿上前拦住了那丫头:“怜姨娘怎么了?” “怜姨娘她撞了柱了,额头老大个血口子,虽然被救下来了,可是已经破了相啦!”小丫头边哭边喊着,一副天塌了下来的神情。 可不是?做人姨娘的,靠的就是好容貌,要破了相,哪里还能再得主人喜欢呢?朱三爷气得“嗨”了一声:“老子才买来半个月不到的美人儿,就被你这混帐东西给毁了!” ps:明天继续两更,早上十点和中午十二点。今天给大家道个歉,昨天设的自动发布,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到作品相关那里去了,没有发到正文。。真是不好意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章 逼债 香獐子其实就是麝,生性胆小又感觉灵敏机警,喜欢把身上分泌的油脂涂抹到树桩上,划分区域,秦云昭几人发现的这只正是一只雄麝。 这在前世可是一级保护动物!秦云昭毛都没摸过到一根,遇到有偷猎的还要追捕,如今却跟宗南山和哥哥几个人,大摇大摆地来捕猎,真让秦云昭心里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香獐子是独居动物,又喜欢要山不要命,活动区域固定,有秦云昭这个善于追踪的高手,又有宗南山的硬弓,三个人赶到地头没费多少力气,就已经手到擒来。 沿途回来还打到了三只傻狍子,三人乐呵呵地在宗南山那木屋里做了顿好吃的,洗剥了一只狍子做了干锅,秦云昭把沿途找到的山胡椒加了一大把进去,滋味喷香,吃饱喝足,这才跟哥哥扛着一只香獐子、两只狍子下了山。 这一趟下山还早,刚到申时,兄妹两个正开心说笑着,远远瞧见秦家院子门口停了两架马车,心里不由打了个问号,急步走了回去。 院门少见地关着,里面似乎吵吵闹闹的,还有哭声,秦思源看了妹妹一眼,赶紧上前敲门。敲了半刻钟,李芬才一脸惊怕地抖着手过来开了门,见是源哥儿和阿昭兄妹俩,刚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这时不放他们进来,里面秦明月已经眼尖地看到了秦云昭的衣角,尖着声音叫了出来:“你们用她去抵!” 秦思源皱着眉头,推开门带着妹妹走了进去,见院子里站着七八个彪型大汉,正眼光不善地看着秦家人,秦永德一张脸胀红得快要发紫,胸口起伏剧烈,看样子被气得不轻,张氏却抱着秦明月哭成了一团,刘翠翠在坐在一边嚎啕大哭,秦勇林也回来了,却跌在地上不动,不肯抬起头,秦勇山脸上却是青紫了几块,嘴角都破了。 家里这是怎么了?有人来找碴子了?秦云昭正仔细打量着那几个彪汉,秦明月已经指着她又叫了出来:“你们拿她去抵帐!” 先前她叫那一句,秦永德以为她指的是刘翠翠,到底是老二惹出来的事,女儿怨愤下说出这么一句也是有可能的,没想到这句话说着,秦明月却是明明白白地指着秦云昭,秦永德一巴掌就打下秦明月伸出来的手指,喝了一声:“明月你胡说啥!” 那几个大汉已经顺着秦明月手指的方向看向了站在秦思源身后的秦云昭,当先的朱三爷已经眉毛一挑,暗忖道原来山窝里还真养的有金凤凰,这个小丫头却是个绝色! 眼光一瞟,手下的周刚已经会意站了出来,从地上拉起秦勇林,指着秦云昭问道:“这丫头是你什么人?” 秦勇林懵懵怔怔地抬起头,脸上也是几团青紫,想是被打的时候咬伤了舌头,口齿有些不伶俐:“是我堂妹。” “堂妹?”周刚怔了怔,向朱三爷看去,秦明月已经疯了一样大叫起来:“她爹娘都没了,都是我家养着的,你们拿她去抵帐,拿她去!” 朱三爷的脸色顿时松了下来,秦永德见女儿还在这里叫,气得一巴掌就扬了过去:“我叫你闭嘴!”张氏连忙将女儿搂进自己怀里,秦永德的巴掌就重重落到了张氏的肩上,发出了“啪”地一声脆响。 秦明月在张氏怀里缩了一下,知道这巴掌要落实在自己的脸上,脸上肯定得肿老高,想着这时候了爹都还这样顾着秦云昭,难不成宁可自己被拉去抵帐?!心里的怨气已经积到了顶点,冲口就尖叫了出来:“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在村里都胡乱勾男人,拿她抵去作妾刚好!” 秦永德气得伸手要把秦明月从张氏怀里拉出来打,张氏死死抱着不放手,三人正乱作一团,朱三爷大喝了一声:“给我住手!你们当三爷我很有空闲么!要不拿三百两银子出来,要不我们就拉了人走!”眼睛已经向秦云昭上下扫了几眼,觉得这货色实在是好,再养上两年,要往哪个贵人面前一带,绝对几千两银子到手! 秦永德连忙拦了过去:“朱三爷,朱三爷,我们出银钱,出银钱!” “好啊!”朱三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大闲人,没工夫跟你拖拖拉拉、隔三岔五地来催帐,我要现银,一厘都不能给我少了!” 除开施六儿说过的那一百两银票,他估死这样的庄户人家也就只拿得出几十两银子,再跟人借借拆拆,也凑不足那三百两。原来他还答应了施六儿的话,把秦明月拿了去抵帐,到时就赏给施六儿,可这会儿看到了秦云昭,朱三爷就改了主意,这家有多少现银就拿多少,然后拿了那小丫头算抵帐! 秦永德这会儿也顾不得去打秦明月了,先忙不迭地催张氏:“把家里的银钱都拿出来!” 张氏看着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扫了眼被秦思源护在身后闲闲站着的秦云昭,心里发了狠,转身进上房取了那一百两银票,和二十来两碎银子出来,递到了秦永德面前。 秦永德抖着手接过了:“怎么家里就剩下这么些银钱了?” 其实还有几十两银钱,张氏已经偷偷藏了,只抹着泪说:“二郎才结亲,源哥儿和阿昭一来,又是砌炕封窗,又是打柜子家什的,你当这些都不要花钱?”最好把阿昭那丫头拉去抵帐,家里就得清净了! 砌炕封窗和房间打的木柜子,是张氏让人家记着帐的,秦思源和秦云昭不想占大伯家的便宜,已经自己去付了银钱,回头也跟张氏说了声。 这会儿张氏把这些翻出来算,秦云昭懒得跟她费这嚼劲争这点子事,只冷眼看着。李芬连忙进了自己房间,也顾不得惹人眼了,把娘家给她带来压箱底的十两银子取了出来,也送到了公爹手上。刘翠翠娘家兄弟姊妹多,手上并没有多少银钱,只顾在一边哭。 秦永德看着手中一百三十来两银钱,只觉得脚发软:“朱三爷,我现在就去借!” 朱三爷不耐烦起来,一个眼色过去,周刚走过去就要拉秦云昭过来:“谁耐烦等你东家西家地去凑,把这小丫头拿来抵了就是!” 秦思源上前一步一脚就将周刚踹飞了出去:“你敢!” 朱三爷一看他有几分功底,“哟嗬”了一声:“小子行啊,敢打爷的人!惹毛了老子,老子就把你家里砸个稀巴烂,还一样带走人!”挥挥手就跟手下发了话,“给爷狠狠地砸!” 张氏张了嘴正要哭叫,秦云昭已经闪身出来站到了哥哥身边:“慢着!” 朱三爷一个手势止住了手下的动作,摸了摸下巴看着秦云昭笑了起来:“还是小丫头识时务,乖乖写了身契跟我们走,还免得你家里一场灾!” 秦云昭止住了哥哥想冲出来的势头,冷冷地盯着朱三爷:“三百两是吧?我们出银钱!”张氏顿时闭住了嘴,连着缩在一旁的秦明月和刘翠翠都停止了啜泣,愣愣看了过来。 秦云昭看了哥哥一眼,见他微微点了下头,绕开院子里的众人,回自己房间取出了两百两银票,从大伯手中把那张一百两银票拿了过来,在手中展开抖了抖:“喏,三百两银票,一毫不少!” 这丫头居然有钱!朱三爷哑了口,有些埋怨施六儿没弄清楚底细,虽然银子能到手,却是白放过这么好一个雏儿,正在想着还有什么办法,秦家的院门又被敲响了:“永德大哥,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张杰的声音!秦永德一阵惊喜,连忙跑过去开了门:“张小旗,你怎么过来了?” 张杰本来是去地里找秦永德有事,见他父子俩个居然都不在地里,心里有些奇怪,就往秦家这边走来,远远看到两辆马车停在外面,走近了听到里面声音不对,这才敲了门。 一进门看这情形,像是秦家被人上门来要债了,张杰不动声色,扫了院子里众人一眼:“这是怎么了?” 已经选了这个时辰来,没想到还是把靠山屯的小旗给引来了!朱三爷暗叫一声“晦气”,一把取过秦勇林签字画押的欠条,拿到张杰面前:“张小旗,是秦勇林欠了我三百两银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和兄弟们是过来要债的!” 三百两!张杰拿过那张欠条仔细看了,心里微微吃了一惊,看了眼缩在一边像木头人似的秦勇林,听说秦家二郎进城做营生去了,这才不到几天工夫吧,怎么就欠了这许多银钱回来?难不成是进了赌场? 秦云昭已经把那三百两银票拿到张杰面前:“张小旗,这是我们还的银钱。” 秦家居然有三百两银票!张杰又吃了一惊,以秦永德这在地里刨活的苦劲儿,再攒也就大几十两的现银家当,这三百两银票,估计是源哥儿和阿昭带来的了?也难怪是阿昭交给他。 吃惊归吃惊,张杰面色不过微微一变,已经接过了秦云昭手中的三百两银票,递到了朱三爷面前:“欠债还钱,喏,三百两银票在这里,兄弟拿去吧,这事儿就算完了!” 朱三爷仔细盯了秦云昭一眼,悻悻地接过银票,伸手一挥:“我们走!”带了他那党子人哗啦啦从秦家院子里走了个精光,眨眼就跳上马车离了村子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5章 哭闹 张杰把那张欠条交到了秦云昭手里,秦云昭接过来仔细看过了,递给了大伯。 秦永德闷闷地拿过那张薄纸看了眼,一脸苦涩地烧了,还记着先招呼张杰:“多谢张小旗帮着调和。” 张杰打了个哈哈:“钱到债清,说什么调和不调和的。既然你家里还有事,我明儿再过来,我先走了。”他看得清楚,还债的事虽然了了,可秦家还有得麻纱要扯哩,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就不好再杵在这里碍事了。 秦永德送了张杰出门,返身回来把院门关上了,冲着呆立在一边的秦勇林一声怒喝:“畜牲,你还不给我跪下!”一边就去柴垛里抽了一根粗树枝往秦勇林背上狠狠打来。 张氏连忙扑上去抱住了秦永德的手:“当家的你这是做什么,你没看二郎都被那党子人打懵了吗?你是要把他打死去不成!” “我就是要打死这个拎不清的畜牲,眼睛还得个干净!”秦永德气呼呼地甩开张氏,也不管她跌到了地上,舞着树枝就狠狠抽到了秦勇林背上。 夏天衣裳不厚,秦勇林挨了一下狠的,“嗷”地痛叫一声,像是醒了过来一样,呜呜哭了出来:“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爹……” 刘翠翠虽然心里又气又恨,看到男人被公爹打得厉害,也哭着扑了过来:“爹,你别打了,你要打,就把我俩一起打死了干净……” 秦云昭跟哥哥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抱住了大伯的手,把大伯劝了回来:“大伯,这会儿债也还清楚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就好了,打坏了二堂哥身子,到头来还是你心疼!” 兄妹俩到现在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秦勇林去了兴州城里不到十天,就背了这三百两银子的债回来。秦云昭不让哥哥动手,那是因为看到逼债的一伙人看着就是常年做这事的地头蛇。 兄妹俩个就算这时打了个痛快,可禁不住人家随时能找上门来,大伯安家住户在这里,跟这些地痞惹不起,回头被这些地痞暗里搞一下,家里人还得吃亏!不如现在花银钱了了事,回头再慢慢理这事。 打在儿子身,疼在爹的心,秦永德一棍子下去,心里已经揪着疼了,见又是源哥儿和阿昭来劝,手里的树枝又被秦思源夺了去,秦永德重重叹了一声:“都是这个畜牲惹得事啊!” 虽然这事实在不光彩,可因为是秦云昭拿出的银票,秦永德也不能不跟她把事情说清楚,叫两个儿媳妇各招呼了自家男人回房间先去上药,这才一五一十地把秦勇林犯的事说了出来。 值了夜回到自己房间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摸进了那个朱三爷小妾的房间,还被朱三爷当场捉住逼女干现场?说什么才花了两百两银子买来的小妾寻死明志破了相,逼着秦勇林签下了三百两银子的欠条? 秦勇林进城没几天,胆子就这样大了起来?秦云昭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事儿太邪乎,很有可能是这二堂哥中了仙人跳了!而且这二堂哥才进城不久,就出了这事,估计摆明了这事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样一个普通庄户人家,还是进城寻营生去的,为什么朱三爷会寻上这么一个人呢?演戏总得值回票钱,寻常村里的人家,顶天家里就是能攒下几十两银子吧,朱三爷这样的人,觉得这几十两票钱就够了? 想起自己回来以后,秦明月歇斯底里地叫着让他们拉自己去抵帐,也就是说,之前他们是要拿秦明月去抵帐的,秦明月的长相在这十里八村的算是长得俏的,莫非朱三爷他们先就摸好了底? 可是,为什么那欠条不是一百两呢?欠条上写着三百两,倒像是卯定了秦家能拿出一百多两银钱来似的,所以往宽余里来打算。 如果不是自己和哥哥凑巧回来,大伯家里能拿出来一百多两,凑凑借借两百两顶天,再拉了秦明月去抵债,还可以算让秦家还欠着几十两银子……这样的设计倒是刚刚好啊! 可是给了大伯家一百两家用的事,当时就是这一家子知道啊,难道还有谁传出去了不成?秦云昭还在想着事,秦永德先已经把李芬拿出来的那十两银子还给了大儿媳妇,剩下的二十两却要送到秦云昭手上来。 张氏一把拉住了秦永德的手:“当家的你做什么!” “做什么?先还阿昭二十两银子!”秦永德有些气恼,这会儿不急了,他脑袋清明了不少,心里算着家里的大数,应该不止只剩这二十两银子,张氏拿不出来,秦永德一联想到前些日子陆春生又回来了一回,捉摸着这婆娘八成又是偷偷拿去补贴陆春生了;与其让她东摸西摸地拿去补贴外姓人,不如先还到自己侄儿侄女手上!那还是他秦家人! 秦云昭刚张嘴想要说“不用”,张氏已经发急,劈手先把银子夺了过去:“你把银子给了他们,咱们拿什么吃用?!再说了,你知道阿昭手上就没了银钱,不靠你这二十两她就过不得日子了?” 秦云昭这一下子拿出来两百两,震惊了秦家众人,也更烧起了张氏埋在心里的火气。既然来投亲,身上揣了那么多银子,凭什么才拿给她一百两做家用?!这丫头能拿了两百两银票,止不定身上还藏着几百两呢! 秦永德知道自己的二弟只是个镖师,攒下这两三百两的家产还是可能的,可要再多却是不能了,这会儿就拿出了三百两,还买了马车,一路从应城过兴州来路上的花费,手上应该就没有什么余钱了。 见张氏夺了银钱去,还说出这样的话,秦永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源哥儿和阿昭还有多少银钱,那是他们自己的!就是拿出来给这畜牲还债的那两百两,也是咱家跟他们借的!你把银子拿来!” 见秦永德非要把这两百两的债往自己身上背,还这会儿就要把这二十两银钱还过去,张氏脑袋一阵眩晕。阿昭出了钱以后,她就是打着不还钱的主意,心里才好歹不那么肉疼,她自己还出了那一百两呐,现在还要算上那两百两的债,张氏心里顿时跟刀割了一样,眼睛都红了: “她既然投亲过来了,难道不是这家里的人了?家里出了事,她就不要担着了?你的侄儿侄女你会算,吃用算家里的,出了这钱又算跟他们借的,你是不是要咱一家子都把他们当祖宗啊? 秦永德,你说,你是不是要这一家人都白做十几年的活来还他们这个债?好,咱们一家子都给他们做活儿,他们是少爷小姐,咱们是长工!” 张氏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气,扑通一声就对着秦思源和秦云昭跪了下来:“秦少爷,秦小姐,你们是祖宗,我求你们行行好,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一边说着,张氏一边就咚咚地磕着头,秦云昭连忙和哥哥闪开了,不当她这一跪,秦明月已经呜呜哭着,扑过去抱住了张氏:“娘,你起来,你怎么能跪他们?他们才没把你当亲人,银子才跟他们亲呢!娘,你快起来……” 张氏推开女儿,继续把头在地上咚咚磕得响,没几下额头就已经撞得青紫了,头发都散了下来。 “你!你个疯婆娘,今天真的疯了!”跟张氏同了快二十年的夫妻,秦永德从来没有看到过张氏会这样,顿时被她这一番说作堵得心里难受,怄得几步走出正厅,到院子里闷坐了。 刚给秦勇山上完药的李芬在外面听不下去了,走进正厅去扶张氏起来:“娘,你别这样为难源哥儿和阿昭,他们……” 话没说完,张氏已经一个大耳刮子打到了她脸上:“你个不懂礼数的婆娘,那也是你祖宗,你还不赶紧跪下来求他们!”张氏心里恨李芬那个时候居然拿出了十两银子去给秦云昭解围,这会儿还进来看她笑话,下手就毫不留情,李芬的半张脸顿时起了五个手指头印,很快地红肿起来。 李芬平白挨了这一下,又委屈又气,眼泪哗得就流了出来:“娘,媳妇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就说,这一下子打到我脸上来……” “你个不懂规矩的婆娘,我还不能教训你了?”张氏正在冒火,一下子就被引得炮口对着李芬发了,“你说,哪家婆婆不能教训媳妇了?就你还娇贵了?你是不是也想跟他们一样当祖宗去?你有种你去,我也给你跪了磕头,每天上两柱香敬着你!” 秦云昭看不得张氏这样歪缠,更不想李芬受这无妄之灾,忍不住出口劝了一句:“大伯母,大堂嫂她又没说什么,不过是劝你……” “好啊,你们都是祖宗,你们一个个都拿话来压我!我都给你们跪,都给你们磕头!”张氏对着李芬作势就要跪下来,李芬哪敢再让她跪下去,连忙紧紧扶住了。 张氏气恼地把她一推:“你也是祖宗,我哪敢要你来扶我……” 她心里怒气冲冲的,手上用了大力,一把就将李芬推得倒退了几步,撞到了墙上,李芬“啊”了一声,捂着肚子蹲下身来,脸色痛得发白。 张氏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地骂着:“这还真是当上祖宗了,都成了纸糊的人了,挨着一下就做张做致地叫痛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个怎么虐待媳妇的恶婆婆了……” 秦云昭见李芬脸色不对,忙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秦思源已经走出去唤了秦勇山进来。 秦勇山早在外面听着张氏的哭骂声了,见爹都怄得坐了出来,他也不好进去,结果就听到娘在骂自己媳妇了,见秦思源来叫他,连忙走了进去,见李芬脸色煞白,心里唬了一跳:“芬儿,你怎么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6章 嫉妒 “她怎么了?她也当我祖宗了!”张氏见儿子走进来了,觉得他是要给媳妇撑腰来下她脸子,气得拍着手骂得更凶了。秦永德实在气不过又走了进来,抬手就给张氏脸上来了两记狠的:“你闹够了没有!疯够了没有!骂完这个骂那个,大郎媳妇又怎么惹着你了!” “她惹我?我不敢惹她倒是真的!”这是秦永德第二回打张氏了,回回都是因着秦云昭的事,张氏头顶都冒了三尺火,捂着红肿的脸,不敢对秦永德打回去,张口就哭着把气出到了李芬身上,“我养的什么儿媳妇啊,我这当婆婆的教训她一句就不得了了,挨着一下就叫得天都要塌了,她当她也是可以值几百两银子的人了……” 值几百两银子的人?秦云昭半垂下眼,不再打算跟现在已经不可理喻的张氏说什么了,她本来就没打算把那两百两银子算借的,只是张氏来不来就先哭闹了起来,她索性就抱手看戏,看这个大伯母还能玩出什么花儿来。没想到张氏是杮子专捏软的捏,把一腔子火气都发到了李芬头上。 李芬虽然肚子疼得冒冷汗,听到婆婆这样说她,还是摇着头辩解:“娘,我没有……”才说得半句话,突然身子一晃,人就晕了过去。 幸好秦云昭一手扶住了,秦勇山连忙抢上前把李芬抱住,张氏嘴里还在不甘心地骂着:“看吧看吧,这还长出息了,知道装晕了,多精贵的人儿呐……” 秦云昭已经看到李芬的裙子沁出了一片红来,想到了一个可能,心里一跳:“大堂哥快把她抱床上去,大嫂见红了!哥,你快去请陈大夫过来!”张氏还没骂出的话,就突然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李芬流产了。因为月份小,刚刚一个月,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寻常做活儿没少做,今天又担惊受怕的,最后被张氏那么一推一撞,那块血肉就掉了下来。 陈大夫开了药,交待了要注意的事项就走了,秦家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静得有些骇人。 要是没出意外,这本该是秦家第一个孙辈,张氏心里有些害怕发虚,赶紧也叫起头痛来,秦明月就陪在了她床前。刘翠翠因为秦勇林的事,哭得两眼无光的,一直呆愣着坐在房间里,秦勇林受了伤,脸上还被挠着几道,躺在床上更是没脸出来。 秦云昭让大堂哥守着大堂嫂,好好安慰安慰她,让自家哥哥去取了小火炉子熬药,自己则挽了衣袖做晚饭。养着的野鸡少不得捉了一只炖了,香獐子只是伤了腿,还是放在那儿先养着,两只狍子是被秦思源练箭射死的,却不能不处理了,天气大,实在放不得。 秦云昭手脚麻利地洗剥好了两只狍子,见秦思源熬好了药给大堂嫂送进去喝了,提着一只狍子就扔给了秦思源:“哥,你早上不是说打到猎物要给向大哥一只吗,把这个给他家里送去吧。”她知道自己这哥哥不像别人只是嘴上说个客气话,秦思源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说了就一定会做。 秦思源见妹妹洗剥狍子的时候就想起了这茬,刚要开口,就见妹妹说了,连忙应了接了过来,见水缸里已经快没水了,把水桶也挑了出去:“我去送狍子,再挑几担水回来,你先做大菜,小菜等我回来我再洗。” 秦云昭点了头,拿香茅草去了腥,切了一腿肉下来切成细丝烹了花椒、山胡椒爆炒,剩下的做了红烧。狍子肉肉质细嫩鲜美,营养价值高,适合补虚,红烧的正好跟炖野鸡一起,让大堂嫂好好补补。 秦思源挑了一担水回来,身后却跟着向晨峰。原来小张氏收了狍子,就问了几句闲话,秦思源含混答了却说漏了点口风,小张氏听说张氏和李芬都不舒服,就打发向晨峰带了两包干菜过来看看,也是回礼。秦思源一时拦不住,又不好说大伯家这情况,只好让向晨峰跟着过来了,先带着他跟大伯打了招呼,请进了正厅坐一坐。 向晨峰一进院子,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把干菜放下了,问候了张氏几句,又跟秦永德寒暄了两句就要走。秦明月连忙追出来:“晨峰哥,你再坐会儿喝了茶再走啊,我茶都没来得及给你泡的呢。” 这情形本来是不宜留客的,可秦明月这一叫出了声,秦永德好个面子,虽然心情不好,在村里未来的秀才老爷面前也不想失了礼数,也连声劝着:“慌什么,吃了饭再回去,反正家里饭菜也做好了。” 厨房里不知做的什么饭菜,味道极香,已经传到了院子里,向晨峰正在犹豫,又想是不是再坐会儿等到阿昭回来再走,他只以为阿昭有事出去了,没想到听到秦思源在院子里的说话声:“阿昭,要洗什么小菜?” 向晨峰心里跳了一下,顺势就点头留了下来,秦明月欢欢喜喜去泡茶了,向晨峰坐不安心,跟秦永德说了:“我去看看源哥儿要不要帮忙。”先走了出来。 秦思源正在厨房门口择眉豆,向晨峰走过去问:“源哥儿,要洗什么菜吗?我来帮你。”秦思源手上没得空,用下巴点了点旁边一篮子洗好的红苋菜:“那麻烦向大哥把这个送进厨房去。” 向晨峰一手拿进了厨房,才发现居然是秦云昭在做菜,一个人正灶上灶下的忙活着。向晨峰连忙把菜递了过去:“要不要我帮忙?” 秦云昭刚加了一块柴火,回头看是向晨峰,虽然有些惊讶,还是冲他笑了笑:“那敢情好,帮我看着火!”这锅红烧狍子肉已经差不多了,她正要大火收汁出锅,向晨峰过来帮她看着火势,她就不用两头顾着了。 “今天怎么你做饭?”向晨峰搬了小杌子过来,在灶膛前坐了,眼睛绕着秦云昭的身影转;见她手脚麻利熟练,就知道她没少做菜了,绝对不止今天这一回。 秦云昭不想把家里的事说出去,含混敷衍了一句:“他们都没空,我就先做着了。” 向晨峰皱了皱眉头,张氏和李芬病了,可阿昭不是还有堂姐和二堂嫂么,怎么就要阿昭做饭了?心里正想着,门口已经传来了一声娇音:“晨峰哥,你怎么坐这儿啊?这里油烟子大,灶膛前又热,快到厅里来坐吧,我都给你泡好茶了。” 秦云昭差点没打个寒颤,秦明月这声音温柔得诡异,她有点接受不良。向晨峰扫了眼正围着罩裙忙得额头见汗的秦云昭,看着精心抿过了鬓发的秦明月摇了摇头:“我这么贸贸然地留在这里吃饭也不好意思,就帮着做点事,烧烧火吧。” 见向晨峰不肯动,秦明月看向秦云昭的眼神中闪过一片阴霾,也抬脚走了进来,见秦云昭已经往锅里放了油,正要炒那一篮子红苋菜,连忙就从她手里抢过了那只篮子:“饭菜都熟了,阿昭你去摆饭菜,这个还是我来吧。”说得倒像是她一直在厨房里炒菜一样。 秦云昭不想当着外人跟她争执这些,其实她现在话都不想跟秦明月说什么,也就无所谓地随秦明月去作,自己取了只大碗,从砂锅里打些鸡肉和鸡汤出来,打算先给大堂嫂送去。 秦明月别扭地一手拿了锅铲,一手提了篮子就要把菜往锅里倒,菜还没倒出来,菜叶上的水珠先滴到了锅子热油里,随着“嗤啦”一声响,一片热油点子溅了出来,好些溅到了秦明月的手背上,秦明月痛呼一声,不仅把菜篮子给摔在了灶上,锅铲也脱手扔了出去,差点就砸到了向晨峰。 炒小菜要大火,秦云昭先就让向晨峰加了柴,这会儿怕油锅起火,赶紧放了碗过来,顾不得捡锅铲,先把那一篮子红苋菜倒了下去,抓了双筷子翻炒了几下,这才一手捡了锅铲起来,冲洗干净了,继续炒菜。 她没理秦明月,只做着自个儿的,秦明月也放了手站到了一边,捧着手眼泪汪汪地看向向晨峰:“晨峰哥,我手都被烫红了。”声音拖得有些长,也有些嗲。 听这语气倒像是想向晨峰帮她吹一吹,你侬我侬一下?秦云昭这时才恍然明白秦明月的心思,难怪上回她扭了脚也只对着向晨峰喊痛,秦云昭忍不住就往向晨峰那儿看了一眼。 “明月,你烫着了就快去上点药吧,反正阿昭也炒完菜了。”向晨峰并没有注意到秦明月的语气,依礼说了一句之后,又转头看向了秦云昭,跟她投过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窥视别人的心思反而被捉了包,秦云昭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头回来专心炒菜,看在向晨峰眼里,却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羞涩。向晨峰心里一甜,嘴角不由自主地就泛起了笑意。 秦云昭,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当着我的面就勾引晨峰哥!秦明月没错过这两人刚才眼神间的片刻交汇,心里的嫉妒浓得发苦,恨不得现在就把地上一只盆子抓起来砸到秦云昭脸上去。 “阿昭,眉豆择好了。”秦思源端了一小盆洗干净的眉豆走了进来,刚好撞见秦明月满脸恨意,立即警惕地问了一句:“明月你来厨房做什么?” 秦明月很想冲口就回一句“看死不要脸的狐狸精怎么勾男人”,碍着向晨峰还坐在这儿,到底忍了下去,只口气很冲地甩了一句:“我家的厨房我怎么到不得了!”然后捧着手气忿忿地走了。 “她又怎么了,吃错药了?”秦思源不知道这一会儿秦明月又做了些什么,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秦云昭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没吃药!”秦思源愣了愣,向晨峰已经噗地笑了出来。 ps:晚上八点,二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7章 抢劫 向晨峰觉得他吃到了有生以来最好吃的一顿饭,心情雀跃地回去了。 秦家虽然破了一大注钱财,生活该继续的还得继续。 见客人走了,秦思源就跟大伯秦永德报告了:“跟山上一个老猎人合手打了只香獐子回来,明天我就带阿昭进城去卖了,正好阿昭上回订的有些东西要取回来。” 秦永德并没有多话:“去吧,路上小心些。”秦云昭见他一脸的愁苦,心里也不好受,走过去给秦永德捶背:“大伯,事情都过去了,你别想那么多了,那两百两银子不用还的,真的!” 看到秦思源也在猛点头,秦永德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大伯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想着孝顺大伯,这事,以后再说吧。”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再怎么样,也要慢慢把这钱还了。 一直躺在上房里装病的张氏起身喝水,听到秦云昭说不用还银钱,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又忍不住怨怼:阿昭这死丫头,早说不要还哪还会有那么多事?她那大孙子也不会掉了!嘴上说得大方,暗地里还不是算着小九九,打只香獐子回来非要说是跟人合打的,还不是看这家里这样子了,生怕得了银钱来要交做家用,所以事先藏下一半来! 第二天一早,秦云昭就跟哥哥坐了马车进了城。原本想先卖了麝香再去野物店卖皮毛和肉,不想药店掌柜见是活物,喜欢这新鲜,愿意花五十两银子整只买下。 这价钱很公道,秦云昭跟哥哥一合计,很爽快就卖了,药店的掌柜还一再说了,要还有,他一样照这个价收了。秦云昭不由咋舌,这一头香獐子,价格抵得过她买的那匹马了,早知道有这价格,她就一天到晚扎在老山林子,一个月弄个百把两应该不成问题啊!就是怕把香獐子给猎绝种了…… 秦云昭直接要的现银,其中二十五两是要给宗南山的,还要给他买些生活必需品回去,剩下二十五两,到时给大伯十两做家用,自己留十五两攒着以备急用,现在她手上的现银可不到七十两了。 银子到手,秦思源拿了银子去采买,秦云昭则揣着几两碎银去了何掌柜那里。上回托她家染的迷彩布料,算着时间应该染好,原来还打算也拿回去请大嫂帮做衣服,这一下,少不得另外找人做了。 何掌柜见秦云昭来了,很是高兴,那布料她弟弟已经染了出来,晒在那里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见了买主来取货,何掌柜连忙把裹得整整齐齐的一匹布拿了出来。 秦云昭扯出一尺慢慢看了,觉得很不错,爽快地把剩下的一两银子也付清了。何掌柜收了银钱落了心,笑得眉眼弯弯,跟秦云昭也熟络了,就闲聊了几句:“阿昭妹子,这布染得这么奇怪,你要拿来做什么?” “做衣服呐。”秦云昭直接答了,想想自己要做的迷彩服算是奇怪的样式了,也不知道拿回去能找谁做,怕到村里又生出口舌是非来,不如一事不烦二主,干脆就问了何掌柜,“何姐姐,你家能不能帮我做衣服,我出手工钱。” “能啊!”何掌柜自小女红也是拿手的,做布店生意好些年,会卖些成衣,也给熟客做过不少衣服,见秦云昭还跟她做生意,知道这是又拉了一个熟客了,连忙就应了,“要给你家里谁做啊?想做什么样子的?” “给我和我哥哥做!”上回请李芬帮着做了两身粗布衣服,哥哥的尺寸自己也记下了,秦云昭把尺寸说了出来,何掌柜不放心,给秦云昭又量了一道,见是确实无误,这才记下了。秦云昭又把式样画了出来,跟何掌柜商量着做了改良,下了定金,跟何掌柜约定了取货的时间,这才落心走了。 她来的时候是从后面一条街过来的,绕开了陆春生当伙计的那家布店,这会儿一出门就看到有两位客人从那家店子出来,女客上了一顶小轿走了,男客则往这边方向走来,正是那个朱三爷! 秦云昭心中一动,连忙退进何掌柜的店里,冲她摆摆手示意无事,等朱三爷走过去了一段,这才重新站了出来,悄悄地缀在了朱三爷身后。如何不着痕迹地跟踪人,这一点她还是颇为拿手的。 朱三爷今天是被怜玉缠不过,带她出来买点衣料的,让手下的人护送着怜玉回去了,自己则在街上闲逛溜达了一阵,见到中午了,拐腿就进了街边一家酒楼。 秦云昭正要进去,忽然瞥见施六儿带了一个村汉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秦云昭连忙隐在几个行人身后,装作在路边的小摊子上选绢花。那天一早是施六儿上门来接了秦勇林进城去的,因此秦云昭认得他。 施六儿并没有注意路边的行人,只一脸热心地跟身边的村汉讲解:“要不是我在三爷面前还有些脸面,这活计我还真给你求不来,呆会儿见了三爷……”一头说着,一头带了那人进了酒楼。 又是给人介绍活计?秦云昭心里已经有九分笃定这施六儿就是个骗子集团的托儿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绢花,买了柄团扇装作扇着风,掩了半边脸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施六儿带着村汉进了二楼一间包间,秦云昭见相邻的一间还没有人,连忙闪身躲了进去,把门轻轻掩上了,蹑手蹑脚地把耳朵贴到墙上听了起来。 好在这间酒楼不是什么高档场所,包间并没有使用什么隔音措施,不过隔着一层木板而已,旁边包间的说话声,秦云昭还是听得比较清楚。 施六儿正拍着胸脯给朱三爷打包票,介绍他带来的人当护院,朱三爷挑剔了两句,也就顺势说给施六儿个面子,答应了让那人来上工。 那人连连谢了恩,施六儿就要即刻带他去上工,谁知道那人又忸怩提了出来,问能不能把家里的婆娘也带来。施六儿脸色变了变,朱三爷已经喝斥了一声:“你当我家什么人都能住进来么!” 施六儿连忙两边调停,那人见主家不肯,面上有些失望,说要回去再商量商量,跟施六儿也谢过了,就先走了。朱三爷见施六儿送走了那人,转回身仔细掩了门,这才不满道:“你这回带的这个是什么人呐,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施六儿连忙陪了笑:“三爷,他是兴南屯的,家里婆娘虽然厉害了些,但爷娘老子是种果子的,还是攒了不少家底,不过他家有四个兄弟,现在还没分家,所以他才想着出来攒些私房钱。” 朱三爷沉吟了片刻,这才出声:“要是这样,那就不用怜玉出面了,我跟严五那里说声,让他帮个忙,这单做成了,少不得分他几口食吃。”严五是开赌场的,也能外接这些活儿,由朱三手下的人引了人去赌,欠下的债催讨到手,两边再说好分成。 施六儿连忙答应着好,坐下跟朱三爷一同用了饭,先出去办事去了。朱三爷这才叫店小二来会了帐,悠闲地哼着小调儿走了。 另一家酒楼,三楼的雅间里,沈谦持着一杯茶凭窗而立,听着房间里几人的闲谈,有些无聊地向外面看去。楼下行人如织,沿街叫卖声不断,好几年未起烽火的兴州,一片兴旺热闹的景象。 沈谦心中正在感慨,目光突然一凝,大街上一个青衣少女行路的方式有些奇怪,若同在街上走着或许不觉得,沈谦站在高处,却看了出来,她在跟踪一个人! 少女突然不着痕迹地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折进了一条小巷里,虽然只在那一瞬间露出小半边脸,沈谦目力甚好,已经一眼认了出来,这少女竟然是那日泉水潭边企图勾引那个浪荡公子的小姑娘!想不到她也来了兴州? 沈谦正觉无趣,见小姑娘突然在小巷里疾走几步,被立在巷子边房子的屋檐挡了视线,沈谦只看到一个男人刚露出半个身影,猛然就被什么从后面击倒了下去,然后看到了那小姑娘的半个身影,似乎弯下腰在那倒下的男人身上找到了什么,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立刻急匆匆地走了;先前拿出来的东西,看样子是个荷包。 荷包?那小姑娘竟然是在抢劫?这又用色诱又用明抢的,胆子可真不小,绝对是个惯犯!竟然在兴州,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还被自己目击了全程,沈谦看了眼倒在巷子里开始半醒过来的那男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跟雅间众人随口道了声别,脚步匆匆地冲下了楼去。 秦云昭躲到一处角落,把荷包又掏出来仔细看了一遍,里面放了两张一百两银票,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虽然没有拿回昨天被诈去的三百两,不过好歹也补偿回大半。而且她是从后面给了那朱三一闷棍,让他醒了也寻不到主儿,想起来心里就痛快! 这回轮到秦云昭哼起了小曲儿,心情很好地向一座石桥上走去,过了这桥,再转一条巷子,就可以从何掌柜店子的那条街回马车那里了,得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哥哥去! 眼见得快要走过石桥了,前面突然闪出一人拦在了秦云昭面前,伸手横到她面前:“拿来!”秦云昭退了两步,才抬眼看清眼前的高个子,正是上回把那个李猪哥儿给吓跑了的大胡子,此刻却是一脸凶煞地盯着自己。 杀气很重啊!秦云昭心头一跳,暗生警惕,脸上却是一片天真懵懂,还带着怯怯的害怕:“胡子大叔,你要我拿什么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8章 非礼 上回见到这小姑娘是在企图勾引有钱的公子哥儿,这回见到她直接就是在打劫,沈谦沉着脸看着秦云昭,料定这小姑娘就是那些走江湖的人养来的,专门做骗抢勾当的饵子。 看着秦云昭一脸柔弱惊怕,泪水盈盈欲落的样子,沈谦根本不为所动,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不用给我装了,把你抢的钱拿出来!” 这人什么时候看到自己动手了?秦云昭脑中急转,确定那巷子中前后应该都没有人,而且自己选择动手的那处檐角下被直观的机率不大,可能这人只是在哪里瞥到一两眼,觉得有些怀疑所以来诈一诈? 捉贼还要拿赃呢,这人又不是捕快,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秦云昭决定咬死不认帐,眼圈都红了一线,声音已带了惊惧和委屈:“大叔,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她手中和腰间并没有那个荷包,沈谦忖定这小姑娘是把那荷包藏在身上了,却是不好直接翻出那赃物,正有些为难,抬眼远远看到秦云昭后面那街头,先前被她敲晕的那人已经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了过来,心中一定,抢上前就要来擒住她:“随你说什么,苦主已经来了,到时再当面让你们对质!” 秦云昭急往后又退了两步避开,见他看了自己身后一眼说了这话,也迅速回头瞄了一眼,果然远远看到了朱三也往这边走来。秦云昭不由心里微急,朱三是跟她照过面的,要是被这人缠在这里,跟他又对上,说不得就会给大伯家里惹上麻烦了! 沈谦刚才虽然只是随手拿人,但他素来有功底,见这小姑娘能动作敏捷地避开了去,已经想到这种饵子也会学上几手功夫,见被她轻易就躲开了,觉得自己脸上有些臊,再次伸手就加了几分力道。 桥上经过的行人看到这情形,已经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不自觉地就堵住了秦云昭要退的后路。秦云昭极快地就有了主意,一手攀住桥栏,一手任沈谦抓住,脸上一片羞怒惶急:“大叔,你放手啊,我又不认识你,我才不要跟你去什么燕还楼!” 燕还楼临近兴州的花街,多是人家召妓出来喜欢进的酒楼,秦云昭这样一脸急怕的表情喊了出来,围观众人顿时纷纷了悟,原来是这人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好,想诳骗她去燕还楼吃酒呢! 带了这样一个小姑娘去那种地方吃酒,大家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会吃成什么样!小姑娘不去,这人还要强抢起来了?几个热血青年立即站了出来:“这位大哥,人家小姑娘说了不去,你还不快放手!” 沈谦虽在兴州带军快十年了,可他向来低调,又一心只忙军务,在民间并不怎么有人认识他,听到秦云昭故意颠倒黑白,心中气恼,手上加了力就要把她拖过来,那苦主眼看得要上石桥了,等走近了他再叫住那人,看这小姑娘还怎么狡辩! 秦云昭也是在心里一直估着朱三走来的时间,见沈谦加力要拉了自己过去,眼珠一转,攀着桥栏的那只手就松了劲,借着那一拉的力量顺势倒进了沈谦怀里,众人看着,却是被沈谦强行拉进了怀里。 自己用了多大的力度自己清楚,见秦云昭扑到自己胸前,沈谦微微一愣,秦云昭已经哀哀哭叫了起来:“你放开我!非礼啊,抢人啦!”围观的众人见手脚都动上了,不由群情激奋起来,兴州地处边塞,百姓还是多有一腔热血的。 听到秦云昭这样一扑一叫,沈谦心中又是嫌恶,又是生怒,如同吃了只绿头苍蝇一样恶心,下意识地就发力将秦云昭推开。 就等你这反应了!秦云昭心中一喜,顺着沈谦这一推的势头踉跄后退,撞到了桥栏,然后还收不住脚,竟是纤腰往后一翻,扑通一声跌下了河里。 这年头少有小姑娘会游泳的,一般掉进河里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大家不由愤怒起来:“这人好生可恶,强抢不成居然要送了人家小姑娘的命!” 沈谦被这一系列变故惊得呆了一呆,顾不得旁人怎么指责,也急忙翻身下河去救人,桥上同时还跳下了好几个会水的下了河去,大家在河里顺水摸出了老远,都没有找到掉下河的小姑娘,只当她人小身轻,怕是被河水冲得更远了,这下是万无生理了! 沈谦不死心,继续沿着下游寻找,不时潜进水中寻觅,破布倒是抓了几条出来,小姑娘的影子都是都没瞧见一个!沈谦心里不由堵住了,他只想抓了这小姑娘让她吐出赃物,并不想要她的命,怎么就弄成了这样?沈谦气恼地用手狠狠拍击了一下水面,寻了一处浅堤上了岸。 秦云昭“呼”地一声从河里冒出头来,刚躲躲闪闪地爬上岸,就被一个在河边洗菜的大娘瞅见了。行踪是藏不了了,秦云昭赶紧把小白花的保护色抖了出来,一脸惊惶害怕地跟大娘福了一礼:“大娘,我被坏人追得失足掉进河里,侥幸捡回这一条命,求大娘帮帮忙……” 大娘见小姑娘抱着双臂栗栗发抖,小模样儿可怜得怪惹人疼的,菜也不洗了,连忙提了菜篮子站起身来:“小姑娘快跟我来。”她家中正有个孙女跟秦云昭差不多大小,因己度人,见着这小姑娘遇难,就热心伸了援手,权作为子孙辈积福。 一刻钟后,秦云昭换了一身干净衣裙,连半湿的发髻都重新挽过了,给那好心的大娘留下二两银子,把自己的湿衣裳裹成一包,脚步飞快地走进了小巷深处,几转就不见了人影。 今天实在是背运,居然撞上那大胡子!第一回撞上这大胡子,便宜那李猪哥毫发无伤地跑了,第二回撞上这大胡子……秦云昭手中捏着那一团已经被泡成纸糊的银票,恨恨地搓了搓,揉成一个纸团弹进了路边的草丛里,真是气死人啊,今天做的这些事全都白费了! 见哥哥在马车那里等着自己了,秦云昭连忙几步小跑了过去,迎着秦思源诧异的目光,先跳上了马车:“哥,咱们先回去吧,路上我再慢慢跟你说。”她耽误了这些时间,怕回到靠山屯要到擦黑去了。 秦思源扫了眼妹妹那身陌生的衣裙,忍住了升到喉咙里的疑问,先把马车拉了出来,扬鞭出城去了。 沈谦不想大张旗鼓地招人眼,就调了自己的一队亲卫过来,沿河进行搜索,亲卫们顺着河水一直搜到城外头去了,都没有发现,大多就猜测,将军说的那个小姑娘八成是在河底哪处被水草缠住了,一时没被看到,可能过得两天,就会浮上来了。将军还要知道那小姑娘的来历,也只有那时,再捞了尸身起来,寻人来认尸了。 亲卫队长靖风把结果回报了沈谦,沈谦皱了眉头挥手让他先下去了。战场上他自己就杀敌上千,可那是敌人,这小姑娘却是夏朝的百姓,虽然有罪该罚,却绝对罪不致死,沈谦的心里忍不住内疚起来。 自己一念兴起,这一插手却让那小姑娘命赴黄泉,实在是始料未及,可当时那种情况下,那小姑娘诬赖自己非礼,自己那一推也实在是下意识所为…… 一推?沈谦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当时自己虽然心中嫌恶,可那一推却还是留了力道的,桥栏亦有半人高,一推之下不是应该撞上桥栏就停住了吗?怎么就会翻过桥栏掉下河去呢? 沈谦心中生疑,把靖风又叫了回来:“带几个人跟我再出去一趟。”重新走回那石桥边仔细打量着桥栏。 正巧两名行人走过,一人就谈起了今天在石桥上发生的事来:“说来也是可怜,今天有个天仙似的小姑娘,就在这石桥上被恶徒纠缠,那恶徒见人多仗义,强抢不成,竟然下狠手将小姑娘推坠河里去了!” “我的老天,青天昭昭的,咱们兴州竟然发生了这种事?那恶徒可被抓了见官?” “那恶徒当时怕出人命,也跳下河去寻人了,后来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沈谦已经换了一身衣衫,那人当时也只顾看着秦云昭去了,对沈谦并不怎么注意,只管说得口沫横飞,又把恶徒“亲切”问候了好几遍;沈谦站在桥栏边听着,脸色不由青了青。 靖风也听了满耳朵,这才知道为什么将军要他带亲卫沿河寻人,将军向来惜民,定是路见不平伸手相助,见沈谦脸色不好,连忙上前劝了一句:“将军也不用过于纠结了,将军虽有心伸手相助,奈何那小姑娘实在是时运不济,这也是她的命。”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沈谦的脸色更是完全黑了。靖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劝解,将军还是放不开心怀,猛然福至灵犀,想起刚才那路人说的是“天仙似的小姑娘”,难不成将军这是起了森森的惜花之心? 靖风正在胡乱猜想,军医署里惯常给他送药的一个药童恰好经过,见了他连忙尊敬叫了声“靖风大哥”,靖风刚要张口寒暄,沈谦转头看到药童,已经眼睛一亮:“你叫什么名字,站过来。” 药童这才看到沈将军居然也在这里,又是吃惊又是欣喜地站近前去:“将军,我叫李树根,是常跟着万大夫的!”沈谦是他心中的大英雄,在军医署他也只是远远看到过几回,这般专门找着他说话,让李树根心里乐开了花,肩背挺得格外直。 “唔,李树根,你有多大了?会不会凫水?”沈谦看了下李树根的个头,觉得跟今天那小姑娘的个子差不多高,不如找他来试验一下? ps:老规矩,晚上八点,二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9章 细算 李树根今年十三岁,男孩子这时还没开始拔节长个子,跟同龄的女孩差不多高,而且会水;沈谦当即就定了主意。虽然不明白沈将军这是要做什么,李树根还是依言配合。 抱到怀里是不可能的,沈谦把李树根拉近身前,回想那时的动作和力度,推了他好几回,每回李树根都是不轻但也不是很重地撞在了桥栏上,没有一回翻下去的。 沈谦忍不住问他:“我这么推你,你真的不会翻下河去?”李树根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老实答道:“回沈将军,这不可能啊,这桥栏有这么高呢,你是推我又不是提着扔我,我怎么会越过这桥栏翻下河呢?” 这么说,那丫头是故意的?想到那丫头先给自己装蒜,后来又假意装得楚楚可怜,最后更是反诬自己一口,沈谦心中一动,吩咐靖风取了十两银子送给李树根作谢礼,然后发了话:“带人沿河的上游走,打听今天中午是不是有个小姑娘一身水地从河里上岸!” 天气虽然热,可要是谁一身湿淋淋地走在街巷里,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何况是一个小姑娘。秦云昭虽然尽量小心避开人了,还是被几个住在巷子里的街坊看到了一眼。 靖风这一打听,很快就把事情打听了出来,连她换了衣服后谢了那大娘二两银子的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可换了衣裳后这姑娘往街巷中一扎,就不知道她走去了哪里了。 沈谦听得靖风回报,知道那丫头其实会水,并没有殒命,心里的内疚是消失了,可一想到这丫头忒得刁滑,居然大大摆了自己一道,心底的怒气就腾腾涌了上来,又扎扎实实地闷在了胸口;到现在为止,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刁滑丫头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呢! 要为了这么一件事一个人动用兵力去搜,对沈谦来说,又着实犯不着。沈谦此刻只得把那口气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恨恨地一拳捶在桌子上,这刁滑的丫头,千万别再教他碰上!否则,哼! “哼!要不是看那朱三往这边来了,周围又堵了那么多人,我非得让他知道我的厉害!”秦云昭坐在车辕上,气忿忿地跟哥哥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秦思源搔搔头,觉得妹妹嘴里说的那个人并不是坏人,换谁要是瞧见妹妹敲晕了人家的头,又从人家身上摸走了荷包,都会认为妹妹是抢劫的人。 不过这话秦思源可不会说出来,只是安慰开解秦云昭:“算了,阿昭,哥知道你在心疼那两百多两的银票,不过咱们上山多打些猎物,用不了多久也能攒回来的。施六儿那事儿,咱们没有证据,暂时也别说,心里多注意些吧。” 一想起那两百二十两的银票是真正泡了汤,秦云昭就觉得心塞,不过想起自己发挥小白花的天赋狠狠摆了那大胡子一道,这才好受了一些,也不知道那大胡子是不是兴州人,今天她演了这么一出,他这调戏小姑娘未遂,毒手摧花的恶名可是背定了! 秦云昭刚才跟哥哥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是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会儿以她的身手,要硬碰硬的对上那大胡子,她心里还真没有底。不过硬的不行可以先来软的嘛,敢跟她对上,哼哼,可得让他好好明白明白,什么是吃不了兜着走! 兄妹俩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了,兄妹两个把给宗南山买的生活用品先搬进了自己的房间,秦思源先去喂马,秦云昭就按先前跟哥哥商量好的,从哥哥和自己分得的二十五两卖香獐子的银钱中,拿了十两出来送给大伯做家用。 秦永德不肯收:“原来就拿了你们一百两银钱做家用了,阿昭你还送什么,你自己拿着用吧。” “一百两一百两,那一百两现在在哪?咱们还交了一笔银子出去呐,不要家用,你叫我从哪儿变出白米白面来尽着人家吃好喝好?”张氏见秦云昭这兄妹俩这么晚才回来,觉着这两人今天是去城里耍子去了,野物也没得,柴火也没打,今天算是放空了一天。 李芬坐了小月子,家里的事就是张氏和刘翠翠分着做,张氏今天做了不老少的事,身体一累,心情更坏,见秦永德还推着不肯拿,忍不住就念唠了起来。 今天张小旗来了家里,通知了秦永德一件事,靠山屯要在小沙河沿岸修水利工事,原来有一段河堤年久失修,怕万一涨水会冲垮河堤淹进村里。 靠山屯也是兴州屯粮的大产地,兴州军一直对这几处屯田很重视,因此张杰跟上面找了一笔拔款,又决定每户摊点银子,把河堤重新修好,另外再架上两架水车,一个碾房,也是为屯里的百姓谋福利。 按十四岁以上的男丁来算,两男抽一,独丁也是抽一,不去也行,不去出工就出钱,一丁算五两银子。秦思源虽然暂时没有把户籍落在秦永德家,可人是住了进来。算进秦永德家里,就是他家要出两个劳力,不算进去,秦思源也要去出工。 秦永德舍不得侄儿年纪还小就去做那累人的工,因此就跟张杰说了,按他们合做一家来算,秦家出一个劳力去修河堤,另外再出五两银子。秦永德当时就让张氏取了五两银子出来交给张杰拿去了,张氏认为这钱是替秦思源交的,正心里老大不痛快呢。 秦云昭听了张氏这一通念唠,哪能让大伯家里来出这个钱,坚决把那锭十两的银子放在炕几上不肯收回来,自己推说饿了,拔脚就走了出来。 秦永德其实也在愁银钱,张小旗今天来还说了,把小沙河这水利工事一修起来,明年就组织屯里再开一片荒地,开了荒,那地屯里就要拿出来卖了。 秦永德本来想再买一二十亩地,两个儿子都成了家,以后就要有孙子了,家里人口兴旺,也要更多嚼用才行,光靠现在的二十来亩地,就有些跟不上趟了。何况他还想帮秦思源和秦云昭也买些地进来,总觉得这样才过得安稳。 可秦勇林这事一出,秦家破了一大注银钱,买地的钱就打了水漂了,张氏一听到明春要开荒的事,心里就更加心疼了,现在恨不得一个铜板掰作两个花,鸡脚杆都刮下一层油来,好攒了钱明年买地。 见秦云昭扔下银钱就走了出去,张氏连忙一把把那锭银子抓到了手里:“我这儿攒着,免得他们小孩子家胡乱花用了,明年还能多买上一亩地呢!”她一提到这地,秦永德就哑了火,想了想也由着她去了。 今天是刘翠翠做的饭,见秦云昭进了厨房,刘翠翠勉强扯了个笑脸:“阿昭回来啦,饭菜都给你们留在锅里呢,快吃吧。”秦云昭谢过了,净了手把锅里留着六个玉米面的窝窝头端了出来,桌上还有一小碟酱菜,连个油星子都没看到,这就是一餐晚饭了。 见秦云昭微微皱了眉头,刘翠翠有气无力地解释了两句:“婆婆说今天开始家里要节俭过日子了,别想着成天鸡啊肉啊的,有得吃就不错了。” 节俭过日子?自己不是还打得有不少野鸡养在那儿吗?吃这些总行啊,总不成就省成这样了吧。秦家的窝窝头惯来做得不大,秦云昭心里正在想这六个窝窝头不够吃,没有油荤也不顶饿,呆会儿她再开个小灶摊几个葱油饼,刘翠翠已经又补了一句:“今儿婆婆把厨房里的米缸面缸都搬进她房里去了,以后每天都定了量取呢。” 张氏原来一直还顾着名声,没做那种守紧米袋子,每天数着几粒米出来给儿媳妇做饭的悭吝事,这会儿却是持不住了,也学着人家把粮食给收到手里来了。秦云昭忍不住就想,每天吃多少粮食,张氏这是要从严控制了,那下一招是不是粮食大部分供给家里的男人,女的只吃少部分? 还真给秦云昭猜中了。第二天的早饭是贴玉米饼子,张氏守着刘翠翠做好了吃食,拿盆子把玉米饼子全盛走了,自己拿到饭桌上发,男人一个人发四个,女人一个人只发两个,再煮了一大锅菜汤,配着饼子下肚混肚皮。 因为李芬还在坐小月子,格外给她磕了两个鸡蛋做鸡蛋羹,其他的全都限量供给了。秦云昭不知道她们够不够,反正自己是绝对不够吃的,她每天在山上运动量大,吃得东西也多,两个玉米饼子,秦云昭几口就吃完了,秦思源见了,就把自己手中的一个饼子递给了妹妹。 张氏翻了翻眼皮,装作没看到,秦永德已经把自己剩下的那一个饼子都咬了一半,实在不好给秦思源,就转向刘翠翠发了话:“下次吃食多做些,家里都不够吃呢。” 刘翠翠就委委屈屈地看了眼张氏:“玉米面都是娘量出来给我做的。” 秦永德还以为是二儿媳妇才接手厨房的活计,没估到饭量,听了二儿媳妇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昨天张氏移了些坛坛缸缸的进来,说是厨房里进老鼠了,怕污了粮食。原来倒不是怕什么老鼠,而是见自己的侄儿侄女取用米面做吃食,她心里舍不得吧! 秦永德还没开口,张氏就瞪了刘翠翠一眼:“家里才破了那一大笔银钱出去,再不省着点,一家这么多张口,就靠三个壮劳力,还不给吃穿个大窟窿了!每回听到要开荒,屯里哪户人家不是精打细算,就想着能多买两亩地?咱们要明年开春前攒不下钱来买地,你能有今天这玉米饼子吃就算好的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0章 出事 张氏这样训斥了二儿媳妇一顿,秦永德想说的话顿时就被闷到心里。如今侄儿侄女投亲过来了,他想把日子越过越好,要是越过越差了去,还不知道张氏会说出什么来。先忍忍吧,等到明年开荒后,再买几亩地就好了,第一年开的地虽然出不了多少粮食,但总会比现在多上几斗的。 秦永德带着歉意看了秦云昭一眼,等吃完饭了,觑了个空,见秦云昭从大儿媳妇的房间里刚走出来,就把系在腰上的荷包里的铜钱全倒了出来,一把有二十来个铜钱,都拿在手里偷偷递给秦云昭:“阿昭,大伯知道你没吃饱,你拿几个零花去外面买吧。” 秦云昭连忙推了不肯拿:“大伯,哪里用你给钱,我手上还有银钱呢,再说了,一会儿进山里也有许多吃食,你不用为我愁这个。” 秦永德还要她接着,不提防秦明月跟在后面看到了,语气凉凉地泛了酸意:“爹,人家手里多的是银子呢,哪还看得上你这几个小钱?她不要,你给我吧,我手里的绣线没了,刚好买些绣线回来,做了女红出来拿去卖了,还能给家里多补贴几个钱呢!” “大伯,你自己拿着用吧!”秦云昭反正是不打算拿大伯的钱的,因此也不理会秦明月怎么说,只是坚决拒绝了,返身进房里,把昨天从城里给宗南山买来的生活用品、粮油吃食什么的都装进背篓里,打算跟哥哥背上山去。 张氏听到女儿说话,就知道当家的想私下给秦云昭银钱花用了,见了那兄妹俩这阵仗,就靠近在窗户边阴阳怪气地念了一句:“人家上老山林子几年都没碰到有什么猎户住山上,就你们那么遇得巧,有那大把的银钱拿出来托你们买东买西,他不会自己下来买地做活儿踏实过日子?” 又状似自言自语地轻声念了一句:“说是帮山上猎户买的,谁知道是不是拿出去藏在了哪里,背着人私下里偷偷吃用了?”秦永德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黑,秦云昭连忙和哥哥拿了东西,跟他道别一声紧着先上山了,大伯母就是那么个人,那么张嘴,秦云昭觉得实在没必要在意她说些什么,还是多做些对自己有意义的事才是王道。 见侄儿侄女出了门,秦永德这才对张氏发作起来:“家里这才消停得几天,你又嚼什么蛆!我侄儿侄女我自己清楚,他们不是那种人,你别老把源哥儿和阿昭想得有多自私! 他们再私下里藏了用了又怎么了?那也是他们花自己的银钱!怎么也抵不上你们母女两个,一个生怕小辈多吃了一口吃食,也不想想人家出了家用,也不想想原来永忠寄银票过来的时候;一个做得更绝,根本就没把源哥儿和阿昭当亲人!” 想起那天秦明月指着阿昭叫着拿她去抵帐的情形,虽然当时大家都急怒惊怕,有些言行举止不当多少也能原谅一些,可秦明月竟然生了这个心,实在是太让秦永德心寒了。看着秦明月还撅着嘴生气,秦永德忍不住跺了一下脚:“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心黑的女儿!” 个个都不省心的,偏偏省心听话的大儿这一房,还被连累得小产了!秦永德听着秦明月跑进房间砰地关了门,然后传出来的呜呜的哭声,张氏也低声碎碎哭骂起来,一时间只觉得心力憔悴。 秦勇山服侍着媳妇儿吃完了鸡蛋羹,又喝完了早上的药,听到家里又是一片闹腾,也觉得心里烦得不行,走出来见他爹两条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心里不禁又是一片酸软:“爹,还是我去修河堤吧。” 昨天张小旗来家里摊了工以后,秦永德当场就交了五两银子,又报了自己去出工。他心里头有考虑,老大媳妇才小产,让老大在家里做活计,时间上来得灵活,有个什么事可以随时回来打望照看着。 老二经了这一回事,现在都还没醒过神来,脸上又被抓破了还见不得人,就让他在家里养伤,时不时给他哥搭把手去。要放到修河堤那人多的地方,人家问起来怎么从城里就回来了,还不得又臊一回脸?还不如自己去修河堤,大家伙儿看着他面子上,也不会说什么过份的玩笑话。 修河堤虽然包吃个饱,可在这大热天也是个苦工。秦勇山不忍心亲爹去吃这个苦,秦永德却是已经定了主意,冲大儿子挥了挥手:“我已经定了,你就在家里忙活那几块地,中午还方便赶回来照看你媳妇,要吃点什么,熬药什么的,你做着也来得周全些。” 这倒是,明月虽然在家里做女红,家事是万事不沾手的,而娘那里,让她给芬儿做些什么吃的或者是熬药,怕娘那嘴里又会不停歇念着什么行倒孝,当婆婆的来服侍儿媳妇来了;二弟妹那里也是靠不住,那刘翠翠一门心思在二弟身上,其余都不怎么理会费心呢!秦勇山听爹那么一说,自己心里也转念想了想这理,只得任爹出门去了。 如今刚赶上夏季河水枯涸,所以昨天张小旗发了话,要大家紧着时间修好河堤,怕万一哪天下了暴雨,那就可能要防洪防汛了。秦永德把一肚子烦恼给埋了起来,拔脚就出门去了。 张氏见他出门走了,也不在那儿低骂了,高声吆喝起来:“老二家的,猪都饿得拱栏了,鸡都扑笼子了,你还不快点出来喂食,样事都指着我这个一把年纪的人来做,你也要当咱秦家的祖宗了是不!” 刘翠翠刚在屋里跟秦勇林又拌了几句嘴,正在一肚子闷气,听到婆婆号丧一样地叫着,甩了帘子走了出来,板着一张脸去厨房里提猪食去了。 张氏打窗户里看见,又是一阵骂:“你板着那张脸作什么,我儿子还没死呐,你就摆出那副死了当家的样子,这是甩脸子给我么……” 秦勇山听着气闷,走进房里来又仔细看了回李芬,给她倒了碗温水放在床边,知道娘和二弟妹这样子,是指望不了她们照应下自己媳妇儿的了,只得自己温言安慰了李芬一回:“芬儿,我先去地里做活计了,过两个时辰就回家里来,水给你倒好放这儿了,净桶也放在床后边了,你尽量不要下地,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来做。” 秦勇山是个疼媳妇的人,陈大夫交待要好生养着,他把陈大夫说的一条条的都记在了心里,见家里这个样子,怕媳妇糟心,特意又嘱咐了两句。 别人再怎么样随他去,只要丈夫跟自己贴心就好!李芬见男人真心疼自己,心里也感动,反握了他的手:“去吧,我现在觉得没有哪儿不舒服的,再过些天就好了。” 秦勇山吓了一跳,怕她逞强躺个几天就去做家事,连忙劝道:“家事尽有人做,实在不行,我回来也可以做的,你可千万要养好了身子才行。” 这话跟秦云昭早上跟李芬说的话差不多,李芬就笑了:“我知道,我哪是那种逞强的人,身体是我自个儿的呢。你放心去地里做工吧,阿昭刚才还跟我说了,今天想办法帮我猎只鹿回来补补呢,实在不行,就再猎只狍子给我补虚,让我在家里安心等着呢。”秦勇山这才放心走了。 家事虽然尽有人做,可做好做坏又是另一回事了。家里这几人……李芬心里冷笑了两声,小产那天,是阿昭治的饭菜,给自己炖了只野鸡,整个都端了来,还做了狍子肉说可以补虚。 可自己那亲小姑子秦明月呢,半步都不曾踏进自己这房间里看过一眼,也想不起给自己做点什么吃的用的。婆婆还假惺惺地说,明月是未婚姑娘不好沾着这小产的血气,给自己磕了两个鸡蛋就象是施了好大的恩德一样,那鸡可还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呢! 为什么人家阿昭就不怕沾了这血气了?去一趟城里,偷偷给自己捎回来好些食补的东西,说是特意问过大夫了,跟自己现在服的药不相冲的,今天一早又特意来看望自己一回,见自己确实不用人守在身边服侍,就说了上山去寻摸猎物回来给自己补身子。 人家阿昭怎么就那么懂事呢?李芬听着张氏叫开了秦明月的门,咒天骂地地喝骂了一阵,虽然没点名,却是句句指着源哥儿和阿昭,秦明月那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李芬不屑地撇撇嘴,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朦胧睡了小半晌,李芬还在迷迷糊糊的,院子门突然被人拍得哐哐响:“张婶子咧,不好啦,你当家的出事了!”李芬一个激灵被吓得醒了过来,顾不得头还晕着,披了件外衫挣扎着起了床,倚到门边站了出来。 张氏被那一声叫,吓得一锥子没戳进鞋底反而戳到了手指,也顾不得吮掉手指上冒出来的血珠,腿脚都有些发软地走了出来,声音已经抖了:“柱子他娘,你说什么?我当家的出事了?” 柱子他娘是被张小旗请去给修河堤的工人做饭食的,跟张氏关系也不错,见出了事,急急忙忙先跑到秦家来报信:“是啊,张小旗他们把永德大哥抬回来了,人还在后面呐……” 抬回来的?柱子他娘话还没说完,张氏已经眼前一黑,嗷地一声晕了过去,刚从厢房里走出来的秦明月连忙去扶张氏,呜呜又哭叫了起来:“娘……” “诶,张婶子,张婶子,你可不能晕啊!”柱子娘急得叫了起来,“明月,明月你赶紧把你娘扶炕上去,再去整床软和点的褥子……诶,明月你先别忙哭,你先听嫂子说啊……” ps:晚上八点二更。推荐下好友苏子叶的文文:奉旨为妃:扑倒妖娆王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1章 凶险 秦勇山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看着陈大夫清理着秦永德那条血肉模糊的腿,用褐色的草药膏子糊得一条腿都满了,还打上了夹板,连忙端了水盆过去,让站起身的陈大夫净了手,等着他提笔开好了方子,这才小心地问了出来:“陈叔,我爹他……怎么样?” 陈大夫看了眼还紧紧闭着眼昏睡的秦永德,把药方子递了过去,轻轻摇了摇头:“又是你爹原来那条伤腿,腿骨断了,我这也只是应急处理一下,好不好的就难说了,万一发热,那就更危险了;就算好了,可能以后这条腿也废了。” 秦勇山接方子的手就抖了起来,庄户人家要是少了条腿,基本人也就是废了的,爹在地里刨活一向挺要强的,要他醒来知道是这结果,说不得人就消沉下去,浑浑噩噩了…… 陈大夫叹了口气:“先到我那里去抓药煎了吧,今天晚上可得料理好了,希望永德大哥千万别发热……” 秦云昭今天运气还算好,射中了一只狍子,宗南山没有弩,她只能拿那把硬弓将就着用,臂力实在不足,射出去的箭威力就不大,好在那只傻狍子不知道跑远,让她给撞着了。 兄妹俩说说笑笑地下了山还走在路上,就碰到了一个村民:“源哥儿,阿昭啊,你们才下山啊,赶紧回家去吧,你们大伯出事了!” 秦思源心里一收紧,连忙追问:“我大伯怎么了?” “修河堤的时候被石头把腿给砸断了!你们赶快回去!” 秦思源连忙拉了妹妹飞跑了起来,都怪他昨天没细问一下,大伯说家里出一个人的工,再摊一份银钱,大伯一只脚有些微跛,秦思源一直以为会是大堂哥或者二堂哥去上工,没想到却是大伯自己去了…… 秦永德已经清醒过来了,腿上痛得钻心,张氏哭哭啼啼地守在一边:“你个狠心的,你要有个好歹你可叫我怎么活啊!”秦永德看着张氏哭得通红的双眼,沉沉叹了一口气,还是慢慢伸出手拍了拍张氏的手表示安慰。 张氏忙把眼泪抹了,端了药服侍着秦永德喝了,又让他漱了口,把水杯一放,嘴里又念叨起来:“不行,我得去找张小旗,人是修河堤受的伤,他总得给个说法!”说着起身就要走。 秦永德连忙拉住张氏,顾不得腿上的痛,勉强开了口:“不准去,不关张小旗的事,是我自己……” “永德大哥,我来看你了。”院门口突然想起了张杰的声音,秦勇山已经迎了上去:“张小旗,你过来人就行了,还拿这老些东西……” 张氏忙走出了上房:“是张兄弟来了啊,你快去看看,我当家的这腿给砸得可惨了……”话没说完,张氏就又抹起了眼泪。 张杰脸上的神色微微僵了一僵,又马上恢复了,自己撩开了帘子进了上房:“永德大哥,你现在觉着怎么样了?先那会儿你昏死过去,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秦永德连忙摆了摆手,一脸惭愧,哑着嗓子开了口:“好多了,多谢张小旗来这一趟,要不是我当时自己晃了神,也不会……” 今天河堤一开工,他就出了这事,说起来都怪自己,要不是自己当时一直因为在想着家里的烦心事晃了神,也不会没听到堤上喊的号子,没有跟着别人及时避开而被落下来的石头砸了腿。 大家都是听号子行事做工的,别人都退开了,他还一直呆在那里恍惚,上面的石头已经翻了下来,大家要拉他也来不及,唉,可不都是自己找的事嘛! 秦永德这么一说,张杰心里就舒服多了,连忙拦住了秦永德让他休息着:“永德大哥快别说话了,多休息着,事情已经出了,再说这些也没用,你现在一定要好生将养了!” 上回他来过,知道秦勇林的事,后来似乎还听说,勇山媳妇又小产了,家家都会有些烦心事,咬咬牙过了这坎也就过了。他只是没想到秦永德居然会在工地上晃了神,结果就让石头砸断了腿。 这对秦家还真是雪上加霜啊!屯里还有些人说起了怪话,说开工就出了事,不吉利什么的,张杰听到耳朵里,心里也不舒服,这回修水利工事可是他跟上面求了许久,才求得些银两拔款来做的,本来一心是为屯里着想,免得秋雨时节遭了涝,同时还要架水车,修碾房,都是给大家伙儿做好事,结果被说成不吉利了! 张杰心里烦闷是烦闷,看秦永德明事理,不是那拎不清胡乱赖人的人,心里还是舒坦多了,从自己荷包里就取出了二两银子:“你家里这情况,我多少也清楚些,永德大哥你还是要放宽心才好。这点银钱,你拿着买些汤水补补吧!” 秦永德连忙推辞:“怎么能要你的钱呐?张小旗快收回去!”屯里组织做工都有规矩,这种不听招呼出了事的,屯里是不会出赔偿的,顶多就是买只鸡、一篮子鸡蛋过来看看,算是同村的面子情;张小旗取的这二两银子,多半就是他私人的了,秦永德怎么肯收? 两人正在推着,秦思源和秦云昭已经一脸焦灼地跑了进来,一见张杰在里面,兄妹俩赶紧站住了,先客气叫了声“张小旗”,然后围到了炕边。 张杰连忙把那小锭银子塞到了炕头:“永德大哥,你好生将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这就回了!”拔脚就走了。 秦永德叫不及,也只得算了。张杰一走,张氏就赶紧撩了帘子进来,先把那银子收去了,又看向秦思源和秦云昭,有些不满:“平时不急着要吃的时候每天打几只野鸡回来,今儿等着要补身子了,就猎了个没用的回来。”张氏觉得狍子不如鸡炖了补身子,所以看到兄妹俩只拿了只狍子回来,忍不住就发了牢骚。 先是因为张杰过来,所以秦永德勉强打点起精神来说话,这会儿客人走了,秦永德提的那股子劲就消了,想张口喝止张氏,腿上那剧痛翻倍似地袭来,一脸豆大的汗珠顿时就下来了。 秦云昭一眼瞧见大伯脸色寡白寡白的,连忙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大伯,别说话了,现在就是要多休息,才能养得好。你只管放宽心就是了,家里的事我和哥哥都会做好的。”转身取了脸盆去厨房里兑了一盆温水,帮秦永德揩了脸和脖子,又让哥哥帮大伯擦了身子,换了汗湿的衣服。 张氏见秦云昭兄妹两个都不理会她,怄了一肚子气走了出去。秦永德苦笑了笑,他受了这伤,大儿子要忙医问药不得空,张氏帮他揩过一回脸,却不知道他衣服都痛得汗湿了,女儿秦明月更是不知事,只知道在他炕边哭,他索性让她回自己房间去了。到头来,还是这侄儿侄女细心贴心啊。 秦勇林这会儿还抵不上事,当天晚上,张氏就睡去了秦明月的房间里,秦勇山跟秦思源两个睡在上房,轮流守着秦永德。秦永德吃了药,前半夜一直迷迷糊糊的,睡也睡不着,醒又不是醒,到了后半夜,可能是药效过去了,腿上又痛得厉害起来。 秦永德先还咬着牙忍着,到了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还是一声声呻吟了起来。秦勇山守后半夜的,头正一点一点地打盹儿,听到爹轻轻叫唤了起来,一个激灵就醒了,连忙伸手去取水杯:“爹,你要不要喝水?” 秦永德没答话,秦勇山擦擦眼,才看到他已经一脸潮红,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秦勇山连忙把秦思源叫醒:“源哥儿,快醒醒!我爹发起热来了!” 秦思源一骨碌爬了起来,赶紧又点了一盏油灯,跑到厨房里兑了温水出来,给秦永德擦洗降温,秦勇山又把陈大夫留下的、说要是发热就要喝的药给煎了,先给他爹灌了下去。 两人折腾到三更时分,看着秦永德身上的温度一点没有退,心里慌了起来,秦勇山连忙提了灯笼出门,把陈大夫从床上拉了起来。 陈大夫把过脉,皱着眉摇了摇头:“勇山,我跟你实话说了吧,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你爹他这回实在是凶险啊!”能开的药他都开了,也灌下去了,这热度就是退不下来,别说断腿了,这烧都先把人给烧死了。 秦勇山听到陈大夫这么说,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他虽然成家了,到底还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家里先出了被逼债的事,然后是自己媳妇小产,接着他爹又被砸断了腿,这抬回来养都还没养上一天,就有可能要去了,一连串打击一下就把秦勇山给打懵了,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秦思源也是含着两眼泪水,到底还是比他大堂哥镇定些,不死心地看向陈大夫追着问:“陈大夫,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不管花多少银子,我们先把人救回来!” 陈大夫听到这话,不由迟疑了一下,秦思源一看这表情应该是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赶紧哀求起来:“陈大夫,我大伯人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就直说了吧,救命要紧啊!” 陈大夫这才咬咬牙说了:“我听说兴州城里万安堂有个万大夫,治骨伤最是拿手,就是诊金药费都贵,怎么的也得一两百两银子才治得下来,而且不见银子不给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2章 救治 那个万大夫,医术虽然是顶顶好,但是听说早年受过骗,所以再也不施出仁心了,有银子就治,没银子就是死在他面前,他也绝不看一眼,也不管同行怎么诽议他;偏偏整个兴州城里,他治骨伤确实是一绝。 陈大夫之所以犹豫,一个是因为怕秦家拿不出银子,去了也白去,二个就是因为他这样说了,等于就是荐了下家,秦永德这儿本来就凶险,要是秦家拿出银子去治了,结果还是不好,到时人财两空,说不得那秦张氏会找他的麻烦。可人命关天,眼见着可能还有希望,陈大夫又不能不说。 万安堂?秦思源马上想起了兴州城里的那家药铺,他跟妹妹去城里时也经过的,当时阿昭还指给他看说,那家药铺人那么多,大夫一定很有本事! 秦思源一把把秦勇山拉了起来:“勇山哥,快收拾收拾,我们去城里,去万安堂!” 去万安堂?家里哪里还有那么多银子?秦勇山还有些灰心懵着,秦思源已经拔脚走出了上房:“我跟阿昭那里还有些银子,我让阿昭全取出来,我们凑一凑,说不得大伯就有救了!” 秦勇山连忙抹了一把脸,跟李芬说了情况,把自己媳妇那十两压箱底的银子又揣了出来,然后敲响了厢房的门,从张氏那里拿了二十七两银子走。 秦云昭已经起身把马车套好了,又往车里铺了厚厚的棉褥子垫着:“哥,大堂哥,你们快把大伯搬进车里,我驾车陪你们去!” 天色虽然还没亮,可她目力好,借着些许天光看路并不成问题,而且哥哥熬了一夜,万一驾车的时候精神恍惚一下出了岔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思源知道妹妹有分寸,也不多说,跟秦勇山两个尽量小心把秦永德搬上了车,又拿了些随身衣物用品。秦勇林被声响惊醒,懵懵愣愣地走出房间看着,秦勇山一眼瞧见他那不省事的模样,气得一巴掌打了过去,也赶不及教训这弟弟什么,先跳上马车走了。 秦云昭让哥哥和秦勇山轮流在马车睡会儿,自己尽量驾得快些、平稳些,赶到城门开了的时候,第一个进了城,直接就往万安堂去了。 万大夫一大早被伙计从床上叫了起来,心里很不舒坦,等看了秦永德的情况,眼皮一翻:“先交一百两银子,不包死活,要活了,还要银钱继续治腿,你们治不治!” 病家讳死,秦勇山听着死啊活的,刺耳得紧,又不敢得罪了大夫,他身上一起才有三十七两银子,一路过来心情灰败,也没想着问源哥儿和阿昭有多少银钱,正不知道怎么说,秦云昭已经接了话:“治!麻烦大夫赶紧治!” 秦勇山连忙把身上的银钱全掏出来给了秦云昭,秦云昭手上还剩下七八十两银子,先凑了一百两出来放到了万大夫面前,万大夫扫了一眼,挥了挥手,伙计上前把银子带给账房了,又叫了两个药童上来,万大夫这才净了手,指点着药童把退热的药先熬上,自己动手将原来裹的伤给拆了,重新清洗了一回,上了他自己的药,暂时松松上了两块夹板。 秦云昭见药童连擦洗的药水都是特制的,擦洗过一回,又灌了药以后,秦永德身上的温度总算慢慢降了下来,不由虚虚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万大夫要价虽然高,可手底下还是有真章的。 凑足了一百两银子交了诊费药费,秦云昭手上的银钱就只剩下十六两多了,突然就有了种捉肘见襟的感觉,想到前儿要不是那个大胡子横插一杠子,她手头可还宽裕着呢,现在却是又要想办法攒银子了。那万大夫可是说了,要把大伯救活了,另外治腿还要算费用呐! 到了晚间,秦永德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一时还说不得什么话。万大夫见病患有了起色,脸上也不免得意了几分,不过他为医慎重,还是没有落口:“再吃五天的药,要到时情况稳定了,那才算是过了第一关。” 虽然如此,秦勇山三个人已经是一脸喜色了,昨天夜里只差要准备后事了的,怎么说这也是个好兆头啊!万大夫扫了三个人一眼,马上就泼了冷水:“你们也先别高兴,五天后就算人好了,他这腿还没好呢,要治腿还得拿银钱来。” 腿也能治好?秦云昭不由喜出望外了:“万大夫,我大伯这腿能治成什么样子?要多少银子我们都出!” 万大夫是查看过秦永德那腿上的伤势的,骨头虽然断了,好在秦永德一向身体康健,陈大夫接骨时处理得又不错,要愈合还是有很大希望的,不过也不能打包票:“我万安堂的药是祖上传下的秘方,只要他人能挺过这一道坎,我用上秘药细细调治后,半年内你们能一直花钱让他吃好补好,寻常走路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只是不能用这条腿使力去踢踹什么的。” 神医啊!在古代用中药居然能治成这样?!秦云昭不由肃然起敬,万大夫见她一脸恭敬,心里也觉得有几分骄傲,捋了捋胡须这才慢悠悠又说道:“看你们家境也是寻常,有这份孝心不易,到时要治腿,老夫就在银钱上给你们打个折吧,给个八十两就行了。” 秦云昭连忙没口子地应下,又不着痕迹地奉承了万大夫几句,捧得万大夫心里舒坦,又仔细给秦永德看了一回脉,增减了下方子,这才走了。 秦勇山见万大夫出了病室的门,脸上的愁容就涌了出来:“源哥儿,阿昭,这可怎么办?万大夫这儿还要八十两,以后要好好养着也要花钱,不行,我得先赶回去寻摸着人把地给卖上几亩。” 家里的地都是精心侍弄过的,是上等的好地,市价是一亩十两。娘那里说已经把家里的银钱都拿了出来,以后爹这腿要养好,饮食上还要精细,少不得也要多银钱,秦勇山就算着怎么的也得卖上九亩地才行。 要找人谈好,先卖了地,等收了粮食以后再交地才行。可兴州这边秋收以后,天气就冷了,地里也种不了什么好东西,左不过是些萝卜白菘的,也不知道谁家有这闲钱先买来放上这么一冬? 秦勇山怕自己不先回去寻摸,过得几天拿不出银钱来,万大夫就不肯给爹治腿了,心里正是发急。秦思源连忙一把扯住了他:“大堂哥,那地可是一家子的生计呢!就算明年开了荒你还能买些补回来,可那也是生地啊,哪有现在这熟地收成好。” 秦勇山苦了脸点着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得把我爹这腿先治好,人好了万事都好说,以后我再苦拼着多做些活,慢慢再添些地回来侍弄吧。” 秦云昭想了想,觉得与其现在卖地以后再想办法买地回来,还不如她上山去打两只雄香獐子回来,上回收香獐子的那家药店掌柜可是说了,以后要还有,他家里还是照价五十两一只收呢! 秦云昭把哥哥拉到旁边先商量起来:“哥,我看大伯心里对家里的地宝贝着呢,要他醒了知道为了给他治病,大堂哥卖了地,指不定心里多难受。 我听说人心里一郁闷,恢复得就慢了。不如让大堂哥别卖地了,你们俩个在这边好好守着大伯,我先回靠山屯给家里报个讯,然后上老山林子打两只香獐子来卖了,不比卖地好些?” 秦思源不由心里一动,香獐子上回卖了五十两,只要打得到,确实来钱快:“阿昭,我跟你一起去!” “那大伯这里怎么办?这五天你不能让大堂哥一个人撑在这服侍吧?” 这倒是,端屎端尿就不说了,夜里还要守着探视几回,怕病情有反复,可要阿昭留在这里,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不方便,让阿昭一个人上山,秦思源又不放心。 秦云昭瞧着哥哥神色,知道他意动,又安慰了他几句:“我功夫比你还好呢,你担心我做什么啊!给我五天,我一准打回两只香獐子下山,你就放心吧!” 秦思源想了想,无可奈何地点了头,跟秦勇山说了:“我们在这儿守着大伯,先让阿昭回去想办法筹钱。”秦思源没具体说,秦勇山以为阿昭是先回村里借钱,不过反正阿昭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也多有不便,于是忧心忡忡地点头应了。 秦云昭把身上的银钱全部拿了出来交给了哥哥,他和秦勇山两个这些天在这里陪护,吃住都要在城里,花费不会少。等到第二天天一亮,秦云昭先去何掌柜那里把她做成的一套丛林迷彩服取了,然后驾了马车回了靠山屯,把秦永德已经开始好转的消息带给了张氏,自己收拾了一下,跟家里说了自己要去筹钱,把前些时日买来的匕首带上就要直接上山。 女孩子孤身一个人上山?那多危险!李芬从床上坐起来,追到门口想叫住秦云昭,秦云昭冲她挥挥手,脚步飞快地走了,再晚些在山上就不好赶路了。 张氏见李芬一脸的担忧,心里不痛快,指着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刘翠翠就骂了起来:“还不赶紧做晌午饭去,一家老小都等着要吃要喝呐,成天钻在房里挺尸,不知道的以为你也断了腿呢!”家里接连出事,张氏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了,似乎前半辈子的气都攒在这时候发作了。 刘翠翠气得哭了起来,一头又扑进了房间里,秦勇林却走了出来,脸上虽然还怏怏的,人倒清醒了,低了头走到张氏面前劝她:“娘,别骂了,都是我惹的事,你要骂就骂我吧。” 这还护着媳妇顶起娘来了!张氏更怄气,提了秦勇林的耳朵狠狠拧着:“你当我喜欢骂?你以为我骂人就舒坦了?骂你,骂你有什么用?能把那三百两银子骂回来吗?你说,你娶的这婆娘有什么用,自己的汉子都喂不饱,好容易进城寻得个营生,就全毁在这上面了……” 合着这事情全都成了儿媳妇的不是了!李芬用手捂着小腹,慢慢走回自己房间去了,这婆婆,是越来越说不通情理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3章 豹猫 秦云昭先去山崖那木屋里找宗南山,这一段家里有事不能跟他来学武,怎么也要报备一声。谁知道宗南山并不在木屋里,秦云昭看着房间里的那张硬弓已经带了出去,估计他是出去打猎去了,取了笔墨给宗南山留言说明了情况,穿上丛林迷彩服,找出自己已经做成半成品的一张木制小弩,就往更深的林子里赶路去了。 香獐子都是单独活动,各有各的领域,要是运气好,可能邻近的两座山头能够各有一只,要是运气不好,那就得翻几座山了。 除了必须吃的兔子、野鸡之类的,秦云昭没猎别的动物,怕耽误时间,也怕惊动山林里大型的猛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下午一晌,秦云昭的时间都花在了爬山上,看山跑死马啊,何况是这种原始森林。 看着天色暗了,秦云昭并没有升火,直接找了一株双手合抱不过来的大树就爬了上去,树上陆续歇了不少野鸡,天黑鸡毛眼是看不见的,要这会儿捉,那是一按一个准,可捉了也没用啊,几十只野鸡也换不回十两银子,更别说那么重还带不出去了。 秦云昭一边在心里惋惜,一边攀着树桠往上爬,直到比较高的地方,才找了处宽点树桠停了下来,打算今晚就在这儿凑合一夜了。夜间丛林举火目标太大,她前世已经习惯隐入黑暗中,在黑暗中反而觉得安全些。 虽然是夏夜,山间林中还是比较冷的,秦云昭抱紧了肩膀,半躺靠在树桠中间打着盹儿,睡到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心生警戒,刷地睁开了眼。 树上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在黑暗中亮着一双绿荧荧的眼睛,正在悄无声息地向她靠近过来。看眼睛就知道,这野兽不会很大,不过秦云昭也不敢小觑,丛林是动物的王国,她这回来是为了挣银子的,要伤了哪儿影响了行动就不好了。 秦云昭继续保持着平缓的呼吸,一只手却悄悄摸到腰间,把自己买的那把匕首拔了出来。那双绿眼睛正在一点点慢慢靠近,再近一点,就要到一米以内了。 秦云昭慢慢屏住了呼吸;月亮刚好穿云而出,一片清辉从林间的空隙里斜斜洒了过来,借着破碎的月光,秦云昭已经看清了那双绿眼睛的模样,不由愣住了。 或许是因为她这一愣,呼吸就放重了些,那双绿眼睛还走了几步,正想伸爪子去勾秦云昭的腰橐,听到有些不对,急忙返身轻巧一跳,停在了离秦云昭两米远的一根树枝上,双眼炯炯地看向秦云昭,警惕地竖了身上的毛,冲她啮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地警告声。 “小样儿,你还跟我凶了!”秦云昭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眼前这只不过两个月大的豹猫,心情放松了过来。翻了翻自己的腰橐,发现里面还装着自己没吃完的晚餐,小半只烤野鸡,秦云昭连忙撕了一只鸡腿慢慢递了过去:“小家伙,你是想偷这个吃吧?来啊,我请客哦。” 小豹猫嘴里一边呜呜叫着,一边慢慢挪着屁股往后退,跟秦云昭僵持了一阵,倒底还是没抵住鸡腿的诱惑,停止了警告,试着伸着脖子去嗅那只鸡腿,然后伸出一只小爪子想把鸡腿勾走。 秦云昭哪会让它得逞,耐心地用鸡腿一点一点把小家伙引了过来,然后一手就拎住了它的后颈,把它提到了自己怀里。小豹猫正在惊慌,嘴边已经凑上了一只大鸡腿,于是一边呜呜叫了两声表示自己已经发火了,会很凶的,一边一爪子牢牢勾住了鸡腿,大口吃了起来,吃到后面,小家伙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嘴里发出了“呜喵喵喵”表示好吃的声音来。 秦云昭忍笑忍到肚子疼,见小豹猫把一只鸡腿都吃完了,连骨头上沾的肉丝都舔得干干净净,还不满足地看向自己,连忙把剩下的小半只鸡架子也拿了出来。 别看这小家伙个头不大,可能是因为饿得狠了,吃相也是凶得很,把那鸡架子也咬了大半,这才叨了剩下的肉左右看了看,想找个地方先放着存起来。 秦云昭倒了些水在掌心,凑到小豹猫嘴前来:“喝水吧,遇上我算你好运,我管吃管喝让你吃个饱啦。”两月龄的豹猫仔一般应该会跟在母猫身边,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的猫妈去了哪里,居然放它独自出来,这丛林中随便一只凶兽就能一口把它给吞了。 或许是感到秦云昭没有恶意,小豹猫抬头萌萌地看了她一眼,放下口中叨的肉,先舔着水喝了起来,小舌头上软软的肉刺,刮得秦云昭的手心一阵麻麻的痒。 闹腾了这一阵,秦云昭摸了摸了小豹猫的头,又给它挠了挠下巴,见小家伙享受地转了个圈儿,倚到自己脚边躺下了,索性也由得它,自己也闭了眼睛睡了。 天色刚亮,林中浓雾四起,秦云昭睁开双眼,发现昨晚那只小不速之客已经不见了,舒展了下自己的手脚,利索地爬下了大树,今天开始,就要在这一片山林中搜索雄香獐子的痕迹了,希望能早有收获! 才靠着山崖行得一段路,秦云昭突然听到头顶传来急促的几声“喵呜”,抬头一看,竟然是那只已经走了的小豹猫,正颤颤沿着陡峭的山崖小心走着,见秦云昭向它看来,声音叫得更响了,小屁股往后一挪一挪的,看那样子像是要冲着秦云昭的肩膀上跳下来。 这高度对于两个月大的小豹猫来说还是高了些,不过小家伙无知者无畏,后腿一纵就扑了过来,幸好秦云昭伸手在半空里先托住了它。 昨天夜里秦云昭只看到它身上泛着浅色的光泽,这会儿才看清小豹猫的皮毛居然是银灰色的,上面长着浅浅的甜甜圈一样花纹,虽然皮毛有些稀松发涩,看起来还很是稀罕。 妥妥儿的异种啊,秦云昭喜爱地顺了顺它的毛,然后把它轻轻放到了地上:“下回别跑那么险的地方了,我要走了,你快去找你妈妈去吧。” 小豹猫叫了一声,愣愣坐在地上,一双亮荧荧的眼睛蠢萌蠢萌地看着秦云昭,见秦云昭转身离去,赶紧起身跟上两步,纵身一跳就勾在了秦云昭的腿上。 秦云昭虽然穿着粗布加厚的丛林迷彩服,也被猫爪刺了一下,见小豹猫这无赖样子,轻轻摸了摸它的脑门儿:“拜托,我大腿不缺部件啊,我是要去打猎的,打猎,你懂不懂?就是杀别的动物!你别跟着我啦,很危险的。” 小豹猫抱紧了秦云昭的大腿不放松,抬头看她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更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刷刷几下就爬上了秦云昭的肩头趴着了,勾着她的衣领,一副赖定了的模样。 难道是猫妈不在了,这家伙把自己当成了饭票?秦云昭抚了抚小豹猫有些发涩打结的皮毛,索性由着它了:“算你眼光好,知道跟着我有肉吃。你说给你取个名字好……要不叫你叮当吧,你好歹是异种诶,应该有本事吧?怎么也要跟无所不能的小叮当有得一比吧……” 秦云昭轻快的声音消散在密林里,除了被碰掉的露水,森林里很快就象没人来过一样。一只灰熊慢慢从茂密的枝叶间穿行出来,站在秦云昭先前站过的地方,直立起来仰着脖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它闻到了三种味道,一种人的味道,一种淡淡的豹猫的味道,黑熊迟疑了片刻,还是经不住第三种味道的诱惑,往前面一处野蜂巢走去了,蜂蜜的甜香味刺激了它,似乎早起先吃些甜点更好? 看来老天很喜欢跟人开玩笑,上回明明是很容易就发现了香獐子,这回秦云昭快翻了一座山头了,还是没有发现香獐子的踪迹。 难不成老山林子有且仅有那一只雄麝,被自己给灭绝种了?临近黄昏的时候,秦云昭按捺下有些焦急的心情,停在一处溪水边洗了把脸,烤了一只野兔子,跟叮当分着吃了。 这些小野物倒是多,可是不值钱啊,而且这里小动物多了,也会引来不少肉食凶兽。秦云昭小心地又削好了一支木制的弩箭,把它放进了那把小弩的卡槽里。 这把弩是她仿着前世的专配做的,暂时做了个木头的,还是半成品,而且她都还没来得及找铁匠打几支弩箭出来,木弩木箭,杀伤力达不到铁器的大,不过近距离射出来还是有些用处的。制箭的树枝她专门选了非常坚硬的铁木,好歹也能抵些事。 “走啦,叮当,今天要是再找不到雄香獐子,明天我们就要再爬一座山了。”秦云昭蹲在溪边边洗手边跟小豹猫说话,突然心有所感地扭回头去,与此同时,叮当竖了一身的毛,刷地跳上了秦云昭的肩膀。 秦云昭一手扶住肩头的叮当,盯着溪水对面的树林慢慢地向后退去,尽量不发出响声。对面的树林里,传来枝叶拂过什么东西的声音,接着一只灰熊抬着头嗅了嗅,从矮崖上的树林中横着穿行而出。 灰熊生性好斗,而且经常群居,只碰到这一只打单的,不得不说还真是秦云昭运气好。不过等灰熊从土崖上的树林中一跃而下时,秦云昭就再没觉得运气好了。 这是只公熊,肩高要快一米五了,看那个头,体重五百公斤是妥妥儿的了,要被它捉住,不用它扇巴掌,只须把秦云昭往屁股下一坐,估计有十条命都得玩完儿。而且灰熊已经发现了秦云昭,看它那模样,已经是一副进攻的姿态了! 如果有钢弩或许还可以抗衡一二,秦云昭看了眼手中的木弩木箭,手心开始沁出汗水。据说灰熊的奔跑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四十八公里,秦云昭只知道自己前世能跑到每小时四十一公里,这辈子的没那条件测,不过反正她知道一条,不管前世还是这世,自己是绝对跑不过灰熊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4章 祸福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秦云昭的风格,有时倒地装死可以避过一死,不过前提得是灰熊心情好,咬上几口就没兴趣了,而且它不饿! 秦云昭觉得这样子更悬乎,还不如自己想办法逃命来得好。所以明知道光靠速度是跑不过灰熊的,秦云昭还是挺无奈地跑了。 前世自己就是被野猪追着跑,然后被某只魔神附体的野猪突然撞下山崖,穿越到这里来了,这一世怎么还是被追着跑啊。不知道要被灰熊一巴掌抡飞了,会不会穿回去呢? 秦云昭还有心情苦中作乐地想着,然后果然听到了身后灰熊的粗喘越来越近,猛然间后脑生风,秦云昭一个矮身避开那只熊掌,沿着坡度一滚,伸手抓住一根树藤“嗤”地一下滑下山崖,吊在了峭壁的半空中。 跑不过熊,只有靠地形来躲过了,幸好自己反应够快,这算是避过一险了吧?秦云昭抬起头,看到那只灰熊正探头探脑地看着自己,牢牢勾在肩膀上的叮当这时才发出了“呜呜”地威胁声。 这小家伙!不会是觉得灰熊抓不到它了,这才有胆子这样叫了吧?秦云昭正觉得好笑,手里抓的那根树藤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不知道灰熊是不是因为听到豹猫的嘲笑,所以出离愤怒了,正偏了头发狠地啃着那根树藤。 我擦,猫成了精了,熊也成精了,要不要做得这么绝啊!秦云昭急忙沿着树藤往下滑,终于发现了一个落脚点。才试着想把脚踩过去,又突然停住了。 记得前世有个脑筋急转弯,你正在过独木桥,前面有只老虎,后面有只狼,水下还有只鳄鱼,请问你怎么过去?秦云昭紧紧盯着落脚点那处吐着信子昂头发出咝咝声的五步蛇,知道自己要是昏过去那就是个死! 树藤发出了咔咔的声音,看来是支持不了多久了,秦云昭单手从腰上摸下那只木弩,手指一动,将卡在槽里的木箭推进了弹道。时间太短,她只有一次机会! 秦云昭的身子随着树藤轻轻摇晃着,盯着微微摆动着头颅的蛇,调整着细微的角度,卟地抠动了扳机,与此同时身形一荡,整个人已腾空跳了过去。 五步蛇被弩箭射穿头颅,死死钉在崖缝中,还在不停地绞着身体扭动,秦云昭的膝盖险险凑到了毒蛇的嘴边,只差一厘米就要对着毒牙自动送上门了,身后,又粗又长的树藤哗地一声断掉落下了山崖。 秦云昭吁了一口气,拔出匕首先一刀将蛇头斩了,也扔下了山崖,这才背靠着崖壁坐下,这时才觉得自己出了一背的冷汗。 剩下的蛇身也是吃的,不能浪费,秦云昭把蛇胆取了,控干了血迹内脏,收进了腰橐里以备万一。等自己喘匀了气,拍了拍叮当的头:“叮当,抓稳了,我带你下去!” 上去是不行的,还有头灰熊等着给自己好看呢。秦云昭打量了一番山崖下的情形,开始攀崖而下。天气已经开始变暗了,不加快点速度下去,自己就得吊在这峭壁上过夜了。 在太阳将将落山的时候,秦云昭带着一身酸痛下到了崖底,山崖下光线更暗,秦云昭连忙捡了些柴火,搂了堆枯叶,拿火石引燃了火堆。 周围没有水,洗涮什么的是别想了,秦云昭直接把蛇剐皮抹上盐腌了下,架在树枝上烤了起来。叮当专注地坐在火堆边看秦云昭烤蛇,不时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小鼻子,等到秦云昭刚从火上取下蛇肉,叮当就直接用爪子勾住一截撕了下来,又被烫得把那块蛇肉抛了起来。 “叫你馋!小心烫熟你那小爪子!”秦云昭好笑地呵斥了一声,美美地拿着蛇肉吃了起来。劫后余生,还能有一顿饱食,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满足的了。 这一夜篝火不熄,秦云昭只敢假寐,顺风的时候依稀闻到了一种香甜的气味,心中暗自推测崖下应该是有什么花成片开了,只是黑夜中不能妄动。 天一亮,秦云昭就踏熄了篝火,辩明了方向,把叮当放在肩上要探路出去,五天之期,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香獐子的一根毛都没瞧见,可人还是要走出这老山林子的。 在崖底走了一段,秦云昭就看到了一片椴树林,如今七月未过,椴树还在花期。椴花虽小,蜜汁却好,难怪昨晚闻到那种香甜气味,秦云昭随手揪下一朵椴花放到唇边舔了舔,肩上的叮当已经一路勾着她后背的衣服跳下了去,跑进了林子里。 “叮当,回来!今天我们要赶路呢!”秦云昭连忙追过,见叮当只是跑进去一点,在一株椴树下撅着屁股排泄,这才放了心。 叮当拉完屎,就用爪子扒拉土,要埋了它那堆排泄物,把旁边一株一尺高的野草扒拉得一晃一晃的,上面结着的红色种籽被摇落下来,滚在地上。 秦云昭愣了愣,走上前捡起一粒半圆形的种子,突然轻轻“呀”了一声。她差点就是宝在眼前不识货啊,这不是人参吗? 顾不得叮当才在这一团儿拉了猫屎,秦云昭用树枝把那堆猫屎推开,掏出匕首小心地估量着挖了下去,人参要品相好,参须不能断,必须小心挖才行。 费了小半个时辰,秦云昭才将这棵人参起了出来,小心抖掉泥土,用布包好了放进腰橐里,站起身时已经是笑容满面了。这参个头还行,估计年份不会短,有这样一株野山参,她也不用再去找劳么子香獐子,大伯的医药费绝对有望了! 真是祸兮福所依啊,没想到叮当一泡屎还把这根野山参给扒拉出来了。秦云昭笑眯眯地挠了挠叮当的下巴:“小样儿,你还真是万能的小叮当啊,等回了家,我给你弄条鱼吃!” 因为底子不错,秦永德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了,万大夫把了脉,把秦勇山和秦思源叫了来:“他这身体恢复得好,我看可以不用等五天了,现在就能治腿了,你们把银钱交了,我就去开方子换药。” 阿昭走了三天了,也不知道猎到雄香獐子了吗?秦思源看着秦勇山吞吞吐吐的样子,连忙先跟万大夫揖了一礼:“万大夫,我妹妹回家去取银钱了,你看能不能先治着,我们这里稍微缓上一天,就把银钱带来交了。” 那小姑娘走了也有三天了吧,回趟靠山屯取银钱哪用这么久,估计是回家四处借钱去了!万大夫听到秦思源银钱不凑手,脸就拉了下来,经不住秦思源反复求着,自己之前也说过五天的话,只得忍了忍:“那就再容你们这一天,等到明天早上要是还没交银钱来,别怪我叫伙计把你们请出去。” 秦勇山因为他爹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有精神了,心里正在宽慰,听到万大夫这么说,心里又忍不住愁了起来,悄悄把秦思源拉到一边:“源哥儿,要不我先回去一趟?” 妹妹追踪猎物的本事,秦思源是见过的,但是这几天想到老山林子里的凶险,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妹妹本事再好,万一运气不好遇到猛兽了呢?啊呸呸呸,不会的! 秦思源连忙正了正心思,看了眼外面斜照的夕阳,强作镇定地安慰大堂哥:“反正这会儿也没车回靠山屯了,我们再等等吧,说不定明天早上阿昭就回来了呢?” 现在回靠山屯的那趟骡车早走了,要去靠山屯就得包车了,那就要大几十文钱了,秦勇山现在是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想了想也只得作罢了,横竖就是一个晚上而已,再等等吧。 好在万大夫到底还是看在了先前他们一手就交出来的一百两银子的面上,先把秦永德的药方子换了,至于要上的药和夹板,则等到明天再说了。 秦云昭紧赶慢赶,总算在亥时赶到到兴州城,没想到她忘记了一点,兴州因为地处边塞,不仅是要关城门还要宵禁的。戌时两刻关城门,戌时四刻开始宵禁。 这会儿又没有钢爪,秦云昭正在一筹莫展,想着不得不先在城外找个地方混睡一夜了,远处突然传来了辚辚的车马声。秦云昭遥望着那几点火把,看了看手中提着的两只趁黑摸来的野鸡,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沈谦打马走在队伍前列,刚过拐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嘶骚动,沈谦连忙转身查看,靖风命令那队兵士稳住了拉车的马,立即趋马上前向沈谦报告:“将军,刚才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两只野鸡惊了马,现在已经没事了。” 沈谦注目看了看一列七架盖得好好的平板马车,见没有什么问题,随车的士兵也好好地守护在马车两边,点了点头,继续拨马向城门走去。 秦云昭将身子绻成小小一团,极不惹眼地藏在最后一架马车上盖的油布下面。车上拖了不少武器,牢牢束成高高的一捆。秦云昭摸到一把刀刃,已经卷了,还有的缺了口,心中正在猜测,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守城的兵丁虽然认得沈谦,还是严格验看了腰牌,这才开了城门放行。最后一辆马车经过时,躲在上面的秦云昭听到了正在关城门的兵士自言自语的声音:“又有这么多武器要回炉了啊,北营那些人操练起来都不要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5章 勿视 原来是报废了送回城回炉的军制武器。秦云昭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悄悄揭开了一点油布观察。最后一辆马车快要经过一处拐弯时,一只猫儿突然蹿了出来,跑到了前面,拉车的马轻嘶了一声,扬起了蹄子,随车的士兵连忙牵好缰绳,才要喝走那只小猫,那猫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沈谦原地立马,见最末的车停了片刻才赶了上来,直接开口询问:“怎么了?” “回将军,是一只猫跑了出来,马扬了下蹄子,并没有什么事。” 先是莫名其妙的野鸡惊马,现在又是跑出只猫?沈谦突然想到,野鸡不是天黑了都该歇窝了吗,这是受了什么大刺激了? 心里这念头一升起,沈谦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安,翻身下马向最后一辆马车走去,果然发现原来遮盖的好好的油布,已经被揭松了一个角,似乎是有高手借着他的马车混水摸进了城! 谁还会赶在这个时候急着进城,血羯国的奸细?还是别的什么人? 沈谦不想打草惊蛇,一个手势,车马继续走了,连着他自己的那匹座骑,都让靖风拉走了,自己却悄悄隐身进了阴影里。他忖定,就刚才这一下工夫,那人怕发出声响,一定没有走远,说不定就藏在哪里! 秦云昭屏住呼吸,躲在屋檐上,听着士兵似乎在报告着什么,然后车马在略略停顿后又继续前行的声音,仍然耐心地等了一刻,这才慢慢地顺着檐柱溜了下来。刚落到地上,就听到前方的黑暗处有些轻微的声响,有人在那里! 秦云昭一把扶紧挂在她肩头的叮当,身形灵敏地转身沿着檐下的阴影跑了出去,几个拐弯后,就甩远了追在身后的脚步声。 “谁在那里!”一队执着火把巡夜的士兵见到这边似乎有人影,一边喝问一边跑了过来。 见鬼了,怎么老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啊!宵禁查得这么严,估计被抓到了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秦云昭见急将身上的腰橐解开,连着叮当一起,塞在一户人家门前的桅子花树枝里,自己则矮了身子隐匿了。 沈谦刚刚追到,就遇上了跑过来的巡夜士兵,士兵们见竟然是沈将军,才要招呼,就被沈谦摆手打发走了。那人是个隐匿的高手,这一路追来,倒引起了沈谦想猫抓老鼠的兴趣。 他一直追在后面,前面又有巡夜人,这人应该就躲在这一片了,他就不信把他翻不出来!沈谦开始寻找每一处可疑的藏身之地,屋檐下,没有,那堆破瓦后面,也没有,揭开一口破了一块的大缸,还是没有! 沈谦不由疑惑起来,那人还真能飞天遁地了不成?就这么一片地方,他能躲到哪儿去?难不成是自己跑过了?沈谦正有些犹疑,突然瞧见前面河边一株斜长的柳树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沈谦几步冲上前,一伸手就将那东西提了起来,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一只小豹猫,正不甘心地瞪着他,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呜声威胁着。 这城里怎么会有豹猫?沈谦猛然想起了最后那架马车是被一只猫闹得停了片刻,心中突然有了猜想,莫不是这只猫就是那只猫吧?难道这小豹猫是被那人驯化的?如果是这样,猫性倚人,猫在这里,那人应该也就在附近。莫非…… 沈谦心里定了主意,抱着豹猫轻手轻脚地退进了树下浓黑的阴影里。夏夜轻风拂过,吹散了蔽月的云层,带出河水一片粼粼的银波。 银波乍然破开,秦云昭深吸了一口气从河水里冒出头来,见左右没人,双手一撑就跳上了岸,刚低了头拧衣服的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云头青靴;秦云昭不着痕迹地往退了一点,慢慢抬起头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在秦云昭刚从河里冒出头的时候,沈谦就已经看清了她的样子,见她利索地从水里爬上岸来,顿时紧紧咬住了后槽牙。 冤家路窄啊,怎么又是这个胡子,还把叮当抱在了他手上!秦云昭悄悄退了一步,现在四周没人,她连那声假惺惺的“大叔”都不叫了,直接就呛声胡诌:“我在这里把游水的本事学精一些,免得下回被人推下桥又要被淹得够呛。” 一提这茬,沈谦的心火更是腾腾地往上冒,就是这刁滑的丫头,故意坏他名声还摆了他一道!想都不想,沈谦伸手就向秦云昭抓去。 秦云昭连退两步避开,一记侧踹踢向他另一只手,沈谦紧抱着豹猫的手松了劲,叮当得救,嗖地扑到秦云昭身上,几下就爬上了她的肩头。 叮当回到主人身边的心情迫切,却不知道自己这一扑一爬已经影响了主人的行动。秦云昭来不及收腿,被就沈谦斜身抓住了她的膝盖,控制了她小腿的动作。 秦云昭发急,腾起另外一足猛然向沈谦踹去,她一身丛林迷彩服这几天已经在山林里被挂得破烂褴褛,又被水一泡,更是不经事,被一拉一扯间,虽然借着一踹之力往后脱身跌在了地上,那半条裤腿也嗤啦一声被撕裂了下来。 沈谦还要抢进的步子戛然顿住了;少女跌坐在地,身躯被湿衣紧紧裹住,勾勒出渐有起伏的身形,那条裸露出来的小腿,修长匀停,在月光下皎白莹然。沈谦猛然背过了身去。 秦云昭虽然一时不明白对方这是怎么了,不过机不可失,一蹿一蹬就飞快地跑远了。 自己这时候跟她讲什么非礼勿视的规矩啊,现在四下无人,这丫头怎么也混赖不上自己,就该先擒住这刁滑的丫头再说!沈谦刚才一时避视,很快醒过神来,等到转回身,只看到前面一户人家门前的桅子树在轻轻摇动,而那丫头眨眼间就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 这丫头说不定就是个惯犯,夜里敢犯宵禁,还潜入水中,指不定又在行什么偷窃之事呢!沈谦避开不想刚才的所见,对自己错失擒住她的良机,泛起了一阵懊恼。闹腾这一下,那混进城中善于隐匿的高手估计早就走了,沈谦不甘地扫了一眼四周,决定明天加派人手对城中进行严查。 服侍病人是个很累的活计,秦思源刚和大堂哥换班,回了从万安堂租来的房间里休息,才合上眼睛,就听到窗棂被轻轻敲响了几声:“哥?”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秦思源还是立即就听出了是阿昭,连忙欣喜地开了门。秦云昭是翻墙进来的,还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不等秦思源说话,就把自己的腰橐取下来,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布包,轻手轻脚地打开:“哥,我没打到香獐子,不过挖了这野山参!” 布包里的野山参品相完好,虽然还没有成人形,不过已经长得快有拇指粗细了,这样的参绝对能值过一百两银子!秦思源还存着的那一丝担心顿时烟消云散,这才来得及问妹妹身上的湿衣和半截不见了的裤腿:“这是怎么了,赶紧先换上我的衣服!” 秦云昭简短解释了几句:“回来时遇到宵禁巡夜的,我潜到河里去躲了会儿,裤子原来在山上就挂坏了,上岸时被石头划烂了。” 她可不傻,在回来的途中已经想明白那个大胡子为什么会突然背过身去,非礼勿视呗!似乎在这夏朝这样子就算有什么肌肤之亲了,总之对女子来说,是很毁清白的一件事。 秦云昭可不打算把这事说出来让哥哥生气,连忙又把小豹猫指给哥哥看:“是豹猫,在山上捡的,黏上我了,名字叫做叮当,还挺聪明的。”一把将叮当塞到哥哥怀里,先把他推出了房间,“大堂哥在守着伯父吧?你快去跟他说这个好消息,让他放宽心。”这才闩了门先拿哥哥的衣服换了。 第二天一早,万大夫就过来了,本来是一脸的不耐烦,等秦云昭取了那支参出来,万大夫就转了笑脸:“这野山参品相不错,我药铺也收的。你卖去别家也就是一百多两银钱,我给你个实在价,一百八十两,怎么样?” 秦思源在万安堂这几天,也了解了些事,这万大夫虽然是见钱才救命,可也是丁是丁、卯是卯的,收药材的价格确实算公道,有好些兴州附近的山民猎户拿了药材来卖,都没有说他欺价的;因此看了妹妹一眼,点点头就做主同意了,八十两抵了给大伯治腿的费用,剩下的一百两,万大夫当堂就付了银票出来。 秦云昭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直接塞到了大堂哥秦勇山的手中:“大堂哥,这个你拿着,大伯有什么要用的,你这里就可以直接买了。别吝惜钱,我回头还可以套不少猎物来卖的。” 秦永德躺在里间的病床上,听到外面几人的说话声,眼睛忍不住就酸了。这两天秦思源告诉他,阿昭回去筹钱了,让他安心在这儿养着伤,秦永德就一直提着心,阿昭这才来靠山屯,人都不熟,她能往哪里去筹钱? 今天凌晨的时候,秦永德朦朦胧胧听到似乎是源哥儿进来了,跟勇山说了些已经筹到银钱之类的话,只是那时药效上来了,他迷糊着还是睡过去了。 现在听到外面这几个人说话,哪还不明白阿昭是怎么筹到钱的。家中没有存银,阿昭竟然是入山采参去了!采参是多苦的事,深山老林里多危险,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秦永德的眼睛湿润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6章 小怪 秦云昭从老山林子里翻山寻路出来,是到了兴州城外的另外一处方向,因为这边离兴州城还近些,她也没有再赶回靠山屯了,直接就进了城。现在虽然一身衣衫破烂得跟乞丐有得一比,因为没有随身衣物可以换,只能把秦思源的一套衣物穿上了,束在身上有些宽大,还长了一大截。 穿着哥哥的衣服不是回事儿,这样回靠山屯也容易引人非议。秦云昭想起何掌柜的铺子似乎也有几件成衣卖,决定临时先买上一套成衣。本来想把小豹猫叮当放在哥哥身边,可小叮当乍然在白天里看到这么多人,死活勾在秦云昭肩膀上不肯下来,秦云昭索性带了它一起过去了。 何掌柜见是秦云昭来了,听了她来意,连忙带她进了房里,把自己以前的衣服找了出来,稍微改了下,就送给了秦云昭穿:“是我以前做姑娘时穿的,才晒洗过,秦姑娘要是不嫌旧,就先穿着这一身吧,将就着穿回你家里再换了就是。这几件旧衣服,秦姑娘千万不要跟我谈价钱,下回来多照顾我生意就是了。” 秦云昭客气谢了,正跟何掌柜闲聊了几句,前面门店上就传来一声拖长的叫声:“何花──” 何掌柜脸色有些难看,急步走了出去,虽然不情愿,还是对着来人低声叫了一声:“相公。” 何掌柜的老公?秦云昭慢慢走了出来,打眼就先看到了一个带着儒巾身形瘦削的年轻男人,难怪不见他来这店里当门立户,看这头上的儒巾,原来是个秀才啊。 刘宏文正在焦躁,一见何花出来,劈头盖脸就先骂了过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相公?我问你,昨天怎么没见你送银子过来?你不知道家里等着要用吗,害得曼娘差点要拿她首饰去当了!” 何花低了头,轻声地解释了一句:“昨天店里接的活计,我一直在忙着,没来得及……” 刘宏文直接打断了妻子的话:“昨天没来得及,那今天怎么不送来?你是不是挣得几个钱,架子也拿大了,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你再做得大生意,也就是一个商女!要不是看你早年就跟了我,我非得把你休了不可,没得在外面抛头露面丢我的面子!” 这什么人呐!一边问着何掌柜要钱,一边又嫌她在外面抛头露面!秦云昭这几回接触下来,也知道何掌柜为人极好,做生意也很上道,见她这么被编排,忍不住就出了声:“何掌柜,今天你是不是有事啊?那布料我就不买了,衣服也拿到别家去做算了。” 何掌柜微微一愣,已经明白过来,这秦姑娘在帮自己。刘宏文听得是少女的声音,一时不好发作,等到秦云昭站了出来,刘宏文更是张了张嘴,上下打量个不停。 何花眉头一皱,连忙用身子挡了过来,伸手在荷包里取出了二两银子:“相公,这个月又要进货了,我手上并没有多余的活钱,这二两银钱你先拿去吧。” 刘宏文视线被挡,一时也不敢孟浪,只得不甘地把银子捏进了手里:“剩下三两,最迟后天就给我送来!我诗文正得教谕赏识,还等着要请教谕和同窗会诗呢,你记下了!”这才不情愿地转身走了。 何掌柜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肩背有些垮了下来,旋即又提起了精神转头看向秦云昭:“刚才多谢秦姑娘了。我家里……让秦姑娘见笑了。” “哪有,是我要谢谢何掌柜送我这身衣物才是。”难怪何掌柜一直不谈她当家的事情,而是自己在这店里支立门户,秦云昭避而不再谈刚才的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各人的私事,却是不好交浅言深的。 把何掌柜做好的剩下几套迷彩服打进了包裹,秦云昭付了手工银子,把包裹一挽,抱着叮当就出了门;她要先把哥哥的一套衣物还回去,然后吃了中饭,就回靠山屯,把大伯已经在慢慢恢复的消息带回去。 才走进那条卖毛皮的巷子,一家店面里横里走出一名少女,粉色绣白梅的蝉丝纱衣,累珠叠纱茜红裙子,肤白眉翠,秀色明艳,身后还跟着个丫环,打眼见到秦云昭,眼露惊异,招手让丫环附耳过去。 兴州风气还算开放,富贵人家的小姐们时有出来逛街的,也不用戴帷帽,这样的小姐丫环在街上很多。秦云昭不以为异,继续走自己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喂!站住!”。 那少女带的丫环一路急跑到秦云昭面前,冲她不悦地喝斥了起来:“你耳朵聋啦!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 秦云昭随意答了一句:“我不叫‘喂’!”身形微微一闪,就要绕开那丫环继续走。那丫环连忙张开手臂拦住,秦云昭皱起了眉头:“好狗不挡道!” 丫环脸色涨红了起来,张口要骂,身后那明艳少女已经赶上前来:“你是哪家的毛丫头,怎么这么不知规矩!” “规矩就是直接叫一声‘喂’,然后平白无故地拦着不让我走吗?”秦云昭平常虽然不毒舌,可要说起来也不怵着谁。 那少女神情一滞,目光在秦云昭的脸上审视片刻,扫过她一身明显泛旧的寒酸衣裙,脸上的倨傲压过了那一丝嫉妒:“我不跟你这种粗野丫头计较,我问你,你手上那只猫儿怎么卖!” 原来是想打叮当的主意?秦云昭伸手将那丫环拦在自己面前的手推开:“不卖!” “我出十两银子!把你那只猫给我!”见秦云昭要走,少女有些急躁,一个眼色过去,丫环伸手就想从秦云昭怀里把叮当抱走。 “我说了不卖!”秦云昭懒得再费口舌,捏住那丫环的手将她往旁边带开。 “你!”少女没想到丫环拦不住秦云昭,脸色一变,语气讥诮:“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寒酸模样,哪儿养得起这猫儿,就算养大了,你也用不起这猫儿的皮子!趁早把它卖给我,你还能现得些银子买身好衣裳穿!” 没想到竟然打的是把叮当养大,然后剥了皮子的主意!叮当聪明乖巧,秦云昭已经接受了它做宠物,听到少女这几句话,一声冷笑,顺了顺叮当的皮毛,抱着它走近那少女:“叮当,她想剥你的皮呢!” 叮当极精怪,感受到那少女的恶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声,背上和尾巴的毛都竖了起来,一爪子就向那少女挠了过去。豹猫的爪子跟铁钩子似的,刚才温顺倚在秦云昭怀里还不觉得,这一发威,那少女不由惊跳失色,急忙向后退去。 一旁的丫环顾不得手痛,连忙伸手想扶住少女:“小姐……”才说得两个字,脚下一绊,往前扑去,反倒将少女扑倒在地,主仆两个滚做了一团。 秦云昭的裙裾微动,快得似乎刚才并不是她伸脚绊的,看着狼狈滚在地上的两个女孩,呵呵一笑,潇洒走了。等少女气得一脸酱红地从地上爬起来,周围只有一群围观的人群对着她指指点点,而那个罪魁祸首,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丫环也已经站了起来,伸手就去驱赶围作一堆看热闹的人:“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快走!”见人都被自己赶开了,这才垂了头走到少女身边来小心帮她拍着衣裙上粘的灰:“小姐,刚才一定是那个野丫头故意绊我的……” 少女气哼哼地转身走进了先前出来的那家店铺:“还在这儿磨蹭什么,赶紧过来帮我重新换件衣服!”心里恨恨地念叨:该死的野丫头,长了那副狐狸精的模样,还暗地里下黑手,你最好求菩萨保佑,千万别再碰上我杜柳,否则我一定要把你那张脸划得稀巴烂! 秦云昭心里并没有记住这些小事,吃过中饭又陪秦永德说了会话,她就搭车回靠山屯了。刚坐上骡车,碰到屯里几个婶子也在搭车,其中正有那个最喜欢说闲话的李婶子。 李婶子一见到秦云昭也来搭车,就半阴不阳地笑了笑:“阿昭啊,你不都是坐马车的吗?怎么也来跟我们挤这骡车啦;小心挤坏你那小身板儿,我们这些婶子可就罪大了。” 秦云昭笑笑,说了句“不会”,就坐到了另外一边,不跟这李婶子坐一块儿。另外一个平常跟李芬玩得好的小媳妇儿就招手叫她坐到自己旁边,关切地问她:“这一段时间怎么没看到你了?你手上这猫儿哪来的,长得像狸猫子,不过皮色还怪好看的。” 她去探望了李芬一回,李芬说了阿昭不少好话,因此这小媳妇对秦云昭挺有好感的。秦云昭正要答话,李婶子就阴阳怪气地插嘴说了起来:“该不会是趁着你大伯受伤了,跑到城里来玩吧?这姑娘家家的可不能没规矩啊,成天在外面不见着家的,小心做出什么事来丢了你大伯家的脸。” 今天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碰到些小怪。秦云昭可没打算忍这些闲气,微微张着樱唇吃惊地看向李婶子:“李婶子跟我说的这么语重心长,是原来有过什么经验吗?李婶儿当姑娘那时发生了什么事,不如说一说好好给我提个醒吧。” 秦云昭脸上那表情,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李婶子气得呸了一口:“你个小毛丫头胡说些什么呢!” “我没见过李婶儿当姑娘时在做什么,李婶也不知道我这几天在做什么。为什么我这么一问就是胡说?难不成李婶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说!”说到后面一句,秦云昭语气依然轻轻柔柔,眼神却是已经冷厉如冰,无关的事她没心思理,可这种凭白无故就想污了她名声的,对她的亲人也有影响,她却是半点也容不得! 李婶儿本来还想仗着年纪大撒泼,对上秦云昭那幽黑的瞳仁,莫名打了个寒噤。她并不知道这种叫作杀气,只是觉得刚才这一下,阿昭这丫头像是撞着什么东西一样,有些邪乎的紧,想起这几天村里有人传的那些话,李婶子心里一突,有些心怯地闭紧了嘴。 秦云昭懒懒一笑,轻轻摸了摸叮当的毛,收回了外放的气势,不再理会李婶偷偷扫过来的狐疑的目光。 ps:推荐好友的《奉旨为妃:扑倒妖娆王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7章 白煞 只要秦云昭没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影响到秦家的脸面,张氏恨不得秦云昭就死在老山林子都行。秦云昭这趟回来,张氏眼皮也没打算撩一下,听到秦永德正在好转还要上几天药的消息,松了一大口气,却是对着秦云昭冷淡至极,半点也没问秦云昭怎么筹到钱的。 倒是李芬虽然还不能干活,还是开始走动起来了,经这一回事,她也想开了许多,顶着张氏要吃人的目光,只管关切地把秦云昭拉进了自己房间里:“阿昭,你没事吧?这几天是怎么筹到银钱的?公爹的医药费够了?你大堂哥他还好吧?怎么还带了只狸猫儿回来?” 一串问话问得又急,惹得秦云昭笑了起来:“大伯有菩萨保佑呢,我一进山就挖到一根野山参,就这么地筹够钱了。大堂哥和我哥轮流守着大伯,现在大伯身体是往好的恢复了,大堂哥也放了心,都好着呢。” 李芬这才落了心,秦云昭又把秦勇山吩咐她带给李芬的话一一转述了出来:“……娘喜欢念叨就由她念去,你只管养好身体,家里的活少做一手死不了人!过几天等爹能搬动得了,我就托信回来,让阿昭驾车接了我们回来……” 转述完了,秦云昭看着李芬嘻嘻笑:“嫂子,你说大堂哥啰啰嗦嗦说这么多干什么啊,明明他本来只想说四个字的。” “四个字?他本来想说什么四个字?”李芬心里正甜着,听到秦云昭这么一说,忍不住就好奇地问了。 “这四个字啊,就是:我很想你!”秦云昭忍住笑,趴到李芬耳边说了,李芬轰地臊红了脸,伸手就去拧秦云昭的脸:“坏丫头,我叫你胡说!” 秦云昭哈哈笑着躲过了,正和李芬闹着,刘翠翠从外面背了一篓子猪草进来,听到两人在房里说说笑笑的声音,一边放了背篓,一边就烧着一肚子火气扯着嗓子说话:“成天不是吃就是睡,还当起大少奶奶来了。别以为这日子是享福,你不忌讳那白煞,下回还该你再着了祸!” 李芬腾地变了脸色,走出了房门看着刘翠翠:“谁当大少奶奶了,家底都掏空了,我要虚淘了身子,以后常年三病两痛的,我找谁拿银钱去看诊买药去?自己惹了事,还要怪别人,合着这天下就是你们的理,都是别人的不是了!” 秦云昭听着两人这话里有话,正想问个清楚,刘翠翠就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李芬面前来,秦云昭连忙把叮当放在桌上,自己站出来隔开两人:“二堂嫂,有什么话就说开去,一家子合在一处吃饭,不是让你攒着劲跟家里人斗的。” 见秦云昭靠近,刘翠翠像怕遭了瘟疫一样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又往一边空处呸呸吐着口水:“白煞快走,白煞快走,白煞不要沾我身!” “二堂嫂这是做什么!”秦云昭的脸色沉了下来。 刘翠翠吐完了口水,又隔开了两步,才一脸嫌弃地看向秦云昭:“做什么,要不是你跟你哥带了白煞进家里,家里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倒了运,霉事一件接一件来?” 原来自己跟哥哥出去这几天,村里又传起了这样的流言?秦云昭自然不知道,这关于白煞的流言最初就是张氏授意刘翠翠传出去的。 没想到后来秦家发生了这一桩桩事情,倒想是印证了这白煞的说法一样。流言传到后来,张氏和刘翠翠都忘记了自己是始作俑者,反而坚信起来,包括秦勇林都觉得自己这事就是被白煞影响了,不然看看大嫂,平常不就是跟阿昭走得近嘛,结果白煞果然妨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刘翠翠出去打猪草,回来的路上正撞上跟秦云昭同车回来的李婶子,李婶子一把就拉住了刘翠翠,吧啦吧啦就把秦云昭先前盯着她那股子邪乎劲儿给说了,末了还担心地问了一句:“翠儿呀,婶子跟你娘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你家那个阿昭,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啊?我看着她那眼神可碜人呢!” 刘翠翠前几天也知道秦云昭要去山上寻摸些值钱的猎物,给公爹的诊治筹钱,之前是想着秦云昭能捕到什么好东西凑足钱,等流言说得满天飞的这几天,刘翠翠也跟张氏想得一样,恨不得秦云昭就死在老山林子算了,说不定白煞就消了,自家的霉运就走了。 没想到秦云昭不仅在老山林子没事,现在还好模好样地回来了,跟李芬在那里有说有笑的,刘翠翠又怄又怕的,想着自家男人好好进城做工,也是被她这白煞影响了才出了事,就直接大嗓门对着秦云昭嚷了出来。 这是把家里的祸事都算到自己头上了?秦云昭看着刘翠翠一张激愤的脸,只觉得这些人真不可理喻,她怎么不算算自己出了多少银钱帮着大伯家度过这几道难关呢?秦云昭一声冷笑:“二堂嫂要是觉得我带了煞,大可以躲开,别像现在这样跟我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地站着,小心煞着了你!” 刘翠翠果然惊跳着站开了好几步:“你还不快站回你房间去,等你哥回来,你们赶紧搬走!” “老二媳妇,还在嚼什么蛆呐!勇林一会儿就要从地里回来了,你再不去做饭,想饿死你男人是吧!”张氏听到刘翠翠这会儿就把她们私下里的盘算给喊破了,脸色很不好看,连忙吆喝着叫开了她。 什么白煞黑煞的,不就是想赶自己走吗?秦云昭对上了张氏正从窗户里偷偷扫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嘴角一弯,这大伯母为了把自己赶出去,还真下了不少功夫啊,她虽然求之不得,可也绝不容别人把污水往她和哥哥的身上泼! 秦云昭直接就走近了上房的窗子,盯着想关窗户又忍着不能关的张氏,脆声问了出来:“大伯母,我跟哥哥送大伯进城治伤这几天工夫,是不是家里又有什么事了?怎么二堂嫂一见我,也不问问大伯的情况怎么样,倒是赶着要我搬走啊。” 刘翠翠这几天一直在家里跟张氏两个念叨,就指着秦云昭和秦思源两个是白煞,刚才又在路上听到李婶子那一席话的撺掇,心里就憋着一肚子不快活,一回来听到秦云昭跟李芬说说笑笑的,那堵在心里的事就发作了出来,确实没顾上问自己公爹的情况。 她人虽然进了厨房,耳朵却还竖着的,听到秦云昭提了自己的疏漏出来,急忙从厨房里站了出来:“这家里能有什么事,就是你不在家,才万事都好好的!” 就连秦勇林被秦勇山那一巴掌打醒了,张氏、刘翠翠几个都认为是秦思源和秦云昭离远了,所以没被妨着才好了。 秦云昭见张氏不敢接话,刘翠翠却跳了出来胡搅蛮缠,轻嗤一声:“二堂嫂也不用着急,横竖过几天大伯就能回来了,到时我自然跟大伯那里去说,这家里容不下我和我哥,我们也没打算天天听着冷嘲热讽地住下去。” 刘翠翠听她说了这话,就是要搬走的意思,眼睛不由一亮;秦云昭却口气转冷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外面怎么传的我不管,要是让我在家里听到谁还一口一个白煞的叫,我相信大伯自然能给我作主!” 大伯家里的这些人,都是她的亲戚,她不想用对付外人的法子来对付她们,不想再让大伯伤心,但是要是谁不识好歹,也别怪她不讲亲戚情面。不过在话面上,秦云昭却还是要说让大伯为她作主的。 刘翠翠被她乍然出现的凌厉气势唬了一跳,心里嘣嘣跳个不停,连忙转身躲进厨房去了,喘了口气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李婶子说的对,阿昭这丫头,真的有时候会出现一股子邪乎的劲儿! 反正再过几天等公爹回来了,秦云昭就要跟她哥搬了,这几天自己还是先避一避,忍一忍吧。刘翠翠决定避着点秦云昭,熬过这一段日子算了。 没过多久,秦勇林从地里回来了。他现在虽然还提不起精神,不过爹和大哥有事,他还是老老实实下山去做活儿了,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地里的庄稼荒了不是。 本来秦勇林也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但是被身边的人那么一说,又听村子里那些流言一传,也觉得自己出了这事,完全就是被秦思源和秦云昭身上带的白煞影响的。因此回家看到秦云昭,也是一声招呼没打,只当没见到她这个人一样。 从外面回来的秦明月更是作得厉害,连离着老远走过秦云昭时,都是侧着身子走的。她今天又去了二姨家里,装作不时发呆发愁,果然引得小张氏追问,秦明月就极有技巧地,把村里在传的关于秦云昭带了白煞的事说了几句出来。 说完了,秦明月还抹了一把泪,惋惜从大嫂身上掉下来的那团本该是秦家长孙的血肉,又觑着小张氏的脸色,吞吞吐吐地感谢向晨峰上回上门带的礼,婉转地提醒小张氏,他们来看望自己爹的这份情面已经送到了,不过家里还住着带白煞的人,还是让向晨峰不要再来了,免得受了影响就不好了。 这些事,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小张氏虽然嘴上没说话,还安慰了秦明月几句,说日子总会慢慢过好的,也不用太为家里担心了;可心里还是起了疙瘩,决定回头等儿子回来了,再给他交待几句,让他少跟秦思源和阿昭那丫头来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8章 立户 秦云昭并不知道秦明月在小张氏面前给自己上了眼药,只是看着秦明月作出来的那样子,实在忍不住好笑。她也不想看着这几个的样子倒了胃口,见李芬要拉自己坐到她旁边上桌用饭,笑着摇摇头,索性打了份饭菜端回自己房间里跟叮当一起儿吃去了。 用完了饭,秦云昭任叮当在房间里玩,把自个儿的碗筷洗了,揩净了手,把原来买回来的一块打算备着当人情礼的布料翻了出来,打了个包裹,跟李芬说了声,提着出了门直接往小旗张杰家里来。 张杰家里也已经吃过了晚饭,张杰的媳妇向燕刚洗完碗收拾好了厨房,就听到自家大门被敲响了:“请问张小旗在家吗?” 自家男人当了个小旗,一天到晚总有几个找他的人,不过不是村里的男人,就是那些大婶子,向燕听着这说话的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不由有几分奇怪,连忙取下身上的罩裙,擦干净手走了出来:“在家,你先进来吧。” 秦云昭听得里面有人应了,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抬眼看到向燕,先客气称呼了一声:“向婶子好。” “哟,是阿昭啊!”向燕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是秦云昭,两个人打过一回照面,虽然偏过秦氏兄妹俩送的几回猎物了,她跟秦云昭却是一直没有碰到一起说过话。 向燕眼睛一扫,看到秦云昭手中拿的包裹,心里已经有了忖定,阿昭这丫头,这八成是来求自己男人办什么事来了?只是到底是什么事,秦家不出来人说,却让这个小姑娘家上门呢? 张杰在里屋已经听到了声音,走出来招呼了一声:“阿昭怎么来了?先进屋坐,让你婶子给你倒杯茶来。” 秦云昭驾了马车,带着秦勇山和秦思源两个送秦永德进城去治伤病,张杰是知道的,陈大夫第二天就把事情都跟他这里报告清楚了。 张杰心里正在可惜,永德大哥这样一个好人怎么就没有好命呢,后来秦云昭驾了马车回来,村里有人看到了,听说秦永德活了下来,情况还算稳定,张杰又才放了些心。马车没见再驶出去,可秦云昭这丫头却几天都没见踪影,这会儿突然过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张杰看着秦云昭脸色没有什么悲戚,请秦云昭坐了,等向燕给她倒了茶也陪着坐了,这才问了起来:“你大伯现在怎么样了?” “大伯现在请了万安堂的万大夫治着,大夫说大伯底子好,正在恢复,好好养过一段,平常走路这些举动是没有妨碍的。过几天,我就要去城里把大伯接回来养着了。”秦云昭知道张杰现在想了解什么,连忙把情况细细说清楚了。 张杰听了,果然把一颗心更加放进了肚子里。虽然秦永德这种情况怨不得别人,可到底是在他组织修的水利工事中出的事,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他确实心里不怎么好想;现在听到人不仅没死,还没废,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向燕也放了一大截心,她只要别牵扯到自家男人身上就好,屯里也有几家混赖的,要是那几个出了这种事,非得赖上她家不可;幸好永德大哥通情达理。 秦云昭这几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给向燕定了心稳了神,这才有心思问了起来:“那阿昭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有什么要叔和婶帮忙的,你只管说。” 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村里关于秦云昭带了白煞的流言快传飞了,把秦家最近发生的林林总总的几件倒霉事都栽在了秦云昭和秦思源头上,特别是对秦云昭,吴桂花和强子娘那几个婆娘更是说得起劲。 向燕瞧不起那些喜欢说嘴的妇人,这么毁人家一个小姑娘的名声,也不怕损了阴德,人在做,天在看呢!见秦云昭这回上门,向燕就认为八成是阿昭这小姑娘想请张杰出面,在屯里把这流言平息了,毕竟再过得两年孝满,这姑娘也该说亲了,名声要被毁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是有事要麻烦张小旗。”秦云昭见向燕的关切不似作伪,脸上的微笑也真诚了起来,“我跟我哥想在屯里买块地修房子,想请张小旗帮参详参详。”靠山屯是屯所管理制,跟普通农村买宅基地要找里正一样,这里就是要找小旗了。 “买地修房子?”向燕很是惊讶,“这是……你和你哥这是打算单独住出来了?” 张杰去过秦永德家里几回,对张氏那作派是看在眼里的,回来也跟向燕提起过,也因此当时没有提秦思源和秦云昭落户籍的事,而是由着他们把这事拖了下来。 向燕本来也以为,这兄妹俩个怎么也会等秦思源满了十五以后再单独立户了,没想到在秦家出了这么些事、屯里流言满天飞的时候,秦云昭会提出单独住出来的事,莫不是秦永德不在,那家里就让这兄妹俩住不下了? “本来我跟哥哥才来的时候,就打算找张小旗买块宅基地修了房子单独住的,可大伯担心我们远道而来还不熟悉情况,所以让我们先在他家里住下再说。”秦云昭微笑解释着,并不想让外人知道秦家的事。 “如今我跟哥哥也来了这一大阵时间了,对屯里各处也了解了,也不好老麻烦大伯。大伯如今受了伤,也要在家里安静修养,我们就想着,还是请张小旗帮帮忙,帮我们立了户籍,让我们先买一块地修了房子住出去,让大伯看看我们兄妹俩自己也能当家立户把日子过好了,心里也更放宽心了,就是养伤也能好得快些。” 秦思源也是半大小子,过个大半年就要满十五了,初来乍到寄住在大伯家也就算了,这情况熟悉了带了妹妹单独住出去,确实也是很合情合理的。秦云昭这样一说,理由上也让人挑不出什么。 张杰私下里却想着,永德大哥这一受伤,没了人护着,他家里定是容不下这兄妹两个了,心里不免起了怜悯,想着兄妹俩看着都是能干麻利的人,就是住出去了应该也能撑得起家,说不定还好些,当下就应了:“立户籍的事没问题,等你哥回来让他来找我就行了。就是你们要住出去的事,还要你们大伯说一声好些。” 千里投亲过来靠着这唯一一个长辈,现在要住出去了,确实也要跟大伯说通才行。秦云昭知道大伯是真心疼哥哥跟自己两个侄儿侄女,也是极不希望家里因为自己和哥哥而闹得家宅不宁,反而把亲戚情面都闹破了,因此现在说通大伯应该没有问题。 秦云昭就笑着点了头:“那是自然的。我跟哥哥看了块地,就在老山林子山脚下的,不知道那块地有主了吗?没主的话,我们想买下来,就在那里修房子。”说着把那地的具体位置说了。 “那地倒是没人买的,不过,”张杰听到秦云昭想要那块地方,有些迟疑,“那地有些偏,又隔老山林子近,阿昭你跟你哥哥住那里去,离屯里大多数人家都远了些,怕有些不太方便吧?” “张小旗你也知道我跟我哥都是做不来农活的,原来跟在我爹后面学了些套猎物的手艺,我们住那里上山方便,以后就靠着在山上讨吃的呢。”秦云昭并不是非要离群索居,不过那块地方除了离老山林子近,上山方便,还有一点好,山上那条小溪就是打那儿流下来,然后一路蜿蜒注入小沙河的。 她原来跟哥哥也仔细看过地方了,虽然那条小溪流量很细,不过要在那儿挖个池子蓄一池水,以后洗漱洗衣洗菜什么的都方便得很,也不用把小溪改道,确实是挺便利的。当时两人仔细看过了,还找人问了问,知道那小溪不怎么发山水,都挺中意那地方。 秦云昭这么一说,张杰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这兄妹俩不会做农活,分出来单独住了以后,可不就是指着上山打猎养糊口了?张杰就点了头:“行,那块地方我帮你留着,算你订下了的,等永德大哥回来点了头,你就和你哥过来跟我去丈量下,然后办地契。那是荒地,只要四两银子一亩,你们想要大些,就多准备好银钱。” 虽然觉得事情应该不难,不过没想到张杰这么通情达理,谈得这么顺利,秦云昭心里也开心,忙把那只放在桌几上的小包裹往向燕那里推了推:“头回登门拜访叔和婶子,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些什么,就随便扯了块布料,婶子千万别嫌弃。” 向燕连忙推却:“就是来婶子这里串个门而已,哪用得着拿什么东西!” 秦云昭笑着执意把包裹推了过去:“第一回来婶子家,总是没有空手来的理,婶子要不肯收,下回我也不敢再上婶子家串门了。” 向燕见秦云昭果然像当家的说的那样,虽然年纪小,却是懂人情世礼,并不因为自己的样貌好就眼里看不见人,笑得更加可亲了:“你这丫头,这张巧嘴一说,婶子不收都不好意思了!” 向燕客气收了,转而跟秦云昭细细问起他们将秦永德带到兴州城里医治的情况来,秦云昭挑了能说的说了几句,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姑母,你在家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59章 心悦 向燕连忙迎了出去:“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晚饭后散散步,顺脚就走到姑母这里来了。”向晨峰温润一笑,跟在向燕身后抬脚走进了正厅,“姑父……阿昭?!你回来了?” 向晨峰乍眼看到秦云昭也坐在正厅里,不由又惊又喜。他这趟过来,其实并不是顺脚,是回家后听到母亲跟他说的话,才知道屯里现在在传阿昭带了白煞的流言,想着跟姑父姑母这里说一声,借着正民风的话,想个什么办法息了这流言才好;却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了秦云昭。 向燕心细,自然听出了侄儿声音中的真心喜悦,不着痕迹地看了向晨峰一眼,见他果然一脸的欢喜,眼中已经带出了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柔情。向燕不由心里一跳,看来侄儿对秦云昭还真是……有那么些意思啊。 秦云昭见是向晨峰,微一愕然旋即想起向晨峰原来说过张小旗是他的姑父,只是没想到这会儿会在张杰家里碰上他,连忙站了起来福了一礼:“向大哥好。” 又跟张杰和向燕两个道了别,“坐了这么久,耽误叔和婶子两位的时间了,我先回去了,等我哥哥回来,我们再来拜访。”冲向晨峰微微一笑点点头,秦云昭就先告辞了出来。 向晨峰见自己一来阿昭就要走,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差点就要冲口说出“我送送你”的话了,好在到底忍住了,跟姑父姑母心神不属地说了几句话,就急忙忙地也告辞走了:“天色黑了,再不回去不好看得路了,侄儿就先回去了,等哪天再来多陪姑父姑母坐坐。” 张杰和向燕都将向晨峰的心思看在眼里,互相对视了一眼,向燕就笑了笑:“好,那你快回去吧,小心太黑了不好走路。”看着向晨峰有些性急地出了门,并不是走回家的路,却是追着去秦家的那条路去了,向燕转回身就跟张杰开了口:“我看峰哥儿这是喜欢上阿昭那丫头了。” “八成是!”张杰呼呼摇着蒲扇,想着这内侄儿自以为掩饰的好,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在他们这些过来人眼中,那是明晃晃的摆在神色中,不由笑了起来,“要说阿昭这丫头,确实真逗人喜欢的。长相虽然不能当饭吃,可她人勤快肯做,又懂这些人情交往,就是不会做农活,听说女红也不行。” 向燕慢慢点了点头:“峰哥儿要是考出来了,也用不着让媳妇儿去做农活,就是还有一点,阿昭父丧母改嫁,我怕我那嫂子会嫌弃阿昭这出身。” 这倒是,小张氏就是那种喜欢讲礼法讲规矩的人,又是寡母孤儿,要谁做她的儿媳妇儿,估计都有受的。张杰内心深深认同,不过想着小张氏到底是自己婆娘的嫂子,婆娘说得,自己可不一定就能说得,嘴上就没有说出来。 向晨峰不知道这突如其来跟阿昭的一个照面,自己的心思就被姑父姑母看了个透彻,心急火燎地从姑母家出来,拔脚就往去秦家的路上追去。 追了一大半路,竟然都没有看到秦云昭的身影,向晨峰张望了下远处隐约可见的秦家院子,估摸着秦云昭可能脚程快,已经回了家了,心里一片失落地转了身,慢吞吞地往自己家走去。 月亮升到了山顶,远处传来纳凉的人们说笑的声音,向晨峰低着头慢慢走在路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聊地把路上的一粒小石子踢到前面。 小石子骨碌骨碌地又滚了回来,在路面不平处一撞,恰巧弹到了向晨峰的鞋面上,向晨峰愕然抬起了头看向前面。 “向大哥,你是打算一路低着头找金子吗?”秦云昭看着向晨峰一直低着头走着,一向规矩得像小夫子一样的人,居然也会在路上踢石子,一时起心,把石子又踢了回来,还调侃了一句。 “阿昭……”向晨峰看着月光下笑意盈盈看向自己的秦云昭,突然就觉得心跳得厉害,不由口吃起来,“我没有……不是……” 秦云昭看他一脸窘样,噗地笑了出来:“好吧,我知道你没有,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的意思是指,她不会把向晨峰像孩子一样踢石子的举动说出去,免得让他失了面子;向晨峰听在耳中,莫名地就有了一种跟她分享了小秘密的甜蜜感觉。 “阿昭,我以为你回家了,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向晨峰慢慢稳住了自己的心跳,一双眼睛亮亮地看向秦云昭。这是第三回在路上跟她碰到了,是不是说明,阿昭跟自己是有缘的呢?向晨峰心里转着小心思,耳朵又有些发红,幸好在夜色中看不出来。 “我来摘些木槿树叶。”秦云昭抖了抖自己的裙兜。 她在老山林子那几天,根本就顾不上什么个人卫生,回兴州城时为了躲蔽追踪,倒是溜进河水里泡了一通,可在那情况下只是沾湿了身子,到了药店更是因为不方便,只是简单擦洗了下。 如今回到家里有条件了,自然是要从头到脚好好洗个舒服,偏偏买的澡豆没剩下多少了,自己现在一头长发,秦云昭怕不够洗的,索性拐了截路来摘些木槿树叶回去,木槿叶的清香她还是挺喜欢闻的。 向晨峰瞬间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充满了木槿树叶清香的梦,脸上有些发烫,幸而他是背着月光,秦云昭并没发觉他的异样,还客气地问了他:“向大哥,你要拿点木槿叶去洗头吗?” “不…不用……”向晨峰下意识地说了不用,又马上醒过来神转了口,“好……我要一些。” 有时读书人是有些矫情,秦云昭不以为异,呵呵一笑把裙兜里的木槿树叶都捧了出来:“那都给你吧,我再去摘一些。” “这怎么行?”向晨峰连忙拒绝,好在没有傻到底,连忙接过来塞进自己的衣襟里改了口,“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刚才突然急中生智,想到这样子可以跟秦云昭多呆一会儿,自己都忍不住要为自己改口改得快叫好了。秦云昭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向晨峰还是读书读迂了,早说他自己要去摘,她就不用给他了,让他自己去摘不就行了吗? 只是这会儿已经把木槿树叶都捧给了向晨峰,秦云昭不会也不可能把这区区几把树叶讨回来,她要再去摘些木槿树叶,向晨峰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或许他还想再多摘些回去呢? 秦云昭冲向晨峰无所谓地点点头,转身又向河畔边那几株木槿树走去。向晨峰连忙几步赶了上去跟她并排走着,想了想,先找了个妥帖的话题说了起来:“永德大伯他现在还好吧?我上回到你家去,张婶儿说你们把他送到城里治伤去了。” “多谢你关心了,向大哥,我大伯他现在恢复得还不错,大夫说,只要养好了,走路还跟原来一样,不会有多大问题的。”向晨峰一片好心善意,秦云昭自然也是好声好气地回答。 向晨峰听着秦云昭那清灵悦耳的声音,偷偷斜瞟了她一眼,心又不争气地猛跳了两下,觉得喉咙有些干痒,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咳,阿昭,你以后,咳,还是叫我晨峰哥吧,不用跟我那么生分……” 秦氏兄妹两个跟向晨峰打交道,确实比跟屯里其他的人要来得多一些,也谈得来,秦云昭觉得向晨峰说得在理,“哦”了一声就改了口:“好的,晨峰哥。” 晨峰哥……向晨峰就觉得自己在三伏天里喝了蜜冰水,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既快活又忍不住带了一丝颤栗。他不敢再说话了,怕一开口就会把一直压在心底那句“阿昭,我心悦你”给说出来,怕吓着了秦云昭。 怕秦云昭发现自己沉默下来的真相,向晨峰只得紧赶几步走到前面去,先攀着木槿树枝去摘叶子下来。秦云昭不想回去晚了,连忙也站上前摘起叶子来。 他攀过一根枝条,那双素手就轻盈利落地将枝条上的叶子挑好的摘了下来,明明两人都没有说话,向晨峰却觉得在这片溶溶月色中,有个动听的声音在反复地轻唱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山有木兮木有枝……” 可惜这片谐和太过短暂,秦云昭很快摘够了木槿树叶,微笑着跟向晨峰道了别:“已经摘够了,向……晨峰哥,我就先回去了。” 怎么就摘够了?向晨峰明明觉得时间好短,应该只摘得一两片叶子似的,可眼光落到秦云昭手中满满一捧木槿叶上,也知道他再想跟阿昭呆在一起也没有理由了,只得讷讷地点点头:“好。” 看着秦云昭轻盈娇俏地转身走了,向晨峰突然又唤了她一声:“阿昭!”秦云昭侧身转过头来:“晨峰哥,还有什么事吗?” “屯里那些流言,你不用理会,也别怕,我……我心……我相信你!”向晨峰用了很大的气力,还是把“心悦”那两个字给咽了回去,现在这时机不好,他还只是个童生,他还不能给阿昭什么承诺…… 秦云昭笑了笑,挥手冲向晨峰扬了扬,转身又走了。向晨峰看着秦云昭消失在月色中的倩影,喃喃轻声自语:“阿昭,我一定考上秀才,等我考上秀才……”少年一颗萌动的心在夏夜里不停荡漾着,越来越火烫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0章 惹祸 “作死的畜牲,我打死你!你别跑!” 秦云昭刚走近家门,就听到上房里一阵鸡飞狗跳的,张氏少见地气急败坏地叫嚷着。这是怎么了? 很快秦云昭就听到了那熟悉而低沉的“呜呜”威胁声,竟然是小豹猫跑进了张氏的上房。秦云昭不由暗叫一声不好,几步跑近前去,叮当虽然小,到底是野物,早已一纵跳到炕上,从窗户里跳了出来,见秦云昭正跑过来,连忙“喵呜”一声委屈叫着,直往秦云昭怀里扑来。 这小东西惹祸了,还知道躲到自己怀里来,秦云昭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叮当嘴边两块鼓鼓的地方,沾着一些黄黄清清的东西,上面还粘了一小片碎蛋壳,让秦云昭明白了那些是蛋黄和蛋清,一只后爪上还勾着一块包着什么东西的小小红绸子,它一时掸不脱,都带着爬了出来。 张氏要控制口粮,自然把鸡蛋都藏进了上房,小豹猫在山里就是吃杂食的,鸟蛋对它来说实在美味,不知怎么的,居然就钻进了张氏的上房偷到了鸡蛋吃,还被张氏发现了。 偏偏这小家伙灵性的很,张氏不仅没抓到它,还被它把上房弄得乱糟糟的,手上更是被叮当挠了一爪子,正气得头顶冒火,谁知道叮当躲来躲去,还把那只红绸小包裹给挂到爪子上了,不由又气又急。 毕竟是叮当做了错事,秦云昭见张氏赶了出来,连忙放低了姿态:“大伯母,这猫儿弄坏了什么东西,回头我就买来补给你,它太小不懂事,你别跟它……” “当我家里是什么?什么香的臭的都住家里来,就是慈济院也没有这样胡乱收容的理!那畜牲是个野的吧,这么小就把我娘给挠伤了,再大点还得了?要伤了谁你赔得起吗!”秦明月也赶了出来,一口就打断了秦云昭的话。 “娘,明月,算了吧,阿昭也是心善,在山里捡了这没了猫娘的小狸猫子就养着了,下回让阿昭把它锁好就是了。”李芬听到闹,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相劝。 “敢情它挠得不是大嫂你啊,你当然帮着说话不怕疼了!”刘翠翠跟秦勇林两个听到声响也从自己房间出来了,见李芬又想相帮秦云昭,秦勇林是男人不好跟自己嫂子说什么,只是沉了脸,刘翠翠一张嘴可是不容情,直接就把李芬抵到了墙上。 “大伯母,你先拿烈酒冲洗伤口吧,我一定把猫儿锁好,下回再不会了。”错了就是错了,秦云昭不好硬气,反正不让张氏伤着叮当就是了,说几句软话也是应该的。 “哼!”张氏顾不得儿女媳妇们怎么说,先气势汹汹地扑过来要把叮当后爪上挂的那块红绸子抢回来。 叮当也不过只比成人巴掌大一点,秦云昭见她来得太猛,担心她拉坏了叮当的腿,连忙闪身一避:“大伯母要这块绸子,我帮你取下来,小心别再挠着你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就小心把红绸从叮当的后爪上脱了出来。 红绸本来卷了几层,被叮当抓坏了,刚脱出来就松脱开,里面裹着的东西就晃晃荡荡地飘了下来,一张落在秦云昭脚下,一张飘到了李芬那边。 张氏叫不及,秦云昭已经弯腰捡了起来打算还给张氏,下意识看了手中的纸片一眼,不由愣住了,手中的那张纸片,是张二十两的银票。 秦云昭转头看向另外被李芬捡起来的一张,见李芬也是一脸复杂表情,就知道那张也是银票了。秦云昭走过来拿来看了,也是张二十两的银票。 秦明月和刘翠翠几个还不知道秦云昭看到的是什么,正要开口继续挤兑,秦云昭抢先开了口:“幸好我这猫儿没把这四十两银票抓坏,不然我还要再赔大伯母四十两银子了。”又把那两张银票递到了张氏面前,“大伯母收好了,这回被猫儿翻了出来,下回可别被老鼠咬坏了。” 张氏一手将那两张银票抓到了手里,看了眼神色复杂难辨的儿女媳妇们,饶是脸皮老,也经不住有些发烫:“这是……这是春生托我放的,要置家产娶媳妇儿的……”说着就急急忙忙地转身进房里去了。 秦云昭不出声,垂下眼默立片刻,突然一声轻笑,摸了摸叮当的头:“走吧,我们好好洗个澡去。”也不再看别人,就跟李芬点了点头,取了换洗衣服带着叮当进澡房去了。 秦明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走进了张氏的上房。李芬扫了刘翠翠两口子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也走回去了。 秦勇林也想往上房走去,被刘翠翠拉了一把扯回了房间。婆婆骗鬼呢!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得清清楚楚,那陆春生要攒得有这四十两银钱,还用得着缠着张氏给他补贴点银钱去打点? “呸!”一进了房间,刘翠翠就压低了声音骂了起来,“你娘好毒的心!上次你那事,她也只拿出二十来两碎银子,公爹出事,她把后来阿昭给她的十两家用一起拿了出来,也就给了大哥二十七两银钱,真是黄蜂尾上针,居然还藏下了这四十两银钱!” 见秦勇林的嘴张了张,刘翠翠不停嘴就把话砸了过去:“她就瞒着明月和大嫂不知情,说什么是陆春生存在她那儿的银钱,我看她八成就是当时觉得公爹不行了,怕以后没了靠,专门留下来的! 平日里说得像为秦家做了多少事有了多少功劳似的,人家再怎么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呐,她倒是把着银钱不拿出来治病,先给自己打算了!难怪当时怀着陆春生的就往公爹跟前凑,勾了公爹娶了她……” “别说了!”秦勇林低喝了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娘,听到自己媳妇儿越说越难听,他面子上也不好过。 刘翠翠噎了一噎,还是把嗓子眼儿那口气给咽了下去,男人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可不能为着一时口快把男人跟自己弄生分了,只得停了停不再纠着那事儿,问了另外一件事:“那过几天阿昭接了公爹,这事我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说还是不说?说吧,怕爹伤心,万一又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不说吧,秦勇林自己都觉得憋着气,当时娘可是眼睁睁看着朱三爷带的人几拳头打在自己身上,都硬是只肯拿出二十来两碎银呢!何况他不说,可能大嫂也会说啊。秦勇林一时没了主意,见刘翠翠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干脆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先睡吧,明天再说!” 上房里,张氏见女儿跟了进来没个好脸色,知道女儿心里对自己也有了想法,就有些发慌:“月儿……” “娘,你老实跟我说,这银钱不是春生攒在你这儿的吧!”秦明月气呼呼地看着她娘,她虽然叫陆春生一声“春生哥”,也知道这个同母异父的兄长惯来只得一张嘴甜,自己把工钱花用了不说,还时常哄着娘给他补贴些银钱的,怎么可能攒下四十两来托娘帮他存着? 陆春生要有这四十两,他不早在兴州城里置房子去了?而且就算陆春生真有这四十两托娘帮他存着,二哥出事时,那个什么朱三爷只差没把自己拖去卖了,也没见娘先拿这钱出来!爹都病得快死了,赶着去城里救命,也没见娘把这钱拿出来救急! 见张氏撇开脸不回答,秦明月就明白了究竟,不由一阵心酸,呜呜哭了起来:“娘,你怎么就这么心硬啊你……” 张氏也红了眼圈:“乖女,娘还不都是为了你!原来陈大夫说的你也听到的,你爹那伤只怕治好了也就是个废人了,用药拖着罢了,到时家里月月都要花银钱买药,你两个兄长已经各自成了家,娘不用担心什么,就你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要嫁妆银子都填了进去,你还怎么嫁人啊?就是嫁到人家家里,没嫁妆的媳妇也要被人家嫌弃啊! 娘这不是担心你爹要缓不过那一口气就去了,送去治了也是白花钱嘛,要家里全刮得光光的了,到时拿什么给你爹办大事?要到处借了债,咱们家现在要什么时候才还得清?娘怎么能耽误你啊,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啊! 再说了,阿昭那里,眼都不眨的就能拿出两百两给你二哥还债,手里铁定还藏得有好些银子呢!娘当时就是气不过,想着逼一逼她……” 秦明月听了张氏这么一说,慢慢就止了眼泪,只是心里还有些不舒服:“那上回人家都差点要把我拿去抵债了,你也没……” “娘心里有数,这不是看着阿昭她差不多时间要回来了嘛,只要拖一拖,那些个凶人看到阿昭那模样,铁定会拖她去的!你看,后来不就是那样?”张氏连忙跟女儿解释好,只不过省了一句话没说,那时就算她拿出了这四十两,也跟三百两的数差得远呢,哪能就那么填了进去啊! 见女儿低了头不作声,张氏连忙又加了把火:“这回不也是一样,阿昭那丫头鬼精的,不这么逼,她哪会拿钱出去给你爹治病?这几天她说是去山上打猎物筹钱,一只野鸡也就四十文呐,什么猎物就那么值钱了?陈大夫可是说了,城里那个万大夫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去他那里诊治,少于一百两都不要找他!” “这么说,阿昭实际上还藏了不少银钱?!”秦明月脸上忍不住现出了气恼,心里又酸溜溜地嫉妒,凭什么自己家里成天到晚在地头忙活,也只攒得下几十两银子,那死丫头一出手就几百几百的银票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1章 反应 自己长得不如秦云昭好看也就算了,连家底都只是她手里的一个零头,估计秦云昭还收着不少银两当嫁妆吧,绝对要比自己丰厚! 自己跟她是堂姐妹,一想起屯里到时会拿两个人的嫁妆比了来说嘴,秦明月就觉得心里难受,语气更是尖酸了起来:“这死丫头还诳我们说去老山林子里找猎物筹钱呐,敢情就是骗我们的!显得她多能耐,多辛苦似的,还不知道她去哪里玩了呢!” “就是,娘要不是这么逼一逼,以后就得我们全家一年年做白工还债,吃不饱穿不暖的,她跟她哥却拿了银子背着我们吃好的喝好的去了,乖女,你说娘怎么服得了这口气啊!”张氏见已经把女儿拉了过来,放了一大片心,又赶紧烧了一把火。 明天她再把小儿子两口子再哄一哄,那就差不多了。至于大儿媳妇那里,谅她那性子也不会说到当家的面前去,顶多就是跟勇山那里说了,勇山性子老实,到时她一口咬定那就是春生托她存着的,再哭上一场,勇山也不会告诉他爹的!阿昭那里,到时看着再说吧…… 张氏这点小心思,秦云昭还看不上眼。张氏平常说得多贤良似的,其实跟赵清婉不也就是一个心思?当家的男人死了,自己得搂紧银钱傍身! 只不过赵清婉长得好,有资本,还可以再找个男人当饭票,而张氏却是不可能的,她已经当过一回寡妇了,也到了这年龄,要第二回做了寡妇,不说还找不找得到下家,就算有男人要她,她也会被别人戳脊梁骨! 张氏跟赵清婉,一个小巫一个大巫罢了! 秦云昭没打算为这些事费神,也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大伯,没得让大伯伤了心,影响他养伤。要是大堂嫂想说,也让她以后等大伯身体好了,再慢慢去说吧。张氏反正对大伯还会是贤良的,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只要不影响大伯的情绪就行。 叮当虽然不配合,但还是被秦云昭用木槿叶汁按在盆里洗了个干净,一身湿哒哒地被裹在帕子里,不满地冲秦云昭低低叫着,却也知道任秦云昭帮它揩干了水,这才蹲在椅子上慢慢舔干自己的毛。 “下次别去偷别人的东西吃了。”秦云昭搓着头发上的泡泡,表情认真地跟叮当说话,“再被我大伯母捉住,小心她真会打死你!明天我要上山打猎,会带你一起去的,到时到山上给你翻鸟蛋吃。” 叮当竖着耳朵听着,有些委屈地“喵呜”一声叫着,那表情太过拟人,逗得秦云昭“噗”得一声笑了出来:“你偷吃你还委屈了?我这几天都会上山打猎,要把我大伯家囤满猎物,让他养伤的时候不少吃的,到时我尽量多打些,少不了你吃的!” 越跟叮当处得久,秦云昭就越发现这豹猫灵性的很,就像跟着她好吃好喝以后,一下子就开了灵智,特别是那天夜里混进兴州城以后,她本来只想让叮当在那个拐角先跳出去稍稍吸引下随车士兵的注意力,她再打晕了人趁机下车。 没想到叮当居然能做得那么好,给她争取了不少时间,还不用冒着被抓的风险去打晕人,不过后来被人追来那就是个意外了,自己潜入水里躲过以后,出来时又好死不死地撞上那个大胡子,那就更是一个意外了。 就如秦云昭并不知道那天夜里追踪自己和后来撞见的胡子就只是沈谦一个人,沈谦也并不清楚自己追踪的和后来撞见的是同一个人。 此刻沈谦正将一把木制的劲弩拿在手上,微微沉吟。这是第二天他令人在那一片仔细搜寻后,在一家人的屋檐下面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发现的,沈谦估计就是当时借了运兵器的马车混进城里那个高手的武器。 他已经找人看过了,也令铁匠先打了几支尺寸匹配的弩箭出来,发现这劲弩虽然似乎并未完工,却是杀伤力极大,他当时看着被射穿的一件硬甲,脸色极为难看。 要是那人是血羯国的奸细,要是血羯国已经能制出这样精良的武器,那对夏国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而且能研发出这样的利器,怕对其他的兵器也在不断改进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难道血羯国休养生息这几年,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出兵了?为什么放在血羯的探子一直没有传来这样的消息呢?沈谦抚摸着木弩,决定明天再派一队探子出去,兴州的几处屯田,也要先抓紧储粮了…… 大事为重,沈谦将秦云昭的事放到了一边,招了幕僚过来,开始未雨绸缪。秦云昭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嫌逃跑时累赘,先放在屋檐角落里的那把木弩被沈谦搜寻到,引出了连串反应。 张氏现在似乎是不想管她,除了固定口粮,就只当她不存在一样,除了李芬,家里另外那几个人也是如此;屯里的流言也一直不息。秦云昭现在注意不到那么多,只是抓紧每天都上山去打猎下套,另外就是找出一个时辰和宗南山切磋功夫。 秦家院子里,不过几天工夫,就关满了野鸡、野兔,还全是活的,还有些受伤轻些的狍子,受伤重的,秦云昭径直就杀了,自己进厨房做了,跟李芬说一声,端了自己的份量回房间跟叮当一起吃。 赶骡车的王伯每天帮他们带回来的消息都是秦永德一天比一天恢复的好了,期间秦云昭又驾了马车去看了大伯一回,把攒下来的几张毛皮卖了,秦永德一看到侄女儿来了,就开心笑了起来:“阿昭,万大夫说过得几天我就能回家养着了。” 他知道侄儿侄女尽心,对源哥儿和阿昭来说,最好的事莫过于他能恢复得又快又好了,因此秦永德虽然每天忍着骨头生长的痛,一见到秦云昭,还是一张笑脸。 秦云昭心里有些不忍,偷偷跟哥哥说了这几天的事,秦思源也赞同等他们一回去,就搬出来的事,想了想,也觉得张氏私藏银子那事他们还是不要多嘴的好,要怎么做,让大堂哥来做决定吧。 又过了十来天,赶骡车的王伯又传回一个消息:秦勇山让阿昭后天就驾车去城里,可以把秦永德接回来休养了! 得知秦永德要回来了,秦家的气氛莫名地有些奇怪,偏偏在第二天中午,陆春生先回来了,是包的一驾骡车,直接让送到了秦家院子的门口,车上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着很有些荣归故里的风光。 陆春生进门就唤了张氏:“娘,儿子回来看你了!” 张氏一走出来,看到陆春生脸上一脸的喜气洋洋,就知道儿子能耐,还真把银钱用在刀刃上打点好了,一定是提成二掌柜了。 陆春生笑得脸都开了花一样:“娘,我给大家都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呢,你看,这是给你的衣料,你看看这料子这纹路,这银簪子也是给娘买的,还有给月儿的胭脂和香粉,都是冰玉阁的货呢,还有这头花……”一边说着,一边眼睛就往院子里睃。 张氏哪还不知道他的心思,正好要找他说道,只碍着李芬和刘翠翠在当前,不好说明:“你月儿妹子去外面搭伴儿做女红去了,这大热天的,你先赶紧洗把脸再说。” 陆春生睃了一遍,没有看到秦云昭,就连她的房门都是锁了的,心里就有些失望,应着张氏的话打水洗了脸,先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了起来:“我听了一耳朵似乎是叔生了病?现在怎么样了?” 秦永德被砸断了腿,他其实是知道的,不过正一股子劲爬着这二掌柜的位置,哪有那闲工夫去多理会?等二掌柜的位子到了手,他才先预支了工钱回来,想趁着面上的荣光,把秦云昭先哄上一哄。 张氏把陆春生带进了上房,这才答了话:“昨天晚上赶骡车的老王才带了话来,让明天去城里把你叔接回来养着。可受了老鼻子罪了,腿都被砸断了呢,当天就发了热,我们都还以为……我把寿衣都准备好了……” 陆春生可没兴趣听这些,等张氏中间停了一下喝茶的时候,就直接问了出来:“怎么没见阿昭那丫头?难不成她也出去凑伴儿做活儿去了?” “嘁,她要肯娴静坐在家里做女红就好了!”张氏现在听不得人提起秦云昭,听到陆春生问起,刚好就接着把话说了,“上回你跟娘说的那事,想订她做媳妇,娘觉得不行!” 娘怎么变卦了呢?陆春生心里一急,张口正要说话,张氏挥了挥手,先说了下去:“现在家里没人管她,她成天上山下套,弄了老些野鸡野兔回来,可她那心也野着呢!哪个姑娘家成天不着家的,这个样子她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偏偏她身上还了白煞,自打她进了家门,秦家的祸事是一桩接一桩的来,先是勇林好容易托人帮他进城找了个营生,结果硬是出了事,勇山媳妇小产,你叔去修水利,也被石头砸断了腿……” 娘怎么信这些啊,这些关阿昭什么事啊!陆春生觉得这些事本来就跟阿昭风马牛不相及的,不过看着张氏说得言之笃笃的样子,怕自己一时半刻也劝不转她,总得迂回一点才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就问了出来:“娘,勇林托人帮他进城找营生,托的不是施六儿吧?” “你怎么知道?就是他呀,他从小就跟勇林玩得来。” “娘,那勇林出事后,是不是秦家赔了银子?”陆春生看着张氏脸上反应的表情,就知道这事确实是这样的了,“那八成就是施六儿搞得鬼!我在城里可听说了,这施六儿说是给什么一个姓朱的富户做管事,实际上就是个托儿,专门帮那个姓朱的骗钱的!” 张氏顿时被惊住了:“真有这样的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2章 不宁 张氏连忙让刘翠翠把秦勇林从地里叫了回来,把陆春生听来的这事儿说了。秦勇林还愣着,婆媳两个已经气哼哼地要冲去施家闹了。 陆春生连忙劝住了:“娘,捉贼拿赃,捉奸拿双,这没个证据的,你去嚷这么一通,人家会认帐?”他这会儿也知道秦勇林出的什么事了,这事情还真说不清楚,人家当时拿住了他滚在那小妾的床上,他又是黑纸白字都画了押承认了的!这会儿去翻旧帐,哪里能翻得清白? 秦勇林听到那句“捉奸拿双”,被狠狠刺了一下,他可不就是被捉奸拿双了!当时那个朱三爷来屯里时间还算好,屯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犯的是什么事,要是娘和翠儿这直脖子大嗓门地去嚷嚷,那全靠山屯的人就会都知道了! 这样的风流艳事,人家会信你?城里的娘们儿又确实长得比乡下的婆娘白嫩些,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说酸话呢!可不得臊死他?还让不让他有脸出门了? 就算去闹了,陆春生也说,那施六儿就是个托儿,银钱可是在朱三爷手上呢,施家哪会还得出来?施家老娘也是个厉害的,怕是不仅不还,说不定还捏着这事反说他是抽卵不认人,反而来讹诈呢! 秦勇林见自家婆娘还在那里跟着娘嚷嚷着,粗着嗓子说了一句:“瞎起哄什么!这事就是一笔糊涂账,他家怎么会认?你想把这事闹得一个屯里都知道你就去!” 这不是给自家男人仗气吗,怎么男人还骂自己!刘翠翠一口气窝在心里,那可是三百两银子!虽然婆婆说她攒下的那四十两银钱,是为了他们今后过日子和到时生了儿子着想,可这吊在鼻子前面的一小块肉跟那三百两银子一比,又算得了什么,重要的是把那三百两银子现打现地给闹回来! 这么一想,刘翠翠就气哼哼地开了腔:“做什么不去!明摆着就是他家施六儿坑了你,要不是他……” 当着陆春生的面提起这事,秦勇林更觉得臊得慌,娘可是一直把他跟陆春生比的,这下揭了面皮,可不被人家比到鞋底下去了!秦勇林见刘翠翠还在嚷,扫了眼坐在一边似笑非笑的陆春生,只觉得脸皮烧得烫,气汹汹地暴喝了一声:“你给我住口!” 被男人当着婆婆和陆春生的面这么一喝,刘翠翠不由愣住了,她并没有想到男人好这个面子,只是想不通为什么秦勇林不准她去,正觉得下不来脸子,突然记到刚才秦勇林说的“这是一笔糊涂账”,一股心火顿时腾得燃了起来:“秦勇林,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跟那个女人搞到一起了!” 要不是自家男人入了港,他要这么护着藏着?刘翠翠这么一问,秦勇林就忍不住想起那天早上那两团白嫩嫩的香软腻滑来,刘翠翠见他愣着不吭声,只以为自己猜测的是对的,“嗷”地一声扑过去揪着秦勇林的衣服就撕打起来:“你个王八蛋!你还一直骗我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就是看上那骚女人了吧!难怪说是糊涂账,你花三百两银子去嫖个破鞋可不就是糊涂账……” 这事情还没商量个章程出来呢,这刘翠翠就发了泼了!陆春生在心里暗中嗤笑了一声,他是打死也不会要这种蠢头蠢脑只会撒泼的乡下女人的。还是阿昭好,看着娇俏可人,就是发了毛,那也是拿一句句话抵住人家,辣得够味,却不是这么低俗地泼! 等听到后面刘翠翠嚷出了被骗的是三百两银子,陆春生不由吃了一惊,先前张氏只是含混着说是阿昭拿出些银钱了结了这事,他却没想到是三百两!三百两呐!本来该是阿昭的嫁妆!他要早把阿昭娶到手,这三百两银子够他在城里买个小铺子开了!陆春生忍不住心痛起来,又暗地里猜测秦云昭身上还会有多少银钱。 这边刘翠翠发了狠,张氏一时喝止不住她,秦勇林才养好不久的脸又被她挠出了几道血痕,顿时来了脾气,一个大耳刮子就打了过去:“死婆娘你疯闹些什么!” 出事以后他一直就窝了气,这会儿被刘翠翠撒泼这么一激,下手就忘了轻重,一巴掌就把刘翠翠扇倒地上,嘴角都破了流了丝血,脸也高高地肿了起来。 刘翠翠没想到秦勇林会这么下狠手打她,跌在地上呆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好哇,秦勇林你个王八蛋,你竟然打我!” “够了,二郎媳妇,看你闹成了什么样子!”张氏这时总算提高声音插了句话进来,“哪家媳妇像你这么撒泼?你把二郎的脸都挠破了,你叫他怎么出去见人!” 刘翠翠看着张氏板着的脸,站在面前强忍火气的秦勇林,和一边眼中含着轻蔑的陆春生,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一张脸涨得血红:“你们合着一家都来欺负我!我是你们秦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媳妇,不是让你们任打任骂的奴才!我撒泼?我呸! 别以为你们一个个都是什么正经人!我撒泼我也没又推又骂得害得人小产!我撒泼我也没昧了家里的银钱不给当家的男人去治病!我撒泼我也没拿三百两银子去嫖只别人都玩烂了的破鞋……” “反了这是,反了这是!”被刘翠翠揭了丑,张氏气得只打哆嗦,却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秦勇林听到刘翠翠又拿那个嫖破鞋的话戳心窝子,忍不住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大耳刮子打了过去。 随着一声“啪”得脆响,刘翠翠尖利的声音嘎然而止,半跌在地上捂着刚被打的脸颊,眼中几乎没喷出火来:“好好,秦勇林你狠!你就在家里打婆娘狠!我刘翠翠也是爹娘娇养大的,不是送到你这里来给你当奴才的!这日子甭过了!我这就走!”说完就冲出了上房,直接跑回房间把自己的细软打了个包裹。 张氏叫了几声都没叫住,秦勇林也在气头上,粗着嗓子就吼:“让她走!她有本事就别回来!我就不信她走了我还再讨不着媳妇了!” 刘翠翠娘家兄弟姊妹多,并没有秦家这边人口少条件好,说走也是一时的气话,所以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放慢了手脚,只想等着秦勇林或者张氏再来劝一劝。 没想到不仅没见他们进来劝,还听到秦勇林说出了那种再讨一房媳妇儿回来的话,刘翠翠顿时从头冷到了脚,脑子木木地把包裹一挽,捂着嘴就冲出了秦家院子。 李芬现在已经做完了小月子,陆春生一来,她就被张氏打发去外面割条猪肉去了,家里那后院里虽然关满了野鸡野兔,可秦云昭说了那是打来给她大伯补身子的,这会儿张氏还不敢动。 没想到刚割完猪肉回来,李芬就撞上了刘翠翠挽着个小包裹,捂着脸一路哭着跑了,追在后面叫都叫不听,心里不由有些烦恼,这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家宅不宁,日子是越过越不安生了! “勇林,刚才我看到翠翠哭着跑出去了,这是怎么了?”心里烦恼归烦恼,进了院子,李芬这个当大嫂的还是要有大嫂的样子。 秦勇林撅着嘴站在院子里一声不吭,心里也有了丝后悔,张氏坐在上房里说话了:“她跑她的,腿长在她身上,谁还能拦着她了!就没见过哪家媳妇像她那样沸反盈天的,婆婆说不听,男人说不得,合着这家里就她一个称雄了! 还指着我和勇林的脸上骂起来了!这样的媳妇我们秦家要不起!勇林你也别怂,她既然发了狠话要走就由她走,娘再给你讨房比她更好的媳妇儿!” 一家子里少不了些摩擦矛盾的,人家都是劝和不劝离,这婆婆倒好,也不叫勇林去追一追,直接就说要给勇林另外讨房媳妇儿了!李芬有些不齿。 秦勇林先还有些犹豫,想着是不是把刘翠翠追回来,没想到张氏被刘翠翠正正揭了个没脸,心里恨毒了她,直接就把话堵上了。 秦勇林听着他娘的话,想想刘翠翠刚才撒得泼,那软下来的心又硬了起来。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呐!这样指着婆婆和男人脸上骂的女人,就该被好好教训一番!她居然不听教训还跑了,以后看她怎么跪着来求自己回来! 这样一想,秦勇林虽然听到了大嫂的话,也不吱声,沉着脸走进自己房间去了。李芬见自己好心想送个台阶下,反而被这母子两个呛了个没脸,脸色也不怎么好,拿着篮子就往厨房里去了。 倒是陆春生追了进来:“勇山媳妇辛苦了,就做些平常的吃食就行了,哪用专门去割肉?我反正也是常回来的,你们别把我当客人看了。” 当伙计出来的都嘴甜,可陆春生这人心苦着呢!李芬没大搭理他,就淡淡地应了声“哦”。陆春生也不嫌李芬没给他好脸色,自顾自地说着他给秦勇山和李芬带了些什么礼物来,又拍了胸脯:“回头你们想买些什么好布料,只管到我那店里来找我,我让伙计给你们打个大折扣!” 这才当上个二掌柜呐,就说得那店子像他自己开的似的,李芬不喜欢这种牛皮哄哄的人,也就随意点了点头没搭话,陆春生还不走,继续赖在厨房里说着:“我看后院都关满野物了,都是阿昭套的?她一个小姑娘家,就是有那下套的本事,上山也太危险了,也不知道她平常是打哪条路回来?要不我还是去迎迎吧,也放心些。” 原来这才是重点!李芬看着陆春生那一脸浮滑的表情,只觉得像吃了一只绿头苍蝇一样,心里堵得恶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3章 酸意 秦云昭今天换了一片林子下套,收获不错,除了寻常的猎物外,还找到了不少猴头茹。山中猴头,海里燕窝,都是补气血的好东西,趁着这天色晒干了,以后每餐给大伯炖汤喝是极好的。 想着明天要进城去接大伯,怕带着豹猫不方便,秦云昭掏了一窝鸟蛋让叮当吃了个饱,暂时把它留在了宗南山那里。 刚下到山脚,秦云昭就遇到了向晨峰,一手提了只篮子,一手握着把小锄头,篮子里还放了大半篮马齿苋。 “晨峰哥,今天你怎么挖野菜来了?” 其实也不是问话,就是见了面寒暄而已,就跟说“今天你吃了没有”一样,听到向晨峰耳中,硬是觉得秦云昭是在关心他,答话时眉眼儿都蕴满了笑意:“今天夫子家里有事,散学散得早,我想着好久没吃这野菜了,就来挖一点。” 散学早倒是真的,挖野菜却是个幌子,向晨峰想着秦家兄妹经常是走这条道上山的,所以来撞撞运气,自那天跟秦云昭一起摘了木槿树叶以后,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想着阿昭了,得了这个空子,忍不住就过来了;没想到真的遇上了阿昭。 秦云昭不是小气的人,就把身上的背篓放了下来,取了一只野鸡出来递了过去:“那你把这只野鸡拿回去吧,今天我打了好几只呢。” 背篓里确实还有三四只野鸡,还有两只野兔。向晨峰一看那重量,又心疼起秦云昭来:“我先帮你把这些背回去吧,你背这么重,小心压坏了身子。” 秦云昭是经常负重拉练锻炼的,这些重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见向晨峰执意要背,想了想也同意了,把背篓里装着的那把柴刀拿了出来:“那你先帮我背回去,我再到上面那林子里砍些柴火回去。” 哥哥去了城里陪护大伯以后,家里就没有人每天砍柴火了,每天坐烧山空的,柴火是越来越少了,秦勇林头天过来砍了一捆,烧了这两天,也差不多没什么剩的了。秦云昭就想趁着有人帮她送猎物回去,再砍一捆柴火回去;反正还能练习运刀的腕力呢。 “这怎么成?”向晨峰心里更揪紧了,“那可是男人才做的活计!我跟你一起去,我帮你砍!” 秦云昭推辞不过,只得由着向晨峰抢了背篓背着,跟着自己往山脚上面一点的小林子去了。向晨峰家里是买柴火的,自己也没怎么砍过,砍得几枝,手掌就磨起了水泡,还要逞强,被秦云昭把柴刀夺了过去:“还是我来吧,你再砍,明天就拿不了笔了!” 向晨峰讪讪地看着秦云昭握着柴刀熟练地砍下树枝,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既恨自己还是太文弱了,居然帮不了阿昭什么忙,又忍不住对张氏有了些怨怼。 秦明月经常来他家里做针线,他有时回来得早,都撞上好几回了,怎么自己的女儿就每天放在家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做女红,对永德大伯的侄女就要她每天在外面做活计呢?看阿昭这利索劲儿,明显就是做熟了的。 还有上回在秦家他看到的,秦明月在厨房里涩手涩脚的表现,和阿昭做得香喷喷的饭菜,向晨峰觉得两人受的对待也太悬殊了。阿昭在秦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这样想着,向晨峰就忍不住问了出来:“阿昭,你每天这样,很辛苦吧?” 辛苦?秦云昭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啊,每天都爬一趟山,很锻炼身体啊,我没觉得辛苦。”这是实话,让她每天坐在那里动针线,那才叫辛苦呢!哪有她现在每天上山这么自在,还有宗南山可以跟她切磋武艺,她现在的本事是越来越回复得快了,以后再把哥哥的功夫也抓上来,这两样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余的可都是浮云! 向晨峰只以为她是为长者讳,不想把自己在大伯家吃的苦楚说出来,心里更多了一分怜惜。要是阿昭能快点出了孝,自己能早点把阿昭娶过来就好了,不自觉地就放柔了语气:“你再忍忍,过得一段时间就好了。要不明天我先帮你打一担柴火,在这儿等你……” 守孝三年,说是三年,实际上是守制二十七个月,向晨峰虽然心里是想等着秦云昭出孝期,可是不好说“过得两年”这么明显的时间,只得含糊说“过得一段时间就好了”。 秦云昭只以为他那天在他姑父那里听到向燕说起自己打算单独立户的事,并没有多想,只笑着婉拒了:“那可不行,你那是拿笔写文章的手,要磨的满手血泡动不了笔,夫子还不得拿戒尺打你板子啊。明天我就去接大伯和我哥他们几个回来了,我哥会来打柴的。” “哦,明天永德大伯就回来了?这是治好了吧?”这可是个好消息,向晨峰心里也高兴起来,他知道秦永德对源哥儿和阿昭一直都是很爱护的。 “是啊,原来大夫说只要好好养着,就会没有什么妨碍了。”秦云昭也高兴,回自己家里多舒坦哪,住院的感觉确实不好受,病人如此,包括陪护也是一样。而且等大伯回来后,哥哥和自己就要给大伯做一下思想工作,单独立户住出来了,想想都觉得挺兴奋的。 秦云昭几手打够了柴火,向晨峰非要抢过自己担了,两人一头说着,一头就往秦家来了。刚进院门,迎面就跑来了一个人,伸手就往秦云昭身上掠了过来:“阿昭回来了?可累了吧,来来来,我来帮你下背篓。” 秦云昭可不想跟这人有什么擦擦蹭蹭的,眉头一皱闪开了去,声音有些冷:“不劳了,我自己能下。” 跟在后面进来的向晨峰一看这情形,连忙跨进院子来,先担着柴火横着一放,隔开了陆春生:“是春生哥啊,什么时候来的?麻烦你帮接着这柴火,看往哪儿放好?” “哦,峰哥儿。”陆春生狐疑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几圈,听到张氏在上房热情地招呼向晨峰进去坐了,才有些不情愿地挑了柴火送进柴房去。 秦云昭先进了厨房打水洗脸,看到是李芬在做菜,就笑笑招呼了一声:“大嫂,我今天在山上割到不少猴头茹,等会儿你拿去晒干了,等大伯回来好炖汤喝!” 李芬觑了一眼门口没人过来,赶紧把今天晌午发生的事三言两语给秦云昭说了。 陆春生来了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刘翠翠就闹到要回娘家了?自张氏藏着的银票被叮当无意中翻出来以后,刘翠翠当时虽然脸色看着有些怪异,可第二天也不知道张氏跟她和秦勇林说了些什么,那小两口包括秦明月都像没发生过这事儿一样的了。 这突然一下子,怎么刘翠翠就跟张氏和秦勇林闹翻了呢?秦云昭倒是没想着要去费神想这原因,她只是有些拿不准,明天她就要去接大伯回来了,大伯一回来,看到家里是这么个情况,糟心是一定的,不会对她跟哥哥要做的思想工作有什么影响吧?她是无所谓,可哥哥是绝对不会跟大伯撕开脸硬要住出去的! “阿昭,你今天做什么菜?我一回来就有口福了啊……”秦云昭还在心里叹着,陆春生一脚就走进了厨房想挨到她身边来。 李芬连忙故意走过来把陆春生隔着了:“阿昭爬了一天山也累了,春生哥,今天是我做菜。这厨房里油烟子大,小心脏了你衣服,你快去上房陪娘坐着吧。” 陆春生还要绕过去,厨房门口又传来了一声“阿昭!”。向晨峰微微皱着眉头站在门外,见秦云昭向自己看过来,才露出了笑脸:“阿昭,我这就回了。” 秦云昭连忙绕开陆春生走了出去:“晨峰哥,别忘记把那野鸡带上,回去炖汤喝也补补身子。” 向晨峰冲还站在厨房里的李芬和陆春生点点头,把半篮子马齿苋都倒进了门口的菜盆子里:“好,我偏了你的猎物,这点野菜就送给你这儿加个菜吧。” 这小夫子挺固守礼尚往来的呀,秦云昭觉得跟向晨峰这样的人打交道让人心里舒坦,走到背篓边拎了最大的一只野鸡出来,扯过一条草绳把翅膀绑好了,放进了向晨峰提着的那只篮子里:“谢谢晨峰哥了,这马齿苋挺酸爽的,这时候凉拌吃了正开胃。你把野菜都送我们了,回去别不好跟伯母交差吧?” “不会,我娘见我用半篮子野菜换了一只肥野鸡回来,指不定还要怪我占了便宜呢。”向晨峰见秦云昭语气轻松,带了丝小调侃,刚才看到陆春生想凑近秦云昭时,心里的那种不愉快立即消散了。 陆春生听着两人说话挺随意的,心里突然就冒出“郎有情妾有意”这样的词来,忍不住泛了酸,连忙也抢步出来:“峰哥儿拎得起这篮子不?要不我送你一程?” 这隔房的表弟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靠着那点子皮相和那个童生的身份来勾小姑娘了!论长相他也得不差,童生那身份又算什么,还指不定考不考得上秀才呢。就算考上了秀才,一直考到孙儿都出来了还没考上举人的,这兴州城里也多的是呢!又不是什么值钱货! 陆春生听着秦云昭唤的那声“晨峰哥”,心里酿了一坛子醋,只觉得向晨峰就是来跟秦云昭眉目传情的,抹黑他一把不算,还恨不得赶紧把他给拉出秦家院子。 “晨峰哥,你过来了?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房里坐?”秦明月刚跨进院子,就看到了自己心里一直念着的那个背影,惊喜地走上前来。 陆春生连忙招呼:“月儿来得刚好,峰哥儿要回去了,你快送送峰哥儿!”赶紧的,得把秦明月跟向晨峰凑做一堆儿才好! 向晨峰神色一敛,弯腰提起了那只篮子:“不用了,就这几步路,我先走了,等明天永德大伯回来了,我再来探望。”生怕后面有人撵着来,提脚就急走了。 秦明月扭头看着向晨峰急步而走的身影,不由悻悻然地跺了跺脚,早知道峰哥儿来了自己家,自己还一直跟芳儿在那里咬了半天耳朵磨蹭什么时间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4章 心毒 乡下长大的就是没见识,秦明月这样子想勾到男人哪行呀!陆春生看着秦明月一脸的不甘,心里暗嗤了一声。 秦云昭已经跟李芬说好了等饭菜熟了就叫她,也不跟陆春生和秦明月说话,直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 秦明月看着她的背影,气忿忿地暗咒了一句:“带白煞的狐狸精,最好早点滚出我家!” 她声音虽轻,站在旁边的陆春生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一沉,难道娘和秦明月是打的这个主意,想着把秦云昭赶出家门?要阿昭不在这儿住了,他要把她弄到手岂不是更难了? 吃晚饭的时候,李芬也不用秦云昭出门,直接就帮她端了一碗饭菜进去。秦云昭速度吃完了,也顾不上养生了,直接就去澡房冲了凉,等上房那几个放了碗筷的时候,她已经挎了篮子和皂角去河边洗衣服了。寻常她都是清晨洗了衣服直接晾晒,明天要赶早驾车去接大伯,这大热天的,她也不想把衣服扔那儿捂臭了,索性先拿去洗晒了。 陆春生正在正厅里喝着茶,给张氏几个说着城里新近传的一些趣事:“那薛公子本来订的是彭员外家的大小姐,看见彭二小姐落了水,忙跳下去施救,把衣衫透湿的二小姐抱了上来,两人算是有了肌肤之亲。 二小姐一被救上来,为了自己的声誉就要上吊,彭员外舍不得这样娇花一样的女儿寻死,跟薛家一商量,反正对外说是定的彭家的小姐,就用二小姐抵了她大姐的婚事去,前些日子才吹吹打打的嫁娶了呢。” 秦明月听了心中一动,低了头默默想着心事不出声。陆春生觑了一眼,还要再说,从厅门看见秦云昭挽了一篮子衣服出去了,就忍住了话题,只拿了些其它的杂话来闲聊。 秦勇林也没了心思,就先回了自己房间躺着了,蒲扇扇得呼呼响,还是觉得心里躁得慌。城里的那些小姐,不过是因为湿着衣裳被人抱了一手,就算是有了肌肤之亲,要死要活得嫁给那男人,那当初自己可是把怜姨娘那白花花的两团都揉在了手里,这可怎么算? 想着那几天在朱三爷那院子里当护院时,时常能看到怜姨娘带着个小丫头,娇娇袅袅地在园子里散步,那身段,那容貌,那嗓子…… 秦勇林捏紧了手掌,回想着那天半梦半懵中的腻滑感觉,突然后悔起来,那天做什么还梦着先揉那两团啊,早知道直接先顶进去就好了! 陆春生说是出去散散步,一路跟屯里的人打着招呼,慢慢地走向了小沙河边。 太阳早已下山,天空中还残留着最后一抹夕霞,月亮就已经爬上了山梁。这时节,屯里的人大多吃过了晚饭,摇着蒲扇坐在场坪里纳凉,并没有什么人去河边洗菜或是洗衣。 陆春生觑着左右没人,不由加快了脚步,果然在河边看到了那个娇俏的身影,不由心里一喜,大步走近前去:“阿昭,怎么这会儿洗衣哪?来来,我帮你!” 这陆春生牛皮糖似的想粘着自己,明明看着自己在洗自己的衣服,却说来帮她,在古代,这算是调戏吧?秦云昭盯了一眼水中映出的倒影,没有出声,拧干了手中衣服的水,收拾好棒槌都放进了篮子里,站起身就打算走。 陆春生连忙伸着手臂拦住了她:“阿昭,你看,我给你买了支簪子……” 秦云昭看都不看陆春生手里拿出来的那支镶了两粒细小宝石的镂空蝴蝶簪子,极快地扫了一眼河边的情况,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让开!” 这小辣椒,气性还挺大的!陆春生一点儿也不恼,嘻嘻笑着凑过来:“阿昭,你细皮嫩肉的,别挎这篮子伤了手,我来帮你拿吧。”伸手就往秦云昭挽着篮子的那只手臂捉来。 找死!本来站在河边避无可避的秦云昭突然纤腰一扭,不仅避开了陆春生,还顺手抄起篮子里的棒槌往他后背“咚”地一敲,陆春生被这一下打得立不住脚,扑通一声扑进了小沙河里,一时猝不及防,连着呛了好几口水才浮出了水面。 等他伸头向岸上看去,哪里还有秦云昭的身影,倒是碰上强子娘因为家里水缸没水了,赶着这时候来挑水,见一个眼生的后生一身湿衣站在水里,直接就嚷了起来:“作死的伢崽子,天都没黑就犯什么晕,你这么往水里跳,要叫人喝你的洗澡水啊!丧了良心的崽子,是不是你娘跟野男人跑了,没人教你啊……” 陆春生见这婆娘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想给她堵回去,又怕惹了人来现眼,毕竟屯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后生伢崽要在小沙河洗澡,得等到天黑以后的,自己怎么也不占理。 陆春生闷了一口气,专门游到上面一点,在水里直接屙了一泡尿,这才呼地爬上了岸,看着那强子娘见他走了就下了水桶打水,心里这才舒坦了:老子让你骂,还不是要喝老子的尿水! 秦云昭刚把衣服在自己房前那根垂挂下来的小晾竿上晒好,就看到陆春生一身湿哒哒地进了院子,还想往自己这边走来,秦云昭伸手取出脚下篮子里的棒槌,有意无意地在墙上撞响了一声,见陆春生迟疑了片刻,还是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秦云昭这才把棒槌搁好,回房间把门关上了。 等陆春生换好了衣服出来,张氏就在上房里叫了他进去:“春生,你进屋来陪娘说会儿话。”又把还呆在上房跟她闲说话儿的秦明月先支了回去:“去看你大嫂那儿有热水了吗,赶紧洗了早点儿睡。” 陆春生走了进来,就挨着炕上那小茶几坐了,先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一口气喝了才问道:“娘,你叫我干什么呐?” 张氏其实把儿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秦云昭出去洗衣服,春生就跟了出去说是散步,等秦云昭先回来晒衣服了,春生才一身湿哒哒地回来,这散步能散到河里去? “那丫头下暗手狠着呐,你是不是吃了她的亏了?”张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娘先就跟你说过了,这丫头是个带煞的,不能要!你想要个长得漂亮的,娘再慢慢帮你寻摸……” “娘~~”陆春生不满地叫了一声,“儿子就是想要她!”见张氏眉毛都竖了,陆春生也晓得刚才自己说话的语气太硬了,赶紧解释:“阿昭能一手拿出来三百两银钱,还能把叔送进万安堂那地方治伤,指不定手里还有多少银钱呢! 她那哥哥又是个极疼她的,说不得他们的银子大部分都会拿来给阿昭做嫁妆。你再找别个漂亮的,能有阿昭那么有钱么?又漂亮又有钱的,她也不会找你儿子了不是!” “你怎么说这种话呐,你现在还不到二十就当上二掌柜了,以后的前程那是一大把,什么样好的没有?听娘的话,别为着这丧门星的丫头毁了前程;她那心毒着呐。”张氏这是切肤之痛啊,要不是因为阿昭这个死丫头搞得鬼,她怎么会第一回挨了秦永德的耳光呢? 秦云昭那一棒槌,虽然留了手,陆春生这会儿背上还在疼,想着这小辣椒就觉得牙痒,可要看着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要他放手,他又觉得不甘心。 这小辣椒敢拿棒槌敲他,等到了他手上,非得好好把她弄个要死要活的才行!陆春生挪了下屁股把腿并了并,把腿间那不安份的玩意儿给压了下去:“娘,她一个丫头,再心毒又能做到哪里去?别说这十里八乡的屯里了,就是兴州城里,能拿出来几百两银子的女孩子都没有几个,她那嫁妆指不定还藏了多少呐! 秦家养她住养她吃的,要这么连人带财被别人得了去,你说你怎么甘心呢?你也别怕她妨着我,晌午时你说那话,儿子也仔细想过了。 阿昭这样貌,生来就是该给人去做妾的。儿子到时先得了她,拿了她嫁妆银子,再寻个错处说她在外面勾男人了,把她贬成妾。那妾就是个货物,就是个玩意儿,等寻了有钱人家,就要个几百两的身价银子把她卖了去! 那高门大户的,她就是想逃出来都摸不到门在哪里!娘觉得这样怎么样?她吃住了这么久,好歹也给你这里补贴回来吧,到时她那嫁妆银子和身价银子,我都给娘一半……” 阿昭这丫头生得太好,陆春生觉得不弄上手实在不甘心,要想在这家里把阿昭弄上手,又少不了张氏的帮忙。因此提了这个意思出来,先把人弄到手再说。 到时阿昭要是识趣,就老老实实在家里侍候自己,要是还不识趣,等自己玩腻了,就照着刚才说的去做!阿昭这姿色,绝对会有那富贵人家争着要的,身价银子说不定能上千呢!只要人到了手,她带的有多少嫁妆银子,卖了多少身价银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张氏不由沉吟起来,上回那朱三爷来逼债,见着阿昭也是愿意拿她抵了两百两银子直接拉走的,等阿昭再大些,那身价怎么也应该值大几百两银子了吧?还有那嫁妆银子,指不定那丫头手里还藏了多少呢! 这两项合在一起,那可是好几百两啊!秦家就是不吃不喝做上几十年,都攒不下来呢!眼前仿佛闪亮着一箱白亮亮的雪花银子,张氏暗自咽了咽口水,看着儿子问了出来:“你想怎么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5章 私情 乡间的夜晚特别宁静,显得院子里草织娘的虫鸣声更加响亮。已经是半夜了,院子里却突然响起了不轻不重“砰”的一声关门声,草织娘被吓住了,一下子就噤了声。 “阿昭,刚才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你开开门让我先进去了再说……”秦云昭的房门被轻轻叩响,连带着这求饶的软语情话,在静谧的秦家院落里格外容易惊醒人。 很快,几处房间的灯火都亮了起来,张氏已经一把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半点没有压低声音地问了出来:“春生,你这么晚不睡还在做什么?” 陆春生有些惊慌地把手里的东西攥紧,往身后藏了藏:“娘,没什么,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我刚才怎么听到关门的声音,你这是?”张氏掌着油灯,狐疑地走上前,声音马上尖利地提高了起来。 秦勇林和李芬也披了衣服起身站了出来。秦勇林正梦着自己把怜姨娘搂在了怀里要行好事,骤然被惊醒,有些不耐烦地打着呵欠:“娘,你惊惊乍乍地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吵得人睡不好觉!” 张氏并不答话,只一脸惊疑地看看陆春生,又看了看秦云昭的房门前。她这动作明显,很快就引得秦勇林也注意看了过来,顿时发现了端倪:“春生,你光着膀子站院子里做什么?”其实应该是赤着上半身,不过秦勇林不好那么说。 陆春生还来不及答话,张氏已经拿着油灯弯腰从秦云昭的门前把一团东西捡了起来,一展开,却是一件男人夏夜里睡觉时穿得褂子。 陆春生连忙一手抢了过来穿上了,涎着脸冲张氏叫了声:“娘,没什么事,勇林,没事了没事了,你们都回去睡觉吧,没事了!” 张氏瞟了秦勇林一眼,见他不错眼地看着陆春生却没有说话,只得自己开了腔:“什么没事了!你跟娘说老实话,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是不是从阿昭房里出来的?这衣服也是她扔的?” 李芬不知道这娘儿俩玩得什么花招,本来并不想吭声,听到张氏这么一句赶一句地问着,心里突突地就跳了起来,婆婆和陆春生这是、这是…… 张氏见陆春生垂着头不肯说话,走上前就打了他一个耳光,颤着声音质问:“娘问你,你刚才是不是从阿昭那房里出来的!” 陆春生抬头扫了一眼张氏,低低应了一声:“是……” “你这个孽障!你是不是跟阿昭做下见不得人的事了?我…我打死你!”张氏左右看着,想找样趁手的棍子来,秦明月也被惊动出来了,见了这情形,惊得瞪大了眼睛,心里跳得厉害。 原来陆春生跟阿昭有了首尾!那阿昭还想勾着晨峰哥!她就知道,阿昭就是个狐狸精,一身的骚气,见着个齐头正脸的男人就想贴上去!这可是个机会,就让陆春生娶了阿昭那死丫头走! 见张氏想打陆春生,秦明月连忙冲上前抱住了她的胳膊:“娘,你先别急着打人,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一定要问个彻底清楚,把阿昭钉死了去! 李芬也连忙上前:“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问清楚了再说!”她是知道阿昭的,别说阿昭现在还在戴孝,就是出了孝,又怎么可能看上这个油滑的陆春生?看上向晨峰还有可能。公爹、丈夫和源哥儿几个都不在,这婆婆要是想趁机把阿昭塞给陆春生,那可绝对不行!她怎么也得帮阿昭说话! 陆春生见机就跪了下来抱住了张氏的腿:“娘,求你成全儿子吧。儿子跟阿昭两情相悦,只不过碍着阿昭还戴着孝,所以没声张。儿子刚才不过是,不过是跟阿昭玩笑来着,没想到阿昭恼了,就把儿子赶了出来……” “玩笑?什么玩笑?这半夜的你跟她一间房里做什么!还把你光着身子赶了出来,衣服也扔了出来?”张氏这一句句的听着像问情况,却是一句比一句难听,就差没直接说你是不是和阿昭在房里行什么事了! 有私情!秦明月也不知道姑娘家要避讳,紧紧盯着陆春生,眼睛都亮了起来。李芬皱了眉头:“月儿先回房去吧。”见秦明月不肯动,只得无奈地转向陆春生:“春生哥,这话可不能混说的……” “谁混说了!”陆春生张开手掌亮出了一只精巧的蝴蝶银簪子,“本来她就是要我送她个簪子,谁知道我拿出这个,她嫌上面镶的宝石小了,这才生了气……” 秦明月伸手就将那支簪子取了过来,掐丝镂空的蝴蝶看起来很是精致,特别是蝶眼,还镶着两粒极细小的宝石,因为跟张氏手中的油灯靠得近,闪烁出细碎的宝光。 秦明月不由嫉妒起来,这陆春生一口一个“月儿妹妹”叫得欢,可没有送过自己这样的好东西呢!看了眼秦云昭还紧闭的房门,秦明月走过去就敲得砰砰响:“秦云昭,开门!别装了,我们知道你还没睡呢!” 这秦云昭一看惊动了人,就黑灯瞎火地装着在房间里睡觉,想躲开外面的事,她才不会让这丫头如愿呢!还在孝期里就做下这样的丑事,真真跟她那个娘一个德性! 秦明月去敲了门,张氏和陆春生也围了过去,陆春生软了声音在外面唤着:“阿昭,阿昭,你开门啊,你出来跟娘说清楚,娘会成全我们的!” 成全?!李芬手心里攥了一把汗,这娘儿俩是趁着家里当家的男人不在,想要把这事给做实了吧!可阿昭这么躲也不是办法啊! “阿昭,你出来把事情给我说清了,你再不开门,我就撞进去了!”张氏见里面并没有声响,就给陆春生施了个眼色,打算让他撞门,这样直接撞了进去,她再把油灯一亮,到时还能说阿昭的身子都被春生看了去! 陆春生退了几步正打算去撞门,旁边秦思源的房间里却亮了灯,紧接着房门被拉开了,秦云昭外衫穿得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看着旁边自己房间门口的几人,轻巧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大伯母,我还要赶早去城里接大伯回来呢,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都不睡觉,在这儿嚷什么啊?” 李芬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了过去:“阿昭,你这是一直睡在你哥房间里吗?” “是啊,我想着我哥明天要回来了,先把他房间熏了蚊子,见他这间房凉快些,就睡这儿了。大嫂,大伯母她们这是怎么了?都凑在我那房间门口做什么?” 李芬差点没笑出来,直接就转头看向陆春生:“春生哥,你是发梦了说胡话吧?阿昭可是根本就不在她自己那房间里呢!” 秦明月一听就发了急:“我们说了这半晌她房间都没有动静,说不定就是从她自己房间里爬到这边来的!” 秦云昭将身子一让:“好啊,你进来从这里爬一个让我看看!” 爬就爬!看你还想怎么狡辩!秦明月气呼呼地走进了那间房间,仔细一打量,不由傻了眼! 原来挨着后院的那扇窗户,因为怕气味不好,已经用砖封死了的,两间厢房之间并没有门或窗户相通,就连中间这堵墙,都是高高地齐着屋顶竖的,这怎么能爬呢? 秦云昭懒懒地看着一起挤进来的张氏和陆春生的脸色,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难不成你们以为我能变成耗子,从墙角里打洞钻过来吧?” 陆春生口口声声扑在秦云昭的房门前叫着“阿昭开门”,一副还想再进去的模样,结果秦云昭根本就不在那个房间里,而且就连爬都没地方爬过来的。 陆春生一番做作,装着被她从房间里赶了出来,自编自导这一出戏,还拉了张氏来搭档,引了秦勇林、秦明月在作见证,却不想秦云昭来了一招大变活人,弄得他根本就是自扇耳光! 张氏只得悻悻然地拉着陆春生站了出来,暗地里狠狠瞪了陆春生一眼,这个不争气的,戏演得好,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连秦云昭人睡在哪个房间都没搞清楚!大半夜的闹这一场,真是白丢了脸面! 秦云昭懒得理会这一群人青青红红的脸色,冲李芬点了点头:“大嫂,我睡了啊,养足了精神,明天我好驾车接大伯他们回来。” 见秦明月还恨恨站在房间不动,秦云昭拿了油灯就往她身上凑:“堂姐,看得到路吧,好走不送!” 秦明月惊了一跳,生怕那灯油溅到她衣服上,引燃了她衣服,连忙几步退了出来,瞪着秦云昭还想说什么,秦云昭已经砰地一声将房门关紧了,门板差点没撞上秦明月的鼻尖! “秦云昭你这个……”秦明月跳着脚想骂,张氏低喝了一声:“还不赶紧睡觉去,吵醒了隔壁邻居,又得惹人说嘴。”秦明月气忿忿地转身回了房,那支簪子却一直捏在她手中没放,被她拿走了。 这会儿怎么说都不好说,陆春生索性也闭了嘴,先回自己房间里去睡了,今天怎么就这么不巧呢!这多好的机会呐,秦永德和秦思源几个都不在家,要今天把这事儿给弄成铁板钉钉了,阿昭怎么张口都说不清的啊!可惜了…… 秦云昭解开外衣,拍了拍里衣上的灰,狠戾的目光落在顶墙处接着屋檐下的一扇通风窗上,那处很高,而这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合适垫脚够得上那高处的东西,所以秦明月才不会想到,这处小小的通风窗,一样能让她在两间房间内来去自如。 只是这一次陆春生和张氏失了算,下一次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6章 故伎 才到三更,秦家人还在睡梦里的时候,秦云昭赶早就起来套了马车,李芬听到声响也起来了,想进上房里取粮食帮秦云昭先弄一餐早饭,不过怎么敲门,里头的张氏都只当睡死了过去,不肯应声。 婆婆快半夜里白演了那场戏,失了面子,今天这是故意难为阿昭了!这可有小半天的路,还是赶进城里去接公爹呢,居然这么狠心,早饭都不给人吃一口! 李芬气恼地红了脸,正要扬起嗓子叫一声,秦云昭拍拍她的肩膀止住了:“别费劲了,大嫂,回头她还会反找个碴子骂你。你帮我打点开水带着吧,饿不着我的。” 李芬只好应了,拿了秦云昭递过来的水囊进厨房去灌水。秦云昭站在院子中等着,一边接了李芬递来的灌得鼓鼓的水囊,一边就交待了一声:“大嫂,我晒在屋檐下的衣服还有些润,等出了太阳晾上一会儿,就麻烦你帮我先收着。”李芬满口子答应了。 秦云昭的目光从陆春生的房间掠过,略略在自己晒的衣服上停留了片刻,就走出院子跳上了马车,“驾!”,随着她一声清喝,马车辘辘而去,不一时就消失在了晨雾里。 秦永德前后在万安堂治了二十来天,虽然还不能乱动,可万大夫看过后,已经明确表示了,骨头长得很好,只要回去后注意饮食,好好养着,行走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是废人就好!秦永德大舒了一口气,连续多日阴郁的心情终于转了晴,等到了约定要回家这天,更是早早就醒了,躺在床上兴奋得睡不着觉。 秦勇山和秦思源都笑了起来,想着今天终于要回去了,他们两个也高兴得很。果然太阳刚出来不久,秦云昭就驾着马车开到了医馆门前。 小心把秦永德搬上了铺了几层褥子的马车,几人跟万大夫和医馆的几个药童、伙计道了别,提了一大包的药,兴兴头头地就往城外去了。秦云昭特意绕了个围子,去买了一大包驴肉火烧,把马车扔给秦思源驾着,自己坐在车辕上,先取了一个吃了起来。 秦永德几个是已经吃了早饭的,秦思源看着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好笑:“跟没吃早饭似的,小心噎着你!” 秦云昭咕咚灌了一大口水,笑了笑:“本来就是没吃早饭,可不是饿了!”秦思源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妹妹赶早要进城来接大伯,家里居然没做早饭? 秦勇山坐在马车里也听见了,看了眼脸色也有些不好的秦永德,忍不住出声问了:“你大嫂二嫂怎么没给你做早饭?她们没起来床?”他算着这时间李芬也坐过小月子了,应该会在家里做家事了。 “二堂嫂回娘家去了,大嫂倒是想给我做,可粮食都放上房里呢,她叫了半天,也没把大伯母叫醒。我怕耽误时间,就先走了。”秦云昭只说了现状,刘翠翠为什么回娘家的原因,她可不打算这时说,还有好些事,等大伯回家后他自然就知道了。 秦云昭几口吃饱了驴肉火烧,听着车厢里一直沉默着,知道大伯和大堂哥都有些难堪,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挨近了哥哥坐着,扒在他肩头压低了声音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先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哥哥。 秦思源先还只是凝神听着,等听到昨天半夜里的事,心里的火一下子就涌了起来:“我……” 秦云昭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往车厢瞟了眼,冲哥哥摇了摇头,才接着轻轻说了起来:“等你回去,咱们就把自己的房子先建起来。住出去也好,咱们跟大伯还是亲戚。” 虽然这一回两回的自己没事,可那些人是癞蛤蟆爬到了鞋面儿上,不咬人他也恶心人啊!而且,这世上哪有能千日防贼的,万一哪一回没防到呢?还平白伤了跟大伯的情分,倒转来惹得哥哥伤心。 把事情跟哥哥都说清了,秦云昭就也坐进了马车里,先拿些开心的事说给大伯听:“家里那后院都被我套的野物给塞满了,什么野鸡野兔,还有几只狍子,全养在那儿呢,就等大伯回家来了。 一天炖一只鸡吃都供得上,保准快快地就把身体养好了。对了,前儿上山我还找到猴头茹了,大嫂已经晒干了,打算每回给大伯炖鸡的时候放几只呢。都说‘山中猴头,海里燕窝’,正好给大伯补养气血……” 秦永德听着侄女儿绘声绘色地形容,脸上慢慢又浮出了笑容,张莲香那婆娘小心眼儿就小心眼儿吧,这把年纪也改不了了,只要自己回了家掌眼看着,阿昭就不会再吃亏了。 张氏看着时辰,远远儿地就站在门首看着,一见马车靠近了院门,就眼泪汪汪地出来迎着了,打眼先看到当家的对自己的脸色并没有异样,心里慢慢就安定了下来,温言温语先把秦永德给服侍着进去了。 陆春生也忙着靠过来,被秦思源一肩头给撞开了,站在后面啮着牙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在肚子里恨恨骂了句娘。 好些日子没看到自家男人了,李芬拿眼上下打量了秦勇山都好,见他偷偷背着人给了自己一个笑脸,这才安了心,回来就好,家里这一摊子事,得慢慢说给他听,也得让男人做个决断才好,自己身为媳妇,到底还是不好怎么越过了去。 秦永德被安置进了上房的炕上,陆春生就热情地捧了杯温开水进来:“叔,一路上渴了吧,这是娘刚凉好的开水,还温着呢,就掐着时间算着你来了,给你解渴。” 秦永德接了过来,感激地看了张氏一眼,一口气喝干了,这大热天的,他在路上又怕要方便会麻烦几个孩子们,所以一直说不渴,忍着不怎么喝水,回家来就放心了,有婆娘在旁边服侍呢,多喝水也不怕了。 陆春生见他喝得快,连忙拿着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秦勇山看着有些纳闷,怎么陆春山这人转性子了,知道爹把他养大不容易了?这凑到爹跟前忙着,连月儿都被挤到后面没挨着边了呢。 秦永德连喝了两杯水,陆春山就来接杯子走,不提防衣襟被炕上的茶几角挂住了,衣襟松开了,一件玫红色的东西就掉了下来,摊在茶几上。 这颜色,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用的,秦永德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春生确实也到了早该娶亲的年纪,可这样子把个女人用的东西揣在怀里,还不小心露了出来,就让人很不好看了。 张氏手快,坐在炕沿上伸手就把那团玫红色的东西拿了过来,展开一看,竟然是件肚兜!这可是女子的贴身衣物,张氏脸色就有几分精彩了:“春生这是……跟哪家姑娘定了情了?说出来让娘和你叔都帮你参详参详,合适的,咱们就去先把亲事定了。这家里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咱们也办件喜事来冲冲霉气。” 婆娘这样说了,秦永德就不好作声,他其实觉得陆春生这样子把人家姑娘家的私物亮在长辈面前,也太轻浮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被他那张嘴给哄晕了头…… “娘,叔!”陆春生听了张氏那么一说,竟然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炕下连磕了几个头,秦思源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陆春生说出了下面的话,“这是……这是阿昭送我的信物……” “你说什么?阿昭?!”秦永德只觉得晴天里一个霹雳,厉声打断了陆春生的话。 “其实阿昭早跟我互相喜欢上了,就是碍着她还在孝期,所以……”不得不说做伙计出身的陆春生很有察颜观色的本事,见着秦永德脸色都变了,赶紧就抛出了下面的话,“……阿昭说她不会做农活,原来也是在城里住惯了的,想跟我一起到城里去……” “你胡说!”秦思源再也忍不住怒气,一拳就向陆春生打去,他这一拳头毫不留情,打的又快,陆春生躲闪不过,脸上顿时红紫了一块,痛得嗷得叫了一声。 张氏心痛,连忙一手将陆春生护到了身后,气恨地冲秦思源喝斥起来:“源哥儿你做什么!长辈都在这儿你就动起了拳脚,还把我们放在眼里么!” 陆春生躲在张氏身后,嘴巴可没闲着:“昨天傍晚阿昭还跟我一起去了小沙河边呢,这肚兜还是她在河边送我的!我们一前一后归的屋,娘都看到了。” 秦永德看向张氏,张氏就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秦云昭一眼,还是点了点头。秦永德顿时头都晕了一下,都是自己出了这事拖累了源哥儿和阿昭两个,源哥儿成天在城里陪着自己,没了那空闲来教导阿昭。阿昭还是年纪小了,怎么轻易就被春生哄骗了去呢?这可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 怎么昨天半夜里搞的那一道还不够,又弄了这么一招出来!李芬站在后面干着急,她倒是有心把陆春生想缠着阿昭的事说出来,可这会儿说出来又怕是火上浇油,指不定还会被婆婆和陆春生反咬一口,说是阿昭勾的人! 姑娘家就是遇到这种事最憋屈,明知道是只大头绿蝇子围在身边闹得烦心,可人家偏说苍蝇不叮无缝之蛋呢!什么都没做,就先被坏了名声去!明明知道陆春生这又是故伎重施泼污水了,可要真拿的是阿昭的贴身衣物,这也确实是够硌应人的! 难怪自己帮阿昭收衣服的时候没看到这肚兜,原来还以为是阿昭挂在房间里晾了,没想到竟然是被这陆春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去! 秦永德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张了两回口,才把秦云昭叫到了他跟前来:“阿昭,你告诉大伯,你跟春生是不是,是不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7章 诬赖 “大伯,我跟这姓陆的什么事都没有,也不知道他这是发了什么癔病!昨天夜里还在院子里闹了一场,敲着我房间的门,说什么要我别把他赶出来,实际上我昨晚刚好歇在我哥房间里呢!不然你问大嫂和二堂哥,是不是这么回事!”秦云昭脸上一点惊慌都没有,直接还把昨天晚上的事给兜了出来。 李芬连忙点了头出来作证,秦勇林迟疑了片刻,也点了头,秦永德这才略微定了心。 张氏剜了小儿子一眼,脸上有些不怎么好看,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抖着那件玫红色的肚兜问:“那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你贴身的衣物吗?” 姑娘家贴身的衣物送了人也好,被人取走也罢,被抖露出来,都是件羞得死人的事!还有些人家索性就一床被子一盖,就这么遮了丑的! 这可不正合了陆春生的意?李芬连忙开口帮忙解释:“阿昭衣服都是晾在她房前那屋檐下的,今天一大早的她就赶着去城里,还是我帮她把晾好的衣服收回来的。 我一上午也在忙着做活计,到中午才去收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风吹掉了一件,被春生拾着了,拿了来……” “被风吹掉了?”张氏瞪着这个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听话的大儿媳妇,语气尖酸刻薄,“谁家姑娘晒这小衣服不是遮着盖着晒的!被风吹掉?被风吹掉怎么不吹掉外衣,不吹掉别的衣服,偏偏是这件!还被男人拿了来揣进怀里,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哪!” “大伯母是认定这是私下定情了?”秦云昭一手按住了暴怒了秦思源,微微偏着头看向张氏,说话间微露出一丝嘲讽。 这时话对话的,可是赶到架上不能下来了的,陆春生连忙悄悄捅了捅张氏的后腰。张氏红着眼瞪着秦云昭,看着她那张清艳无双的脸,想着她那嫁妆银子和以后的身价银子,一咬牙就钉死了话:“肯定就是私下定情!家门不幸,怎么闹出这种事!这要在青山屯那边,拿来浸猪笼的都有呢!” 不想被抖出去浸猪笼,就得捏了鼻子任她和陆春生拿了一床被子盖了遮了丑吧!秦云昭一眼掠过那两人眼中的得意,转向秦永德慢慢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大伯,这肚兜可不是我的,为什么大伯母就非要赖到我身上?” “什么?”张氏瞪大了眼睛,陆春生也发了急:“怎么不是你的,我明明是从……是你亲手送给我的!”他明明就是趁人不注意时,从秦云昭晒在屋檐下的衣服底下偷偷抽出来的啊,怎么会不是阿昭的呢? “或许有人亲手送给你吧,不过反正不是我。”秦云昭似笑非笑地扫了陆春生一眼,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她虽然是因为警觉防备挖了这坑,可没追着赶着让这些人往里面跳呢! 张氏听陆春生说得肯定,更是把手中那肚兜展开在手中抖着:“不是你的是谁的?你说是谁的!” “是明月堂姐的呀。”秦云昭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差点没劈翻了屋里的几个人。 正在暗中拍手称快看戏的秦明月懵了片刻,嗖得扑了过来:“秦云昭我撕了你这烂嘴,我叫你胡说!” 秦勇山正站在妹子旁边,连忙伸手先把妹子拦住了:“明月,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觉得委屈了,还有爹娘在这里呢!” 先前张氏就是这么说的,这会儿听了秦勇山的话,却是气得直喘粗气,这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蠢人,他怎么就不知道先让明月过来挠花秦云昭那张脸呐! 秦永德再粗心迟钝,这会儿也觉出中间一定是有什么事了,看向秦云昭慢慢问了出来:“阿昭你知道?” “是啊,”秦云昭指着肚兜最右下角一处,轻轻巧巧地给大家解释,“堂姐的小衣服上面都是在这个角落绣了一个圆月的,我原来帮堂姐晒过两回衣服,所以知道,刚才一眼就认出来了。” 大家随着秦云昭的手指看去,见那肚兜右下角果然似乎跟旁边有一点不同,不过因为颜色都差不多,所以不注意看,也看不出来。 张氏慌忙拿起那一角凑到眼前,上面用更深色一些的玫红色的绣线,明明白白地绣着一轮圆月,正是秦明月最喜欢在她自己内衣小裳上做的标记。张氏脑中当地一声响,身子晃了晃,那件肚兜就从她手里滑落了下来,飘到了地上。 秦明月不信邪地走上前几步弯腰捡了起来,死死盯着那轮圆月,失了神地喃喃念着:“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秦云昭看着大伯虽然闭紧了眼,眼角还是沁出了泪痕,心里生起一丝不忍。张氏却像疯了一样叫了起来:“明明就应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秦云昭的心瞬间变得像铁一样硬,眼中却泛出了怜悯:“大伯母何必自欺欺人?也许是他们以为自己一个姓陆,一个姓秦,没有妨碍的?大伯母还是要把这里面的事跟他们说清楚一下才好,虽然不同姓,可是却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呢!” 要把陆春生和秦明月两个搅在一起,那就是****!那可真是要拿去浸猪笼的!张氏先前一直拿着那条肚兜在大家眼皮底下抖着,没想到却是曝得自己闺女儿的私物,这当头一棒来得太猛,打得她顿时回不过神来:“这是凑巧,凑巧被春生拾着了……” “可大伯母刚才明明说的,就算被风吹掉怎么会偏偏吹掉的是肚兜?还被男人拿了来揣进怀里,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哪!”秦云昭好整以暇,一字一句地把张氏刚才的话还了回来,还特意把最后一句慢慢拖长了声音,“肯定就是私下定情!家门不幸闹出这种事,就该拿去浸猪笼!” “私下定情”和“浸猪笼”这几个字她加重了语音,倒是震醒了痴在一旁的秦明月。秦明月将那件肚兜紧紧攥在手里,恨不得现在就捏成灰,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起来:“我没有!秦云昭你这是诬赖!你诬赖我!” “刚才大伯母抖着这件肚兜可是铁口断金地说我有私情呢!”秦云昭垂下眼不去看炕上的秦永德,“怎么这肚兜是你的以后,反倒就说我在诬赖你呢?我可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把大伯母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而已。” 她也不想这样,让大伯一回来就糟心,可是,谁让那两个还是不死心,还是不安好心非要把自己当成待宰的猪羊呢?既然铁了心要抹黑她,就要做好反而脏了自己的手的准备! 难不成昨天又是阿昭帮明月把衣服晒在那里,所以才害得他弄错了?陆春生脑中正在一片迷糊,秦永德已经睁开了眼:“陆春生你给我滚出去!收拾你的东西,滚出秦家!” 张氏脸色大变,知道要这样走了,那就是永远不许陆春生再登门了,连忙拉着陆春生也跪了下来,看向秦永德想劝回他的心意:“当家的,你当初可是说过……” “张莲香你给我跪下!”秦永德见张氏居然还想开口相劝,额头的青筋都胀了出来,“我当初说过什么我自己清楚!我这么多年把他养大成人,难道抵不了我那句承诺吗? 可是你看看他,你问问他,他心里有没有念过我一点好!你私下里偷偷拿银钱补贴给他,我不说出来也就算了,你还想把我秦家的人都补贴给他吗?他也配!” 秦永德虽然不能动,却咳了一口痰扑地吐到了陆春生身上,伸出手指颤抖着点着他骂:“我养条狗还知道冲我摇尾巴哪,我养你这么大,倒养了条白眼狼! 合着从昨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再地想往阿昭身上泼污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娘儿俩打的什么主意!就是你这白眼狼看上了阿昭,想毁了她的名声逼她嫁给你!做你娘的梦,你给老子滚,滚得远远的,这是秦家,秦家,老子才是当家的,老子可不姓陆!” 秦永德原来虽然不能把陆春生当亲儿子对待,可对他确实一直也是关心的,把他当子侄辈看待,所以对张氏私下里贴补陆春生的行为,只要不出格,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古人说的好,不哑不聋,不做家翁。可是秦永德万万没有想到,他秦永德把陆春生养了这么大,还供了出来有个正经营生,直到刚才之前还一直接纳着他,陆春生却是这样卑劣地划算着他的侄女!倒转来,还牵扯到了明月的身上,这样扯不清的事,要抖出去,秦明月可还怎么活?!都是陆春生这个搅屎棍,把家里搅得一团糟! “滚!”秦永德又是一声暴喝,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忍不住呛咳起来,秦思源连忙上前拍着大伯的背帮他顺气。 陆春生就是进城当了这几年伙计,成日里对客人陪着笑脸,也没有被这么骂上脸过,何况现在自认为做了二掌柜,更是有点地位了。 听到秦永德这样骂自己,陆春生顿时脸色胀得紫红,呼地就站了起来:“别以为供我吃了几年苞谷饭,你自己就有多伟大,多了不起,你就是个一辈子混在泥巴里打滚的贱命!还骂我?一个泥腿子,我呸!”转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不一时就听到他那厢房里传来砰砰磅磅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收拾东西还是在砸家什。 张氏连声唤着“春生”,站起来就想追出去,秦永德缓过了气,看着张氏要走出上房的背影,冷冷发了话:“张莲香,你要想跟着你那儿子走,就别再回我秦家,你以后只管去受他那陆家的香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8章 撑腰 受陆家的香火,那就是秦永德要出了她?张氏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转回身看着秦永德,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当家的,你……” “你也不用给我装了,”秦永德闭上眼露出疲乏的神色,“我知道你跟你那儿子合着伙想坑阿昭,结果却把月儿给绕了进来。” “当家的,我没有,我……” 秦永德疲惫地挥了挥手,睁开眼一一扫过上房里的众人,又深深看了秦云昭一眼:“这件事,就至此为止,谁也不许再说!明月,把你娘带到你房里去,我想静一静。”说出去,明月的名声就没了…… 秦永德慢慢躺下又闭了眼睛,秦思源垂下眼帘静静地在一边站了片刻,先拉了薄褥子帮大伯盖了胸腹,跟秦勇山几个对了一眼,就拉了阿昭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这一下子就算跟自己无关了?没事了?秦明月有些懵懵的,又被爹刚才的暴怒吓到了,连忙扶了张氏往自己房间里走去,张氏还想开口,秦勇山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娘,你也消停点吧,爹坐了这半天马车才回来,累得很!” 本来他和爹两个都是一腔兴奋回了家,没想到一进门这家里的饭都还没吃上一口,娘和陆春生两个就闹了这么一出恶心的闹剧,怎么能叫人不累?身累,心更是累! 张氏看了眼微微侧了身子躺在炕上的秦永德,想起还有那四十两银子的事不知道会被秦云昭一古脑儿都捅出来,一时也不敢再作声,只得灰头土脸地任秦明月把她扶回了厢房。 出了这一场事,秦家众人都心里烦得不想开口,也没了心思吃午饭。到下晌李芬就提前做好了饭,给秦勇山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房间里请公爹先起来吃饭。 这么一会儿时间,李芬自是把家里这一段情况都给自己男人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也才得知阿昭是挖到了一株野山参,这才抵得了治伤的银钱,让万大夫出手治疗公爹。 一般的挖参人,那可真是一个苦,成天在山林子里头钻着,弄得衣衫褴褛跟叫花子似的,随时还要提防虫蛇猛兽,那就是拿命去找钱哪!阿昭能做到这样,李芬觉得她对这个家算好的了,这样一对比,更觉得张氏那样做让人寒透了心。 自己的娘自己也不好怎么说,秦勇山闷着不作声听媳妇儿说着,越听越觉得脸上臊得慌,娘居然连爹都瞒着,还私下藏了四十两银子,给勇林抵帐也不拿出来,给爹治伤也不拿出来……这是死扒着要留做自己的养老钱了吧,这也未免太凉薄了;更别提阿昭对自己家怎么样,而娘对阿昭又是怎么样了! 源哥儿也是没日没夜地陪在自己爹身边,端屎端尿从来不嫌脏不怕累的。阿昭更是捏了命进那老山林子,才寻到那棵参给爹治伤,还把剩下的银子分了一半给他,让他拿着做家用!娘却还要划算阿昭,想毁了她名声逼她嫁给陆春生!娘这样子行事,他都觉得没脸见源哥儿和阿昭啊! 秦勇山闷闷地走进上房打算叫醒爹吃饭,一抬眼,就看到了爹背过了身子睡着,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有些松乱的发髻上,不少白发就反射出银黄的光,心里不由一酸。 家里接二连三的遭事,爹自己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吃了这许多苦,才进城里那几天,虽然得了伤药治着,那也是痛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觉的,这才得多久,爹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头发都花白了这么多…… 算了,娘私藏了银钱那事,还是不要说给爹知道,二弟妹那事,等以后再慢慢说,这刚回家又遭了这么一回事,唉,可真是叫人堵心哪!秦勇山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走上前轻轻唤了声:“爹,你醒了吗?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秦永德有些费劲地转过身来,在儿子的帮忙下靠着被子坐起了身,先取了水喝了,才低低地吩咐秦勇山:“先去把源哥儿和……阿昭叫到我这儿来。” 先前发生的事,阿昭虽然是拿了张氏的原话说的,可是这一句句返到明月的身上,还是伤了秦永德的心。他虽然爱护侄儿侄女,可自己的女儿被闹得这么不堪,心里还是觉得疙疙瘩瘩的不舒服,硌得难受。 秦永德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对秦云昭的怨怼来,有什么事不能跟他这个大伯好好说,让他这个大伯来处理吗?非要那么一句句当着儿子儿媳,踩落她大伯母的脸,还把明月给绕了进去,这说不清辩不明的事抖出去,明月可就真的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啊! 秦永德虽然当时气怒之下喝令了陆春生滚,可私心还是觉得秦云昭这样对亲人有些过份了,伤了情啊! 秦思源和秦云昭很快就站在了秦永德面前,秦永德眼光复杂地看着这对侄儿侄女,长叹了一声:“你们都长大了,一个个的都不用我这个老头子操心了,都有了自己的主意……” 秦云昭心里微微一沉。她昨天夜里已经想过了,要是陆春生和张氏还想继续伸手,会是用什么法子,所以做了防范;陆春生和张氏果然一脚踏了进来。 她所做的,不过是把张氏说的话一句句还回去罢了,打脸,那也是张氏自己把脸凑上来的!可在秦永德心里……到底她只是侄女,秦明月却是亲闺女啊。 秦云昭心里发沉,只是考虑到了秦思源。微微侧过脸去,果然看到了哥哥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秦永德这一句话,就让秦思源有些凉了心,张口正要说话,院子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秦勇林你个王八羔子,你给我出来!” 房里的三人吃了一惊,站在院子里的秦勇山已经迎了上去:“刘伯,婶儿,你们来了,快先进堂屋里坐。”又扭头向厨房里叫了一声,“芬儿,弟妹她家里来了,赶紧地泡壶茶来!” 刘土根见秦勇山客气,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一时也不好拂了他面子,刚进来时那气势就缓了下来,只得闷着气闭了嘴,田金花却不管这些:“哟,是勇山啊,这事儿你一个小辈,又是大伯哥的不好说话,还是把你娘和勇林叫出来吧!” 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说刘翠翠回了娘家吗?看这样子,竟然是怄气跑回娘家的?秦永德在房间时听到亲家母这语气不对头,连忙提高了声音:“是亲家来了吗?” 刘土根听到秦永德的声音,微微吃惊,才知道他回来了,看了自家婆娘一眼,两口子就先进了上房,张氏听到声音也走了进来。 秦思源和秦云昭连忙先退了出来,这才看到正厅里还进来了三四个人,刘翠翠也在里面,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见他们两个出来,微微把脸撇到一边不出声,陪着她来的几个兄弟,乍见秦云昭不免惊艳,特别是其中一个,目光还在秦云昭的脸上停留了一阵。 秦思源将妹妹挡在身后,冲着那人怒目而视,那人本来还想挑衅地瞪回来,被年长的那个咳了一声,只得强忍着低了头。秦思源一手将妹妹拉回了房间里:“阿昭你就呆在房里不用出去,我去看看他们!” 这刘翠翠是受了气跑回娘家搬救兵了,可大伯才回来养伤,就怄了一场气,这一件两件事的,都赶在一起了,要再来一场口角争斗甚至动手,可不得把大伯再气死过去?秦思源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坐进正厅里看着点。 上房里面,刘土根拉着秦永德说了几句面子话,什么一直等着他回来了好来看他啊,什么吃好喝好养好伤啊,然后就给婆娘使了个眼色,自己闭了嘴不作声了。 田金花理也不理在她旁边陪着笑脸的张氏,直接就跟秦永德说了:“亲家公,我们两家结亲之前,也是互相都打探过的,两个孩子也看对了眼儿,可这才成亲一个月,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勇林就下狠手打了媳妇! 本来嘛,小两口才过日子,哪有个就能那么平顺的,谁家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家翠儿吃点亏,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她婆婆竟然挑唆着儿子要休妻!我家好好一个黄花闺女儿,嫁过来这才一个月,是犯了多大的事了,偷汉养人了?这就逼着不要我家翠儿了? 看孩子在家里哭得那可怜模样儿,你说我们当爹娘的怎么不心疼?我家里也不是那胡搅蛮缠的人,只要亲家你说出个道理来,我家翠儿该休,我二话不说,她几个兄弟我都带来了,马上抬着她嫁妆就走!” 田金花话说得客气,可她那几个儿子却不是来抬嫁妆的,是来给刘翠翠仗气撑腰的,一个说不好,就是把秦家砸了也是极有可能的!秦永德心里也清楚,只是他才回来,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刘翠翠要跑回娘家,所以就看向了张氏。 张氏连忙开口解释:“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年轻人气性大,勇林说了翠翠几句,翠翠就指着她男人鼻子骂了起来,我过去劝和吧,也是翠翠在气头上,连着我都一起骂了。我当时也是一口气没压下来,就教训了她几句,谁知道她年纪轻受不住话,还跑回娘家把亲家你们老两口给惊动了……” 乍听来,似乎说得还为刘翠翠开脱了的,可实际上就是委婉说明了刘翠翠不敬丈夫、不敬公婆,动不动就回娘家搬人来压婆家! 田金花也是个精的,这一听到脸上就不好看了,冷笑了一声:“亲家母,做人说话可是要拍着良心啊,你怎么不说勇林为什么要骂翠儿呢?婆婆教训媳妇那是天经地义,你说翠儿骂你,你有什么能让她骂的呢!”这张氏皮面上还想给她装贤良,翠儿都跟她说了,这婆婆其实就是一肚子坏水!田金花就赌这张氏不敢把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 当时刘翠翠被秦勇林打了两耳光后,叫骂的是“我撒泼我也没又推又骂得害得人小产!我撒泼我也没昧了家里的银钱不给当家的男人去治病!我撒泼我也没拿三百两银子去嫖只别人都玩烂了的破鞋”!这些话张氏怎么能说到秦永德面前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69章 多嘴 张氏被田金花这一堵,不得不压了一口气,勉强陪了个笑脸出来:“这不是当时都在气头上,大家就话赶话了嘛。都是一家子人,这事情也过去了,谁还能老记着那气话不放,伤了以后的感情啊!难得亲家你们两个来一回,刚好我当家的也才从城里接回来,我叫勇山媳妇再炒几个好菜,大家一起聚聚……” 张氏倒是真想让儿子休了这个刘翠翠,撒泼都撒到她头上来了。可现在她有把柄捏在人家手上了,形势比人强啊,还是得忍下这一口气才行。 “永德老弟回来了,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聚聚是应该的,也是我这个老哥该给他庆贺的。不过亲家你们也得发句话,这才成亲得一个月哪,勇林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下得手去打他媳妇? 这要过日子时间久了,勇林还不得把我家翠儿往死里打了?谁家儿女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是自己身上的掉下来的肉,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我翠儿也不是那铁打的人儿,经不得这么折腾啊。永德老弟,我就是看你是个实诚人我才同意把翠儿嫁过来的,要是我早知道你秦家还会打媳妇儿,我是说什么也不能把翠儿嫁来受这个罪啊!” 刘土根见张氏几句话就想把事情抹过,心里不舒服,就直接找秦永德说了起来。他这话说得确实中肯,秦永德不由得面色发红,没想到自己进城治伤,家里还闹腾了这好些事,张氏是怎么当这个家的! 刘家亲家这一趟来,不给个交待是不行的,秦永德就对张氏发了话:“去把二郎那孽子给我叫进来!”田金花觑着秦永德这神情,明白亲家公这是对亲家母不满了,知道见好就收,也就先明智地住了嘴。 秦勇林先见岳父母带着几个大小舅子过来了,怕吃亏,就从房间后面的窗户跳了出去,怕走出院门会被坐在正厅里的那几个看到,只敢偷偷绕到后院的园子里来,拿了把锄头装着给菜园子里松土。 张氏忍着气出去让秦勇山把他弟弟给找来,秦勇山知道弟弟人没有出去的,在家里寻摸了一遍才找到秦勇林,恨铁不成钢地抢了他手中的锄头扔在地上,扯了他进上房来,快到正厅了,秦勇山才松了手。 秦勇林见缩不了头了,瞪了他哥一眼,掸了掸袖子走进了正厅。一走进去,几双眼睛就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他那小舅子刘老六伸手就去挽衣袖,走出来就想先给秦勇林来一家伙。 秦思源一出手就把他给拦住了:“怎么着,长辈们是叫我二堂哥进去说话呢,你没听见?”就是这刘老六刚才还老盯着阿昭看,秦思源一早看他不顺眼了。 秦思源桩子拿得稳,刘老六推了一把竟然没推动他,觉得有些失了面子,直接就想来横的搞事,还是他大哥明白,连忙把他喝住了。 刘翠翠这儿已经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秦勇林瞥了一眼,到底是新婚夫妻正在情热的,心里也起了些内疚,低声说了句:“翠儿,别哭了。”低了头就进了上房。 正厅里的动静上房几个人都听在耳朵里呢,秦永德等二儿子一进来,就先喝了一声:“混账东西你还不快给你岳父岳母跪下认错!”声音叫得凶,却是怕亲家那边难为秦勇林,来不来先让儿子示弱服个软,等亲家两个消消气,万事就好说了。 秦勇林赶紧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刘土根“哼”了一声偏开了脸,田金花就坐在那里数落起女婿来:“勇林啊勇林,你也是大小伙子了,当初你来求我家翠儿,可是说的千好万好的,怎么我把翠儿嫁过来才得一个月,你原来说的那些话就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田金花虽然从女儿那里知道秦勇林出的那事儿,也清楚现在不能提这茬儿,所以只管用这些话数落着。 秦勇林本来怕岳父岳母这一来,又会提起自己那事儿,没想到岳母压根儿没提起这事,也知道他们是给自己做了脸面,心里还有的一些气也消了,诚心就低了头:“娘,是我错了,我当时是一时气上了头,我……你让翠儿打回来吧,我都认!” 田金花当着秦家二老的面就把刘翠翠叫了进来:“你男人刚才也认错了,让你打回来,你自己说,想要怎么样,爹娘跟你公婆都在这里,就给你做这个主了!” 刘翠翠呜呜呜地哭着,见秦勇林老老实实在跪在那里低着头,心里也软了。当时她也是赌了一口气,见没人来拉她给她台阶下,才冲回娘家的。 刘家兄弟姊妹多,哥哥嫂嫂们哪会喜欢一个才嫁出去的小姑子就转回家里来住?见刘翠翠回来一晚上了,秦家也没来人接,就担心她在家里住久了,或者被秦家休了去。几个嫂嫂明里暗里地挤兑她,刘翠翠在娘家心里也不好过。 好在爷娘是个精的,等到第二天上午还没见秦家来人,就吆喝了几个儿子把她给送回来了,同时也帮她撑腰,让秦家服个软,双方皆大欢喜算了,毕竟都是劝和不劝离嘛。 田金花见女儿只是站在那里哭,也不知道说句好听的,连忙也抹开了眼泪:“瞧我家这傻闺女儿呀,让她打回来,她倒心疼她男人了,你怎么就不想想你才跑回家那会儿,怄了一肚子气不说,两边脸都被打得肿得高高的呢……” 这是还要个交待?秦永德自己站不下地,就吩咐秦勇山:“勇山,你去!代爹给勇林掴两耳光,教训教训这混账东西!”自己打,总比让刘家打要好! 秦勇山还没应声,刘翠翠就咚地一声跪到了炕下,哭着冲秦永德磕头:“爹,求你别打他,他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爹……” 刘翠翠这一跪一哭,倒让秦勇林想起才回来那天,爹抽了他一棍子,也是刘翠翠哭着扑过来护着他的,心里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翠儿,是我不好,是我那天发了浑……” 看着小俩口在炕下哭作一堆,两边的老两口都各自松了一口气,这就算是和了!张氏心里虽然还恨着刘翠翠,也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好了好了,小两口吵几句也是常有的事,床头吵床尾和就好了,勇山,还不快带你弟弟、弟妹两个下去洗把脸,再让你媳妇儿多炒几个好菜!” 见三个小辈下去了,张氏才装作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爹娘的债啊!我们老了,管不了年轻人那么多了。亲家今天来的好,正好赶上我当家的回来,就在这里一起吃晚饭,刚好给我当家的接接风,洗洗晦气!” 这事儿算是得了圆满,张氏也希望这么冲一冲,能让秦永德把中午春生闹的那事儿暂时放下,别摆着脸色给她吃瓜落,不然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女儿虽然好好地回婆家了,可还要过好日子才行,田金花见自家男人点头应了吃饭,觑着这时机就挑起了话题:“是啊,谁个当爹娘的不希望儿女过得好呢?不过亲家啊,就是没有翠儿这回事儿,你家里还有件事一直梗在我们心里呢。” “亲家母还有什么事,只管说!”秦永德见小两口和好了,心里也舒坦了,见田金花还专门提起这话,连忙问了起来。 “说起来呢也算我多嘴,可这话是从你们靠山屯传来的,都传到我们那屯里了。我和我当家的一听这话,心里就骇得嘣嘣跳,结果赶着又出了我们翠儿这件事,倒是又应验了一桩。”田金花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亲家啊,这事儿你可得拿个章程出来呐。” 秦永德刚要张嘴,刘土根就不满地横了婆娘一眼:“别先云里雾里地说你那一大通,好好跟亲家说清楚什么事儿,亲家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你个臭老头子懂什么!这叫吊胃口!把胃口高高吊起来了,说的话人家才听得进心里去!田金花在心里嘀咕着,嘴上也不敢怠慢,连忙就装着一副心直口快的样子说了出来:“你们靠山屯可是都传遍了,你家里才来的那两个娃儿,可是带着白煞的!” 才来的两个娃儿?那不就是说的源哥儿和阿昭了?秦永德沉了脸,语气有些生硬不喜:“什么白煞不白煞的,那是人家胡说的。” “一个人胡说些什么也起不了浪,可这话都传到我们屯里了。而且这一件件事情都是有鼻子有眼的,可不把我们心里唬得慌!”既然女儿已经回了婆家,田金花自然想着要为女儿今后着想,直接就把事情都点出来了。 “亲家你说你家里原来多好的一家,啥事儿都没有,可自打这两个娃儿来了,家里这晦气事儿就一件接着一件来了。亲家你顾念亲戚情分,重情重义是个好的,我也听说过,那两个娃儿勤快孝顺也是个好的,可有时侯人跟人之间这气运犯冲,这可是说不清楚的。 自打那两个娃儿一来,你家里就接连出事,我说亲家啊,这些事虽然听着玄,可由不得人不信啊!不然这话能传到我们那屯里去?”田金花也不说哪个不好,就是气运犯冲这么一说,秦永德想着家里连续不断发生的这些事,不由沉默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0章 立户 秦思源坐在正厅里当陪客,听着里面说了话之后,大伯一片沉默,脸色更加变了变,先前大伯把他和阿昭叫进去的时候,他就听出了大伯在怪阿昭。 阿昭把那肚兜来了个偷梁换柱,把秦明月给绕了进去跟陆春生胡乱混缠了,看起来是阿昭心太毒,不讲亲戚情分。可阿昭毒吗? 要不是大伯母合着陆春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阿昭会被逼得玩这么一手未雨绸缪?要不是先提防了,阿昭现在怎么可能还好好地坐在房间里?早被大伯母和陆春生逼得没有清白,逼得不得不答应嫁过去了吧! 要讲这样的亲戚情分,要被这些人算计,叫他怎么能忍?阿昭做得没有错,大伯他本来就不该怪阿昭!秦思源捏了捏拳头,想起刚才阿昭把大伯母的脸狠狠打了回去,最后被大伯就这么压下来的事,心里更是坚定了几分。 刘家人来了这一屋子的,李芬原来做的饭菜就不够了,刘翠翠跟秦勇林哭过后和解了,洗把脸就去喂鸡喂猪了,秦明月见刘家男人来得多,气势汹汹的,加上中午闹得那一场臊了脸,一直缩在她那房间里足不出户。 李芬就叫了秦云昭来帮忙,杀了几只野鸡,炒了几只野兔,晚餐弄得丰丰盛盛的,刘家人口多,寻常也是舍不得吃肉,这一顿几个男人吃得满嘴油光的,临走时,还捎上了几只野物回去。 秦云昭看着关野物那笼子空了一小半了,正寻思着还得上山多下几个套子,秦思源看上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就叫了秦云昭一起走了进去。 张氏正想趁着秦永德这会儿脸色缓和了,跟他说几句话,把中午那事儿挽回一下,另外就着田金花先前那一番话,想再给秦永德上点眼药。 秦思源带了秦云昭一进来,就直接说了话:“大伯母,我和阿昭想跟大伯说两句话。”说得客气,请她暂时出去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张氏看了秦永德一眼,见他轻轻点了下头,只得咽了都到嗓子眼儿的话,先走了出去。 张氏一走出房门,秦思源就拉着秦云昭给秦永德深鞠了一躬,却并没有再跪下去:“大伯,我和阿昭过来这段时间,给大伯已经添了不少麻烦,我们也不想大伯家里因为我们的事而闹得家宅不宁,我已经决定了,这就带了阿昭立户另住;求大伯准许!” 话一说完,秦思源就半低了头,静默地站着。他过来靠山屯,几次都提出要开户另住到外面去,都被大伯拦下了,或许是面子,或许是亲情,可现在却是两边都伤了心;他该早些听着阿昭的话,以前的态度再坚决一些的。 秦永德知道刚才亲家的话被秦思源听了去,脸上觉得有些挂不住:“源哥儿,那些个流言,你听了也不用往心里去,其实这些事跟你们无关的……” “大伯,不是流言的问题。”秦云昭听着大伯的语气,心里就知道了梗概,“原来我跟哥哥过来的时候,就说过想单独立户出来,不想麻烦大伯。只是大伯见我们一时还不熟悉这里,所以留我们多住了这些时日。 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么些事,我知道大伯心里不好受,我跟哥哥心里也很惶恐,或许真有气运犯冲一说也未可知。哥哥如今已经能支撑门户,不如我们住出去,不仅可以跟大伯家里两安无事,而且就在这靠山屯里住着,就是平常大伯也能照应得到,我们也能尽点孝心,也不妨碍什么。” 秦云昭这一通话已经给秦永德顾全了脸面,秦永德不由沉吟起来,他是一直记着弟弟的情分,也想着好好照顾这两个侄儿侄女的,可是家里却一件接一件地出事,连带着自己也受了伤,一时间让他心力憔悴不已。 陆春生虽然被他骂跑了,可月儿跟阿昭依旧是不对付得很。这回阿昭将月儿绕了进去,他心里就格外地难受,扪心自问,今后他不能偏心放着月儿去欺负、报复阿昭,可也绝对不想再看到今天这样的事。 阿昭她平常是个好的,可只做出这么一回事来,要是他没及时压下去,月儿这辈子就毁了!气运犯冲也好,远香近臭也好,或许分开住了,真的对两边都好一些,还能保留下亲戚情分? 秦云昭看着大伯的脸色,偷偷捅了哥哥一下,秦思源抬起头来看了大伯一眼,心中一叹,就再加了一把火:“大伯,求你准许我们搬出去立户另住吧!难道我们立了户另外住着,就不姓秦了吗?就不是你的侄儿侄女了吗?” 见源哥儿和阿昭都态度坚决,话也说到了这一步,秦永德一声长叹:“好吧,是我对不起你们的爹,没把你们照顾好……” “大伯,我们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还会尽心孝顺大伯的!”秦云昭一见秦永德松了口,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一再地发生这些事,她并不乐意再跟张氏和秦明月这些人住在一个屋檐下,那些小心眼儿积多了,她也觉得硌应,要哪天真惹得她烦了做出什么事来,铁定会跟大伯断了亲;平白让哥哥夹在中间难受,不值当! 两人得了秦永德的同意,立即就去张小旗家里,把那块地先买了下来,又拿了银子出来央了张杰帮他们去办成红契,把户牒也拿了出来,请张杰先在簿子上加了一笔写了,然后一起带去衙门立新户。 屯里立新户新增人口是好事,特别是像秦思源和秦云昭这样的良民,勤快懂礼不会添乱,更是小旗们欢迎的。张杰写完新增户籍,就关心地问这兄妹俩:“打算什么时候起房子?再等个把月,等过了秋收正是农闲,那时请人便宜些。” 秦云昭跟哥哥对视了一眼,就向张杰打听:“张小旗,我和哥哥都没做过这事,麻烦你给个意见,我们想现在就开始修房子,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师傅?”秦家的房子修了十来年了,秦永德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哪位师傅手艺好,反正秦思源要立户,就让他们到张杰这里来问清楚。 “现在就要修?”张杰微微有些吃惊,但也没露出什么神色来,只是帮他们参考,“屯里余师傅的手艺比较好,你们要是不管饭什么的,全包给他也行,他能拉出一帮子人,一般二十来天就能把房子修好。” 秦思源和秦云昭现在这情况确实不好管饭,他们自己吃住都在大伯家呢,要管饭,那就更扯不清楚了。听到可以不管饭,还可以全包,两人也觉得这样甩手也方便,不由都动了心。 “张叔,一事不烦二主,我们就厚着脸皮还请你带我们跑一趟余师傅家了。”如今靠山屯的水利工事已经修好了,张杰清闲了下来,有了时间,秦云昭也急着想住自己的新房子,索性现在就跟张杰这里请托了。 张杰估摸着秦家这是出了些什么事了,兄妹俩不说,他也不好问,就当饭后消食一样,带了两人去了余师傅家里。 听到这兄妹俩木料石料都让自己全包了,余师傅把胸脯拍得嘭嘭响:“源哥儿和阿昭只管放心,余伯伯做这行多少年了的,从来都是真材实料,童叟无欺。就是有一点,你们要不急,再推那么一个月,到农闲的时候这修房子的价钱就低些,如今正是农忙,这工钱上可比平常贵上一些。” 张杰为人还是很不错的,既然他能带自己到余师傅这里来,秦云昭就用人不疑了,笑着开了口:“我跟哥哥都要上山找些猎物攒钱,这修房的所有事务就都麻烦余伯伯了。如今农忙时分,工钱贵上一些也是正常的,只要把房子起好就行。” 余师傅虽然从不欺人,但是还是更喜欢这种说话做事都爽快利落不娘皮叽歪的,两边约好了明天到实地看了起草图,然后再定价钱,秦思源就带了秦云昭回去了。 张杰走后一脚,余师傅送了出来,感谢他向这兄妹俩推了自己,又无意感慨了一句:“这兄妹俩主事都是有商有量的,倒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姑娘不管事。” 张杰也暗自点头,几回交道打下来,他也发现秦云昭挺有主见的。按说就要这种性子的姑娘,才撑得起寡妇孤儿的门户吧? 等回了家,向燕正坐在上房里等着他:“当家的,你说永德大哥不是刚从城里回来吗?这兄妹俩就急吼吼地要搬出来另住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怕他们的大伯跌断了腿拖累了他们?” 张杰摇了摇头:“那不能吧,我听说永德大哥在城里治伤的钱还是源哥儿和阿昭筹的呢,永德大哥那腿听说好生养着,行走是没有问题的。这兄妹俩个不是那短视的人,没道理为着这个就要搬出来。” 想了想,张杰又跟自己婆娘小心提了一句:“我看,八成是秦家出了些什么别的事,所以这两兄妹才想住出来吧。” “出了别的什么事?”向燕翻着眼睛想了想,“该不会是……”她是小旗婆娘,又向来人缘好,在屯里消息也很是灵通的,马上就想到了今天中午和下晌发生的一些事。 “是什么?”张杰看到自己婆娘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听说,今天永德大哥刚进家门不久,那个陆春生就一脸气呼呼地拿了个包裹出来了,见老王的骡车没回来,包的二柱家的骡子套了车回城里去了。你说他有什么事这么急着就要走?”向燕轻轻摇着蒲扇,一脸的思索。 “然后下半晌的时候,隔壁河边屯的刘土根一家子来了好几个人,带着勇林媳妇进了秦家院子,听说勇林媳妇眼睛肿得跟个桃子似的呢。不过两家也没闹起来,吃了顿饭,那边又欢欢喜喜地走了。 我猜啊,指不定就是因为这两件事,所以源哥儿跟阿昭才想搬出来住。你别不信,那陆春生进城当了几年伙计,人都学油滑了的,见着个漂亮姑娘媳妇就移不开眼,家里现住着阿昭这样仙女儿似的一个人,那他还不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1章 建房 “咳咳!”张杰咳了起来,“事关姑娘家的名声,你可记着千万别在外面说你这猜想啊。” “嗐,我是那种人吗?这不就是跟你闲嗑叨嘛!”向燕没好气地白了男人一眼,继续说了下去,“至于那刘家嘛,说不定就是来给女儿撑腰,顺带拿着勇林犯的那事儿提要求,要把源哥儿和阿昭两个赶出来的。我看勇林媳妇可不像勇山媳妇那样,是个能容人的主。” 这倒是很有可能,张杰在心里点了点头,那张氏本来就不待见源哥儿和阿昭两个,这回要得了刘亲家那话头儿,还不得添油加醋说上一回?估计那两个孩子也是怕他们大伯为难,所以这才急着赶紧起了房子搬出来吧? 想了这一通,张杰微微摇了摇头:“我倒挺稀罕这两孩子的,又懂事又能干,还知礼,反正他们就在这屯里,有什么能帮的,我们就帮上一把吧。” 说不定以后还会是亲戚呢?不过这话他就不好说出口了,向燕的那个嫂子,是个喜欢讲规矩,一举一动都不轻易出错的人,峰哥儿再是喜欢阿昭,他娘那一关过不了,他也是白搭啊。 第二天一早,秦思源兄妹俩就先往宅基地那里去了,余师傅也等在了那里,两边看了一回地形,秦云昭又说了自己的设想,余师傅画了草图,几人添补修改了一遍,秦云昭索性连里面的家具都画了样子标了尺寸,委托余师傅找个木工师傅一起帮做好。 这就象现代的装修全包,住房只管拎包入住了,不过价格肯定也就上去了。余师傅细细一核算,脸色就有些尴尬:“源哥儿,阿昭,你们这么相信我老余,我也确实给你们打了最大的优惠,就是……就是照你们要求的这样子修出来,可得不老少钱呐!” 他这一核算出细账,看到总的花费不由吓了一跳,这事主毕竟是两个孩子,谈的时候一门心思是想撇脱,修的很多东西又是要一步到位,可这价钱上再怎么省也便宜不下来什么,这价格太高,这两孩子拿不出来,他这生意又得泡汤了。 余师傅心里还想挽救一下:“要不,你们这围墙就先别修了?围墙你们要修三米高,还要圈这么宽,又是要砖石料的,这个就是好几两银钱呢,先省下这个,然后这茅厕、净房也不用修这么好的……” 秦云昭笑了起来:“余伯伯,你报下总帐要多少啊?” 余师傅嗤吭了一下,有些为难地报了价格:“就刚才你们跟我说的这些,还带了这几样家具一起,大数估着就是五十来两了……” 屯里起房子,富足人家二十来两也顶天了,主要是秦氏兄妹什么都不包,不管饭,不包木料、石料,所以这材料钱就省不了,再加上还有好些高要求不能降,所以这实打实的价格就上去了。 秦云昭二话没说,就把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掏出来递给了余师傅:“那我就先给余伯伯五十两定金,余伯伯写个收条,今天就可以找人开始帮修起来了。我跟我哥两人要上山打猎,也就早晚经过这里的时候看一眼,具体的事情都要麻烦余伯伯了。要这钱不够,余伯伯再跟我说。” “诶诶,好!”没想到这小姑娘一点也不磨叽,挺爽快的性子,余师傅看了眼那银票,吃了个定心丸,“阿昭,源哥儿,你们忙你们的营生,交给我老余这里你们只管放心,什么料都给你们用的好的,用得足足的,不用你们操心。这钱估摸着是够了,要超也超不出几两了,到时我把账一笔笔都列好,该拿的工钱我拿,不该拿的我老余绝对不会贪了你们的。” 屯里都是熟人,起房子又大多是自己备料,起完房子后才结工钱,余师傅还是第一回遇到秦云昭这种直接先付了现钱的,心里说不出的舒畅,取过纸笔写了收条,目送这兄妹俩上山去了,自己回头就召集了人手过来,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房子给起好了,可不能辜负了人家这份信任! 多日未见秦思源,宗南山狠狠把他调教了一番,补了这几天拉下的功课和训练,叮当见了秦云昭,委委屈屈地蹭了过来,一脸曾被遗弃的幽怨。 宗南山郁闷地吐了一口气:“阿昭你这丫头,人鬼灵精怪的,养只豹猫也跟你像足了脾性。你这什么叮里当啷的猫儿,吃了肉还不够,还要吃蛋吃果子,连我种的菜都啃了几口,吃饱喝足了,还嫌我给它铺的草窝不好睡,叨走了我一件中衣给它自己铺了窝儿。 半夜我睡得好好的,它就挠窗挠门的,非把我吵醒,我说怎么的,嗨,这家伙还挺爱干净的,专门挠开了门跑出去拉了一泡屎,还让老头子我守着又给它开了回门回来!”想他堂堂……还给这么只臭屁的小豹猫当上门房了! 秦云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宗伯伯,你这么有爱心,肯定不会跟它这个小家伙计较了,我跟哥哥已经在山脚下起了房子,等修好了,我请你去我家里好吃好喝地住几天,专门给你赔礼!” “哦?你们终于要住出来了?这样也好,住亲戚家总不是个长久的事,时间长了,这样那样的小摩擦也多,反而伤了亲戚情分,所以说远香近臭啊!”宗南山听到秦云昭真心邀请自己,心里也是蛮受用的,“等你家里房子起好了,我一定去给你们暖灶!” 今天有了秦思源加入,加上还要挣银钱,秦云昭放开手脚打了许多猎物,现杀洗剥了许多,直接腌制了,然后在宗南山的木屋前搭了架子,挂上去风干。虽然现在已进八月,可气温还没有降下来,这山上气温倒低很多,正好做些半成品,到时统一拉去城里找酒楼卖了,也是一笔收入。 宗南山会简单鞘制皮子,帮着他们把不少皮子鞘了,也放在一间房里挂着阴干。秦云昭审视了一下今天的劳动成果,还算比较满意:“宗伯伯,里面有你三分之一的股份!” 宗南山哈哈笑了起来:“行啊,我也不要现钱,到时你就给我带些吃食上来就行,另外再多给我做几餐好菜,怎么样,这要求不高吧?” 秦云昭知道他一定不是个普通的猎户,这就是个不用谈钱的主儿,钱对他来说,够吃用就行了。不过秦云昭向来丁是丁,卯是卯,银钱是银钱的,宗南山这么费心教导秦思源,可不是用银钱能衡量的,怎么孝敬都是应该的。 兄妹两个带了不少活猎物满心欢喜地下了山,秦思源照例又打了一捆柴,这才下到了山脚,两人先不急着回去,脚步一拐,先去了那块宅基地看了下。 余师傅果然说到做到,立即就拉起了架子开工,这一天下来,地基已经全挖好了。见两人过来,余师傅抹了把汗连忙迎了上来,一边陪着两人看着现场,一边笑着解说:“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把地基下了,明天就煮糯米开始灌浆,后面几天就砌砖了。” 秦云昭要求是除了砌炕,还要在客厅、书房、卧室、净房几处地方铺地龙的,见余师傅确实都下好了地基安排好了,又看了拉来的几车青砖都是质量好的,心里也比较满意。 秦思源看了妹妹眼色,就取下一只野鸡送了过去:“余师傅,这一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这只野鸡你拿回家炖点汤水喝,我们虽然不管饭,这点小心意还是请你收下。” 余师傅推辞了一回,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见两人扛了不少猎物,也不禁艳羡:“老山林子虫蛇野兽多,你们两个娃子能套回这么些野物,还真是有本事!” 他也想不通有这么能干的两个侄儿侄女,秦永德为什么还在这时候让他们单住出来。不过主家的事自己不说,他也不是那多嘴的人去问,只是看着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担柴的担柴,扛猎物的扛猎物,说笑着往秦家院子走回去了。 李芬照着秦云昭吩咐的,每天给秦永德炖一只野鸡吃,还泡了猴头茹下进汤里。其实她觉得源哥儿和阿昭住家里挺好的,不过住了两间房,家里柴火不愁、肉食不愁的,人家又是自己交了家用的;虽然这家用被二弟败了出去,那又不关源哥儿和阿昭两个的事。 就是陆春生烦得很,跟婆婆做的那些事实在硌应人,逼得阿昭把婆婆说的那些个话一句句还敬了回去,公爹的脸色却又不好看了。手心手背虽然都是肉,到底还是手心的肉厚实一些啊。 秦永德喝着鸡汤,听到外面声音,知道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两个回来了,隔着窗户就叫了一声:“源哥儿回来了啊?”却是没有一起招呼秦云昭。 秦思源忙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妹妹,自个儿走进了上房:“大伯,今天感觉好些没?药都在按时吃着换着吧?” 秦永德“嗯”了一声,看着侄儿一脸的汗,心里又有些难过:“今天你们请余师傅开工了?地基都挖好了?” 秦思源忙把刚才看到的情况一一跟秦永德说了,又说兄妹两个对房子的设想。秦永德觉得这两孩子没个大人在旁边帮忙看着点,修那么大的房子,还要建三米高的围墙,又是全包出去,有些浪费银钱了,不过看着秦思源说的兴致勃勃的,也不好拂了他的话,毕竟地基都挖了,就是照着那设想修了。 倒是张氏隔着窗户听到居然花了五十两,不由气得歪了歪嘴,两个小孩子修个房子就花了五十两!不知道这手上还捏着多少呢,倒是白给他们浪费了! 到了晚间,秦永德一会儿侧躺着,一会儿又放平了身子,半天也睡不着,张氏睡在炕梢另一头,就起身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秦永德摆了摆手:“没有,你睡你的。”张氏咕哝了一句又躺下了,秦永德就在黑暗中睁着眼,心里乱纷纷地有些难受,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声睡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2章 酸涩 房子起得很快,余师傅跟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列了细帐,因为秦云昭还要接着那溪水挖个用青石砌的小池子,所以工料钱还要加二两多银钱。不过也不要主家现在就付,可以等完工以后再结。 好在兄妹两个这些天打了不少猎物制成了风干的肉制品,秦思源期间赶了马车进了城一趟,把肉啊毛皮啊都卖了,又得了二十来两银钱,银钱上完全可以不用担心了。 秦云昭每天跟哥哥上下山的时候都去看上一回,已经开始计划在什么位置种果树,什么位置种点菜了,再把叮当从宗南山那里接下来,家里最好还要养两条猎狗。 兄妹两个正满怀憧憬,地里的玉米也快熟了,天公不作美,连续下了几天大雨,屯里的人家怕涝坏了玉米,等着雨势停了,纷纷就先抢收起来。 秦家如今少了一个壮劳力,干活本来就会比别人慢了一截,偏偏又有人在夜里发现了野猪,糟蹋了不少粮食,屯里的人都紧张起来了,辛辛苦苦种的地,野猪一晚上能把一亩粮食都给你毁了,大家都加快了收粮食的速度。 秦思源也不上山去了,就在地里帮着大堂哥、二堂哥一起收玉米。屯里有军粮任务,张杰怕误了事,夜里组织了十来个人轮流换班,在靠近山林的地头守着,防止野猪再来糟蹋粮食。 守夜的每个人都能得些银钱补贴,秦思源也参加了,倒不是为着银钱,主要是他是猎人,打野猪这种大家伙,大家心里还是有些虚,好些人就提了请秦思源一起参加。 秦家兄妹两个欠着张小旗的人情,张杰一提,秦思源就答应了下来。倒是秦云昭有些担心,山林中最猛的不是老虎,而是成群的野猪,那可是一古脑儿就铁蹄践踏的,自己前世就是被野猪群追赶,不慎被一只突然发狂冲出来的野猪给撞下山崖的。 秦思源却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放心吧阿昭,一起守夜的人有四五个呢,人家可是连招式都不会的,你哥我还学了这么久武艺,又打了这么久猎的,更加不用怕!” 秦云昭想想也是,自己还说支持哥哥从军呢,这都还没上战场,才守夜防几只野猪就担忧成这个样,要真上了战场,自己岂不是恨不得随时跟着了?交待了哥哥几句,秦云昭也放松了心情。 守夜是隔天轮到一回的,晚上有时发现野猪,大家敲锣打鼓地吓走了,并没有多大的事。转眼间玉米也收得大半了,秦云昭更是放了心,见今天又下了些小雨,叮嘱哥哥多穿件衣服再出去,小心夜里凉,自己在家里帮着两个堂嫂做了些家事,见天色暗了就睡下了。 明明下了雨,也快近八月中秋了,这天夜里却是说不出闷热的,秦云昭在凉席翻了几回身,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刚合得一阵眼,秦家院门就被嘭嘭地敲响了,秦云昭被惊得刷地一下坐起来,心里嗵嗵地跳得厉害。 秦勇林披衣开了门,一片嘈杂声就响了起来:“快点,快点,小心着,别乱动到源哥儿!” “陈大夫呢?怎么还没请来?” 秦云昭系衣带的手不由一抖,三两下着好了衣服,赶紧冲了出来,院子里有一人双手各拿了一支火把照明,另外几人正小心翼翼地把秦思源抱进他的房间。 火光下,秦思源的脸色有些苍白,看到秦云昭一脸焦灼地冲了出来,还勉强冲她笑了笑:“没事的,阿昭,就是受了点伤。” 秦云昭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先抢步进了房间,把哥哥床上的被褥铺好了,等大家七手八脚地秦思源抱上了床,也顾不得他那一身泥渍,先大致看了一下没有见外伤,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 大家站在床边都静了一下,为首一个年长看了旁边垂着头的袁大郎一眼,开口说了当时的情况:“今天我们这班又碰到了野猪,本来就定好只要吓走就行的,谁知道袁大郎砸了块石头过去,激怒了那群野猪的头儿……” 原本是袁大郎的爹过来守夜的,不巧他今天跑肚,袁大郎就自告奋勇在代替他爹来了。规矩也跟他说好了,这黑灯瞎火的,靠着几支火把也打不好野猪,大家发现了,就只要敲锣打鼓地吓走就行。 袁大郎当时应得好好的,等到真遇上了野猪,一时手痒就砸了块石头过去,正正砸在那群野猪的头领脑袋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头猪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带着野猪群“嗷”地一声就对着他们冲了过来。 大家就赶紧往小沙河跑,野猪虽然会游水,可在水里就没什么伤害力了,谁知道袁大郎当时被吓得怂了,跑到河堤边硬是腿软地爬不上去,秦思源就赶紧跳回来帮他托了上去。 那小子被那群飞奔追来的野猪吓懵了,被托上去后也不知道拉把手,结果秦思源就快爬上河堤的时候,被那头猪赶到,一嘴就给拱飞了起来,幸好是落在了河堤外面,要落在河堤里面,当时就会被野猪踩死了。 大家正在庆幸,秦思源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大伙儿赶紧小心把他抱了回来,见他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冷汗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只怕是伤了内脏,唬得连忙去请陈大夫来。 ****它奶奶的野猪,姐上辈子就折在野猪手里,这辈子哥哥也遭了野猪的殃!秦云昭恨不得以后把老山林子的野猪都杀个干净。只是这会儿说什么也没有用,秦云昭看也不看站在旁边嗫嗫嚅嚅想说话又不敢说的袁大郎一眼,赶紧先打了温水来,帮哥哥轻轻擦了手脸,就坐在床沿边握着哥哥的手等着。 秦永德和张氏几个也被吵醒了,虽然是大半夜的,可这些人过来了,也得有点儿招待。李芬和刘翠翠两个就赶紧去厨房里掌了灯,又到上房取玉米面儿,打算先给大家摊几个玉米饼子吃。 刘翠翠一手拿着盆子等着张氏撮玉米面,一面就嘀咕着:“难怪屯里都说他俩带了白煞,看吧,这回是定了要出去住,所以才没煞到咱家里,给煞着自己了,要是还不住出去啊……” “勇林媳妇你说什么!”刘翠翠声音虽然压低了些,在夜里还是听得很清楚的,秦永德的脸色顿时变了,喝止了她一声,既为侄儿难受,心里又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细细分辨,似乎是微微有些释怀,一时纠结不已。 张氏觑了他脸色一眼,冲刘翠翠低喝了一声:“先去把饼子摊了,省得人家说咱们家没个招待的礼数。” 陈大夫气喘吁吁地被人拖了过来,进门先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苦笑了一声,今年也不知道秦家是怎么了,这是自己第几回进秦家的门了? 分开了众人,陈大夫问了当时的情况后,先细细给秦思源把了脉,小心轻按了按胸腹,又曲指敲了敲秦思源四肢几处穴道,帮他翻身检查腰背时,秦思源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痛,脸上的冷汗又哗地淌了出来。 陈大夫脸色有些凝重,伸指按了他腰间几处穴位,问了秦思源的感觉,这才净了手,提了笔写了药方:“先按这个抓药吃着。”秦勇山忙接了过来先跑去陈家抓药了。 陈大夫看了秦云昭一眼,正在犹豫,秦云昭已经请了他先出来:“陈大夫,我这里还采的有些草药,不知道拿来热敷有没有用处,还请你掌掌眼。”把陈大夫私下先请到了她的房间:“陈大夫,我哥哥现在情况如何,请你跟我直说了吧。” 听着病家这是有了些心理准备,陈大夫也不再瞒着掖着了:“源哥儿这伤,还真说不好。我先给他用药下去,要到了差不多明天中午,他还动不了身子,那就八成真是断了腰上的经络了,最好你们能带他进兴州城里去看大夫,我是无能为力了。” 秦云昭心里一紧:“断了经络?会怎么样?” “人体经络通而四肢活,腰上这经络,主着人下肢的动作。要真是腰上这经络断了,估计……估计源哥儿这下半身就动不了……不过这也不一定,比如兴州万安堂的万大夫,你也不妨送源哥儿去他那里看看,他家有秘方,对这种伤或许也有特效也说不清……” 要不是知道秦云昭不是那种咋呼的人,陈大夫也不会这么跟她说出实情,不过也没说死,毕竟一山还有一山高哪,他一个小大夫治不了,对城里的杏林高手来说,指不定不算什么难事呢? 断了经络,下半身动不了……那就是脊椎神经受损,造成半身不遂!秦云昭心头一惊,哥哥一心想从军立功,挣出个功名来,要是…… 秦云昭咬紧了下唇,陈大夫说了不一定呢,明天中午的时候看情况了再说,说不定哥哥明天就能动了呢?秦云昭心中定了主意:“陈大夫,求你先别跟任何人说这事,今天这么晚了还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堂嫂已经做了些吃食,你先用些,我再送你回去,明天中午我再来请你复诊。” 会好的,哥哥一定会没事的!秦云昭掩下了心中的情绪波动,换出一副轻松点的表情走进了哥哥的房间:“哥,陈大夫说你可能是扭了筋了,今天先喝着药,再用药包热敷着,明天他再来诊诊脉。” 秦思源虽然觉得腰上痛得厉害,听到妹妹这么说,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勉强又跟妹妹说了几句话:“那就好,等过几天我们新房子修好了,哥哥就带你住进去,咱们好好做顿好吃的暖暖屋!” 秦云昭笑了笑,就开口止住了他:“陈大夫说了你要静养,哥哥你可得多休息,少说话。”看着哥哥点了头,闭上眼睛休息,秦云昭轻轻退了出来,眼中酸涩得厉害,偏偏半点眼泪也不能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2章 酸涩 房子起得很快,余师傅跟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列了细帐,因为秦云昭还要接着那溪水挖个用青石砌的小池子,所以工料钱还要加二两多银钱。不过也不要主家现在就付,可以等完工以后再结。 好在兄妹两个这些天打了不少猎物制成了风干的肉制品,秦思源期间赶了马车进了城一趟,把肉啊毛皮啊都卖了,又得了二十来两银钱,银钱上完全可以不用担心了。 秦云昭每天跟哥哥上下山的时候都去看上一回,已经开始计划在什么位置种果树,什么位置种点菜了,再把叮当从宗南山那里接下来,家里最好还要养两条猎狗。 兄妹两个正满怀憧憬,地里的玉米也快熟了,天公不作美,连续下了几天大雨,屯里的人家怕涝坏了玉米,等着雨势停了,纷纷就先抢收起来。 秦家如今少了一个壮劳力,干活本来就会比别人慢了一截,偏偏又有人在夜里发现了野猪,糟蹋了不少粮食,屯里的人都紧张起来了,辛辛苦苦种的地,野猪一晚上能把一亩粮食都给你毁了,大家都加快了收粮食的速度。 秦思源也不上山去了,就在地里帮着大堂哥、二堂哥一起收玉米。屯里有军粮任务,张杰怕误了事,夜里组织了十来个人轮流换班,在靠近山林的地头守着,防止野猪再来糟蹋粮食。 守夜的每个人都能得些银钱补贴,秦思源也参加了,倒不是为着银钱,主要是他是猎人,打野猪这种大家伙,大家心里还是有些虚,好些人就提了请秦思源一起参加。 秦家兄妹两个欠着张小旗的人情,张杰一提,秦思源就答应了下来。倒是秦云昭有些担心,山林中最猛的不是老虎,而是成群的野猪,那可是一古脑儿就铁蹄践踏的,自己前世就是被野猪群追赶,不慎被一只突然发狂冲出来的野猪给撞下山崖的。 秦思源却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放心吧阿昭,一起守夜的人有四五个呢,人家可是连招式都不会的,你哥我还学了这么久武艺,又打了这么久猎的,更加不用怕!” 秦云昭想想也是,自己还说支持哥哥从军呢,这都还没上战场,才守夜防几只野猪就担忧成这个样,要真上了战场,自己岂不是恨不得随时跟着了?交待了哥哥几句,秦云昭也放松了心情。 守夜是隔天轮到一回的,晚上有时发现野猪,大家敲锣打鼓地吓走了,并没有多大的事。转眼间玉米也收得大半了,秦云昭更是放了心,见今天又下了些小雨,叮嘱哥哥多穿件衣服再出去,小心夜里凉,自己在家里帮着两个堂嫂做了些家事,见天色暗了就睡下了。 明明下了雨,也快近八月中秋了,这天夜里却是说不出闷热的,秦云昭在凉席翻了几回身,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刚合得一阵眼,秦家院门就被嘭嘭地敲响了,秦云昭被惊得刷地一下坐起来,心里嗵嗵地跳得厉害。 秦勇林披衣开了门,一片嘈杂声就响了起来:“快点,快点,小心着,别乱动到源哥儿!” “陈大夫呢?怎么还没请来?” 秦云昭系衣带的手不由一抖,三两下着好了衣服,赶紧冲了出来,院子里有一人双手各拿了一支火把照明,另外几人正小心翼翼地把秦思源抱进他的房间。 火光下,秦思源的脸色有些苍白,看到秦云昭一脸焦灼地冲了出来,还勉强冲她笑了笑:“没事的,阿昭,就是受了点伤。” 秦云昭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先抢步进了房间,把哥哥床上的被褥铺好了,等大家七手八脚地秦思源抱上了床,也顾不得他那一身泥渍,先大致看了一下没有见外伤,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 大家站在床边都静了一下,为首一个年长看了旁边垂着头的袁大郎一眼,开口说了当时的情况:“今天我们这班又碰到了野猪,本来就定好只要吓走就行的,谁知道袁大郎砸了块石头过去,激怒了那群野猪的头儿……” 原本是袁大郎的爹过来守夜的,不巧他今天跑肚,袁大郎就自告奋勇在代替他爹来了。规矩也跟他说好了,这黑灯瞎火的,靠着几支火把也打不好野猪,大家发现了,就只要敲锣打鼓地吓走就行。 袁大郎当时应得好好的,等到真遇上了野猪,一时手痒就砸了块石头过去,正正砸在那群野猪的头领脑袋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头猪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带着野猪群“嗷”地一声就对着他们冲了过来。 大家就赶紧往小沙河跑,野猪虽然会游水,可在水里就没什么伤害力了,谁知道袁大郎当时被吓得怂了,跑到河堤边硬是腿软地爬不上去,秦思源就赶紧跳回来帮他托了上去。 那小子被那群飞奔追来的野猪吓懵了,被托上去后也不知道拉把手,结果秦思源就快爬上河堤的时候,被那头猪赶到,一嘴就给拱飞了起来,幸好是落在了河堤外面,要落在河堤里面,当时就会被野猪踩死了。 大家正在庆幸,秦思源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大伙儿赶紧小心把他抱了回来,见他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冷汗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只怕是伤了内脏,唬得连忙去请陈大夫来。 ****它奶奶的野猪,姐上辈子就折在野猪手里,这辈子哥哥也遭了野猪的殃!秦云昭恨不得以后把老山林子的野猪都杀个干净。只是这会儿说什么也没有用,秦云昭看也不看站在旁边嗫嗫嚅嚅想说话又不敢说的袁大郎一眼,赶紧先打了温水来,帮哥哥轻轻擦了手脸,就坐在床沿边握着哥哥的手等着。 秦永德和张氏几个也被吵醒了,虽然是大半夜的,可这些人过来了,也得有点儿招待。李芬和刘翠翠两个就赶紧去厨房里掌了灯,又到上房取玉米面儿,打算先给大家摊几个玉米饼子吃。 刘翠翠一手拿着盆子等着张氏撮玉米面,一面就嘀咕着:“难怪屯里都说他俩带了白煞,看吧,这回是定了要出去住,所以才没煞到咱家里,给煞着自己了,要是还不住出去啊……” “勇林媳妇你说什么!”刘翠翠声音虽然压低了些,在夜里还是听得很清楚的,秦永德的脸色顿时变了,喝止了她一声,既为侄儿难受,心里又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细细分辨,似乎是微微有些释怀,一时纠结不已。 张氏觑了他脸色一眼,冲刘翠翠低喝了一声:“先去把饼子摊了,省得人家说咱们家没个招待的礼数。” 陈大夫气喘吁吁地被人拖了过来,进门先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苦笑了一声,今年也不知道秦家是怎么了,这是自己第几回进秦家的门了? 分开了众人,陈大夫问了当时的情况后,先细细给秦思源把了脉,小心轻按了按胸腹,又曲指敲了敲秦思源四肢几处穴道,帮他翻身检查腰背时,秦思源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痛,脸上的冷汗又哗地淌了出来。 陈大夫脸色有些凝重,伸指按了他腰间几处穴位,问了秦思源的感觉,这才净了手,提了笔写了药方:“先按这个抓药吃着。”秦勇山忙接了过来先跑去陈家抓药了。 陈大夫看了秦云昭一眼,正在犹豫,秦云昭已经请了他先出来:“陈大夫,我这里还采的有些草药,不知道拿来热敷有没有用处,还请你掌掌眼。”把陈大夫私下先请到了她的房间:“陈大夫,我哥哥现在情况如何,请你跟我直说了吧。” 听着病家这是有了些心理准备,陈大夫也不再瞒着掖着了:“源哥儿这伤,还真说不好。我先给他用药下去,要到了差不多明天中午,他还动不了身子,那就八成真是断了腰上的经络了,最好你们能带他进兴州城里去看大夫,我是无能为力了。” 秦云昭心里一紧:“断了经络?会怎么样?” “人体经络通而四肢活,腰上这经络,主着人下肢的动作。要真是腰上这经络断了,估计……估计源哥儿这下半身就动不了……不过这也不一定,比如兴州万安堂的万大夫,你也不妨送源哥儿去他那里看看,他家有秘方,对这种伤或许也有特效也说不清……” 要不是知道秦云昭不是那种咋呼的人,陈大夫也不会这么跟她说出实情,不过也没说死,毕竟一山还有一山高哪,他一个小大夫治不了,对城里的杏林高手来说,指不定不算什么难事呢? 断了经络,下半身动不了……那就是脊椎神经受损,造成半身不遂!秦云昭心头一惊,哥哥一心想从军立功,挣出个功名来,要是…… 秦云昭咬紧了下唇,陈大夫说了不一定呢,明天中午的时候看情况了再说,说不定哥哥明天就能动了呢?秦云昭心中定了主意:“陈大夫,求你先别跟任何人说这事,今天这么晚了还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堂嫂已经做了些吃食,你先用些,我再送你回去,明天中午我再来请你复诊。” 会好的,哥哥一定会没事的!秦云昭掩下了心中的情绪波动,换出一副轻松点的表情走进了哥哥的房间:“哥,陈大夫说你可能是扭了筋了,今天先喝着药,再用药包热敷着,明天他再来诊诊脉。” 秦思源虽然觉得腰上痛得厉害,听到妹妹这么说,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勉强又跟妹妹说了几句话:“那就好,等过几天我们新房子修好了,哥哥就带你住进去,咱们好好做顿好吃的暖暖屋!” 秦云昭笑了笑,就开口止住了他:“陈大夫说了你要静养,哥哥你可得多休息,少说话。”看着哥哥点了头,闭上眼睛休息,秦云昭轻轻退了出来,眼中酸涩得厉害,偏偏半点眼泪也不能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3章 瘫痪 秦云昭收敛好了情绪,见秦永德也被吵醒了,又进了上房跟大伯回了话,从张氏那里取了四个鸡蛋出来,要给秦思源做一碗荷包蛋吃。 张氏碍着秦永德在眼前,没奈何只得沉着脸摸了四个鸡蛋给秦云昭,心里却像被割了肉一样的不舒服。秦云昭刚取了鸡蛋出来,就撞上了秦明月开着房门瞅着她,见她手里拿着的鸡蛋,冷哼了一声:“大半夜的吵得人睡不着,还要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厚的脸皮!” 秦云昭现在没心思理她,瞥都没朝她那边瞥一眼,先忙着做荷包蛋去了。秦明月气得砰地一声关了门,这狐狸精,最好趁早搬出去,省得老在眼前碍眼! 秦思源痛得一夜睡不好觉,到天明才略略阖了会儿眼。张杰亲自来看望了一回,又跟秦云昭说了,这事儿他会让袁家给个交代。 不一时,余师傅也跑过来了,他今天早上才听说了这事,心里也有些急,想法却是很纯朴的,直接拉了秦云昭到一边说话:“阿昭,你哥受了伤,你们可还有银钱看病?要不行,我先把手上还没用的银钱退给你们,房子可以以后再修,人最重要。” 要真是脊椎神经受损,那点子银钱也到不了哪里去。秦云昭谢过了余师傅的好意:“不用了,余师傅,我这里还有银钱呢,这几天我们过来不了,你只管把房子修好,还差的几两银子我也绝对不会少你的。” 余师傅连忙摇头:“看你说的什么话,要碰上心眼小的,倒以为我是来追剩下的银钱的了。我老余看人也看了这么多年了,信得过你!你只管安心在家照顾你哥哥吧,我一定把你们那房子修好。说不定等房子修好了,你哥就治好伤了,刚好搬新家,庆贺热闹一回!”这才辞了去。 眼看着到中午了,秦云昭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略有些慌乱的心情,也不等一早被张氏支去地里的秦勇山和秦勇林回来,自己先跑去请了陈大夫过来。 从陈大夫家到秦家,这一截路不算远,两人却都闷着不说话,秦云昭一直护理着哥哥的,自然清楚哥哥现在还是动不了,陈大夫一见秦云昭的脸色,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妙,看来偏偏就是那种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秦云昭正和陈大夫急步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秦云昭和陈大夫连忙避在了路边,那匹马却停了下来:“请问秦家……阿昭!” 秦云昭微微惊讶地转头,看到罗奕正一脸欢喜地下了马:“阿昭,我正要来找你和阿源呢,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阿源呢?” “罗大哥,”秦云昭勉强笑了笑,“我哥他……生病了,我正请陈大夫过去复诊呢。” 罗奕已经瞧见了秦云昭的脸色有些不好,心里微微提了起来:“阿源……他生了什么病?” 秦云昭现在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对罗奕说的就有些含糊:“被野猪拱着了,还要陈大夫再诊诊脉再说。”罗奕瞄了一眼陈大夫,知趣地不再追问,只握了马缰在手里跟着秦云昭一起走着:“那我刚好一起去看看有什么忙能帮的。” 秦云昭冲他笑笑点点头,然后又沉默了。等到了秦家,陈大夫进去诊脉,秦云昭把罗奕跟大伯略介绍了几句,就出来等着陈大夫。 陈大夫安慰了秦思源几句就走了出来,一眼看到秦云昭守在旁边的门边等着自己,就随她走进了她的房间:“阿昭,你哥哥这里,我医术浅薄,你最好带他进城里早些另请高明……” 秦云昭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连忙取了银子要付陈大夫的诊费,陈大夫不肯收:“我没帮上什么忙,这诊费就算了,你……还是赶早进城去找大夫,不要耽搁了。” 秦云昭连忙点了头:“我这就套车!”此时她连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了了,见罗奕也站在一边,胡乱冲他点了点头:“罗大哥,招待不周,请你多见谅,我现在即刻要带我哥进城去……” “我刚好陪你们一起回去!”罗奕连忙接了话,“到时也好有个照应,我可以叫半夏先过来帮忙。” 这个时候,秦云昭也不跟他客气了,三言两语就跟大伯囫囵说了要去城里找大夫,不过暂时隐了病情。秦永德赶紧点了头:“那快去,城里的大夫确实医术好些,早些把源哥儿治好了,我也放心些,孩子他娘,你……” 秦永德本想叫张氏取些银钱出来给阿昭,让她拿去给源哥儿治病,话到嘴边了,这才想起自己治病的银钱都是阿昭凑的呢,不由讪讪停了停,转而改了话:“你看看大郎二郎,不拘哪个,先陪了阿昭和源哥儿进城去治伤。” 张氏搭拉着眼皮就有些不太想动:“这地里的庄稼都还急等着收呢……” 秦云昭这时心里有些躁,半点也不想看大伯母这脸色,直接就跟大伯回绝了:“不用了大伯,我哥哥的朋友在外面呢,他答应照应哥哥治伤的事,我们这就走了。”说完转身就出去收拾行李备了车。 张氏看着她背影就忿忿地压低了声音说:“这还没说什么呢,就摆出这脸色,真是不知礼!又不是说不让人去,只不过家里这情况确实……”觑着秦永德脸色不怎么好,声音还是慢慢低了下去,只在心里咒着。 秦云昭心里焦灼如焚,对着秦思源还是勉强笑着安慰:“陈大夫说,怕他的药效不是很好,让我们进城里找万大夫再开副药治伤,我想着这么空口说也不好,不如带了你一起去看看脉像,这样开的药才对症。” 刚才罗奕进来打了招呼,说刚好陪他们一起进城,秦思源已经有了几分预感,见妹妹说得好像还是很轻松,笑容却是有些勉强,静静看了妹妹片刻,应了一声:“好。” 秦云昭连忙把他的衣物都收拾起来,罗奕小心抱了秦思源放上了车,把自己那匹马拴在马车后面跟着,自己跳上了车辕坐在驾车的位置,秦云昭正要上车,被李芬叫到一边角落里:“阿昭,这是你前些天送的家用,你先拿着去用,把源哥儿的伤治好再说。”一边就把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塞了过来。 秦云昭嗓子一噎,也不矫情,伸手接了过来:“好!”李芬就把摊的几个饼子给她包上了,让她拿着路上吃。 秦云昭正伸手接了,秦明月立在院门边叫了一声:“大嫂,娘问怎么还没做午饭呢!”看着秦云昭接了一包东西,撇了撇嘴嘀咕了起来:“吃着不够还要拿了走,生怕把这个家没搬空似的……” 李芬怕秦云昭不好想,连忙推了她上车,秦云昭也知道这会儿没必要跟那个堂姐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风凉话,一声不吭地跳上车坐在罗奕身边:“罗大哥,我们走吧。” 罗奕不满地瞪了秦明月一眼,手中缰绳一抖,催动了马车,心里也有了盘算:看来,阿源和阿昭在他们大伯家里过得并不是很好,阿源受了伤,家里竟没有个男人陪着去,就是拿些吃食在路上吃,那女孩子也是一脸指桑骂槐不爽的样子…… 罗奕驾车也是在路上练出来了的,马车虽然快,还是算比较平稳的。秦思源一夜没有睡好,在马车的微微抖动中觉得腰部被抖得稍微有些麻了,不是那么痛得厉害,慢慢睡了过去。 秦云昭跪在一边轻手轻脚地帮他盖了张薄褥子,这才慢慢地坐了出来。罗奕回头看秦思源睡着了,这才低声问了出来:“阿源是不是情况不太好?那个陈大夫是怎么说的?” 罗奕是听到陈大夫说的几句话了的,秦云昭抿了抿嘴,也不打算瞒他,小心地扭头看了哥哥一眼,才压低了声音回答:“陈大夫说,可能是伤了腰部的经络,所以下肢才动不了。” 罗奕不由“啊”了一声,秦云昭虽然只说了这简单几句,作为习武之人,罗奕是很清楚伤了腰上经络导致下肢无法动弹是怎么回事,那就是下半身瘫了! 阿源还一心想着从军,想着驰骋沙场呢!罗奕心里忍不住难过起来,开口却说着安慰的话:“乡里的大夫医术不精也是常有的,等进了城找万安堂的大夫看了,指不定也不是什么大事。” 夕阳西斜的时候,马车终于停在万安堂的门前,伙计见是秦云昭,不由有些奇怪:“秦姑娘怎么就来了?那药应该还没用完吧?” 秦云昭来不及多解释:“是我哥哥受了伤,万大夫在坐堂吧?还请万大夫给我哥看看!” 这家人可真是……才去了一个又来了一个!这秦姑娘的哥哥,不就是上回陪护那大叔的一个半大小子吗,怎么他又受了伤了?人啊,这一命二运三风水的,可真说不清楚。伙计不敢拖延,赶紧大开了门让马车驶了进去:“万大夫在的,你们快进来。” 罗奕将秦思源小心抱到了里面的一张病床上,万大夫闻讯匆匆赶来,一看又是他们,摇头叹了口气,也不多说,先伸手给秦思源把了脉息,又让秦云昭回避了,褪了他衣服仔细检查了一番,脸色凝重起来:“腰部的经络可能是断了,导致下肢瘫痪。” 他以为这症状很明显了,屯里的大夫应该也是先诊过了的,因此直接就说了出来,秦思源听到“下肢瘫痪”四个字,顿时如被雷劈了个正着,脑中嗡嗡响个不停,脸色已是一片惨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4章 求死 秦云昭一直在外面守着,听到万大夫说话抢进门想阻止已是来不及,见哥哥神情混沌,脸色一片惨白,心中大恸,强忍住情绪看向万大夫:“万大夫,你也说是可能断了,能不能先给我哥治了再看?” 秦云昭也是个熟面孔了,原来给诊费药钱银子又是个爽快的,万大夫沉吟了一下,又伸手给秦思源细细把了一番脉,脸上少见地露出了纠结和踌躇。 秦云昭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声音都带了丝颤抖:“万大夫?” 万大夫半晌没有出声,最后还是捋了捋胡须咬牙说了出来:“看在你卖我那支野山参的面子上,我给你荐一个人,至于你能不能请得到他我不管,他能不能治得了我更不能说什么保证;另外,以后还要有什么好药材,你也得卖到我万安堂来。” 只要有希望,这时候他说什么都行,哪怕要自己一只手,秦云昭也会毫不犹豫地剁下来,连忙点头郑重应了:“要以后还找到什么好药材,我一定只卖给万安堂!万大夫,请问你荐的那人是……” “是兴州大营军医署的万大夫!”万大夫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不过他只接军中病患,外面的一概不收,能不能求到他出手,就看你的本事了!” 军医署的那个,跟他本是本家,不过两人专攻方向不同,又经常意见不合,从年轻时候起就一个瞧不起另一个,这时万大夫把那一位荐了出来,也确实是看在了那株野山参的面子上,不然这矮人一头的事他可绝对不会做的。至于病患求不求得动那人,那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只接军中病患?姓万的大夫都这么有个性,一个见钱才救,一个非军不治,不过既然知道这条路子,秦云昭是说什么也要去跑一跑的。 罗奕却是脸色舒展开来:“原来是军医署的万大夫?他确实是个医术高超的!”也顾不得一边这万大夫脸色变得难看了,伸手就将秦思源平抱了起来,“阿昭,我们走,我带你们去,他一定能治好阿源的!” 秦云昭见哥哥将刚才的话听了进去,脸上振奋了不少,眼中也迸出了希望的光,心里不由微微松了口气,郑重向万大夫谢过了,罗奕继续驾了车往城北大营的军医署而来。 罗奕有通行令牌,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还是被一番盘查,直到罗奕签字做了担保,立了军令状,两人才得跟了进来。一进军医署,已经到了下值时间,除了值守的军医,其余的大夫纷纷走了出来。 罗奕连忙跳下车拦住了万大夫:“万大夫,我表弟腰上经络受了伤,还求耽搁你一点工夫,帮我表弟看看伤吧。” 罗奕新进军营训练,也曾受过几回伤到军医署来医治过,万大夫见他有些面善,也就耐下性子听他说了话,等听到并不是罗奕,而是他的表弟,万大夫就不耐烦了:“我是军医署的大夫,只负责给军中将士医治,其他的人你别拿来烦我!”推开罗奕的手就要走。 有神技在手的人一般都值得傲娇,秦云昭一看这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连忙几步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万大夫的脚前:“万大夫,我哥本来就打算满了十五就来从军,没想到还差这几个月,他就出事受了伤。 如果万大夫能够仁心圣手治好了他,他必定是要从军的,如今他也可以算作是预备期的兵士,万大夫出手医治并不犯忌。万大夫此时医治,今后我夏朝就又多了一名勇于杀敌的热血男儿,求万大夫开恩诊治!”说着就重重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若说穿越来以后,秦云昭最不习惯的几件事,其中之一非这下跪莫属。她迫不得已跪了几回,都是被哥哥拉着不得不跪长辈,此时跪在万大夫面前,她却是半点没有不情愿,就是响头也是磕得真心实意地足。 三个响头磕下来,秦云昭皎白的额头已经一片紫红,眼中虽带了泪,目光却是一片坚定,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万大夫还是要走,她拼了名声不要,也要抱住他的腿将他留住! 万大夫只觉得脚下踩的地面都被这姑娘磕得震动了,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看着娇弱柔美的小姑娘居然为了哥哥,能这么对自己狠得下心;再仔细想了想她那一番话,想着这妹妹都是这个性子,当哥哥的想必确实也是一腕热血的男儿。 万大夫面色就和缓了下来,微微颔首:“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破例出一次手,先给这个预备期的兵士诊一诊吧。” 秦云昭不由大喜,连忙请罗奕将哥哥抱下马车,跟在万大夫后面进了军医署。万大夫先指了一间病室让罗奕将秦思源放了进去,这才重新净了手,走进来给秦思源看诊。 仔细问过了情况,又轻轻按了按他腰部,万大夫的眉头差点拧成了疙瘩:“经络受损严重,虽未断,也差不多了,我这里虽然有祖传秘方,不过他要恢复到常人那样,怕是极难,今后怕是不是坐轮椅,就是要拄双拐才能行走了。” 秦思源眼中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如今他身在军营里,从军的志向、当将军的梦想却是在这一瞬间就被击得粉碎,只觉得眼前一片片地发黑,明明几个人就在眼前,却觉得周身几步远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外界那些鲜艳的色彩、或高或低的声音,都被这灰气隔绝在外,自己仿佛独独被遗弃在天地之外。 秦云昭看着哥哥,心如刀绞,犹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万大夫,这极难是多大的机率?” “这机率……估计是万中得一吧。”万大夫可惜地看着眼前的小伙子,遗憾地摇了摇头,“而且用药所费甚巨。” 他看这兄妹两人不过寻常农家穿着,估计也是不会有多少银钱的,农户中最怕生病,生一次重病,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这小伙子现在这般伤情,治与不治,希望不大,可能就是一辈子坐轮椅了,不如省下银钱,给他买些滋补品还好些。 万分之一?万分之一也总比根本没有希望要好!秦云昭想了也不想地就咚地跪了下来:“万大夫不用愁药费之事,不管要多少银钱,我都能筹得出来,只求万大夫给哥哥医治,或许我哥哥就是万中得一呢!求万大夫了!” 秦云昭一边说着,一边就将荷包里一张五十两、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还有些散碎银子都掏了出来,递到了万大夫面前:“万大夫只管说个数,还差多少,我一定会筹到,绝对不会赖账的!” 罗奕连忙也掏了自己的荷包,把里面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碎银拿了出来:“万大夫,你就治吧,我们不怕花钱,还差多少钱,我这就去借了来!” 他才来兴州大营几个月而已,能往哪里借来?不过是拿他今后的军饷先抵来就是。两人殷殷期盼,万大夫心中也有触动,取了那一百七十两银票到手上,其实的碎银子却推了回去:“好吧,我就先勉力一治,不过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 “万大夫只管治就行!”只要大夫愿意治就好,秦云昭连忙应了。 “治这伤确实需要很多珍稀药材,”万大夫收了银票,索性就明人不说暗话,“而且军医署有军医署的规定,就算你们是军属,在这里医治也是要另行收取费用的。大处算算,六七百两银子不会少,你们也早些去筹钱吧,我这药也是自己花银子买来的,可不能白垫给你们。” “好!治伤的银钱我一定会续交上来的!”秦云昭毫不迟疑地就一口答应了。 万大夫这才回自己的诊室开了药匣取了些药,又写了药方,唤了药童过来,让他拿着自己的药另外还抓些药,先去熬煮了。配伍却是极麻烦,有喝的,有擦洗的,有熏的,有泡的,林林总总,一项项都交待了下去。 罗奕想着秦思源要住在这里诊病了,阿昭一个小姑娘家护理却不是很方便,便先去军纪处那里申报,看能不能把住在外面的半夏弄进来,让他陪护秦思源。 秦云昭央药童带路,拿银钱跟军医署的厨房先买了两份饭菜,端进来先喂秦思源吃晚饭。 刚才万大夫的话,秦思源一句句都听在耳里,只觉得心如死灰,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恨不得死了才好。见阿昭要给自己喂饭,秦思源把头偏了过去,坚决不肯吃东西,被妹妹逼不过了,才哑着嗓子开了口:“阿昭,你别费银钱了,治不好的,你让我死了算了。” 秦云昭心中揪得紧紧的,赶紧安慰哥哥:“哥,你刚才也听到万大夫说了,虽然极难,也有个万中得一呢,或许你就是那么幸运呢?哥,乖乖吃饭,吃了才有力气治病养伤,万事要往好处想,说不定你身上就能发生奇迹呢?” 任秦云昭好说歹说,秦思源现在一心求死,就是不肯开口吃饭,秦云昭又是心痛又是气恨,从昨天夜里来的担惊受怕,到今天求治的几番起落曲折瞬时都涌上心头,脾气也上来了,软的不行,索性就来硬的好好激他一下,哐地一声放了碗,站了起来: “秦思源,你算什么男人!什么要当将军,要光耀秦家门楣,遇到点挫折就受不了了,学那些没见识的女人一样寻死觅活的,你就是个孬种!怂蛋!骗子! 好,你想死,想绝食是吧?我成全你!我这就走,你喜欢在这儿饿死你就饿吧!你喜欢当废物你就当吧!我秦云昭没有你这么怂的废物哥哥!” 秦云昭骂完蹬蹬蹬地就埋头跑了出去,狠狠撞在一个人身上打了个趔趄,却是头都没有抬起来,只匆匆扔下句“对不起”,就一溜烟地跑远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5章 落泪 原来罗奕带进来的是这个丫头!沈谦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胸口,眼中若有所思。 他先接到禀报,有下级军官带了外人进了军营,虽然签名立了军令状表示愿意接受军纪处罚,不过沈谦还是不太放心,前回潜伏进兴州的那名高手他还没找到呢,军营之中更是得小心警惕。 他先前已经看过进营记录了,靠山屯的秦思源、秦云昭兄妹俩,因伤求医进来的,罗奕注明关系是他的表弟表妹。不过罗奕此人手下功夫也有真章,为人又不错,沈谦对他比较欣赏,私下已经调过罗奕的档案看过了,罗奕的母亲并不姓秦,哪来的什么姓秦的表弟表妹呢? 沈谦本想过来找罗奕再问问情况,却没料到才站在廊下,就听到秦云昭骂秦思源后面那半段话,一见竟是这个丫头,不由对她又是齿冷几分。 第一回见她,知道她是爱慕虚荣,第二回见她,她不仅胆大枉法公然抢劫,还泼了他一身污水,第三回见她,也不知道她又在做什么偷摸的勾当,这回再见,却是一见亲人受伤,就大骂其废物,抛弃亲人不管的狼心之人!这样一个姑娘,真是白费了她那张皮,实际上害人不浅哪! 沈谦心生厌恶,就想叫了靖风来,把这兄妹俩人赶出去,还未转身,却听到房里传来了极其压抑的哭泣声。沈谦脚步微微一动,已经看清了房内的情形:那名叫秦思源的少年,正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腕,倔强地想不哭出声音,眼泪却是汹涌流着,身子都微微抖了起来。 这是病得很重?沈谦心中正生疑惑,侧眼瞧见万大夫那药童李树根拿了大包小包的药进了熬药间,沈谦想了想,几步也走了进去:“树根,在熬什么药?” 李树根见是沈谦,连忙行了礼:“将军,你今天怎么过来了?难不成你受了什么伤?”话才说出口,见沈谦一身好好的,李树根立即懊恼地呸呸了几声,“我…这嘴说话太笨了,将军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沈谦摆了摆手:“我看病房里有个半大小子,是给他熬药吗?要这么多?” 李树根连忙解释:“就是给他的,他……我师傅才给他诊了脉,听说是他腰上经络快断了,可能下半辈子就只能在轮椅上过了。”李树根先前看过一眼那个秦思源,是个比他大几岁的少年,听说还一心想从军的,这样一来,直接成了废人一个,却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李树根不由同情地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他过几个月就满十五了,还想着来这儿当兵呢,这下子……” 原来如此,难怪那姓秦的少年会哭成那样。沈谦知道兴州军在百姓心目中的名声,这秦思源一门心思憧憬着从军,结果才这么大点年纪,以后就只能躺在床上、坐在轮椅上度过了,成了一个废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啊。 沈谦一时感怀,也不再作声了,决定任这秦思源在万大夫手下治着,有点希望总比绝望要好,心有戚戚地先回了自己的将军府。 才进府门,老管家就满面堆笑地迎了出来:“将军,华灵少爷来了。” 华灵?这家伙怎么跑这儿来了?沈谦心中正在诧异,斜刺里就有一团黑影冲了出来:“看招!”沈谦闪身避过突袭,一脚踹中来人的膝弯,那人顿时收不住势头,趔趄着冲出几步,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沈谦看着那人飞快地从地上弹身而起,转身面对向自己,微微一笑:“怎么,还想再摔一回狗吃屎?” 华灵气忿忿地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师叔,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吗?” “不能!”沈谦斜睨了华灵一眼,抬脚就往正厅走去,“说吧,这回过来有什么事?该不会是又闯了什么祸,到我这里来避难的吧?” “那哪能呢,就是…最近无聊了,所以过来看望下师叔你老人家啊。”华灵一边紧跟上沈谦的步子,一边觑着他的脸色略带了些讨好。 “看望我?”沈谦突然停下步子,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这不着调的师侄,“好啊,石头叔,这小子给我带了什么礼上门啊?” 老管家垂眼不去看华灵少爷那一脸被抓包后纠结尴尬的表情,忍了笑正儿八经地回了沈谦的话:“回将军,华灵少年是空手来的。” “哦~~”沈谦的声音意味深长起来,“这就叫看望我啊~~” 华灵顿时苦了脸:“师叔……我就是想制点药,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师父最心爱的那只药炉子就炸了……师叔,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是师父那药炉用的年头久了,所以不经事了……” 华灵的声音在沈谦炯炯的目光中渐渐弱了下来,最后几不可闻了,沈谦这才淡淡地说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劝你最好尽早回去认罪伏法的好,不然惹恼了你师父……哼哼。” 华灵不由打了个哆嗦,勉强开了口:“我这也不是想躲,就是想着师叔这里不是经常产些好皮毛么,我来寻几张好皮子好带给师娘……” 沈谦气笑了起来:“好小子,你还知道打蛇打七寸了!” “哪有,谁让师父惧内……啊不,跟师娘恩爱感情好呢……师叔,在你的地盘上,你可得帮我啊!”华灵苦了一张脸,哀声求着。 沈谦不置可否,先在正厅的主位上坐了,看着这师侄装出一脸可怜兮兮地表情看着自己,眼前突然浮现起刚才那个只比师侄小了几岁的、拼命压抑着自己不肯哭出声的倔强少年来。 “师叔?师叔?你倒是答不答应啊?”华灵见沈谦走了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没规没矩的!”沈谦一掌打掉华灵挥在自己眼前的手,看着他抱手呼呼叫痛,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如今把你师傅的本事学了几成?” 华灵一愣,旋即大言不惭起来:“你师侄我这么天资聪颖,医术高超,制药一流,不说十成十吧,九成九是……” “停!在我面前你少吹了。我问你,腰上这经络快断了,你可有办法医治?”沈谦也知道这个师侄天生就是继承他师父衣钵的好料,就是嘴巴花花,还稳重不下来,所以他那师父才对他诸般搓磨,只恨不得华灵立即就变作个沉稳的性子。 听到沈谦发问,华灵眼睛一亮:“师叔,要我能治,你是不是帮我给我师父那里圆过去?” 沈谦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取了茶呷了一口:“等你治好了再说。” “走走,那病患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看!”华灵听着沈谦这口气,觉得这事儿师叔应该就是答应了,一想到不用受师父惩罚,觉得这师叔人都帅了好几分,虽然依旧是那一部大胡子,看着却可亲的很,连忙拉着沈谦就要去显身手。 没想到自己这师侄的医术已经能到了这程度!沈谦想起那拼命不哭出声的少年,心中略轻松了一分,那倔强的样子,很像当年的自己…… 那秦思源还有那么个不靠谱的妹妹,自己如果不对他伸出这一援手,怕是这么一个好少年就此毁了。那个丫头虽然令人鄙夷,到底跟这当哥哥的是两个人,自己还是能帮就帮一把吧。 秦云昭刚才暴骂了哥哥一顿,然后匆匆跑了出来,她怕自己在那里再站着,就会忍不住当着哥哥的面哭出来,那样只会徒增哥哥的伤心。 等跑到无人的角落,秦云昭就忍不住哗哗地掉了眼泪,不过很快就收拾了情绪,连脸上都收拾干净了,又转回那病房去。万一哥哥受不住她这么重的话,真的寻了短见呢?那岂不是适得其反了? 一想到还有这种可能,秦云昭心中就有些发急,三步并两步地跑了回去,才进门,就看到秦思源背后垫了一床棉被半躺着,正从罗奕手中接过汤碗打算喝汤,见她来了,先努力对她扯了个笑脸:“阿昭,我饭都吃完了,罗大哥给我带了鸡汤,我正在喝呢。” 秦云昭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急忙背过身揩了眼泪,这才转回身来:“好,我就知道哥哥最坚强了!咱们好好地养着,一定会好的!” 见秦思源喝完了汤,罗奕连忙接了空碗过来,先收拾了下去,给他们兄妹两个留了空间。秦云昭走过去坐在床沿边握住了哥哥的手:“哥,刚才我不该骂你的,我错了!”她还是性子急了些,不该半点没有缓冲就用了激将法,明知道哥哥乍闻噩耗心中难受得紧,她应该再好好劝劝哥哥,给他说道理,而不是直接说那些伤人的话来激他。 “你没错,阿昭!”秦思源反握住妹妹的手,“是哥哥不好,是哥哥一时想差了。你以前说过,看不起自杀的人,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呢?哥想通了,我们两个在这世上相依为命,一定要活得好好的,爹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呐……” 秦云昭将头伏在哥哥的手掌上,任由泪水恣意地流出来,打湿了哥哥的手,浸湿了下面的被单……半晌,才抬起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来:“哥,你答应我,以后再不许说这些寻死的话!” 秦思源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妹妹的头:“好,我答应你!以后我要是再说这些,我就是小狗!” 秦云昭扑噗一声笑了出来,素来稳重的哥哥,说出这样童稚的话来,不过是看她刚才哭得伤心,故意这样说了逗她开心……秦云昭的眼睛又酸了起来,连忙低了头:“我还没吃饭的呢,我先把饭菜拿下去热热,就在厨房里吃了,我很快的,马上就吃完来看你。”站起身就端了那碗饭菜,夺门而走。 阿昭!秦思源咬紧了下唇,傻阿昭,以为低了头,自己就看不到她落泪的傻妹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6章 有救 “喂,你就是那个秦思源?” 还沉浸在伤感中的秦思源愕然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华服少年正双手抱在胸前,斜倚在门上看着自己。能进出军医署的想来也不会是普通人,何况此人衣饰华美,一身的傲气。秦思源连忙收敛了情绪,平静答了话:“是,在下就是秦思源,请问兄台何人,找我何事?” “我吗?我是卖轮椅的!你要不要啊?”华灵看这少年一身沉稳的气质,正是自己师父最喜欢拿来给自己做教材的那种类型,顿时就觉得不爽。 沈谦给他说了情况,就让石老管家拿着自己的手信把他送到了万大夫这里,万大夫听说他是药圣的弟子,对他恭敬至极,要陪着华灵过来看诊。 自古医药不分家,华灵一来就说是来医治那个秦思源的,口气说得稳笃笃的,万大夫自然也想跟着,看药圣弟子如何出手,要能有幸聆听到一两句教诲,那可是终生受用的事。 奈何华灵性子淘气,觉得万大夫这人无趣,硬是找借口把他支开了,自个儿跑了过来找秦思源,见面又觉得不爽,就故意跟秦思源找碴来了。 轮椅……秦思源心神一晃,也知道这人八成是无聊了来看自己笑话的,垂下了眼帘冷冷说道:“不劳阁下好心,我还用不着!” “你反正要用,早买晚买不是一样吗?人家都说有备无患,你难不成打算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哎哟!” 华灵话音未落,已经被身后来人重重一踹,又摔趴在地上,痛得叫了一声,气呼呼地马上弹起身转了过来:“哪个王八蛋背后偷袭小爷!” “我哥躺不躺在床上不用你管,我只保证你肯定会躺在床上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秦云昭刚几口刨完饭回来,听到这少年口无忌惮地嘲弄哥哥,心中大怒,根本就不留手,一脚先将人踹倒在地,然后欺身上前,将华灵一手揪出了房间;她怕在房间里打斗会伤到哥哥。 华灵转回身时已经看到了是个长相清丽绝美的小姑娘,心里的火气刚小了一些,谁知道这姑娘却是个练家子,下手又毒,一手就将他揪了出来,一个过肩摔又把他给狠狠摞倒在地上了,整个后背都摔得快断了骨头,紧接着肚子上就挨了重重一拳,痛得他差点尿都滴出来了。 华灵手忙脚乱地连忙架住秦云昭按着打下来的第二拳,扯着嗓子叫了起来:“住手!我是来给你哥哥治病的!” 秦云昭的拳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路,然后改拳为抓,刷地提着华灵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却一直锁着他的喉咙:“说,谁让你来的!” 这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原来下手竟然这么狠!华灵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是药圣白云飞的弟子,是万大夫请我来的!” 药圣白云飞的名头,秦云昭半点也没有听说过,要是华灵只说这个名头,秦云昭才不管他白云飞还是黑云垂呢,既然惹得她哥哥不爽了,就先胖揍一顿再说。不过幸好华灵提到了万大夫,万大夫可是实实在在就在这里的,秦云昭也不多话,提溜着他就去找万大夫了。 秦思源动弹不了,又怕妹妹出什么事,斜倚在床上焦急着等待了半盏茶的工夫,华灵就被秦云昭一掌掀了进来:“姓华的小子,你既然是来治病的,就给我好好的治!要治不好,我先把你揍成猪头再说!” 她见万大夫确实对这个自称是华灵的少年毕恭毕敬的,又对他好一番吹捧,心里已经信了,不过虽然只短暂一交手,也摸清了这华灵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性子,因此并不软语相求,只管做恶人吓唬他,谁让这华灵犯贱,要先跟她哥哥找碴呢,现在她也看他很不爽呢! 既然知道了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确实是来给自己治病的,秦思源见妹妹那样子对他虽然觉得有些好笑和解气,可到底还是要请人家来帮忙的,连忙就出言解了围:“阿昭,不得对华兄弟无礼。” 秦云昭本来就是故意给哥哥一个说情的机会,听了秦思源发话,赶紧就规矩站到了一边。华灵敢怒不敢言地瞪了秦云昭一眼,心里骂了句野丫头!对秦思源的观感却瞬间好了起来,用心给秦思源搭了脉息。 今天加上屯里的陈大夫,已经是第四个大夫给自己把脉了,秦思源在希望到绝望的峰谷之间几次徘徊,现在再让华灵看诊,已经有些淡定了,再坏也不过就是半身瘫痪了,和阿昭过好当下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华灵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皱起了眉头,秦云昭看着他脸色,一开头听到万大夫说的那个药圣的名头后,升起的一丝希望已经慢慢沉了下去,只不过不想再刺激哥哥,脸色平静不显。 华灵装模作样了半天,见那野丫头面色一派波澜不惊的,心里不由悻悻然,又怕被她小觑了去,微微抬了抬下巴,装作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这才慢吞吞地说了诊断结果:“这腰上的经络嘛,确实是差点就断了,不过嘛……” 他想吊秦云昭的胃口,故意这样说一句话三个转弯的,秦云昭见他又想犯贱了,也不说话,只站在那里冷冷一笑,似乎随意活动了下手指,指节间就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华灵声音一顿,语速立即快了起来:“不过嘛,幸好你们碰到我,我身为药圣唯一亲传关门弟子,自然有办法让他恢复如初的!” 又是唯一又是亲传,还要多余地加上个关门!秦云昭才不管华灵有多臭美地加上这一串名头,只听到哥哥有救,心中一片狂喜,强忍住心里的激动撩了撩眼皮,施恩似的吐出了一句:“那你还不快治!怎么,等着我来帮你松好筋骨再开始?” 娘的,这华灵就是个m!她不好好威胁一下,他就喜欢抖!华灵果然哆嗦了一下,这野丫头揍人比他师父还要狠,他偏偏又是个怕痛的,连忙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先行针稳定他的伤情,温养经络,但要治好他这伤,还需要新鲜的虎血和虎骨入药才行,而且,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弄到!晚了就不好办了。” 寻常药店有虎骨,也是旧的,更何况还要新鲜的虎血?一个月之内弄来新鲜的虎血和虎骨?秦云昭半点都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了:“好,你先行针!我现在就去找老虎。” “阿昭!不能去!”秦思源刚才也是狂喜,可听到要这些入药,阿昭又一口打了包票,不由大急。一只野猪就把他弄成这样了,阿昭要想去打老虎,那要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只要能够让秦思源恢复如初,别说只是打老虎,就是下海去擒龙,秦云昭都会去闯一闯的。听到哥哥语气中浓浓的担忧,秦云昭笑着安慰哥哥:“哥,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对老山林子里熟悉着呢!要是运气好,碰到别的猎人打来了,我就只管现买了也说不定呢!” 老虎那玩意儿,就算能现买,他们手中也没有银钱了。秦思源张了张嘴想说话,秦云昭已经冲华灵吆喝了一声:“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施针!你不会是空口说大话的吧!” 听这野丫头跟她哥哥的对话,难不成是她打算自个儿去猎虎?就她?这小身板儿?华灵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能,正晃着神,被秦云昭一声清喝,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诶,就施针!”应完了简直想给自己来一耳括子,自己刚才怎么就这么听这野丫头的吩咐了呢? 罗奕找军纪处求告无门,想了想,干脆一咬牙求到了将军府。沈谦听到老管家的禀报,心里有些惊讶,自己后来被一打岔,没找罗奕了,他却还找上门来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石头叔,请他到偏厅坐吧。”沈谦正好趁着这机会了解下那个秦云昭的情况,那刁滑丫头,要不是这回因为她哥哥现在是这种情况,哼! “将军!”一见沈谦进来,罗奕赶紧从座位上起立站直了身子抱拳行礼。 “罗校尉,上我府上是有何要事?”虽然自己比较欣赏罗奕,沈谦说话的语气却是平平,脸上的神情也很平淡,半点也没有漏出来。 “将军,罗奕前来,是有一事想求。”罗奕知道这位沈谦沈将军不喜人啰嗦,简洁明了地就把来意说了。 “允许你的那名随从进军医署,护理你表弟?”沈谦没想到罗奕说的是这事,有些玩味起来,“那受伤的少年似乎是姓秦吧?是你表弟?” 罗奕没想到沈谦看样子是记得他的履历记载的,他的母亲可并不姓秦,而且一直就是他爹的原配发妻,现在老俩口可是活得好好的呢! 罗奕不敢胡诌,垂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话:“将军,实不相瞒,秦思源是我在来兴州的路途中结识的兄弟,他是来兴州靠山屯投奔他大伯的。我俩相谈投机,结交莫逆,所以……此次他有难,我见他大伯家顾应不了,就答应带他进城,好好照应他。 君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只得一个妹子随在身边照顾,毕竟男女有别,诸多不方便,而我又不能擅离职守,所以思来想去,就来求将军法外开恩,容我把我那个住在外面的长随带进军医署陪护阿源。” 原来那丫头就是靠山屯的一个农女,恁地刁滑可恶!罗奕话说得漂亮,沈谦心里却自己忖定,一定是罗奕见那个刁滑丫头不肯陪护她哥哥,所以才不得不想着把自己长随带进来服侍。 沈谦对秦思源还是挺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让管家送了华灵过去,嫌华灵容易麻烦惹事是一回事,也是有想法让他帮秦思源一把;不过对秦云昭嘛,沈谦那就是大为憎恶了。 如此也好!沈谦点头同意了:“行,等下我就给你份手书。不过,听说你把那个秦思源的妹妹也带了进来?军营中不容女子,你一时心急,我也就不追究了,你回去告诉她,明天让她马上离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7章 担心 罗奕拿了沈谦的手书出来,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为难,高兴地是终于可以把半夏带进去,有他在秦思源身边好好陪护着,源哥儿也不怕不方便了。 为难的是,明天要让阿昭离开军营,她跟源哥儿两个兄妹情深,这样隔开了不让她进来看着守着,不知道她会不会难过? 罗奕纠结地带了半夏进了军医署,华灵已经行完针走了,药圣的弟子果然有料,他这一趟针灸下来,秦思源已然觉得腰上舒服多了,不是那么钝刀子刮肉一般地痛了。 秦云昭见哥哥脸色好看了不少,心里大大吁了一口气,她一直捏着一把汗,还真怕华灵是那种嘴上浮夸、肚中没货的,幸好华灵还是有真本事的。 “哥哥,你只管放心,明天我就回靠山屯,把你在这里治伤的事跟大伯说了,我就去找宗伯伯。他可是积年的老猎人了,有他帮忙,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就在这里吃好喝好,等着过一个月后就活蹦乱跳地和我回家吧!” 明知道自己一个月后也不能就活蹦乱跳的,妹妹只是捡好听的话夸张地安慰自己,不过想着刚才华灵嘣嘣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什么只要药到绝对病除,秦思源还是开心起来。 宗南山对他们兄妹俩个一直关爱有加,完全就是长辈培养下一辈的心态,要是妹妹去找他,宗南山一定会跟妹妹一起去的,妹妹如今身手已经很不错了,再加上一个宗南山,那可是一把硬质铁胎大弓可以张如满月、射出的箭能入石三分的主儿,这两人进老山林子不说十分安全,但也基本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秦思源虽然想到这些,还是有些不放心:“阿昭,一会儿你去找根哥儿,拿银子到他那里买些急救用药,可别怕花银子,一定要捡药效好的买……” “知道了,知道了,你记得少说话,多养息!”秦云昭连忙笑眯眯地止住了哥哥的话,听到房门外有响动,扭头看到是罗奕带了半夏来了,赶紧起身相让,“罗大哥,半夏哥,快来坐!” 罗奕见自己出去这一阵子,这兄妹俩脸上都有喜色,心里不由一松,秦云昭已经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了,又再三拜托罗奕照看秦思源,预先感谢了半夏。 知道秦云昭明天就要走,罗奕心里那纠结也迎刃而解,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索性就把沈将军那话埋了肚子里,不再说出来扫人兴。 华灵一回到将军府,就先去见了沈谦:“师叔,你让我治伤的那对兄妹是什么来头啊?” 他在军医署问过万大夫了,万大夫说是靠山屯的农户,因为是军中罗校尉的亲戚,所以带了进来医治。谁的亲戚华灵可不管,要说那两个是农户,打死他也不相信。 那两人是农户?哪个农户家的女孩儿能一招就把他摞倒?揍起人还知道专捡身上最吃痛又不容易看出外伤痕迹的地方揍?农户……哼哼,扮猪吃老虎还差不多! 华灵总觉得这两个应该是什么隐世高人的弟子,这样才对得上号!沈谦本来也只当是寻常的一件事,听到华灵这么一问,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他第一回碰到秦云昭,那丫头可不就是在泉水潭边欲擒故纵地勾引那浪荡公子哥儿来着?沈谦扫了一眼一身华服又长相英俊的华灵,忍不住担心起来,板了脸训他:“治伤就治伤,问那么多做什么!” 华灵见他一下子黑了脸,吓了一跳,又有些莫名其妙,不甘心地嘀咕了一句:“我就了解下人都不行啊……” 还想了解人?难不成已经被那刁滑丫头给勾住了心?沈谦口气立时恶劣起来:“我警告你,老老实实给那个秦思源治伤,其余的人,跟你搭讪也不许你理!特别是他那个妹妹,你给我一定要远着点儿! 如今你也有这么大了,一些事情心里也该清楚,你家中那情况,就是给你先寻一个通房丫头,也是要精挑细选的,外面这些来历不明的,你想都不要想能带回去。你要敢动这念头,不用你师父出手,我先打断你的腿!” 这什么跟什么啊!自己就想问下那兄妹俩有什么背景来历,怎么师叔就黑着脸训了这么大一通啊!居然还把什么通房丫头都给说了出来,这也太能扯了吧!等等,秦思源那个妹妹…通房丫头……难不成师叔以为…… 我擦,那丫头长得虽然美,可是凶吧啦叽的,谁会想着把她放房里啊,那不是每天送上门一顿揍,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华灵要面子,打死也不愿把自己挨了秦云昭一顿拳脚的事说出来,只是心里好气:“师叔,那个秦云昭……” 看看,看看!就去这一会儿,连那小姑娘的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了!要寻常姑娘,哪个会把自己闺名就这么告诉人?!沈谦心头冒火,已经虎了脸:“我已经令人明天一早就勒令她离开军营,那丫头一贯刁滑,你可不要被她那样子一时哄骗了,小心她赖上了你……” 那丫头明明就是心狠手辣而不是刁滑啊!华灵一口血往肚子里默默咽了,突然醒过神来:“咦,师叔,你怎么知道那丫头刁滑的?难不成她以前赖过你?”按说不会啊,那丫头就是个暴力女,跟师叔拳脚相对,怎么能算刁滑呢? 沈谦还在痛心疾首说着的话顿时就断在了嗓子里,猛然就想起了那丫头撞进自己怀里叫“非礼”,和月夜下那截修长如玉的小腿,脸上不由紧了紧,抬眼看到华灵正一脸兴奋,双眼燃着熊熊八卦之光的样子看着自己,伸手一个暴栗就敲了过去:“师叔教训你你就好好听着!问东问西地多嘴做什么!总之你记着那丫头就是个喜欢攀附的,你务必洁身自好就是!” 华灵捂着额角,不敢再多问,眼泪汪汪地点了头,原来师叔以为秦云昭是那种女人!哼,虽然不知道他们以前有什么误会,不过他平白无故挨了师叔这一餐训,坚决就不把那野丫头的性子说给师叔听! 等着吧,那野丫头听到自己说她哥都凶得不得了,要有一天知道师叔这么评价过她,依她那暴性子,下手那狠劲,最好能跟师叔火拼上一场,不管她揍了师叔,还是师叔揍了她,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啊! 想起今天自己为了报复,明明可以三个月内以虎血虎骨入药,他偏缩短了说成一个月内的事,华灵嘿嘿暗笑起来,谁让那野丫头揍自己了,偏偏自己怎么也打不过她! 君子有仇,当场就报!那丫头还要亲自去,哈哈,一个月的时间打只老虎回来,爬山都得爬死她丫的!到时等她拖了时间回来,自己再摆摆架子,装作为难一下,不愁她不好好求自己! 一脑补到以后秦云昭毕恭毕敬给自己端茶倒水、捏肩打扇的样子,华灵心中暗爽,觉得今天被揍的几处地方也不那么痛了,喜滋滋地先回客户休息去了。他可是个敬业的,既然答应了要把秦思源治好,就绝对不会因为别的事有半点耽搁,明天要行一天的的针灸,这是个大阵仗,可得养好了精神头儿才行! 晚上在军医署这边,秦云昭也没闲着。她对老虎绝对是志在必得的,因此准备工作也要做足,先到李树根那里买了山林中可能用上的一些药粉药丸,又托罗奕帮她“偷渡”了一根军制的齐眉棍出来,军中用的精铁锻造,质量可不是外面铁匠铺能比的,而且要去外面新打,时间上也来不及。 第二天一早,秦云昭将剩下的银子统统留给了秦思源,嘱咐他想吃什么就请半夏去买,自己这才驾着马车走了。因为有罗奕相送,岗哨见她又是个娇娇怯怯的女孩儿,马车检查的就不是很严,那根齐眉棍藏在车子顶篷中,顺利给带了出来。 李芬正在家中做午饭,听到门外马车,急忙探头去看,见果然是秦云昭回来了,连忙迎了出来:“阿昭回来了?你哥那伤怎么样?” 昨天那个姓罗的年轻人带了源哥儿和阿昭走了以后,秦家还是从陈大夫那里知道了真实情况,秦永德一听到这伤情,人就懵住了,躲着偷偷哭了一场,到现在也不怎么肯吃饭。 张氏和秦明月、刘翠翠几个,则是私下里还说嘴:“幸好这两个带白煞的已经在外面起了房子,不然要还住在家里,不知道又会煞着哪个!现在算他们分开了,要煞也只能煞着自己了!” 李芬听了心里难过,昨天夜里还偷偷跟男人说了,秦勇山听到源哥儿可能会瘫了,心里也是很不舒服,担心得紧,跟李芬商量着:“芬儿,明天我加紧把地里的活做完了,就去城里守着源哥儿,家里就辛苦你了。另外,我是家中长子,你是长媳,以后都是要当家的,我…我想跟你商量,以后咱们是不是把源哥儿和阿昭……” “嗯,到时你只管去,地里活计做完了,娘也说不了什么了。到时接他们继续回家里住着,咱们也好有个照应。”李芬点了点头,把丈夫的心思说了出来,她并不怕这点苦累,那两个都是好孩子,如今遭了难,作为堂哥堂嫂,照顾他们也是应该的,“就是娘和弟妹,还有明月那里,怕是……” 是啊,以后当家,现在可还不是他们当家呐!源哥儿和阿昭已经被闹得自己起了房子要住出去,那时源哥儿每天还和阿昭套不少猎物回来,还打一捆柴回来呢! 现在源哥儿伤情,估摸着是治不好的了,这样一个废人,娘又怎么愿意白养着让他多占吃食?秦勇山叹了一口气:“那就……等他们回来,让他们住自己的新房子,我们每天都去打个望,帮他们做些活计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8章 赔命 现在看到秦云昭回来,李芬自然关心。秦云昭也是知道李芬好意的,那是亲人真心实意为你担心所以询问,听在耳朵里,心里就一片暖融融的:“我哥正在城里治伤呢,大夫说会好的,就是还缺几味药材,所以我回来一趟,然后上老山林子去采药去。”她可不能说这缺的药材是新鲜的虎血、虎骨,要说了,说不定大伯还有大嫂几个就死活不肯放自己走了。 秦永德躺在上房听到秦云昭的声音,连忙提高了音量把她叫了进去:“阿昭,快进来!” 秦云昭已经将马车的车轿推进了棚子,听着大伯叫她,只得歉意地冲李芬笑笑,把牵马的缰绳交给了大嫂,让她去系马喂料。 一进上房,秦永德就欠身坐在那里着急地发问:“现在源哥儿怎么样?在哪家医馆住着?大夫怎么说的?现在地里庄稼也收完了,我马上叫勇山进城去陪护。” 秦永德对秦思源这个侄儿还是非常上心的,秦云昭连忙一一答了:“哥哥现在还不错,托了罗大哥的关系,住进了军医署治着,大夫说能治好的,那里是军营,等闲也不放人进去,大伯你不必叫大堂哥去,罗大哥已经找了人在那里服侍着呢。” “兴州大营的军医署?”秦永德又惊又喜,“那个姓罗的后生帮的忙?他是军中的人?” “是啊,好像是个校尉来着。”秦云昭想了想,虽然是个低品阶的军官,可好歹也是个官儿了,“大伯你不用担心,罗大哥把哥哥在那里照应的好好的呢。” “哦。”秦永德放心地点点头,兴州大营的军医署治这些方面应该是拿手的,那说能治好,应该是差不离吧? 秦永德想起昨天陈大夫的话,又疑心阿昭说这话是宽慰他的,那个所谓的治好,只是指伤处不再痛,可瘫还是瘫的,又怕问得仔细明白了,打破了自己心里那点子希望,一时正在踌躇,院子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我一家子都活不了了,你们把我的命拿去吧,我就拿命来赔给你们家!” 秦云昭连忙走了出去,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扑天抢地地坐在院子里哭嚎,口口声声要赔命过来。然后张氏、秦勇林、刘翠翠和袁大郎几个,也气喘吁吁地涌进了院子里。 那婆子一见秦云昭走出来,立即爬起身凑了过来:“你就是阿昭丫头吧?你要我袁家赔一百两银钱,你就是把我一家子都拿去卖了,我们也没这些银钱赔你!”伸手就抓了秦云昭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掐去,“你把我老婆子的命取去,我拿我的命赔给你哥!” 秦云昭轻轻一掸,脱开了那老婆子的手,退远了几步,她现在心里正烦着呢,说话就半点不留口:“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对我哥哥半点用处都没有!你自己想寻死就去外面寻去,不要脏了我秦家的地!” 这婆子正是袁大郎的奶奶袁王氏,自张小旗到了她家里,说事情是袁大郎惹出来的,秦思源又是因为救她家袁大郎受了伤的,要她家赔银钱出来给秦思源去看病,袁王氏就扑天抢地地哭穷。 又说自家孙儿本来就是能爬上那河堤的,是那源哥儿自己多事,要逞英雄,结果被野猪拱飞的,不关她家的事!想把这事赖过去。 张杰当时就起了火,直接把那天守夜的几个人全都叫了来,每一个都说清了当时的情形,就连袁大郎自己,也承认当时自己腿软爬不上去,是秦思源跳下来把自己托上去的,但是没敢说自己当时吓坏了,不敢伸手去拉秦思源一把的事。 袁王氏见大家都众口一词,这才混赖不过去了,只得含糊说等问问陈大夫要多少诊药费就赔。 昨天秦思源被马车送进城后,刘翠翠想起这茬儿,也怕秦云昭第二天就回家里来拿银钱去治病,就在张氏和秦勇林面前提起了张小旗说让袁家赔偿的事。 秦勇林是自小与袁大郎一起玩过的,当即就去找了袁大郎。张氏和刘翠翠也跟了来。袁王氏怕秦家借机狮子大开口,就偷偷去找了陈大夫问情况。 谁知道陈大夫诊出秦思源伤情严重,让他往城里万安堂去就诊,那万安堂的万大夫,可是开口就要一百两银钱的,陈大夫就给袁王氏说了,秦思源伤得极重,起码要一百两才打得了底。 袁王氏一听了这个数,顿时傻了眼,当时就不作声了。回家听着袁大郎被秦勇林责骂了一番,答应秦思源花了多少银钱治伤,他家就赔多少银钱了,连忙出来浑闹了一番,不肯让袁大郎落这个口。 袁大郎看不过,觉得奶奶这样太耍赖了,就连袁王氏的儿媳妇孙春兰都被臊得抬不起头,袁王氏见媳妇、孙子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干脆倚老卖老,就往秦家这边跑来,她家赔不起这一百两银子,那秦家要再逼人,她就把自己这条老命在秦家赔出去! 刚进来一闹,袁王氏看到秦云昭出来了,忖定她是回来凑银钱的,心里更是刀割一般地痛,所以凑上前就让她掐死自己,拿命去抵那赔偿的银钱。 没想到秦云昭是个心硬的,半点也没有尊她是个长辈,被长辈这样一逼会被臊着了的自觉,直接就叫她要寻死自己去外面,不要脏了秦家的地,袁王氏不由愣住了,连刚才的哭嚎都忘记了,指着秦云昭就骂了起来:“你个丧了良心的小蹄子,你怎么就这么心狼啊!你这是巴不得让我这老婆子就去死啊!” “我心狼?”秦云昭冷笑起来,“刚才你老不是要死要活地寻死吗?怎么成了我巴不得你去死了?你自己想死,谁也不敢拦着你不是!只是别污了我秦家的地方就行!” 见袁王氏还拍了大腿要骂,秦云昭张口就堵住了她的话:“我也不用你家赔一百两银钱,我也不能把你一家子都拿去卖了。”见袁王氏面露喜色,秦云昭淡淡说了下去,“袁大郎当时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拉我哥哥一把,那野猪也拱不着我哥了,可他偏偏没有伸手。先就是他不听规矩惹了祸,之后又是他怯懦胆小害了我哥,拿多少银钱、拿谁的命来都是没用的。 我只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哥现在腰上的经络断了,我就把他腰上的经络也打断去!要是我哥当时不伸手救他,现在本就该是他受这伤躺在床上的!我这样做,不过是把该他受的还是让他受着而已!这样总是公平的吧。” 秦思源跟妹妹不会瞒着,虽然后来得了华灵说可以救治如初,但想起当时自己义气之举,和后来袁大郎的表现,还是觉得自己不值当,一五一十都跟妹妹说了,也检讨自己以后再不会对这样的人滥施好心了。 秦云昭先前可没时间来提这事,给哥哥治伤才是要紧的,没想这袁家人还寻上门来,还有脸指着她的鼻子骂!那就别怪她揭开这盖子了! 袁王氏脸上的喜色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跳将起来骂道:“你个丧了良心的小蹄子,你胡说什么!当时我家大郎也没跟你哥叫救命,你哥自己要逞英雄救他上来,结果出了事,怎么能赖到我家大郎身上!” 秦云昭想着哥哥这一天一夜的痛苦,气得笑了起来:“是啊,是我哥逞英雄,可他没有不听号令,把石头往野猪头上砸!给大家惹了祸以后,更没有只顾自己,不敢对同伴伸援手! 袁大郎,我问你,当时我哥已经快爬上来了,还向你伸了手,只要你那时拉住他拽上一把,他就绝对不会被野猪跳起来拱到,你那时为什么不伸手!” 袁大郎的脸色刷得白了!这事是他心中的隐痛,黑夜里别的人都没有看清,只有他和秦思源两个才知道当时发生的一切。连着这两夜,他总是梦到秦思源向他伸出的那只手,想起秦思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痛得一脸惨白的样子,袁大郎就在心里恨自己,为什么当时自己不伸手拽他一把呢? 痛恨之后,他心中又生了一丝侥幸,或许秦思源记不得当时的情形了呢?这样一来,也没人知道那时他的怯懦了。可偏偏秦思源不仅记着,还给秦云昭也说了。而秦云昭被袁王氏这一闹,心中生恼,直接就把这事捅了出来! 秦家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袁大郎的脸上。 听到婆婆去秦家闹了,还在厨下做事的孙春兰急冲冲地赶了过来,正巧听到秦云昭的话,不由声音都发了颤:“大郎,当时……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是有些个混头混脑的顽性重,所以大家都知道敲锣吓野猪,偏他要多事去扔那一石头。可是,要说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见死不救,这性质可就比惹了野猪那事严重多了,之前还可以说是不懂事浑闹出来的,而这事,却是一个人的品性了!这事一抖出来,自己这儿子以后在靠山屯还怎么抬得起头见人? 袁大郎听到他娘问话,几乎要哭出来了,他以前以为自己是个胆子大的,自那一夜才发现,原来他其实是个怂蛋!是个以前自己最喜欢拿来嘲笑别人的怂蛋!当时,他腿软得厉害,怕得要死,根本就不敢动,哪怕看到秦思源半爬了上来向他伸出了手,他都不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79章 独行 “你说啊!”孙春兰看着儿子闭了眼低下头,一股心气就冒了出来,厉喝了一声。想起以前自己还怕阿昭勾上自己这儿子呢,原来,阿昭是这样的刚硬性子,对自己儿子这样的,怕是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袁大郎一个哆嗦,依旧不敢抬头,终于嗫嚅着说了话:“我当时……当时被吓得腿软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动不了……” 哥哥救了这样的人,为这样的人背了那么多痛苦,真是不值!秦云昭看都不看袁大郎一眼,转向袁王氏冷笑了一声:“我心狼?我是丧了良心的小蹄子?你还想在秦家寻死觅活地闹?你踩进这院子我都嫌你们脏了这地!都给我滚!” 秦云昭气势猛然爆发,袁王氏吓了一跳,扯脚就往外面走了。孙春兰面色复杂地看了秦云昭一眼:“阿昭,大郎还是个孩子,你……” “我哥哥才十四!”秦云昭从来不觉得年龄能够是人做错事的借口,在前世,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就能把别人家一岁的婴儿从高楼上扔下来,这是人性,是人心!何况这袁大郎已经有十七八岁了,在这儿可不是半大小子,而是个早就能成家立业的大后生了。 孙春兰也没脸再说什么了,低了头拉了袁大郎就走。秦云昭刚才那一下气势太利,把张氏几个都给震住了。等孙春兰娘儿俩个都走了一会儿,秦勇林才突然叫了出来:“唉呀,他家还没赔出钱来的呢!” 也唯有这件事让这几个人上心了,秦云昭淡淡瞥了张氏、秦勇林和刘翠翠三人一眼,转身又进了上房:“大伯,大夫说要给我哥治伤还缺几味药材,我这就收拾收拾,上山去寻去,这些天就不回来了。” 秦永德心中惊疑地上下打量了侄女儿一眼,他也没想到阿昭居然会有那样的气势,先前那气势,他只在当年统领兴州军的铁老将军身上见到过。听到阿昭说了,下意识地就点了头,见阿昭抬腿就要走出门了,突然又唤了一声:“阿昭!” 秦云昭停步回过头来:“大伯还有事?” “你一个人上山,千万记得小心些!要记得你哥哥还等着你呐!”秦永德的心里,还是记着秦云昭给他寻来那支野山参救治的情分的,见她要上山,忍不住叮嘱了出来。 秦云昭微笑点头出去了,院子传来李芬的声音:“阿昭,你等我做完中饭,吃了再走啊……”秦永德轻叹了一声,源哥儿和阿昭……唉…… 秦云昭取了那条齐眉棍,收拾了腰橐,背了一个小包裹就出了门,她时间很紧,得早些上山去找宗南山,请宗南山出手与她一起去猎虎。都听说老山林子里有老虎,可上回她翻了几座山头都没有发现老虎的踪迹,要是宗南山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少不得走得更远些,向另外的猎户去打听打听了。 入秋之后连日阴雨,山林中湿度更大,秦云昭将那条齐眉棍用作登山杖,敏捷地爬到了宗南山的木屋边上。本以为这个时候宗南山应该在外面打猎的,没想到他居然坐在屋檐下无聊地逗着趴在他膝头上的豹猫。 叮当最警觉,听到一丝声响,立即竖起耳朵站起身来,待看到是秦云昭,马上委委屈屈地叫了起来。宗南山也有些奇怪:“阿昭,你怎么这个时候上山?你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宗伯伯,我哥受了伤。”秦云昭一手抱过叮当,轻轻顺着它头顶的毛,把这两天的事给宗南山一一说了。请托宗南山与她一起去打虎的事没说,依宗南山的性子,他自己绝对会提出来的,秦云昭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多这么一句见外的话。 果然,宗南山听到一个月内就要新鲜的虎血和虎骨入药,也着急起来,就想起身:“那我们取了弓箭这就走!”才站起身就是一个趔趄,差点没跌一跤,秦云昭连忙扶住了他。 “宗伯伯,你身体不舒服?”秦云昭细心地注意到了宗南山刚才微微一蹙即展的眉头,知道他在忍着的痛,连忙问了出来。 “没事儿,一下子岔了气而已。”宗南山被秦云昭重新扶着坐了下来,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膝头,叮当“喵”了一声似乎是在安慰他,又跳回宗南山的膝头蹲着了,宗南山的脸色顿时好了一些。 前世秦云昭就听人说过,有些猫儿能对人体的病气有感应,喜欢呆在人身上有病灶的地方蹲着,叮当是只精怪的豹猫,它这么趴在宗南山的膝头…… “宗伯伯,你风湿犯了怎么不吃点药啊?”秦云昭张嘴就问了出来。 宗南山顺口答了一句:“不碍事,好几年的老毛病了……”说到一半,才猛然住了口,讪笑了一声,“行啊,阿昭,连我都给你诈出来了。” 山上湿度大,这几天又是因为入秋变了天气,再加上叮当的举动,所以秦云昭就猜测宗南山风湿痛发作了,果然如此。风湿病症发作之时,不仅关节疼痛难忍,而且经常出现关节粘滞僵硬、行动不便,宗南山这样子在家里行动都有些困难,怎么能跟她一起去猎虎呢? “家里可有药酒?”秦云昭想着宗南山这样几年风湿病症的,应该会配的有些外用药酒之类的,连忙问了,在房间里翻找了出来,先去加热了,将棉帕子浸透了要他热敷。 宗南山过意不去,自己卷了裤脚抢了棉帕子过来:“阿昭,我自己来,又不是动不得了。” 秦云昭抢不过他,只得任宗南山自己做热敷,站了旁边帮上几手,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宗伯伯,你住在这山里有多少年了?” 宗南山顿了一顿,才慨叹一声:“山中无岁月啊,也有十来年了罢。” 十来年都久居这深山之中,这木屋子又没有防潮措施,难怪会得风湿了。秦云昭虽然不是多嘴的人,还是开口相劝:“宗伯伯,你虽然不让我哥拜你为师,但确有师徒之实,等我家房子修好,我们接你下山去住好不好?” 她料想宗南山不是寻常猎人,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非要窝居这深山之中,可毕竟住久了与身体无益,还是下山住家里好些。 宗南山隐忍着两只膝头传来的绵绵刺痛,知道秦云昭这回去猎老虎,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听她出声殷殷邀请,不由沉默下来。 秦云昭见他不作声,也安静地不再说话,过得一会儿,伸手探到药酒已经冷了,连壶端了起来:“我帮你再热一热。”宗南山见她端着那陶壶站起身,像被惊醒了一般,才猛然回过神来,冲她歉意笑了笑:“人老了,就总是容易回忆。你说的那事也不急,容我再想想,横竖你也要等思源那小子好了才住进来,到时再说罢。” 他不拒绝就是还有说转的余地,秦云昭笑着点了头,跟他打听起老山林子里老虎的踪迹来。宗南山才入老山林子那几年,确实各处山头都跑过了的,仔细回忆了一番,给秦云昭指点了几处可能的方向,又把身边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拿了出来:“阿昭,这回你是铁定不肯要我陪你去的了,你虽然本事高,可一个人在山中到底不安全,你又用不惯弓箭,这把匕首就送给你,只管带去也好防身。” 他见秦云昭只提了一根齐眉棍上来,绑腿边插了一把铁匠铺买的寻常匕首,怕她那把小刀子不顶事,索性就把自己那把匕首送给了她。 宝刀利器向来价值贵重,秦云昭虽然眼馋这匕首,却不想夺人所好,坚辞不肯受。最后还是宗南山说了:“这匕首跟了我也是明珠蒙尘,你要不收,你也不用再跟我说让我到你家里去住的话。” 秦云昭却不过,这才谢过收了,拿到手中细细瞧了,见刀柄上刻着“怀谷”两个字,铸纹雄浑大气,带着刀鞘一起,一样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就是完全按照人体工学打造的,使用起来自是极为顺手,心里欢喜。她现在拉弓的力度不足,无法拉满,还是用这种匕首拿手些。 又为着自己要为哥哥的事奔走,不能留下给宗南山帮忙,秦云昭心里歉意,晚餐时着意做了一顿好菜,直吃得两人一猫都翻了肚皮才作罢。 猎虎危险,叮当自然还是寄养在宗南山这里,翌日清晨,秦云昭早早就醒了,换了一身丛林迷彩服,做好了早饭吃了,跟宗南山告别而去,直奔宗南山跟她说的最有可能撞到老虎的北山而去。 她心急赶路,要是沿着好走的地方前行,不知道要迂回多久,索性就一路直走,遇水直接涉过,遇崖或结绳而下,或攀援直上,赶到北山时,也花了五天时间。 一到了北山,秦云昭就开始小心起来,前世她当三年森林公安,也不过是在所里存的资料里看到一两张照片,无非就是老虎的足印,在哪棵树干蹭下的几撮毛什么的,留下的一堆排泄物什么的,偶尔还有摄像头摄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真老虎只在动物园里见过,可那也个是蔫的,如今自己是要来找这野生的,心里也紧张激动起来。 渐到北山深处,见有一道山涧,秦云昭更是格外警觉起来。老虎喜欢昼伏夜出,爱水善泳,最喜欢林密并且有水的地方了。秦云昭以那道山涧为中心,确定了搜寻范围,果然在不少树木上找了老虎抓磨的印迹,心中顿时大定,立即开始思考捕猎的办法来。 她专门求罗奕帮她自军械库中“偷渡”了一根精铁齐眉棍出来,也是有考虑的,华灵说了要新鲜的虎血和虎骨,虎骨倒也罢了,可那虎血,要是她现在杀虎取了血,带回去的时候不新鲜了影响了药效,那可怎么办呢? 所以她才借了这铁棍出来,想法很简单,她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就是下陷阱抓了活的,那凶兽她也带不回去,不如逮着老虎打它一个全身不遂动不了,它又能活个几天,到时自己再想办法把它运出山去,岂不是更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0章 得虎 现实证明,秦云昭的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确实是残酷的。连日阴雨后放了晴,秦云昭爬上一棵树远望时突然发现,一处向阳地的山石上一只老虎正懒洋洋地趴在那里晒太阳,身长居然快有两米了,看那吨位估计也有个两三百多斤。 秦云昭一动不动地躲在树上观察着,直到日落时分,那只老虎才站了起来,神态悠闲地往秦云昭这边方向走来。秦云昭的心不禁提了起来,老虎是会爬树的,而这只大虎,秦云昭自忖要猎杀它很难保证自己不受重伤,更别提自己还想活捉了。 老虎走了一段路就停住了,从草丛中拖出了一样东西,按在爪子下开始撕咬起来,快有秦云昭手掌长的犬齿显然非常锋利,很快就撕扯下一大块血肉,偏着头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秦云昭盯了半天,终于发现不幸死在老虎身下的那东西是一头很大的野猪,獠牙虽然长,却还是敌不过山大王,做了老虎的盘中餐。秦云昭不由发起愁来,也不知道那野猪是不是打单的,要是这老虎本事大到能从野猪群里捕猎出这么一只大野猪了,估计自己这小身板还是扛不住它那凶猛劲儿的。 连续几天,秦云昭都在下风处远远观察着这只老虎,想着该怎么设陷阱才好。不过既然老虎在这山上,秦云昭要混饱肚子,就不好在山上打猎了,只得沿着山涧而下,到山谷处去套些猎物。 这天中午,秦云昭又下到山谷,将套上的一只黄羊就着涧水洗剥干净,腌了作料架在火上烤着,眼见得半熟了,忽然听到涧水下游传来有人急步涉水的声音。 来人速度很快,全身早已被水溅得透湿,一手还捂着胸腹前的一处伤口,因为剧烈跑动,点点滴滴的鲜血从他指缝间流了出来,滴入涧水中,瞬间被稀释得无影无踪。 这倒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受伤后从涧中逃跑,免得因为血迹露了行藏。秦云昭注意到来人竟然只是个看起来还没有自己大的少年,心头微微吃惊,右手就一直摸在匕首上没有放下来。 那少年没想到这涧边有人,乍见穿了这样一身奇装异服的秦云昭也是吃了一惊,警惕地注视了她一眼,见前面山涧已经是瀑流,就想往旁边的密林子里钻去。 因为秦云昭在涧水这边,他便往另外一边逃了过去。可惜一路奔跑逃命耗尽了体力,加上失血过多,才踩上岸边,身子就晃了一晃,再也跑动不了,只能勉强寻了一处灌木丛先藏了身,半倚着山石坐了下来。 少年因为事出无奈,只得当着秦云昭的面隐匿了,透过那灌木丛一片乱杂杂枝条的缝隙,还能清晰瞧见涧水对面的秦云昭的一举一动。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只希望那些人不要追来,更希望对面那个少女快些走。 这少年有什么事,秦云昭才懒怠理会,她向来不是那种滥好心的人,可不也是落井下石的人,只是看着这黄羊眼看就要烤熟了,所以才继续停留了一会儿。 不一时,那只被涮了野蜂蜜水的黄羊就被烤得两面金黄焦香,香气传出,诱得藏在山涧对面的少年也忍不住暗暗咽了一大口口水。秦云昭满意地提了起来,先撕了条腿,一边嚼着一边就一脚将还在燃烧着几根柴火踢到了涧水里,转身也往身后的密林走去。 少年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无声地苦笑起来,连着逃了这些天的命,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要跑,何曾吃过一餐饱的?身体本来就软了气力,如今还受了这些伤失了这么多血,就是那些人没有追来,说不定遇上只野兽也就是把自己送给它当一顿点心了。 少年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自秦云昭走后,眼睛就一直在身边的野草中搜寻,果然教他找到一两株止血的药草来,连忙忍痛拔了,也顾不得苦不苦的,直接放进嘴里嚼烂了,糊到了自己的伤口上,一边盯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尽量幅度极小地将自己的衣服撕下几条来,紧紧缠在了伤口了,见总算不再流血了,这才往后靠了靠,瞑目养神起来。 如今捕老虎实在是个高精技术活儿,秦云昭唯一能记到古代与老虎相关的几件事,一个就是武松喝了十几碗酒,然后按住了老虎直接用拳头把它打死了,一个就是《阅微草堂》里记得个什么唐打猎,猎虎世家,那个更简单,直接把老虎引着扑过来的时候,在老虎肚子下面立桩子,拿把锋利的斧头借着老虎一跃之势把它开膛破肚了。 秦云昭熟练地爬上自己那株瞭望树,无比渴望手中能有一把麻醉枪。跟往常一样,秦云昭继续躲在树上小心观察着远处那只老虎,绞尽脑汁想找着它的弱点下手。 秋日的阳光实在美好,秦云昭又才饱餐了一顿烤黄羊,被透过树叶后细细碎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地又不带燥热,舒服得让人直想打盹儿。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正倚着树干闭了眼的秦云昭猛然睁眼,发现树下不远处,先前那个少年似乎因为受伤虚弱滚跌在地上,又挣扎着坐了起来,顾不得别的,先将手中摘下来的几个野果子狼吞虎咽地吃下肚了。 看样子那少年并没有发现自己,秦云昭不敢掉以轻心,刚才的一点困意被那少年的一跌,全都惊飞到爪哇国去了,于是打起精神迅速仔细地扫视了一遍四周的情况。 一眼扫去,秦云昭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只被自己暗中观察多日的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近前来,大概刚才想着暗中伏击自己,现在正伏在上面一处矮坎的草丛里,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那少年,显见得被少年刚才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那趴伏的姿势,明显就是要开始攻击! 秦云昭虽然不喜欢理会闲事,但是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野兽吃掉,当即呼叫示警:“小心西北方向,有老虎!” 少年突然听到有人示警,手中的半个野果子就掉在了地上,老虎听到人声,也知道被人看破了行藏,一声低啸就居高而下,直接向那少年扑来。 少年虽然身上负伤,生死之际依旧敏捷之极,就地一个打滚,先躲开了这一扑。老虎袭击猎物,喜欢一扑二剪三扫,见这一扑没有奏效,前爪立即撩了过去,那少年虽然疾退了几步,身上还是又多了几道伤势,连着先前的旧伤都重新迸裂开了,刷地又流出血来。 老虎嗅到血腥气,更添了一份躁动,后腿一蹬,又向眼前的猎物扑去,少年已经力竭,却依然不甘心就受死,拼了最后一把力气,躲到了一株大树后,只是仓促间被树根绊倒地,又重重跌在地上,只当自己会丧在这畜牲口中了,脸上已是一片绝望。 谁知道那只老虎狂啸一声,咚地扑在地上,前爪差着少年半米远,却是没有再近前来,只是痛倒在地,努力想转回身去。少年惊骇抬着,看到先前涧边那个少女,手中提着一条精铁齐眉棒,高举过头,重重连击在老虎的腰上,似乎自己都听到了老虎椎骨断裂的声音。 秦云昭又暴击了几下,见老虎确实已经瘫倒在地上动不了了,又担心自己这几下会把它打死了,连忙住了手,这时手心里才出了一把冷汗。 要不是这少年误打误撞经过,说不定这老虎就是伏击自己了,这畜牲确实聪明,自己只以为是暗中观察它,谁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也把自己瞧在了眼里,也是不动声色过了这几天,估计今天是饿了,才打算猎杀自己。 幸好这少年当时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力,自己趁机把那少年当了活饵,在老虎顾不上自己的时候,从树上一跃而下,借着这势子一棍就敲在了它的腰上。 都说老虎是铜头铁尾麻杆腰,果然秦云昭这一棍挟势而击,当时就打断了老虎的腰椎,打得它半路中纵落了下来,然后被秦云昭敲断了几截腰骨,痛倒在地狂啸不已,却是动弹不得了。 秦云昭不敢大意,趁着这机会,发力将老虎的几枚犬牙都敲断了,这才住了手,想到自己守在这里几天,居然这样不受一丝伤,就将这只老虎拿下了,哥哥伤情有治,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见老虎只能伏在原地哀鸣,秦云昭远远绕开了去,先到树后把那个少年扶了起来,离那只老虎远远坐了,也是以防万一的意思。 自己没受伤,那是因为这少年代自己受了伤,不过秦云昭可没那么傻头愣脑的会跟人说这情况,她跟这少年无亲无故的,捕虎是一回事,她也确实也是出手相救了这人。 只是看在这少年被她见机用来当了活饵诱了老虎的注意力的份上,秦云昭并不吝于在这时做点好事,还这少年一份人情。反正这少年都快半死的样子了,就是救治了,一时也伤害不了自己。 少年见秦云昭先从腰橐里翻出了一枚药丸直接塞进了他嘴里,然后取出伤药、绷带给自己裹了伤,利落扒开自己衣服时,全然没有夏国小姑娘们应该有的娇羞,不由有些诧异,盯着她脸上看了一阵,才勉强出声问了一句全然不相干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1章 保镖 少年见秦云昭的绑腿上插着两把匕首,却一直是用铁棍敲的老虎,并没有趁着老虎动不了了上去补刀,心里有些奇怪。看这小姑娘的长相,应该就是夏国人,而且这一身装束说不定就是兴州的猎户,但是猎户们猎虎不是应该用弓箭吗?不是应该直接猎杀吗?莫不是这女孩儿是个新手?所以他才提醒了这一句。 他一出声,秦云昭才听出了他嗓子已经沙哑不堪,刚才自己一时疏忽,只塞了药却忘记给他水囊了,这少年居然也就那么把那粒龙眼大的药丸硬咽下去,不由有些惭愧,连忙把水囊取来,递给了少年。 少年并没有接,直直地盯着秦云昭看了一刻,才沙哑地说出了第二句话:“容渊。” 秦云昭愣了愣,忽然悟到这少年是在自报姓名,于是也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秦云昭!” 容渊这才取过水囊咕嘟咕嘟地灌起来水来,一气喝了半囊水,才停下歇了口气,继续问了出来:“怎么不杀了它?” “我要活的!”秦云昭回头看了眼老虎,跑到一个岩洞边把自己吃剩的半边黄羊先递给了容渊,“给你,先吃着吧。”自己开始走到老虎旁边看地形,想着要怎么把这东西弄出去才好。 要活的?时下也有权贵喜欢在家中豢养猛兽为乐,可要养的老虎必然是要没有伤的,都是好几个专门的猎虎人将水柳木烤弯了做成虎杈,先放狗将老虎撵个几天几夜,才趁着老虎精疲力竭的时候,用猎狗引了老虎的注意力,猎人拿了虎杈叉去将老虎的脖子禁锢住,这才能捉活的。 可不是像这样,这老虎腰都被打断了,就是要活的也在家里养不成,不过几天也要死了的,要来何用!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次倒是无意中顶了那猎狗的缺,被秦云昭借势用来吸引老虎的注意力了。 容渊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那烤黄羊虽然有些冷了,不过佐料齐全,对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的容渊来说,还是绝顶的美食,容渊再也顾不得别的,先捧了那半边烤黄羊大嚼起来。 等他吃得肚子再也撑不下,嗓子直打嗝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狼吞虎咽这会儿工夫,秦云昭已经搓了坚韧的藤绳先编了个网兜子,刚好把老虎的头给罩在里面笼住了,让它开不得口,然后四足都被藤绳紧紧绑了起来。 容渊得了好伤药治了伤,又得了吃食,这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站起身向秦云昭走近几步:“你要把它运走?你抬不动的,等我养几天伤,我帮你抬!” 秦云昭虽然惊诧容渊这会儿就能站着走几步了,显见得原来也是练过的,身体底子不错,不过扫了眼他身上的伤势,还是摇了摇头:“我把伤药再给你留一些,就此告别。”说着就把带来的伤药掏出了一半递到容渊手上,也不再理会他了。 她可是急着要把这老虎带到兴州城去的,万一晚了,这老虎挨不住,在半路上挂了可怎么办?这可关系着哥哥治伤的大事呢,哪能让她在这儿等这么一个陌生人养好伤? 再说了,这容渊也就是个小少年,个头虽然比她高一点,不过估计跟她差不多大,也帮不了自己什么忙。因此秦云昭很快就拒绝了,自己左右看了看,拔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直接斫断了一棵大树,又削又砍的,花了两个时辰,先挖了一个类似原始人独木舟的木槽出来,用杠杆原理先把老虎撬了进去,装在了那木槽里。 这还得多亏了这老虎是野生的,虽然快两米了,不过常年在山上跑动,没有什么多余的脂肪,要换到现代笼养的老虎,那体重没个两三百公斤都对不起动物园那票价。不过似乎也听说过动物园经营不善,有老虎饿死的? 秦云昭一边手上不停,一边思绪乱飞,总之就是心情说不出的晴朗。她打算在这木槽下再加几根滚木,后面牵上藤绳,先凑合着把老虎往山下滚。 容渊捏着那几个装了伤药的小小油纸包,坐在一边看着秦云昭,大致也明白了她的意图,这女孩儿是打算把老虎沿着山涧给放到下面那山谷里去的。 一般沿着山涧的流向走,都是能走出山林的,容渊自己正是从山涧逆流而上,自然明白这道理,想着秦云昭救了自己,又站过来说话:“我是从那条山涧上来的,那条山涧再流一段就分了岔,你要是不小心,这木槽会被冲下急流打翻的。” 要是被冲下急流打翻了,这老虎岂不是会溺死了?秦云昭停了手,看向容渊:“是哪一截路有急流?”先问清楚了,自己也好提防,免得到时流水过急,自己掌不住这藤绳就糟了。 容渊却并没有仔细说出来,只说:“说不清楚的,只有到了地方我才指得出。” 秦云昭微微偏头扫了容渊一眼,突然问了出来:“你想跟我一起走?为什么?” 见这女孩子甚是聪慧,直接就说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容渊一愣,连忙开口:“你救了我一命,我想帮你。” 秦云昭嘴角翘了起来,一弯腰从绑腿上把那把普通的匕首拔了出来,在手中轻轻抛了抛,突然出手如电,直接向容渊脱手镖了过来。 容渊来不及反应,那匕首已经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耳尖一凉,鬓边已经有一缕发丝断落在他的肩上。容渊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姓秦的女孩儿好快的身手,好毒的眼力! 秦云昭大步走过去,把没入树中的那柄匕首先起了出来,继续在手中抛掂着,似笑非笑地看向容渊:“我虽然救了你,可不是什么好性儿,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山林子里死个把人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就连骨头都会被鬣狗嚼得渣都不剩,不过一夜,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你,是不是想试试?” 容渊跟秦云昭对视了片刻,终于还是垂下了眼帘,苦笑了一声:“我不想。我只是看到秦姑娘一人能入这深山猎虎,一定是个有大本事的。 我现在正被仇家追杀,身上负伤不说,在这密林之中也不熟悉,怕不是死在仇家手上,就是会成为野兽腹中之餐,所以想托庇在秦姑娘身边,保全我的性命。” 这才是实话。秦云昭暗暗点头,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也知道你现在受伤是个累赘,遇到野兽也就罢了,遇到你的仇家,我凭什么要保全你的性命,与你那些厉害的仇家为敌呢?” 是啊,平白无故的,凭什么要求人家保全照顾自己呢?容渊不由愣住了。 他当时看秦云昭不顾危险能在虎口下把自己救了出来,又是个长相娇美的小姑娘,只想着她虽然有一身好功夫,但是涉世未深,又是个心善的,因此想哄了她带了他一路行走,免得枉死在这深山里,就是那些追杀他的人来了,也有这女孩儿能帮他挡上一臂之力,那他活下来的机率更加大些。 容渊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秦云昭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再世为人,原来又是铁血训练出来的,行事只有狠辣的,可不会像闺阁女孩儿一样没见识过人心,那么容易好骗。 这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飞去,瞬间就打掉了容渊心中自以为是的想法,不得不放低了身段,目光垂视以示现在的臣服,把真实情况说了出来。可说出来之后,被秦云昭这一问,容渊就怔住了。 他只以为自己已经低了头,却没想到秦云昭可不是他的下人,也没有那个义务,因此并没有接他这一茬。 秦云昭见他怔在了原地,一声冷笑,鸟都不鸟他,自顾自又忙着自己的了。容渊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冷遇,一张脸涨得青青红红,抚了抚心口,一咬牙从脖子上把贴身带着一条项链取了下来:“我现在身上没有钱,只有这个,我拿这个给你做报酬行不行?” 这条项链虽然是他母亲传下来给他的,可是再珍贵也是死物,他要是死在了这老山林子里,这项链也不知会污淖在什么地方,还不如拿出来买个安全保命! 秦云昭轻轻咦了一声,从容渊手上接过了那条项链,赤黄黄的金链子上,坠着一枚鸡蛋大的蓝宝石,颜色鲜艳纯正不说,里面还如发晶一样,肉眼可见一条条散射的星线,透着阳光,就如一颗美丽的星辰般璀璨迷人。 宝石虽然好,可配这链子也未免太俗了吧?秦云昭有些嫌弃地看了整条项链一眼。容渊瞧见她眼中神色,怕她不识货,连忙解释:“这可是世上最好的星光蓝宝石呢!这么大一块,绝对的价值连城……” 秦云昭不屑地握着项链往上一抛,又在容渊几乎要叫出来时轻轻一抄手就接在了掌中:“难怪你会受这么多伤,身上戴着这么重一块东西,肯定跑不快嘛!” 容渊立时哑然。 秦云昭取出一条绷带,将星光蓝宝石缠了几层,放进了自己的腰橐里:“算你运气好,姐姐我正缺钱花,回头进了城就把它找个地方当了,换点银子来补贴家用吧。看在这块石头的份上,我保你到兴州城!”这宝石到时送给哥哥去做传家宝最好! 她可不管容渊要去哪里,去哪里现在都得跟她走。贴身能带了这么名贵的一块宝石,还会被人追杀,当她是个傻的吗?容渊可不会是普通人,不过,反正他也不是夏国人,他那些仇家再是来头不小,她也不怕! 容渊的眼睛,只有极仔细才看得出里面一点暗绿眸色,长相又与夏国人无异,要是普通人,指不定就被他混过了,可秦云昭却是瞧得清清楚楚。加上夏国并不产蓝宝石,蓝宝是血羯国的特有矿产,因此秦云昭忖定,这人八成就是个血羯国的混血儿,家中权势败了,所以被人追杀,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在这老山林子中给容渊当几天保镖而已,她就不信,只要出了这老山林子,血羯国的那些人敢明目张胆地追杀到夏国的大路上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2章 夜宿 今天已经是秦云昭入老山林子的第十三天,秦云昭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能好到爆棚,半个月不到,已经猎得了一只活虎。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安全地把这只瘫痪的老虎带回家了! 等秦云昭用滚木帮忙,把那只装老虎的木槽总算平安运到山谷时,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欲速则不达,夜间行走在山林中并不安全,秦云昭按捺住了自己迫切的心情,先找了一处略微安全点的地方升了篝火,又趁黑直接爬上树,把歇息在上面不动的野鸡给捉了十一二只扔下来。 容渊估算了下两人的食量,很自觉地拿了五只野鸡在涧边洗剥去了。秦云昭小心取下罩着老虎的藤制笼头,把一只折了翅膀的野鸡扔到了它嘴边。容渊不解:“还喂它做什么,饿上几天也不会死!” 饿上几天虽然不会死,可是一只饿得奄奄一息的老虎哪有一只养足血气的老虎入药效果好呢?秦云昭不理会容渊,只管做自己的。 也不知道是老虎被秦云昭敲掉了牙齿吃不得,还是被打断了腰椎痛得厉害,那只老虎对送到嘴边的野鸡理也不理,半天也不张嘴去吃,只在那里低声地咆哮。 容渊虽然觉得好笑,但是不敢多嘴,只是手下加快,一会儿就把洗剥好的野鸡拿了过来,他仓皇逃进这老山林子,莫说什么香料佐料了,身上就是连盐都没有半粒,因为怕暴露行踪,又怕耽误逃命的时间,还不敢举火,经常吃的就是些野果,聊以裹腹而已。 白天见到秦云昭烤黄羊时,他就已经馋得要死了,后来那半只冷了的烤黄羊吃在他嘴里,简直是人间珍馐。现在能吃到现烤的,更是眼巴巴地咽口水等着。 秦云昭借着火光,嫌弃地把上面没拔干净的鸡毛一根根拔掉,又取了匕首把鸡肚子也破了,里面的内脏都取出来放在一边,重新清洗过了,再抹了盐巴香料,拿几根洗净的树枝窜了四只,架在篝火上开烤,叮嘱容渊不停翻转下。 这容渊虽然知道杀鸡要放血拔毛,可是却不知道还要开膛破肚把内脏取出来,果然是大少爷一个啊。秦云昭一边清理着几副内脏,一边不放心地瞟了他一眼,烤鸡他总应该会吧。 出乎秦云昭意料,烧烤容渊却是在行,几只鸡烤得外香内嫩,让人吃得吮指不已。秦云昭用前几天做的石锅还炖了一只,下了些刚才翻到的枞菌进去,如今秋雨一下,天放晴时枞菌正是时令,用来和野鸡同煮,只须加进去一点盐,一点沙姜、野葱,滋味已经妙不可言。 收了人家老大一块星光蓝宝,秦云昭服务还算到位,取出那把利刃给容渊削了只木碗出来,连筷子都削好了,盛了枞菌鸡汤一起递到了容渊面前。 容渊逃亡这些天来,何曾有过这样香喷喷的热汤喝,顿时眼睛就湿润了,低低说了声谢捧了碗就往嘴边送,秦云昭连忙提醒:“小心烫!”却是已经晚了,容渊“呲”地一声,已经被烫着了嘴皮子,连忙放了碗,去涧水边掬水冷着。 秦云昭无奈地摇摇头,慢慢吹温了自己碗中的鸡汤,先有滋有味儿地吃喝了起来。过得一阵,容渊面色微红的回来了,觉得自己在秦云昭面前丢了丑,有些不好意思:“秦姑娘,这些天都饿得狠了,刚才一时急了……” 秦云昭总觉得“秦姑娘”这个称呼有些不太顺耳,摆手示意无事,问了出来:“你有多大了?” “翻过年就满十三了。”容渊被秦云昭震慑了一下,在这些事上还是不敢也不必隐瞒的。 “哦,那你比我小。” 容渊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咂摸了一下秦云昭话里的意思,立即就改了口:“秦姐姐。” 好像这样叫更加怪怪的了?秦云昭小指头勾着自己的发辫缠绕着圈儿玩,突然想到是哪里怪了,是总觉得像是叫“情姐姐”、“情妹妹”的感觉! 秦云昭不由暗自恶寒了一下,连忙开了口:“得了,叫我阿昭吧,把尊敬放心里就好了,没必要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在口头上。” 姑奶奶,你可真难服侍!容渊默默腹诽了一句,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阿昭,你做的鸡汤真好喝!”虽然带了些吹捧性质,可这也是实话,他觉得以前喝的那些个汤都没有这碗汤好喝。 那还不是因为你小子被追杀得整天东躲西藏,没得饱饭吃嘛,更别说这种热汤了!秦云昭有些好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多喝点。”也不看容渊听到这一句后略有些兴奋的脸色,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养好伤了好帮我一起运老虎,我一个人搬着可费劲儿呢。” 原来是为了自己早点好了给她当劳力啊!容渊的脸顿时有些垮了。 刚才他在涧水边杀鸡拔毛的时候,特意仔细洗了把脸,虽然这一路被追杀的狼狈,可他向来容貌俊美,以前养尊处优的时候,走到哪里都会引得小姑娘们两眼冒粉红泡泡,俊俏的小郎君谁不爱?因此容渊想着,凭着这张脸,争取到秦云昭那里多刷点好感度,日后生命能更有保障些。 谁想到,才以为秦云昭看了自己的容貌开始关心自己了,结果却是会错了意,容渊一向引以为傲的骄傲资本被秦云昭就这样无视了,心里说不出的沮丧。 容渊正在化悲伤为力量,三两口把那锅剩下的鸡汤都喝了,秦云昭已经到涧边洗漱回来了:“咱们轮流守夜,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我可告诉你,要你敢打偷懒瞌睡,我就直接把你拿绳子绑了摞这里!” 不是说漂亮的女人都喜欢俊美的男人么?果然还是阿昭太小了不懂?容渊接收到秦云昭威胁性十足的一瞥,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他超级懂秦云昭眼中那道光,跟他的父亲一样,要是他下半夜敢打瞌睡,他相信秦云昭绝对会把他绑起来丢在这里喂野兽的! 容渊看了眼已经挂在树梢的月亮,急忙去洗了碗,把个人卫生处理了一下,倒在篝火边就闭上眼睛睡了起来。下半夜人最容易疲惫打瞌睡,他要是一不小心没熬住,估计就会死正了,所以现在得抓紧睡才行。 秦云昭见他乖觉,这才缓了脸色,先趺坐修习起内功来。她已经在外面一圈设了一些小陷阱,若被触动,也能给她警示,不过既然有两个人了,现在也算在一条绳子上,自然还是轮流守夜更安全些。 到了半夜,容渊是被一阵香味勾引醒的,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就看到秦云昭正拿了一把签子在火边烤,容渊吸了吸鼻子,顿时觉得肚子饿了:“阿昭,你在烤什么,好香!” “鸡杂。刚好吃了当宵夜。”秦云昭把那几只野鸡的内脏都处理好了,腌了这一阵,正好烤来吃。容渊连忙坐了过去,从一边石板上拿起剩下还没烤的一把生鸡杂,也挨在火边慢慢烤了起来。 秦云昭先烤好了一大把,直接分了一半给容渊:“先吃我烤的这个吧,你那把慢慢烤,不急。” 容渊咽着口水,连忙谢了,接了过来。他从来不知道,鸡肠、鸡胗、鸡心,窜着几片木耳,烤起来是这么美味,不过几下,就把手中的签子吃了个精光。 秦云昭见他喜欢,就把手中剩下的都递给了他:“给你吃吧。” 容渊顿时受宠若惊:“阿昭,谢谢!” “不用。女孩子吃多宵夜了容易长小肚腩,你慢慢烤,慢慢吃,反正还有半个夜晚让你磨呢。”秦云昭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去涧边漱了口,背对着容渊睡下了。 容渊恨恨地咬了一口鸡胗,用力地嚼了起来。阿昭,如果你不说后面那几句话我真的是很感谢你……你就说句虚伪点的客气话难道会死吗?会吗?容渊忿忿地往嘴里塞了一串鸡肠。 因为怕容渊打瞌睡,秦云昭甚至还给他准备了一小块沙姜,让他想睡觉了就嚼一下,辣辣就好了。不知道是因为吃了几顿饱的,所以容渊有精神了,还是少年的自尊被严重打击了誓要争一口气,下半夜容渊一直是精神奕奕,半点也没有打瞌睡。 秦云昭虽然睡着,但一直也是警觉的,对容渊的举动心里有数,清晨起来就夸奖了他两句,让他先睡下补补瞌睡,等自己做好早饭了再叫醒他。容渊这才得意地睡下了。 秦云昭往篝火里加了几块柴,起身先去寻摸着早饭去了。毕竟受了伤,又熬了这半夜,容渊一倒在地上,很快就睡熟了过去,响起了轻轻的鼻息。 清晨山林的浓雾中,影影绰绰地有几个阴影轮廓映了出来,林中小灌木树叶上的露水被擦得轻轻“哗”地一声都滴落下来,浇湿了几双皮质的靴面,有一些还顺着裤腿流进了鞋袜里。 一声轻咒响起,马上又噤声不语,三名一身箭服的大汉在密林中艰难行走着,其中一人嗅了嗅鼻子,停了下来:“有烟气!” 三人碰了碰头,轻轻抽出了手中的兵器,一人当先带路,成品字形慢慢向容渊那里逼近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3章 厉害 林间晨雾浓密,三人循着烟气,小心慢行,等拐过一道弯,眼前一道涧水生风,将晨雾吹散不少,半隐半现出倒在篝火边睡觉的容渊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三人见找到了正主,心中大喜,一扬手中弯刀,就要向容渊冲来。 多日逃亡,容渊也养出了不少警觉,睡梦中突然心生警惕,神志还未完全清醒,人已经通地坐了起来。那三人不由吃了一惊,容渊更是张大的嘴,似乎比他们吃惊更甚! 这小子,逃了这些天的命都一直身手敏捷灵活的,这会儿是累傻睡痴了吧?当先一人虽然有些诧异容渊的反应有些异于往常,却是半点不停手,直奔容渊举起了刀。 刀落,一颗人头咕碌碌地滚落一边,一腔人血扑地尽洒出来,浇在那堆篝火上,随着呲啦一声,大片的炭灰升腾而起,扬扬落在还愣愣坐着的容渊的身上,人血浇在火中那难闻的味道也传了出来。 容渊一动不动,等那阵灰落定了才开了口:“你是故意的。” 秦云昭正翻检着倒在地上的三具尸身,听到容渊指责,无谓地挑了挑眉:“别想着一块破烂石头就让我把所有的事都包了,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下回要再这么傻愣愣地不动,小心我失了手可救不了你!” 就知道这丫头是故意的!容渊站起身看着秦云昭手法熟练地从三具尸身上翻找出钱财,又有把表记的东西都扔进了火里,心里仍然惊跳不已。 他刚才确实是愣住了,不过不是因为危险的骤然逼近,而是因为秦云昭!晨雾中,她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三名刺客身后,捂嘴、然后拧断脖子,不过眨眼的工夫,后面那两人就软绵绵地被她轻轻放倒在地上,然后手握那把锋利的匕首刷地挥出,当先这一人立即尸首分离,直到临死还圆睁着眼睛,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的身手,这样熟练的杀人手法,秦云昭真的只是一个女猎户么?容渊敢打赌,他见过的最厉害的刺客都没有秦云昭这样的水平! “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点帮我把这些尸体拖进林子里去!”这一会儿工夫,秦云昭已经翻检完了,见容渊还站着发愣,很是不满他没有眼色。 容渊走上前几步,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秦云昭脚前:“阿昭,不,云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容渊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求你收我为徒!”说完连连给她磕起头来。 “给我做牛做马?”秦云昭带些兴味地轻笑起来,“我可养不起你这么价值贵重的牛马。” 容渊愣了愣,抬眼看向秦云昭:“云昭姐,请恕我现在无法把我的身世直言相告。不过云昭姐不用多虑,我如今在夏国,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只求云昭姐能够收留我,闲暇时教上我几招防身之术,我容渊愿意跟在云昭姐身边,任打任骂!” 他心思转得快,听到秦云昭那么一说,就知道她并没有想收自己为徒的意思,连忙退而求其次,只求跟在她身边学上几招。 “跟着我?你是什么人要跟着我?我凭什么要收留你,又凭什么对你任打任骂呢?”秦云昭用足尖轻踹了踹容渊的膝盖,有些好笑。 “我……”容渊一时语结,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眼前这少女,脸上一团涉世未深的稚气,眼中却含着犀利的光芒,平时掩盖得极好,直到她露出了真容,才让人猛然心头骇然。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把这三个给我拖到林子里扔了。”秦云昭不耐烦起来,把那把普通的匕首抛给容渊,“拖进去后,把他们的衣服都给我划成一条条的撕下来,扔进这火堆里烧了!” 毁尸灭迹,她向来考虑得很是谨慎周全。容渊想了想就明白了这样的用意,心里又震惊了一番,见她已经起身走开,不敢再纠缠,把匕首插在腰带上,先弯腰开始拖尸体了。 反正秦云昭答应护他一直平安到兴州城,虽然才认识她,可依他看,秦云昭定是会说到做到的,这儿出山去兴州城,好说也有好几天,路上他再找机会慢慢求她吧。 容渊已经把秦云昭看成了可遇不可求而且厉害之极的隐世高人,生怕做得不好惹了她恼,手脚极快地将三具尸体都拖走了,过了一阵捧了一堆破布回来,扔进火堆里烧了。 秦云昭嫌那堆火浇过人血,早已另外烧起了一堆篝火,先拿石锅煮了一大锅野鸡蛋汤,又烤了昨天剩下的几只野鸡,见昨天扔到老虎嘴边的那只野鸡已经不见了,那虎的嘴边还沾着一点鸡毛,知道它抵不过饿,已经忍着身上疼痛吃了野鸡,于是又扔了一只过去。 那老虎不知道是不是想开了,一见扔了野鸡过来,直接就张开嘴把那只还扑腾的野鸡给叨进了嘴里,可惜四脚都被绑着,没有爪子帮忙,只能在木槽里挨来擦去的,勉强把野鸡嚼了。 肯吃就好。秦云昭一眼瞧见容渊已经烧完了那堆破布,交待了他一身:“去洗干净点再来吃早饭,吃完我们就走!”那人血浇到火中腾的灰可都落在容渊的身上呢,他又是才拖了尸体的,秦云昭有些嫌弃,起身扯了一把石碱花扔给他:“拿这个洗!” 石碱花又名肥皂花,含有皂素,可以用来洗涤。容渊虽然不认识这东西,不过估摸着秦云昭专门揪来扔给他,应该是跟皂角差不多用途的,连忙揉烂了,见果然有泡沫,拿来把手脸洗了个干净,身上的灰都扑腾干净了,这才走过来吃东西。 吃完饭,秦云昭跟容渊两个合力将盛了老虎的那只木槽推进了涧水里,秦云昭怕沉或者翻覆,又搓了几条藤绳将几根浮性好的浮木绑在木槽上,做了个木阀架子,这才跟容渊一前一后各牵了一条藤绳控制着,另一手拿了个长长的木杈子顶着,免得那木槽太靠岸边搁了浅。 罗奕如今过了新入营的军训,若无军情急事,可以一旬休一天,只是上回他休假另外还请了假,正碰上秦思源出了事,把这个月的假都提前用完了,好在军医署就在军营里,他每天下了操就过来,替换半夏一会儿,再陪秦思源说说话。 今天罗奕见华灵还没有走,秦思源和半夏脸上都有喜色,心中也放宽了几分:“阿源,今天心情很不错啊?” 不等秦思源答话,半夏就忍不住抢先答了:“少爷,华少爷真是神仙啊,现在秦少爷的腿都能够自己抬起两拳高了!”原来华灵与秦思源深交以后,也喜欢这少年吃苦坚韧,治得极其尽心尽力,虽然老虎还没打来,经络经他各种秘药温养,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 华灵见众人都是一脸钦佩地看向自己,心里那条小尾巴已经翘得高高的了,嘴上还要故作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要是那新鲜的虎血虎骨拿来了,本小爷保证几剂药下去,阿源立时活蹦乱跳地满山跑!” 秦云昭不在这里,没人给他添堵,会打击得他不留情面,因此他放心大胆地略吹了几句,其实要“立时”那是不可能的,也是要养一阵的。不过这话说出来,大家都爱听,罗奕更是毫不吝惜溢美之词,连“小药圣”都说出来了。 华灵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突然想起秦云昭去了二十来天了,也没听到有什么消息,自己故意把三个月的时限说成一个月,那野丫头不知道还会在哪个山头餐风饮露地打混呢,一时又有些心虚,那丫头不会因为时间紧,心里一急,出了什么危险吧? 华灵说起这虎血虎骨,秦思源就忍不住又担心起阿昭来,自妹妹走后,每天他都会念起几回,半夏安慰他说:“阿昭姑娘那么厉害,绝对不会有事的。” 就连华灵也是一边气恨恨地牙痒,一边也不得不承认:“那野丫头狠着呢,你也说过她原来一个人也去过了山里的,野山参都给她挖来了,想必上回也杀了不少猛兽的,你还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莫不是连你也对自己妹妹没有信心?” 通常这种情况下,秦思源都会以“阿昭厉害着呢”作为结束语,既是驳斥华灵,也是安慰自己,只是到底一去这么些天,他心里总是不安稳,要是阿昭因为他出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华灵一看秦思源又皱起了眉头,“啧”了一声:“你不会又担心起你那个妹妹了吧?她跟只母豹子一样凶呢,你少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有时间多练练你那劳么子内功,那玩意儿对你伤势愈合也是大有好处的……” 华灵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不由皱了眉头。罗奕心中奇怪,军医署位处军营,也是有军纪约束的,怎么会这么不守纪律呢? 罗奕正要出去看个究竟,李树根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头撞上了罗奕胸口,气都没喘匀就赶紧开了口:“老虎……好大一只……秦姑娘……她……她……” 秦思源吓得脸色发白,差点从床上跌下来,恨不得揪着衣领把李树根扯过来:“阿昭怎么了?快说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4章 归来 还是半夏见机得快,赶紧倒了杯水先递给李树根,李树根一口气喝了,这才说出个囫囵句子:“秦姑娘带了只好大的老虎回来呢,还是活的!” “活的?!”华灵呆住了,秦思源却急得想爬起来:“罗大哥,罗大哥,麻烦你抱我出去,我去接阿昭!” 罗奕心情也是激荡不已,赶紧拿薄褥子小心卷了秦思源的下半身,护好了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跟着华灵几个一窝蜂地往外面跑去。 秦云昭原来进兴州大营是罗奕押了军令状的,本来这回没人带也是进不了,偏巧撞上万大夫明日休沐,下了值正要出营回家,秦云昭赶紧就招呼了起来:“万大夫,万大夫!” 万大夫是知道秦云昭要去找老虎的,一看是她,身后还跟了个小子推着辆平板车运着什么东西,万大夫就好奇起来:“秦姑娘,你这是要带什么进去看你哥哥啊?” 秦云昭把盖在木槽上的一块麻布袋子一掀,那只老虎骤然见光,就低低咆哮了一声。万大夫惊得脚软:“你你……你真的把老虎带回来了?还是……活的?” “是啊,万大夫,你看,你能不能……” 不等秦云昭说完话,万大夫就火急火燎地转了身:“快跟我来,华小药圣刚好还在军医署里没走呢!” 万大夫在军营里也是个名头大的,岗哨看着这架势,一时不知道是拦还是不拦,幸好值守的小头头儿是罗奕的老乡,听他说起过这件事,一咬牙就放了行。秦云昭连忙扶着板车,跟容渊一起把老虎推了进来。 军营中已经散了操,兵士们也有些三三两两闲着散步的,有人看到板车被急冲冲地推着跟着万大夫走,就好奇地过来看个究竟,不看不要紧,看到了那只活着的大老虎,大家顿时轰地一声叫喊起来,呼朋唤友地叫人来看稀奇,差点没将前面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是万大夫急忙转身叫让道,兵士们才分开了一条道,也有那热心的,借着帮秦云昭推车,大胆地靠近了去看那老虎;因此哄哄闹闹地一直闹到军医署。 华灵当先出来,几手分开了人群,已经看到了那只被放在木槽里敲掉了牙齿、绑了四脚的老虎,惊地眼睛都瞪圆了:“还真把只活老虎给带回来了?” 他长这么大,老虎不是没见过,不过只见过珍兽园里豢养的,这种野生的,还是活生生地放到他面前来,他一时也被惊住了。 那老虎自出了山以后,就被秦云昭用块麻袋盖住了,只到夜间才揭开扔些水食,现在不仅被取了麻袋见了光,还看到周围围了这么多人,心中急躁,就开始又拼命挣起来。 它虽然嘴巴被藤制笼绳罩住了,可那百兽之王的凶恶气势还在,华灵见它前爪也在努力挠着,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了些。秦云昭笑了起来:“放心好了,它被打断了腰椎,动弹不了,伤不了你!” 华灵脸色一红,连忙招呼几个人把老虎卸下来,抬进军医署去了。大家还想围进去看,万大夫听着吵得不成样子,一个转身,吹胡子瞪眼睛地赶了人。 万大夫治伤是顶顶好的医术,兴州大营的兵士都知道“宁可得罪上官,不能得罪老万”,见他竖了眉毛,连忙一哄而散跑走了,军医署的门前这才清静了。 万大夫也急急忙忙进了军医署,他这些天借着跟华灵讨论秦思源的病情,好不容易才从小药圣手下学到一两招,如今见小药圣要的药材来了,哪还有不立马跟上去现学的理? 罗奕抱着秦思源走得慢些,秦云昭早已几步先走了进来,一看到哥哥,眼睛就闪闪亮了起来:“哥,我回来了!”顺带还轻轻巧巧地转了个身,“而且我是全身无恙安全回来的哦!”一旁的容渊不由抿了抿嘴,实际上秦云昭还是受了伤的,并且是因为他。 秦思源刚才激动得眼泪水只在眼眶里打转转了,被妹妹这一说,一边装着低头把泪水擦了,一边就笑了出来:“阿昭,你真厉害!我听说你打了只活老虎回来,你没事就好!” 罗奕跟他来得慢,几个帮忙的兵士已经把那只装了老虎的木槽抬到军医署制药间去了,秦云昭连忙带路,带着秦思源和罗奕过去看老虎。 罗奕是知道秦云昭厉害的,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能活捉老虎,一边抱着秦思源凑近看了,一边咋舌:“阿昭,你是怎么捉到的?这可是个大家伙呢!” 秦云昭笑了起来:“是啊,这路上我怕它饿死了,还喂了不少野物给它呢。”见华灵也又是欢喜又是有些惧怕地围在旁边看着,赶紧一手就揪住了他,“喂,姓华的,你要的新鲜虎血虎骨都来了,你赶紧给我哥制药出来啊。” 华灵注意力全在那只老虎上,被她一揪,脚下打了个趔趄,差点没栽倒进木槽里,吓得脸色都白了。秦云昭忍不住笑了起来:“胆小鬼,这老虎都被捆成粽子了,你还怕什么!” 华灵自觉失了面子,气忿忿地哼了一声正想抬抬杠,秦云昭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上一抹就把那柄匕首握在手掌上转着玩,眼睛半点没看手上,那匕首却被她手心手背翻转得溜溜地顺。 华灵差点冲出嗓子眼的话就紧急刹住了车,赶紧换了语气说出来:“我要趁新鲜马上制药,当然要仔细看看取哪里的血和骨最好了。” 这野丫头出去不到才二十来天,一个月不到就真的把一只活的老虎给弄回来了,这本事怕是师叔都比不上,自己还是乖觉一点,不要惹毛了这丫头为好。反正华灵也想早些把秦思源治好,当下就指挥人把老虎抬了出来,又开始发愁,从哪里下手好呢? 秦云昭见他摸着下巴不说话,也想起了一件事,悄悄蹭到秦思源身边跟哥哥咬耳朵:“哥,这个姓华的说给你治伤要多少银钱了没?” 秦思源摇了摇头:“没有呢。他并没有说到钱,就直接用药给我治了,阿昭,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你对他也客气点。不要‘姓华的’、‘姓华的’这样叫,我现在躺在床上,腿都能平抬起两拳高了呢!” “真的?!”秦云昭大为惊喜,心里对华灵那点过节顿时烟消云散,扭头见华灵还没发话,连忙走过去轻声问他:“华神医,你想取老虎哪里的血,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取好。还有,谢谢你这些天帮我哥治伤,等会儿我把这张虎皮剥下来送给你,就当是付你的医药费如何?” 这老虎个头也大,又是在山中吃得皮毛油光水滑的,虽然这几天糙了些,但是皮相还是上好的,要拿到外面去卖,怎么也要七八百两银子,还有市无价,毕竟这东西不是寻常能得的。 华灵从小不愁过银钱,跟他谈银钱简直就是庸俗了他,正想摆个脸色不要,猛然想到自己这趟来兴州的目的来,他来兴州不就是想请师叔帮他寻几块好毛皮,回去送了师娘好帮他在师父面前开脱的么? 要收了这么大一张虎皮,还是因为自己给人治伤收的酬金,那可是显本事啊!寻常毛皮师娘也都有,可这虎皮是绝对没有的,拿去送了师娘做个虎皮褥子,多神气!何况还不是自己花钱买的,是凭本事挣的,这来历说出来也光彩啊! 华灵顿时连连点点头:“好,那你小心点,可别剥坏了皮子,这虎血不拘从哪儿放都行,只管给我都接好了,虎骨我要取椎骨和腿骨。” 那你刚才还装模作样地说是看从哪里放血?秦云昭腹诽了华灵一句,因为要忙正事,知趣的没有说出来。才提了那把匕首出鞘,一旁的容渊伸手将她拦住了:“云昭姐,让我来吧,我保证帮我把虎皮剥得好好的,半点不会损了。” 这一路上从老山林子里出来,秦云昭是发现了,这小子不会处理那些肉菜,可给猎物剥皮还是挺顺溜的,看来以前没少做过这事儿,起码算个熟练工的水平。 虽然如此,秦云昭还是给了容渊一个“你给我小心着”的眼神,这可是要送给华灵抵医药费的,要容渊剥坏了,影响了华灵给秦思源的医治,她能把容渊的皮给剥了。 罗奕和秦思源却被那声“云昭姐”惊了一下,先前容渊个子不大,站在那边上不显眼,他们还以为是哪个勤杂兵一直混在这里,没想到是跟着秦云昭来的。 到底做过几年森林公安,秦云昭不想呆在这里看杀虎剥皮,看到哥哥和罗奕疑惑的眼神,就先招呼他们回病房去:“罗大哥,你老抱着也累,我们先回去坐着吧,让这小子在这儿里干。” 华灵虽然喜欢那张虎皮,可也不想看那种血淋淋的场面,也跟着秦家兄妹两个回病房了。秦思源被罗奕小心放在了床上,才对妹妹问了出来:“阿昭,那小子谁啊,怎么跟你一起来了,还管你叫姐?” 华灵则是等不及地几乎同时问了出来:“秦云昭,这老虎你是怎么打到的?” 秦云昭摊摊手,两个问题一起答了:“那小子叫容渊,在老山林子遇到了这老虎,被我一棍子把老虎的腰给打断了,救了他,所以他死活就跟过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5章 交换 秦思源伤势未好,秦云昭就先隐瞒了一些事情,免得他担心。实际上,除了头次杀的那三个人外,秦云昭带着容渊在把老虎顺水运出老山林子的路上,又杀了好几批人,最后一次最凶险,居然带的有手弩,当时秦云昭以自己左肩被射穿为代价,干掉了三个弩手,然后把剩下的几人抹了脖子。 好在她身上带的有伤药,又一直修习着内功,所以恢复得还算好,寻常还是看不出来。这些事秦云昭都不能说,所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完了。 华灵不满地瞪了眼:“就这样?这么简单?” “是啊,不就是遇到老虎然后把老虎打伤了,那还要怎么样?我又不是说书的,还要我给你说一段‘说时迟,那时快’吗?”秦云昭侧头反问,华灵被堵得吭吭唧唧地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转身先走了出去:“我先去看看那小子做得怎么样了。” 秦云昭把自己的腰橐取了下来,放到了旁边的柜子里:“哥,我先去清洗一下。”她在老山林子里滚了快二十天,有条件时也就是略略擦洗一下,何况后来连续杀人,身上沾满了血迹,都污得发黑了,到了山民家里才出钱跟人家买了两套粗布衣服,把自己那身破烂不已的丛林迷彩服换了下来,连着容渊的都一起给他换了。 不过那时受了伤,到别人家里也只能擦洗了两把,现在伤口已经收了痂,她正想好好清洗一下呢。那腰橐里装了沉甸甸的一包子金银,她翻捡尸身时搜刮得的,不用白不用,自然不能浪费,就都取了来。 秦思源知道只要有条件,妹妹是个爱洁的,连忙就催促她快去。等秦云昭走了,目光才落到了那柜子上。还是阿昭教过他的,要于细微处着眼观察,刚才阿昭放那腰橐时,他听到腰橐与搁板的一声轻微的撞击,明显阿昭那腰橐里装的有些重物,再根据腰橐的体积推测,应该是些银锭子。 阿昭出去寻虎、打虎还要运出山,就要花上不少时间,除了必要吃的,应该没有闲暇再去打什么别的猎物了,难道是阿昭运气好,又打到了什么贵重的猎物,过来的时候顺路卖了? 秦云昭没想到哥哥如今也见微知著了,挽了包裹就往房外走,想找李树根要点热水。才走出安置病人的院子,迎面就撞上了华灵:“秦云昭,你那只老虎的肉也分我吧。” 虎肉可是秦云昭打算拿来送给罗奕、万大夫几个作人情的,听到华灵大口气地讨要,秦云昭连忙摇摇头:“那不成,我有用的,我还要送人呢。” 华灵很想说“你送人怎么没想送我”,不过收了她这一张虎皮当酬金,又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口,秦云昭一句“不好意思啊,华神医”,就要跟他擦肩而过。 华灵不死心,连忙伸手勾住她肩膀,恰恰勾的是左肩,秋季衣裳不厚,华灵一拍下去,就感觉到了缠在里面的绷带,再看秦云昭转头时已经皱了眉头,华灵不由一怔:“原来你受伤了?” 秦云昭避开受伤的事不谈,伸手将他的手拂了下来:“男女授受不亲,要不是看在你给我哥医治的面子上,今天就有你好看了,下次你可给我记牢了,敢再动手动脚的,小心我……” “我拿师门秘制的伤药和无极袪疤膏跟你换十斤虎肉!”华灵被她一凶,这回倒机灵多了,连忙就把价钱说了出来,堵住了秦云昭的要胁。 师门秘制的伤药和袪疤药?嗯,这个也不是不能考虑。秦云昭想到药圣的名头,再想到能够不留疤,觉得也不错,心里已经决定成交了,脸上却带了犹疑:“无极袪疤膏?真能袪疤吗?” “能能能!”果然女人都是爱美的,华灵连忙从衣襟里掏出了巴掌大的一个圆圆扁扁的白玉盒子,递到秦云昭面前,“绝对特效!受伤后一收口就抹,绝对不会留疤!” 秦云昭伸手拿过,在手中掂了掂,脸上却是不信:“你就吹吧,要这玩意儿用一盒下去都没有效,那时我还能把你吃下去虎肉给抠出来么?”其实别说这药,光看这只梨花白的白玉药盒子就知道了,里面的药价值绝对是不菲的。 见秦云昭置疑,华灵脑门上的筋都要爆出来了,伸手又取了一盒出来:“哪怕你全身都是疤,抹上两盒绝对半点都看不出受过伤!我身上只带了这两盒出来……你不知道,做一盒要费我一个月的时间呢,还半点不能有差错,最是费神的,不是逼不得已,我是绝对不会做这个的……” 药圣门中的无极袪疤药虽然对很多人,特别是女人来说,是绝对梦寐以求的,但是对华灵来说,却是觉得无用。要不是师父每年都提着他耳朵逼他做上几盒当作人情,他是万万不想动手的。不过也因为如此,物以稀为贵,再加上药效确实神奇,因此倒成了只进贡宫里的了,坊间却也是有市无价的。 秦云昭并不知晓这药有那么大的来头,只晓得华灵用药本事很大,他制的药必然是不差的,自己用十斤虎肉来换,绝对不会吃亏,就凭这两只梨花白玉的小盒子,就赚回了一大笔。 秦云昭忍笑把那盒也拿了过来,一脸的勉强:“那好吧,那就送你十斤虎肉吧。”又专门叮嘱了他一句,“我受伤的事,你记着一定不能给我哥说啊!” 华灵点头应了,连忙往制药间去了,他得让那个叫容渊的小子给他割最好的一块虎肉才行,不然总觉得有些亏。 等到晚间,华灵得意洋洋地拎了一块虎肉、抱了一卷虎皮回将军府,直接就要冲进外书房找沈谦。石管家连忙拦住了:“华少爷,你在花厅坐一会儿吧,我这就把将军请出来与你说话。你手上这些东西都是血水未干的,要污了将军的公文,小心他会罚你。” 华灵一想也是,急忙就在花厅坐下了,只是屁股在椅子上磨来磨去,倒像下面有钉子一样,手上的东西也一直拿着,舍不得放下来。 沈谦才走到玄关处,就隔着多宝格看到了华灵那恨不得抓耳挠腮的猴急样,偏偏并不加急,依旧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华灵一看他进来,拎着东西就要往他身边凑,沈谦瞪了他一眼,见他缩了脖子坐回去了,自往主位上坐了端了茶抿了一口,这才开了口:“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子,一点稳重劲儿都没有!” 华灵总算得开口说话了,劈手就把两手都拿着的东西高高举了起来:“师叔,你瞧,这是十斤虎肉,我专门买来孝敬你的,这是虎皮,整只老虎的呢,你赶紧帮我找个人好好鞘了,我回头好带回去送给师娘!” 兴州虽然山多林密,可要打到老虎也是个稀奇事儿,沈谦伸手接过那张隔了油布卷好的虎皮,在案几上铺开看了,也赞了一声“好大一只老虎”,要不是华灵早说过是要带回去孝敬他师娘的,沈谦都动了心想买。 又见那虎肉新鲜,听说是现杀的,沈谦更是啧啧惊奇了两句。幸亏他不知道这虎肉是华灵用两盒子自己做的无极袪疤膏交换来的,要是知道,估计不仅不会称赞,还会把华灵狠揍一顿,骂上一餐“败家子”才罢手。 华灵听到沈谦都赞叹不已,更是得意:“师叔,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带回去,师父应该就不会再罚我了吧?这可是我帮人治伤挣来的酬金呢!” “你帮谁治伤人家居然酬你这么一张虎皮?”沈谦不由愣了愣,他只知道华灵应该是每天都去军医署给秦思源治伤的,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又接了一笔外单。 “就是帮阿源啊!”华灵跟秦思源两个本来年龄就相差不大,这一段时间接触多了,很谈得来,直接也跟了罗奕对秦思源称呼,叫他“阿源”。 “阿源?” “就是秦思源啊。”华灵见沈谦一时没有明白,提醒了他一句,“他那伤不是要新鲜虎血虎骨入药嘛,他那个妹妹秦云昭今天弄了只活老虎回来,就拿这张虎皮作酬金谢我给阿源治伤啊。师叔,这虎皮你觉得看相好吧?” 秦云昭弄来的活老虎?沈谦眼前闪过那个娇娇怯怯的小白花来,不由嫌恶地皱了皱眉头,上回她不是不认她那哥哥了吗,难道是良心发现?也许是后来听说有治,又回头了吧。也不知道又从哪里骗来这么一只老虎! 看到这虎皮,就想到那朵小白花,沈谦顿时没有了兴趣,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找了石管家来,让他把虎皮拿出去,找兴州鞘皮手艺最好的匠人小心鞘制了来。 自从华灵来了以后,两人只要无事,都是一起吃饭的,华灵连忙又自己拿了那块虎肉到厨房,吩咐厨子好好烹制了,这才转身回来。 他少年心性,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路捉着个人嘴巴就没停过,不消得片刻,将军府的几个下人,都知道这虎肉是华少爷给人治伤得来的酬金,连着还有一张虎皮呢。 沈谦听到靖风到他跟前学嘴出来,不由啼笑皆非,转眼就想到华灵说这老虎是秦云昭弄来的,那他现在如此张扬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意思在里面呢? 沈谦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心中已经定了,明天就去军医署看看,要是那秦云昭走了也就算了,如果还在,可别怪他不怜花惜玉直接就把她拎出去,他的兴州大营中可从来不许留女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6章 卖身 秦云昭洗浴回来,把剩下的虎肉也分派了,该送的都送了一块,就连李树根都分得了一块,笑嘻嘻地托人送回家了。虎骨倒是都拆了出来,请李树根帮着处理一下,到时好卖出去。 大家都吃过了饭,天已经拔黑了,罗奕归营走了,秦思源请半夏去看看李树根那里要不要帮忙,只留了妹妹和容渊在自己这病房里。容渊虽然年纪还小,却也看得出他气度不凡,秦思源有所顾虑,并不想他跟在妹妹身边,就打算把话说明去。 容渊被秦云昭调*教这几天,颇会看眼色行事,一见这架势,就扑通一声跪到了秦家兄妹俩的面前:“秦大哥,云昭姐,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我父母已经过世,几个异母哥哥为争家产,无所不用之极,我要回去就是一个死!求你们让我留下来,我什么都能做,我……我愿意写卖身文书给你们!” 秦思源吃了一惊,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公子居然愿意卖身为奴?心里顿时老大不忍:“你有手有脚的好好一个人,到哪里都能做事混口饭吃,不是我们不收留你,我们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实不相瞒,我们就是兴州附近的普通农户。如今我还伤病缠身,做不得活,家计都是靠近阿昭支撑呢。 就算你一定要卖身,还不如向兴州城的人伢子去问问,往那富户人家去,吃穿用度岂不比我家里好得多?何必非要卖给我们?” 不是你们,我怎么可能想着卖身?容渊肚子里说着这话,却不敢说到明面上,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好,会被秦云昭当场就轰出去,因此揣着一肚子小心绞尽脑汁地想着回话,还真给他想到了理由: “秦大哥,如今你现在行动不便,就是华神医给你治好了伤,你也要在家养息好大一阵,正是要个人服侍的时候。刚才那个半夏是罗大哥的长随,总不好让他一直跟着你吧? 不如你们把我买下来,我就可以在身边一直服侍你了,也免得云昭姐那里不方便。我吃得不算多,什么事都能做的,就算不会做,我也可以学,我很聪明的,一学就会……” 秦云昭轻嗤了一声,一顿吃三只野鸡还不算多?杀鸡都不知道破肚子取内脏,估计要学做的事就太多了吧。 容渊确实会说,一说就说到了秦思源的心里。秦思源正是一直想着,总不好老麻烦半夏,特别是自己伤情稳定,只要回家休养了,难不成还把半夏带回自己家?再跟人借下人用,也没这个一直带到自己家里用的理。 可是要是没个人帮忙,阿昭又是个女孩子,自己起居很多事情上确实就不方便,这个容渊如今已经是落难了,也不过想混口饭吃,安稳长大而已,既然求到自己这儿,不如就当做好事,留下他下来做个帮手吧,也不用他卖身,只当是雇个工罢了,他哪天想走,再由他走就是。 这样一想,秦思源就开了口:“我看你原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未必就是真想写这个卖身文书。” 才听秦思源说得这一句话,容渊的脸色就变了变,秦云昭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容渊这小子肚子里有盘算呢,他报的这名字是真是假也未可知,何况在夏国写张卖身文书又如何,等他拍拍屁股回血羯去了,自己还能拿着那张文书追过去抓逃奴不成? 秦思源并没有注意到妹妹的脸色,只看着容渊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你要是现在只求三餐温饱的话,我们倒可以雇你打个短工,暂时给我做个帮手,等你哪天不想做了,只管求去就行。阿昭,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容渊现在的武力值算个渣,秦云昭并不怕他在自己手底下敢翻了天,容渊最初那天只是想雇佣自己保他平安到兴州城,到今天突然提出来想给自己家卖身为奴,要说他没打别的算盘,只想混口饭吃,那是打死她也不相信的。 见哥哥问自己意见,秦云昭就故意为难地摇了摇头:“哥,虽然我们家穷,可到底还是有些家当的,要是容渊哪天不想做了,还顺手拿了什么走人,我们岂不是要满地里找他去?” 自己那块星光蓝宝都给了她,还会看上她家里什么破衣烂柜吗?容渊太阳穴被冲得一突一突地胀,眼看着秦思源也在微微颔首了,连忙口气坚定地提了出来:“我不做短工,这就写卖身文书,只求你们给我一口饭吃就行!” 秦思源怔了怔,也看了出来,这人是非要赖在自己家了,心中必然有所企图,正要摇头拒绝,秦云昭偷偷跟他咬了耳朵:“哥,让他卖身,也好有人服侍你养伤,这小子是看我身手好,想跟我学功夫呢。我不教他,就给他口饭吃,看他还能忍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受不了了,自然就走了,那时估计你也好全了,不用人了。” 另外一点,她也想明白了,那张卖身文书可能没什么效力,不过要是容渊一直在夏国,这文书还是起作用的,要是他回了血羯,不是什么大人物也就罢了,要是混成了什么大人物,今后捏着这把柄他还不得花一笔大价钱买过来? 而自己只答应他卖身进来,可没答应教他功夫,这些天在山里看着,这小子自己也有点底子,要跟上山打猎也是一个助力,不愁养不活他,这买卖不亏! 秦云昭这样一想,就跟哥哥商量定了,让容渊写了张自卖自身只求混口饭吃的卖身文书,按了手印,交给哥哥收了起来,这才让容渊先出去找李树根,帮他打个铺先安顿了。 秦思源见只有兄妹两个了,就直接问了话出来:“阿昭,你那腰橐里装了些什么,我听着你先前放进柜子里时声响不对。” 秦云昭没想到哥哥居然观察这么细致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有些担心,不过既然哥哥已经问了出来,她自然也不想再隐瞒,先去掩了门,再把腰橐拿出来,把里面一些金银和没有表记的值钱饰物拿给他看了,三言两语把事情简要说了,只瞒了她推测容渊可能是血羯国人的事。 秦思源狠狠瞪了妹妹一眼,阿昭要早把这些事说出来,他说什么也不会收留容渊的。虽然阿昭连杀了几批刺客,又抹去了痕迹,可这种兄弟争产到了买凶杀人的事,谁说得清楚,万一谁又找到点蛛丝马迹追了过来呢? 秦云昭连忙打包票:“哥,绝对不会再有刺客了。要后面还有,我们立马让容渊混蛋就行!”她杀的都是高手,再是血羯国的贵族,要养出那么多的高手来也是花了大血本的,这下全折在老山林子里了,估计再派也派不出什么好人手了。 那些水平差点层次的,等他们赶到,更是别想找到什么痕迹了。夏国人海茫茫,靠山屯又是不起眼的乡下,还是有半军性质的屯田,那些人能找来的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秦思源见妹妹说得肯定,想起容渊那俊脸上的倔强,一时也心软了,叹了一口气作罢。秦云昭开了门,唤了容渊进来帮秦思源洗漱,先请半夏下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秦云昭取出了留着自用和留给万大夫的几截子虎骨,把剩下的一兜,就打算出营去卖,顺带把那些没有表记的饰物死当了,换成银钱回来。 刚走出大营,就撞上了早早赶来的沈谦。沈谦今天比寻常起得更早,就是为了早些过来把秦云昭赶出大营,又怕华灵坏了事,叫靖风呆在府里先缠住华灵一会儿。没想到正撞见秦云昭出来,沈谦就臭着脸将她拦下了。 今日沈谦穿了一身军中的箭袖常服,秦云昭在大营里出入这几趟,也认出了这是军官的服饰,退了一步站定,极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先装出一副老实良民的样儿:“官爷,不知官爷为什么要拦我?” 她越是装得像良民,沈谦就越是心中生恼,把她往四周一扫的眼风看在眼中,又怕她在大营外混赖上来,自己也往后退了几步才开了口:“兴州大营不许女子出入,你不知军令么!” 这人不知道从哪儿得的消息,巴巴儿地过来告诫自己不准再进去,说是故意找碴吧,兴州大营又确实是这规矩。秦云昭银牙暗咬,眼中又浮了泪花儿打转转:“可民女的哥哥……” “他在军医署自有人照料,不用你担心!你要再违军令……” 你妹的,重症监护室一天还允许家属进去半小时呐,这人摆明了就是公报私仇来的,秦云昭心里气不过,嘴上就不软不硬地回了个钉子过去:“小女子只是小小农户,可不是官爷手下的大头兵,官爷拿军令来吓我,莫不是故意欺我不懂军规吧?”脸上却是一片惊怕的样子。 兴州大营自铁老将军手下就传来的规矩,将官兵士都不可扰民欺民,违者一概交予军纪处论处。要是秦云昭在这大营门口又像上回石桥上那样耍一回赖,哪怕就是这样子在这儿嘤嘤哭上几声,沈谦的面子估计就很精彩了。 沈谦顿时黑了脸,赶苍蝇似的扬了扬手,恨不得秦云昭即刻在他面前消失:“赶紧走!不许再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7章 受气 哼!要不是因为哥哥要在这里治伤,你请我我都不来呢!秦云昭在心里暗啐了这大胡子一口,抬脚就走。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又传出一声“站住!”,秦云昭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去。 “你包裹里装的是什么!”沈谦一眼瞧见秦云昭背在身后的包裹,猛然又想了起来,这丫头是个胆大敢抢的,这回得混进军医署,怕不是会偷摸些东西出来?别的不说,军医署里银刀、银剪子就有好些。 秦云昭捏了捏拳头,还是忍气把包裹解下扔了过去:“我自己弄来的虎骨,拿去外面卖的,难道不行吗?官爷要想孝敬,民女拼了饿死,也只得让官爷拿去了。” 她就忖定这大胡子不会那么做,果然听到她这样一说,沈谦解都没解开那包裹,只略略在手中一摸一掂就扔了回来。他昨天就从华灵的口中知道,秦云昭弄了只活老虎回来现杀了,刚才摸了一下,果然都是骨头之类的,应该并没有夹带。 秦云昭更是认定这大胡子就存心来刁难自己的了,接了包裹跺步转身就要走。 “等等!” 秦云昭身形一僵,先深吸了口气,才慢慢转回身来:“官爷又想怎么样?难不成军营门口还想着调戏民女不成?” 沈谦脸色一黑,说话却半点不打停顿的:“你绑腿上插的那把匕首是哪儿来的!” 这人好利的眼光,竟然是看上了这把宝刃!要是他想强夺,可别怪自己出手了,反正说出去也是自己有理!秦云昭弯腰慢慢从绑腿上取下了那柄匕首:“官爷,要是寻常之物,官爷若要,民女定然双手奉上,可这匕首是民女家传之物,恕民女……” “你少在这里一派胡言!你哪来的家传!那匕首柄上的铸纹是‘怀谷’二字,明明就是我送给一个故人的礼物!”沈谦差点被秦云昭那几句话气得头顶冒烟,当他像她一样,是强夺之人么! 匕首柄上的铸纹浑然天成,不拿在手中细细辨认,只会以为就是花纹,不会看出是“怀谷”两个字,秦云昭听到沈谦一口道破,心里微微吃了一惊,原来这大胡子跟宗伯伯是旧识?难怪一直觉得宗伯伯也像是在军旅中混过的感觉。 沈谦见秦云昭拿着匕首蹙眉不语,猛然想到,华灵说秦云昭带了只活老虎回来,以她这柔弱身板儿,怎么可能打得到的老虎?一定是想了什么法子骗了他那老哥哥出手,不仅帮她打了老虎回来,还被她连这把匕首都偷摸了去! 秦云昭这样子,落在沈谦眼中正正成了心虚的表征,沈谦当即大步走近,趁着秦云昭正在分神,一脚飞踹在那把匕首的一端。 匕首脱手而出,秦云昭还来不及伸手抢回,就被沈谦抄进了掌中,一脸不善地看向秦云昭:“匕首我先收回,到时自会送还给我那故人。姑且念在你哥哥还在病中,这回我也饶过你,下回若再遇到你行坑蒙抢骗之事,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秦云昭猝不及防,被沈谦夺了匕首去,正要发怒,听到他那句“念在你哥哥还在病中”的话,勉强忍了气回去。如今哥哥还在军医署治伤,要是得罪了这个军官,激得他指使人对哥哥做些什么手脚,那自己就悔之不及了。 既然这人还说了要把匕首送还故人,到时自己再去跟宗南山打听不迟。这哑巴亏,她现在是不得不吃下了,可迟早有一天,这场气不会白受,她总会教这大胡子知道她的厉害!秦云昭紧抿了嘴唇深深看了沈谦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沈谦看着她的背影,也冷哼了一声,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将那柄匕首挂在自己腰带上,也转身向大营走去。 秦云昭去万安堂卖了虎骨,又把那些金银及饰物换了银钱,兑成了银票,一起又得了三百两银票,外加些散碎银钱,这才回转了来。 军营是进不去了,秦云昭只得在最靠近军营的一家客栈挂了间房,托人给哥哥带了话,告诉他自己在外面客栈等着他,有什么事就托人带话出来。 想着自己没有什么衣物在身边,就又去了何掌柜那里买布做衣。谁知道才跨进店门,就看到里面正乱作一团。上回见过那个何掌柜的丈夫刘宏文正一手举着一把量布用的竹尺,一手扯着何掌柜对着她劈头盖脸地打来:“我打死你个贱人,成日里抛头露面不说,你还敢去勾野男人了!” 另外一边还站着一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子,正急得手足无措:“这位兄台,你错怪你家娘子了……” “你这奸夫,倒来跟我给这****求起饶来了,真是反了天了,我这就下帖子送你们两个去见官!”刘宏文正是气涨气鼓的,见那男子还为何花讲话,伸手就虎过去几尺,噼啪打到了那男子身上。 那男子想往旁边避开,又怕何掌柜又会接着挨打,只得咬牙着受了:“见官就见官,拼着见官挨上几板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平白污了我们的清白!” 刘宏文听他嘴硬,也不敢很往他身上打,只得缩回手来,继续往何花身上抽:“贱人,我打死你这不守妇道的……” 这王八犊子,上回撞着他跟何掌柜要银钱花,这回又揪着她骂什么成日里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这打女人的渣子!秦云昭正是一肚子火气,几步上前一把将那竹尺夺了去:“你这男人要有本事怎么还要靠着何掌柜来养家!” 刘宏文自己当秀才那点廪米寻常哪里够吃?何况家里还养了个娇妾要穿衣打扮的,所以一直就指着妻子何花经营着陪嫁来的这铺子赚生计,平素又是最要脸面的,既听不得别人说他妻子在外面抛头露面地从商,又最忌讳说他靠着妻子挣钱补着吃用。 乍一听到有人这么揭自己脸皮,刘宏文正要勃然大怒,定眼一看是上回那个娇娇美美的姑娘,登时把一张怒脸缓了颜色,又觉得自己这样子被小美人儿看进了眼里,实在是损了颜面失了斯文,只得悻悻收了手,放开了何花,掸了掸袖子就往外面走了,还不忘记嘴里放着狠话:“今日先记着你这餐打,等……” 那中年男子见他走了,一边揉着被竹尺打痛的手臂,一边愤愤地念着:“这刘秀才真是不可理喻!我好好地买布,偏被他泼这一身污水……” 何花正被秦云昭扶着用帕子擦了眼泪,听到他念,顾不得把散乱的头发先挽好,就先走上前给中年男子深深福了一礼:“黄大哥,平白无故让你受了这一场气,实在是对不起,你先扯的那几尺料子,就权当我给你的赔礼,只望你大仁大量,莫计较这场闲气。” 那中年男子顿足叹了一声:“何掌柜这又是何必,你要送了那几尺布给我赔礼,回头挣不来那许多银钱送你家刘秀才,他又要找你发一场气了。”也不等何花再开口,直接扔下半两银子,取了布就叹着气走了。 何花追在后面叫着,见他只管走远了,自己这模样也不好出门去追,转回身怔怔看着几匹布料被拉扯得一片混乱,突然就滴下泪来,先还是无声啜泣,到后来已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秦云昭见她正是伤心,自己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外面还有几人听到哭声,探头探脑往店里看来,秦云昭索性找出打烊的木牌子挂了,先把门板一块块上了起来,暂时帮何掌柜停了生意。 见何掌柜哭得差不多了,秦云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店后帮她打了盆冷水来,把她手中的帕子取来洗了,拧干了递回去:“何掌柜,先擦把脸吧。” 何花抽泣着用湿帕子把泪痕都揩净了,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秦云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秦姑娘,刚才……真是让你见笑了……我……”才说得几个字,又忍不住滴了泪来。 秦云昭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劝,要她说话,她一开口一准儿是“和离”,可何掌柜为什么自己挣银子撑起这个家,还要由得刘宏文这般折辱她,个中原因秦云昭不好深问,因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秦云昭正在觉得尴尬,外面门板被拍得嘭嘭响:“姐,你在里面吗?你开开门啊!”声音颇为急切。 秦云昭看了何花一眼,见她已经急忙背过身又去揩眼泪了,知道她是要见这人,就走去下了一块门板,还正在下第二块,外面那人就等不及地挤了进来:“姐……” 一看到是秦云昭,那人愣了愣,才看清自己的姐姐还坐在柜台边上,急忙冲秦云昭胡乱点了点头,几步就走了过去将何花拉了起来仔细看着:“姐,那王八蛋是不是又打你了!” 他今天刚巧去外面买染料了,才走回街口就遇到平常在这条街挎篮子卖果子的一个婶子,扯了他就说他那姐夫今天又来了,还打了他姐一顿才气冲冲地走了。 何花看到弟弟何真一脸的焦急关切,才止住的泪顿时又流了出来:“阿真……” 何真瞧见姐姐额角边还有条青紫的印子,又气又急,撒手就要往外跑:“我去找那王八蛋算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8章 调戏 “阿真你回来!”何花连忙泪水涟涟地拉住弟弟,“你……算了吧,都是姐姐没用……” “那王八蛋凭什么成天说你!他靠着你挣钱吃饭养家,还养他那个小妾,他还没个好脸色给你,动不动就打你!”何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气盛的时候,眼看着姐姐被姐夫打了,怎么忍得下这口气,“这回你别劝我,我忍不下去了,我非得把他揍回来不可!” “不许去!”何花急得脸都涨红了,眼见要扯不住弟弟了,干脆伸手一抱,箍住了弟弟的腰,“那人就算吃了你的打,回头就会把你告官的,你一个白身,被告了官怎么跟他斗得过!爹娘只留下你这么一点骨血,你要被抓进牢里,是不是想姐姐心痛死啊!” 何真不由怔怔停住了,转过头时也掉了眼泪:“姐,那你就这么容着他欺辱你一辈子吗?” 眼见得这两姐弟要抱头痛哭了,秦云昭实在忍不住还是开了口:“为什么不和离呢?” “那王八蛋不肯和离!”何真直接用袖子擦掉眼泪,气恨地说了出来,“他说我姐嫁他多年无出,要想走就只是一封休书!” 夏律规定,夫妻和离,女方是能带了自己的嫁妆回去的,要是被婆家休了,那可就是白身就被赶出来了。 何真见秦云昭半知半解的,见今天这事她也看到了,索性低声给她解释个清楚:“爹娘相继病故,留了前面当街这间铺子给姐姐做嫁妆,另外还有处院子就做了小染房留给了我。我染的布,姐姐在铺子里卖,也帮我接染布的活计……” 原来刘宏文以无出相要胁,只同意休妻,不同意这姐弟俩提出的和离之事,可要是何花被休,嫁妆就从那刘宏文手上要不回来,何家这上一辈传下来的铺子就得归了那刘宏文,这又教何花如何甘心? 她既不愿把爹娘的心血拱手让人,又怕铺子被夺了之后还会影响弟弟的营生,所以不得不与刘宏文周旋着,忍受着他时常来刮钱的行为,忍受着他拿了自己辛苦挣的钱去养小妾,去外面风流,甚至还不得不忍受着刘宏文时不时对她的殴打谩骂。 听着弟弟低声对秦云昭说着这些事,何花心上的伤疤刹时又被揭开来,想着自嫁了这刘宏文以来过的日子,只觉得桩桩件件都是苦泪,忍不住紧紧掩着脸又无声地哭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事情的关键就是刘宏文不肯轻易放手,要么抓着人在手里,细水长流地让何掌柜养着,要么抓了这铺子在手里,那也是一注大财产。 要论杀人,秦云昭铁定操刀子就把人剁了,可要想个两全之计,秦云昭一时也一筹莫展,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好了,只得从大面上安慰这两姐弟:“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家都仔细想想,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来了。” 何掌柜哭也哭过了,才想来问秦云昭这次来是要买些什么,听到秦云昭要做几套里外衣服,何花连忙答应了下来,让弟弟回后面染房去了,自己取了布给秦云昭一一看过了,里外几套的衣料都定了下来。 秦云昭想起自己连着进了两回深山,已经穿烂了三套迷彩服,只剩下最后一套了,索性又下了定金,请何花让何真再染两匹粗布出来,先帮她补做三套迷彩服。 尺寸什么都是现成的,因为秦云昭等着要换洗衣裳,愿意加工钱,何花也顾不得自己两只眼睛都红肿着,答应把那几套里外衣裳赶工出来,明天下午就送到那客栈去。 她被刘宏文闹了这一遭,今天不得不关门打了烊,一天的营生又落了空,到月底刘宏文是依旧要来要钱的,何花不得不加紧做好秦云昭这单生意。秦云昭知道她的困境,也不付什么定金了,直接结算了所有的银钱,这才告辞了回去。 陆春生刚亲自带了个伙计去了一趟施老爷家里,做了一单不错的布料生意回来,心情正好,才走到街口,远远看到前面一个姑娘从何家铺子里出来,看样子居然是秦云昭。 靠山屯每日进城的人多,也有些到他东家这铺子来扯布料的,秦思源成了半瘫的事陆春生自然也知道了,心里却觉得正好。 秦思源那小子有几分力气,如今成了废人一个,陆春生就半点也不怵他了。到时只管把秦云昭弄到手,要怎么弄就都由得自己说了算,就是后面把她卖了出去,那废人也只能在家里捶床,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一看到秦云昭的背影,陆春生忍不住就心头火热起来,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拦在秦云昭面前:“阿昭!你什么时候进了城的?” 怎么今天尽碰到硌应人的东西!秦云昭微微皱了眉头,冷冷开口:“让开!” “阿昭,我听说你哥哥受了重伤已经瘫痪了?今后你可怎么过日子啊?”陆春生不仅不让,还想凑上前两步,“阿昭,你不如好生想想,要跟了我,你就可以住进这城里来,用不着再去山上风吹雨淋地刨食吃,只管在家里安稳养着,就是你哥哥那里,我也可以帮他找个城里的大夫慢慢吃着药……” “哟,今儿吹的是什么风,把秦姑娘给吹进了咱城里来了?”一声调笑突然响起,斜刺里又走来一人,一脚就站在秦云昭侧前,正是上回来秦家追债的那个朱三爷。 不用朱三爷使眼色,身后跟着的周刚就一手将陆春生掀退了几步:“去去,没见到是我家三爷的熟人吗,你小子还敢往上凑,找死!” 朱三爷陪着怜玉也来买过几回布料,陆春生是认得人的,知道他是这城南的一条地头蛇,连忙堆了笑脸上前打揖:“原来是三爷,我是齐家布庄的陆……” “哦,原来是陆掌柜啊。”朱三爷随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刚好麻烦陆掌柜把上回我家那小妾看中的那匹织金妆花缎子给送到我府上去吧。” 陆春生知道朱三爷手下不是个干净的,心里正不甘心这样就把秦云昭给放到他手上,朱三爷见他不动,狠戾地瞪了他一眼:“怎么,陆掌柜是不想跟朱某做这笔生意了?” “没有没有,我这就去,这就去!”陆春生吃他一吓,连忙提脚一溜烟地走了。 朱三爷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向秦云昭,已带了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秦姑娘,相见即是有缘啊,难得在城里碰到秦姑娘,不如我作东,请秦姑娘赏脸去酒楼里……” “谢了,我跟你不熟!”秦云昭脚步微动,就绕开了朱三爷。 周刚连忙也拦了上来:“秦姑娘别急着走啊,刚才我们三爷可是都听见了,秦姑娘的哥哥不幸受了难,想必秦姑娘正心里发急吧,秦姑娘只管放心,你这样的娇人儿,要有什么只管跟三爷说一声,三爷绝对会帮忙的,怎么也舍不得你这么个人儿伤心啊……” 两人说话轻佻,却是常年在兴州城南街面上混的,周围店铺里的几个掌柜伙计虽然看不过去,但是也不敢伸手相帮,怕遭这地头蛇记恨上,有聪明的就偷偷遣人去找巡街的官差,有几个正在买东西的百姓怕事,更是东西也不买了,先走避了去。 只剩下几个认得朱三爷的二流子闲汉,乐得看戏,笑眯眯地围了上来,还趁机起哄:“是啊,小姑娘,你这么娇娇柔柔的,谁舍得让你掉眼泪啊,有什么事就跟朱三爷说嘛,朱三爷最是怜香惜玉的一个人,只要你小嘴儿一吩咐,他是跑断腿也愿意啊……” 另一个就哄地笑了起来:“说你傻你还不信,朱三爷怎么会是跑断腿呢,明明就会是酸了腰啊……” 朱三爷见秦云昭低着头不作声,笑骂了那几人一声:“尽是胡说八道,瞧吓着人家小姑娘了,秦姑娘,你别听这几个浑的说的话,省得污了你的耳朵,咱们还是上酒楼里订个包间慢慢说吧。”伸手就要来拉秦云昭。 秦云昭先前只是在考虑,这里正是当街,要是自己开打,不知道会不会引来官差?她算是斗殴一方的当事人,要是被官差一古脑儿带进衙门去,怕被这姓朱的打点了人,让她脱不了身,何况在这里,未婚女子进了衙门被问话,也会损了名声,要哥哥知道了,不得好一场气恼? 如今哥哥还在治伤,她怎么也不能再惹这些麻烦出来,秦云昭转念想定,决定先跟了这姓朱的进了酒楼,等进了包间四面无人的,她再下手不迟。 心里计较定了,秦云昭就退开一步,避开了朱三爷想拉她的手:“大庭广众之下,朱三爷还请放尊重些,既是朱三爷想为我解难,还请前面带路吧。” 朱三爷顿时笑了起来:“走走,就到前面的浣花楼!”他就说嘛,这小姑娘虽然强装镇定,到底是脸皮薄的,被周遭这么一起哄,可不就臊得只能随他躲进酒楼里去? 大庭广众下放尊重……呵呵,待会儿进了酒楼的包间里,那可就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了!回头他就拿了这姑娘的贴身衣物,跟她家里买了她来! 朱三爷正要把围在旁边调笑的几个混混儿轰开,街上一阵马蹄声驰近,到了他旁边却骤然勒住了马,一人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喝斥了一声:“光天化日的,你们竟然敢当街调戏民女,真当兴州城里没有王法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89章 恶心 朱三爷乍然被人这么一喝,脸面上有些过不去,抬头要就骂回去,见马上那人一身兴州军官的常服,座下骑的那匹马儿也是极其神骏,心里先踌躇了起来,只怕这人是兴州的哪个小将领。 兴州军声名在外,军中将领不少,大多都是自几年前与血羯国那场战役中提拔上来的,那是徜过死人堆的人,他们这种地头蛇是根本无法与这些沙场征战过的兵头子抗衡的。 何况兴州如今军大于政,都指挥使沈谦听说又是一贯对下属护短的,朱三爷不敢得罪来人,只得暗叫一声晦气,先拱手揖了礼:“官爷误会了,小人只是跟秦姑娘相熟,在路上遇到说上几句话而已。” “我说过的,我跟你不熟,你只不过是到我大伯家逼债时见过我一回而已。”秦云昭可听不得这姓朱的胡诌,瞟了一眼来人,凉凉地出了声。 见那将领并不吭声,一双眼睛只上下打量着自己,朱三爷心里顿时有些发了毛,连忙打着哈哈接着说了下去:“都是小人不该引得官爷误会,小人这就走。”说着扯脚就走了,周刚连忙跟了上去,剩下那几个混混闲汉也连忙一哄而散。 不管怎么样,这回也算是他解了围。秦云昭斜瞥了还带着一身煞气端正坐在马上的沈谦一眼,张口说了声“谢了”,提脚就打算走。 沈谦本来中午过来是赴个宴请的,才骑马到街口,正撞着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冲他一脸着急地招手,等他停下,那伙计四下看了看才靠近过来,小声告诉他:“官爷,前面街口有人在调戏民女!” 兴州军在民间威望高,若有急事,向来也是乐于助人的,因此伙计看到这名军官恰巧经过,连忙告知,请了他过来帮那姑娘解围。 只是沈谦没想到,被围着的那女孩竟然是秦云昭,而正不怀好意想拉了她走的,却是上回被秦云昭敲晕了打劫的那人!等听到秦云昭说出那句“到我大伯家逼债”以后,沈谦立即想到,上回那事,可能其中还有缘故? 他面色本来就重,这么想着事情不说话,骇得朱三爷心里直发怵,仓仓皇皇就先跑了,倒是一句话不说,就帮秦云昭解了这围。 虽然知道自己上回可能对秦云昭有些误会,不过还有那好几回事呢,沈谦对她总体观感不变,见秦云昭连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只抛下一句“谢了”就走,心里也有些火,张口就训了出来:“姑娘家也须自重,成日在街上抛头露面的,岂不是招蜂引蝶!” 抛头露面这句话,却恰恰地与今天刘宏文才说的那话一模一样,秦云昭最烦这种男人,自以为是的沙猪,对着女人诸多要求限制,就当他自己是上帝一样,也不看自己实际上又是个什么货色! 秦云昭一口恶气涌上来,立住了脚转过身来,偏要故意恶心他,对着沈谦挑衅地一睨:“官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吃醋了么?可惜官爷这一把胡子,看着比民女大上好些岁呢,官爷都能给民女当叔了吧,还如此肖想民女是不是有些为老不尊呢?” 她虽然目露挑衅,可那斜向上的一睨,这个角度偏是将眼波的柔媚撩人表现得淋漓尽致,饶是沈谦对她心生恶感,也被这一睨之下勾得心神一滞,待目光怔怔瞧见她嘴角一丝讥笑,才恍然醒神想起她刚才说的是什么。 沈谦为刚才刹那的失神心生懊恼,又忍不住生出了重重的怒气。不过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农女,仗着生了副好皮相,居然大言不惭地敢嘲笑他是肖想她! 沈谦顿时像吞了只绿头苍蝇似的,心里又堵又恶心,见秦云昭要走,想也不想一抖缰绳就将马横在秦云昭面前:“你少在我跟前玩你那套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告诉你,你不过一介农女而已,不切实际地贪慕虚荣,迟早有一天会有你的苦果子吃……” 谁跟你玩什么欲擒故纵了,你哪只眼又看到我贪慕虚荣了?刚才那个围我根本就不用你来帮解,你还训人训上瘾了!秦云昭只觉得有一股火气直接从脚底冲到了头顶,猛地抬头瞪向沈谦。 她眼光骤然如冰,气势凌然地直视过来,沈谦正训着的话不由顿住了,谁知秦云昭眨眼就变了脸色,满眼脉脉柔情看向沈谦: “是,你既然知道我是欲擒故纵,你就该知道你刚才像天神一样的急驰而来,对我施以那番英雄之举,但凡是女人见到你这样的男子、这样的身姿都会心动,民女心中也是一腔绵绵情意,如今又被官爷看破,民女只想着无以为报,只能以……” “你!你住口!”沈谦不提防秦云昭突然转了脸色,露出这样一副神情来,被她惊得目瞪口呆,眼见得她就要把那句“以身相报”说出口了,连忙出声喝止,“你这样不知……” “难道是官爷还觉得我不美吗?”秦云昭却走近前一步,伸手就向沈谦拉来。 一个站在地下,一个骑在马上,秦云昭这手一伸出,拉不到沈谦的袖子,眼看着就要往他的腿上落来,沈谦正被秦云昭那一席话说得头皮发麻,恶心得要死,见她突然逼近前,竟然这么大胆就要摸到自己身上来了,沈谦顿时吃了一惊,想也不想就拨转马头跑开了些。 秦云昭装作失望地垂下手时,手指已经捏了一枚铜钱从袖中一弹,正正弹中马屁股,主人本来就松了缰绳让它跑开,马儿臀上吃了这一记痛,以为是主人乍然催促,连忙四蹄生风地一溜烟跑远了一截路。 沈谦“羞耻”那两个字还卡在嗓子里,一个颠簸就被座骑带远了去,只听到了身后隐隐传来一声清脆的铜钱落地的声音,等他仓促约束好座骑回头时,那街上哪里还看到秦云昭的人影? 沈谦目光一转,已经看到了掉落在路边的一枚铜钱,翻身下马捡了起来,紧紧捏在了手心里,心中恼怒不已,什么绵绵一腔情意,什么无以为报,明明就是这刁滑丫头嫌自己训着了她,又嫌自己挡了她的路,故意恶心自己,还趁机把自己赶开了!自己又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秦云昭一口气跑回了客栈的房间,想着那大胡子又被自己摆了一道,不由心中大快,又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一大段天神啊英雄啊的话,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己说的时候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就不信那大胡子听的时候没被她恶心死! “看你下回还敢当街拦着训斥我不!”秦云昭犹不解恨地念了一句,想着等哥哥治好了伤回去,下回要再遇上这个大胡子,还非得再给他一顿教训不可,让他抢了她的匕首!让他黑着脸凶巴巴地冤枉自己! 大营自己是进不去了,罗奕那里不到休沐又不能出来,要是为了打听哥哥的情况,让他每天都告假到大营岗哨那里来跟自己说上一回,秦云昭觉得太过麻烦人;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华灵的身上。 华灵凭着药圣弟子的身份,似乎是很得军中某个高级将领的器重,秦云昭问过,华灵进去给哥哥医治,是早去晚归的,正适合每天都找他来问情况! 弹簧拉太长就容易断,自己压华灵太过,也容易招他反感,万一牵连到哥哥身上就不好了。秦云昭下午就去买了些菜回来,花银钱跟客栈借了间小厨房,先择洗切都做好了,只等着下锅了,看着时间也到点了,就去大营外远远守着。 华灵刚走出大营一段路,就被一粒小石子打到了额头,正抬头寻找是哪个顽童在作耍,就见秦云昭正鬼鬼祟祟地躲在一处屋角边冲他招手,华灵不由纳闷起来,这野丫头做什么事要这么藏着掖着了? 他可不知道秦云昭是担心撞上那大胡子会坏了事,所以躲在一边守着他出来,走过去没好气地问道:“秦云昭,你知不知道石子儿虽然小,远远打到人头上也很痛的!” 秦云昭连忙赔了笑脸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时心急想叫你过来。” “你找我就找我呗,这么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华灵正觉得奇怪。 秦云昭眼看着一名身着军官常服的人打马从营里出来,连忙一手将华灵拉了就走:“我请你吃饭!” 吃饭是这样请法吗,这跟抢人有什么区别吗?华灵挣扎着甩开手:“说实话啊,不说实话我不去,还有啊,你自己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的,我也是有尊严的!” 我……擦!秦云昭已经瞟见那骑马的军官并不是那个大胡子,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笑得放松又亲切:“真的是请你去吃饭啊,就在前面那家悦来客栈。一是答谢你给我哥哥治伤,二是想跟你打个商量,你每天出来的时候能不能顺路到客栈那里停一下,跟我说一声我哥哥恢复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去吃饭也不是不行,不过去客栈有什么吃的,要吃就去……”华灵一时语塞了,他才来兴州就扑进了军医署给秦思源治伤,自己也不知道兴州哪家酒楼的菜品好吃。 “不是客栈的菜,为表示小女子诚心答谢,我跟客栈租了间小厨房,亲自去买的菜,呆会儿打算亲自下厨做辣子鸡、水晶肘子、酱爆里脊肉、水煮……” 秦云昭话没说完,就被华灵扯着袖子往前走了:“那还不快走,饿死小爷了!”本来华灵很想斜着眼睛不屑地说一句“你做菜,你会做菜吗?”,可是没等他说出来,秦云昭就一串串儿地往外报了菜名,好几样居然是他听都没听到过的。 他来兴州,虽然住在将军府,可师叔用的厨子做菜味道一般般,军医署里的饭菜滋味也就那样,乍然听到秦云昭念出这一大串菜名,而且听着好像很好吃的样子,顿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连忙拉了秦云昭就走。 “喂,你才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啊……” “那还不是你请我去吃饭的嘛,你不走快点,想饿死我啊!” “我说华灵,你好歹矜持一点儿吧,你最好先不要说话了,你一说话口水都要喷出来了,你现在这样子很恶心人的……” “你…你胡说,哪有!” “没有你刚才拿袖子抹什么嘴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0章 吃饭 等华灵一脸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刚走上回廊,就看到沈谦脸色不好地正站在前面盯着自己。华灵不自觉停下了脚步,自己这是犯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师叔看起来很不善啊…… “吃饱了?”沈谦慢慢问着话,见华灵一脸不明所以地点着头,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了出来,“知道回来了?” 华灵点到半路的头就停住了,他第一天来将军府,师叔就给他定了规矩,要是有事晚回,须得给府里打个招呼说好动向!华灵顿时苦了脸,可怜兮兮地挨到沈谦跟前来:“师叔,我错了,我一时忘记了规矩……” 沈谦已经嗅到了华灵衣服上的菜味儿,扫了眼他前襟上滴的几点油渍痕迹,微微皱了皱眉:“说吧,去哪儿了。” “阿…啊,是一个朋友请吃饭,我一时吃得高兴,就忘记了叫个人回来通报一声。”华灵张口差点就要把“阿昭”两个字给说出来,幸好想起原来师叔对自己的训话,连忙紧急改了口。 朋友?这小子才来兴州不久,又成天在给秦思源治伤,哪来的什么朋友请吃饭?沈谦心中狐疑,却没有再问下去,只冲华灵嫌弃地点了点头:“吃得这一身汤水,还不快下去换洗了!你给我记着,下不为例!” 华灵现在这年纪,正是一股子拗劲儿的时候,要自己盘问的多了,指不定就激了他的反感,容易适得其反。沈谦决定明天派个人偷偷跟着这小子,只要他不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就随他去吧。 还不是你叫了我站这儿问话的,这会儿又嫌弃我衣服上沾汤水了!华灵心里念叨,脚步却溜得飞快,师叔老是说阿昭怎么怎么不好,哼,虽然那丫头对自己凶了点,可人家功夫好,有本事,上山能打虎不说,还能进厨房做出那么好吃的菜,哪里就不好了? 不过今天这事儿可坚决不能告诉师叔!华灵想起今天亲眼看着秦云昭在小厨房里把那一样样食材做成一道道美味的好菜,虽然已经吃得噎到嗓子眼儿了,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跟阿昭做的菜一比,将军府和军医署那饭菜简直就是猪食啊!师叔要知道自己跟阿昭走得近,还去她那儿吃饭了,一准儿又会禁止自己去的,这可不行,得坚决瞒着!天大地大,吃饭的事最大,他可跟阿昭说好了的,他帮秦思源治伤这些天,阿昭都要负责他的饭菜! 秦云昭刚才得知哥哥被华灵用虎骨虎血入药治伤以后,今天比以前恢复得更快了,恢复如初绝对不成问题,又得了华灵承诺,以后午饭和晚饭都会到大营门口来取她给秦思源送的食盒,秦云昭心里很是开心。 不过中午多做一份华灵的饭菜,晚上也多加他一双筷子而已,能让哥哥吃上好吃的,好好养着身体就行!对了,里面还有容渊那小子呢,总不成让他看着他们两个吃特餐? 秦云昭拈着自己散在胸前的一支小发辫在小指头上绕圈圈,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多做一份算了,她把那小子好吃好喝地养着,要是他知趣,知道把哥哥照顾好就好,要是等哥哥出来她听到有半点没照顾好的,别怪她非把那小子吃下去的都给揍出来! 秦云昭想好了事,又去找客栈掌柜了:“掌柜的,这是今天你那个小厨房的租金,我想问问能不能把你那小厨房连租十天下来?” “十天?”掌柜不由犯了难,“秦姑娘,今天你是只做这一餐饭菜,我勉强调配了地方租给你一回,要连续十天可就不行了,我这客栈里自己还要给客人供饭食呢。” 见秦云昭微微蹙了眉头,掌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正想安慰几句,一眼瞥见自家婆娘正横眉竖眼地站在门首盯着自己,为着客栈里住进了秦云昭这么一个漂亮姑娘,那婆娘倒跟自己吃起了飞醋,闹了好一场闲气。 要是平常也就算了,这会儿婆娘肚子里又装了一个小的,掌柜也不想为着几个住宿银钱,惹得婆娘不快活,可要他无缘无帮地赶人走,那也太失了信誉。 掌柜正被婆娘盯得后背冒汗,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主意:“要不这样吧,秦姑娘,我这店子出门几步,拐角巷口那边刚好有个姓任的婆子,听说她家里招着租客呢,似乎是个独院,要不你去看看?” 独院?那就是厨房这些俱全了,还不怕被人打扰,就是不知道那任婆子肯不肯短租这十来天。秦云昭正中心怀,连忙请掌柜指清了门,自己先去问一问,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一脸喜色地谢过了掌柜:“多谢掌柜了,那任婶子答应租我半个月,厨房里的家伙什尽用。今天晚了,她先打扫下那院子,明天我就直接搬过去。” 掌柜的婆娘坐在门里耳朵竖得尖尖的,听到秦云昭明天就要搬过去,心里这才觉得舒服了些,转眼想起那任婆子的事,她男人是后来入赘来的不清楚这情况,她可是在这儿长大的,对任婆子的事情还是知道得比较清楚。 不过,现在那任婆子早就不做那行当了,这秦姑娘又已经跟她谈好了,自己还是不要把以前那些事说出去吧。横竖让这个千娇百媚的秦姑娘离了这客栈最好,省得从掌柜到伙计,外加房客,要谁闹出事儿来她都不放心! 秦云昭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给掌柜交待了一声,退了房以后就拎了包裹往任婆子那院子里来。任婆子现在只是一个孤老婆子住在这儿,平常就住在外面一间厢房里,把着院门,里面另外还修的一进独院,连水井都打了一口的,要关了院门,自成天地,倒是挺便利的。 秦云昭跟她谈妥了价钱,但是不用她家原来的碗筷,自己出去买了几样新的,连着木桶、食盒什么的都用自己买的,这样才觉得放心。 柴火、米面菜什么的一样样买了来,秦云昭刚烧开水烫了碗筷,就听到外面有人拍门:“秦姑娘,你在吗?” 秦云昭连忙开了门,将送衣服来的何花迎了进来:“何掌柜,我今天刚退了房搬到这里来,劳烦你过来了。” 何花先进门看了里面这个格局,正略有些不自在,见秦云昭确实住在这儿,这才放了心,把包裹里的衣裳一件件拿了出来给她看:“还好赶得快,都做成了,你要不要试试,看有哪儿不合适的,我已经带了针线来改。” 她打早过来送衣裳,就是为了一会儿好回去赶着开店门,秦云昭也是相信她手艺的,直接就把衣裳收了:“何掌柜的手艺我绝对相信,不用看,一准儿合身!” 何花也心急要去店上,跟她谦逊了两句就走了。任婆子一双眼睛碌碌在秦云昭身上转了几圈,嘿嘿笑了起来:“小姑娘聪明,佛要金装,这人啊,就是要衣装。趁着年纪正好,多做些鲜亮的衣服,娇娇俏俏的才好哪!” 秦云昭随意点点头笑了笑,她如今还在孝中,也没想过要穿得多鲜亮,做的都是冷色调的衣服,还是那种经穿的衣料,不过她才搬来,也不好就拂了这房东的话,敷衍过去就是了。 中午秦云昭做好了饭菜,用食盒装了到军营门口等了片刻,华灵就出来接过去了:“你哥听说你要做饭菜来,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直说总算又可以享口福了。” 秦云昭也笑了起来,告诉华灵自己搬到前面任婆子家里租房住了,让他晚上要定了来吃饭,就往那里去。晚间她就只做两人份的饭菜送了进来,还是华灵带了容渊来接了进去,自己就走出来跟着秦云昭一起走:“走走走,今天还去你那儿吃饭!” 两人一路说笑着,一路往任婆子家里来,任婆子正在院子中择菜,看到秦云昭带了华灵进来,眼睛亮了一亮,把手中的菜一扔就迎了上来:“阿昭带朋友来吃饭啊,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想喝什么茶,老婆子这就去烧水去。” 今天一早自己搬来时也没见这任婶子这么热情啊?秦云昭觉得一头雾水,看这任婆子前前后后地殷勤忙着,觉得她有些太过热情了。 华灵却见得多这样的人了,喝了她泡来的茶确实好,伸手自荷包里取了一两银子就抛了过去:“行了,赏你了,你忙你的去吧!” 昨天他在厨房里看着阿昭做菜,觉得也怪有趣的,并不喜欢有这么个人在旁边碍着,见秦云昭打算做菜了,连忙就打赏了任婆子下去。 任婆子得了那小锭银子,满脸都笑开了花,连忙应声退了下去,还体贴地把独院的门给拉紧了。秦云昭见华灵出手阔绰,斜了他一眼,故意逗他:“你小子行啊,吃着我的,还花钱打赏起别人来了!” “这人一个帮闲的,围着我这里忙前忙后的,不就是求个打赏嘛。我打赏了她,你在这里住着也不怕她有什么脸色啊。”华灵是见多了对他谄媚的人,左不过是几两银钱的事,因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听到秦云昭这么一念,又连忙补充一句,“再说了,难不成为着在你这儿吃饭,我还拿银钱打赏你?那也忒俗了。” 秦云昭忍笑挑高了眉梢:“哦,那你打算换个怎么个不俗的法子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1章 贪吃 银钱俗了,自然金啊玉啊什么的都是俗的,华灵刚才一时嘴快想糊弄过去,被秦云昭堵了这一句,想了一阵才咬牙答应了一件事:“我做的药,以后你想要只管拿去,这样总行了吧!” 这可是小药圣啊!自己这算是傍上大树、抱上大腿了?秦云昭肚子里笑开了花,很爽快地拍了拍华灵的肩膀:“不错,果然够兄弟!就冲你这份豪气,以后想吃了只管到我这里来,我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包你吃得满意!” 这野丫头原来是这么爽快的人啊!虽然华灵觉得以秦云昭这娇媚的外表做出这样的动作、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不过就冲她这表态,心里也是满意的,又加了一句:“还有,要是有谁欺负我了,我来寻你助拳,你也要来帮我!” “行啊,小华子,你只要能收拾好残局,姐给你打包票,一定罩着你!”助拳这样的事,对秦云昭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所以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嘴里说着,手上也忙活不停,一会儿功夫又做了一顿美食出来,华灵吃到肚皮快撑破了,才扶着墙走了出去。 那任婆子虽然进了房间没有出来,却把院子灯笼挑得高高的,照得亮亮的,让人好看清楚脚下的路。听到独院门响,任婆子连忙凑到窗户后面从窗缝里往外看,一见华灵差不多是扶着墙出来的,忍不住嘴里轻哂了一声:“如今这些姐儿都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啊,比以前的那些可狠多了,也不怕……” 华灵今天是记着找了个人帮他去将军府报备了的,所以并不用怕师叔还会给他摆脸色。等他回府,沈谦果然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去了外书房,捡着今日重要的军务记录下来。 华灵回来没多久,靖风就匆匆进了沈谦的外书房:“将军,刚才细风来报,华少爷今天出营以后,是跟一个姑娘一起说笑着走了的,那姑娘就住在悦来客栈过去百步拐角,一个姓任的婆子家里,华少爷跟了那姑娘进了院子,一个多时辰后才出来,脸上似乎很是高兴。细风还打听到,那姑娘姓秦……” “姓秦?”沈谦手腕一抖,笔尖上的墨汁就洇了一小滴到纸上,沈谦搁笔站了起来,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字纸篓,“姓秦,是不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极美?” “是……”细风确实是这么说的,靖风不知道为什么将军竟然一下子情绪不稳了,但还是继续报告了下去,“还有那个任婆子,她……她家里原来就是养姐儿的,六年前被你整治军纪抓了几回胆敢私自出营嫖暗娼的,她家里几个姐儿在那儿做不下去,才从良走了的……” 六年前沈谦发现营中居然有人私下出来嫖宿就设在营外的几户暗娼,当时大怒,令军纪处严查了几回,把营外的暗娼打击的再也接不到生意,直接弄垮了,这才肃正了风气。 现在得知那任婆子也是其中一家,沈谦心里就冒了火气,难不成那任婆子现在又重操旧业了?还有姓秦的姑娘,十三四岁又长得极美!能让华灵有说有笑跟了她走的,那也只有秦云昭了!她倒好个算计,跟任婆子借了地盘,把华灵勾进手里。 想起昨天秦云昭伸手要抚上自己腿的样子,沈谦就一肚子暗火,这无耻的女人,白天为了赶自己走都做得出那样的轻浮之举,为了勾住华灵,还说不定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勾当呢! 什么朋友请吃饭,怕是去跟那秦云昭你侬我侬去了!想到昨天、今天华灵回来都一脸笑容的样子,沈谦觉得事情严重起来。这师侄的终身大事是由不得他自己做主的,秦云昭是什么样的人姑且不说,光是她那身份,就是给华灵当通房丫头都不配。 可少年情窦初开之时,最容易对初恋的女人着迷,要是华灵因为秦云昭而在兴州闹出什么事来,就是沈谦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跟华家和师兄那里交待。 一想到这里,沈谦通地站了起来换了身衣服就往外走,靖风连忙跟上:“将军要去哪里,可要我再叫几个亲卫跟着……” 秦云昭这事,实在不宜让别人知道,更不能让华灵知道。沈谦立即止住了靖风:“不必,我一个人出去走走,你在府里看着华灵一点,不要让他再出去了。”自己直接骑了马出去。 怕把马儿放在外面会被人瞧见端倪,沈谦直接骑进了大营,才折转身走了出来,见天色已黑,那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沈谦取出黑巾蒙了面,按着靖风报的地址,摸到了那任婆子的门首,几步助跑在墙上一蹬,直接翻进了院子。 见任婆子这院子的格局果然是那种养暗娼的人家常用的,外面一层厢房院落,里面一进独院,沈谦心里更是硌应,这秦云昭累教不改,想着法子勾了华灵来,着实可恶,看在她哥哥的面上,今天且给她最后一次通牒,让她即刻搬回乡下去,华灵在兴州一天,一天就不许她进兴州城! 独院的门还没有锁,沈谦轻轻闪身进去,见房间里正亮着灯火,门却从里面闩着。沈谦不想弄出声响被左邻右舍听到,直接轻托窗户,鞣身跳了进去,脚刚落地还没站起来,身后一阵轻风,脖子已经被冰凉的一物紧紧抵住。 “说,你是什么人!”秦云昭的两把匕首,一把给了容渊,一把被沈谦缴了去,这两天一时也没来得及去买一柄新的,刚刚听到声响,紧急就抓了自己的一支木簪在手里制敌。 沈谦跟秦云昭打了这几回交道,估计她应该是会那么一点功夫的,却没想到她身手居然还算了得,自己甫一进来,就被她借机制住了。 头只微微动了动,抵在脖子上的那凶器就危险地更贴紧了几分,一处已传来了一丝刺痛感,沈谦不禁又是气又是羞恼。他自来兴州从军也有十年了,就是在战场上也不曾被敌人这么制住过要害,没想到今天居然阴沟里翻了船,一进这房间就被秦云昭给擒了。 堂堂兴州都指挥使,圣上因战功而亲封的定北大将军,居然会被一个小姑娘给伸手挟住,这事要传出去,绝对就是一个天大的笑柄!沈谦气恼羞惭之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秦云昭见来人并不出声,手中木簪微微一动,就挑下了来人蒙面的黑巾,不想触手竟然是一部刺痒痒的胡子,秦云昭不由一怔,已经认出了来人。 这胡子摸到自己这里来做什么?秦云昭本来以为可能会是追杀容渊的人找到了自己这里,一见不是,心情放松,转而又纳闷起来。 这大胡子虽然对自己恶声恶气,又被自己摆了几回差点没气得跳脚,可秦云昭并不认为他会是这么一个心胸狭隘到要夜里摸来教训自己的人。 劫色?那就更不可能了,要他被自己这张脸所惑,那还不赶着凑到自己面前说好听的?这人昨天还训了自己好大一通呢,神转变也没这么快的。 沈谦历经沙场生死,秦云昭心里这一松劲,他立时感觉了出来,出手将她手腕极快地一拗一拧,已将她反剪了双手紧紧锢在了自己身前。 秦云昭一个疏忽被他反袭,心中一惊,要是前世绝对能一个顶撞趁这胡子咬舌受伤时脱身,可现在她身量还未长足,堪堪只到这胡子的胸口,根本用头撞不到他下巴,秦云昭不由郁闷了。 沈谦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那支木簪,心里也郁闷的紧,刚想开口,听得外面一阵声响,独院的门被推开,紧接着任婆子的话传了进来:“秦姑娘,你可睡下了?” 房间里的两人一怔,对视了一眼已起了默契,都不想被这任婆子知道什么端倪,秦云昭稳了稳神,张口就应了一声:“任婶子,我已经上床了,你可是有什么事?” 任婆子见房门闩着,索性就立在了门边说话:“那你别起来,小心夜里风寒露重的着了凉就不好了,你小姑娘家家的身子弱……” 沈谦的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秦云昭这样子算身子弱,那兴州城里就没有身子强的人了。可恨今天他才知道这丫头有身手,不然刚才也不会出那么大的糗了。 任婆子听里面不出声,连忙扯了几句就把话题引到了重心上来:“秦姑娘,老婆子多嘴说句话,老婆子原来也是养过几个好女儿的,没一个及得上姑娘你一根小手指头儿,姑娘你这样貌,真真是万里挑一,可就是到底年纪嫩了些,做事还欠了些妥当。” 先把她家里的女儿跟自己比,捧了自己一把,然后说自己做事不妥当,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也不过才见过这任婆子几面,难道这房东是个天生热心的人,这么喜欢交浅言深? 秦云昭眨眨眼,没听明白这任婆子的话,一头雾水地问了出来:“任婶子,是不是我有什么事没做好?你只管说出来就是。”房东与租客有矛盾,最好是当面直说,免得矛盾积累激化,到后面反而不好收拾了。 “今天你带了那公子回来,出来时他可是扶墙走出来的!” “是啊,他不过是一时贪吃,吃得有些多了,所以……” “咳,秦姑娘,你这样的容貌,哪个少年不爱?这贪着新鲜可不就是一直放不了口?”任婆子见秦云昭半点不知羞地直接就认了是那公子贪吃,心里不由又惊了一下,现在的姐儿可真的是辣啊,这些话就大刺刺地说出了口,于是相劝的话也说得露骨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2章 胖揍 “可是秦姑娘你才入这一行不知道,这小公子虽然有钱,可是正值年少,在家是要受长辈约束的,你要一下子尽着他弄了个痛快,他回到家里现出疲态,少不得被家中找出端倪,到时一定会拘了他不放他出门。 他要被家中绊住来不了,秦姑娘你这金主可就断了线了。秦姑娘你不要听他一时拿一注大银子哄得你做个尽兴,须知细水长流才是道理,这日子慢慢过了来才……” 任婆子就是想着细水长流,秦云昭要把今天这金主侍候好了,她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送点果子,那公子一准儿又会给她扔赏钱的,那可不比原来那些寒酸的主儿,这个金主一扔就是一锭银子呢。 为了今后银子源源不断,任婆子今天想了又想,决定来给这秦姑娘好生教导一番,给她树立更长远的“事业规划”。她这一说露骨,秦云昭终于懂了,这贪吃是那贪吃吗? 秦云昭脸都气红了,拼命挣了几下,没挣脱沈谦那紧紧扣着自己手腕的手,想着自己才在这里落脚,不好就闹出事来,只得含着怒气提高了声音:“任婶子慎言!我不过是见你家这院子方便才租下来住一阵而已,今天不过请个朋友吃饭,你想歪到哪儿去了! 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子,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些轻浮女子!我今天才租了你这院子住,也只会在这里住上半个月就走,并不想多惹事,也不想费劲儿折腾。任婶子要把你那些闲话给我好好收住,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要是让我听到你还有什么说三道四的,小心我脾气上来将你这院子砸个稀巴烂!” 任婆子本来一心想着是自己好意,没想到这小姑娘莫名其妙地突然就翻了脸,虽然没骂出什么难听,口气却是冲得很,碰了老大一鼻子灰,想骂回来吧,又怕明天那金主来了,这秦姑娘撒娇告上一状,自己再也落不着赏钱,只得暗啐了一口,咕哝了一句:“老婆子是好心劝你,你这小姑娘脾气也太冲了,不听就算了,还说什么要砸了我的院子,难不成你做着这事还想着立牌坊不成?等明天那公子来了,你还不是会亲亲热热把他接进房里去……” 她一边自己低声咕哝着一边往外就走了,可秦云昭和沈谦两个练武之人,都是耳力极好的,早听见她嘴里念叨的那些话了。秦云昭直气得七窍生烟想去找她理论,狠狠瞪着沈谦低声喝道:“你放手!” “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沈谦并不松手,反而借机训了她几句,“她家来本来就是养女儿的,你借了她家来住,还拉了华灵过来,由不得人家心里不生疑!”看秦云昭这火冒三丈的样子,应该是她和华灵还没发展到有什么,沈谦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谁家里不都养过女儿,凭什么我借了她家住就要遭她这么往歪处想!”秦云昭咬着唇气呼呼地看向沈谦,实在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思维,“还有,你怎么认识华灵的?” “我是华灵的师叔,你说我怎么认识他的!”沈谦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话,见她眼神不似作伪,有些迟疑地问了出来,“你不知道养女儿是什么意思?” “还有别的意思?”秦云昭疑惑地摇了摇头,一头垂在腰后的青丝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拂过了沈谦反剪了她手腕的那只手。 沈谦只觉得一阵微微的****从手上传来,这才注意到秦云昭应是刚刚沐浴过的,头发还带着湿润的水气,一身崭新的家常衣服因为先前的打斗,前襟略有些松开,右边露出了一小片精致的锁骨,他居高临下看去,隐约还能看到里面一点嫩绿的抹胸,更衬得衣裳下露出的那小片肌肤如玉雪一般。 少女浴后的清香,混着自然的体香似乎在这一瞬间突然强烈起来,沈谦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不过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自然不是什么好的……你不必管那么多,只管记着,你以后不许与华灵来往,明天你就搬回乡……” 话没说完,脚背上一阵刺痛,沈谦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秦云昭已松开脚趾甩掉了那支木簪,狠狠一记提膝上顶。沈谦闷哼了一声,一脸痛苦地松开了自己剪着秦云昭的手,弯腰捂住了下处,紧接着脸上又挨了两拳,正正捣在两边眼眶上。 秦云昭不是甘心受制于人的人,她先前为了不出声响本来就是赤足,刚才见沈谦说话时有些分神,觑准时机偷偷把掉在地上那支木簪夹在脚趾间,狠狠刺向沈谦的脚背,再趁机直击男人最脆弱的部位,瞬间脱出了禁锢,立即就报复了回来,先送沈谦一双熊猫眼,然后拳头直接往他脸上招呼了好几下: “臭胡子,你以为你是谁!今天训我一顿明天骂我一餐的,你逼得我跳到河里,不准我进军医署守我哥,还抢了我的匕首!你是华灵的师叔又怎么样,很了不起吗!现在还要把我赶回乡下去,我呸,你凭什么!姐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不准我跟华灵来往,我就偏要跟他来往,我就要气死你……” 沈谦猝不及防下,被她先攻了要害,然后脸上身上都吃了好几下,拳拳打到他肉痛,心里大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好啊,我今天就让你看看罚酒怎么吃,给你讲清这个理!”为了哥哥平安治伤,秦云昭这些时日可谓是对沈谦忍让到了极限,现在就连自己离开了军营他都还要伸手来管,还想强硬地限制自己这样那样的,这一下子顿时如火山乍然爆发,直接就全武行开打。 沈谦功夫虽好,却不像秦云昭这样是专攻过近身搏斗的,不过几招,就被她一个侧身过肩摔,给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刚刚弹身起来,又被一脚踹中小腹,踉跄后退撞到了窗户边的墙上。 秦云昭不等他招架,就揪了他胸前的衣襟又打算来个侧身过肩摔,院门处却被人突然拍得砰砰响,任婆子含着怒气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秦姑娘,你要有什么气就冲我老婆子发,你真砸了我的院子,坏一样你就给我赔一样!你把我老婆子逼急了,我明天就扯了你去找街正评评理,看看是谁丢脸多些!” 原来两人在里面打斗都不留手,砰砰磅磅直撞得房间里响个不停,任婆子在外院都听见了,只以为是秦云昭在砸家具出气,心里气不过,就赶出来拍着独院的门嚷了起来。 秦云昭一怔,下意识地就松开沈谦的衣襟转而一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口,一手扼住了他的喉骨,偏着头提高声音回了话:“我不过是不小心失手把盆摔到了地上,横竖任婶子看我不过眼,我明天自会搬走!任婶子明天只管来看,要损着什么家具,我不会少赔你半个铜板!”任婆子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听着外面总算寂静无声了,秦云昭轻吁了一口气,被任婆子这一打断,她正想着是继续揍这胡子一顿呢,还是就此收手讽刺他几句算了,不提防被沈谦猛地把她一把推开,一个猫身就揭开窗户钻了出去,只得外面轻轻几声响,片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这臭胡子,竟然是……逃了?秦云昭一时哑然,等回过神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算他识时务,再不跑,指不定自己心里气不顺,会再给他一顿胖揍,非叫他脸上颜色更加好看不可! 记得自己第一回遇到这人,看他一身煞气的,还想着不知跟这人交手胜负如何,原来这人虽然有股子蛮力,可招式用在战场上好,对付自己这近身搏斗的招数,这人却是有些手忙脚乱的,看来也不是自己敌手啊。 知道他打不过自己就好!秦云昭安了心,提盆打水把脚洗了,痛痛快快上了床,明天要继续找地方搬家,那也是明天的事,今天先舒服睡上一觉再说。 秦云昭伸了一个懒腰,却猛然想起一个问题:坏了,这胡子说是华灵的师叔啊!他不会被自己胖揍一顿后恼羞成怒,不让华灵给哥哥医治了吧?一想到这一点,秦云昭心都提了起来,一晚上辗转反侧睡不好了。 沈谦是蒙着脸跑回府的,连自己那匹马都扔在大营里不去取了,也不打自己那将军府的正门里进去,直接从围墙跳了进去。 靖风带了人正在巡夜,听到声响才要出手,沈谦开口说了一声“是我”,然后一头就扎进了书房里,只隔着窗户叫了靖风打水来放着,吩咐靖风出去了,自己才去洗净了脸,从架子上取了药敷上。 想起第一回在那泉水潭边遇上那丫头,那丫头还装得娇娇弱弱、可怜兮兮地对那个浪荡公子说着什么“公子,不要”,这臭丫头,明明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只不过当时自己出了手,没让那人吃亏,反而让这臭丫头把自己这老虎给成功吃了,真是奇耻大辱啊!沈谦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青青紫紫的脸,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 “秦云昭,臭丫头!你给我等着,我非得把你……”沈谦恨恨地低声自语,说到一半却又哑了声。非得把她怎么样?自己能把她怎么样? 沈谦想起先前秦云昭扑到他身上捂住他嘴时,自己瞥到的景象:松散的衣襟差点滑落肩头,那精致美丽的锁骨下面,露出了小半嫩绿的抹胸,因为松了,不能完全包裹住那两团隆起,在他眼下现出了一点点山丘的弧形,紧紧挤在自己的胸前。 嫩绿与雪白两种色调明明都是冷色,却刺得他扎眼,她的体香更像一个引信一样,轰地点燃了他心里的火!明明是正在对打的两个人,他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就起反应了,所以才仓皇推开秦云昭跑了出来。 自己一定是禁欲久了,所以才会那样的!沈谦的脸烧了起来,这可恶的丫头!她当时只顾着说话,应该没有发觉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3章 讲理 秦云昭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第二天中午华灵像昨天一样,在大营门口等着她送饭,并没有提起什么。秦云昭告诉他自己又搬到另外一家稍远的客栈了,那家有个小厨房愿意租给自己,华灵听说还能蹭饭,欣然就向秦云昭定了晚餐。 等到晚间,秦云昭迎了华灵出营,拐转抹角地问起了他:“我都忘记问你了,你说你来这里玩的,现在在兴州住在哪儿啊?每天跑军医署进进出出的,不如也搬到这客栈来住,路程也近一些。” “那可不行,我现在住在我师叔那儿好好的,外面客栈这条件可抵不上我师叔自己家里啊。”华灵一口就否决了,要不是因为师叔先前就对秦云昭表现得极其反感,他没准儿还想请秦云昭也住进去呢,这样一日三餐都不愁好吃好喝了。 原来确实有个师叔在这儿啊。秦云昭继续不动声色地试探:“那你现在在我这儿吃晚饭,你师叔没说你什么吧?” “没有啊,跟你做的饭菜一比,他家里那饭菜就跟猪食似的,他要说我,我一准儿好好臊一臊他,亏他这些年怎么就吃得下去!”华灵理直气壮地回答,又觉得沈谦有些可怜,“不过可能是他向来在军营里吃惯了,舌头太粗,吃不出什么好丑来。要是他吃过你做的菜,说不准就会想到家里应该换厨子了……” 还是让他继续吃猪食吧,她做的饭菜宁愿给猪吃也不给那大胡子吃!秦云昭见华灵并没有什么异样,估计大胡子昨天被她揍得五颜六色,没好意思出来见人,心情一片大好,不过还是小心询问了华灵一句:“你师叔要是知道你天天跑我这里吃饭,不会生气吧?他要一生气,会不会不准你医治我哥了?” “这哪儿可能?我师叔向来一是一、二是二的,就算生你的气,也不可能迁怒到你哥那里啊!再说了,要不是他说起你哥受伤的事,让我去治,我还不知道你们哪。”华灵含混地避开了沈谦会不会生气的事,只回答了秦云昭后面那个问题。 不会迁怒断了我哥哥的治疗就好,不然自己可就是百死莫赎了!秦云昭听了华灵的话,心情立时好了起来,问了哥哥今天的情况,得知容渊在里面照顾还很尽心,转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小华子,你在兴州要呆多久?” “我本来就是想买点好皮毛,所以过来兴州的。有了你送我那张虎皮,我给你哥哥治完伤了就走!我出来得这么久,我师父……嗯,肯定会想我的。”要是原来,师父肯定是想着等他回来给他好看,可现在自己得了这么大一张虎皮,回去给师娘奉上,一准儿哄得师娘开心,师娘一开心,师父就不会再罚自己了。 秦云昭见华灵脸上带了笑容,心里踌躇,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要不等我哥能回家了,你也一起来,我带你去老山林子里打猎玩几天?” “你有这么好心?”华灵一脸狐疑地看着秦云昭,别看她现在殷勤做菜请自己吃饭,华灵心里也清楚,那是为了她哥哥!“说吧,你说带我去打猎是还要我做什么事?” “小华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啊……”秦云昭讪笑了两声,这死小子,对敌经验丰富了啊。 “我这叫吃一堑,长一智!”华灵瞥了秦云昭一眼,又摆出了那副曾被她揍得不敢露出来的傲娇表情,“你想求我帮你什么忙啊?” “我带你去靠山屯那里的老山林子打猎,还把我独门下套的秘法教给你,你帮我给我两个伯伯诊诊脉,成不?”秦云昭把交换条件抛了出来。她想请华灵去帮宗南山诊脉,但是秦永德那里抛下了也说不过去。 “独门下套的秘法?”华灵摸了摸下巴,开始考虑。 “套野鸡、野兔那是一套一个准,而且我下的套有窍门儿,不会把猎物给勒死,保证你去收猎物的时候,只只都是活蹦乱跳的!怎么样?”秦云昭循循善诱,为了宗伯伯,华灵这块小鲜肉她是志在必诱拐。 华灵少年心性,到底忍不住心痒,终于点头答应了:“好,不过我得先求了我师叔答应才行。” “你那师叔……要是不答应,我帮你去找他讲‘道理’!”秦云昭差点把“不服来战”这句话给摞出口,幸好改了过来。那大胡子敢不答应?哼,她一定好好跟他讲讲“道理”,谈谈“人生”! 昨晚刚被约谈过“人生”的沈谦正烦躁地宅在书房里,再是神药,脸上被揍的痕迹也没那么快就能消,特别是两只乌青的眼圈,每在镜子中看一眼,就忍不住让沈谦咒一声秦云昭这心狠手毒的臭丫头。 打人别打脸,打脸别打眼,这臭丫头专捡着他的脸打了不说,还把他眼眶打成这样,绝对是故意的!怄了一夜气,沈谦一晚上也是没睡好,一忽儿梦到自己在跟那臭丫头对打,偏偏又落了下风,一忽儿又梦到了那一抹嫩绿和隆起的雪白,最后一次他竟然梦到那丫头居然把自己按到了地上,骑着自己照脸上打来。 本来是他最最恼怒的被打脸,偏偏在梦中他却没有去挡秦云昭的手,反而捉住了她裸露在外的两只修长匀停的小腿,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下面。 那臭丫头居然并不着恼,伸手勾了他的脖子,调皮地偏着头斜睨了他一眼,柔美的樱唇微微撅着对他轻嗔:“我美吗?”那一眼水色盈盈,明明青涩稚真,却蕴着说不出的韵味,暗中嘎然撩动人的心弦。 沈谦明明想喝斥她无耻的,不知道为什么却捉着她的小腿紧紧扣在了自己腰间,然后……他霍然醒来,惊出一身汗水,不敢叫人,自己打水擦洗了身子,再躺上床时,怎么也睡不着了。 沈谦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提笔想写好昨天的那篇军务纪要,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看着被自己涂成一团的墨渍,沈谦又忍不住生起自己的气来,明知道那丫头贯来就是会装的,说不定她就是用那样儿故意勾引人的,自己昨天怎么就又着了她的道儿了呢? 他明明对美色并不会上心的,为什么昨夜里居然会做那样的梦?难不成是因为秦云昭那臭丫头把自己揍了一顿,所以心生不忿,就是在梦中也想把自己身为男人的威风给找回来?会吗? 想起那条被自己团成一团塞在床角的底裤,沈谦心里滋味难明,既羞惭,又气恼,还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感觉,细细辨来,似乎竟是隐隐约约的快意……沈谦不敢再深想下去。 靖风不知道将军昨晚出去一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今天一天都闷在书房里,就连用饭,都是叫人放在门口等他自己来取,并不许人进去。 一定是什么军务大事!靖风心中揣测着,将今日的军报密件放到了书房门口,然后叩门向沈谦报告:“将军,今日的密报我放在了门口。” “唔,你先下去吧,我稍候就来取。” 沈谦的声音听着有些郁郁闷闷的,听着应该在思考什么难事。靖风不敢耽误时间,急忙又把今天细风报来的情况跟将军汇报:“将军,今天细风来报,华少爷出营后又与那秦姑娘走在一处,秦姑娘今天换了住处,搬到了长风客栈去住了。 她还租下了客栈的一间小厨房,自己做的饭菜,华少爷晚餐就是跟秦姑娘一起吃的,中餐也是在大营门口接了秦姑娘拿来的食盒带进大营去的……” “又是吃饭?”沈谦忍不住问了出来,其实他本来想问“只是吃饭?”的。 “是,华少爷吃完饭以后就回来了,不过期间细风听到了他与秦姑娘有些交谈涉及到了将军你。”靖风恭敬站在门外回着话,听到房里将军的声音突然带了几分波动:“说到了我?说了些什么?” “秦姑娘说带华少爷去老山林子打猎,请华少爷帮她两个伯伯诊脉。华少爷答应了,说要回来求你同意,秦姑娘说,要是你不同意,她就帮华少爷来找你讲道理。”靖风仔细回忆着,确定自己复述得没错,细风回报的就是这几句,书房里却一下子又没了声音。 帮华灵来找自己讲道理?沈谦马上想起了昨夜秦云昭说过的那句话:“罚酒?好啊,我今天就让你看看罚酒怎么吃,给你讲清这个理!” 这臭丫头,是昨天揍得便宜了,恨不得扯着自己叫嚷“不服来战”吧!那丫头对自己就是用拳头讲的理!沈谦气得狠捶了一下桌子,臭丫头,你可别想着把我看扁了,昨天我只是一时失手而已! 靖风听到房间里传来“嘭”的一声响,心里一跳,连忙问了一声:“将军?”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沈谦醒过神来,先吩咐靖风下去了,才半开了门把几封密报取在了手上,稳了稳心神,一一裁开取出看了。 血羯国内乱?老汗王病故,麾下将领各拥其主,叔侄争权?沈谦的注意力立即被这封密报吸引了过去,将秦云昭的事抛在了脑后,提笔刷刷地写了一封信,小心吹干了墨,直接与刚才那封密报套进了一只信封,仔细封了蜡油,盖了印戳,走到了门边:“靖风,马上把和风给我叫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4章 回村 自从沈谦挨了顿胖揍以后,就从秦云昭的视线里消失了,再也没有跳出来喝斥她要这样那样的了。秦云昭很是过了几天舒心日子,终于等到了半个月后,把哥哥顺利从军医署接出来了。 秦思源虽然能撑着拐杖走上几步了,不过华灵并不赞同他这时就走动太多,建议他休养上一个月,再慢慢走动最好。对秦云昭来说,医嘱就是圣旨,连忙按着哥哥不准他起身,直接让容渊把他背上了其中一辆租来的马车。 罗奕近日训练任务繁多,不能出来送行,只留了话过来,说等过几天休沐了,一定来看望他们。华灵本以为跟师叔讨个假跟着秦云昭去老山林子打猎,会是件困难的事。谁知道近来沈谦一头扑在军务上,发了话下来,让他有什么事自己决定就行了。 华灵乐得把自己打了个包,一同坐上了马车,跟着秦氏兄妹一起去靠山屯。容渊也小心蹭上了第二辆马车的车辕上坐着,见秦云昭没有开口赶自己走,心里慢慢安稳了下来。 秦云昭这几天也没白闲着,托了靠山屯赶骡车的王伯带了消息回去,也知道了余师傅已经尽责地把她家房子修好了,连各式家具都打齐全了,真的是让她只管拎包入住了。 秦云昭早早就到何掌柜那里新扯了几床布料,托她做成了床单和被套,弹了好几床棉被,连着自己在这边买的碗筷盆桶什么的,一起都满满当当地塞进了第二辆马车上,两个马车夫挥鞭一扬,轻快地直奔靠山屯而去。 进城治伤不过两个月时间,回来却感觉有如隔世一样。秦思源斜倚在一床铺盖卷儿上,看着车外一片片收了玉米高粱后,成片种上了萝卜白菜的田野,一时只觉得空旷不已,自己的心情也撤了拘束,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过。 “靠山屯有那么好吗?瞧你一脸傻笑的样子!”华灵难得见到一向稳重的秦思源露出这么强烈的情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我们才新修的房子呢,一回去就可以住进去了,你说我哥高兴不高兴!”秦云昭昨天就托人带了口信回去,请大堂哥和大堂嫂帮着打扫下她和哥哥的新家,想着原来哥哥出事那时的情况,兄妹两个一商量,也不用选什么日子再搬家了,回去就直接入住,省得看人脸色,大家都便利些。 因此,秦思源心情才这么激动,那可是他和妹妹盼望已久的家呢,自己的家,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家!如今带了华灵和容渊一起住进去,都不怕没有客房会挤着了,他和阿昭的新家够大够宽敞,更是够自由! 马车直接驶到了老山林子的山脚下,秦勇山昨天得了信,就和李芬过来打扫了个干干净净,等接了秦思源几个下车,秦勇山就在门外高高挑了一挂鞭炮,噼呖啪啦地点了起来,一地的红屑给这新房子添上了一层喜气。 来不及看新房子,趁着人手还算多,秦云昭把哥哥安置好以后,很快就把东西都归置好了。李芬怕他们晌午时才得到边,来不及做午饭,早提了一篮子香喷喷的鸡蛋烙饼过来,秦云昭见柴房里还码了整整齐齐一堆柴火,就直接在灶下升了火,把自己带回来的一条羊腿给红焖了,给大家添了菜。 吃过了饭,秦勇山陪着秦思源几个人说话,李芬下厨去洗碗,秦云昭也跟着去收拾,李芬这才跟她头碰头地低声说起了话:“阿昭,你陪你哥出去治伤这些天,屯里头有人说了些难听的话出来……” “难听的话?”秦云昭笑了笑,手脚不停地继续收拾着厨房,“有多难听?” “说你们是白煞那个就不说了,后来还有人说……说你哥治伤要花大笔银子,你卖身给别人当小妾了什么什么的,听着真是气死个人……”李芬心里忿忿然,后面这些话是这几天才传出来的,偏偏婆婆和小姑子不仅不为阿昭辩上几句,还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被人问起,都是笑得暧昧说上一句“阿昭出去这么多天了,她的事我们哪儿知道啊”,倒像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秦云昭一声嗤笑:“还真能想啊。大嫂,我知道你心里疼我,不过别为这些生闲气。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端,由他们那些人去说吧,左不过就是那几个见不得人好的碎嘴巴,我现在只想着先把我哥照顾好,等在这儿住上一段了,估计那些个闲话就散了。”反正她又没打算现在就嫁人,这些风言风语说得再多,跟她也没有什么妨碍,以后她真看上了哪个,要是会信这些风话,那她可以跟他说拜拜了。 这倒是,等阿昭一直住这儿了,大家看在眼里,那些个什么给人去当小妾的谣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了。李芬想通了这一截,心里也高兴,就是还有些不平,又羡慕这兄妹俩个如今住出来了:“那就等那些碎嘴的把自己的话给吞回去!你们如今回来了,直接就住了这新屋也舒坦了,不过最好还是当面去看看你大伯……” 秦云昭因为要带华灵和容渊两个人回来,事先就托人给大伯带了信,说了就不弄什么仪式了,先直接住进新屋这边来,回头再慢慢收拾那边的东西,等安置清楚了,再请大伯一家来吃饭,算是暖灶;这事秦永德也是同意了的。 不过既然回来了,大伯那里肯定是要去看的,不然别人不会说到她,只会说到哥哥不孝顺;何况她还专门把华灵带了回来呢,也要给大伯再瞧瞧腿。 听到大堂嫂的提醒,秦云昭就感激地点了头:“是的,我正准备这儿弄清楚了就先跟你们一起过去,把哥哥的事儿给大伯说了,让他也开心开心。” 李芬就知道秦云昭是个懂礼的,不过是担心她一时疏忽了,白提醒一句,见她记着这礼,也放了心:“那就好。” “还有那个小华……公子,他是药圣的亲传弟子,哥哥的伤就是他治的,我等会儿要请了他一起过去,给大伯再瞧瞧腿。”秦云昭先前只是草草把华灵和容渊两个介绍了一下,李芬听到那个少年是药圣的什么弟子,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名头,不过就冲着他能治好源哥儿的伤,那就是个了不起的人。 李芬不由肃然起敬,一时又有些慌了手脚,“唉哟”一声连忙把手上的水揩了:“阿昭你不早说,我得赶紧先回去准备着,这贵客来了,家里也没个精贵待客的东西可不成……” 秦云昭连忙拉住了她:“不用去特意准备什么,大嫂,他家里什么没有的,哪会看上咱们农家这些东西,只要尽个心意就行了。” 李芬不放心,反复问了几遍,这才作罢了。收拾好了,秦云昭见华灵也喝好了茶,就请他跟了自己一起,拿了给大伯带的几样礼物,跟着秦勇山两口子往大伯家走去。 沿途遇到好些从地里收工回家去吃中饭的村民,看到秦云昭居然回来了,纷纷带了些惊讶地上前打招呼:“阿昭回来了?你哥哥怎么样了?” 秦云昭一面叔叔伯伯婶婶地叫个不停,一面就含笑解释了:“幸亏遇到这位药圣的亲传弟子小华神医,哥哥得他出手相治,差不多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一众人里有些好事的,见华灵跟秦云昭走在一路,正猜测着秦云昭是不是就是做了这位少爷的小妾,今日算是回个娘家,听到秦云昭这么一说,半信半疑地“哦哦”应着,说了些“命大福大”的话,偷眼打量着华灵。 华灵觉察到这些人的目光,板了脸冷哼了声,向秦云昭走近了几步偷偷抱怨:“阿昭,这些人眼里像长了钩子似的,好像恨不得钩住我拿在手上仔细看呢。” 他如今跟秦云昭混得熟了,说话也了顾忌,想说什么张嘴就说了出来,秦云昭听他说得形象,忍不住笑了出来,又故意逗他:“估计是大家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丰神俊朗、神仙一样的人物,所以想死盯着你瞧一瞧,以后好拿去给儿孙们讲古。” “拿我讲古?会吗?”自己会凭着医术在这些人这里口口相传?华灵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跃跃欲试地期待。 秦云昭看了眼那些因为听到华灵冷哼而悻悻然不再靠近的好事村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讲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有一个少年来到靠山屯,奶奶我有幸得亲眼看到那少年,那可真是帅得惊天地动鬼神。 男人见了退避三尺,女人见了呆立如鸡,就是老母猪见了,都被惊得跳到了田坎下……”秦云昭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路边一头哼叽着跳下田坎打算玩耍的母猪,接收到华灵敢怒不敢言的幽怨目光,忍不住闷笑起来。 “你就仗着拳头厉害,可着劲儿地欺负我吧!”华灵愤愤不平,“小心我哪天忍受不了你的迫害了,把我师叔拉来教训你一顿!” “你师叔?”秦云昭想起那天落荒而逃的大胡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啊,你去叫啊,等我告诉你师叔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以后,你就明白我对你有多好了!”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华灵还不明所以,秦云昭做了一个揍人了动作,向他挑挑眉:“你说我一拳过去,会不会红?” “会红……”华灵摸摸鼻子,心里忍不住有些邪恶的期待,“我师叔成天在外面练的,肤色偏黑,你到时下手可得狠点,不然看不出红来。”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少年啊!秦云昭觉得如果自己有这样的师侄估计会被气成内伤:“小华子,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欺师灭祖吗?” “一点都没有,我师父也乐意看到我师叔他被人揍成猪头!”华灵想起师父每回牙根痒痒地念叨着师叔又刮了他多少好药,自己都忍不住为师父心疼。 原来是师门渊源啊……秦云昭放心地点了点头:“只要你师叔不会下暗手报复,哪天你叫他来,我再揍给你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5章 污水 华灵没理解这个“再”的意思,心里只管想着什么时候让这两个恶男恶女来一场两虎相争,他在旁边痛快拍手看热闹就好了,埋头跟在秦云昭后面走进了一处院子,差点被斜刺里泼来的一盆污水给浇湿了脚,幸好被秦云昭一把扯开了去,只湿了几点鞋面子。 “哟,阿昭这是知道回来啦?咋还带了个男人回来呢?”刘翠翠早得了婆婆的吩咐,在门口老远看到秦云昭和一个少年有说有笑地过来了,装着在院子里打扫,故意泼了一盆水过来。 后一脚赶进院子里的李芬又气又急:“弟妹你这是说什么呢,这是阿昭……” “爹,娘,阿昭带了个男人来家了!”不等李芬说完,刘翠翠就扯着嗓子冲正房叫了起来。 华灵的脸色沉了下来,秦云昭怕他发脾气走人,轻轻拉了拉他袖子压低了声音安慰:“得,看我的面子,帮我大伯看过伤咱们就走!甭理会这些歪七歪八的事儿。”华灵这才勉强忍了下来,点了点头。 张氏听到刘翠翠那一声叫嚷,早把窗户开得大大的,她和坐在炕上的秦永德两个都瞧见了秦云昭那拉袖子轻语举动,张氏就状作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声:“阿昭是给这个公子作妾啊,这小公子长得也挺俊的。” 再俊又怎么样,阿昭那也就是个妾!富贵人家里面,别看着那些当姨娘的穿得光鲜,实际上妾是什么,不过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一个玩意儿!谣言传来时自己还不信,如今眼见为实,秦永德看得肚子里冒火,脸色很是难看,深恨阿昭坏了秦家的门风。 “爹,娘,这位华神医是药圣的亲传弟子,源哥儿的伤就是他治好的,阿昭专门请了他来帮爹看看腿伤呢!”李芬听着刘翠翠叫得难听,连忙出声解释。 “什么神医药圣的,别当咱们乡下人见识少,尽拿大名头来唬人。”张氏扭了头不高不低地念了一句,刚好让跨进上房的华灵和秦云昭听了个满耳朵。 华灵脸色气得发青,见秦永德脸上不好意思地陪了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相迎,闷了一口气不说话,直接伸手就把住了秦永德的脉搏,然后一手把他拉到炕上:“趴好,把衣服褪了,我要针灸。” 他这动作突然,张氏一下子没料到华灵会突然这样,等到想上前阻止时,华灵已经直接挽袖取了自己的银针包出来,一根根蘸了药液,张氏见这架势起码也是有两手的,和秦永德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作声了。 秦云昭和李芬就先回避了出去,张氏帮秦永德褪了衣服,看着华灵一套手法行云流水一般,把秦永德的腰背上针灸了一趟下来收了针。 不等张氏过来服侍,秦永德已经自己爬了起来把衣服一拢,就想下地来跟华灵磕头:“多谢神医,神医这一番针灸,我这断骨的地方马上就不痛了!” 这套针灸手法就是用来促进断骨生长的,兼有止痛的功效,本来这种时候最好连续行针五日以上,可华灵恼恨张氏那张嘴,并不打算继续行针,只露了这一手镇住了场就收了手,到底看在秦云昭的面子上,把秦永德扶住了不让他下跪,冷冷“嗯”了一声说道:“拿笔墨来,按我开的方子抓药,一个月后自会无恙,免得你们说我拿大名头来唬人!” 秦勇山在外面等着,听到华灵吩咐,连忙取了笔墨纸砚过来,等华灵提了笔一挥而就,小心地捧了那张药方吹干了墨,口中不停称谢:“多谢华神医,多谢华神医!”张氏也旁边讪讪陪笑着。 “早知现在要前倨后恭,刚才何必不分青红皂白就泼污水!”华灵冷哼了一声,也不管张氏几个听不听得懂,坐都不坐,拂袖就走了出去,“阿昭,我先回你家了!等你回来,再和我一起给阿源上药。” 其实家中还有容渊,根本不必要秦云昭来帮手,只是华灵看不得这家人对秦云昭那态度,故意说了出来,免得阿昭在这里挨人家冷言冷语。 秦云昭心里明白,装作追出几步:“华神医,华神医!”华灵回头看见她在冲自己眨了眨眼,心领神会,故意装作一脸怒气不理她,自顾自先走了。 刚才那情况下,华灵肯写了药方,秦云昭就很是感激不尽了,何况华灵还说了一个月后自然无恙。秦云昭也厌烦张氏和刘翠翠胡乱就指了人想作践自己,装了下样子就转身回来,一脸的郁郁:“华神医这是生气了,不然以他那手针灸的功夫,我哥现在都能下床走动一二了,大伯这情况,应该更是不成问题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秦永德在家里这炕上快躺上三个月了,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地里的活计,听到本来能早好的,结果神医被惹得拂袖而走了,忍不住就埋怨起自家婆娘:“看你和二郎媳妇做的好事,两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妇人,把阿昭好不容易才请回来的神医这就给气走了!” 张氏看着秦永德一天比一天好,心里是又喜又忧,担心自己私藏那四十两银票的事哪天被抖出来,加上现在秦思源和秦云昭两兄妹又已经搬出去住了,想加紧修复自己跟男人之间的关系,所以这些时日一直小心意地服侍着秦永德。现在被他当头这么一骂,心里一急,劈口就说了出来:“阿昭你赶紧去把华神医给追回来啊!” 秦云昭看了她一眼,一脸难过地低了头:“我自己受点委屈没有什么,可华神医家中豪贵,向来都是只有人捧着的,刚才进来他差点就被一盆污水泼湿了鞋,莫名其妙被攀扯到跟我一起,还被说成江湖骗子了……大伯母你也看到了,我刚才追在后面他都不肯回头了呢。”这些烦人的苍蝇,如今哥哥没事了,她也有得心情玩上一招,给她们上点眼药。 秦永德因为刚才错看了人,误会了阿昭,心里也愧疚,瞪了张氏一眼,软了语气转向秦云昭说话:“阿昭……你呆会回去以后,跟华神医好好解释解释,别让人家大老远的来,反而受了气回去。” 秦云昭虽然脸上还是带着委屈,也勉强笑着应了声好,又把带给大伯的礼物一一拿了出来,把秦思源的情况又细细说了一遍,然后才说了来意:“家里请了华神医过来,又临时雇了个人照顾哥哥,要回大伯这里来,怕挤着了人不好住,所以我才跟哥哥商量了,先直接就去了我们那新屋里头安顿了。 等过几天我把事情都理清楚了,就选了日子来请大伯到我那边新屋吃一顿,暖暖灶。大伯帮我们暖过灶以后,我们再算日子把屯里大家伙儿都请来热闹几天。” 这话说得挺熨帖的,秦永德之前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就慢慢散了,又叹了声气:“本来要让勇山进城去照顾源哥儿的,你说源哥儿进了军医署医治,寻常人进不得,所以才罢了。” 秦云昭还想着刚才上的那眼药起效呢,话面上还是要给秦永德开解几句的:“军医署在兴州大营里面,是不放寻常人进去的,我也只在外面租了房子住,每天给哥哥送饭进去而已。先前还是罗大哥立了军令状,才把他的一个长随带了进去,照顾我哥的。回来前我另外又雇了个人照顾哥哥,现在就住在家里呢。” 秦永德点了点头:“那就好,千万把源哥儿照顾好了,别落下什么病症!我这里等腿脚灵便了,就去看源哥儿,你让他现在只管好好在家里养伤,不用惦记我,我照着华神医的方子抓药吃,很快也就会好了。”一边就狠狠瞪了张氏一眼,决定呆会儿再好好跟她理论理论。 秦云昭笑着应了声,又说了会常来看望大伯的,这才去哥哥和自己原来的房间里收拾东西,秦勇山就帮她套了马车好一起运东西走。 张氏只恨自己这老实儿子多事,源哥儿和阿昭当初来的时候是带了这马车来的,现在本来也没说起这事,这要用马车搬了东西过去,岂不是提醒了他们这马车的事? 果然秦永德自窗户里看到了大儿子牵马出来,就叫了秦勇山进来吩咐:“勇山,把马车牵过去就放源哥儿家里,这马车本来就是他们买来的……” 张氏本来一直当这马车是自己家的了,心里顿时刀割一样地疼,一时又不敢明着忤了秦永德的意思,只得拐着弯儿说话:“当家的,前回那唐嫂子上咱们家来,还说咱家有辆马车好呐。” 见秦永德没明白她的意思,张氏心里发急,连忙凑近了:“她现在不是要帮月儿说给兴南屯那李大户家里吗,人家家底殷实,可上门说亲的也多,也要看着女方的家底来呢。 咱家里经了这几回事,这家底早淘空了,就只这马车还明晃晃放着可以当个门面,这要是一下子被牵走了,回头唐嫂子带了人上门来相看,怕是对方脸上会不好看。” 秦明月已经十四了,家里连遭了这几回事,靠山屯里原来有几户想来说亲的人家就熄了这心思,怕娶这媳妇反而要担带不少她家里的债,再加上那白煞的传言,大家心里还忌讳着。 而向晨峰的娘,小张氏那里,张氏托人探了几回口风,都说他家要等向晨峰中了秀才以后再说亲。明年春试才考秀才,要等到明年春天,秦明月差不多就十五了,几个屯里的女子都定亲的早,十三、四岁就嫁人也多,到了十五还没定亲的,说出去就有些没脸面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6章 新家 张氏没想到传出白煞这话以后,虽然总算赶了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走,却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害得屯里无人上门来给秦明月提亲,心里也是怄了一肚子气,更是发狠要找个顶尖儿好的女婿。 可这靠山屯里顶尖儿好的就是向晨峰了,小张氏那里不肯落了口,就算张氏真把闺女儿留到明年,也不一定就能让他家定下呐,所以张氏干脆请了媒人先往外面寻摸去,她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比峰哥儿更好的。 可巧上回这唐媒婆带了信来,说是兴南屯有家姓李的大户,家里上百亩的田地,要给小儿子寻媳妇儿,两边就先搭了话。张氏怕被人把秦家走了霉运家势坏了的话带出去,把家里的各项拿得出手的东西都对媒人往好里说了,那唐媒婆本来不置可否,等看到这辆马车,眼睛就亮了亮。 这么一辆马车,那可抵得上寻常人家的家产了,都说这秦家连连走霉运,家底都掏空了,只差要卖地了,真要这样了,怎么可能还养着这样一辆马车呢? 唐媒婆当时话的语气就活了起来,张氏早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含糊着就说到时给女儿的陪嫁可能有这么驾马车,唐媒婆眼珠转了转,就答应把这边的好话先回到兴南屯李大户家去。 这媒人还在两边跑着递话儿呢,要下回唐媒婆来,一看马车怎么没有了,这可怎么好跟她交待?难不成说这马车本来就是侄儿侄女的,现在被他们给拉回去了?那不就是摆明了自己家上回在骗人吗,到时明月的亲事可怎么办? 张氏把这个关窍给秦永德说了,秦永德脸上就有些阴阴晴晴起来:“本来就不是咱家里的东西,你难不成要硬扣下来?月儿那亲事就非得指着这马车在咱家里,才说得成了?那姓李的他是要娶马车还是娶人呐?” “当家的,那唐嫂子也不是这话,可难不成你告诉人家你家里什么都空了,连这辆马车都是侄儿的,你脸上就好看了?月儿如今已经十四了,再拖也拖不得了,嫁给那家底殷实的人家,不比嫁给那穷得裤裆都打补丁的人家要好些?”张氏连忙小心看着男人的脸色解释着。 “咱们又不是要贪这马车,不过暂时还放咱们家里留着而已。源哥儿受伤还躺家里呢,你让阿昭一个人要这马车去做什么?一个人驾了进城去? 说起来咱们这还是帮着源哥儿和阿昭呢,把这马先养在咱家里,也省得阿昭又要照顾源哥儿,又要出去给马寻草料,她那新屋可不像咱家里,存的一仓的玉米秸秆呢,还有玉米渣子作精料喂马。 阿昭自己还要买粮食回来吃呢,哪来的精料喂马,你要让勇山把马车牵了去,现在不是给源哥儿和阿昭添乱吗?不如放咱们这儿继续养着,等以后源哥儿好了,他两个把地里的活计也种起来了,再把马车放过去,他喂养起来也不费事。” 秦永德本来想着,源哥儿和阿昭那屋里没有饲料,可以从他这儿搬了去,一想到阿昭还要照顾源哥儿,怕是没有精力来照料这马,那还确实不如就把马车继续放家里头省心些。 张氏见他脸上活动,知道他才跟儿子那样说了,一下子就要改主意,一时面子上下不来,就自己走出去把秦勇山扯到一边说了:“刚才你爹跟我又商量了下,怕阿昭要照顾源哥儿不得空,这马车还是先放在咱们家继续养着。等会儿你送了阿昭的行李过去,还是继续驾回来。” 秦勇山一听就纠结起来,他一直就觉得这马车本来就是源哥儿和阿昭带来的,这会儿他们另外住在一边了,自然是放他们那边屋里去了,阿昭是个勤快的,不愁不能同时照料源哥儿和这匹马,何况他们还回来一个容渊可以帮手呢;所以刚才爹一吩咐,他就觉得很是理所当然。 没想到这一下子娘又改吩咐成另一样,秦勇山心里有些不落靠,瞅着阿昭还在房间里收拾包裹,瓮声瓮气地跟张氏说:“娘,这马车是源哥儿和阿昭,继续养在咱们家做什么,送过去就还回源哥儿了呗!” 张氏狠狠剜了这不开窍的儿子一眼:“怎么,你还怕娘贪了这马车不成!这事儿我跟你爹也说好了,事关你妹妹的终生大事呢,要你妹妹嫁不出去,你养她一辈子?!” 这马车怎么又跟明月的婚事扯到一起了?秦勇山没弄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见娘没个好声气地说完就转身走了,心里不由一阵为难,这马车,呆会运了东西驶过去以后,到底怎么办才好?难不成自己真得厚着脸皮又驶回来? 秦云昭收拾好了包裹,一古脑儿都放上了马车,秦勇山满腹心思地驾着去了新屋那边,等下了马车,他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办,秦云昭已经先开了口:“勇山哥,你帮我把东西搬进去吧,这马车还是放在你那边先养着,我现在一时也不得空来养马,等我们要用了,我再去你那边牵出来用吧。” 秦勇山不知道阿昭是不是听到娘跟他说的话了,不过她这样体贴地一说,秦勇山顿时如蒙大赦,心里很是感激,连连点了头:“那好,阿昭,我帮你们先养着,反正你什么时候要用,什么时候来取都行。” 秦云昭笑了笑,养马她确实没时间,不如麻烦秦勇山帮养着好,反正自己要用了就去取,可不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会有什么脸色。秦云昭搬了东西进去归置了。秦勇山搭了手帮完了忙,这才先回去了。 见了秦云昭回来,秦思源再也忍不住了:“阿昭,我们一起好好看看我们的新家吧!” 华灵嘴里嗤了一声:“就这房子转个身就看完了,哪还有那么多要看的。”却嫌容渊个子小,背人不稳当,自己躬了身把秦思源背在了背上,还要一脸嫌弃地说着:“真是服了你了,走吧,想看哪里你就指!” 秦思源嘿嘿笑了起来:“华铃铛,你怎么这么别扭!”华灵看不惯他年纪不大却是个稳重性子,故意叫他“秦汤圆”,意思是说他就是个圆性子,秦思源原来顶多瞪他一眼,任他胡乱叫着只是不理。 今天秦思源回了自己的新屋子,心情畅快,难得也起了少年性子,就打趣调侃华灵是“华铃铛”,华灵果然像乍然被撞响的铃铛一样叫了起来:“秦汤圆,你要敢再乱叫一声你信不信小爷把你还给扔地上摔断骨头去!” “华铃铛,原来你有这么狠啊,要不要摔个试试看?”这一声却不是秦思源叫的了。 华灵瞪了眼双手抱胸闲闲倚在门外等着他们的秦云昭,声音募地就小了下去,只敢低低地响在喉咙里:“秦汤圆,你妹子就是只母老虎,小爷可不是不敢扔你,小爷是好男不跟女斗!” 秦思源哈哈笑了起来:“华铃铛,那是因为你斗不赢阿昭!”华灵顿时又羞又窘,不甘心地抵了一句回去:“对,小爷是打不赢,你能打得赢?!” 秦思源的笑顿时噎在了嗓子里,宗南山教了他不少,可他在学阿昭也在学,出事之前,阿昭一样十来招之内就能把木刀架在他脖子上,宗南山也喟叹,阿昭就是个学武的天才。 秦思源虽然武功跟妹妹望尘莫及,可一直对有这样的妹妹引以为傲,不想这一下突然被华灵给抵了一句,立时闭嘴哑了声,其实就算他这里吹牛说能打得赢,秦云昭也绝对会应景地点头,可秦思源不是那种人,在这方面他只实事求是。 华灵一听背上的秦思源没敢再吭声,心里马上舒服了:“我就说嘛!你还敢笑我?得了吧,乌鸦别笑老鸹黑,咱俩既然都是阿昭的手下败将,就谁也别跟谁得瑟!” 两人争争吵吵着出了房间,跟在秦云昭后面各处转着,容渊一个人落在了后面慢慢走着,脸上一片思索之色,原来秦思源都打不过秦云昭啊,看着前面秦云昭娇俏的背影,容渊的眼睛亮了起来。 “喏,每间客房都带了间洗漱间和更衣室,为你想得周到吧!”秦云昭跟哥哥仔细看了每个房间,心里对余师傅那杠杠的责任心还是很满意的,见几间客房都是完全按她的设计修了,忍不住就到华灵面前得瑟了一下。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池水,池子砌在厨房旁边,按高低砌了一个主池,两个小池子,主池直接接了那条小溪,可以贮存要喝的水,水满了就顺着两处缺口分别流到下面的两个小池子,一个是洗菜的,一个是洗衣的,并不混用,到了出水的地方,才重新汇成一股从出水口排了出去。 当时把主池砌得高,秦云昭就有考虑,可以利用高低水压差,用铜管引了水直接进厨房和各个洗漱间、更衣室,不过具体方案还待推敲,这会儿就大致跟另外三个说她的设想。 华灵连忙拍手叫好:“这主意好,方便!阿昭你快找人来做吧,我还可以帮你试用一下。”秦家兄妹这房子,虽然一样是青砖灰瓦,可是设计与他刚才看到的秦永德家大不一样。 华灵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好看、方便,就像这厨房,修在用饭的偏厅后面,两间房子之间还专门修了长廊连着,既保证了厨房的油烟味儿不会传到了偏厅来,又保证了从厨房端饭菜过来不会淋了雨,湿了鞋。 每个能住人的房间都砌好了炕,通的有火墙,宽宽敞敞的,光线也好,特别是单独的洗漱间和更衣间这一点,华灵也很是喜欢,不过最后转了一圈,大家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是都住上了人,等烧炕的时候肯定很费柴! 秦云昭这才明白余师傅唯一改动自己设计的地方,挨着厨房的柴房改了,比她设计的要更加大了很多,而且把这院子的后门给开在柴房那里,想来就是为了从山上方便挑柴进来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7章 态度 当天下午,秦云昭就去余师傅家里把剩下的账给结了,再三谢过了他。 华灵接手给秦思源医治,万大夫算了头天的药钱后就退了秦云昭一百五十两,秦云昭当时就把那一百两还给了罗奕,回来后又把原来秦勇山拿给她的五十两还给了李芬。 如今她手上还有那一笔三百来两的死人财,因为来得容易,下手也不客气,直接就到胡屠夫那里割了一腿肉,买了一副大肠,另外把居家日用的吃食佐料什么的都买齐了,又跟开杂货店的杨婶子家里买了一只鸡,二十个鸡蛋,几样蔬菜,很是做了一顿好吃的,特别是麻辣肥肠,最得那三人喜欢。 容渊甚至把盘子底那层油都刮了下来拌饭,秦云昭看不下去,就瞪了他一眼:“是谁说卖身给我家,自己只要一口饭吃就行的?怎么连我家的盘子底儿都要刮掉了!”今天容渊的举动似乎有些奇怪,仿佛急着想融入这个家一样,秦云昭心有警惕,借机就敲打了起来。 容渊不舍地放了盘子,眼神幽怨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秦思源不知就里,连忙出声安慰他:“没事儿,阿昭就是个刀子嘴,你还要长身体呢,只管吃。” 秦云昭她可不会因为有张刀子嘴,就有颗豆腐脑一样软的心,她那心可硬着呢!容渊想着自己忍痛送到她手上的那颗星光蓝宝石,还有一拨拨死在她手下的刺客,悄悄缩了缩身体,想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对这死皮赖脸要卖身进来的人,秦云昭半点也不省地直接使唤上了:“既然是卖身来的,就要有个卖身了的样儿!小渊子,饭后你去洗碗,记着用热水加点皂粉洗干净一点,要敢打破一个或者哪儿洗得不干净,哼哼,你就自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自己灵活点儿,看着这屋里有什么事没做,就赶紧做了!” 按说容渊卖身来了就是下人了,有规矩的人家下人哪有跟主人家一起吃饭的?不过秦思源家里以前只雇过梁婶子做工,并没有用下人的经验,秦云昭也没那讲究,华灵家里倒是讲究,可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何况容渊长相和年纪都占了便宜,最重要的是气度,根本没人觉得他就是个下人。 不过容渊今天的表现稍微急切了一点,引起了秦云昭的警惕,立即就拿着下人的身份敲打他。这小子想跟她玩套近乎,再跟她学上几手功夫?省省吧,她的功夫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就能学的! 眼看着哥哥慢慢就能自己走了,秦云昭打定了主意,压榨容渊的劳动力,这小子一直就是当少爷的,逃命的时候能吃苦那是无可奈何,到了这安稳地方,还要被人当下人使唤,看他还能忍受到几时!等他受不了了,识趣地自请离开最好! 不过这才是回家的第一天,容渊半点儿怨言也没有,颠颠儿地跑去做家事了。秦思源有些不落忍,见容渊走到后头去了,悄悄地跟秦云昭商量:“他也不过才十二岁,家里又是落了难的,这样子对他,是不是有些太苛刻了?” “哥,你别老是为别人着想,我就不信容渊那小子没有别处的容身之地,非得挤到咱们家来。那小子一心想跟我学功夫呢,你可别被他一时的苦肉计给骗了。” 这话是原来秦云昭就跟哥哥说过的,当时兄妹俩也商量着,等容渊做不下去的时候就让他走。不过临到执行时,秦思源心肠还是有些软,被妹妹这一提醒,再联想到自己受伤的事情,秦思源就住了口。 华灵可不管那么多,见这兄妹俩坐在那儿说话,自己就蹿到院子里又左看右看了一番,大呼小叫起来:“秦汤圆,你家里前院应该种棵树,后面那儿再搭个葡萄架子,旁边那块地再修个花圃……” “源哥儿、阿昭,你们回来了?” 华灵正兴致勃勃、指手划脚地规划着,院门突然被敲响,然后听到了一声问询,华灵回头一看,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青衫少年正立在门外,手中提着一个篮子,带着些疑问看向自己。华灵扭头就冲正厅里叫了一声:“阿昭,有客人来了!” 向晨峰打眼看到这样一个一身贵气的公子哥儿站在秦家兄妹的院子里,接着又听到这人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招呼自己家里人出来接待客人一样,心里就重重地往下沉了一下。 他今天刚散学回家,就听到了秦思源和秦云昭已经回来了的消息,小张氏一直疑心自己儿子会喜欢上秦云昭,平常自己也不会听风就是雨的,见儿子听到这事明显开心起来,就赶紧把那几个嘴快的人说来的闲话说给了儿子听: “听说还把给源哥儿治伤的一个神医一起给请了来,不过那神医还是个少爷样儿的人,屯里头都说,阿昭就是给那小神医做了妾,所以小神医才出手医治源哥儿的,这一趟回来不过是认认门儿,把源哥儿安置好……” 向晨峰一时吃饭都没了心思,胡乱刨了两口就说饱了,拿了篮子在自家菜地里摘了一篮子菜,说去看望下秦思源。小张氏知道儿子一直跟秦思源谈得来,秦思源打的猎物还送过自己家里几回呢,礼尚往来是应该的,因此小张氏也不好禁了他不去,只得干巴巴地吩咐了一句:“如今天色黑得早了,你去看了说几句就回来,莫要弄到晚了看不到路。” 向晨峰心里焦炭似的,口中喏喏应着,拎了篮子只管走,谁知道这会儿当门就看到了这一身贵气的少年,再听他那语气,估计他八九不离十就是传言中纳了阿昭的少爷了;向晨峰心里一阵阵地泛堵。 秦云昭听到华灵的叫唤,连忙走出来,一看是向晨峰,手里还拎了只篮子,就知道他是上门来探望哥哥的,微笑着迎上前来:“晨峰哥,你消息知道得挺快啊,吃过饭了没?” “这屯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消息自然是传的快。”向晨峰把这话一说出口,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酸涩,连忙换了个话题,“源哥儿怎么样了,我听说你……请了个神医来给源哥儿治伤……” “喏,就是你旁边这位华神医,华神医,这位是我们靠山屯未来的秀才向晨峰。”秦云昭一手接过篮子,见华灵也在打量着来人,就给两人介绍了,然后扬声唤容渊,“小渊子,赶紧给客人上茶来!”把篮子搁在廊下,先请了向晨峰进去坐了。 她叫这一声“小渊子”,向晨峰只以为可能会是一个总角小儿,没想到等容渊端了茶进来,向晨峰才发现竟然是又一个俊美少年,不过比自己小得几岁,看着跟阿昭年岁相当,不由有些疑惑,看向秦思源问道:“这是……” “他叫容渊,是我家临时请来照顾我的,免得阿昭有时候不方便。”乡下有什么事都是自己做,并没有用下人的,秦思源不想被人说嘴,加上觉得容渊也在这里做不了多久,想了想还是把容渊的事给隐了。 永德大伯家里那情况,以及对秦思源和秦云昭的态度,向晨峰也略知一二,知道这一定是兄妹俩不想麻烦那边,所以另雇了个人来,因此也不以为异。 只是想着阿昭现在还住这儿,那姓华的虽然口上没说什么,保不准心里也会有些想法,万一以后以此为借口,待阿昭不好可怎么办?一想到今后阿昭也许会因为这个挨骂,向晨峰心里就难受起来。见容渊退下去了,向晨峰就隐讳地跟秦思源提了起来:“源哥儿,我看这容渊跟阿昭差不多大吧?” “他比阿昭要小……唉呀!”秦思源猛然叫了一声,倒把厅里几人都吓了一跳,秦云昭紧张地站到哥哥身边探问:“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秦思源没想到自己贸然一声惊吓了大家,连忙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我没事,我没事!我是刚才突然想到,这一段时间忙来忙去的,把阿昭的生辰给忘记了!” 秦云昭是八月十六生的,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所以名字中才取了一个“昭”。今年的八月十六,正值秦思源受伤那会儿,秦云昭出去找老虎去了,根本就没有记起来。 秦云昭听到是这事,这才吁了一口气,嗔了秦思源一句:“哥,你咋呼这一声吓死我了。忘记了更好,免得让我记起自己又老了一岁。”她见自己哥哥一脸的愧疚,故意说了这话来逗他开心。 秦思源愣了一愣,果然笑了起来。华灵不屑的哼了一声:“小毛丫头一个,也有脸说自己又老了一岁!” 智硬的人听不懂冷笑话就算了,还敢来嘲笑自己?秦云昭毫不示弱地就呛了声:“怎么,华小神医觉得我这‘小毛丫头’有哪里说错了?” “华小神医”中的那个“小”字,被秦云昭加了重音,华灵立即想起了第一回被秦云昭揍了以后,她就是叫自己“姓华的小子”,之后就是叫“小华子”,刚才还叫了“华铃铛”。这会儿是当着来人给自己面子,所以先前把自己介绍给向晨峰时,说的是“华神医”,这一下子称呼又变成“华小神医”了,华灵一下子觉得有些心里发慌。 当着向晨峰的面,华灵又不想失了面子,勉强咳了一声吱唔了一句:“我堂堂大男人,不跟你这野丫头斗嘴皮子,我去看看小渊子熬药了没有。”说完提脚就溜了。 向晨峰看在眼里,心里立即疑惑起来,要阿昭真做了这人的小妾,会对他是这个态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8章 求诊 华灵一走,正厅里就只剩下了向晨峰和秦家兄妹两个,向晨峰一下子觉得心情轻松多了,就接着刚才秦思源那话问了下来:“阿昭是多少岁的芳辰,我改天另给阿昭补一份礼来。” “满十三,吃着十四的饭了!”秦思源想着因为自己受了伤,所以没给妹妹过个好生辰,心里愧疚,等念出阿昭的年岁了,蓦然觉得这年纪也该寻摸着亲事了,先定了下来,等满了孝就可以出嫁了。 他是当哥的,可不能在这事上再因为一时疏忽把妹妹给耽搁了,和向晨峰闲聊了几句以后,趁着他起身更衣去了,赶紧就问起秦云昭来:“阿昭,你如今虚岁也十四了,按说这年纪也该定亲了,你有没有什么看中的人家,哥哥等伤好了就帮你先定下来,出了孝再议嫁。” “啊?”秦云昭没想到哥哥会突然想到这个,有些莫名其妙,“我这才十三呐,哥,这年纪定亲也太早了吧!” “不早不早,人家十三就嫁人的都有呢。再说了,你看中谁了,哥先请媒给你定下,免得好的被别人家定了,又会把你耽搁了。”秦思源其实觉得向晨峰也挺合适,不过他不好提出来,这事最终以妹妹的主意为定。 “我不急着定亲。”秦云昭连连摇头,“再说了,哥你养好了伤,要是去从军了,不定就挣个一官半职回来呢?那时再择亲岂不是更好些?” 定亲嫁人,听起来一点都不是她的菜啊!她总不能说她现在根本就没想过这些吧,这可不符合小姑娘们的心理,所以只能往希望定一门更好的亲事上去说了。 秦思源一琢磨,也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如今他自己的眼光还是在这靠山屯里呢,等翻年他满了十五去从军了,今后说不定有更广的空间发展,认识的人更多,里面优秀的人也不会少,要现在把阿昭早早定下了,回头觉得后悔了可怎么办? “而且我想出了孝以后再择亲,最好等哥哥先把嫂子娶进门,我还要帮哥哥参考下嫂子的人选呢。”秦云昭见哥哥脸上松动,立即把火给引到了他自己身上。 秦思源没考虑过自己的亲事,但他比妹妹大上两岁,确实可能会先成亲,听到妹妹这样一说,脸上忍不住一臊,瞪了妹妹一眼:“不害臊,谁要你参考什么人选了!” 见哥哥脸皮薄,居然听着这话就有些脸红了,秦云昭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向晨峰已经净完手走了回来,也是一脸的笑容:“阿昭和源哥儿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其实刚才他就走到玄关后面了,只是他脚步轻,那兄妹俩又只顾着说话,没有发觉而已,倒让他听到一些兄妹两个议论的事。这回确切知道阿昭并没有给人当什么小妾,屯里那些只是谣言,向晨峰心情瞬间就明快起来,忍不住就带了一脸笑容了。 秦云昭见他出去这一下工夫就像换种心情,正想打趣一下,院门又被叩响了:“源哥儿在吗?”竟然是张杰和向燕夫妻俩,知道秦思源回来了,赶上门来探望,秦云昭连忙招呼两人坐了,赶紧端了茶上来。 向晨峰也急忙站起身招呼:“姑父,姑母。”张杰两口子怔了怔,才笑了起来:“还是年轻人消息灵,腿脚也快,峰哥儿先来多久了?” 张杰倒也罢了,向燕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向晨峰脸上一红,低声回了话:“刚来一会儿,也没多久。”向燕见侄儿有些臊脸,怕再说下去会露出端倪,呵呵笑过就问起秦思源这一段的情况了。 张杰跟秦思源在那儿说着,向燕就拉了秦云昭坐到一边说话,先是说了秦勇林到底还是逼住了袁大郎,袁家赔出了二十两银子,问秦云昭知不知道这事。 秦云昭摇了摇头:“我才回来见了大伯,二堂哥并没有在家里,反正我哥哥治伤的药都买好了,也不需要再费银钱了。那钱他们拿着就拿着,给大伯买些东西补补呗!”这就是说,今天她去大伯家并没有谁提起过这事,那银钱的事她不知道也不打算去问。 秦云昭可也没打算为着这点子小钱去问,那边巴着这点银子,她还看不上眼呢。他们喜欢瞒就瞒吧,她这里给向燕说清了这件事,到时有个小旗的妻子做知情人就行。 秦勇林其实是瞒着他爹私下里逼赔的,向燕估计着秦永德八成不知道,就算是张氏知道,也不会跟秦云昭说。不过屯里的事小旗家里大多都是知道的,向燕听明白了秦云昭话里的意思,知道这姑娘不打算去提这事儿,也就点了点头,说起了别的话;反正自己把话说到了,怎么做就是秦家的事了,她只是怕秦云昭傻傻地被蒙在鼓里而已。 虽然那二十两银钱多不到哪儿去,秦云昭还是感谢向燕这个提醒的情,笑眯眯地跟她聊着天。话题聊来聊去,就聊到了今天被秦云昭请过来的神医身上。 向燕想着自家男人前些年上战场的时候,腰背也负过伤,每逢阴雪天气就隐隐发痛,严重时扯得钻心,听到神医在这里,有心想请他帮张杰看一看。 秦云昭听到她这意思,直接就说清了话:“向婶婶,华神医虽然被我请了过来,可他愿不愿意看诊,我可做不了主,这样吧,我先把他请来,你自己当面向他求诊好些。”这是常理,向燕连忙点头应了。 秦云昭起身把躲回了房间的华灵给找了出来。华灵一听是求诊的,想起今天在秦云昭大伯家受的那闲气,人虽然来了,脸上却是爱理不理的:“要我看诊也行,我要的酬金可不低的,而且概不赊账。” 神医嘛,医术好自然要价高,向燕瞅了自家男人一眼,还想请华神医看在秦云昭的面子上,给自己家打个折,因此就问了出来:“那是自然,我们也不是那赊账赖账的人。不知道华神医给源哥儿看诊是收了多少诊金药费?我当家的是旧伤,没源哥儿当初那么严重,要不我们就比照着打点折?” “银钱这些就不必说了,我不缺!当初阿昭求我出手,是送了我一张身长两米的全虎皮。你们自己说吧,有什么东西拿出来值得我出手的?”华灵可只答应了帮她两个伯伯看诊,其余的人要想请他看诊也行,拿好东西出来,能看得上眼了再说。 张杰和向燕顿时被唬了一跳,身长两米的全虎皮!要皮色好的,这玩意儿可是价值千金了,难怪当初秦思源那么重的伤都能被治好,出手不凡,这收到手里的也是不凡啊!亏得阿昭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那好东西…… 虎皮自己家可是没有,可向燕也不想自家男人每年都吃那个旧伤的痛,每年的冬天阴雪天气,发作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把一个背上的皮子都给用热水烫烂去,着实让人揪心。 向燕想了想,就试探着问了出来:“虎皮我家里是没有的,不过有一张雪狐皮,虽然不算大,胜在水色好,不知道神医肯不肯收……”这雪狐皮,还是张杰去年无意中救了一个猎人,那人答谢的救命之礼呢,张杰拿回来给她收着,两口子本来是打算找个好时机拿去送人,把丈夫的小旗位置好往上提一提的。 不过再提得高,也抵不过人好好儿的啊,向燕宁可自己男人还是当这个小旗,只要身体健健康康的就好,所以宁愿拿出来给华灵当诊金。 雪狐皮?华灵不是很感冒,他家里也有好几张呢,并没有觉得是多稀罕的东西,无可无不可地随口说了句:“哦,那就先拿来看看再说吧。” 向燕一听他这语气带了些敷衍,生怕晚上一脚神医又不乐意了,连忙让向晨峰打了灯笼陪着她回去了一趟当场取了来。华灵拿在手里抖了抖,发现这皮子虽然不大,但是皮毛浓密柔软,虽然是雪狐,但是颜色微微泛了一层银灰,倒比他家里有的那几张不同,拿去给师娘做条围脖肯定也是好的。 华灵点点头就收下了,也不多说,伸手就给张杰搭了脉,借了另一间客房给他行了针:“明天后天晚上差不多的时辰,你再来这里,我再给你针灸一遍。待会儿我开个方子,你拿去拣药煎了,一天一剂,分三次饭后半个时辰后服下。” 他一施完针,张杰就觉得腰背上轻巧了很多,心里信服不已,拿了方子出来连连称谢,向燕一边谢着,一边瞄了方子一眼,才一眼就愣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出来:“华神医,这鲜虎骨是要多新鲜?” 药方上别的几味药材都还好,就是这虎骨是个贵重药材,不仅难得,药店卖的还都是陈的,向燕担心药效,这才问了出来。华灵头都没转一下,捧着那张雪狐皮就往自己房间里去了:“才杀的,阿昭有,你问她要!” 秦云昭不等向燕再开口,就接口说了:“向婶子不用担心这个,我这儿有才杀不到一个月的虎骨呢,你等着,我这就帮你取来。” 华灵开的剂量是半斤磨粉,秦云昭想着张杰两口子对自己也是挺照顾的,也不小气,直接就取了一根一斤多的虎骨出来:“向婶子只管拿去,除了用药,剩下的还可以泡酒给张叔喝。”见向燕要开口,连忙继续说话把她给堵上了:“向婶子可千万别跟我提银钱,你要提银钱我就不给了。” 向燕只得不好意思地收下了:“你这丫头呀,这张嘴一说,我还真得腆着脸收了。” 向晨峰在一边看着,心里却揪了起来,源哥儿送去城里治伤以后,阿昭回来过一趟,当时他没有碰到,后来是找秦勇山打听了,只听说阿昭是去老山林子帮源哥儿找几味药材的。刚才那华神医那么一说,难不成当时阿昭要找的药材就是虎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99章 关心 见姑父姑母两个起身告辞回去了,向晨峰不好再留,也只得起了身,却是故意放慢了脚步留在后面,跟送客出来的秦云昭问了话:“阿昭,你前段日子上山找药材,是找老虎去了?” 自己杀了老虎这事儿,秦云昭并不想让屯里别的人知道,指不定又要生些什么风波出来,听到向晨峰问到了,只得“嗯”了一声,又交待了:“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我不会说的!”向晨峰赶紧向秦云昭保证,又有些担心,“你没受伤吧?” 秦云昭笑了起来:“要我在老虎爪子下受了伤,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儿跟你说话吗?” 这是关心则乱啊……向晨峰有些红了脸,幸好在昏黄的灯光下也看不出来,只低低说了一句:“你好好的就好,如今你住出来了,家里要有什么事,只管叫我来帮忙就是。” “那好啊,我家正缺柴烧呢,向秀才帮我打柴来啊。”秦云昭知道向晨峰上回砍得几枝柴火,手掌就磨起了水泡,故意调侃了他一句。 她是打趣,向晨峰却认真应了声“好”,听到不远处姑母已经催促自己了,只得不舍地又看了秦云昭一眼,先告别走了。 向燕看着侄儿走出老远了还回头看了一眼,等向晨峰走近,就逗了他一句:“峰哥儿,天色这么黑,你再回头她也看不见啊。”张杰也忍笑不迭。 向晨峰的脸腾地一下像被火烧过一样得红了起来:“姑母,不是……我没有……” 向燕难得看到侄儿这般窘态,更加戏谑了起来:“本来我也挺中意能有这么个侄儿媳妇的,既然不是那就算了。” 听到姑母这么一说,向晨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姑母,你也相信阿昭是个好姑娘吧?” “你当今天我没听到屯里传的那些她给什么神医当了小妾的话吗?”向燕想起今天听到的那些个谣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虽然长在别人身上,可怎么辨别还是在自己心里,你姑母还没被猪油蒙了心呐。” “不过,”向燕话音一转,看着向晨峰郑重说了起来,“我和你姑父虽然能帮你说话,你娘那里才是最后定主意的人,你娘那性子你也知道,跟以前我哥一样,最是喜欢讲规矩的一个人,阿昭这样的,我怕……” “峰哥儿,”张杰见自家婆娘已经跟侄儿挑明了这话,于是也开了口,“我也觉得阿昭是个好姑娘,可你虽然算是咱靠山屯拔尖儿的后生了,她看不看得上你还是难说。男人啊,当立还是要自己立起来才行。” 知道如果自己想跟阿昭那里求亲,姑父姑母会为自己说话,向晨峰就放了小半的心,连连保证自己明年一定会考上秀才,又踌躇了片刻,特意交待了姑父姑母一声:“姑父、姑母,那个虎骨的事,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免得生些麻烦……” 向燕不由嗔怪了他一声:“这孩子,这还用你来说?知道你关心阿昭,难道你连姑父姑母都信不过了?”直说得向晨峰连连告罪才罢了。 小张氏见是小姑子两口子亲自送儿子回来的,问知是在秦思源家里遇上的,心里也放了心,这样好,这样才免得有人说闲话出来。 向燕看出她那避讳的心思,微微摇了摇头,告辞出来先去找陈大夫了。她估摸着陈大夫那里应该有药方上大半的药材,想着先能不能凑齐了,好早些给自家男人煎药服下,再说了,这虎骨要磨粉,还得借陈大夫的药杵和药臼用呢。 小张氏本来还想问问儿子秦思源那边的情况,见儿子已经到房间里又去读书了,赶紧按下了话,先去灶下给儿子做些宵夜去了。 第二天一早,秦云昭做了早饭,吩咐了容渊几句,就背了些日用吃食,带着华灵上山去找宗南山,顺带还手把手教会了华灵如何下套。 华灵如获至宝,在秦云昭指的可能有野物出没的地方,沿路连下了十来个绳套,发誓晚上要饱吃一餐野味。秦云昭见他起了兴头,也由得他去了。 两人一路攀到了小潭边上,华灵一看这里也有野物的踪迹,趁着秦云昭掬水洗脸,探了探潭边这片小林子。林间幽密,里面有不少野物来过的明显痕迹,华灵照着刚才秦云昭教的,依稀辨别出里面应该是有野兔的,连忙又下起套来。 才埋下第一根竹桩,华灵还在捏着绳子打绳套,无意抬眼之间,突然发现前面一丛灌木的阴影中,正闪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然后慢慢向自己靠近,却是半点声音却没有发出来。 华灵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话也喊不出来,只知道拼命用手撑着拖着身子往后退。幸好秦云昭进林子找他,一看到他这样子,连忙一手把他提了起来护在身后。 那双绿莹莹的眼睛顿时停住了,然后幽怨地“喵”了一声,一个身影闪电一般地蹿出来,扑在了秦云昭的小腿上,用头蹭着,用尾巴绞着,竟是一副委屈撒娇的样子。 华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看起来像猫,却一身银灰圈纹皮毛的东西,恨不得把这家伙拎起来暴打一顿,没好气地指着这家伙问:“这是山猫?” “是豹猫。”快两个月不见,小豹猫长大了整整几圈,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把秦云昭当娘来着,一看到秦云昭就各种卖萌撒娇。 秦云昭把豹猫抱在了手上抚着毛:“你长重了不少,小叮当,看来在宗伯伯这里你吃得很好嘛。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个叫华铃铛,跟你的名字很相像吧?” 一边说着,秦云昭一边就握了小叮当一只前爪出来:“来,叮当和铃铛握个手吧,你刚才可把人家吓坏了。” 华灵脸色窘得通红,但是刚才腿软确实是事实,不情不愿地伸手捏了捏这罪魁祸首爪子上的小肉垫:“哼,小心我以后把你做成皮领子!” 话刚说完,手指头就被叮当猛然伸出的爪子给勾住了,华灵呼呼叫起痛来:“死猫,快把你爪子收了!” 秦云昭摸了摸叮当的头,让它重新安分了下来,这才取笑了华灵几句:“叮当聪明着呢,听得懂你说的话,上回一个说想剥了它的皮的,差点没被它挠花脸,这回知道你说的气话,不过对你略施小惩罢了,你真该谢它爪下留情呢!” 华灵的手指头,只是被勾破了点表皮,没有见血,确实是叮当手下极有分寸地留了情,华灵不由咋舌:“这猫,成精了吧!”试着伸手也去摸叮当的头,叮当在喉咙里低低警告了他一番,见他没有恶意,这才允许他摸了。 华灵顿时欢喜起来:“阿昭,这猫真是有灵性呢,送我吧?”才说完这句话,就见叮当一爪子挠了过来,幸好他抽手快,只有衣袖被抓烂了几缕下来,不过也不敢再胡乱说话了。 两人一猫不一时就走到宗南山那木屋前,宗南山见是秦云昭,蹒跚着走来迎她:“丫头啊,你终于回来啦!先不要说别的,赶紧把午饭给我做起来!” 秦云昭一边应着,一边就把华灵介绍给了宗南山,宗南山听说他是白云飞的弟子,很是惊奇:“白云飞那小子居然都混成药圣了?还收了徒弟?我记得以前他给我开错过一帖药,当时被他师傅骂得狗血淋头,拿着戒尺一直追了他抽……” 原来师父也有这样的血泪史啊?华灵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原来宗伯伯是我师父的故人啊,来来,我先给你诊脉,你慢慢跟我说说当时我师父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开错药呢……” 八卦之火烈焰熊熊啊!秦云昭无奈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先去淘米做饭了,等饭菜熟了,华灵已经给宗南山行过针了,把开好的药方递了过来:“阿昭,宗伯伯这是积年的伤病累加起来了才会这样,病去如抽丝,只有慢慢温养才行了。” 秦云昭收了药方,心情有些重,哥哥那样的伤情,华灵说能治得恢复如初,还有大伯和张杰的伤病,华灵也是行针开药后说会无恙,唯独这宗南山的,华灵说了一个要慢慢温养,想来当初宗伯伯受过的伤确实是极重的了? “宗伯伯,不如你呆会儿就跟我们一起下山吧,正好方便让华灵给你行针。再说了,这药我还得进城里去抓呢,你暂时住在我家,喝药什么的也方便些。”秦云昭连忙劝说起来,“我和哥哥如今住的新家,够大够宽敞,保你住得满意,不信你问华灵,他那么挑剔的一个人,都没挑出什么不好呢!” 宗南山自十多年前隐居山林之后,一直没有寻过良医,原来身上的病痛偶尔也有加重的情形,后来忍忍也就过去了,只是没想到今年发作起来格外严重,几乎影响了他行路。 难得白云飞的徒弟来了兴州,更难得阿昭这份关心,把他请了来给自己治病,宗南山也不矫情,爽快就答应了秦云昭:“好,先下山住你家,把病治好了再回来!你可别嫌我扰吃扰喝啊!” “那哪儿能呢,我哥可想您呢,巴不得早些好了见到你,这回能把你请到家里住,哥哥要知道了可得乐死了。”秦云昭见他答应,立即着手开始收拾东西,这下家里可热闹了,哥哥一直记着很久没能听到宗伯伯讲解兵法了,这回两个病号凑一堆,也不怕时间不够了。 吃过午饭,三人一猫打包下山,秦云昭让华灵扶着宗南山,自己就去探了华灵一路下的套,野兔只套到了两只,野鸡却套到了五只,收获也算可以,就是手中不得空,要把东西放回家才能转身回来打柴了。 三人一路闲聊着,兴致正好,秦云昭才下到半山腰,远远就看到自己家院子里进了一群人,心里突地一沉,连忙跟宗南山和华灵说了声,自己先一溜烟地跑下山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0章 泼赖 容渊眉头皱得紧紧的,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又是头痛又是无奈地看着眼前伏在院子里拍地哭嚎的老妇人,他只知道兴州军风强悍,现在才晓得,兴州这边乡下的妇人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泼赖样子。 秦思源胸口有些起伏,他受伤以后就被送进了城里医治,后来只听阿昭略略说过袁家来闹过一回,但是他没想到,袁大郎的祖母,现在拍着地大哭长嚎的袁王氏,闹起来是这么不讲理的一个人! “王婆婆,你孙子袁大郎跌伤了关我家什么事?凭什么倒逼着我家要虎骨了?难不成是我秦思源欠他袁大郎的么!” 之前这袁王氏急赤着脸冲进来就找他要虎骨,说要拿去给袁大郎救命,秦思源不是圣人,为了当时野猪群中救了袁大郎一事,自己吃了多少苦头不说,最后还没落下袁家一个好字,也没见着他家一声谢字,怎么可能还会傻啦吧叽地拿阿昭辛辛苦苦弄回来的虎骨送给这种人家? 何况那袁王氏说的就是拿,可不是买!一听秦思源说没有,袁王氏立时就发作了起来,什么难听的都说出来了,差点就指在秦思源的鼻子上骂了。 容渊在一边气不过,揪了这老婆子的领子想直接把她拖出去,不想这一下可直接捅了马蜂窝了,那袁王氏不仅一爪子挠破了容渊的脸,更是借机就赖在他家院子里,说被容渊打伤了。 袁王氏先前急冲冲进来,后面就跟了几个好事的想来看热闹,之后再一阵哭嚎,更是把中午打柴回来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一见人围得多了,袁王氏哭骂得更是起劲了,听见秦思源说什么逼啊欠的,摁了把鼻涕就指着他喝骂了起来:“你本来就是个带白煞的,你甭以为你是为了救我家大郎才受的伤,你被野猪伤到根本就是煞到了自己身上! 倒是可怜我家大郎,空让你背了个救命之恩的名不说,就是因为那回被你靠得近了,所以身上才沾了晦气,好好儿地就突然跌了这一跤,伤了腿脚。你这黑了心的还见死不救……” 见这老婆子越说越过分,容渊气得喊了出来:“你这婆子才黑了心!思源大哥救了你家孙子,你不仅不报恩,还要诬蔑他带什么白煞!思源大哥为了救人差点落得个半身瘫痪,全都是代你孙子受的累、吃的苦,你家里来过人看望过一眼没有? 我们昨天回来这靠山屯,就没见过你袁家有哪个人上门来说一句感谢的话,今天倒是你这个婆子冲上门了,一进门就是找我们要虎骨,活像我们还倒欠了你家的债一样! 你家……你就是个忘恩负义东西!但凡人有一点良心,都不会做出你这样的事来!你还有脸在这里哭闹?思源大哥还要养伤,要是你还有一点廉耻心,就立刻从这里滚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滚撒泼!” 容渊毕竟出身在那里,他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极重的了,对袁王氏来说,却是皮都没挨着一下,半点不受影响。听到对面那半大小子骂自己“忘恩负义”,袁王氏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起撞天屈来: “我忘恩负义?我家要忘恩负义还会给你赔银子出来?你们银子也收了,就抽卵不认人了?要不是为了给你赔出银子来,我家大郎犯得着那么下死力地去砍柴烧炭吗?要不是为着砍柴,他怎么会摔伤?这一桩桩的就是你们惹出来的,我不找你们要虎骨我找谁要!” 她可不管对面两个才是半大小子,粗话会臊得人脸红,那一句句歪理更是怄得容渊差点没背过气去。屯里几个跟来凑热闹的还煞有其事的点着头帮腔:“是啊,我可听说了,源哥儿和阿昭两个就是身上带了白煞,所以老秦家才一桩接一桩地出晦气事儿呢,这袁大郎出事啊,肯定也是上回守夜赶野猪的时候,沾着源哥儿身上的煞气了!” “哦,原来我们这煞气靠近了就会沾到人身上啊,那李婶子这还巴巴儿地赶到我家院子里来干什么,就不怕被沾了煞气回去连连走霉运?” 秦云昭已经赶到了门前,早听到了里面的话,走进来时正巧还撞上这李婶子跟人说他们的坏话,心中生怒,直接就问到了她的脸上。 这李婶子正是那获罪充军来的明哥儿一家的姻亲,一直喜欢在屯里说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两个的坏话,如今当面被秦云昭听了个正着,还被堵了一句,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她倒是想啐一口痰出来然后拍屁股走人,可如今地里的农活没有什么忙的了,屯里的生活实在平淡乏味,大家都是喜欢攒着热闹看的,现在碰到这好事,她怎么舍得提脚走?后面听人转说,哪有现场亲眼看着带劲儿呢? 秦云昭见她只移了移脚步,往旁边缩了缩,并不肯走人,冷哼了一声,故意走过去时将肩头上挑的野物一抖,几只倒吊着的野鸡被震得猛扑扇起翅膀来,其中一只就啪得打到了李婶的脸上,几根小鸡毛还直往她鼻孔飞来,惊得她连连后退了几步,侧歪了身子伸手去拂那些鸡毛走。 秦思源和容渊两个见秦云昭回来,都是精神一振,容渊只想着来了救星,秦思源却有些担心,怕袁王氏那些粗话污了妹妹的耳朵。 他倒是不知道,上回袁王氏去大伯家闹时,就被秦云昭猛然转厉的气势吓了个好歹,这回一看到秦云昭回来了,袁王氏脸上就有些发紧,她本来是打听到秦云昭上山去了才专门冲过来的…… 秦云昭将手中挑猎物的柴棍子扔给容渊,好整以暇地看着赖在地上的袁王氏,拍了拍肩上的灰:“王奶奶,你老今天过来是来给我哥赔银子了?那好,当着大家的面,你就赔过来吧。” “还赔!我家大郎早赔过了!”袁王氏本来见了秦云昭有些发虚,一听到提起赔银子的事,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赔过了?”秦云昭故作疑惑地转向秦思源和容渊,“哥,小渊子,你们刚才收到袁家赔的银子了?” “毛都没见到一根,别说银子了!”容渊气恨这婆子为老不修,忿忿地答了一句。 “怎么没有,我家可是赔了二十两银子的!”袁王氏立即扯着嗓子叫了出来。 “二十两?这么多啊!”秦云昭嗤笑了一声,“别说我们一个铜板都没见到,就这二十两,你以为就能赔清了?” “什么一个铜板都没见到,我家大郎早一个月前就赔了二十两银子给秦……给秦勇林了!”袁王氏气势滞了一下,马上又气壮了起来,“你们要银子跟秦勇林要去!” “这我就弄不明白了,我家可是两个多月前就在张小旗那里单独立了户,在这里修了房,屯里哪一个不知道,哪一个没看到?”秦云昭闲闲说着,“那边虽然是我大伯,可跟我们这边是分开的,难不成谁家欠了王奶奶你的钱,是要还到杨奶奶那边去?” 袁杨氏是袁王氏的妯娌,虽然也住在这屯里,可兄弟两边也是分开的,何况袁杨氏向来看不惯袁王氏那作派,并不喜欢跟她来往。 秦云昭这比方打得形象,围在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点头:“那是,要是没分家,还到长辈那里也是应该的,源哥儿这边早前就单独立户起房子了,怎么还能还到那边去呢?” “就是,而且就是一时找不到源哥儿兄妹两个,也该把赔偿的银钱交到永德大哥才对,交给勇林算怎么回事?” 袁王氏本来很想说你们不都是姓秦的一家的,可被秦云昭拿了袁杨氏这么一堵,她也不敢说这话了,要真的谁家欠了她的钱物,结果还到袁杨氏那里去,那可不得把她给闹心死! 这话袁王氏不能再接,只能含糊过去,把重点接在秦云昭刚才后面一句话上:“你去找你大伯要他又不会不给……再怎么说,我家这都赔了二十两银子,够你家天天买肉吃用一年了,你个丫头片子居然还有脸说赔不清,你当你哥是金子镶的银子打的一个人儿了?你还讹上我家了!” “我哥不是金镶银打的,他可比金镶银打的珍贵得多!”秦云昭听到一个“讹”字,忍不住地冷笑,“二十两就说能赔清,你倒是敢想!要不是遇到华神医,我哥为了救袁大郎那怂蛋,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今天这袁王氏又要记吃不记打地凑上来,还带着来了这么多人围观,秦云昭刚好把原来的帐算一算,当即就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给抖了出来。那谁说的,把人钉在耻辱柱上,就是最大的报复,远胜于物质上、肉体上的,从心理和精神层面上的报复! 秦云昭把话一抖开,一群人果然窃窃私语起来:“原来袁大郎是这么个怂蛋!” “那这王婆子还有脸来闹?脸皮真厚得不得了!” 秦思源的伤,是袁家一块耻辱的心病,一说起这个,袁王氏就一脸的悻悻,赶紧嚷了出来:“这不是被神医治好了吗?刚才我看着他都还能走两步了,你个丫头片子还想继续讹钱,要我袁家养你哥一辈子啊!”她是恨不得秦思源现在就能好全了,然后大家把这件事都完全忘掉。 “你也知道是请的神医治好的,你以为神医是满大街贱卖的白菘萝卜,你那二十两银子能一买一大把来?”秦云昭今天还非要把事情当着屯里这么多人的面,给这袁王氏掰清了,省得她赔了二十两就倒转成一副施恩的语气,以为有多了不起了! “你个没当过家的丫头片子,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你不知道二十两银钱够咱庄户人家吃上一年半载了吗?”袁王氏听着神医的名头也发怵,神医到底会要多少诊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上回陈大夫说,城里那万安堂的万大夫,收治一个人就是一百两银子起底的! 因此袁王氏赶紧借着这话转移了重点:“我知道阿昭丫头你长得好,搭上神医做了他小妾,要穿金有金,要戴银有银,自然不把这二十两银钱放在眼里,可咱庄户人家过得可不是你那小妾日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1章 妾妻 “王婶子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呐!”张杰正带了向燕气喘吁吁地急步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一口就打断了袁王氏的话,“阿昭清清白白云英未嫁,你当着人家小姑娘面说什么小妾不小妾的!你年纪虽然大,也要多修点口德才是,免得遭了报应!” 这会儿袁大郎正出了事,张杰直接就说出了“报应”这两个字,眼见得是被气得狠了。向燕已经走上前去拉了秦云昭的手轻声抱歉道:“阿昭,真是对不住,我们从城里抓了药回来才知道这件事……” 这事儿,还得从昨天晚上说起。张杰两口子昨天晚间求得了华灵看诊,又从秦云昭这里获赠了一块虎骨,当即就拿去陈大夫那里抓药了。 可惜陈大夫那里的药并不全,两人不得不今天赶早就进了城去抓药,但虎骨还是在当时就请陈大夫帮着处理了,直接斫了半斤下来碾了粉,剩下的就照着陈大夫开的一个药酒方子泡了酒。 他两口子不是个多嘴的,何况还有侄儿向晨峰的特意嘱咐呢,不过借了陈大夫的手帮着处理虎骨,自然就把这虎骨的来源包括秦思源现在情况跟陈大夫说了两句,陈大夫也是个嘴紧的,并不会把这些私事说出去,这事儿就该完了。 可坏就坏在,陈大夫家跟袁家是邻居,陈大夫他儿子出来抱柴禾时,看到自家篱笆墙外有个黑影停在那里,喝了一声才发现是邻居袁王氏。 袁王氏见被人喝破,讪讪说了两句话就走了,陈大郎也没当回事,只以为她是偶尔经过。不想今天袁大郎上山打柴时不慎摔伤了,袁家急忙请了陈大夫来治伤,听说要在家养上两个来月才行,袁王氏当时眼珠一转就说了:“那源哥儿腰都要摔断了也才养上两个月听说就好了,怎么你说我家大郎骨头都没断,也要养这么久?” 陈大夫听到这种质疑他医术的话,心里就不舒服了,当即就拉下了脸:“他家请了神医不说,还用了多少名贵的药材,你家要嫌老头子我医得不好,那就自请高明吧!” 袁家自然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总算把陈大夫给勉强留下开了方子,袁王氏看着儿媳拿了方子去陈家抓药了,突然就说了一句:“源哥儿那儿有虎骨呐,我家大郎要用了虎骨,一定也马上好了!”然后一溜烟儿地就走了。 陈大夫吃了一惊,秦思源那儿有虎骨的事,昨天夜里是张杰因为要处理药材,跟他这里借了人工和工具才告诉他一两句的,这袁王氏怎么就知道了? 陈大夫又怕是自己家里的人听到了几句传了出去,那就太对不起张小旗和秦思源了,一问家里人,陈大郎才记起昨天夜里那事,当时袁王氏站的那处篱笆墙外,可不正是制药间的外面?想来就是那时听到了墙角。 陈大夫没想到在自己家里说的事被外人听了去,心里正不是滋味呢,正想往秦思源那儿走一遭,解释解释,没想到才到半路,就看到了屯里好些人都往那里赶,这才得知袁王氏居然跑到秦思源家里去要虎骨了! 陈大夫是又气又急,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过去了也没用,直接就往张小旗家里来,请他出面处理这事。谁知道张杰一大早就跟向燕两个进城了,说是半下午就回来,陈大夫心急,看着这时辰他们应该差不多回来了,直接走到下骡车那地方等着,这才把张小旗两口子给急急忙忙地请了过来。 说来说去,都是张杰两口子从秦云昭这里拿了虎骨出去后惹出了事,因此向燕很是不好意思,反复跟秦云昭道起歉来。 “这又不关你和张叔的事,是那人硬要拎不清。”秦云昭连忙安慰向燕,倒不是看小旗的面子,是真的这事儿不能怪这两口子,完全就是那袁王氏在搅事。 那头张杰已经在训着袁王氏了:“你以为你家赔了二十两银子到勇林手上是多了不起了,你知不知道人家阿昭请神医医治花了多少钱!” 袁王氏嘟囔着:“花多少你们只管说出来唬我这个老婆子吧,谁不知道你得了他家送的虎骨,那还不肯定帮着他家说话!”张杰听见她这么说,只差没气得跳脚,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他确实从阿昭这里拿了虎骨,人家只会当他是偏帮着源哥儿和阿昭兄妹两个说话的。 “给秦思源治伤,我收了一千两!”人群里正乱哄哄地议论着,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华灵搀着宗南山慢慢走近前来,“我就是秦云昭请来给她哥治伤的大夫。在下华灵,区区不才正是出自药谷门下,药圣白云飞正是家师。这次过来兴州城只是历练,跟这兄妹两个原来也是素昧平生,只管收钱就治伤。” 华灵将宗南山先搀进正厅里坐了,才走出来扫了一眼众人,然后盯着袁王氏一字一句说道:“我说的总不会是偏帮了吧!” “药谷门下!一千两!”人群里顿时发出了阵阵抽气声,对屯里很多人家而言,一千两简直就天文数字一样,想起那么多白花花的银钱就觉得头晕,而少数有些见识的人,也都听说过这药谷的名声,那可是夏国专门进上制药的地方,听说太医院里有一大半的太医,就是药谷出来的哩! “难怪陈大夫当时说源哥儿腰上经络都断了的,这都能救治好,原来是拿这么多银钱买回来的啊!啧啧!”大多数人更多的还是被那一千两给惊吓住了。 “所以说得什么都别得病啊,瞧瞧这费得银钱,一千两啊……” “那王婶子还有脸把二十两拿到人家面前去说嘴?连个零头都不够啊,还真是……” 算这小子机灵,不仅关键时候赶到,还把话说得挺漂亮的!秦云昭感激地冲华灵眨了眨眼,决定今天晚上把下厨的十八般武艺拿出来,热烈庆祝庆祝。 袁王氏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话,一张脸红胀得快发紫,一眼瞄到秦云昭看向华灵的眼风,脖子一梗就对着华灵嚷了出来:“她是你花了一千两买来的小妾,你当然帮着她说话了!” 人群顿时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刷地直愣愣地看向华灵,神医要价那么高,秦云昭哪里拿得出来那么多银钱给她哥治伤?那肯定真的是把自己卖身给这小神医了,原来说阿昭给人当了小妾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混在人群中的李婶子马上半高不低地跟旁边的人说了起来:“难怪刚才这丫头那么嚣张呢,原来是傍上了人家神医了!” “不过这小神医长得也挺俊的啊,随便治个人就是一千两,家世绝对好,看着就是一身贵气的,跟阿昭挺配的……” “配?你懂什么!小妾是个什么玩意儿,家里的奴才秧子,主母要看不惯,打骂是常事,一个不满意就拖出去找人伢子卖了的东西……” 秦明月站在人群最后,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一阵快意,可看着站在那里风度翩翩的华灵,又觉得心里像被无数蚂蚁噬咬过一般酸涩得难受;秦云昭要当妾,也应当是给那些腆着肥肚子、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张口就是一口蒜臭味的土地主去当妾!凭什么她就能巴到像神医这么丰神如玉的一个公子?这人往那里一站,就像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就是晨峰哥跟他相比,也不过是一粒鱼眼珠子而已。 “华某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妾了?”华灵已经真的恼了起来,以前他顶多就是在师父和师叔这里吃瘪,什么时候被这些村民愚妇这么胡搅蛮缠过? 可恨他当时只以为来靠山屯这小地方不会有什么事,把带来的那块御赐金牌放在师叔那府里了,不然此时拿了亮出来,非得让这泼妇给他跪下来磕头认错不可! “王婆子,饭能够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阿昭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么会去作别人的妾呢?”似乎嫌现在的场面还不够乱,后面传来的这一句话,瞬间又把靠山屯众人的八卦之火添了一大捆柴。 陆春生从人群后大声叫着“让让”,费劲地清空了一条通道,让背着秦永德的秦勇山走了进来,先颠颠儿地跑进正厅里寻了一把椅子出来,扶着秦永德下来坐了,这才看向屯里的众人,团团作了个揖:“今天屯里各位乡亲都在,正好给我做个明证,阿昭如今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大家可不要听这婆子胡编乱造的,毁了我媳妇儿的清白!”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顿时议论纷纷起来,就连张杰和向燕都吃惊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春生,这后生虽然长得还过得去,听说又是在城里做了二掌柜,可为人轻浮油滑,阿昭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听到大家炸了窝似的议论,陆春生半点也不怵,洋洋得意地更加提高了声音:“大家不信,只管问我永德叔,看看这事是不是真的!” 芳儿在人群后面轻轻拉了拉秦明月的袖子,跟她咬着耳朵:“月儿,秦云昭什么时候许给陆春生了?” 秦明月茫然地摇了摇头,之前她是听到袁王氏在秦云昭家大闹的消息后,直接从芳儿家过来看热闹的,并不知道陆春生今天也回来了;陆春生赖了两回都没赖上秦云昭,反而被爹发了大脾气赶了出去,今天怎么又振振有辞在提起这回事了呢?还有,爹怎么又会改了心意,不仅跟陆春生一起过来了,还能为这亲事作证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2章 清白 “大伯,这是怎么回事?”秦思源脸色当即就变得极为难看,看着坐在旁边的大伯,又急又怒地问了出来。陆春生这种混蛋,三番两次想污了阿昭的名声来逼亲,他是恨不得见一次揍他一次的,就算他死,都绝对不会把阿昭嫁给这种混球! 秦永德脸上也是一片苦涩无奈,只伸手将一封书信递给了侄儿:“源哥儿,你……自己看看吧。” 秦思源一把接过书信,打开来三行并两行地看了,脸色变得铁青:“大伯,阿昭绝不可能写这东西,这是伪造的!” 秦云昭也站在哥哥身后看了那信,什么如今窘迫无依,求陆春生出手相帮,筹银救治哥哥,情愿以身相许等等。信上一笔簪花小楷秀丽端正,正是闺阁女子最常用的字体,就是口吻,也是一股子女儿口气,倒也写得情真意切的。 “会写簪花小楷的女子大有人在,大伯凭什么就认定了是我的笔迹呢?”秦云昭不动声色地把信递回给秦永德,淡淡相问。 张氏现在也跟来走近到前面了,看着秦云昭那不急不慌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地发躁:“阿昭,如今你清白都没了,春生肯不计较娶了你,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大伯母这话说得真是奇怪,难不成我什么时候已经失了清白?这我可非要跟大伯母好生辩一辩了。”秦云昭脸上渐渐结了寒冰,这张氏自那陈老三的媳妇吴桂花上门来闹的时候,就起劲儿把污水往自己头上泼,之后又伙同陆春生三番两次想毁了自己的清白,一回回地非要撕破脸,也别怪她无法再顾及到哥哥对大伯的那点情分了! “你也用不着为了面子否认,上回你在兴州城当街遇着那朱三爷,被人家给摸了身子去,杨家他二小子也在城里做事,人家都看见了呐!”张氏又恨又气地瞪着秦云昭,她是拗不过儿子,加上当家的又点了头,所以没办法才一起跟了来说亲事,这会儿看秦云昭只有嫌恶的份儿。 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脸皮厚呢?居然还能没事儿一样站在这里!要是那寻常有点廉耻心的姑娘,早一根绳子扯了来吊死了!这丫头怎么就不去上吊?要她上了吊,春生也不用娶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了,她可不想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当她的儿媳妇! “杨家的二小子?”秦云昭一声冷笑,“大伯母恕我眼拙,我不记得是哪一个,这事事关我的清白,不拘是哪个,还是把他请来跟我当面对质的好!” 这事儿可怎么对质?他说摸了,你说没摸,这麻纱没扯清楚,姑娘的名声已经全坏了。秦永德就是听到了陆春生和杨得全的话,心里才发了急,陆春生更是拿出来一封信,说是阿昭在城里找他帮忙筹银子时写下的,就势在秦永德面前提出要娶阿昭。 秦云昭前几年也陆续在自己爹给大伯的家书中添过一两段自己写的话,无非是问候长辈之类的,秦永德让张氏翻出以前的信件来对比,发现字迹基本还是差不多的。 何况阿昭要请动神医,哪里来的银钱?陆春生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帮她筹了一大笔银子,阿昭才请得神医给秦思源治伤的。他如今任了二掌柜,有些人脉,这么一说,秦永德已是信了大半。 再者,屯里还传着阿昭给人做了小妾的流言呢,要再抖出被那什么朱三爷摸了身子去的闲话,这是要把阿昭逼死啊!袁王氏在源哥儿和阿昭那里闹,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秦永德也得了信,正要赶去。 当头被带着杨得全赶回来的陆春生拦住,又抖出了这么些事,秦永德思虑再三,就口头上应了陆春生,答应先去源哥儿家里,把这亲事说出来,给那袁王氏一个大大的没脸,把阿昭的名声先保住再说。 现在见秦云昭一样都不承认,还不知遮掩地问到了张氏的脸上,秦永德就有些恼怒她不知轻重了:“阿昭,不要再去追那些事了,大伯这都是为了你好!” “不是我做的事,大伯任别人把污水往我头上泼,难道真的是为了我好?”秦云昭的个性是容不得这些的,见秦永德不分青红皂白就想定下这事,心里已经带了怒。 这贱蹄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会儿春生愿意娶她她还想拿乔,等兴州城里那闲话传到靠山屯来,看她怎么哭!张氏听到秦云昭斩钉截铁地否认,顿时起了天火:“什么是把污水往你头上泼,那杨得全亲眼所见你被那无赖当街抱住摸了身子去,当时还有不少人都瞧见了,你是不是都要找来跟你对对质?” “什么?阿昭在兴州城被无赖摸了身子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也挤近前来的秦明月突然大声地惊呼了出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掩住了嘴。 “明月!”秦永德气急地喝了一声。 秦云昭看着秦明月那还不算纯熟的演技,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安抚住他暴怒的情绪,微微冷笑起来。泼污水,捅刀子,还真是张氏和秦明月这娘儿俩的拿手好戏啊。 屯里众人隔得不远,先前见秦永德迟迟没有为陆春生作证,已经在伸长脖子盯着这边看了,这会儿秦明月这么一声惊呼,院子里大半的人已经听了个清楚,一时间更是像水滴溅进了油锅里一样,炸得沸沸腾腾起来;秦家这场热闹,又是小妾,又是未过门的妻子,现在更传出了秦云昭被人摸了身子去的话,真是香艳无比啊,大家一时间恨不得长出四只耳朵三只眼睛来! 这些女的,老的少的全没有一个好东西!当然阿昭除外。阿昭那身手,自己那几个哥哥派来的刺客都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会被区区一个无赖占了便宜去?真是天大笑话!可这话,容渊却是半点也不能说出来,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华灵却已经一脸不屑地喝斥了出来:“哪来的不要脸的疯女人,真是一派胡言!” 坐在地上的袁王氏靠得近些,是最先听清秦明月说的那话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听到华灵不信,连忙叫了出来:“华神医,你可别被阿昭那丫头的模样骗了,她在屯里都惯会勾男人呢,还是老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之蛋!兴州城里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怎么人家偏偏就抱了她摸了?还不就是她妖妖娆娆那个样儿……” “老虔婆你闭嘴!”华灵听到这袁王氏还可着劲儿地诬赖,已经暴怒起来,“无赖能近得了她的身?你懂个屁!你知不知道她付给我那一千两酬金是哪儿来的?” 提到一千两银子,大家立即都竖起了耳朵,华灵此时已经半点都顾不到形象了,用手指着袁王氏骂道:“那是阿昭进山打了只老虎,剥了虎皮抵的!秦思源治伤要新鲜的虎血和虎骨,阿昭为了她哥,直接打了只老虎回来,送到兴州大营军医署的时候,都还是活的!” “不错!这事我可以作证!”容渊连忙站了出来,“当时我在山里迷了路,遇上了老虎,是云昭姐从虎口救了我一命,还打断了那只老虎的腰,我跟着她一起把那只活虎运了出来。” 华灵听到容渊撑了气,心里舒服了不少,不过依然气不过地破口大骂:“当时秦思源是被带进兴州大营军医署医治的,那只老虎直接被阿昭送了进来,大营里诸多将士都是看到了的!你们要是不信,有亲戚朋友的只管去打听,问问上个月是不是有这么回事!那老虎还是这小子在军医署里现杀剥皮的呢!”华灵用力拍着容渊的肩膀,似乎这样就能让人更加相信一样。 “对,这事在下正是亲眼所见!”一人分开人群,大跨步走上前来,冲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向院子里的众人抱拳一揖,“在下姓罗名奕,忝为兴州军七品校尉,在下愿以兴州军旗发誓,此事千真万确,没有半点虚言,就是区区在下,也根本不是阿昭姑娘的对手!” 兴州军威极盛,荣誉感极强,看待军旗甚过自己的性命,身着一身军官常服的罗奕这样一说,大家立时安静了下来。 张杰连忙上前见礼:“见过罗校尉!”又转身向大家大声说道,“敢以兴州军旗发誓,若说假话,必被诅咒在战场上受万箭穿心,不得好死,罗校尉敢这么说,就绝对是真的!” 大家的口风立即变了过来:“原来阿昭竟是这么个深藏不露的人?难怪每天都会上山去打猎,回回都没见过她空手回来,居然还打了只老虎啊……” “原来她爹永忠哥就是个功夫好的,听说后来出去又是做的镖师,人家这是家学渊源呐。” “那罗校尉能在兴州军当校尉,就是个厉害的,他都说他打不过阿昭,那些无赖怎么可能近得了阿昭的身?哪个混蛋说出这样的话想毁人家阿昭的清白,真是扯卵蛋!这不是把人家小姑娘往死里逼吗?” “是啊,心思坏透了……” 秦永德听着大家的纷纷纭纭说的话,心里一时又是羞又是愧,阿昭有功夫是告诉过他的,可他并不知道阿昭的身手会如此厉害,可他刚才竟听信了陆春生和杨得全的话,差点就成了污了侄女儿清白的帮凶!自己这是做了些什么事儿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3章 笔迹 这些人云亦云的墙头草,刚才还一个个伸着耳朵只想听阿昭怎么失了清白的呢!华灵眼见得大家的话风已经偏向秦云昭了,冷冷喝了一声:“现在你们总该相信了吧!既然大家都弄清楚了,好走不送,别耽误我制药!” 其实他很想大吼一声“统统给我滚下去”,不过想想这是在阿昭家里,以后阿昭到底还是要在这靠山屯生活,勉强才忍了忍脾气。 张杰急忙跟向燕使了个眼色,两口子一起开口半赶半劝:“好了好了,事情都搞清楚,都是些没影子浑赖到阿昭身上的事,人家小姑娘从来不仗着手上有功夫就欺负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后那些个不着调的话也不要乱传了。” 一场热闹看完了,其中还一波三折,足够靠山屯这些村民们津津有味地说上好些天了,听了小旗的话,各自都纷纷应了:“那是那是,小旗放心,我们不会给外人说的。”不过亲戚可不是外人……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张杰也知道这话不过白嘱咐几句而已,好歹还是把一院子的人都清空了。秦永德坐在那儿没动,不叫大儿子过来背他,张氏、秦明月和后来赶来站到后面的秦勇林、刘翠翠几个就不好走,也只好站着不动。 陆春生倒是趁乱也想走,被秦云昭一个眼色,让容渊上去把他拦住了。坐在地上折腾了半天的袁王氏,见大家伙儿都陆续散了,还不甘心地指着容渊叫着:“我可是被这死小子推着了,你们得拿点虎骨让我回去熬药才行……” “受伤了是吗?那正好,我来给你好好治治。”华灵最烦这老虔婆了,都是这老虔婆生的事,阴恻恻地笑了笑,摸出把亮闪闪的小刀子走近了两步,“你放心好了,根本用不上虎骨,我看就是骨膜损了,只要剥开肉找到那根骨头,把那层附在上面骨膜刮掉就好了。还有你这婆子心也黑,我顺带一起都治了!” “刮骨疗伤啊,那不得痛死?还有心黑也能治吗,华神医?”秦云昭也对这袁王氏讨厌得紧,立马配合起来。 “能,我药谷最近正在试验怎么拿猪心换人心!” “换心?那人还能活吗?” “试过才知道,活不活我可不管,反正我药谷有当今圣上亲赐的金牌,为了研究医术治死个把人是可以免罪的……” 袁王氏开头觉得这华神医应该是欺负她不过一个村妇,故意说来骗她的,可听着这两人煞有其事的对答,又忍不住怀疑华神医可能说的是真的,莫名地从尾巴骨腾起一股子寒气,直冲到头顶上来。 眼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小刀子就要伸到自己面前了,袁王氏终于牙齿打颤地大叫了起来:“杀人了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往外面跑了。 吓唬个乡下老婆子都要这么费劲,看来自己果然是气势不够啊,要师叔来了,就算不说话,只要往这儿一站,那股子煞气怕是早让这些愚妇屁滚尿流地跑了吧! 华灵重重吐了一口气,正要关上院门,看到昨天来过的那个向晨峰正额头见汗地飞跑过来,身上还挎着个书囊,看样子是听到消息后直接从学堂里跑过来的,到边了气都没顾上喘匀,先就问了出来:“阿昭……她怎么样?” 华灵上下打量了向晨峰一眼,突然就悟了,他就说这小子昨天刚来的时候对自己藏都藏不住的一眼的敌意,现在又这么关心阿昭,原来是起了淑女之思啊! 华灵顿时起了促狭之心,伸手偷偷往陆春生那里一指:“那家伙说阿昭是他没未过门的媳妇儿,正在扯着呢!” 向晨峰一眼看到陆春生,就连连摇头:“不可能!阿昭怎么可能看上他!阿昭她……” 向晨峰的话猛然顿住了,见华灵正一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脸轰地红了起来,却是坚决地挤进了院子里:“陆春生在城里当二掌柜,嘴巴能说,我……我进来帮阿昭看着点儿!”华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容了他进来,然后砰地关上了院门。 院子里,秦思源已经请大家都进正厅坐了,宗南山先去换了个角落里坐着,冲秦思源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让他先解决好手头的事再说。 大家见向晨峰进来,齐齐愣了一下,向燕连忙起身招呼:“峰哥儿,你怎么来了?” “我……我想着过来看有什么能帮源哥儿的……”向晨峰胀红着脸讷讷解释了。张杰这时也不好再让这内侄儿出去,连忙挥挥手让他先找位子坐了。 秦明月眼睛一直看着这边,瞧见向晨峰担忧地看向秦云昭,几乎要喷出火来。张氏连忙不着痕迹在将她扯到自己身后站着,现在这时候,春生这事还有的掰呢,可不能再出别的情况。 罗奕对后面来的这个斯文的少年正在好奇,将他的目光看了个正着,顺着向晨峰的视线移到了秦云昭身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见大家都或站或坐安置好了,秦思源就将那封手书摊到了桌上:“陆春生,你三番两次都想污毁我妹妹的名声,借此逼娶,这一次,当着张小旗的面,这笔总账我非得跟你好好算清楚!” 陆春生刚才想趁机溜走没有得逞,这会儿见大家都齐刷刷地盯着他,梗着脖子就决定死活不认:“明明就是阿昭当时求我帮忙,才写了这信给我,虽然你们后面自己搭上了神医,可这书信就是事实!” 他只要咬死秦云昭给他写了这愿以身相许的手书,那就是把秦云昭的清白捏在了自己的手里,就算这回失了算娶不到人,他一样能出去说嘴,搞臭秦云昭的名声,让她嫁不了人。这才是最让秦思源恼怒的地方。 秦云昭冷笑一声,把昨天从大伯家搬回来的一件还未拆封的包裹取了出来,从里面取了几张纸出来,递到了张杰面前:“张叔,这是我在来兴州投亲路上闲着无聊时记下的几个菜谱,笔迹与那信是否一样,还请张叔帮看着作个鉴定。” 这几张菜谱还是当时秦云昭跟罗奕借了笔墨纸砚写的,罗奕只扫了一眼,就认了出来,立即张口肯定作了见证。 张杰拿着几张纸一对比,就把纸都摊在了桌子上:“大家自己都来看看,笔迹根本就是不同嘛!” 陆春生拿出来的那封手书上,簪花小楷端庄秀丽,正是时下女学中最常用的字体,而秦云昭写的那几张菜谱,却是一笔寓刚健于婀娜,行遒劲于婉媚的行书,笔力遒劲,收放自如,完全迥异于那簪花小楷的偏弱腕力和稍嫌呆板的笔韵。 这一手行书,是前世三年森林公安时,秦云昭跟在同事李叔后面下过苦劲练习出来的,当时为的就是平心静气,却常被李叔说锋芒太过,不够内敛;如今再世为人,却是多了一层恣意的心态,因此纵笔浩放,恣肆飞扬,倒跟男子的笔迹差不多了。 陆春生也是习过字的人,当即就叫了出来:“这明明就是男子的手迹!阿昭你是想拿你哥的笔墨浑充过去!” 他记得清清楚楚,早年秦永德有一回收到家书,曾拿出来炫耀过,说自己的侄儿侄女都是聪明人,一笔字都胜过了许多人去。那时秦永德指着说是阿昭写的一段话,明明就是一笔工整的簪花小楷! 秦云昭见向晨峰在,直接就问他借了笔墨纸砚出来,容渊不等向晨峰上前,抢着就倒了清水,研匀了浓浓的墨汁,捧到秦云昭手边。 秦云昭略一挽袖,悬腕直书了两张字纸,一张行书,一张簪花小楷,向晨峰取在手中轻轻吹干了墨,一边念了出来:“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那行书写得纯熟,显见得是常用这字体的,簪花小楷虽然下笔有些生涩,但与陆春生拿出的那张相比,也明显看得出并不是同一人所写。 华灵伸手抢过,仔细一看就叫了出来:“这张簪花小楷明明跟那张就是笔迹不同的!就连撇捺之间,用笔都完全不同,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写的!” 秦永德和张杰几个也一一看过了,秦思源怒目看向陆春生:“陆春生,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春生犹自咬死了坚决不认账:“你们几个把门一关,都串通好了来诬赖我!你们这是逼供!” 向晨峰看着这死不认错,非要污了阿昭名声的隔房表哥,一颗心像被火烧灼一样,正低了头恨自己帮不上忙,猛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你说我们诬赖你,那我把席夫子请来,到时大家都不说话,只管让他来评鉴这三张纸字是否出自一人之手!” 席夫子是年老致仕的一个六品的小官,当年靠着苦读从靠山屯出去的,为人富有学识,又最是正直不懂变通的一个人,所以在外当官直当到年老致仕,也只是由七品升为了六品。 因为席夫子故土难离,又想为乡里做些实事,所以索性拖家带口回了故里,在这里设馆教书,收了附近好几个屯的学子;这样品行端方的一个人,他的话最是公道不过了。 张杰连忙叫好,不等秦永德开口,秦勇山就站了出来:“我驾着马车来的,正好陪峰哥儿一起去接席夫子来。”不过盏茶功夫,向晨峰就把须发皆白的席夫子请了进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4章 识破 张杰大致向席夫子说明一下请他过来的意思,然后当着陆春生的面,把混在一起的几张字纸,连着秦云昭原来写的那几张菜谱都递给了席夫子。 席夫子拿在手中一张张细细看过了,在桌子上齐了齐,分别放好了,一边是一摞,另一边却是一张单的,这才轻叩着字纸说了话:“这一摞应该是出自同一人手笔,字是好字,很有风骨,就是其中那张写了‘耐寒唯有东篱菊’的簪花小楷笔法有些生滞,应该是多年未练过这字体了。” “那这一张呢?”秦永德连忙指着被席夫子单独放出来的那张陆春生拿出来的簪花小楷问道。 “这张啊,说起来真是辱我斯文啊。”席夫子看着就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用女子口吻写着什么‘以身相许’,要是我没有看错,这笔字应该是城西教女学的那老酸秀才贾之文写的吧。他只顾收人银钱帮人代笔,却是害人不浅哪,明天我得进城找黄学政说说这事才行。”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将那张字折了收起来。 他回乡这么些年,与学政关系很是不错,每年学政考究秀才评等时,会请席夫子过来评价一二,就是有时兴州文人聚会吟诗,也常请了他来参加作评。因此兴州城中有哪些秀才,各人情况如何,席夫子还是非常清楚的。 特别是这贾之文,因为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华美,所以被城西一家女学里请去专教习字,所以这贾秀才也凭着这笔字非常自得,总觉得自己屡试不第是怀才不遇,常常说些酸话出来;因此席夫子对他也有所了解,也看过他写的几篇字,这时一眼看去,就认了出来。 陆春生顿时面色发白,这张字正是他花了高价找了那贾之文写的,席夫子要把这事告诉学政,贾之文绝对不会为他有半点隐瞒。到时自己身名俱败,东家为着面子着想,定会辞了自己的…… 陆春生顾不得背上冷汗直流,刷地扑过去从席夫子手上把那张字纸抢了过来,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事发突然,坐得近的几个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容渊扑过来一把扼住陆春生脖子时,他已经用力一梗,把那团纸咽了下去。 秦思源只恨自己如今腿脚不方便,不能将这混帐提起来暴打一顿,但也不愿让秦云昭上前脏了她的手,正捏着拳头气得额角青筋一根根差点没暴了出来,容渊已经直接一拳捣在了陆春生的肚子上。 张氏惊叫了一声,想扑过来阻拦,被秦永德一声怒喝:“张莲香你给我站住!”张氏立即停住了脚,被秦永德那阴沉的目光盯着,猛然记起了他原来曾经冷冷说过的一句话:“张莲香,你要想跟着你那儿子走,就别再回我秦家,你以后只管去受他那陆家的香火!”张氏慢慢低了头,一点一点缩了回去。 正厅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起来,席夫子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平时并不赞成靠拳头说话的他,坐在一边瞑目养神,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陆春生传来的一声声惨叫一样。厅里的众人也都无声地坐着或是站着,只不过神情各异而已。 容渊已经将陆春生拖到了院子里打,他虽然比陆春生小,可是原来也是练过一些功夫的,跟着秦云昭在老山林子那些天,又暗中捉摸了一阵她的身手,加上憋着一股子气,这儿全都发泄了出来。 陆春生倒空长了个个子,不仅挡不住容渊的拳头,还回回都被他逮着破绽就捡着痛处打,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被揍得面目全非了。 秦云昭暗叹一声,容渊这小子,还是嫩了些,这样打出去,看着人被揍得狠了,实际上养养就好了,没有伤着要害。要她自己动手,她能让陆春生当时没事,可过个几天后却突发意外……只是现在也不能这么做了。 果然,看到陆春生那一身惨样,张杰开了口:“行了,源哥儿,你让那孩子住手吧,再打下去,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秦思源还没有出声,秦云昭已经唤住了容渊。张杰这才走了过去,并不去扶还跌在地上的陆春生,只厌恶地看着他:“明天就把你户籍从靠山屯移走,只要我在靠山屯当小旗一天,就一天不许你再回这里来!” 驱离故土,这在古代算是很严重的惩罚了。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两个虽然心头依然余恨,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江湖上有话说得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这陆春生还在兴州,等下回碰上的时候,再找补回来也不迟! 陆春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张杰和向燕就起身告辞,他得知杨家那二小子说过阿昭的混话,还要赶去警告他一番。向晨峰虽然想留下来,可席夫子见事情已经了结,也急着要回去,向晨峰只能送了老师搭了马车,与秦永德一路回去了。 席夫子在车上,张氏几个就只能走回去,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两个看着她带了秦明月几个走出大门,谁都没有开口再说一句客气话,或者走出来送上一送,倒是容渊走过去冷哼了一声,在他们身后把院子门重重关上了,才赶紧找了扫帚来打扫。 他可记得,秦云昭要他灵活有眼力一点儿,不然就会赶了他出去,他可不想走! 家里总算清静了下来,秦思源不好意思地向宗南山揖礼:“宗伯伯,今天阿昭好不容易才把你请下来,结果这一场闹得,倒教你见笑了。”又连连向华灵答谢他刚才的维护相帮。 秦云昭也在旁边凑趣说了几句,华灵第一回得这兄妹俩个这么表扬,忍不住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宗南山不由大笑:“你们兄妹两个那张嘴,哄起人来蜜一样的,别把小华子哄得方向都分不清就被你们卖了!阿昭你要感谢,还是来点实际的,晚上给我们做顿好菜!” “求之不得!宗伯伯只管等着我大显身手吧。”秦云昭连忙应了,走出去要叫了容渊一起来收拾那几样野物,看到他脸上被挠破的伤口,秦云昭刚想叫出来的声音就止住了,转身去打了一盆水,拿了一块帕子,才叫了一声:“小渊子,跟我来!” 容渊连忙放了手中的活儿跟着秦云昭走,却没想到秦云昭将他带到了她那间房里,虽然是外间,容渊一时也觉得有些意外。 “坐下。”容渊虽然比秦云昭小,个头却比她高出了半个头,秦云昭嫌站着伸手麻烦,让他坐了下来。 容渊立即听话地端端正正坐了,才抬眼过去,一块温热的手帕就轻轻地揩在了自己脸上,容渊不由下意识地往后仰着缩了缩。 “别动!”秦云昭微蹙了蹙眉头,一把按在了他头上,让他不能把脸躲开,另一只手细心地帮他擦干净了脸,见他脸上被挠破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又取出了从华灵那里拐骗来的袪疤药,伸指沾了一些,轻轻抹在了那几道伤口上,“这是华灵做来专门袪疤的,呆会儿你先把这药收着,过几天用好了以后记得还给我。这药可精贵呢,要不是不想你这张小俊脸破了相,另外看你今天表现还好,我才舍不得给你用呢!” 容渊身子僵硬着,微微偏着头任秦云昭给他抹上药,明明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等秦云昭把那白玉盒子放进自己手中时,他却觉得脖子都有些僵得酸了,低着头一时怔怔看着手中那只玉盒子回不过神。 小俊脸?秦云昭说他是小俊脸?想起刚才秦云昭动作轻柔地给自己揩净了脸,然后抹上药,嘴里虽然说得并不中听,神情却是专注而认真,那微微蹙着的眉,似乎是在为他担心……容渊突然觉得心里涌出一片温暖。 “别发呆,赶紧回房间把药放好,然后马上来厨房给我打下手!今儿我要做一顿大餐犒劳大家呢,你要敢手脚慢了耽搁时间,小心我剥了你的皮!”秦云昭见容渊还坐着不动,立时就换了凶巴巴的语气。 这才是他熟悉的秦云昭啊,对自己很凶的秦云昭!容渊嘴角翘了起来:“好,我马上来,绝对手脚快!”将那只药盒子紧紧捏在手心里,拔脚先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秦云昭看着容渊这小子刚才还发着愣,被骂了以后居然带着笑意跑回去了,不由怔了一怔,难不成这小子跟华铃铛一样,也是个抖m的,不骂上两句他就皮痒? 看着天色渐晚,就连刚才跳到房梁上去躲人的小豹猫都纵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秦云昭脚后跟讨吃的了,秦云昭急忙系了围裙,进了厨房一样样操办起来。 这一天过得实在闹腾,大家饱吃了一顿,也有些撑着了,加上罗奕又带了两壶酒来,大家喝得有些醺然,先各自回房休息去了。秦云昭打了几盆热水,让容渊挨个儿给那四个送进房去先洗洗手脸。 容渊先帮秦思源洗了,才出来端了另一盆水送进了宗南山的房间。房间刚刚亮灯,宗南山坐在灯上静默着不出声,容渊知道秦思源是极尊敬这位老人的,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搁了脸盆和帕子,正想先退出去,身后已经传来了宗南山的声音:“你是血羯人。” 不是问句,而是一个直述句。容渊的背影顿时僵住了,要迈出门槛的那只脚轻轻放了下来,慢慢转回身,沉默地看向宗南山,抿紧了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5章 誓言 “你眸色带了一点点暗绿,寻常人看不出来。”宗南山并没有看容渊,只是自顾看着眼前那盏油灯说话,“所以应该是混血。可你通身气质又说明了你的出身高贵,不会是民间的通婚,何况夏国与血羯民间通婚本来就极少。 你刚才说过是阿昭从虎口下救了你。阿昭不是喜欢揽闲事的人,也从不滥发善心,你是用什么作了交换,才求阿昭暂时收留你的吧。 你不能回去,只能逃到这里来,是血羯发生内乱了吗?我就知道,血羯汗王那几个儿子,眼睛里都藏着勃勃野心……你母亲是谁?福宁公主,还是宝华郡主?十多年前,也只有这两位有身份的夏国女子到血羯和亲了。” “是福宁公主。”容渊沉默了片刻,低声答了出来,“可她在生我弟弟的时候难产死了,带着我弟弟一起。华姨带大我的,她也死了。五个月前父汗病死,王室内乱,华姨死了,我逃了出来。” “十多年前啊,”宗南山的语音充满了惆怅,悠远得几乎有些缥缈,“你母亲本来不该去和亲的,以我夏国的帝姬,含辱去侍血羯的汗王,求来的也不过是短短几年的安平而已。十多年前……” 十多年前,福宁也不过跟他的女儿一般大,女儿若兰曾经去陪了她几天,回来时说福宁公主是一个很好相与的人,简直不像是从皇室里出来的,若兰那时很是为难地告诉他:“爹爹,我都不敢跟她提起血羯的汗王。” 血羯的汗王那时已经年近不惑,好色、暴虐,完全能够颠覆一个小姑娘心中所有对夫君的幻想。若兰撒着娇说:“爹,你和娘一定要给我找一个温润如玉的女婿,否则我就一辈子在留在家里碍你们的眼,让那些排着队想嫁给大哥和小弟的女孩子都被我这么个姑子给吓跑,让他们娶不到媳妇!” 他笑,两个儿子也笑,只有妻子伸手就给了若兰一个爆栗:“女孩儿家家的说这些也不知羞!”或许是不知羞,可是却很勇敢,从从容容地拔掉她弟弟胸口上的十余只羽箭,将弟弟紧紧抱在怀里,跟在她娘后面就跳了下来…… “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啊……”宗南山的声音渐渐低落至不可听闻,半晌才恍然惊觉,看着眼前不出一声却已经泪流满面的少年,宗南山轻叹了一声:“我一生,杀血羯人无数,可你身上却还有一半我夏国皇室的血统……” 因为这一半夏国的血统,容渊自小就是王室中处境最尴尬的一个,母亲死时他才两岁,那年血羯与夏国发生了战争。华姨后来告诉他,那是因为当时有人不想母亲活着,有血羯人,也有夏国。 华姨是母亲陪嫁的滕妾,是父汗所有姬妾中最美丽的一位女子。他知道父汗别的姬妾都在背地里骂华姨是狐狸精,因为她成功俘虏了父汗的心,也让他终于得到了父汗的宠爱,慢慢的,还有些许权力。 只是在他还没有强大到能保护华姨和自己的时候,父汗就病死了,或者不是病死的,因为事情快得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要不是华姨拼死出声示警,估计他也要跟他那三个弟弟一样,“因为悲痛太过,自绝而亡追随父汗去了”。 这句话是血羯官方的说法,事实是他带着近卫一路逃亡,只为了躲避那一波波的追杀。似乎六个哥哥一致认为他很得父汗的宠爱,是他们通往王位之路上一块必须撬走的石头,幸好他们还不得不互相牵制,否则容渊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活着见到秦云昭。 容渊不敢说自己是血羯人,更不敢向夏国皇室,自己的外家求助,他怕死得更快。明明这些隐秘都被他深深藏在了心里,今天却轻易就被宗南山几句话挑了出来。 血羯,是敌人,可容渊,却是夏国当年亲手送到敌人手中的公主的儿子,他身上有血羯王室的血统,但是宗南山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容渊。 当年送亲的队伍经过兴州出关的时候,他曾经设宴饯别过福宁,那时的福宁,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青春少女,还天真地想着一定要好好完成父皇、母后和母妃的嘱咐,让两国缔结长久的和平,或许还对未来的夫婿带着一丝幻想。 不过是一桩政治的交易罢了,在朝中很多人眼里,用一个帝姬的青春甚至生命,换取两国之间表面的和平,实在是一项很划算的事。 当年宗南山就不齿这样的交易,而如今福宁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时,一贯态度明确的宗南山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他不出声,容渊也不出声,只是用袖子抹掉了眼泪,静静地站在那里。 宗南山不错眼地看着他,从容渊的外貌上找出了当年福宁的影子,也有血羯汗王的轮廓,终于还是沉沉呼了一口气:“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容渊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中闪出了希翼的光:“如果可以,我希望前辈不要揭穿我的身份!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跟着阿昭学本事,以后再不用怕这些刀光剑影,最起码,也能做到自保。” “阿昭答应教你了?”宗南山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凭秦云昭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容渊不是夏国人,而以她那种警惕,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功夫教给他?哪怕容渊能给出再多的利益都是办不到的。 “没有……”容渊的肩膀垮了一点,语气有些沮丧。 宗南山继续沉默,在容渊几乎要张口告辞时,才慢慢说了一句:“思源在跟着我学一些东西,既然你要照顾他,就一起吧。” 福宁还生下了这孩子,若兰却是根本就没有机会。要是当年他硬下心让人带了她走,或许他的外孙也有这么大了罢?宗南山心里涌上一股酸胀,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但还是看着容渊说出第二句话:“要是他日你敢带着敌意踏上我夏国的土地,我绝对会让你死无全尸!” 容渊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宗南山,脸上已经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宗南山没有说明他的身份,可容渊知道,这人的身份绝对不会普通。 之前一直内敛无华,可就在他说出“你是血羯人”那一句话时,浑身煞气骤然全开,让容渊当时就出了一背的冷汗!容渊相信,自己在他面前是绝对逃不出三步远的,因此在听了宗南山后面的话之后,他只有赌,赌宗南山当年并不是与自己母亲为敌的人。 也许宗南山是念起了故旧,也许是被他的眼泪打动,不管如何,容渊知道自己安全了,而且……容渊扑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来:“我容渊发誓,有生之年绝不与夏国为敌,否则身受千刀万剐,尽喂狼口,尸骨无存!” 这是血羯最重最毒的誓言了,宗南山点了点头,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我今生不会收任何人为徒,也不会指点你,你旁听到多少,能领悟多少,只靠你自己了。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是,宗伯伯。”容渊连忙敛息退了下去,轻轻掩上了宗南山的房门,这时才觉得背上已经湿透了,冷风吹来,黏糊糊地粘着难受。 容渊连忙先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打算换件中衣再出来做家务,一进门却愣住了,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水正正放在外间的中央,容渊急忙转身迈出门追出几步,只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隐在了廊下的阴影里,往厨房里去了。 “阿昭……”容渊喃喃念着,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秦云昭毫无所觉地往厨房里去了,容渊给那三人打了热水送去,就只剩下最后一桶热水了,她索性提到了容渊的房间给他用。今天一天在山上扑腾了那么久,回来又在厨房里熏油烟,她可得多烧几桶水洗洗才行,还有叮当那家伙,这一段时间应该是天天在山林子里面野,也得帮它好好洗洗才行。 秦云昭连提了三桶水倒进了一口专烧热水的大铁锅里,咵地用火石点燃了一把枯干的茅草,小心塞进了灶膛,看着火焰慢慢燃大了起来,眉眼也柔和地笑了起来。 这一趟回来,住进了自己的新屋,请华灵帮宗伯伯看诊过了,还把他请了下来住着治伤,哥哥慢慢就能好,那个癞蛤蟆一样硌应人的陆春生也被张小旗驱出了靠山屯,以后再也不会恶心着她了。 屯里的人知道她功夫厉害得能打老虎以后,看她的眼色就变了,不像原来看邻家女孩儿的目光,而是带了一种疏离的敬慕,还有一种畏惧。 她知道向燕走时看她的那种目光,那目光带了惋惜和担心,一个这么厉害的小姑娘,在向燕眼中是很难找到婆家的,因为那些人配不上她,因为她跟他们不是一条路的人;可她却在靠山屯生活。 这样才更好,秦云昭慢悠悠地往灶膛里添了一根柴,正好让她好好过一过自己想过的悠闲日子,嗯,不过还要攒一份不错的家业出来,好让哥哥娶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嫂子,这是她才穿来那天,给已经香消玉殒的、真正的秦云昭默默许下的誓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6章 打柴 罗奕是得了一天半的假,所以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看望秦思源兄妹俩个,第二天就要归营了。他也是个有心的,一大早就起身拿了柴刀上山去砍柴了。 秦云昭这新屋子大,眼看着天气变冷了,第一年更是要好好烘烘房子才行,需要的柴火多着呢,他看着柴房里的柴不多了,想着加紧多帮着砍一些,因此早早就起了身。 没想到等他走到山脚的树林子里时,有人比他更早,罗奕听到沉闷的斫树声,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竟然是昨天一直在担心地看着阿昭的那个秀气少年,罗奕记得,这少年叫向晨峰。 “早啊!”罗奕扫了眼向晨峰脚边刚砍下来的稀稀拉拉的几根树枝,冲他点头打了声招呼,也不等向晨峰回应,就脱下外衣,呼呼有声地运起了柴刀。 他习武出身,自小就练过臂力,秦云昭又曾经教过他如何正确发力的方法,因此挥刀如风,片刻工夫地上就积了厚厚一层树枝。 向晨峰站在旁边怔怔看着,刚要回应的那声“早”就卡在了嗓子里。他知道这人,兴州军的罗校尉,这是昨天回去时姑母告诉他的,还告诉他,罗校尉当着靠山屯众人的面承认,他不是阿昭的对手。 当时向晨峰一心只浸在阿昭挽袖疾书的那场景里,他知道阿昭识字,却没想到她连写字的姿势都这么好看,写出来的字甚至让他都有些羞颜,连席夫子出来后都说了一句:“这小姑娘胸中有沟壑,气度天成,晨峰,你要多学学这气度,你的字虽然端重,可是太过拘泥了些。” 向晨峰想着阿昭执过的那只笔还在自己的书袋里,就急着想快些回家,回家后,他要把那只笔清洗干净,再也不用了,就放在枕边,每天都能看着,摩着。 就是那时,姑母叹了一声,跟他说了罗奕这个人,这人之前帮阿昭说的话。当时向晨峰并没有多想,只觉得姑母的语气略微有些怪,可现在…… 向晨峰看着罗奕矫健的身影,摸了摸自己掌心已经磨起的水泡,掏出手帕将手掌缠了几道,咬咬牙又继续挥起柴刀砍了起来。他答应过阿昭的,要帮她砍柴火,君子无信则不立。 罗奕挑着两垛比人高的柴火回来时,早饭已经做好了。华灵正在给宗南山和秦思源行针,容渊蹲在两个小炉子前熬药,秦云昭开了后门让罗奕把柴火放进来,可柴火垛太高太大,挑不进门,罗奕只好在门外拆了柴火垛,然后一小堆一小堆地抱进来。 秦云昭要来帮忙,被罗奕给拦住了:“小心别脏了你的衣服,反正我这就是几手工夫。” 秦云昭只好站在了一旁:“罗大哥,你一下担这么多柴火,小心伤了肩。” “没事儿,阿昭,”罗奕看着眼前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话到嘴边,又改了好几回才说了出来,“军营过几天有紧急训练,我……可能要好些天以后,才能来看你们了。” “紧急训练?”也许是罗奕的语气有些发沉,秦云昭有些担心地问了出来,“是不是很危险?” 罗奕看着秦云昭微微蹙起的秀眉,心里一下子就暖烘烘的,连忙解释:“不危险,就是进山林里面实战演习,我带一支小队,到时比战果,记入考绩,你放心……” “进山林里面实战演练?”秦云昭看了眼罗奕,又看向他身后的大山,略一沉吟,问了出来,“你们对身上穿的衣服有统一的要求吗?你那支队伍是多少人?” “没要求,一支小队包括我,也就是五人而已。”罗奕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阿昭打断他的话后提出了这些奇怪的问题,但还是耐心地回答了。 秦云昭心里有了底:“罗大哥,我可以帮你这支小队做一套衣物出来,让你们能更好地在山林里隐蔽不被人发现,你的尺寸我呆会儿就帮你量,就是不知道你队里其他人身形尺寸如何。” “更好地隐蔽不被发现?”罗奕一直是很相信秦云昭的,听她这么一说,也感了兴趣,“是什么样的衣服?” “你在这儿等着!”秦云昭说是说不清楚的,索性让罗奕等着她,自己跑回房间,把还剩下的最后一套丛林迷彩服穿到了身上。 “罗大哥!” 罗奕还站在后门的柴房边,听到秦云昭的声音居然从背后的山上传来,有些吃惊地转了头去看,却并没有见着人。难道是自己心中……所以幻听了? 罗奕有些忡怔地低了头,却又听到了一声“罗大哥”,这回他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幻听,而真的是阿昭在叫自己。罗奕循着声音向后面的山林里看去,眼睛扫过了几遍,总算在秦云昭朝他挥手时发现了秦云昭的人。 一身颜色奇怪的衣服,站在灌木间,要不是她那只白嫩的手刚才在冲自己挥动,自己又要把她忽略过去了。罗奕心中吃惊,大踏步走向秦云昭:“阿昭,你说的,就是这种衣物?” 这黄不黄绿不绿的,偏偏穿在人身上,往山林子里一隐,几乎就让人发觉不出来,罗奕顿时有些激动起来:“这衣物……还真是有妙用啊!” “嗯,怎么样,这叫丛林迷彩服,罗大哥你要不要?”秦云昭任罗奕扯着自己的衣袖看着,还给他说明了一番,“到时你再弄点绿色土褐色的颜料把脸上也涂了,只要不留明显的痕迹出来,包你往林子里一蹿人家就发现不了你了。” “丛林迷彩服?要,我要!实在是太好了!”罗奕开心起来,紧紧抓住了那只衣袖,差点没把秦云昭扯个趔趄,这才发觉自己刚才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处,连忙抓着火炭一样的松了手,“阿昭我刚才不是……” 秦云昭却已经往山下走了:“既然你要,我呆会儿就跟你一起进城,刚好你把你队里另外几个人的尺寸交给我,我得找人紧着把衣服做出来。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演习,不知道还赶不赶得及……” 似乎掌中那纤细的手感一直还在,罗奕握紧了手,又慢慢地放开,急步向秦云昭追去:“阿昭,赶得及的,我们还有三天时间才出发……” 向晨峰怔怔站在连着柴房的那扇后门,看着从山上小跑下来的秦云昭,和一脸容光焕发跟在她身后的罗奕,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晨峰哥,你怎么在这儿啊?”秦云昭也发现了向晨峰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回自己身上,恍然大悟地解释了一句,“这个…是练功服,我刚才跟罗大哥去比划了几招来着。对了,你是过来有事?” 原来他们是在一起练功夫去了……向晨峰目光掠过秦云昭,落在她身后罗奕那英气的脸上,听到秦云昭最后那句问话,突然有些慌乱地低了头:“我没事……我就是……就是碰巧经过,我走了,先去夫子那里了。” 秦云昭看着少年胀红了脸,低头就小跑开了,有些莫名其妙地收回了视线,这才注意到,后门的墙边,又靠墙放着两捆柴火,虽然不算多,却绑得整整齐齐,放得规规矩矩。 原来向晨峰是来给自己家送柴火的?她那天一句戏言说家里缺柴火烧,他不会把那句话当真了吧?秦云昭看着向晨峰越跑越远的身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别扭孩子,还真不经逗啊,他那小身板儿砍了这么些柴,肯定手上又起泡了,也不知道胳膊酸不酸,还拿不拿得起笔…… 罗奕装作无意地走上了前,刚好挡住了秦云昭的视线:“阿昭,那我们吃完早饭就走?” “好,吃完早饭……唉呀我锅里还煮着小米粥呢!”秦云昭跳起来飞快地跑了进去,罗奕盯着她燕子一样轻盈的身影,突然失笑起来,一只手将靠在墙上的那两捆柴火拎了进去,反身从里面闩上了柴房的门。 幸好家里还有容渊是个理事的,在厨房里没看到秦云昭人,及时把小米鸡肉粥先盛了出来,大家就着因为一直热在锅子里,所以带了些韧性和嚼劲的杂面鸡蛋葱油饼,美滋滋地吃了早餐。 秦云昭算了算还有些什么东西要买的,去大伯家取了马车出来,顶着张氏的阴云密布的脸,自在套好了马车,扬鞭跟在了罗奕后面。 罗奕昨天是骑马来的,等出了靠山屯,就把马儿拴在了马车后面,自己跳到车辕上坐了,接过秦云昭手中的马鞭驾起车来:“阿昭,你进车里去休息下吧,我来驾车就行了,到了我就叫你。” “不用。”秦云昭摇了摇头,在另一边车辕上坐了下来,“罗大哥,这一段时间一直忙着,我还没有好好给你说声谢谢呢。我哥这一段时间,多亏了你照顾和帮忙了。” “我们三个人,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罗奕转过头看着跟自己并排而坐的秦云昭,目光在她姣美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又迅速收了回来,“要说谢,我要谢你还多一些。要不是你在来兴州那一路上指导了我不少,我入营比试时也拿不到好的考绩啊。” “你不是武举出身的军官吗?入营也要比试?”秦云昭有些好奇起来。 “嗯,兴州大营以强者为尊,通过比试见真章,谁的本事大,谁就服得了众。”罗奕的嘴上带了微笑,他确实幸亏在那一路上得到秦云昭的指点,也跟着秦家兄妹两个一直拉练,所以身上的功夫比之原来精进了一层。 与他一同进营的别处的一个武举,就因为比试不行,定了个差等的考绩,给弄去做勤杂管理去了。而罗奕自己,则因为在比试中极为出色,所以被沈将军格外看重几分。等这回演练过后,他带队再取佳绩,或许到年底的时候就能评为一个优等了。 他攒上几年的优等,等阿昭出孝的时候,自己身上的这个校尉官职,也能往上挪一挪了,那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7章 订制 秦云昭先随了罗奕去了兴州大营,等在营外取了罗奕那一队五个人的衣服尺寸,然后直接找到了何掌柜那里,上回她托何掌柜继续再帮她染两匹迷彩布料的,这时应该也染好了。 今天何家布店里倒是平静,何掌柜安静坐在柜台后面,手脚麻利地做着针线,见秦云昭过来了,连忙微笑着迎上来:“秦姑娘来了,你那两匹布已经染好了,那三套衣裳也做好了,我这就帮你取来。” 她笑容恬淡,却有些不自然地偏着脸,秦云昭看着她左侧脸颊上的一块淤青,叹了一口气:“还要烦你就用那布帮我赶制五套衣服出来,这是尺寸,三天之内必须要制成,何掌柜可做得过来?” “能的,能的!”何掌柜面上多了丝欢喜,接过秦云昭递来的记着尺寸的纸,仔细看了看,肯定地又点了点头,“不要三天,我两天就能做完,我手工快,绝对不会误了秦姑娘的事!” 秦云昭见她马上就抖擞了精神开始准备了,心里也有些触动,她喜欢做事认真的人,像何花这样的,在这个时代能够做到这样子,并不容易,也格外令她有些钦佩;因此忍不住轻声问了出来:“这是你家那个人打的?” 何花拿着竹尺的手顿了一顿,低低“嗯”了一声,又继续量着布,只是抿紧了嘴角。 “总得想个办法,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秦云昭看着何花麻利地操起剪刀剪开布料,很想帮上她一把。 “其实你一直跟我做生意,就是在帮我了,我心里也一直很感激你。”何花停了手,认真地看着秦云昭,刘宏文上次到店上来闹了一回后,变本加厉地要何花每月拿出八两银子供他家用,否则就以无出休了她。 要不是秦云昭上次直接付了全款,她当时手里根本就凑不出八两银钱给那个畜生,可能自己当时就得让他一封休书赶出门,这店子也早让他给拿去卖了。 这个月秦云昭又来照顾她生意,她卖的一些布料的利润,零零碎碎凑起来勉强也能到八两了,可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何花有些茫然地低了头,忍住了眼中的泪水:“这日子,过得下就过,过不下,到时再说吧……” 她不能让那畜生把爹娘传下来的这店子给拿出去卖了,用她家里两代人的血汗去喂养他和他那个娇妾。得过且过,过不得,那就鱼死网破吧! 何花敛了泪,认真地剪开了布料,一块块放好了,用滑石在上面标了尺寸,另外把给秦云昭做好的三套衣服都包好了,这才又抬头冲秦云昭笑了笑,递了过去:“秦姑娘,到时做好了是你来取还是我给你送去?” “你送吧,送去兴州大营,找一个叫罗奕的校尉收货。”秦云昭觉得何花做事妥当,自己没必要还跑进城里一趟,就让她直接送货了,把做衣服的手工钱先结算了,想了想,又扯了好几块布料回去。 何花有些不好意思:“秦姑娘,其实你不必……这么照顾我。”她看得出秦云昭穿着只是普通,还扯过几回粗布回去做衣裳,寻常人家也没有一两月就来扯布做衣服的,秦云昭却又买了布。 “没事儿,我家里又添了几个人,所以想帮他们做几身衣服。”秦云昭照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确实要帮宗南山和容渊扯几块布回去做几套衣裳。 何花见她坚持,就不作声了,只是给她的折扣尽量多打了一些,自己只拿了个极薄的小利。秦云昭心里清楚,愈加对她好感起来,临到出门时,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何掌柜,你知不知道旁边那条皮毛街有哪家接鞘皮子的活计?”她那里又攒了几张皮毛了,以后还会更多,正想鞘好,或卖或自己做冬天的大毛衣物什么的都方便。 “秦姑娘想鞘皮子?”何花听她相问,迟疑了片刻就答了出来,“要是秦姑娘不嫌弃的话,我那弟弟他能鞘的。”一面说着,一面就让秦云昭略等等,自己转身去了后面房间里,把弟弟何真鞘出来的一张皮子取出来给秦云昭看。 “我弟弟原来跟着我爹学了染布手艺,还做了几年学徒,学了怎么鞘皮子,我们兴州这边毛皮多,学会鞘这个也方便制衣。”何花见秦云昭拿了皮子细细看着,就在一边轻声解释了几句,“这皮子就是他鞘来打算让我做件毛褙子的。” 手中是一块兔皮,挺柔软的,水色也好,兔毛也茂密,秦云昭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觉得鞘得不错,比上回她在皮毛街面上摆出来的那些不得差,于是点了点头:“鞘得可以,那下回我拿皮子来找他帮鞘。” 弟弟除了染布还能有别的进账,何花很是欢喜,连连向秦云昭保证:“秦姑娘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好好鞘的,手工钱你也只管放心,绝对给你最优惠的价钱。” “手工收市价就行了,要让你弟弟做白工我可就不好意思来了。”秦云昭能找到熟人来做,心里也觉得愉快,最优惠什么的倒是不用,只要跟市价差不离她都能接受,世道维艰,这姐弟俩又是自强的人,她也不过是能帮就顺手帮上一把而已。 从何家布店出来,秦云昭又东逛西逛地买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托伙计送到寄存马车的地方,然后兜了几个圈子,直接去了莫氏铁匠铺,她现在身上已经没了匕首,跟罗奕打听了,说是莫氏铁匠铺手艺最好,精细活儿比军械库出的那些还好上几分,就是价钱贵。 价钱贵倒无所谓,关键是要用得趁手,可惜了那把怀谷匕首,那可真是一把宝刃啊。秦云昭一边感叹着,一边拿出一条暗青色的头巾将自己的头脸包住,只留了一双眼睛出来。 如今天气已冷,兴州地处北部边陲,干冷的风吹进脖子里,能让人感到透心寒,因此多有女子用头巾包了脸颈,秦云昭这样并不惹人眼。不过关键是她除了要买匕首,还要去莫氏铁匠铺订做些东西,并不想让人认出她来。 铁匠铺里热火朝天,秦云昭听着后面铺子里叮叮当当地打铁声,不紧不慢地在前面柜台上选了一柄钢火不错的匕首,一番讨价还价,用五两银子买了下来。 伙计是做惯了生意的,虽然通常都是大男人进出的铁匠铺里少见地来了个姑娘买东西,还买的是把匕首,看起来有些突兀,不过伙计依旧是把心里的惊讶压了下去,见秦云昭一双美目还有柜台上流连着,笑容可鞠地继续招呼:“姑娘还想买什么,只管看,你要再买第二件,我就请东家帮你多打点折。” 这倒是个会来事的,秦云昭把口鼻都藏在头巾里,将声音压得低沉了几分:“你们这里,能订做些精细东西吗?” “那是当然,不是小的吹牛,我们莫氏要不能接的单子,全兴州城就再没有一家铁匠铺能接了。”伙计语气中带了丝骄傲,却并不让人反感,“姑娘要订做什么?” “唔,你拿纸来,我画出来。”秦云昭今天是临时决定跟罗奕进城的,就连这莫氏铁匠铺都是在路上跟罗奕才打听到的,所以才临时起意,过来买东西,事先并没有准备。 伙计马上就从柜台下面取了几张纹理有些粗糙的白纸出来,秦云昭又要了竹尺,这才取出从何花那里要来的一块黄色滑石,极快地在纸上画了几个零件出来:“就是这几样东西,尺寸都写在旁边了,你们能做吗?” 她画得是立体结构图,看起来很是精巧复杂,伙计立即端正了脸色:“姑娘请稍等,容我问问东家。”捧了图几乎是小跑着进去了。 片刻之后,伙计带了一个满头大汗、上身只松松穿了件褂子的大汉进来,那大汉一见外面站的是个女子,看身形很可能还是个姑娘,不由愣了一愣,马上就回过了神:“这位姑娘,请问你要订制的这几样是什么?” “不说你们就不做吗?”秦云昭扫了一眼伙计,轻轻从他手中取过了自己画的那张图。 大汉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看着不明白是什么,所以问上一句,姑娘不愿说就不说。这几样东西尺寸精巧,全兴州城也只有我这里有这手艺,就是这价格……会贵上一些。” “我要宿铁的,要多少银钱?”宿铁,就是灌钢,生铁液化灌注到熟铁上,再熔炼几回,就能得到质量优良的钢料,秦云昭画的那几个零件,正是手弩上几个最精密和关键的零件。 她可没那么傻,直愣愣地就画出整张手弩的图就让人照做,为了小心起见,她先找了这家听说手艺最好的铁匠店子,让他们把最精密和关键的零件做出来,然后,打算过上一些日子,再分开到别的几家铁匠铺子去做另外的部件,到时自己组装起来。到时各家铁匠铺只觉得她要的东西有些奇怪而已,却是拼不出完整的东西的,这样才保险。 大汉听到秦云昭一口就点了宿铁,仔细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阵,又问了几个具体的技术参数,这才估算了出来:“这几样东西虽然不大,可是费工夫,姑娘你又是要宿铁作料,这个起码要二十两银子才行。” 秦云昭只压到十九两五钱,就再也压不下了,其实她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五钱价格,不过要是不压价,一口答应的话似乎容易引人生疑,所以才讲了讲价。见只能这价钱了,两边就立了契书,秦云昭预付了五两银子做定金,约了十日以后再来取,转身走了。 大汉眯着眼看她出了门走得不见了人影,走进了铸铁间,一巴掌拍在自己最小那个徒弟头上:“赶紧去将军府,告诉石头叔,就说老莫找将军有急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8章 狠辣 秦云昭轻巧地走进一条小巷子里,虽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还是极谨慎地七弯八拐地绕了几圈路,这才取下了包头巾,从另外一条巷子口走了出来。 要买的东西已经都买好了,秦云昭心情轻松地向寄存马车的地方走去,才走得几步,脚步就偏了个方向,向右手边一条偏僻的胡同里走去。 胡同并不宽敞,两面都是长长的砖墙,墙头修了飞扬的雨檐,将光线更是遮了大半,使得胡同里显得格外阴暗。似乎这种阴暗的气氛让人心里发慌,秦云昭步子急促起来,眨眼就消失在了前面的阴影里。 四个彪汉飞快地跑上前,来到那处阴影里,看着前面一眼可以看得到头,却没有半个人影的胡同,当先一人不敢置信地骂了声娘:“又不见了?这小娘皮怎么这么能跑?” 前面出口是一条街道,他们就是追出去也不好动手了,还得跟出去后再慢慢找机会。他们兄弟几个跟踪人从来都是一把好手,从何家布店外跟来的,却被这小娘皮东逛西逛地给逛丢了人影。 好在先前也知道这小娘皮要回什么地方取马车,这几人就在半路上等着了,果然看到了秦云昭过来,却没想到她脚下一拐,又转了个弯,也不知道还想起什么没买。本以为在这胡同里正好行事,不料竟然追掉了人,只有再跟上去找机会了。 几个人正在不甘地骂娘,墙头屋檐下的阴影突然鬼魅般地一动,一个娇小的人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正落在这四人的身后,只是随意地抬手一扭,最末一名彪汉的眼睛陡然睁大,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咚地倒在了地上。 秦云昭身形只一弓一弹,双手交错,两把从最末那名彪汉绑腿中抽出的匕首,已经准准地从肋骨的缝隙中钉进刚听到动静转身过来的中间两人的心窝里,然后双手一推,把这两人踉跄推倒在地上,免得血污沾到自己身上。 出了什么事?刚才走到最前面的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三个兄弟已经像自己手上拿着的一条麻袋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秦云昭这时才淡淡地出声:“我没跑,等着你们呢。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那汉子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骇然而退,正想转身先逃,突然惨叫了一声痛苦地蹲了下来,一把匕首将他的一只脚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再叫,直接死!”秦云昭半点不受影响,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只一勾手,就从第二个死人的绑腿上又摸下来一柄匕首,拿在手上杂耍一般在指间摆弄着,“说,谁让你们来的。” 这个小姑娘不是人,她一定是什么精怪,披了张美人皮的精怪!大汉恐惧地看着秦云昭,他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也经过了不少黑吃黑的拼杀,却没看到有哪一个能像眼前这个娇颜如花的女孩儿一样,杀人如魅,利落干净。 他不相信一个真正的小姑娘能有这么狠辣的手段,这么快的手法。不过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大汉深深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精髓,立即辨清了时势,强忍住脚掌钻心的疼痛,硬是不敢再叫出声。 一只脚掌被钉,大汉只能咬牙用另一条腿跪了下来:“大仙,求大仙饶命,是齐家布庄的陆掌柜给了小的三十两银子,让小的打晕了大仙,装在麻袋里给他弄过去。”不管这女孩子是不是人,他只希望这一声“大仙”,能让她把自己看成脚下的尘土、愚昧的莽汉,不屑于去踩。 “陆春生?他在哪里等你们?” “城西小杨树巷子的最末一家。大仙,都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仙,小的也是受人所雇,那姓陆的说,只要把大仙弄去,他就……小的该死,求大仙……” 大汉的话蓦然而断,张嘴嗬嗬地叫着,口中没有说出话,却只喷出了血沫来,一把匕首沾着淡淡的血迹,在割破他的喉咙以后,斜斜插在了地上。 “知道该死还这么啰嗦。”秦云昭正想上前再检查一遍这一地的尸身,忽然有所警觉,一手扯下尸身手中拿的麻袋,蹬蹬几步极快地翻墙而去。胡同外,正隐隐有两个人影说笑着向这边走来。 城西小杨树巷子最末一家,其实是一户寡妇家里,那女子是陆春生当了二掌柜以后好上的一个姘头,因为这几天回娘家奔丧去了,所以家中无人。陆春生有她家的钥匙,当今天一早碰巧觑到秦云昭进城来以后,他就想到了这个地方。 远远看到秦云昭进了何家布店,陆春生立即遣了个闲汉将惯常在道上混的彪哥请了来,然后偷偷隐在一处,把刚从何家布店走出来的秦云昭指认给了彪哥看,先下了十两定金,约定等掳了人来,再付剩下的二十两。 他虽然知道秦云昭会功夫,到底也不是亲眼看到她施展过,更是对她打到老虎的事心存怀疑,秦云昭下套的本事挺厉害,指不定就是弄了什么陷阱捉到老虎的呢? 可彪哥一向是以帮人了难做营生的,手上的功夫极是过硬,他也亲眼看到过,彪哥一拳就直接打断了一个人的肋骨,请他出马掳人,虽然佣金贵,可是应该不会失手,而且他们做惯了的,也不会留什么首尾。 陆春生找上门,彪哥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掳个小姑娘而已,实在是小菜一碟。等到他们隐在布料街看到走出门的秦云昭以后,彪哥几个就有些蠢动了:“陆掌柜,你做事不厚道啊,这妞可是个绝色,你又说她会点功夫,三十两银子就让兄弟们把她给你兜了来,这价码也未免有点太低了吧。” 陆春生看到了彪哥眼中的兴味,只能退让,答应明天一早让彪哥几个也过来尝鲜,但是提出了要求,最迟下午就要把秦云昭拉去卖掉,而且指定要卖进一家最下等的暗娼窑子里,卖得的银钱他可以再分给彪哥三成。 秦云昭再有那个罗校尉帮忙,但是人留在他手里的时间很短,彪哥几个又会蒙了她的眼,等那姓罗的找到她人救出来,她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压过了,一只破鞋,他看秦云昭还有没有脸再用那种漠然蔑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过呆会儿,却是自己先好好地尝够鲜!脸上还带着淤青的陆春生笑意加深,一仰脖子把酒杯里的酒吱溜一声都吸进了肚子里,从怀中摸出一个包了药粉的小纸包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专门去买来的助兴之药,一会儿等人来了就融在酒中喝了,有这半天外加一个晚上的时间,他非得把阿昭那丫头弄得要死要活不可! 一想到呆会儿就能把阿昭那嫩生生的身子狠狠压在身下拼命地揉弄,陆春生裤裆里那玩意儿就忍不住立了起来。“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了吧?”陆春生有些难耐地看了看了桌上的漏壶,正想起身先去门口张望张望,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就倒在了桌上,还撞翻了一碟下酒菜。 秦云昭不再管被她一掌砍晕的陆春生,先里里外外把房间都查看了一遍,这才转身回来。床头的枕边放了一只粗大的角先生,桌上那纸包秦云昭小心闻了闻,嗅出了其中有些能让人那方面兴奋的药物味道。 还真是打的好算盘!秦云昭一把打开那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尽数抖进了桌上那只酒壶中,轻轻摇匀了,一把扯起陆春生的头发,将酒壶嘴直接对到他嘴里,慢慢地灌了个光,再把酒壶打横往在了桌上。 又等了一刻,秦云昭这才提着还在昏迷中的陆春生往院子后面来。后院一角搭着一间茅厕,因为这寡妇家中并不富足,茅厕较为简陋,不过是挖了个大坑,然后再在上面铺了几块木板而已,周围用些薄木片围着当了墙。旁边还码了一堆青砖,似乎打算重修一下。 秦云昭将陆春生打斜搁在茅厕里那两块蹲坑踏板上,然后脚上用了暗劲,将两块厚木板跺得嚓嚓响了两声,又从外面搬来了一块青砖,轻轻布置了一番,这才退到院墙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趁着没人,几步助跑一脚蹬上了墙头,看了看左右,悄无声息地跳了下去,片刻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身影。 陆春生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眼前下面那一片黄黄褐褐的东西,还有些白色的虫子在里面动来动去,一时有些茫然。 等他闭眼揉了揉再睁开,同时闻到了一股恶臭,才看清眼前是什么,粪坑,和里面蠕动的蛆虫!他怎么会趴到茅厕这蹲板上来了? 陆春生强忍住恶心,挣扎着赶紧要起身,撑着他身子的那两块蹲板,却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与此同时,随着蹲板的断裂,被卡在蹲板与粪坑接头缝隙里的一枝小树枝骤然被松了力,飞速地被一根麻线扯了上去,一块青砖被麻线吊着从后面撞上来,正好撞到之前陆春生被劈到的后颈。 陆春生眼前又是一黑,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又昏了过去,跟那块砖头一起,沉闷地掉进了粪坑里。粪池虽然不深,但也足以淹没一个趴着的人,一坑的黄黄褐褐被溅飞不少到坑壁上,然后重新归于平静,白色的蛆虫继续忙碌地在里面蠕动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09章 相看 秦云昭轻快地驾着马车驶在路上,跟正巧搭上便车的屯里杂货店的杨婶子,还有上回跟她说过一回话、和李芬很说得来的那个姓洪的小媳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阿昭,你又买这么多东西啊?”洪嫂子有些小心翼翼的艳羡,她早从李芬嘴里听说秦云昭勤快麻利,但昨天才知道她居然还是个功夫很厉害的人。 靠山屯里也有不少军户是上过战场的,可也没有哪一个肯常年累月地进老山林子里打猎为生,都是安心在靠山屯里种着地。秦云昭这么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却能每天都从老山林子里打到猎物下山,着实是不简单,简直跟话本子里说的那些奇女子差不多了。 打猎要像秦云昭这么有稳定收获,那确实比种地来钱快多了,也多多了,而且这兄妹两个如今又是搬出来单住了,手上的银钱是自在地用,不像她们这些小媳妇儿,私房钱要靠偷偷地攒;所以洪嫂子才很是羡慕。 “是啊,才搬了新家,样样都缺。”秦云昭简单答了一句,又转向两人认真解释了一番,“杨婶儿,洪嫂子,按说搬了新家正该请大家到屋里来热闹一番,暖暖锅灶,不过我哥现在还在养伤,华神医也还在我家里,我哥怕扰了华神医清静,就跟我商量了,等他好了,我们兄妹俩再请大家过来吃席;还麻烦你们多跟屯里大家伙儿解释解释。” 既然住在靠山屯,人情世故该做到的地方还是都要做到,与人好,与自己更好。自己的哥哥还受伤躺在家里,确实让人没心思现在就请客来庆贺乔迁。杨婶子和洪嫂子两个都连连点头答应了:“阿昭只管放心,我们一定把你的意思跟大家都带到。” 见这两人自搭了便车以来,说话和神态里都带了以前没有的一丝拘谨,秦云昭笑了笑,也不再多话了。昨天的事情一出来以后,屯里的人看她都有那么一些敬着远着的意思,秦云昭本来不做女红,又是常往山上跑的,与屯里这些女人们打交道就不是很多,没本事也没打算八面玲珑,她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 秦云昭不会女红,回到靠山屯只能请李芬帮忙,帮宗南山和容渊两个裁制衣裳,她知道李芬是断断不会收手工钱的,预先准备了一根兰花头的银簪子,打算作谢礼。 把东西都卸在门口让容渊提了进去,秦云昭又在山边割了一把草把马儿先喂好了,这才驾着马车往大伯家去,顺带拿了自己买的一大块猪板油过去。 才到大伯家门口,秦云昭就听到里面人声有些欢快,似乎比平常要热闹几分,等敲了门,是刘翠翠跑来迎着的,一见是秦云昭,脸上就有些不大自然。 “大伯家里来客了啊?”秦云昭见里面人影憧憧的,听声音秦勇山和秦勇林两个都在家里说着话,就打算放了马车,把猪板油送出来,那衣料等哪天再找李芬来帮忙算了。刘翠翠在外面应客,李芬这会儿应该是在厨房里忙活了。 秦勇山刚好从正厅里走出来,打算去厨房看看媳妇儿炒得了几个菜,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秦云昭,连忙也迎上过来:“阿昭回来了啊?吃饭了没有?你嫂子正在炒菜,要不……” “不了,勇山哥,”秦云昭连忙推辞,把那块猪板油拿了出来递给他,“这是给你们买的,好熬些油……” “哟,这是哪家退了马车回来,还这么客道送了东西过来啊?”一道笑吟吟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一个容长脸儿搽着些粉的年青妇人刚从净房里出来,斜刺里看到门外的马车,和秦云昭正往秦勇山手上递的东西。 秦勇山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身过去:“吴大嫂子说笑了,这是我堂妹,上门给我爹送些东西的。”他听到“退了马车回来”几个字,心里尴尬得紧,这马车可本来就是阿昭家的,可上午兴南屯李大户家过来相看明月的时候,娘那话里的意思却是告诉人家自己家有驾马车,这会儿撞着正主来了,他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 “是你堂妹啊,”吴大嫂子更是热情了几分,“都是一家人,快进来坐坐,难得你这么有孝心还给你大伯送东西来,怎么能看到我们在这里就不进来了呢?” 她本来就是个热心的,连忙走上来就要拉了秦云昭进去先坐会儿,先前秦勇山的身形把秦云昭挡住了大半,这会吴大嫂子一上前,才看清秦云昭的模样,不由愣了一愣,啪得一巴掌拍到腿上:“我的娘诶,你们秦家尽是出好女儿呢,明月就长得那么俊,这姑娘长得更是跟仙女儿一样了。” “大郎媳妇,你在门边闹呼些什么啊?碰着熟人来啦?” 听到上房里传来的声音,吴大嫂子连忙扭头应了一句:“娘,是明月她堂妹过来看她大伯了,我正要拉她进来坐坐呢。”也不等秦云昭说话,一把就拉了她进去。 刘翠翠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越过秦勇山抢上前去,张口正想说些什么,秦云昭已经轻轻一扭手腕,脱出了吴大嫂子的手:“不了,这位嫂子,你们只管安心在这里做客,我还要赶回家做饭呢,就不陪你们了。” 她说话虽然柔和,可是语气却是很坚决,吴大嫂子一时也不好再来拉她,倒是秦永德坐在上房里听到了声音,唤了她一声:“是阿昭来了?先进来坐会儿。” 秦云昭无法,只得把挽在手里装着布料的包裹放到秦勇山手上,低声告诉他:“勇山哥,这是我请大嫂帮忙要做的衣裳,里面有尺寸,麻烦你交给她。”这才顶着院子里秦勇林、刘翠翠几个人炯炯的目光走进了上房:“大伯,大伯母。” “阿昭,这是兴南屯的全婶子,这是……咳,你叫李四哥。”秦永德听到侄女儿声音,就招呼她进来坐坐,也认认人,并不能因为家里有客,让阿昭脚都不留一下就走的。 “全婶子好,李四哥好。”秦云昭乖巧地招呼了坐在对面炕头上的一个圆脸妇人和一个皮肤有些微黑的少年,秦永德就在一边跟他们介绍着:“这是我侄女儿,叫秦云昭,她还有个哥哥秦思源,就住在屯里北边儿。” 那两人连忙应了。圆脸妇人这才明白刚才自己媳妇儿在外面惊乍些什么,秦明月长得就挺俊俏的了,她这个堂妹却长得更是……啧,她都不知道要形容才好了。 全婶子回过神来就笑着跟秦永德说话:“还是你们靠山屯的水土养人啊,这小姑娘一个比一个的水灵嫩冲,可把我们兴南屯的姑娘给比到脚底下去了。” 女儿、侄女都得了夸奖,秦永德也呵呵笑了起来,与有荣焉。张氏瞥了一眼李四郎猛然胀红的脸,见他虽然半低着头,却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着秦云昭,心里那口自昨天就积来的闷气就堵得厉害。 “阿昭今天怎么不上山打猎了?你哥现在能下地走上几步了吗?我看昨天那个罗校尉对你们兄妹两个挺关心的,他住你家里你可也得多尽些心招待人家。” 张氏勉强扯了个笑容,拉家常一样跟秦云昭闲话了几句,却是一句一个意思,隐讳地把秦云昭的情况都点了出来。 一个女孩子,却上山打猎,是个女猎户,家里的哥哥病重或伤重,还有个男人关心他们,会是什么关心?还在秦云昭的家里住下了。全氏的脸色就略略带了些怪异。 “今天进城给家里再添置些东西,哥哥现在也能走一走了,不过华神医说他再养一个月再走动好些,罗大哥那里,他跟哥哥情同手足,我跟哥哥肯定就象对勇山哥一样对他的,大伯母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秦云昭明白张氏的意思,不过当着外人,她并不想让大伯失了脸面。 “大伯,哥哥他们几个人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做饭了,我就不多陪全婶子几个坐了,我先回了。”秦云昭进来略坐坐,全了大伯一个面子,就起身告辞了。 全氏还虚虚地应了声:“阿昭真是个能干人啊,这就走啦?也不多陪你大伯坐会儿?” 秦云昭客气地微笑着冲她点头致意了一下,转身就走了出去。自秦云昭进来后,一直坐在全氏身边不作声的李四郎却猛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云昭走出了上房,又急忙扭头从窗户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重新半垂下头。 全氏虽然是听了唐媒婆的话,带了儿子过来相看的,明面上却说的是走亲戚,吃过晚饭后就带了家里过来的几个人,往靠山屯她那户亲戚家去了。 今天这个时候了,他们这一行人是赶不回兴南屯的,秦永德和张氏也说了,明天让秦勇山驾了马车送他们回去,不过住却是不好住在秦家的,还是得在亲戚家借宿一晚。 吴嫂子是个心热口直的,出了秦家的门就跟婆婆和小叔念叨开了:“我看秦家这闺女儿长得挺俊俏的,女红又好,我去她房里坐了会儿,她正坐在窗户边给她娘绣着一条抹额呢,那花绣得活灵活现的,人也斯斯文文的,听说还识字呐。 也不知道人家秦家是怎么养闺女的,后面来的那个阿昭,更是了不得,那模样那个俊啊,我的个娘诶,我还真以为是天上的仙女儿站在我面前呢。” 这跟四郎说的媳妇儿是秦明月呢,怎么这大儿媳妇说着说着就扯到秦云昭身上去了?全氏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秦明月进来时,四郎可是很不对劲来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0章 野猪 吴嫂子向来就是个话多的,在秦家憋了那么久不能说,这一出了门,就赶紧把话篓子抖了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婆婆的脸色:“这回来靠山屯我可真是开眼界了,我才跟秦家那大郎媳妇儿在灶下聊了几句,娘,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她那个堂姑子阿昭啊,可不是个一般姑娘。 那个阿昭可是个能文能武的,一笔字就是这儿的席夫子都赞不绝口,前头为着她大伯也就是明月她爹受的伤,进山里采了支野山参来,后头为着她哥受了伤,她又进山打了只活的老虎回来……” “行了,大郎媳妇,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没听这屯里在传吗,都说那兄妹两个身上带着白煞呢,进了哪家的门,哪家就要遭殃,不然那两个怎么不跟着他大伯住!”全氏一口就打断了大儿媳妇的话,转头问起小儿子,“四郎,你跟娘说个准话,今儿秦家那闺女儿你相中了没有?” 他们这一行人一进门,张氏就让秦明月出来倒了茶,李四郎虽然有些忸怩,还是趁着接茶的时候扫了秦明月一眼。那女孩长得比兴南屯的好些姑娘都要漂亮多了,皮肤也白白净净的,可是没抬眼看他,一直垂着眼睛,倒完茶就又回她房间里去了。 李四郎觉得,秦明月虽然漂亮,不过似乎对自己有些挺淡漠疏离的,不太想看到自己。这一点他倒是感觉对了,自他刚跨进秦家院子时,秦明月就透过虚掩的窗户仔细打量过了他。 李四郎家中虽然是大户,可全氏养儿子也不娇惯,家里虽然长年都有佃户,儿子们也都是要会做地里的活计的,不然以后继承的家业怎么办?因此李四郎手粗脚大,皮肤也晒得微黑,身上衣服虽然穿得挺括,衣料子也不错,可举手投足之间还是透出农人那种淳朴的乡土气来。 在秦明月的眼里,这样的李四郎就是个带着一身土气的乡下小子,不过爹娘会攒,所以有几分家业而已。可李家有四个儿子,到时一分家,每个人也就是几十亩地而已,向晨峰家里也有几十亩土地啊,而且向晨峰已经是童生了,明年一准能考上秀才。 向晨峰那么斯文有礼,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的味道,秦明月虽然不知道这叫做儒雅,却深深为这种气质着了迷;所以她看到李四郎第一眼,心里就不喜欢,李四郎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土”字。 李四郎并没有听到他娘问他的话,却顺着嫂子的话回忆起晚饭前的情形来。他们来相看秦明月,他也要坐在上房里接受秦明月她爹娘的相看,一直说个不停的大嫂出了房间后,张氏问他的话就多了起来,他正有些不自在地低了头,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女孩清柔的嗓音。 秦大叔叫了声“阿昭”,让那女孩儿进来坐,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一眼就撞进了那双又黑又润的杏眸里。阿昭的脸上微微带着笑,整间房间似乎都因为她走进来所以突然光亮了起来,李四郎当时只觉得自己心都不会跳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刚才微笑着看我了,她……好美! “四郎,四郎?”全氏见儿子明显神游天外,轻拍了他一巴掌,“这孩子想什么去了,娘问你话呐!” 李四郎猛然醒过神来,懵懵地看向全氏:“娘,你说什么?” “娘问你,中意秦家那闺女儿不?”吴嫂子怕这小叔子把婆婆惹生气,赶紧给他又说了一回。 阿昭?中意啊!李四郎差点就要把“中意”两个字说出口了,才募地回过神,想起娘问的是秦明月。李四郎有些怏怏地垂了头:“娘,我晚饭有点吃多了,你们先回伯娘家吧,我在这边随便转转走走,消消食。”说着也不等全氏答应,拔脚就往斜刺里的一条路上走了。 “诶,四郎,你在这儿又不熟路,你去哪儿转呐?”全氏叫了几声没叫住,只得郁闷地住了口。 吴嫂子这回注意到婆婆的眼色了,赶紧上前劝了一句:“娘,四郎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横竖路在嘴上呢,你还怕问不到路回来?” 大儿媳妇这么一劝,全氏想想也算了,由着儿子去散散吧,今天这回相看,怕是儿子对秦明月没有相看中啊。没相看中就没相看中,只要儿子不是看中那一个就好! 秦云昭几步走回了家,就看到家里大小几个男人神情各异,自己的哥哥正一脸不甘带着点仇恨,华灵和容渊两个却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宗南山却是沉吟不语。 “这是怎么啦?”秦云昭不去管别人,先跑来问秦思源。 秦思源有些气恼地搔了搔头:“刚才张小旗来说,有人在山脚下又发现了野猪的踪迹。” 难怪哥哥会是这样子,这是在恼恨现在自己不能去报仇吧!秦云昭也恨野猪,毫不犹豫就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哥,放心,有我帮你报仇呢!” 华灵立即接了话:“我也去!”顺带扫了张口欲言的容渊一眼,“你不能去,你得留在这儿照顾宗伯伯和秦汤圆!” 容渊有些泄气地垂下了头,秦云昭却横了华灵一眼:“谁说要带你去了,万一你要出了什么意外,你自己能把胳膊反装着给自己行针?” “山中无老虎,野猪称大王。”宗南山点点头,看向华灵,“小铃铛你功夫还没学到家,那里又是一群野猪,你去怕……” “阿昭功夫好,所以她可以去,可我功夫也不算差啊,只不过比不过阿昭而已,但是比野猪总还是比得过的吧?”华灵有些不服气,他前天跟着秦云昭下套套猎物正得劲儿,今天秦云昭往城里去了,宗南山就不许他一个人往山上去,要再不许他跟了秦云昭去打野猪,也未免太把他当成一朵娇花了吧,他可是堂堂大男人啊! “当然比得过,华铃铛,你比野猪长得可俊多了。”秦云昭忍了笑调侃了华灵一句,容渊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华灵狠狠地瞪了容渊一眼,回过头却换了一脸怨妇的表情看向秦云昭:“阿昭,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你说过只要我找你助拳,你随叫随到的!我现在找你帮我一起去打野猪,你去不去!” “这个……”秦云昭没想到这小子脑子转得够快,可自己当时应诺了帮他助拳,照他这么一说,打野猪也确实算得上这含义,秦云昭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不过你得听我的指挥!” 华灵立即欢喜起来:“阿昭,我帮你去烧火,我们吃了饭就赶紧去看看。” 他才从宗南山和秦思源那里知道,野猪喜欢夜间出没,一夜能毁掉一亩地的粮食,吃了晚饭过去,他一定要把那些野猪杀个屁滚尿流,为民除害。这趟出来可太值了,跟着阿昭可以玩不少刺激的啊! 华灵一溜烟儿地就往后面厨房去了,还不忘记把容渊也拎了去。宗南山失笑,看向秦云昭郑重交待:“华灵这小子于医药一途极有天分,今后一定会接手药谷的,你带了他去,千万要小心些。刚才那小旗过来,说他那里有一张两钧的弓,我让他呆会儿带过来让你试试。” 宗南山的弓是一石的硬弓,一石四钧,一钧三十斤,秦云昭用着实在费劲,并不方便,是如果是两钧的弓,那倒还可以试试。 秦云昭应了,记起那把匕首的事来,这两天连着事多,她一时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告诉宗南山,这会儿连忙说了。宗南山微微有些诧异,旋即释然:“无妨的,改天我进城一趟去找找我那旧友,一定帮你把那把匕首讨回来。” 秦云昭说的是一个大胡子的男子,当年那旧友送他这把匕首时,可还是一个朝气勃发的少年。真是时光容易把人抛啊,那少年居然也会长了一嘴大胡子了…… 秦云昭看见宗南山一脸缅怀,也不再打扰他了,急急忙忙先冲去厨房做饭了。几个人刚吃过了饭,张杰就上了门,秦云昭拿过他带来的弓试了试手,觉得手感还行,暂时就先借用了,箭却是用的宗南山的,张杰留存的那几只羽箭过了好些年了,尾羽都已经秃了,会影响准心。华灵就直接借了宗南山的弓刀带在了身上。 野猪出现的地方是山脚一块斜坡,是屯里一户贫户的地,那里种的有一片打算留种的红薯,才打算这几天翻收上来,却不想今天下午被野猪翻了一小片去。 经了袁王氏一闹,秦云昭上山能打虎的名声在靠山屯是传出来了,那贫户就求到张杰跟前,张杰又求到了秦云昭这里。反正野猪是个公害,又是跟秦思源结了仇的,秦云昭自然毫不推辞地就出了马。 拿好了弓箭匕首,秦云昭轻轻捶了哥哥肩膀一拳:“放心吧,哥,明天我们就吃野猪肉!今年过年也不用去买肉了,直接拿野猪肉炕腊肉吃。” 秦思源心里诸多担心,翻翻滚滚转到胸口,嘴里却只道了一个“好”字。 秦云昭也没有跟张杰要什么别的人手,只带了华灵一个转身就走,才到门边,秦思源又突然叫了出来:“阿昭!” “哥?”秦云昭回过头看着秦思源。 “晚上我想吃鸡蛋葱油饼宵夜,你早点回来给我烙,我让容渊把葱都洗好,等着你。” 傻哥哥!秦云昭笑了起来,没有应声,转回头继续向外走去,只背对着秦思源挥了挥手,眨眼就消失在了渐渐暗下来的夜幕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1章 伏击 今夜是满月,依秦云昭的眼力,可见度很好。秦云昭赶到地头,先勘探了一番地形,又跟华灵说了几个要注意的事项,挖陷阱是来不及了,两人各上了斜坡边林子里的一棵大树,互为犄角,打算看情况再决定是否直接用弓箭伏击。 华灵开始还挺有劲儿的,手里紧紧握着弓,把箭也搭在了弦上睁大了眼睛等着,可看着月亮从刚冒出山头,到爬上了树梢,再离树梢都老高了,那斜坡地里都一直没有动静。 华灵打了个呵欠,往秦云昭藏身的那棵树上望了望,却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她人在那里。阿昭不会走到别的地方去了吧?华灵心里有些发虚,故意弄出了些声响,那棵树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夜枭叫,华灵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没跌下树去,却听到那树上传来了秦云昭低低的笑声。 这野丫头!华灵踢了踢有些发软的腿,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粗大的树杈上,慢慢稳住自己刚才激烈的心跳。 他身为男人,自然要有男人的自尊,上回在山林里被那小豹猫只用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就吓得他够呛,虽然是虚惊一场,到底让他心里耿耿于怀,所以这回跟了阿昭来,卯足了劲想扳回这个面子的,没想到刚才又被丫头学的一声夜枭叫给吓软了腿肚子。 华灵心跳刚正常下来,募地,树林里又传来了一声夜枭叫,这野丫头,吓人还吓起瘾了!华灵正要怪叫一声还击回去,却突然发现斜坡上的小树林里传来了一些动静,接着五团黑影不紧不慢地从土坎上跳到坡地里来了。 阿昭这家伙是怎么能提早就发现这些野猪来了的?华灵屏住了呼吸,伸手慢慢地重新将箭搭在了弓上。阿昭说过,如果是五只以上的野猪,那就暂时只能赶走,然后明天再设陷阱出来捉猪,要是五只以下包括五只的,她三他二,各负责几只搞定! 这群野猪刚巧有五只,当先一只公猪是头儿,长得特别粗壮。野猪有很强的领地意识,秦云昭估计这家伙就是伤了哥哥的罪魁祸首了,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先前跟华灵定好了伏击节奏,她主攻,华灵协攻,听她的箭一发出,华灵就把最靠近他的那只野猪给射了。秦云昭慢慢拉满了弓,对准了当先那只公猪的眼睛。 嗖地一声,羽箭直直从眼睛射入野猪的脑袋,几乎没羽,那只公猪狂叫了一声,跳了起来,狂暴地往前冲了几步,就嘭地一声倒在了地里。 秦云昭一箭得手,并没有再去管那只头猪的死活了,飞快地从身后的箭袋里又抹了一支羽箭出来,弯弓搭箭,又是一箭射了出去,正中另外一头野猪的眼睛。 华灵在秦云昭第一箭射出去的时候,就紧接着发箭射向了靠近他这边方向的一头野猪的眼睛,关键时刻他也不怵,羽箭也深深射进了那头野猪的眼窝。 三头野猪被瞬间击毙,剩下的两头立即转身就往山上逃去。秦云昭可没打算放它们回山,这些家伙报复心强,这回要是逃脱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下山来的糟蹋庄稼,不吃,纯粹就是糟蹋,所以这一趟非得歼猪殆尽才行。 秦云昭轻巧地在树枝上几下晃荡,跳到了另一棵树上,调整方位一箭射出,第四头野猪倒地,本该华灵拿下的第五只,却因为他没能调整好位置,羽箭只斜斜插在它的脖子上。 那只野猪吃痛,以为回去的路上还有埋伏,又是一个急转身,带着那支羽箭往山下逃去。不是逃上山就好,秦云昭刚要吁一口气,突然脸色一变,这时候时辰还不算太晚,万一山脚边还有人怎么办? “追!”秦云昭借着一根树枝的力量,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到了地上,飞跑着向那只受伤的野猪追去。 “诶,等等我!”华灵不敢从那么高的树上直接往下跳,只得收了弓箭,手忙脚乱地往下爬了一截,才跳下树来,秦云昭早往山下跑得不见了人影。 李四郎没想到自己一路默默想着心思,居然走到了山脚边,抬眼看了看半空中的圆月和月下那片黑黝黝的山林,突然打了个寒噤,跺跺有些走麻了的脚,打算原路返回。 刚想转身,李四郎就听到前面传来奇怪而粗重的呼哧声,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喝:“小心!快爬到树上去!”根本来不及思考,李四郎下意识地就听从那个声音,几步跑过去抱着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杨树拼命地往上爬。 才爬得六七尺高,杨树就剧烈地一震,差点没把他震滑下来,李四郎双手双脚都紧紧地抱在了树上,不敢再动,不自觉地就低了头去看。 竟然是一只发了狂的野猪在撞这棵树!李四郎顿时觉得背上发冷,成年男子大腿粗的树,发狂的野猪也就是几下就能咔嚓撞断的,等自己掉下树来,结果可想而知!他媳妇都还没娶呢,他还不想死! 一个人影刷地跑近,只几步就攀上了一处岩石,挽弓,搭箭,射出!那人背对着月光,看在李四郎眼中就像是浑身披着一层银色的光芒,那一瞬间微微偏头瞄准的身姿,在很多年以后都一直深深地镌刻在了李四郎的心里。 弓手垂下了手中的弓,袅袅向树下走来:“你不要紧吧?可以下来了,野猪已经死了。” 很清柔的嗓音。李四郎懵懵应了一声,心有余悸地溜下树,小心地绕开了那只死在树下的野猪,向弓手走过去,这才看清眼前的弓手竟然是个女孩子,竟然是…… “阿昭!”李四郎轻唤了一声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激动得厉害,看着阿昭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心更是嘭嘭跳得快要跃出胸腔。 “阿昭!那野猪呢!”华灵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看到秦云昭前面还站了个少年,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扫了那少年一眼,又顺着秦云昭指的方向低头去查看那头野猪。 依旧是一箭穿眼入脑,看来还是阿昭及时把这野猪杀死了!华灵放了心,长呼了一口气:“阿弥陀佛,有惊无险!” 秦云昭笑了起来:“少在那儿长吁短叹了,我在这儿守着,你去把张小旗和容渊都叫出来,让他们带上两根粗杠子和麻绳,咱们得把野猪扛回去!” 华灵连忙飞跑地去了。李四郎这会儿也稳回了神,看着秦云昭弯腰把射进野猪眼睛里的羽箭拔了出来,仔细用树叶揩了沾在上面的血迹和脑浆,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阿昭你杀野猪啊,我也来帮你扛吧。” 两根杠子和麻绳,那就是一头野猪四个人扛,他怎么能让阿昭这么个纤纤瘦瘦的姑娘来扛重物呢?别的没有,自己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李四郎立即上前请缨。 秦云昭回头看了李四郎一眼,也不推脱,笑着就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李四哥了!呆会儿把野猪扛完了,请你到我家里一起吃个宵夜!” 扛野猪能换来美人相邀,这个值!要是可能,李四郎恨不得自己一个人都能扛着那野猪飞跑了,结果发现,幸好自己不能。阿昭可不是只打得一头野猪,足足打了五头野猪,最大的那一头,怕是有五百来斤了,虽然是四个大小男人扛,也累了个够呛! 见妹妹不仅平安归来,还带了五头野猪回来,最大那头,看着就是当时把自己撞飞的那家伙,秦思源又是解恨又是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宗南山也啧啧称赞了一番,两个人过去,没挖陷阱,仅凭弓箭能够一窝剿杀五头野猪,确实是很厉害的了。 秦云昭现割了一块野猪肉下来做了小炒,又按秦思源要求的,烙了一大盆香喷喷的鸡蛋葱油饼,打了个胡辣汤,端上桌招呼几个人开吃。 李四郎觉得自己没有出过什么力,有些不好意思,被张杰一把拉着要他坐下来:“怎么没出力,你不是帮着把野猪都扛了回来了吗?何况你是来靠山屯做客的,只管坐下来一起吃,源哥儿和阿昭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靠山屯除掉了这一窝野猪公害,他身为小旗也是挺高兴的,而且这杀猪现场还被兴南屯的人看到了,给他宣扬出去,也挺长面子,别个小旗也得羡慕他靠山屯出能人。 李四郎却不过,只得应下了。容渊端了一盆温水上来让大家洗手,张杰就问了一声:“阿昭呢,叫她出来跟我们一起吃啊。” 容渊才答了一句“她在厨房呢”,李四郎就马上起身往后面去了:“我去叫她来。”张杰看了秦思源一眼,见他并没有注意,也聪明地转了话题。 秦云昭正在用匕首把野猪肉割成小条小条的喂小豹猫,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是李四郎过来,冲他笑了笑:“李四哥,呆会儿你带条猪腿回去,我都给你用绳子系好了,可不能说不要,今天晚上害你惊吓了一场,这可是专门给你压惊的。” 她都划算好了,一头野猪送给张杰,一头就送给那贫户算是弥补他家被野猪造成的损失,还有一头送去大伯那里,然后再给李四郎砍条猪腿,剩下的就自己家腌了做腊肉。 本来想说的“不要”那两个字都堵在了李四郎的喉咙里,吭嗤了一下,李四郎才重新说出了一句:“阿昭,大家都等着你吃宵夜呐。” “啊?我不是让容渊告诉你们先吃吗?”秦云昭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净了手和李四郎一起往正厅去了。 容渊一直注意着这边门口,一见两个人过来了,连忙不着痕迹地把李四郎拉到华灵身边坐了:“李四哥,快来坐,我们开吃了。”见秦云昭挨着秦思源坐了,他就挨在秦云昭旁边坐了下来,恰恰地坐在中间把李四郎跟秦云昭隔开了去。 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还不小啊!宗南山扫了坐在对面的容渊一眼,见他和李四郎一样,时不时地眼风就瞄到了秦云昭那边,阿昭却是一门心思地帮秦思源取了饼子裹上小炒野猪肉,做成卷子递到她哥手上,半点也没有注意过另外两个人的眼神。 想起还有大前天来的那个罗奕,宗南山笑叹着微微摇了摇头,这些小儿女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2章 悬疑 夜色已深,兴州将军府的书房里却一直灯火通明。 沈谦捏着一张草图细细地看着,半晌才轻轻放在桌上:“老莫,这图真的是那女子当场画的?” 莫青山肯定地点了点头:“她让我家那伙计取的纸,自己带了滑石就在柜台上画的,我家伙计亲眼看着的,画好后就拿来给我瞧了,问我能不能打出来。” 见沈谦沉吟不语,莫青山又继续细细述说了当时的一番情形:“那姑娘虽然用布巾包了头脸,声音也有些发沉,不过我感觉她年纪应该不大,但是她居然知道指定要我用宿铁做,应该是很清楚这些东西的。” 沈谦取下架子上的一只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半成品的木弩来。这是上回他追踪那个神秘高手时发现的,当时有些地方就已经被故意拆毁了,他拿去跟老莫研究了很久,复原了一部分进行了试验,杀伤力很大,但是还是有很多缺陷。 “老莫,你确定加上这些零件,这手弩就是完整的吗?”沈谦将木弩跟那张草图放在了一起,看向莫青山。 莫青山也从自己带的盒子里取出了一张半成品的铁制手弩:“我看了这草图后,就把照着那木头打出来的这张铁弩又改动了不少,我估算着,如果把那些零件打出来组装,不敢说完整,差不多也有八成半的样子了。” “哦,你打出来了?”沈谦极感兴趣地从老莫手中接过那张铁制手弩,对比着那张草图的零件看了起来。 “刚刚才淬火出来的。”莫青山走近前来,点了点草图上的一个零件,又指了指铁弩上的一个部位,“你看,这零件八成应该是装在这里的,还有那个……” 沈谦的眼睛亮了起来:“老莫,你加紧点,把这几样零件打出来,先拼装一下试试,看能不能再推敲出缺的零件是什么样的。我这就让人盯住各个铁匠铺,那女子既然打了这几样零件,肯定也要慢慢把别的零件给打出来的,咱们就张着网守着,总有一天能截住她的!” 当时他以为那神秘高人可能是血羯国的探子,如今想来,或许并不是,不过这次竟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出面,莫非是哪个隐居的山门?可他在兴州这么些年,并没有听说有这样的事啊。 送走了莫青山,靖风又紧急来报了:“将军,在小杨树胡同最末一家找到了一具尸体!” 沈谦精神一振,提脚就要往外走:“带我去看看去,那人身上是不是也只有一处致命伤口?是什么身份?” 靖风的脸色却古怪起来:“将军,死的是齐家布庄的二掌柜,叫陆春生,他身上没有伤口,据仵作初步推测,可能是喝醉酒如厕时,蹲板突然断裂,他跌进粪坑里淹死的……才从里面捞出来,他们正在清理着呢。” 沈谦愕然停步:“跌进粪坑里淹死的?” 靖风想起刚才看到的恶心场面,似乎那恶臭还萦绕在鼻间,皱了皱眉强忍下干呕:“将军,你还是等他们……” “备马!”沈谦大步走了出去,靖风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城内发生凶案,本来该是布政使管的事,不过兴州布政使符永年是武官家族里出来的文官,与沈谦私交甚好,见杀人者手法利落干净,绝类高手所为,心中惊疑,所以请了沈谦过去。 据两名报案人说,他们发现窄胡同里倒了四个人时,并没有看到别的人影,地上还有一个活着,断断续续说了“女的……杨素(树)……同……”几个字,就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等到衙役赶到,那四人都已经死了。 仵作马上验了尸,一人被从背后扭断了脖子,两人被匕首直接刺穿左胸心脏位置,还有一人应该是最后才死的,先是脚掌被钉,可能是被逼问了什么,然后喉咙被飞刀割断。 不过有一个意外,被匕首直刺心窝的一人,正好心脏长到了右边,最后虽然因为失血过多也死了,可是留下了那五个字的遗言。 沈谦赶到凶杀案现场,心中也惊叹不已,这四人应该是被人从身后袭击,现场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凶手绝对是高手,动作迅速,一击致命。 脚掌被钉的那名死者名叫黄彪,人称“彪哥”,惯在道上混的,以帮人了难以及处理些阴私事为营生,手上很有几分功夫,另外那三人是他手下带的兄弟,也是几个能打的。 这四人居然半点功夫都没有施展出来,应该是落在后面的三人被凶手极快地杀死,最前面的黄彪自知不敌,所以跪地求饶。凶手从他嘴里问出了情况,却还是一刀取命,可见是惯做此事的,不仅手段狠辣,而且知道绝不留后患。 窄胡同两头连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凶手不仅杀人利落,而且杀人时能避过行人耳目,杀人后能不被人注意,着实厉害。沈谦仔细看过了那四人尸体,自忖就是自己动手也不过如此了,因此对此案极感兴趣。 黄彪那四人身上的银钱分毫未动,凶手应该就是寻仇,或许是之前黄彪做了什么帮人了难的事,涉及到了凶手,而最后一人留下的五字遗言就成了关键。 沈谦当即就令靖风派人参加了布政司刑狱衙役的办案,一众人翻遍了户籍册子,倒是找出了几个叫杨素的女子,可叫来管粮税的衙役一问,还跑了好几趟亲自去探看,那几个杨素都不可能是凶手,也没发现会跟凶手有什么关系。 眼见着又是一桩无头案,可都指挥使和布政使两位大人都看着这案子呐,下面的人想破了头,终于有一个新进来的衙役战战兢兢提了一句:“会不会说的是大小杨树胡同?”他家就住在大杨树胡同那里,而兴州人说话是“素”、“树”不分的。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眼睛就一亮,对啊,怎么听到女的就只想到“杨素”是她名字去了,也可能是那女的住在大小杨树胡同啊! 两边派出人马,将大小杨树胡同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小杨树胡同最末一家发现了一些异常,进而找出了尸体,只是这尸体看起来跟窄胡同那案子并没有什么相关联的。 宵禁之后街道无人,沈谦纵马急驰,几刻钟后赶到了小杨树胡同,留在那里的山风忙迎了上来:“将军,仵作已经验过尸了,确实是在粪池里淹死的。” 沈谦不说话,当先走进了已经被照得灯火通亮的院子,房间的桌子上,一只酒壶横倒,一碟菜也被压得翻泼了出来,油水已经在桌面上凝固了,只有一只酒杯,一副碗筷。 山风跟在后面解说:“死者陆春生,是齐家布庄的二掌柜,这房子是一个姓田寡妇的,田寡妇是陆春生的姘头,前天就回五里屯娘家去了,还没有回来。我们过来时,院门都是从里面闩着的。” 姘头走了,自己一个人进了她家里吃酒菜,还是在等什么人? “酒中有些助兴的药物,床头还放了一只角先生。可能陆春生在等一个女人。”山风见沈谦开始环视房间,继续给他细细说着。 药都喝了下去,必是跟那女子约定了时间来吧,可那女子也许因为有事耽搁了还没来,陆春生就喝醉了去如厕,然后不幸掉进粪池里淹死了? 那女子或许来了,敲门见无人来应,就又走了,或许根本就没来。陆春生会是跟哪个女子约了呢?他约的这个女子跟窄胡同凶杀案遗言中那个“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谦走了出来,走向后院,后院茅厕外面的地上,一滩子水渍,陆春生的尸体被放在地上,上面已经蒙了一块白麻布,隐隐还散出恶臭。 仵作为了验尸,也不知道让人提了多少桶水才冲洗好,不过活人在粪池中溺毙,口鼻和腹腔里那肯定也是……山风又有些想干呕了。 沈谦停住了脚步,看向候在一旁的仵作:“确定他是喝醉了吗?” 仵作连忙回答:“大人,小的取了他的胃容物验看,确实是他吃了桌上的菜,喝了大量的酒,大约是申时左右溺毙的,身上无利刃等外伤。” 只是一个意外?与窄胡同的凶杀案只是一个巧合?沈谦沉默了片刻,问了一句:“死者何籍,家里还有什么人?” “陆春生原籍是靠山屯的,父亲陆明在早年战亡,母亲张氏在怀着他的时候就改嫁给靠山屯秦家,陆春生是遗腹子,目前家中无亲。” 靠山屯,秦家?沈谦心中一动:“靠山屯秦家的户籍资料有吗?” 山风看向一旁一名书吏,书吏连忙翻开手中的记录:“回大人,有,靠山屯秦氏永德,年四十三,早年从军,因伤退,妻张氏莲香,年三十九,大子秦勇山,年十七,大媳李芬,二子秦勇林,年十七,二媳刘翠翠,三女秦明月,年十四。” 秦思源竟然不在其中,不是说他们投奔在大伯家吗?沈谦想起秦云昭,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一时又不想在这里兴师动众地专门去问情况,转头吩咐山风:“明天一早就把靠山屯的小旗给我找来,我要问他些事,到时还让他把陆春生的尸身领回去。” 山风连忙答应了,立即安排人去了。沈谦捂了鼻子,皱着眉头取过一支火把,走近那茅厕又看了一遍,并没有再发现什么端倪,就是那两块蹲板的断裂处,也是极自然的。 真的只是巧合吗?按说一个男人等着女人过来,药也吃了,连器具都备好了,必是要一番尽兴的,怎么会女子还没来,他自己倒喝得酩酊大醉了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3章 死了 沈谦先退了出来,布政使符永年这时也赶到了,见他沉默不语,估计着在这里并没有发现什么进展,也不多问,只是揖手一礼:“倒是扰了沈老弟了,明日老哥作东,请沈老弟去鸣翠轩洗洗这些晦气。” 虽然破不了案会影响他的年终考绩,不过连沈谦出手相帮都找不到头绪的话,这影响他也认了。见沈谦摇头要拒绝,符永年连忙开口劝道:“老弟可不能不赏脸,你不给老哥赏脸,你总得给美人儿一个脸面吧?鸣翠轩流云姑娘可是上回才跟我抱怨,说你好久都不曾去过她那里了。” 流云是鸣翠轩的头牌,迄今为止,入幕之宾也只有沈谦一个,并没有招徕过别人,就是出席,也只是说唱陪酒而已。不过沈谦长久不来,别人想千金买春宵流云又不愿,老鸨确实有些怨言。流云的妹妹流烟刚被符永年梳笼了,因此才会托符永年向沈谦提个醒。 沈谦以前曾经带了嫡母给的一个通房丫头到兴州来,不过那女人被人收买了,居然妄想进他的书房刺探事务,被沈谦令人拖下去直接打死了。之后将军府里就再也没有女人,嫡母也不敢送了。 不过男人的欲望总要纾解,所以他后来去了鸣翠轩,刚巧碰到了那天是流云挂牌,就买下了她的****之夜。沈谦比起兴州一众富商之流实在好得太多了,流云自是对这男人有一腔别样的情意,何况后来在应酬中也渐渐猜到了沈谦的身份,因此更是不作他想,只想能进了他府中后宅做个妾室。 奈何沈谦一心扑在军务上,对女色并不上心,听到符永年这一说,才记起了鸣翠轩还有这么个人。虽然符永年苦劝,沈谦还是推辞了:“实在是最近又有军务,兴州大营要轮番实战演练,老哥多多体谅,等到了年底,我再跟老哥敬酒赔罪。” “得,你敬酒那可不是赔罪,我可是受罪!”沈谦酒量大,符永年可经不起他灌,见他执意不去,也就罢了,“不过这连死五人的无头案,沈老弟到时一定要在按察使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啊。” 沈谦连连应了,先回了府,洗漱一番躺上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今天一天一下子发生几件事,却件件都是悬疑,让他的大脑一直活跃着平静不下来。 蒙了头巾来制作手弩零件的姑娘,窄胡同高手所为的凶杀案,约了女人来却意外死亡的陆春生……沈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模模糊糊地快要成形了,却又总是捉摸不到。 门外有巡夜的亲卫走过,几句零散的话顺着风传了进来:“一府的大老爷们……谁也别嫌谁打呼噜……” 沈谦猛地坐了起来,姑娘,遗言中的“女的”,女人……今天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都与女子有关!会不会他本来就想错了,杀了黄彪的人本来就是女子,而那女子……那女子又跟死在小杨树胡同的陆春生有什么关系呢? 沈谦披衣而起,顾不得点灯就打开了房门:“来人,传话给山风,让他即刻派人去查,这几天陆春生都和什么人打过交道!” 房间中一灯如豆,秦思源一脸的吃惊,声音却压得极低:“这么说,那陆春生已经死了?” “不敢说必死无疑,不过如果不出意外,十之八九是难逃死路。就是万幸得了生理,他当时就被我从后面打昏了,也不会知道是我做的。”秦云昭同样声音低低地说着。 宵夜完送走了张杰和李四郎之后,秦云昭见大家都去睡了,借口给哥哥送洗脸水,端了水盆进来,就把今天杀了人的事给哥哥说了。 秦云昭只陈述了事实,秦思源却是想得到,陆春生花大价钱雇了那样四个人来掳阿昭,掳去会做什么!甚至可能为了防止事发,还会把阿昭灭口! 如果不是阿昭功夫好,他现在根本就见不到她了!秦思源紧紧握住了妹妹的手,眼中却露出了难过:“阿昭,都是哥哥不好。要不是哥哥现在还没养好伤,这种畜生本来该哥哥来杀的,就不用脏了你的手了!” 这些事,秦云昭并不打算跟哥哥隐瞒,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她想让秦思源有个清楚的认识。只是在她考虑着说出这事之前,她以为秦思源或许会有一些惊骇,却没想到,哥哥会因为这个难过,因为觉得他没有尽到当哥的责任,让妹妹来面对这些,不得不脏了手。秦云昭只觉得心窝里都暖融融的。 “哥你放心好了,我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谁也不会想到是我干的。”秦云昭笑笑摇了摇哥哥的手,“我告诉你,就是让你只管安心养好伤,你妹妹能着呢,你放一千一万个心好了。你看,这小半夜工夫,我们连过年的腊肉都有了!” 剩下的那两头野猪,确实够他们几个过年吃的了。没了陆春生那恶心人的东西隔三岔五地再来打妹妹的主意,而且到了年边,自己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个年绝对会过得够开心、够舒心的;秦思源摸了摸妹妹柔顺的头发,也笑了起来。 沈谦却蹙紧了剑一般的双眉。山风行动迅速,很快就给他带回了消息,就在今天一早,有人看到陆春生去找了黄彪,两人不知道躲在一边商量了些什么,然后黄彪就带了手下三个兄弟跟着陆春生走了。 如今夜色已深,不好大张旗鼓去敲门挨家挨户地问,后面具体的情况,要等到明天天亮以后再找人打探了。沈谦挥手让山风先下去休息,明天再找人把情况打探好报上来,自己坐在了桌前沉思起来。 黄彪一直做的就是帮人了难以及一些阴私事的营生,据初步了解,陆春生在兴州并没有与谁结仇,应该不存在找黄彪了难,那么差不多就能确定他找黄彪是要做一些阴私事了。 做阴私事……会是什么阴私事呢?陆春生闩了门在小杨树胡同独酌等着,用了助兴的药物,还准备了房中器具,死者留下的“女的……杨树……同……”的遗言…… 沈谦眉头一跳,关键就是陆春生这里!莫非是陆春生找了黄彪,要他把一个女子掳来,因为笃定黄彪不会失手,所以安稳在小杨树胡同等着。至于掳来做什么,只看那药物和那件房中器具,沈谦就可以想见了。 一桩害人的阴私事因为黄彪等人的身死而终止,如果说黄彪几人的死还有可能是意外遇到仇人报复的话,那陆春生的死又怎么解释呢? 或许是他们要掳的那个女子有高手在一旁保护,得知几人的阴谋,一怒之下就杀了这几人!关键就是要找到那个陆春生想掳的女子,这是节点所在,找到她,就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沈谦揉了揉眉头,心中大定,对明天探查的情况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曙光,张杰就忐忑不安地被人带进了将军府,见到一个浑身煞气、留了一嘴胡子的男子坐在正厅的主位上,不待人提醒,张杰就连忙单膝跪地行礼:“将军!” “唔,靠山屯的小旗张杰?”沈谦看着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轻轻点了点头,“起来吧,坐着说话。” 撇开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兴州最高长官对自己还算是和颜悦色了,张杰紧张的情绪稍稍得了缓解,在下首的椅子上挨了半边屁股坐了:“不知将军召见小人……” “陆春生是你靠山屯的人?”沈谦直接发问。 陆春生?张杰微微一愣,不敢怠慢,连忙回答:“是,不过小人已经让他尽快将户籍迁出去了。” “逼离?为什么?”沈谦很有兴味地挑高了眉。时人都讲究故土难离,一个人被属地管理的小旗勒令迁离户籍,定是做了些什么让众人愤怒的事。 “此人心术已坏,小人不想他在我靠山屯生事惹麻烦,因此只得行此下策。”张杰忖不准沈将军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就采取了最可靠的办法,实话实说,把陆春生前些时日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竟然是这人想坏了秦云昭名声,然后逼娶?沈谦募地就想起了秦云昭那个带了挑衅的撩人眼神,和从她松了的领口里看到的那一抹嫩绿和隆起的雪白,心里莫名地有些恼怒。 “秦思源单独立了户,带着他妹妹另住,为什么?” 张杰见沈谦沉着脸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正在七上八下,不提防他又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下意识地就答了出来:“因为屯里有些风言风语。” 沈谦目光沉沉地看了过来,张杰头皮一麻,半点不敢隐瞒,直接就把张氏不待见秦思源兄妹两个,秦家连续出事后,屯里传出那兄妹俩带了白煞的事,秦云昭找他请求单独立户以及买地修屋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丫头家里是这样的处境……沈谦想起自己之前几回对她的恶劣,心里稍微有些歉然,随口不着痕迹地问知了华灵在靠山屯一切都好后,暂时打消了打算这两天就派人把华灵带回来的念头,且由着华灵去吧。 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都问完了,沈谦就直接把最后一件事通知给了张杰:“陆春生死了,你把他尸身拉回去吧。” 陆春生死了?张杰一下子惊愣住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4章 死讯 张杰满腹心思地跟着人去布政司衙门认领陆春生的尸身去了,山风已经带了人查探到了一些新的消息,急忙回禀给沈谦。 昨天有人看到,陆春生找到黄彪后,就带了他们一起往布料街来,似乎在指认人,然后几人碰头商量了些什么,就两边分开了,陆春生也没回齐家布庄,估计那时就直接去了小杨树胡同那寡妇家里了。 沈谦想着张杰刚才说过的陆春生想毁了秦云昭的名声进而逼娶的事,心中突然一动:“山风,再去打探,靠山屯一个叫秦云昭的姑娘,昨天是否进过城,是不是去过布料街!” 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秦云昭昨天确实进了城,也的确到布料街的何家布店买过布,不过她是差不多未时就赶了马车回靠山屯的,当时车上还搭了两个同村的妇人。 陆春生是申时才死的,那时秦云昭应该在回靠山屯的路上,而且还有两个妇人搭着她赶的马车;那么应该不是秦云昭杀了陆春生了? 沈谦曲指轻轻叩着桌面,心里带了丝释然。他先前想起秦云昭与自己对打过,也是身手了得的,有些怀疑黄彪那四人可能就是秦云昭杀的,但是心里又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就算换了他来做,也很难做到那么干净利落地杀人。 而且,如果是秦云昭杀了黄彪四人,那么她肯定就得知是陆春生买凶掳人的事,没道理她连黄彪四个人都杀了,却会放过陆春生。可是,事实确实如此,就算秦云昭有杀了黄彪的作案时间,她也没有杀陆春生的作案时间啊。 如此倒推,沈谦放弃了刚才的怀疑,觉得自己或许是多想了,秦云昭进城也只是巧合,说不定陆春生想让黄彪帮他做的是另一件事呢?不管怎么说,黄彪几人已经死了,陆春生也已经死了,事情的真相如何,那个杀人的神秘高手是谁,也只有阎王爷才知道了。 神秘高手可遇不可求,那手弩的研制却是看得到摸得着的,何况他已经令人在城里各大铁匠铺都布下了人手,沈谦放下了这桩事,转而换装去了莫氏铁匠铺,去看莫青山的拼装进度了。 秦云昭赶早起来,叫了秦勇山赶了马车来,把昨晚已经放干血的一头野猪给送到大伯家里了。听说阿昭打了野猪来,秦永德让张氏扶了他到院子里看,又问了昨晚打野猪的情况,啧啧称赞了一番。 古代讲究族亲,讲究名声,秦云昭只是尽自己的孝道,但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去看张氏和秦明月几个的脸色,因此不想多呆,略坐了一会儿,就以她自己家里还有两头野猪等着要处理为由,向秦永德告辞了。 她前脚刚出门,秦勇山也驾了车跟了出来,秦云昭有些好笑:“勇山哥,难不成你还要客气送我一段路啊?” 秦勇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扔在车厢里的菜刀和一把小斧头:“都缺口了,要去铁匠铺重新打打,不然可对付不了你送的那头野猪啊。” 秦云昭呵呵一笑,心中突然一动:“我没听说屯里有铁匠铺啊,你要去城里打?” “那哪儿要赶那么远啊,就在旁边的平山屯就有家铁匠铺子,手艺比城里不得差,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农具菜刀剪子什么的都是找他打,也就大半个时辰的路,可比去城里方便多了。” 秦云昭听了心中一喜:“勇山哥,那我跟你一块儿去,我家里正要打几把刀剪呢。”她正嫌去城里麻烦呢,这下可省事多了,如果平山屯那家铁匠铺子手艺确实可以,她完全可以隔三岔五找他打些零件出来,甚至还可以加钱守着他打,也不怕图纸流传出去了。 平山屯甘铁匠并不是完全以打铁为生的,他祖居平山屯,家里也有几十亩地,农忙时就忙地里的活计,农闲时接了乡下的打铁生意,日子过得也算红火。 秦云昭验看过了甘铁匠的手艺,觉得虽然不如莫氏铁匠铺打出来的东西精巧,不过打制弩身这些还是足够了,当即就下了定金,请他用宿铁打一柄唐刀、一截弩身和几个部件出来,另外又买了几把长柄柴刀和锄头回去。 她家房子大,冬天烧炕费柴,所以也挺费柴刀的,另外还想把后院一片空地给挖了种些蔬菜,随时方便摘来吃,总不成老跟别人买。 甘铁匠见是大主顾,高高兴兴接了单子,秦云昭又嘱咐了几句:“甘大叔,我那几样是打算上山打猎用的,你可得帮我打精细点儿,也不能让别人看了去啊,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呢。” 有些猎人祖传的特制钢套、捕兽夹子什么的,确实不会向外流传,甘铁匠虽然没看出也不知道那几样奇怪的部件怎么装成捕兽夹子什么的,不过秦云昭既然这么特意交待了,甘铁匠自然点头就应了:“丫头放心,大叔一准儿帮你打得好好的,也绝对不会把你祖传的这些设计透到外面去,大叔的信用你只管放心就是。” 如今农闲,秦云昭与甘铁匠约了十天之后来取货,落下了一桩心事,笑眯眯地跟着秦勇山回去了。 秦云昭跟甘铁匠那里又是画草图又是讲解的,时间就耽误得久了些,近午时分,才和秦勇山驾了马车回来。才走进靠山屯,就看到不少人纷纷往大伯家那院子走去,就连杂货店的杨婶子都不坐店看着了,急急忙忙地往那边赶。 几个人听到马车声,回头一看是秦勇山和秦云昭,杨婶子就叫了起来:“勇山你快回去,陆春生死了,张小旗才从城里衙门里把他的尸身领回来呢!” 陆春生死了?秦勇山虽然对他很是厌恶,这一下子听到他的死讯,还是震惊了一下:“陆春生怎么会死了?” 杨婶子干脆一屁股坐上了马车,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那可不知道,我听说死得丑呢!” 张小旗带着衙役拉了陆春生的尸身一进屯里,靠山屯的人就围了上来,还是那两个衙役说了句“不是什么好死的”,张小旗才把人都赶开了些。 他现在也是没办法,陆春生在这儿算无家无族,只能把他的尸身往老秦家那里送,好歹张氏还是他娘不是?大家一看是要往老秦家院子去,连忙都赶了过去,就为那句“不是什么好死的”,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也想听衙役是怎么念尸格的。 秦云昭心里很是平静,陆春生会死这事,她本来就忖定了个十之八九,这下得到证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感受,只是跟秦勇山说了声:“勇山哥,那我先下车回去了。”她犯不着凑这个热闹。 秦勇山还有些恍惚,匆匆应了秦云昭一声,才想起来陆春生前几天才想污毁阿昭的清白然后逼娶,阿昭确实不宜跟着他过去的;想起陆春生虽然嘴脸可恶,可前几天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年纪也还不到二十,居然这突里突然,就死了?! 秦家院子里,张氏瘫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春生啊,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走了啊,你可让娘怎么活啊,我的儿啊,早知道娘说什么也要帮你先娶个媳妇儿留个后啊……” 也算是自己跟前养大的孩子,虽然后来闹了这些事,可这一下突然就去了,秦永德心里也不好受,可等张氏这么一项项哭出来,秦永德又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儿了。 前两年张氏说要帮陆春生娶媳妇,可秦永德也要留银子给自己两个儿子娶媳妇,所以只同意拿出来十五两银子给陆春生,陆春生嫌少,说他又不要娶个乡下婆娘,当时就甩手走了。 这事儿闹得秦永德心里一直疙里疙瘩的,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把陆家的儿子养大,还帮他出十五两银钱娶亲算是他仁慈义尽了,可现在陆春生人已经死了,张氏又这么一哭,秦永德只觉得堵心极了。 张杰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秦永德并没有收陆春生为养子,陆春生的户籍是单独上在一边的,不过因为张氏的关系,秦家不仅把他养大,在他进了城做营生以后,秦家还给他留了一间房住着。 不过听说上次秦永德发怒,把陆春生赶了出去,之后又出了陆春生想污毁秦云昭名声,借以逼娶她的事,秦永德是秦云昭的大伯,这件事让他怎么好想?陆春生与秦家已无关系,可因为张氏在这里,张杰想来想去,还是把陆春生的尸身送到了老秦家这里来,他亲娘还在,总不成把这尸身当成无主的给胡乱埋了吧? 张杰只是没想到,张氏痛哭之下,竟然是带出了不少埋怨的意思来了,人死为大,张氏这一哭让秦永德不好做人,让他也很不好做人啊。 张杰心里不舒服,连忙看向随行来的两个衙役。两名衙役也是积年做久了事的,事先张杰也跟他们说过这陆春生的一些情况,因此一接收到张小旗的眼色,就知道不能让张氏再哭下去了。 年长的那名衙役就清了清嗓子:“这位嫂子,你也别光顾着哭,我们兄弟两个还有公务在身呢,我们把尸格念了,你签字画押,我们也好赶回去了。” 官府的尸格,记录的是发现的死亡时间、地点和死因。张氏一见陆春生的尸体运来就哭上了,这时也不得不先止了悲声,抽泣着听衙役宣读官府的判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5章 尸格 年长的衙役见张氏住了哭,耳朵总算清净了,连忙拿出了尸格,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死者陆春生,壬戌年正月二十三日生,年十九……” 随着衙役一段段念下去,围在秦家院子门口的人忍不住抽起气来:“我的个娘诶,这春生居然是跟城里一个寡妇好上了,还是喝醉了酒失足掉了下去,在人家茅坑里的淹死的咧!” “什么?在茅坑里淹死的?” “别吵别吵,听听那寡妇是哪家的,怎么好上的?” “你傻啊,尸格上哪会说这些,你要想知道,赶明儿进城自己去打听呗,打听回来也好跟咱们说道说道……” “难怪说不是什么好死的,淹死就死得够丑了,还是掉进茅坑里淹死,我……呕……这也太恶心了吧……” “我说啊,他这是报应,你看他前些天还想污了人家阿昭的清白名声,然后娶上手呢!自己在城里找个寡妇做姘头,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又不是好好求娶,还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阿昭那丫头那么厉害,怎么会看上陆春生嘛,陆春生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他当然只有想弄那些歪道道了!” 张氏脸色惨白,木然坐在地上,已经忘记了哭。怎么会这样?春生多聪明能干的孩子,怎么会找个寡妇做姘头?怎么会在那寡妇家里喝醉酒,还是跌进茅坑里淹死的? “官爷,你们弄错了吧,春生不是这样!”张氏神情恍惚地想着,嘴上就愣愣地问了出来。 年长的衙役顿时脸色一沉:“大胆民妇,你是说我兴州布政司衙门乱编尸格吗?你要是不信,现在只管跟我们一起回城里去,你去那小杨树胡同打听打听,看看陆春生是不是死在那田寡妇家里!” 年轻点的衙役也是一脸的恼怒,为着陆春生的死和昨天窄胡同那凶杀案,都指挥使和布政使两位大人都关注了,还亲自来了,他们这几班衙役可是连轴转,忙到了大半夜。 拢共没睡得一两个时辰,他就接到了命令还要把这尸身送到靠山屯来,一路运着尸体走了这小半天,多晦气的事,这陆春生的娘不仅不知道打点红封冲晦气不说,现在还置疑起他们衙门判的这尸格来了! 年轻衙役没忍住气,直接就把昨天听到的案发现场的事给抖了出来:“什么不是这样的,昨天这陆春生喝的酒里可还弄了不少男人助兴的药呢,就连弄女人用的角先生都放在床头准备着!你倒给我说说看,你还以为他是哪样的!” 房中之事,不说出来也就是个情趣,可一说来就臊人了,何况还跟他的死连在了一起,那更是个丑事! 挤在院门口那堆人顿时发出了更大的抽气声:“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这弯弯勾勾的名堂多着呢……” “什么看不出来,我早就觉得陆春生那眼神油里滑气的,见着长得漂亮的姑娘媳妇就黏上去,哼……” “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他八成是在娘们儿肚皮上弄成了软脚虾,才会站都站不住,掉进粪坑里去的!” 秦明月先还一直陪在张氏身边,听到那年长衙役念尸格的时候,就有些难为情地低了头,等那年轻衙役一说出这些话,她虽然有些朦朦胧胧的,也是懂得些意思,又听到院门口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更是臊得不行,也不敢再扶着她娘了,直接松了手就跑回自己房间躲着去了。就连李芬和刘翠翠两个新媳妇的面上也不好看。 秦永德更是气得坐都坐不住了,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呀,明明就不是他老秦家的人,末了死了,却还到他老秦家来丢人了! 这张氏,听了尸格也就算了,还要说出那么一句问到人家官差的脸上,由不得人家不恼,把具体的详情都说出来了,这下好了,可成为靠山屯一个大笑柄了,连着他秦家都少不得受牵连提起。 可陆春生毕竟是张氏肚子里头出来的,要让秦永德说这人跟他秦家不相关,让小旗随便拖到乱坟堆里埋了去,他又做不出这么绝的事。 秦永德恨恨地瞪了张氏一眼:“他陆家的好儿子,却要脏了我秦家的地!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尸格画了押,人家差爷还等着呢!”回头就吩咐了李芬进上房把炕头柜子里一个盒子打开,取五百个大钱出来,送给两名衙役做辛苦费,又让秦勇山赶紧出去买副薄棺回来。 张氏会写几个字,听了丈夫喝斥,木木地取了笔来在那张尸格上歪歪扭扭签下了“张莲香”三个字,又在与死者关系那一栏写下了一个“母”字,蘸了印油,摁了手印,见衙役吹干了墨迹,把那张尸格折起来收好了,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秦永德让秦勇林扶着自己,尴尬地把装着五百个大钱的荷包捏在手里偷偷塞给了那年长的衙役:“辛苦两位差爷跑这一趟了,乡下婆娘不懂事,一时想不开才冲撞了两位,两位千万别在意……” 年长衙役顺溜地接过了荷包收进了自己的袖袋里:“行了行了,我们哥俩个横竖是完成这趟差事了,后面怎么着我们可就不管了。”转身就招呼旁边的同伴,“走了,还有小半天的路要赶呢,这一天一个来回的,可得把我这老腰都给颠断了。” 张杰冲秦永德点了点头,连忙先陪着把两名衙役送出去了,这才又转身回来,见张氏还坐在地上哀哀地哭,只得提了先前进来时就放在院子中的一个包裹放到了秦永德脚边:“永德大哥,这个是从衙门里取回来的春生的一些衣物。”又从怀里取了一个荷包出来递了过去,“这是春生那里还剩下的些银钱,你先一起收好。” 秦永德勉强接在手中,扫了张氏一眼:“人都死了,光哭有什么用,该怎么办后事就赶紧办了!”他是决定了,这陆春生上面还有张氏这个娘呢,自己又没有成家,张氏如果非要设灵,她自己找地方设去,反正是绝对不能在他秦家这院子设灵的! 张氏这会儿嗓子也哭哑了,这个她最看中、最有出息的儿子突然就这么死了,怎么能让她不伤心?可当家的这话说的也对,陆春生又不是秦家人,不过因为自己这个娘改嫁在了秦家,他又没有别的亲人,所以张小旗才把尸身送到了这边,可丧事,该怎么办呢? 张氏脑袋里还懵懵的,秦永德就把张杰递来的那个荷包塞到了她手上:“这是一起带回来的陆春生的钱,你自己拿着吧。”又指了指地上那包裹,“那里面还有他的衣物。” 办丧事……要钱,秦永德本来就把春生赶了出来,住都不准他再住这儿了,后面春生到阿昭家里闹那一场,真相大白后又惹得秦永德更生气了,这要是让他再拿秦家的钱出来给春生办丧事,怕是他不能了。 张氏哽咽着接过那个荷包,打开来看,却只倒出了三两多的碎银子,脸色顿时就变了:“春生在城里当着二掌柜,只剩下这些钱了?” 她的脸转向张杰,问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对,张杰心里就不痛快了,莫说他不是个贪财的人,就是他再贪财,也不会贪到这陆春生的死人财上面来。 张杰的脸就黑了下来:“我只负责从衙门里把东西领出来的带到,是些什么东西,有多少银钱我可不管,这是领条,大嫂子不信只管自己看。”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一张领条取了出来递给张氏。 因为秦永德的人品张杰是信得过的,他本来也没想到这一茬,幸亏有个积年的书吏提醒了他,这事情只挂着秦家的一点边儿,正主儿还是张氏呐,妇人最是小心眼儿的,还是写清楚了别惹了麻烦才好。这还真是正好用上了。 张氏识字并不多,接过那条子看了一眼,什么写着几件几件的也不是很清楚,就是那个“余银三两二钱”看了个明白,嘴里还犹自不相信的喃喃念着:“怎么就只剩下这么些钱了呐?” 怎么只剩下!都花了他那姘头身上去了呗!秦永德恼恨张氏不开窍,说的这些话得罪了张小旗,也不看她,只管对着张杰说话:“今天这事还真麻烦张小旗了,这大老远的运了回来,还把这些东西一样样全都给带回来了,真是让你跑辛苦了,等哪天得了闲,我一定请老弟过来喝酒。” 张杰见秦永德算是明事理,知道给自己说些好话,连忙虚虚应着就去了,得了闲,他也会去秦思源那里喝酒,那兄妹两个好酒好菜的招待着他,又懂人情世故,那才喝得舒心,过老秦家这里来喝酒,到时张氏垮着一张脸的,还是算了吧。 先前张杰送两名衙役出去的时候,就把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都驱散了,这会儿院子外已经没了人,秦永德就让二儿子把院门掩上了,在儿子、儿媳妇紧张的眼神中,虎着脸对张氏发了话: “我秦家的院子,不能给个外姓来办丧事摆灵堂,何况还死得这么丢脸!我已经让秦勇山去林木匠家买口薄皮棺材了,等棺材运回来就装敛了埋了。你放心,看在你生了大郎二郎和明月的份上,这棺材钱我们秦家替陆春生出了,其他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就是,那陆春生是秦家什么人呐,要在秦家这院子里设灵办丧事的,多硌应啊,秦勇林和刘翠翠齐齐松了一口气,就是李芬脸上也明显不是那么紧张着了。 张氏看了看眼前的儿女,又扫了一眼被白麻布紧紧裹住冷冰冰放在地上的陆春生,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6章 挨打 当天陆春生就被草草装敛入了土,埋在了他死去的爹的衣冠冢旁边,只立了一块写了名字的木头牌子作碑,张氏疯了一样用那三两二钱银子全买了鞭炮,在陆春生的坟前全放了,整整响了一个下午,就连带回来的那包衣服,也带到他坟前烧了。 红白喜事,大家都讲究个热闹,陆春生虽然死了都让人拿来说嘴,张氏却不想让他去得孤伶伶的,再怎么死的丑,那也是她的儿子。 见屯里没人来凑这热闹帮这个忙,她索性自己拿鞭炮炸了个热闹出来,惊得那一片山林子里飞禽走兽奔走逃窜,但是屯里却没有一个孩子凑过来捡没炸着的鞭炮。 靠山屯家家户户的大人都唬着脸把孩子给拘在了家里:“可不许去捡那鞭炮,那陆春生是跌进粪池里淹死的,你要去捡他坟前的鞭炮,小心他魂儿跟了回来,晚上上茅房的时候来拉你的脚!” 陆春生死得丑,又带了风流性质,大人都忌讳,倒是把屯里一党小孩子吓得大多不敢晚上单独上茅房了。过得几天李芬把帮秦云昭请她做的衣裳都做好了,送来时偷偷跟秦云昭说了这些闲事。 秦云昭笑笑,把上次没好拿出来的那支银簪子取了出来:“嫂子,这是我上回进城里给你买的支簪子,那天赶着家里有客,我就没好取出来送你,这回可送到你手上了。” 李芬打开布包,看到是只兰花头的足银簪子,做工很是精巧,连忙推开:“这不年不节的,好好的送我簪子做什么!要送也该是我这当嫂子的送呢。” “我手笨,经常要托嫂子帮做衣服,耽搁了嫂子不少时间,心里过意不去呢。嫂子要不收这簪子,我下回也不敢求嫂子帮忙了,只好拿钱去外面请人做了。”秦云昭把那布包硬是塞进了李芬手里,话也说得漂漂亮亮的。 李芬却不过,只好收了,又偷偷跟秦云昭诉苦:“婆婆自从那个去了以后,在家里就没个好脸色,成天都是板着脸骂人,不是嫌这就是嫌那的,一家子都跟着她闹心。加上上回兴南屯李家来相看明月,似乎是没相看中,这家里可闷得慌。还是到你这里来好,跟你说说话儿心里都亮敞多了。” 她是借着打猪草的由头出来的,也不敢久留,把衣服送到了,跟秦云昭闲话了几句就急忙回去了。秦永德腿脚已经能走了,这些天就在屋外头就近溜达,村里有个婶子正在上房里找张氏说话聊天。 李芬回到了家里把猪草都放好了,见张氏还在跟人说话,刘翠翠已经去灶下忙活了,没人顾到自己。到底是小媳妇儿爱俏,就偷偷躲进房间里把秦云昭送她的那支银簪子插到了发髻上,捧了镜子偏了头左顾右看。 秦云昭的眼光很好,这支兰花头的银簪子成色好不说,打得又很是精巧,花瓣儿舒展飘逸,很是衬李芬那种温娴淑良的气质。李芬看着心里喜欢,想着一会儿自己男人就要回来了,一时想着让男人第一眼看到美一美,舍不得取下簪子,就那么戴到了头上。 还在举着镜子看着,就听到张氏在上房叫自己,李芬连忙应了一声,放下镜子出去了,见先前跟张氏说话的那婶子已经走了,张氏却隔着窗户看着她,眼里阴鸷鸷的。 李芬心里不由沉了一下,吸了口气撩了帘子进了上房:“娘,你叫我什么事?” 张氏并不说话,见她走近了,突然劈手就一个耳光扇到了李芬的脸上:“吃里扒外的东西!” 李芬嘴角立时就见了血,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一手捂着脸懵懵地不敢置信:“娘你做什么打我!” 李芬这一跌坐下去,张氏就看到了她脑后发髻上插的那支银簪子,张氏记得清楚,这大儿媳妇出去打猪草前头发上不过别着一支铜簪子的,回来时就变成银的了。 刚才那贵大姐说的没错,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就是逮着机会去秦云昭那里讨赏去了!张氏看着那点银光只觉得碍眼得很,就手从炕上取过自己正纳的鞋底子就劈头盖脸地向李芬打来:“做什么打你!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明月才是你亲姑子呐,你看着那边给你根骨头啃了,就踩着明月去讨好人家!我打死个你个不孝的东西……” 李芬吃痛不过,虽然不敢还手,还知道一边哭着就一边跑了出来:“娘你要打死媳妇儿,也把话说清楚,媳妇哪里做得不好了,做什么又吃里扒外了……” 见李芬竟然还敢跑,张氏更是气得狠了,把鞋底子一扔,抢出门抄起门边那把竹扫帚就来追打李芬:“反了你了!还敢跟我顶嘴了,看我不打烂你那张撕逼的嘴!” 她说得恶毒难听,李芬又气又委屈,扭头就往院子外跑,正撞到一个人身上,被他紧紧抱住了,然后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背受了张氏那重重的一扫帚:“娘你干什么!芬儿惹着你什么了你要这么打她?” 李芬抬眼一看是秦勇山,更是扑到他怀里就大哭起来。张氏见秦勇山护着李芬,想抽过去又怕再伤了儿子,气得跳脚跳手地骂:“勇山你给我让开,我今天要不教训教训这小娼妇,她敢给我蹬鼻子上脸了!这家里都要被她翻了天了!” 自己的媳妇儿向来贤淑能干,今天居然这么被娘指着鼻子骂作“小娼妇”,秦勇山也恼了,一把拿住了张氏又打来的扫帚扔到了地下:“娘你有什么话就好好说清楚,这又骂又打的像个什么样子!” 见儿子这么维护媳妇儿,对自己还吆五吆六起来了,张氏立时就想起了陆春生,春生从来都是听她的话,说的那些话儿都是熨帖孝顺的,张氏不禁悲从心来,拍着胸口就嚎啕大哭起来:“我是做了什么孽啊,有出息心疼娘的那个去了,留下的这些个都是横眉冷眼地对我啊……” 她这一哭,倒像是恨不得秦勇山和秦勇林两个替了陆春生去死了才好,秦勇山脸上顿时变了色,就是趁着做菜的空隙,偷偷站到厨房门口看热闹的刘翠翠都沉了脸恨恨地瞪向张氏。 “张莲香你今天又发什么疯!”刚从外面溜达回来的秦永德才进院门就听到这么一句,气得脑袋直充血,“我秦家的儿子没出息,只会找规矩人家的女儿正经做媳妇儿,不会找寡妇去做姘头!你要舍不得你那有出息的儿子,你只管搭个草棚子去那里住去!” 张氏这些日子在家里阴阴阳阳骂骂喝喝的,秦永德已经是一肚子烦恼了,所以能走动了就赶紧到外面多溜达几圈,没想到一回就听到张氏咒自己儿子的话,走上来就要大耳刮扇过来。 张氏是吃过秦永德那大巴掌的亏的,见他要来打自己,也不敢乱骂了,指着李芬就叫了起来:“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儿媳做了些什么事!” 秦永德听她叫得这么理直气壮,一下子就怔住了,这大儿媳向来做事稳当,也没有出过什么错处,这是出了什么事,让张氏这当婆婆的要这么教训媳妇? “芬儿,怎么了?”见爹疑惑地看过来,秦勇山连忙轻轻帮李芬揩了脸上的泪水。 李芬也迷惑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打了猪草回来,娘叫我进了上房,劈手就给了我一耳光……”想到刚才张氏那疯狂可怖的样子,李芬忍不住又大滴大滴掉了眼泪,“我也不知道娘为什么……” “你个小娼妇,你敢说你不知道?”张氏见儿媳妇哀哀婉婉地引得儿子低了头帮她揩泪哄着,心头火冒,张口就骂了出来,“我问你,你头上那银簪子哪儿来的!” 她话一说出口,秦永德、秦勇山父子俩的视线就落到了李芬头上那支银簪子上,秦永德是不知道这些的,秦勇山却是清楚,妻子原来并没有这支银簪。 “这是阿昭送我的……”李芬急忙解释,不明白不过是阿昭送的一根簪子,又怎么碍了婆婆的眼了,居然惹了她发了这么大的火。 “送你,人家凭什么要送你!”张氏冷哼了一声,“我今天才知道,你把自家亲小姑子给卖了,搅了兴南屯李家那亲事,阿昭跟明月看不对眼,你做了这事急着去向她讨好,这是人家看你尾巴摇得好,赏你的吧!” 李芬被张氏这一番说得又羞又恼:“我没搅过明月的亲事,我也没有去讨好过阿昭,这是她托我帮她做了几套衣物,所以……” “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敢说你没搅过?”张氏见李芬敢狡辩,劈口就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李四郎为什么没相中明月吗?人家那是相中阿昭了!你那天在灶下做饭,跟人家大嫂说了多少阿昭的好话你记不到了?要不是有你这么卖力吹捧,人家怎么就会独独相中那个白……阿昭那丫头!” 李四郎巴巴儿地从兴南屯赶来相看明月这堂姐,结果却相中了阿昭这堂妹?院子里的众人顿时目瞪口呆,一直缩在自己房间里不出声的秦明月却一脸是泪地冲了出来:“大嫂,明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么害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7章 休妇 秦明月虽然自己没看中李四郎,可是因为男方回了兴南屯以后,一直就没了音讯,知道这事算是黄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可这会儿一听说那李四郎居然是因为看上了秦云昭,所以没有相中自己,心里顿时打翻醋坛子,那土里土气的李四郎,他凭什么还敢不相中自己,却相中了那个身带白煞的秦云昭? 先前看到大嫂被娘追着打,秦明月是事不关己,懒得说什么,现在听到娘说出了打大嫂的原因,秦明月就气得冲了出来,直愣愣地问到了大嫂脸上,只恨刚才娘没好好把李芬打上几下,恨大哥只知道护着大嫂,就不管她这个妹子了。 “大嫂,我知道你嫌我嘴笨不像秦云昭那样会说好听的话哄着你,可我是你亲姑子啊,你这么搅了我的亲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不是想着把我留成老姑娘了在屋里任你搓磨!”秦明月想着大嫂平常对秦云昭有说有笑的亲香样子,就怄得要死,恨不得挠到李芬脸上去。 张氏见秦明月哭得一脸是泪,心疼地将她搂进了怀里:“乖月儿,别哭,这黑了良心的毒妇,敢起这样的坏心思,我让你大哥休了她!” 李芬气得脸色煞白:“娘,我不知道你听谁说了什么,那天李四郎一家子过来,他大嫂在厨房里帮我做些活计,是聊到了阿昭,我也确实夸了阿昭几句。 可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搅了明月的亲事,我只是有一句说一句,他大嫂问到明月,我也说了明月更多的好话。难不成非要我只能说明月的好话,说阿昭的坏话,这样才叫不搅事吗?” 张氏何尝不知道李四郎当天看到秦云昭时的一些异样,可这会儿她绝对不会说出来是李四郎本来就看中了秦云昭的,只管把这污水泼到了李芬头上: “是啊,你这好话说得好,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人家李四郎当天晚上就闹起来了,说要娶阿昭,不娶明月!你说,不是你在里面胡搅还会是谁? 李芬啊李芬,你嫁的是我儿子!你摸摸你的心窝子说话,你这么踩着明月去捧阿昭,就为了得几个银钱,得几只猎物,你那良心都被狗吃了!勇山,你就这么看着这恶妇作践你亲妹子?反正这恶妇现在还无出,你给我休了她!” 休了?李芬只觉得被张氏敲了当头一棒,才止住的眼泪哗的就流下来了:“我李芬敢当着神佛发誓,谁搅了明月这场亲事,谁就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我嫁进秦家一年多,每天都是辛苦劳作,尽心侍奉公婆,敬爱丈夫,我犯了哪一条就要休我?说我现在还无出,我为什么会现在还无出?!” 一提起这事,张氏就觉得心窝子被戳得痛,声音也尖利了起来:“你还敢说你犯了哪一条?有哪家媳妇这么顶撞婆婆,忤逆长辈的?勇山,你今天给我落句实话,你休不休了这恶婆娘?休了她,娘给你找个更好的!” “娘,你别浑说那些了!芬儿不是那种人,她都发了这么重的誓了,你光听信别人的,就不能信你儿媳妇一回吗?”秦勇山觉得自己亲娘实在有些胡搅蛮缠了,“芬儿没错,我不会休她的!” “哥,你还是不是咱秦家的人!”秦明月从张氏的怀里抬起脸,恨恨地看了过来,“难怪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一娶这媳妇,就忘了娘,忘了你妹子,你就想着划拉你的小日子,一点也不顾咱这家,一点也不顾长辈……” “我不顾家?我不顾长辈?”秦勇山气得声音抖了起来,“勇林出事的时候,是你大嫂把她压箱底的十两嫁妆银子拿出来的!爹出事的时候,是我没日没夜跟源哥儿两个在病床前服侍的! 你大嫂一出了小月子,就为这个家忙活,我更是每天都扎在了地里!你做了什么?你帮过你大嫂一手忙了吗?你没有,你嫌厨房油烟大会熏得一身味儿,你嫌外面日头晒做农活会粗了手黑了脸,你还嫌我划拉我的小日子不顾家? 我要是划拉我的小日子,你大嫂会把她嫁妆银子拿出来吗?连娘都一直藏了四十两银子……”秦勇山的声音猛然断了,他刚才一激动,居然把这事给抖出来了!当时芬儿告诉他以后,两口子是商量着家和万事兴,这事儿要瞒住爹的…… 一直闷声不发话的秦永德开了声:“什么四十两银子?” 院子里顿时安安静静,几乎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可以听到。秦永德的目光扫过张氏的脸,见她垂了头别过了脸去,刘翠翠和秦明月都低了头不敢看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勇山,你来说。”秦永德看向胀红了脸,紧紧抿住的嘴唇的儿子,见他也低了头,猛然就暴喝了一声,“快说!老子还没死呐,你娘藏了什么四十两银子!” 秦勇山一个哆嗦,抬头见他爹已经气得脸色都发紫了,不敢再瞒着,连忙就把张氏当时还瞒下四十两银子,既没拿出来给秦勇林抵债,也没拿出来给秦永德治伤的事给说了出来。 秦永德没想到有这么回事,只觉得浑身发冷,要不是有阿昭不顾性命进了老山林子里,又刚好找到了那棵野山参,他这条命是不要想着被救回来了! 张莲香倒是打得好算盘,看着自己不行了,就藏了这四十两银子,生怕后半生少了银钱过得不好。这女人,这女人!当时她前头那个丈夫刚死,她肚子里还怀着陆春生,经人一搓合,就急吼吼地嫁了自己,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屁,都是狗屁!这女人想得就只是自己! “张莲香,我要休了你这毒妇!”秦永德脖子的筋都胀了出来,咬着牙关吼出了这么一句话。 秦永德要休了我?!张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刚才她还直吼吼地叫着要儿子休了大儿媳妇,这会儿当着儿女媳妇都在这里,这话这么快就还到了自己头上,这比秦永德打自己一耳光还让人难堪。 张氏眼睛发红,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一爪子挠上了秦永德的脸:“秦永德,我跟你做了二十年夫妻,为你秦家生儿育女,忙前理后,你休我?你凭什么休我!凭什么!” 张氏在人前从来都是一派贤良的样子,就是最近偶尔因为秦永德气急了,打了她一巴掌,她也是委屈受了的,一家子都没有想到张氏居然也会像村里那些泼妇一样发彪,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秦永德不仅没有想到,更因为腿脚还不是很灵便,就没有及时躲过去,脸上被张氏当即就挠了好几下,脸皮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已经破皮见血了。 男人最要的是一张脸面,顶着这一脸被挠破的伤,还叫他怎么出去见人?秦永德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连耳刮子都不打了,直接一拳就捣了过去,正正捣在了张氏的胸口。 他早年也是从过军的,回来后又一直在地里做农活,别的不说,力气还是很有一把子的,张氏觉得胸口一痛,想着秦永德居然这样下死力打她了,又气又急,一声没吭出来,眼睛一翻就仰面倒了下去。 老秦家院子顿时一片鸡飞狗跳起来。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大伯家的这些事秦云昭没往前面凑,不过自然有不得不凑在里面的人,向燕第二天半中午的时候就过到了秦云昭这边来说话。 现在秦云昭每天到了饭点要做饭,把下套的手艺教给华灵和容渊以后,早早起来带他们一起去山上下套,再打些猎物,规定他们不能跑远了,然后自己先下山来做好饭菜。 自秦云昭应了帮张杰的忙,把靠山屯这边的一窝野猪一网扫尽,还送了张杰一头野猪以后,两家的关系就比原来更好了。因为这是老秦家发生的事,其中又涉及到秦云昭身上,所以向燕就估摸着秦云昭下山回来的时候,上她这里来了,一边帮着秦云昭择菜,一边就把昨天老秦家那边的事说了。 “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张嫂子看着那么贤良的一个人,当时那些逼债的差点没把明月拉去抵债了,她居然硬是没把那四十两银子拿出来。就是后面永德大哥出那事儿,她也没把那银钱拿出来,还真是……面甜心苦!” 向燕想起昨天自己和张杰被一起请过去调解时,陆陆续续听到的老秦家那几个人的话,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凑近秦云昭问:“我听说当时那些逼债的过来,秦明月见你回来就嚷着要他们把你拉走抵债?” 秦云昭笑笑没作声,向燕就慨叹了一声:“这姑娘,真是……啧。” 真是什么,向燕没说了。昨天她和她男人被秦勇山急吼吼地请了过去劝解,这一二十年就没见过秦永德发那么大的脾气,当着他们的面,把一桩桩一项项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原来怎么省吃俭用养大陆春生,后来陆春生都在外面找活计了,张氏还偷摸给陆春生银钱花用;他说不要侄儿侄女的家用银子,张氏还是背着他把那一百两银钱收了。 老二勇林被逼债的揍得那么狠,明月和阿昭差点要被拉去抵债,张氏都没有拿出那银钱来填一填,还是阿昭又拿了两百两出来还了债。 他伤了腿,病得要死,连儿媳妇都知道把嫁妆钱拿出来给他这个公爹治伤,张氏还死藏着那四十两银子,是源哥儿和阿昭凑的银钱,请城里的万大夫救了他的命,最后还是阿昭进山找到支野山参,又请万大夫出手治好了他的伤。 阿昭这样为他这大伯家里尽心帮忙,张氏却伙着陆春生一起,三番两次想要算计阿昭的清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8章 上门 秦永德这时才感觉到,当时阿昭把明月和陆春生搅到一起,把张氏质问她的原话还到张氏的脸上时,心里应该是很愤怒和伤心的,可自己那时还对她有些怨尤!还顾着自己这一家子人,就任源哥儿和阿昭两个单独住了出去。 老秦家这趟一闹,吵来吵去的,就把秦勇林收了袁六郎二十两赔偿银子的事也闹了出来,让秦永德知道了。秦永德更是羞愧地抬不起头来,把秦勇林又抓到面前狠打了一顿,说要把秦勇林赶出去,刘翠翠也看不成热闹了,也在旁边哭爹喊娘起来。 说起来这三个儿子,除了陆春生以外,就数老二秦勇林最跟自己贴心些了,张氏见秦永德发了大光火,扯了棍子说要打死这不肖子,又说要把他赶出去,顿时想起了原来他也是这样赶陆春生的。 张氏也不捂着胸口躺在炕上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扯着秦永德就拼上了,嘴里直叫着:“你把我们都打死算了,都打死了清净,你去和你那侄儿侄女过日子去!反正我们这些没本事的在你眼里就是棵草,你侄儿侄女有本事,你只管把他们当宝去!” 秦勇山看着家里一片兵荒马乱、人仰马翻闹的不得了,劝谁都劝不动,也顾不得家丑外扬不外扬了,赶紧就跑到张小旗家里请人来了。 秦永德见了张小旗过来,想着他那时劝自己同意源哥儿和阿昭单独住到外面去,曾经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语:“永德大哥,你是一家之主,自然希望一家子人多热闹的,不过源哥儿那边本来就跟你是两支,还是各长各的,不要拧在一起的好。” 可不是不要拧在一起!自己家里这些人,做的这么些事,让源哥儿和阿昭怎么想?源哥儿和阿昭心里不生怨恨就已经是宽宏大度了,还怎么能拧在一起?人家张小旗那是早就看白了自己家里这些人了! 秦永德只觉得自己脸都臊没了,四十来岁的人了,当着张杰的面捂着脸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张兄弟啊,你说我活了大半辈子,在哪儿都是踏实做事的,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原来贤良的妻子,听话的儿子,这一下子原来全都是虚的,给秦永德的打击实在是大。张杰看着心里也不忍,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自古都是劝和不劝离啊。 张杰和向燕两口子口水都快说干了,才勉强劝住了这一家子,也才弄明白事情的起因。 原来全氏带着儿子住在那亲戚家,当天晚上李四郎帮着秦云昭扛了野猪回去后,秦云昭送了他一条猪腿,李四郎带回去后,就要剁开送那亲戚一半。 全氏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就又提了之前问儿子的话,问他到底相看中了秦明月没有。李四郎开始不肯作声,被逼得急了,就闷声说了:“娘,我相中了阿昭,就是秦明月的那个堂妹秦云昭,你要跟她那边提亲,我就中!” 这可怎么行?全氏早就听亲戚说过那边兄妹两个是带了白煞的,进了谁家门,谁家就少不了倒霉事,何况那秦云昭又是个厉害的人,今天这野猪都是她打的呢,以后儿子还怎么压服得了她,岂不是让她骑到儿子脖子上去了? 再说了,秦云昭长得那相貌,她今天也是仔细看在了眼里。那容貌,不是能够安分给庄户人家做媳妇的,那可真正是红颜祸水!李四郎要娶了她,就是怕招来什么事,李家庙小,镇不住啊。 全氏说什么也不答应,李四郎当时就跟他娘别扭了起来,偏偏娘儿俩个吵的话又被亲戚听到了,传来传去,今天就传到了张氏的耳朵里。 那是人家李四郎没相中秦明月,一门心思想的是秦云昭,怎么能怪到是李芬搅的事呢?李四郎也不是三岁小娃娃,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张杰也知道李四郎是那天晚上就对秦云昭有些想法的,确实不干李芬的事,因此慢慢都劝了出来。 听到张小旗帮自己说了公道话,李芬忍不住就放声大哭,今天这闹得一场,婆婆骂小姑怨的,都指着是她起的由头,她确实心里委屈极了。 张氏脸上也讪讪的,心里并没有完全释怀。不过张杰和向燕都这样说了,好歹这家里风波算是平息了下来。不管是秦永德休张氏,还是张氏要休了李芬,这话也都没有再提了。 只是张杰两口子回来时私下聊起这事,都觉得还是钱财动了人心啊,源哥儿和阿昭兄妹俩个带了银钱过来,才惹出了那些个人的本性。向燕怕阿昭小孩子家家没想到那么多,所以今天就专程上门来跟她说起这事,给她心里提个醒。 秦云昭没想到昨天大伯家里竟然闹得这样厉害,根子却是自己这里,自己送了大嫂一根银簪做谢礼,却惹出了她这样一场大委屈,秦云昭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只是这时候她也不好过去,只得谢过了向燕的提醒,请她帮忙给李芬带几句安慰的话。 向燕见快到中午了,连忙就起身告辞:“拉了你说了这半晌的话,就是让你自己心里有个底,该孝顺的孝顺,不是那分内的,你可别傻啦吧叽的任那几个人欺负。” 这是指的秦云昭在那天袁王氏来闹过闹开后,并没有去追秦勇林收的袁家那二十两银钱的事。那二十两银钱,秦云昭没看在眼里,也不犯着去闹一场闲气,不过也感激向燕的关心,就跟她约了哪天再请她一家子过来用饭。 向燕爽快应了,这才走出了门去。才走得一截子路,迎面就驶来了两匹马,一匹却是放空的。骑马的人看到她,客气揖了一礼:“这位大嫂,请问秦思源家是住在这里吗?” 向燕抬眼见那人身形高大,一身气势摄人,不由吃了一惊,嘴上就有些迟疑起来。 那人慢慢放缓了声音:“鄙人姓沈,是华灵的师叔,过来秦思源家接他回去的。” 华灵?向燕愣了一下,才猛然想起是华神医:“原来你是华神医的师叔啊,对对对,前面就是源哥儿家,他就住在那里。” 沈谦对向燕谢过了,抬眼看着前面一幢青砖灰瓦的新屋子,打马就跑了过去;师兄来了书信,催华灵早些回去了,他怕派人来叫不回这小子,赶紧自己抽了时间过来,紧着把这小子带回去,也不知道这屯田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这小子还天天就赖在这里了,也不想着回城去,非得他上门来揪人…… 沈谦下了马,敲响了虚掩着的院门:“请问这里可是秦思源家?” “门没锁,进来吧!”宗南山正在教授秦思源行军兵法,听到有人敲门,就从书房的窗户向外面叫了一声,等来人走进来,宗南山一眼看去,微微一怔,连忙把手中的纸笔一甩,笑呵呵地迎了出来:“沈老弟,你怎么过来了?” 沈谦愣了片刻,惊喜地上前紧紧握住了宗南山的手:“老……” 宗南山连忙打断了沈谦的话:“十多年没见了,这一见面你还记得我宗南山这个老哥,我这心里可暖和着啊!” 沈谦连忙深深揖了一礼:“宗老…哥,我几回上山寻你,都没有找到你,你还真是……” 宗南山呵呵笑了起来,回头把已经能拄着拐杖行走的秦思源叫了出来:“思源,过来见见人,这是我一个故旧好友,姓沈,你叫他……” 沈谦其实是见过秦思源的,见他客气跟自己问了好,立时叫了声“沈大叔”,脸上不由微微怔了一下:“秦小哥,在下在家中行四,你称呼我一声……” 他本来是想说,你称呼我一声“沈四哥”就行,没想到秦思源嘴快,已经重新改口叫了一声“沈四叔”出来。秦思源是想着,这人既然是宗伯伯的故旧好友,自然年纪辈分都在那儿去了,当以“叔”来称呼;沈谦听他已经叫了出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由得他去了,横竖不关多大的事。 “宗伯伯,哥,你们两个的药都熬好了,快来喝药!”秦云昭从后面厨房里端了两只药碗过来,一边把药碗分别放在正厅里的桌子上,一边招呼着两人喝药,刚抬眼就看到自己家院子里进来了一个人,宗南山和哥哥正跟他有说有笑的。 秦云昭的眉毛顿时挑了起来,大胡子!秦云昭立时转了脸色,走近宗南山身边现场告状:“宗伯伯,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大胡子,上回把你送我的那把匕首给抢走了,还非说是我偷的!” 不要脸的大胡子?宗南山摸摸鼻子笑了起来:“阿昭,这匕首当初确实是他送给我的,上面那铸纹‘怀谷’两个字,就是他的名字,不过之前也是他误会了,我既然送了你,自然就是你的了。” 宗南山一边说着,一边就转向了沈谦:“沈老弟,那匕首我可是送给阿昭了的,你看……” 原来真的是自己误会了……沈谦看着一脸没好声气的秦云昭,想起她跟自己的几回交锋,被她一句“不要脸的大胡子”又勾起了自己本来已经快要遗忘的那个梦,心里有些尴尬,声音却是平平淡淡:“匕首我没带在身上,等哪天再还给你。” 原来这大胡子叫沈怀谷,明知道是抢了自己的匕首,现在却半点都没有歉意,不过手下败将而已,还敢厚脸皮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秦云昭很是看他不顺眼:“姓沈的,你说的等哪天不会是猴年马月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19章 过节 秦思源知道自己妹妹就是这个脾气,看谁不顺眼、有过节,就是直接叫着姓什么的,之前是叫华灵姓华的,现在又叫这沈四叔姓沈的。 只是这人是宗南山的故旧老友,秦思源怕宗伯伯面上不好看,连忙佯作责备了秦云昭一句:“阿昭,不可对沈四叔无礼,沈四叔堂堂男子汉自然是一言九鼎,一定会很快就还给你的。” 秦云昭立即打蛇顺杆上:“沈四叔,你不会逛我吧,很快是多快?” 这兄妹两个,倒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起白脸来了,不就是揪着自己要还出匕首吗,还真当自己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见秦云昭大刺刺地直视自己,半点也不惧他的气势,甚至大有他敢不答应好,就把自己赶出去的架势,沈谦一口气闷在了胸口:“明天我就叫人给你送来!” 这还差不多!秦云昭脸上浮起了笑意:“沈四叔果然硬气,知错马上就改,那我明天就在家里等着了。要是沈四叔你当初肯听进我的解释就好了,现在麻烦你让人专门来跑这一趟还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秦云昭笑得很像不好意思那么回事,眼神却是一片得瑟,语意里更是隐讳地指责当初沈谦刚愎强横。沈谦看着眼前这可恶的丫头,只觉得牙痒得紧。 这丫头,得理不饶人啊,还非要把人气得跳脚才作罢啊。宗南山瞥了眼沈谦紧紧抿住的嘴唇,也怕他变了脸色对秦云昭为难,连忙笑着打了圆场:“沈老弟,今天你怎么找上这门来了?” “我是来把我那个师侄华灵带回去的;药谷来信,催他回去有事了。”沈谦看着桌上的两只药碗,声音突然有些低沉,“宗老…哥,你现在也是让华灵帮你诊治着?你身上积年旧伤太多,不如就跟华灵一起去药谷一趟吧,让我师兄帮你好好诊诊。” 宗南山怔忡了片刻,摆了摆手:“先不谈这些,咱们也有多年没见面了,我让阿昭整治两个好菜,咱们中午等华灵回来,先好好喝上一盅。” 秦思源见宗南山要宴客,连忙跟秦云昭交待:“阿昭,再去厨房拾掇一下,多加几个菜,沈四叔头回上门,咱们可不能失礼。” 为什么自己做的饭菜要给这个沈胡子吃啊!华灵说过他这师叔舌头粗,平常吃的饭菜跟猪食似的,给他吃,真是浪费自己的手艺!秦云昭心里很不爽,但是也不能违了宗南山的面子和哥哥的话,只得狠狠剜了沈谦一眼,转身往厨房里去了。 沈谦不动声色地接收到了秦云昭那个恶狠狠的眼神,本来想推辞客气一番的话就咽进了嘴里,看这丫头不爽,他心里莫名就起了丝快意。反正是大家一起吃的,他也不怕这丫头搞什么鬼。 宗南山吩咐了秦思源自己温习一下刚才所学的,然后把沈谦带到了他现在住的那套房间里间。沈谦进了房间坐定,看着宗南山就忍不住开了口:“老将军,你真的就不考虑考虑去药谷吗?” 宗南山摇了摇头:“你不用劝我,我原来答应过家里的,一家子要在一起,他们现在只能在兴州,我也不会去别的地方,他们那时说以后等我告老归田了,就到山林中住下当个猎人,我就在这山上当个猎人……” 沈谦只得沉默了下来。十多年前,夏国与血羯一役,老将军为守兴州,一家子已经家破人亡,可这祸首根源,却不是血羯人……朝廷欠他太多。 此役之后,老将军虽然守住了国土,大儿却在与血羯的战役中战死,尸骨无存,而原本守在后方的妻儿因为一场变故,尽皆殉城而死,全家只剩下他孤伶伶一人,当时就病倒了。醒来后直接上书朝廷称积年旧伤累累,无法再担重任,自请乞骸骨,不待皇上下旨,就隐入了山林中。 沈谦接任兴州都指挥使一职后,曾经在山林中寻到了老将军,两人虽然初次见面,却是气味相投,惺惺相惜,抵足夜谈了三天,只觉得相见恨晚,因此并不讲究年纪,直接就以兄弟相称;那把铸了沈谦表字的匕首,就是那时送给老将军的。 那三天谈话,沈谦知道老将军心中有怨,有恨,有悔,再不想理夏国朝中之事,只愿遁入深山,守在埋在兴州的妻儿身旁,兑现自己陪在他们身边一辈子的诺言。沈谦知道无法劝转,只得约了下回再来拜见,独自返回。 谁知道等第二回去山中见老将军的时候,那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张字纸压在桌上:“沈谦老弟,兄如今心死如灰,再不想问朝中事,遁居山中,惟求心中清净,弟胸有大才,兴州今后无虞,兄再无牵挂,只向深山行猎度日,勿寻勿念,有缘再见。” 沈谦心中怏怏,也知道自己找老将军谈及的一些事情,到底触动了他埋在心底的伤疤,后来又上山找了几回,再也没有找到人,也就罢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秦思源家中遇见,一时惊喜异常,见宗南山也在喝药,忍不住又提起了十年前的旧话相劝,宗南山却仍然拒绝了。 宗南山见沈谦面上郁郁,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沈老弟不必再劝了,我心意已定,今生都要守在这里陪着他们娘儿几个。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华灵的师叔?” “我与华灵的师父白云飞同宗,只不过他练医药之道入药谷,我只是跟着师父习些武艺而已。”沈谦连忙三言两语解释了,又问了华灵现在给宗南山医治的情况,“要是还需要继续诊治,我便做主让他在这里继续给你治着。” “这倒不必了,华灵也说过,吃过这几剂药,他的本事也用尽了,之前他已经给我行过针了的,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宗南山谢绝了沈谦的好意,想起还有一件事要跟沈谦交待一声,“阿昭上回独自进山猎虎,因缘际会救回来一个叫容渊的小子,他是血羯人。” 见沈谦已经脸色一重,宗南山连忙跟他说明了:“他是当日我朝送去和亲的福宁公主的儿子,如今因为血羯汗王病死,兄弟相轧,他逃到山中碰巧遇到阿昭,得阿昭保了他一命,所以就在这里留了下来。” “我前些时日也是收到密报,血羯内乱。”沈谦听到容渊是福宁公主的儿子,心里也有些百感交集,“这小子也是个聪明的,知道隐入民间,不向朝中求助。”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当不知道这回事。 “是啊,他也是知道,如果向朝廷求助,怕是有些人会让他死得更快。”宗南山有些慨叹,朝中的事,到底让他心意难平。 沈谦却注意到了宗南山话中的另一点:“老将军,你刚才说秦云昭保了那小子一命?”容渊一路逃来,身后少不了追杀,难不成秦云昭功夫那么厉害? 宗南山不答沈谦这话,却看向他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倒要问你,你并不是那样的人,当时怎么会抢了阿昭的匕首走?阿昭当时没跟你抢回来?” 宗南山提起这事,沈谦骤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要不是当时他轻易得手把匕首抢了回来,没把那丫头当回事,后面趁夜去威胁那丫头的时候,也不会吃那么大一个亏了,结果还莫名其妙做了那么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梦。 这回宗南山这么问起来,显然他是知道秦云昭的身手的,沈谦只得含糊答到:“唔,她当时……只是生气转身走了。” 宗南山“哦”了一声,明显有些不相信,在他印象里,阿昭可不是会吃暗亏的那种性子,仔细一想,当时秦思源还在军医署治伤,宗南山就试探着问了一句:“当时你收回匕首的时候,是穿了军官的常服吧?”兴州军官的常服上,并没有像朝服那样注明品阶,不过跟兵士的服装却是能分出来的。 沈谦一愣,记起那天自己确实穿的是军官的常服,宗南山见他的脸色,心里已经明白了:“难怪阿昭当时没敢跟你抢,怕是顾忌到她哥哥还在军医署中治伤呢。” 沈谦也忆起了当时自己对秦云昭说的话:“姑且念在你哥哥还在病中,这回我也饶过你,下回若再遇到你行坑蒙抢骗之事,休怪我手下不留情!”原来如此…… 宗南山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一时也起了兴趣:“阿昭那丫头,有时候是个蔫坏儿的,不过人品却是没的说。怎么,你以前跟她有过节?” 有,怎么没有,石桥上她故意撞到自己怀里叫“非礼”,然后又借他的手故意跌落河中,生生把他抹黑成了一个调戏未遂逼人性命的淫贼,至今那桩事件还在兴州城里被人津津乐道! 从那时起,他跟她的过节就一桩桩大了起来。他教训她几句,她就故作轻浮惊吓他,趁机把他赶跑;他想把她赶回乡下,却被她反过来用拳头好好讲了一餐道理。那天晚上沈谦虽然被秦云昭揍得鼻青脸肿,心里怄气得要死,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做了那么一个梦…… 宗南山问的这一句话,就像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儿,把沈谦本来以为已经平静的心湖,又搅得生起了一圈细小的波纹,只是他并不想也不能说出来,含糊着说了一句:“并没有什么过节,可能只是因为那时大营不准女子进入,所以她心里有气吧。老将军你怎么住在她家里来了?”把这一截混过去了,重新引开了话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0章 挤兑 宗南山见沈谦说的含含混混的,也知趣的不再提起,只是笑笑:“阿昭兄妹两个上山打猎的时候,凑巧碰上了我,我见他两个是个好苗子,一时心痒,就应了教他们些东西,也算是跟他们有半师之谊。 阿昭是个心细的,见我前些时日犯病不方便,专门把华灵找来给我治病,顺带就把我接到她家里住着了。这些天好吃好喝的,我还真不想走了。就是华灵那小子,每天给我和思源用完针以后,就跟在阿昭后面打野猪,下套子,一会儿回来知道你要带他走,还不知道要念叨多少啰嗦呐。” 虽然觉得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但想到华灵这些天都是跟秦云昭这么相处得近,沈谦又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嘴上却不好明问:“华灵小孩子心性,有些顽劣,在这里住这些天,没给大家添麻烦吧?” “他怎么会添麻烦,他只恨不得阿昭不要找他麻烦就好。”想起华灵每回被阿昭训得敢怒不敢言的受气小媳妇样子,宗南山就忍不住好笑,“过来这些天,他倒懂了不少事了,你只管放心。” “这样就好,我也放心不少。”沈谦没想到从宗南山嘴里得到答案更让自己忧心了几分,呐呐说了句,心里转而思量着不如去秦思源那里打探一两句?不提防一只猫突然从窗户一跃而进,踩着他的肩头一垫,刷地跳到了宗南山的怀里。 沈谦吃了一惊,才看清是以前自己曾经捉到手上的那只小豹猫,一身罕见的银灰色皮毛,身上一圈圈黑色的圆纹。 宗南山已经抚着小豹猫的头神态亲昵:“叮当,你不去外面玩怎么就回来了?”又抬头向沈谦解释,“这是阿昭那丫头从山上捡来的一只豹猫,就跟了她一直养着,跟它主人一样,都是个精怪的。” 叮当有些着急地叫了一声“喵”,溜下地一爪子勾着宗南的裤腿,一边偏了头就冲着院子后面的方向轻轻呜呜地叫着,看那模样竟然是想让宗南山跟了它走。 宗南山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是看阿昭又在厨房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想要我跟她去讨吧?这可不成,一会儿那丫头又要说我惯着你,把你养成只爬不上树的肥猫了。” 叮当立时低了头,嘴里委委屈屈地叫着,用小脑袋可怜兮兮地蹭着宗南山的腿。没想到这豹猫如此灵性,竟似听懂了人话一样,沈谦不由大为惊讶:“老将军,这猫儿听得懂人话?” 他一出声,叮当就抬头注视了他一眼,眼睛突然睁圆了几分,几乎是带了些欢喜地小跑过来,跟先前一样如法炮制,一边叫着一边就勾了沈谦的裤腿想把他往外面拖。 “这家伙想着你是客人,说不定阿昭能给你几分面子,帮它先讨到点好吃的过来啊。”宗南山见叮当那可怜样儿,不由忍俊不禁,这猫儿很会看世色啊。 “你想吃好的?”沈谦觉得稀奇,把叮当抱在了手上,见它用头在自己胸口前蹭了蹭,又迫不及待地看着自己,竟是一脸恳求和渴望,对他半点也不怕生,也觉得有趣,“要我帮你去你主人那里讨食吃?” 听到沈谦问出了这一句,叮当的眼睛更是绿莹莹地亮了几分,嘴里也欢快地叫了几声“喵”。宗南山笑着摇了摇头:“它以为你应了它了,你还是赶紧带它去厨房讨吃食吧,不然这猫儿肯定缠着你不得放手的。” 话没说完,叮当已经跳到了沈谦的肩头趴了下来,还伸出爪子牢牢勾住了他的衣服。这猫儿,自己问这两句,它还真是赖上了? 沈谦有些好笑,不过这么灵性的豹猫也确实是第一回遇到,一时起了兴致:“好吧,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带你去找些东西吃。”向宗南山问了厨房往哪边走,告了声罪,先带着豹猫走了过去,宗南山还追在后面叫了一声:“你告诉阿昭那丫头快些做菜,老头子我可是有些饿了。” 秦云昭正在厨房里忙着翻烤腌制好的酱汁五花肉,想着明天那沈胡子就得老老实实把抢去的匕首还回来了,心情很是轻快,嘴里也忍不住哼唱了起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身后募地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秦云昭回头一看,沈谦正一脸黑气地站在厨房门口,显见得是把自己刚才的唱词听了进去。听进去了才好,看气不死你! 秦云昭心知肚明,却故意露出了些惊讶:“沈四叔你怎么往厨房来了,这里油烟味儿太重,小心熏着了你。我刚才就是随口哼的歌儿,并不是说你的,沈四叔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还是在她家里,没必要跟这刁滑丫头一般见识,等接了华灵走,就跟这丫头再不相干了!沈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了自己的心绪,把已经缩在他颈后的小豹猫拧了出来:“这家伙饿了,想要吃的,你找点东西给它吃。” “饿了?还是馋了?”秦云昭微眯了眼睛盯着叮当,叮当立即低头作老实状,只暗暗伸出了一点小爪子,轻轻在沈谦的手上勾了一勾,似乎是在提醒他说话要作数。 敢情卖乖装巧你都做了,倒是让我来做这个恶人背黑锅了?沈谦才被秦云昭堵了一口气,被叮当来这一下,又给闷了一口气进肚子里,看向秦云昭面无表情地又说了一句:“小猫长得快,吃得多,不拘什么,先找些东西喂喂它呗。” “不是不拘什么,是叮当想吃烤酱肉。”秦云昭的目光从叮当身上转到沈谦脸上,“沈四叔既然这么有爱,是不是打算把你的份额让给叮当吃了?” 能说不吗?这时候当然不能!沈谦咬牙吐出一个字:“行!” 秦云昭伸箸就从烤架上挟了一块烤酱肉下来,放在了叮当平常吃饭的小碗里,见叮当从沈谦身上一跃而下扑了过来,连忙叮嘱:“小心烫啊,叮当。你放心好了,已经放进你的碗里了,这回就算沈四叔后悔也不会抢回去的,就算他想抢我也会拦着的,你只管慢慢吃。” 这小心眼儿的刁滑丫头,逮着机会就挤兑自己抢匕首和被她揍了一顿的那几件事!沈谦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秦云昭看着他的背影,笑眯眯地继续哼起歌来。 过得一阵,华灵和容渊高高兴兴地带了三只野鸡和一只狍子回来,各人还砍了一捆柴挑了回来。两人走到后面叫的门,秦云昭忙把柴房的门开了让他们两个进来,先跟华灵打了招呼:“华铃铛,你家那个师叔来了,要带你回去!” “啊?”华灵顿时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一样,刚才喜滋滋的心情一下子就飞了,急忙把手上的东西一摞就问了起来,“我师叔他人呢?” “应该在正厅里坐着吧。”秦云昭看着华灵一阵风地冲过去了,心里有些同情,这孩子还真是一直被管束得厉害啊,好不容易到自己这里来放了几天风,结果现在风筝又收线了。 一回头,见容渊正在默默地把柴火搭好,这小子最近挺吃苦耐劳的,还没有怨言,想着宗南山也几回称赞他跟在自己哥哥身边旁听时,悟性极好,秦云昭心里也松动了。 就像当初容渊脸上被袁王氏挠破了一样,她看不得容渊那张俊脸被破相,现在又相处了一段时间,心里也慢慢认同了容渊这孩子,既看不得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长大了没有什么本事,也乐意容渊学些本事好多帮上忙。 想到这里,秦云昭就淡淡发了句话:“吃过晚饭去扎马步,扎一个时辰再说。” 容渊惊喜地抬眼看了过来:“云昭姐,你……” “就你自己那点儿本事,我怕你上山打猎反而被野兽叼走了,我可懒得费神再找个人来帮我做家事。”秦云昭弯腰将地上的几样猎物拎了起来,并没有看容渊,直接就往厨房去了。 以后她要攒钱,上山打猎也需要个得力的帮手,就教这小子几样本事吧,起码让他在老山林子里能够自保,这样也方便一些。 秦云昭轻巧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下了,她倒是不管容渊心里怎么兴奋惊喜,容渊却停了手上的事站在那里,看着秦云昭走远的背影,忽然笑了一声,嘴里轻声念了一句:“别扭的阿昭!” 想到华灵今天要回去了,秦云昭把这顿午饭做得格外丰盛,就连煮饭的锅巴,都铲起来做成了香酥锅巴,更别提其他的菜式了。 华灵已经跟沈谦谈过了,最终还是得走,神情正有些怏怏的,见到今天居然这么满满一桌好菜,心里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看着秦云昭就差没眼泪汪汪了:“阿昭,你对我真好……” 秦云昭叹了一口气,在华灵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说话:“好兄弟,咱们的感情没话说,你怎么也要看在这桌菜的份上,回去后千万别忘记把你说的那些特效药托人给我带过来……” 华灵立时瞪了眼:“阿昭,你是跟我亲还是跟药亲啊!” “当然是跟你亲啊,我做这一桌子菜不是给你吃的还是给药吃的啊!”秦云昭一口就给出了答案,看着华灵满意的表情才慢慢加了一句,“再说了,药还不是要你才能做得出来嘛。好饭好菜养了你这么些天,你怎么也得做点贡献出来吧?你也不希望我那么快就挂了不是……” “你放心!”华灵也说得斩钉截铁起来,“祸害活千年,你没那么容易挂的!”然后看着秦云昭气忿忿瞪圆的那双杏眸,哈哈笑了起来,一时心情大好,他能在阿昭的挤兑中,在口头上占这么点上风,不容易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1章 讲理 酒饱饭足之后,华灵留下了几张药方,叮嘱宗南山和秦思源两人按时服药,过得几天后就可以换方子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卷了包袱走人。 一直等出他们两个出了门,秦思源才使了个眼色把秦云昭叫进了自己房里:“阿昭,今天你怎么搞的,吃饭时还要故意为难沈四叔?” 他原来也没注意,只是今天阿昭做了一道酱烤五花肉,味道实在鲜美,一桌子人都吃得痛快,唯独沈谦没有动筷子。他们几个还好意劝了沈谦几回,可几次沈谦碍不过劝,就要对着那盘子烤肉举筷子了,阿昭马上就眼神炯炯地看过来,沈谦手中的筷子也立时就转了向。 要说这里面阿昭没有做什么手脚,打死秦思源也是不相信的。最后还是秦思源见肉快要被抢完了,而沈谦有些不是滋味的样子,自己用公筷给他挟了最后一片烤肉进碗里。沈谦还斜睨了阿昭一眼,这才张口把那块肉吃了。 这会儿等人走了,秦思源就把妹妹抓了过来问究竟:“沈四叔不是已经答应你明天就还你匕首了吗,你还瞪着人不准人家吃菜做什么,何必紧揪着人家不放呢?” 今天在饭桌上,秦云昭就是故意的,就是要瞪得那沈胡子没脸去挟烤肉吃,心里正暗爽着呢,没想到自己哥哥帮了那沈胡子一把,现在见哥哥问起,挨到他旁边就撒起赖来:“哪有,他吃菜不是吃的挺欢的嘛!” “那烤肉……” “是他先前自己说的,把他的那份送给叮当吃,他不要吃的。”秦云昭立即叫起屈来,“我只是从小事看看他是不是守信的人,要不守信,指不定明天他就不会派人来还匕首了,今天我就得叫他押点什么东西下来才行呢。” 秦云昭啼笑皆非地看着妹妹:“那今天看出来了?沈四叔是不是个守信的?”秦云昭得瑟地“嗯”了一声,嘻嘻笑了起来,她可不打算再跟哥哥解释,这沈胡子就是当时逼得她跳了河的那人,不然哥哥又要说道她一顿了。 “师叔,明天你又要派人过来还阿昭的匕首,不如我来帮你还吧,刚好熟门熟路的……” 回兴州城的乡道上,华灵一边跟在沈谦旁边策马而驰,一边不死心地要想沈谦多讨一天留下来。 “你不必担心我手下的人连个路都不会找不会问。”沈谦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华灵的幻想;先前看到华灵和秦云昭两个在那里窃窃私语的,他突然觉得师兄这封催华灵回去的信,实在来得太及时了。 华灵瞥了眼沈谦板着的脸,突然就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今天阿昭做的酱烤五花肉真是好吃至极啊,可惜份量不多,我看容渊那小子差点连盘子都想抢去舔了。咦,师叔,好像你一直都没挟那菜?” 沈谦脸上一滞,很快就答了两个字:“吃了。” 华灵长长“哦”了一声:“可惜回去了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烤肉了。” 沈谦回味起自己吃到的最后那片烤肉,确实滋味甘美。他本来以为秦云昭一副娇娇样子,就是做菜,也只不过勉强能入口而已,华灵之所以喜欢跑到她那里吃饭,更多的还是因为她的人。 谁知道今天这一餐午饭吃下来,他才知道自己之前错的离谱,秦云昭不仅功夫有一手,做饭菜也确实有一手。桌上几样菜蔬都吃得他很是尽兴,他不是没看到桌上几个人都争着抢那烤肉吃,想也想得到,那烤肉的滋味肯定更是鲜美了。 可是一想到之前被秦云昭堵住的话,沈谦硬是忍住了,可旁边几人连连劝说,沈谦又不想让人发现端倪,每次想去挟那菜时,秦云昭略带了丝嘲弄的眼光就像刀子一样地射过来。 沈谦看得懂那双杏眸里说的话,秦云昭是在说,大男人不是应该一言九鼎吗,这就要反悔了?沈谦立即就把自己手中的筷子转了向,不去碰那烤肉。最后还是秦思源端着主人的架子,把最后一片烤肉挟到了他的碗里,他才尝到了那烤肉的滋味。 吃这丫头做的一顿饭菜,还真心不容易,不知道要被她暗地里咒上多少回呢!沈谦虽然不挑吃食,可不代表他吃不出好歹,秦云昭灶下的手艺确实好,可对着他是一身毛刺,让他忍不住心里生了些感慨。 “师叔,你不会是以前得罪过阿昭,所以被她讲了一餐‘道理’吧?”华灵见沈谦简单答了“吃了”两个字后,明显就有些走神了,再联想到他在桌子上的举止,心里一动,连忙凑上来八卦。 他记得原来自己担心师叔不放他跟阿昭过这靠山屯来时,阿昭是信心满满地发了话:“你那师叔……要是不答应,我帮你去找他讲‘道理’!” 而之后来了靠山屯这些天,华灵也深刻了解到了秦云昭“讲道理”的方法,现在回想起当时阿昭说的那几句话来,突然觉得有些可疑,莫非师叔那时就被阿昭讲过“道理”了? 沈谦猛然回过神来,看到华灵那一脸想窥探好戏的神情,脸上一板:“胡说些什么!我只知道你为了躲避惩罚偷跑出来,又在外面贪玩了这么些天,你师父肯定很高兴等你回去跟你讲‘道理’!”斥完这几句话,沈谦就打马加快了速度。 不要这么衰啊!华灵一声哀嚎,连忙策马提速追了上去:“师叔,你原来可是答应过我的,要在我师父面前帮我说好话的!再说我这又不是贪玩,这人还是当初你让我去治的呢……” 直到几年以后,华灵想起这一茬才猛然回过味来,师叔要是没有被秦云昭讲过“道理”,又怎么会知道这“讲道理”的深刻涵义呢?只可恨那时自己被师叔给唬住了啊! 秦云昭可想不到沈谦被他师侄问得落荒而逃,这会儿她和哥哥正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面色古怪地听着她给自己讲道理呢。 “源哥儿是个实诚孩子,做事能干,晨峰跟源哥儿谈得来,交情好,我这当娘的也是欣慰。”一向不大出门的小张氏居然在这个午后登了秦家兄妹的门,拉着兄妹两个聊起天来,聊了一阵,话音一转,秦云昭才听出了小张氏的来意。 “就是我那儿子也是个心眼儿实的,我也不是不让他帮朋友忙,可这帮忙也不能不顾自己啊。他明年春试是要去考秀才的,学业上正在吃紧,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张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眼睛从茶盏上极快地瞟了秦云昭一眼,才接着说了下去。 “每天早早就起身出了门,说是要锻炼身体,免得到时把身子读弱了,容易在考场那几天生病。谁知道那心眼儿实的孩子竟然是记挂着源哥儿这一头,赶早进林子里打了柴给源哥儿送来。 他本来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就是我家自用的柴火,都是跟人买的呢。头天手掌就磨破起了血泡,因为握不好笔,字写得丑了,还被夫子训了一顿,第二天血泡都磨破了,两手血肉模糊的,还藏着掖着不让我这个当娘的看到。 他背着我胡乱上了些药,每天依旧来砍柴送这儿来。要不是夫子传信问我家中是不是有什么事,为什么晨峰在课上总是有些精神不济,我都一直不知道这回事!不过是十文钱一担的柴火,怎么能跟他的身子、跟他的前途比呢?” 小张氏说着就湿了眼角,伸手将一直揣在袖袋的一只荷包取出来放在茶几上,往秦思源面前推了推,“我也知道源哥儿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晨峰这样子相帮实在是自己扛不了。我这当娘的又劝不住他,还请源哥儿念他一片热心肠,劝他为了今后着想,不要再帮这边打柴了。这些银钱虽然不多,不过拿来买上一屋的柴火也是绰绰有余了……” 秦思源和秦云昭几乎同时变了脸色,秦思源不方便拉扯,秦云昭已经抢上一步,将几上那只荷包拿了起来,往小张氏的手中塞了回去:“张婶子这是做什么?快把这拿回去!” 之前秦云昭不是没跟向晨峰解释过,自己原来不过一句玩笑话,请他不要当真,不用再帮着打柴火来了,向晨峰一直说没事儿,他读书也是要有个好身体的,就当自己用了这种方式锻炼。 这事秦思源也是知道的,见向晨峰一再说对自己没有影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秦思源也觉得应该是这样,不要死读书,强壮身体才是本钱,所以也不再多说了。 可是向晨峰毕竟学了十多年来的文,每天打这一趟柴,身体一下子有些背不住,让小张氏看出了端倪来,偷偷跟着儿子走了一趟,才发现儿子竟然是给小秦家这边打柴火送来。 小张氏心里立即就堵得难受了,她跟了几天,藏在一边看到儿子送柴火过来,但凡是秦云昭开的门,儿子就笑得格外灿烂些,直到晚上从学堂回到家,心情都是很好的样子。小张氏是过来人,哪还不明白儿子心里的想法? 可这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因此小张氏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不要挑破这件事,只借着儿子学业为重不能再来打柴的由头,跟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两个讲清楚道理,让他们把儿子这一头给回绝了去。 要是只是说些话,让秦思源好好劝劝向晨峰,这兄妹俩二话不说,这回哪怕用绝交相威胁,也绝对要把向晨峰劝住。可小张氏不该拿出荷包来要给银钱,秦思源顿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这是把他们当成什么人了! 秦云昭更是有些来气,把荷包塞回到小张氏手中后,直接就把话说开了:“张婶子拳拳慈母之心,我们都懂,可婶子不该拿钱出来臊我们的脸。我们兄妹两个日子虽然过得虽然勉强,可万没有赖到别人身上去过好日子的理。张婶子只管放心回去,我们兄妹两个现在就能把话摞下,要是向大哥再往我家这里送柴火来,我们就跟他绝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2章 捉奸 秦云昭是来气了,这话说得有些狠。小张氏听到耳中,虽然如了愿,脸上却也讪讪地不好意思,这么个小姑娘,怎么就不懂得婉转一点呢?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小张氏也不好再呆下去了,起身就告辞回去了。 秦思源有些担心地看了妹妹一眼,他和妹妹都不是笨人,自然知道小张氏这趟来的真正含义。其实对向晨峰这个人,秦思源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见妹妹并没有半点别的意思,也就一直不提。 可现在妹妹这气性一上来,给了向晨峰他母亲好大一个没脸,秦思源又忍不住担心起来,毕竟放眼整个靠山屯,向晨峰可是最优秀的后生了,性情没得说,才学听说也很好,关键是,这一段时间秦思源也是看出来了,向晨峰对妹妹似乎很有那么一层意思在里面呢。 两个要是情投意合,以后岂不是比那些只相看一面就结亲的人好上许多?可这会儿自己兄妹两个算是把小张氏得罪了吧……秦思源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秦云昭倒是不以为意,有些嗔怪地瞪了哥哥一眼:“可惜什么呀,哥!我可看不得人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咱们想得那么不堪。我才犯不着跟她磨叽呢,她想当我那盘菜,我还看不上眼呢!” 至于谈情说爱?那玩意儿前辈子她就没有过,几年特训和之后的服役,是不准谈恋爱的,生死间她的小队里建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却半点没想过男女之情,后来毁了容以后就更不用说了。如今重活在这一世,这身子年纪还这么小,她更是对那些事没有过半点想法! 秦思源把这个“她”听成了“他”,自觉代到了向晨峰身上,想着原来妹妹不喜欢峰哥儿那样的,心里顿时好受多了。他倒从来没觉得妹妹眼光高,妹妹这么优秀,绝对可以找更好的,还是妹妹以前说的对,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山脚的树林子里,秦勇林已经打好一捆柴,却不急着挑回家,而是走到半路上就搁在了一边,自己找了片茅草地躺了上去。如今地里只种着些白菜萝卜,活计很是轻省,他做完了地里的活再来打了柴,都还余下小半晌的时光。 本来再割一捆茅草就能走了,可是秦勇林不想回去,家里自从上回闹过一场以后,大家成天都是板着脸闷闷的,回去了也不舒服,还不如在这里躺一会儿。秦勇林无神地看着飘着白云的高远的天空,突然觉得很是烦躁。 自从他进了城一趟,虽然只做了短短几天的营生,可是却体味到了城里样样都比乡下好,再回靠山屯,总觉得看着这片自己成天要刨活的泥巴地就不是味儿。只是之后家里又出了一串的事儿,他也不得不把自己这些情绪隐藏了去,但这些天实在闷得难受,这会儿闲着,忍不住又翻了出来。 城里,他什么时候才能再进城里呢?秦勇林还是想进城去做事,别的不说,一想到能摆脱家里这种闷死人的环境,他就觉得轻松得不得了。 何况城里,还有怜姨娘一样的女子,身段儿娇娇袅袅的,一走动,胸口处的两团丰盈就颤生生地轻轻晃着,似乎下一刻就要从那抹艳红的抹胸里跳出来一样。 秦勇林看着天上两朵圆圆的白云越飘越近,最后靠拢在一起,顿时又想起了那天那个迷迷糊糊的早上,怜姨娘那两团白颤颤的丰软,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啊,你作死啊!别在这儿,咱们再进去一点儿……”一声女子的轻嗔突然传来,秦勇林一个激灵爬起身,跳到旁边的坎上,躲进了上面一片山石里。 坎下,听着像有人分开半人多高茅草丛走过来,带着杂乱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声女子的轻呼。 “这儿总可以了吧!我的亲亲,二哥可想死你了!” “呸,你少在这里哄我!城里那些女人多好,每天不用干活儿,个个都养得细皮嫩肉的,你要想也是想她们吧!” “亲亲,我真没骗你!不信你看哥等下怎么弄得你爽你就知道了……” 一阵悉苏的衣物声后,********的声音传了过来,秦勇林屏住呼吸扒在山石缝隙中看了过去,已经看清正在草丛里光溜溜缠作一堆的两个人。 上面那个正是杨家在城里做事的二小子杨得全,以前也跟陆春生玩在一处的,上回还跑到秦家帮陆春生做假证,想污了秦云昭的清白;下面那个,竟然是屯里最碎嘴的李婶子家的儿媳妇儿冉氏! 冉氏的爹正是被充到靠山屯的一个小京官,冉氏以前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虽然到了这边以后因为生计所迫,不得不跟着下地干活,就是嫁给了李大郎以后也要每天做家事,可到底原来是娇贵养过的,身段儿和那身好皮子都是乡下女人比不上的。 而杨得全早年还小的时候,就进了城当学徒,人机灵又长得一副好相貌,早就做了一个小管事,秦勇林听说他比陆春生还要年长一两岁,也是在城里挑挑拣拣地还没成亲,却没想到这小子好个色胆,居然跟冉氏私下有这么一腿;要是那个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李婶子知道自己自诩高贵出身的儿媳妇居然在偷汉子,不知道会不会臊得抬不起头来。 秦勇林看着冉氏在杨得全身下扭动迎合着,自己也忍不住硬了起来,觑着两人正入港得欢实,突然就从坎上的山石后面跳了下来,一把将两人的衣服搂在怀里。 这一番变故,顿时把草丛里那对野鸳鸯给惊呆了,杨得全正在紧要处,一下子就发了出来,冉氏却低低尖叫了一声,捂着胸前将身子缩成了一团,躲在杨得全后面簌簌发抖。 “好哇,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这里偷情!”秦勇林自己经过了一回事,这时再当场捉了别人的奸,莫名地有种爽得想长吐一口气的感觉。 杨得全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也顾不得身无寸缕,见机就给秦勇林跪了下来:“勇林兄弟,哥哥知道你是个好人,你饶了哥哥这一回,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 “你扯这几句空口白话的,你说饶就饶?”秦勇林想着当时自己也是懵懵地跪在地上求饶,那朱三爷却是一口就咬死了自己,要自己签下了三百两银钱的借据,这会儿再听着杨得全说这些白话,半点都没有动容。 杨得全抬眼看到秦勇林嘴里说着这话,眼光却越过他落到了他身后裸着身子的冉氏身上,心里有了底:“勇林兄弟,只要你不把这事说出去,你要怎么样我们都答应你!”一边就回手捅了捅冉氏,给她使了个眼色。 冉氏正在又冷又怕,躲在杨得全身后发着抖,唯恐这事被说出去,自己会被沉了塘,她还年轻,又有一副好样貌,吃了那么多苦才在这乡下旮旯安顿下来,还因为和杨得全好上了,时常能得些银钱,买些吃用,她应该会有后福的,她还不想死! 冉氏几乎要哭了出来,被杨得全轻轻一捅,又接收到他的眼色,抬起头看向秦勇林,见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自己没能完全掩住的胸脯上,心头一跳,眼泪马上被忍了回去,脸却慢慢地红了起来,也跟在杨得全后面开了口:“勇林兄弟,求求你,只要放过我们这一回,我……我……” 我什么,冉氏没有再说下去,杨得全却知机地避到了远远的茅草丛里去了。秦勇林还站在那里不动,正想着到底怎么办才好,冉氏已经爬了过来,隔着裤子就抚上了秦勇林的那处,刚才因为行动稍微软下来的地方一下又被刺激得梆硬起来。 冉氏听到秦勇林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却一直没有发话,索性一咬牙,扯开了他的裤带,张嘴就含了上去。秦勇林“啊”的一声,忍不住将她的头紧紧按住在自己小腹上,到最后终于狠狠地将冉氏掀倒在草地上,重重地压了上去。 一番发泄之后,冉氏终于得了秦勇林还回来的衣物,抖抖索索地穿上了身,贴身的小衣却是被秦勇林扣了下来,冉氏不敢要还,只得胡乱收拾好头发衣服,扯脚就往山下走了。 秦勇林这才向着刚才杨得全避开的方向叫了一声:“杨二哥!”见杨得全哆嗦成一团半勾了腰蹩了过来,秦勇林先扔了一件外袍过去让他蔽寒。 杨得全赶紧先把外袍穿了,看着秦勇林手中的几件中衣和小衣,其中一件明显是冉氏的,眼皮不由跳了跳:“勇林兄弟,你看,刚才你也弄爽了,下回兄弟也不敢了,要不……” “你们敢不敢的不关我的事,杨二哥也只管放心,这事儿我以后也只会当不知道。”秦勇林盯着冉氏穿衣服的那空当已经想好了事,见杨得全一身的狼狈,也没有那种当了城里人的傲气样子了,就直接把要求提了出来,“只不过求杨二哥帮我一个小忙。” “勇林兄弟你说,只要是二哥我能帮的,绝对帮你!”杨得全听了前面几句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等听到后面,就知道这才是戏肉了,生怕秦勇林狮子大开口,语气上却半点不敢显出来。 “对杨二哥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秦勇林慢腾腾地将杨得全的一件中裤挑了出来,“就是我家里现在开支大着,想请杨二哥帮兄弟也介绍个进城做事的营生而已。” 开支大,要进城做事,必然不能是什么月钱少的营生了。杨得全脸上就有些为难,虽然自己能写会算,办事又机灵,可他能爬上如今这小管事的位子,也是走了些门路的。 秦勇林这样大刺刺地提出来要个钱多的好营生,总不成让他把自己这小管事的位子让给他吧?就是真让给秦勇林,他也拿不下来啊!等等,其中有一件事,秦勇林指不定还真拿的下来…… 想到这里,杨得全就急忙说了出来:“行!我那东家正好缺一个人守库房,勇林兄弟你也知道,这守库房最是要东家信得过的人,兄弟我好歹在东家那里还有几分薄面,回去就拼死荐了你来!” 守库房?秦勇林自己也是识得几个字的,守个库房而已,自忖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等听说月钱是五百个大钱一个月,包吃住,一年四套衣裳,只要核记好库房存货的出入,要做的好了,以后还能再加工钱后,秦勇林想想就答应了。两边约定,杨得全明天就回城去给东家说好这件事,大后天再回靠山屯来通知他消息。 秦勇林这才把除了那件中裤以外的衣服都扔还给了杨得全,把冉氏的那件小衣和杨得全的那件中裤拢在一起,收进了自己怀里,看着杨得全先走了,才割了一捆茅草,挑着柴下山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3章 阴亲 向晨峰被秦思源拉着说了一番话之后,终于再也没有上门来送柴火了,秦云昭第二天上山去,看到晨雾中有个人的身影,看着应该就是向晨峰,却是远远地站着,见她出来了就转身走了。而沈谦果然如约派人送回了那把匕首。 那天傍晚,向燕就过来了,含糊着跟秦云昭聊了几句,大意是之前小张氏说的话有些不对的地方,请她多多包涵等等,秦云昭听着这语气,似乎是向晨峰破天荒地在家里跟他娘闹了一场,不过具体向燕没说,秦云昭也不打算问。 向燕走后,李芬趁着出来买针线的空当,偷偷跑过来告诉秦云昭,昨天傍晚的时候,秦勇林一回来就说要去城里做营生。前回他进城才欠了那么老大一笔债呢,这回秦永德怎么肯再放他去? 父子俩当时就扛上了,秦永德发了脾气,说要去就不要回来了,秦勇林气头上就嚷了一句“不回来就不回来,最丑也就像陆春生死在外面而已”。这下可炸了马蜂窝了,把秦永德和张氏都气了个好歹,谁知道这当口,秦明月又掩着脸一路跑回来了家,一头扎进了张氏的怀里哭得伤心。 原来秦明月去给小张氏送两双棉袜子,刚好听到小张氏和向晨峰母子俩在家里闹了起来,向晨峰正是气急,一口就发了誓,今生非秦云昭不娶,不然宁可一辈子打光棍!小张氏被气了个好歹,秦明月在房子外面听见,也一颗芳心碎成了片片,就这么掩面哭着冲回了家。 李芬凑过去低声跟秦云昭说:“阿昭,寻常婆婆常在家里指桑骂槐地骂你,好几次还直接提了名字,可这一次却一声不吭地只管安慰明月,不过我瞧着她那眼神儿可碜人呢,你千万小心些,最近不要往老宅这边来了,有什么最好托人传个话过来就行了。” 秦云昭点了点头,送走了李芬转头就跟秦思源说了这事,秦思源也是一声叹息:“阿昭,我们只要自己做得问心无愧,尽了该尽的孝道就好,别的,我们也不用多管了,远着些吧。” 他的意思,就是以后有什么好东西记着给大伯那边孝敬一份,平常也不用当作亲戚来往了,没得每回去一次,就要惹一身闲气回来。秦云昭也求之不得,当即应下了,这样两边尽量少来往,相安无事最好。 第二天,秦云昭带着容渊上山猎得了几只狍子回来,让容渊赶在晚饭前给大伯家和张杰家里分别送了一只过去,自家也洗剥了一只做红烧。狍子肉质细嫩鲜美,一屋子四个人,除了宗南山以外,包括秦云昭晚上都有些吃撑了,消了好一阵食才去洗漱睡了。 到了半夜,秦云昭刚刚朦胧睡着,叮当却突然碜人的叫了起来,秦云昭从来没听到叮当发出过这样的声音,一听是在院子外,急忙裹了件衣服就跑出来看,容渊也提了灯笼紧跟着出来。 院外不远的一棵树上,叮当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格外莹亮,正冲着坐在树下缩成一团的一个人威胁地叫个不停。看这情形,秦云昭知道那人八成是被夜游神一样的叮当给吓住了,连忙喝住了叮当,容渊提了灯笼上前一照,秦云昭不由愣住了。 在树下抖成一团的人竟然是张氏!旁边地上掉着把小锄头,看样子刚刚在树下挖了个浅坑,就被叮当那一双绿瞳给惊吓得差点掉了魂。 “大伯母,这大半夜的,你在我家门前这是做什么?要埋什么东西不成?”秦云昭眼睛一扫,已经看到了坑边还有一件小包裹,示意容渊捡了起来。 张氏先见了灯光,又听到了秦云昭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虽然腿还在发软抖得厉害,看到容渊捡了包裹,却也一把扑了过来想抢回去。 容渊被秦云昭操练了这几天,身手已经敏捷多了,要这样被张氏抢走手中的东西,那可就是个笑话了。不过怕再吃袁王氏那种挠脸功的亏,容渊急往后退了几步,见宗南山和秦思源也掌了灯出来了,连忙把包裹递了过去。 秦思源还没打开,就见张氏恶狠狠地想扑过来:“还给我!”秦云昭知道哥哥现在腿脚还不灵便,怕哥哥吃亏,偷偷一脚将张氏绊倒在地,假装惊呼了一声:“唉呀大伯母,下心脚下的石头呀!”装着把她扶起来,和容渊一人一边,就架住了她的胳膊。 秦思源先就听到了妹妹说的话,现在得了空当手下不慢,趁机就把那包裹打开了,见里面是一件衣服包了两块木牌,秦思源凑近到灯下一看,手却忍不住抖了起来:“混蛋!”就连一边的宗南山也怒喝了一声:“无耻!” 见哥哥和宗伯伯居然被气成这样,秦云昭给了容渊一个眼色,让他拉住张氏,自己也走上前,这才看清哥哥手中那两块木牌上,一块写着陆春生的名字,下面是一排生辰八字,一块却是写着自己的名字,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宗南山和哥哥都没说出来,秦云昭虽然不明白这是做什么,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回身一掌就劈晕了张氏:“容渊,你去把张小旗和我大伯请过来。”自己伸手就架着张氏先往院子里走了。 容渊应了一声,提着灯笼飞快地跑远了,过得小半个时辰,张杰先匆匆赶了过来,刚坐下,秦勇山也牵了马车载了秦永德过来了。 这大半夜的把人都请了来,秦思源心里急怒,顾不得客气寒暄,直接就把事情说了,把包裹中的东西都摊在了大家面前。 “这是结阴亲!”张杰也是见多识广的,一眼就认了出来。 秦永德的脸色立时难看极了,他自上回跟张氏闹了一场后,两人就分开了睡,他依旧睡在上房,张氏却去了女儿房中睡去了;难怪刚才容渊叫门,大家都被惊醒了,女儿那房中却一直黑着没有声响,他本来以为是因为张氏今天外出了一趟,累得走了瞌睡,没想到张氏竟然是跑到了这里来,还做下了这样的事! “永德大哥,你看这事……”张杰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觉得张氏实在太阴损了,结阴亲多是双方各有未婚未嫁的男女不幸去世了,为了在阴间有个伴,两边才结阴亲,张氏这样子,却是等同于直接咒秦云昭死掉了。 秦永德的目光落到了还晕着的张氏脸上,秦思源僵硬着嗓音解释了一句:“我拿着那玩意儿,她要扑过来抢,阿昭怕她伤着我,就把她打晕了。”这会儿他连一声“大伯母”都不肯叫了,就是仇人也不过如此。 “勇山,掐她人中,把她弄醒!”秦永德抖着嘴唇,吩咐了大儿子上前。秦勇山没想自己亲娘会做出这种事,又是羞愧又是气怨,伸出拇指在张氏人中那里用力一掐,张氏立时悠悠醒转了过来。 厅中灯光明亮,躺在椅子上的张氏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张杰、秦永德等人。张氏不理会这几个人,却立即转头盯向了秦云昭:“你等着,不过三天,春生就要来接你,到下面跟他成亲去!我已经把你们的生辰八字都缠在一起烧化了,死了他也要找你做他的鬼!” 张氏心里真是恨极,她今天花了十两银子,才从外面一个听说挺灵的神婆手中买下一道结阴亲的符篆,把陆春生和秦云昭两个的生辰八字都请神婆写到了木牌上作了法,先把符篆烧化了,再等到半夜子时,用她留下做念想的一件春生的衣服,把那两块木牌包了,偷偷埋到秦云昭家不远处。 神婆说了,不出三天,陆春生的魂魄就会被唤来,找到跟他生辰八字埋在一处的人,勾了她的魂一起下去成亲的。却是没想到,自己才挖了个浅坑,就当头遇到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紧接着又是一声碜人的长叫,吓得她腿软作了一堆,结果惊动了秦云昭。 虽然功亏一篑,可张氏说出的话却板上钉钉一样,笃定而狠毒,她声音尖利,激动之下语速也极快,说完了这几句,被气得不行的秦永德才叫出了声:“住口!张莲香你个毒妇!” “我是毒妇?”张氏这时也泼出去了,“我再毒也没有你这亲侄女儿毒!要不是因为阿昭不肯嫁春生,春生怎么会去找那什么寡妇姘头,又怎么会在寡妇家里送了命?春生的命,就是阿昭给断掉的! 她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到处勾引男人,勾掉了春生的魂儿不算,还把峰哥儿的魂儿也勾了来,不要脸的骚蹄子!我呸,跟她娘一样不要脸! 凭什么我的春生如今孤苦伶仃地躺在了土里,这骚蹄子还在活蹦乱跳地到处招蜂引蝶?阿昭为什么不嫁给春生?!她要应了嫁给春生,春生就不会出事,春生会好好活在这世上,明月也能跟峰哥儿在一起,你看,多好的事!就是因为这骚蹄子……” “张莲香,你疯了!”秦永德握着手中的拐杖就一杖打了过去,“你这个疯婆娘,我要休了你!休了你!” 拐杖正正打在张氏的胳膊上,张氏“嗷”了一声捂住痛处,却根本不打算躲闪:“春生我的儿啊,你喜欢阿昭,我让她下来陪你,免得你在下面孤伶伶的,春生你等着,娘给你结了阴亲,你马上就能娶阿昭当媳妇儿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4章 休、分 张氏的话嘎然而止,容渊收回劈在她后颈的手掌,一声不吭地站到了秦思源旁边。 宗南山不去管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秦永德,直接面向张杰说话:“思源和阿昭自立了户头,这事已经不是一家的家事了,你是靠山屯的小旗,怎么处理这事,你得拿个章程出来!” 寻常张杰也见过宗南山几回,不过宗南山一般都不怎么出声,因此张杰也没怎么注意,这回宗南山一开口,张杰就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包括宗南山身上的气势,似乎都带了丝雷霆之威一样。 张杰只当他是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的师父,作为长辈,发现自己关爱的小辈遇到这种事,那绝对是非常生气的,张杰连忙答了:“屯里也定的有规矩,做出这种有伤阴德的事,是要赶出靠山屯的。永德大哥,我身为小旗,可不能坏了这规矩!” 秦永德打了张氏那一杖后,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样,拐杖也脱手掉在了地上,听到张杰说话也不应声,嘴里只喃喃念着:“毒妇!我要休了你,我要休了你!” 昏黄的灯光下,秦勇山看着自己的父亲心神俱丧的样子,想起昨天勇林在家里的一场争吵,明月的哭诉,今天娘又半夜跑来做下这伤阴德的事,喉头忍不住就哽咽起来,这个家,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张杰已经说了规矩,接下来的事,再呆在秦思源家也没有什么必要了,秦勇山牵着马车把张杰送了回去,把爹和娘都带回了家。 一直在屋里装睡的秦明月也被叫起来了,她跟张氏睡一个房间,张氏拿了什么东西回来,要去做什么事,她其实是知道的,但现在看到这情形,竟然是张氏被人当场抓住了,秦明月本能地不敢出声。 秦永德也顾不得这是后半夜,把全家人都叫进了正厅,张氏已经醒了,面如死灰地坐在一边,秦永德扫了一眼家里这些人,疲惫地闭上了眼:“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想要这个家了,我成全你们!张莲香,你既然那么记着你给陆家生的孩子,你就给我走,以后你不要再享用我秦家的香火!” 爹这是要休了娘?!秦明月心头一阵乱跳,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出来:“爹,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娘只是……” “她心疼陆春生,我没拦她,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做那伤阴德的事!想把陆春生跟阿昭结阴亲!”秦永德听着秦勇林夫妻两个和李芬惊诧的抽气声,眼睛转向了秦明月,“明月,你跟你娘住一间房,她做这些你不知道?” “我瞒着她做的,明月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事,今天出来,我也是等她睡熟了才出来的。”一直沉默着的张氏突然出了声,将秦永德的视线从略显慌乱的女儿那边转移了过来,“休书给我,我走!” “娘!”秦明月扑到张氏的怀里哭了起来,又是伤心又是害怕,“你不要走!你走了要往哪里去?” 张氏的娘家父母已经过世,一个姐姐远嫁到了外地,剩下两个兄弟因为张氏当初怀着遗腹子就嫁了人,觉得失了张家的脸面,对张氏很是看不上眼,这时候被休回娘家,那两个都各有家业的,怎么会容下她? 秦明月看着张氏闭了眼,泪水却从眼角一滴接一滴地滑落下来,连忙转头跪到秦永德的脚边:“爹,你不要休了娘!娘生了我们兄妹三个,才续了咱秦家的香火,娘不过是做错了事,她以后不会再做错了,爹……” 秦永德偏过头不去看女儿哀求的脸,自己也是心酸。张氏陪了他快二十年了,他还记得张氏刚把勇山、勇林两个生下来时,自己满心的喜悦,那时他一手抱着一个娃儿,兴奋地抱给张氏看:“莲香,我也有后了!” 后来的岁月,两个人借着永忠寄回来的银钱,很快地攒下了家业,慢慢也过上了这屯里中等人家的生活,他在地里做活计,她就在家里做针线,带娃儿,做饭菜,他一进门,她总会体贴地帮他倒杯热水或者是凉开水喝,他一口喝尽,心里甜滋滋的,似乎一天的劳累都不翼而飞。 那时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莲香,辛苦你了”。而张莲香就带着脸上的羞红,温柔地再给他递上来一块帕子:“不苦,咱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可什么时候,张氏就变了呢,变成了这样阴毒,疯狂,可怖…… 秦永德长长叹息了一声:“你我夫妻一场,你藏的银子,你的东西,你都带走。家里还有六十两整银子,你也拿走,明天天一亮就走吧!我已经求了张小旗,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算是全了你一个脸面!” 那六十两银子,其中四十两是秦云昭退到李芬手上五十两银子里的,其余散碎用了些,还有二十两是上回秦勇林从袁家逼来的赔偿银子,被秦永德知道后,还为这事打了他一顿,银子是缴了上来,秦思源和秦云昭那边却不肯收,所以就一直放在了秦永德手边。 家里虽然收了粮食,不过并没有卖,可因为之前几番折腾,已经没有什么现银了。秦永德念着夫妻一场恩情,让张氏带了这些银两走,省着些用,也算是让她下半生有了个依靠。 张氏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返身走进房间里收拾东西去了。秦明月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娘……”这个时候娘被休了,好人家谁会要一个亲娘被休的女孩子当媳妇?她的亲事可怎么办? 秦永德扫了一眼追着张氏进房的秦明月,转向站在旁边的秦勇林发了话:“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心思,都有自己的盘算!你也不用再在家里闹了,明天就请张小旗过来做个见证,我就把这个家给分了!” 秦勇林不敢置信地抬了眼,看着自己的爹,为着自己要出去做营生,爹还气得个好歹,这会儿居然一下子就转了主意,要分家了? 刘翠翠心里狂跳,好容易才忍住了,不让脸上露出那抹喜色来。秦勇林要进城做营生,其实她也想跟着去的,她听人说了,城里做活计来钱容易,比在地里刨食可好多了,可公爹不同意,自己男人上回又被那施六儿暗里坑过一回,所以她不敢吱声。 谁知道婆婆惹出了这种事,这一下子峰回路转的,公爹居然提了要分家!刘翠翠生怕公爹睡一觉后又改了主意,恨不得现在就把张小旗请来,可看着这天色,好容易才忍住了。明天,等明天分了家,她就跟男人往城里去! 第二天赶早,秦勇山就把已经收拾好东西的张氏扶了上马车,一家子只有秦明月哭哭啼啼地起来送张氏,把自己攒下的一百个铜钱让张氏也带了去。张氏看了眼一直黑着灯的上房,眼睛一酸,连忙低了头上了马车。她娘家就是靠山屯旁边的重山屯,两个屯之间路虽然不远,以后却是两家人了,秦家,跟她再没有干系了…… 等秦勇山回来的时候,秦永德就请了张杰过来,主持了分家。 昨天刘翠翠听到分家就乐晕了头,这会儿才想起来,家里的银钱公爹都让张氏带走了,心里不由沮丧,又忍不住怨愤,一个被出之妇,她也有脸拿了那么多夫家的银钱走!六十两再加上原来张氏私藏的四十两银,一起有一百两银子了呢! 刘翠翠正在心痛,听到公爹就跟张小旗说着:“家里也没有什么现银了,二十四亩地,就作三份,我、勇山、勇林各一份,她的嫁妆我再另外攒。房子,我住的这上房和明月的厢房都不动,以后我靠着勇山过活,等我百年以后,我住的这排房子就归勇山,左手边一溜三间厢房给勇山,右手边的给勇林。以后勇山和勇林两家每年各给我二两养老银子,明月到时出嫁,两家也要出份嫁妆……” 右手边的三间厢房,原来是陆春生和秦思源兄妹俩住过的,条件不如左手边的好,不过秦勇山是大儿子,以后是负责给秦永德养老的,这样分也是理所当然。 这样分也是很公平的了,连没出嫁的秦明月的也顾好了,秦勇山、秦勇林两个都没有意见,很快就同意了。秦勇山还是跟着秦永德一起住的,秦勇林却求张杰把他和刘翠翠的户牒分了出来:“张小旗,实不相瞒,我是已经决定了要进城去做营生的,反正已经分了家,这户牒还是分出来方便。” 张杰看了秦永德一眼,见他没有作声,也就应了下来。等到中午,秦勇林终于等到了杨得全托人带回来的口讯:东家已经同意了,让他尽快过去上工! 秦勇林带了别人的小衣回来,是瞒不住刘翠翠的,当时就把这事给刘翠翠说了,因此两个都觉得,这事着落在杨得全身上,应该八九不离十。 现在见杨得全果然给办好了,刘翠翠顿时喜上眉梢,这回她是说什么也要跟着男人走的,一边加紧收拾着东西,一边就想起了一件事:“勇林哥,咱们进城了,那分给咱们的地和房子怎么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5章 银钱 秦勇林转头就来寻了他大哥秦勇山:“哥,我已经托人帮我找好了差事,明天我就进城去了。” “明天,这么快?”秦勇山没想到弟弟这回手脚这么迅速,连忙说道,“那你赶紧收拾好东西,我明天驾车送你进城去。” 秦勇林就低了头:“哥,也没什么多收拾的,翠儿已经都收拾好了,就是爹分给我的那几亩地,和那几间房子……” “你只管放心去,地里的活计我现在还能帮你打理着,等明年农忙的时候,你再请几天假回来做……”同胞兄弟两个,秦勇山也不觉得帮弟弟多做几手有什么不好。 秦勇林却提高了声音:“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以后都不会再回靠山屯来做地里的活计了。”秦勇林见哥哥不明白,就直接把自己的意思的说了出来。 “以后都不会再回靠山屯来做地里的活计了?”秦勇山愣愣地看了眼弟弟,突然明白了过来,“你要卖了地和那几间房子?” 分到了秦勇林手上,他又不打算再回靠山屯,自然是想把地和房子都卖掉了,地还好说,就是卖给外人也会有人买,可老秦家院子的那一溜三间厢房,这个也要卖? 秦勇林已经说出了口,索性就给哥哥说开了去:“你是我哥,你把那地买了,以后这地还是秦家的地,祖宗也不会说咱们是败家子孙。那房子……以后你跟大嫂在这里生儿育女的,也会是一大家子人,那房子,你们肯定用得上,又是一个院子,住着方便……” “勇林,你找了个什么营生啊,这是打算打死也不回头了?”秦勇山一时也没顾上那房子应不应该卖的问题,只是觉得弟弟这么莽里莽撞地就出去,半点不留后路,实在是有些玄,“咱们现在虽然没多少银钱,可在地里刨活也不愁吃的……” “哥,你别管我,等我安顿好了,我自然会托人给家里带个口信的。”秦勇林有些急躁起来,他等不及想离开这靠山屯进城去,“那地你买不买?房子你要不要?” 要不买,秦勇林这一去不回头的架势,真能把分给他的那地卖给别人,秦永德原来还想着等明年开春了,屯里开了荒再去买地呢,这要知道自家的熟地被卖给了别人,还不得给气死! 秦勇山一咬牙:“我买!” 秦家都是精心侍弄好的熟地,市价是一亩十两,秦勇林手上的八亩地,那就是八十两,秦勇林说卖给自己哥哥,就作价一亩八两,合计六十四两银,那三间厢房算六两,总价七十两一起卖给秦勇山;不过他提出了要现银,秦勇山就有些为难了。 秦勇林何尝不知道自己大哥手中没有什么银钱,不过要是让大哥先欠着慢慢付,他怕他爹知道这事后,硬要把这笔账给抹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等于分家啥也没给他分! 何况也不是他非要逼着哥哥,秦勇林知道哥哥和大嫂两个都跟秦思源和秦云昭那边走得近,大哥大嫂手上没银子,他们可以跟那边去借啊。 秦勇林回去继续收拾东西去了,秦勇山找了李芬,两口子商量了一阵,李芬就去了秦思源家,过得一阵,就带回来了七十两银票。秦勇山、秦勇林兄弟两个即刻就去张杰那里把该签的契书签了,半下午的时候,秦勇林也不要秦勇山送,自个儿拜别了秦永德,就带了刘翠翠包了骡车进城去了。 等吃过了晚饭,秦勇山才跟着秦永德进了上房,慢慢把今天从弟弟手上买了地和房子的事说了出来。秦永德气得砸了个茶碗:“混帐东西!他跟他那个娘一样,就跟银子亲!” 秦永德一是气二儿子居然就这么想断了地里这根儿,把田地都卖了,摆明了今后绝对不会回乡下来了,二是气秦勇林打得这算盘,这头等他才分了房子,那头就背着他把房子都折钱卖给了秦勇山。 到底是银钱是他亲哥呢,还是秦勇山是他亲哥!既然发狠不在乡下住了,就把这房子给了他哥又怎么样?这还是才从他这个亲爹手中分了去的!早知道会这样,秦永德说什么也不会先分家,绝对把秦勇林直接给撵出去。 “你也是,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先来跟我商量商量?直接就从勇林那里买下了!”秦永德怄了气,回过头来就斥了秦勇山一顿。 秦勇山垂了头,等他爹骂完了,才小心解释了一句:“勇林他是铁了心要进城去做营生,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他才进城安家,样事都要花银钱,既然已经分家了,分到他手上的家产就是他的了,买卖也由他作主。我看他急着想折现,所以就……怎么着也不能让秦家的地跟了别个姓。” 一家子也只有这大儿子,是个老实性子,还顾着兄弟感情!秦永德长叹了一声,挥了挥手:“爹刚才也不是冲你发火,爹就是……唉,以后这家里让你媳妇当家吧,爹也不想管什么了。” 李芬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这么早就让她这个小媳妇儿当家作主了,虽然头上还有个公爹,可公爹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为着些柴米油盐的小事来说嘴,就是平常肯说些酸话的小姑子秦明月,自打张氏被休了以后,也变了个样儿,天天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不是闷在房间里,就是低着头出去找那几个女伴做女红;李芬的日子一下子过得称心起来。 秦云昭没想到大伯回去后,来了这么个大动作,休了张氏以后还直接分了家,也知道家里发生这些事,必定闹得大伯心力憔悴的,隔三岔五就送了些猎物过来,算是尽自己一份心意。 甘铁匠那里已经帮她把唐刀、弩身和几样部件都打制好了,见她没来取,还抽空给她送上门来了。秦思源看到唐刀打得不错,又跟甘铁匠那里定了把厚背朴刀,他如今不用拐杖也能慢慢走得了,想着等这朴刀打出来,说不定自己都能行走自如了。 如今已经到了十一月底,再过得一个月,就要过年了。秦云昭攒了不少猎物的毛皮,就想着进城找何真好好鞘制了卖出去,也提前治些年货回来,还有上回托莫氏铁匠铺子打的几样精细零件,耽搁得这么久的工夫,也该去取回来了,组装好了就可以直接用手弩去捕猎了。 秦云昭细细列了采买的单子,一眼看去也是密密麻麻的,秦思源怕她累着,就叫了容渊与她同去。坐车辕上赶车,风刮到脸上确实冷,秦云昭想想就同意了,取了马车往城里去了。 何花看到秦云昭过来,心里很是高兴,等到秦云昭把那一大摞皮毛拿出来,何花骇了一跳:“秦姑娘,你家里是谁去打猎啊,这才没得一个月吧,就攒了这么多皮子?” 秦云昭呵呵一笑,随手就拍了拍容渊的肩膀:“是这小子帮着猎的,何姐姐等会请你弟弟帮鞘好了以后,还麻烦你直接就帮我卖了吧,除去你弟弟的手工钱,剩下的放你这儿,我哪天再来取。” 秦云昭不是轻易相信人的人,不过跟何花打了这几个月交道,却觉得她确实是一个可信的人。现在又不等钱用,再过一阵又要过年了,要是天气太冷,她也懒得出来,索性就把那些皮子都扔给何花请她帮忙出手了,还选了几张皮子请何花帮她家里几口人一人做件大毛衣裳。 秦云昭能这么信任自己,让何花心里大为感动。这条布料街上,林林总总的布店也有十来家,何花不敢说自己是最物优价廉的,因为跟她店里布料的价格和质量差不多的,也有那么三四家在这街上。 秦云昭却一直选定了自己这家,特别是几回遇到刘宏文闹事之后,秦云昭没被吓走,依然跟自己这里做生意,那就承了她太多的照顾了。如今还放心地托自己帮她卖这么一大摞毛皮,要知道如今正值天冷,正是皮毛最紧俏的时候,而秦云昭送来的毛皮,大多又是极完整的,这要积起来,也是一笔不算少的银子了。 何花眼光掠过那一大摞皮毛上,只略一沉吟,就抬眼看向秦云昭跟她说出了心里的想法:“秦姑娘,承你照顾和信任,我忝颜跟姑娘提个想法。” 何花的态度很认真,秦云昭也不由郑重起来:“何姐姐请说。” “秦姑娘带来这些皮毛都是品质好的,秦姑娘又不是赶着要用钱的,不如让我弟弟鞘制以后,就放在我这店里与布料配卖,我还可以做出一两件皮毛的样衣出来,这样价格也能高上许多。秦姑娘放心,卖的什么价,我就给秦姑娘什么价,我不赚差价;就是,因为这时间不定,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完,要换成到手的银钱,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何花是听到秦云昭说哪天再来取,不是很急着要这笔钱,所以才提出了这个建议,这样这批皮毛不用受毛皮商的一道盘剥,秦云昭能拿到手的银钱也可以多上几成。 这倒是个好主意。秦云昭却是被何花说的“我还可以做出一两件皮毛的样衣出来”这句话给提醒了,连连点头赞同:“何姐姐,如今天气正冷,不如你试着多做几件式样新巧的皮毛成衣出来,估计应该不愁销路的。要不我这批毛皮,就算是个入股,我们赢亏共担,你看怎么样?” 何花不由眼睛一亮,她自己的手艺,她自然是清楚的,绝对没得说,何况还有几个相熟的制衣娘子和绣娘。以前怕压了本钱又卖不出去,所以只接了外面的单子做,自己并不进皮毛来做。 要是秦云昭愿意放这一批皮毛作入股,自己不用压本金不说,两个人又是赢亏共担,风险确实不大,要做得好,赶在这年前,银钱却可能赚上一大笔,很值得一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6章 耍了 两边一谈拢,立即就签下了这笔毛皮冬衣买卖的契书,以进价计算刨去用掉的皮毛和衣料的本金,再除去开给制衣娘子和绣娘的工钱,其余卖得的利钱秦云昭算四成股份,何花算六成股份,毕竟她要负责做衣服,还要坐店销售,这样算来也是很公平的。 秦云昭提笔签了契书后,两人又请管理这条街的街正做了中人画了个押,才各收了契书。秦云昭带着容渊转回到何花的店中,想了想,要过纸和炭条,把自己前世见到过的一些流行的皮装式样略作加工改动,画了出来。 何花看着图样,顿时惊喜不已:“阿昭,想不到你在制衣样式上有这么好的天赋!有这些好样子,要制出皮毛衣服来,定是会大卖的!” 秦云昭不能辩说,只得笑了笑:“何花姐,每个款式不要多,但是质量得做精细了,价钱可以提高一点,在别人大肆仿卖之前,好歹先把钱挣足。” 这古代可是没有什么好的知识产权保护,何花这店子的规模不大,目前能拢到的熟练工也不多,顶多就是把秦云昭这批皮子给冲完了,拔个头筹喝第一口汤而已;不过对秦云昭和何花来说,能有这个销量也满足了。 何花连连点头应了,叫了弟弟何真过来,让他到外面买了两碟熟食回来,自己也洗手做了几样小菜,还打了点果子酒,就请秦云昭和容渊跟自己姐弟两个在店里简单用了一餐,算是庆祝两人的合作能开张大吉。 秦云昭吃完出来后,借口时间不够了,打发容渊去买些粗笨的年货,自己拐个弯把头脸用头巾围了个结实,就蹩进了莫氏铁匠铺里。 里面的伙计早得了东家的吩咐,一看这蒙面的是月前来过的姑娘,赶紧就去叫东家了。莫青山一听这神秘的姑奶奶终于来了,差点没激动得眼泪盈眶,赶紧让小徒弟从后门出去给将军府报讯去了,自己则稍微磨蹭了一会儿,才装着才从熔炉前下来的样子,匆匆走了出来。 秦云昭已经被伙计请到一边喝着茶,见上回那个接了活计的大汉走了出来,就站起了身:“莫老板,我来取上回订制的东西。”她已经从伙计的口中问清,这人就是莫氏铁匠铺的东家。 “唉呀,姑娘你总算来了。”莫青山热情地寒暄起来,“我看你过了约定的时间一直都没来,差点以为……” “莫东家,东西可是打好了?那就请拿过来吧,我把剩下的余银付清。”秦云昭并不接莫青山的话,直接就把意思说明白了,从荷包里取出了十四两五钱的尾款放在了桌子上。 莫青山没想到这女子半点都不跟他客套唠叨一下,直接就要付银子取东西走人,一时有些傻了眼,又怕再拖下去露了形迹,只得说马上取来,又小心解释:“姑娘要的东西精细,我打好后放在自己房间里了,这就去帮姑娘找来。” 秦云昭看着莫青山收了银子转身要走,也跟着站了起来:“坐着不动太冷,我干脆随莫东家一起去取吧。”她是眼看着这姓莫的有些想拖的意思,怕他会捣什么鬼,索性就跟紧了他。 秦云昭一个女子,莫青山也无法像对别人那样假作热情地拉扯一阵捱点时间,只得暗自苦了脸带着她往后头去了。 莫青山本来想着,到了后院,这人一个姑娘家总不好再跟着进他一个大男人的房间了吧,谁知道秦云昭半点也不避讳,见他停下,还挑了挑眉。 莫青山只得假装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了一句:“房间里有些乱,怕姑娘见笑……” “我拿了东西就走,不会见笑。”秦云昭一口就将莫青山堵了回来,心里已经是确定了,这姓莫的一定是想搞什么鬼,见莫青山还要开口,直接就揭破了出来,“我银钱也付了,只是按约来取东西而已,莫东家这么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让我帮你参考参考?” 莫青山见她嘴里说着这话,脚下一动,已经将自己的来路给阻了,气势也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想起沈谦推测这人或许是哪个隐居高人,一时又不敢得罪,怕惹了她生恼,嘴里只得打了哈哈:“姑娘多虑了,实在是我一个大男人的房间有些脏乱,怕污了姑娘的眼。” 秦云昭不出声,只静静盯着莫青山,看他在自己的目光中语音越来越小,才吐出了两个字:“去取!” 莫青山也是爬过死人堆的,可被秦云昭如冰的目光一盯,一股冷意顿时直接从脚底板涌进了心窝里,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寒噤,连忙转身带路走进了房间里:“我这就取来,马上取来!”急步走进房间里翻出了搁在最底层抽屉一个盒子里的零件,交给了秦云昭。 秦云昭拿在手中细细审视了一遍,见各处确实打制得极好,张口就问了一句:“草图呢,退我!” 莫青山不敢再捱,只得连忙应着:“我这就翻出来。”又转身蹲下打开另外一个抽屉,从里面翻找。 秦云昭眼尖,一眼就看到莫青山翻找的一沓纸中有几张纸上,画了一些手弩的弩身图及部件,看形状应该是与自己打制的这零件相配的,心中惊疑,正想抢过图纸,耳朵一动,已经听到了外面远远的一些声响。 “找到了,草图在这……” “老莫,那人呢?”沈谦一阵风地冲进房间,见莫青山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愣愣站在里面,伙计说的跟着东家进来的那个姑娘却不见了人影。 “她才走!我刚才蹲着翻图纸的时候她还站在我身后!”莫青山立即说了动向。 沈谦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到截住人,扫了眼明显留下一个足印的窗台,连忙也从窗户跳了出去,一纵一翻,越过前面那堵院墙往外面追去了。 莫青山见他身手也是快得很,掸了掸手中的图纸,嘴里轻念了一句:“这小子……”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图纸就被人抽了去,莫青山吓了一跳,却见刚才那个本以为已经翻墙跑了的姑娘正正站在自己面前。这是什么样的身法和速度!莫青山本能地退了一步,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你不是……你……你……” 刚才那一个照面,偷偷躲上了房梁上的秦云昭已经认出了这莫东家通知的来人,竟然是沈胡子!她虽然跟沈谦看不顺眼,不过也知道这人不是个做什么阴私恶毒事的人,不然宗南山也不会跟他称兄道弟,心里放了大半;不然这会儿莫青山已经没命在了。 秦云昭并不理会莫青山,弯腰将刚才那个抽屉里的图纸都取了出来,很快就找到了关于手弩的那几张,连着自己画的草图都一起折好收了,这才斜睨了莫青山一眼:“莫东家,做事不厚道可要不得!把我的银子退我!” 这一眼虽然与先前那眼神相比,并没有再含有那种嗜血的杀气,莫青山也有些额角见汗,下意识地就把刚才收的十四两五钱银子取出来放到桌子上。 “不够!还差五两!” 莫青山赶紧又添了五两进去,秦云昭一手抹过,将银子拢进了荷包里,这才施施然地从大门走了出去。 莫青山等不见了她的人影,这才“嗨”了一声:“将军这是三十年老娘倒绷了孩儿啊,居然被这女子耍了一回,也不知道这女子什么来路,倒是个贼精的……”一边说着,一边就坐在桌前,取了炭笔和白纸画了起来。 翻过莫青山那院墙,只有一条胡同,沈谦紧急择了一个方向追出去老远,也没见伙计口中那青衣女子的身影,不由懊恼自己定是选错了方向,无可奈何地先回了莫氏铁匠铺这里。 才进了门,就被莫青山那小徒弟扯了袖子问:“将军,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进去了你没截人?怎么那姑娘后来大模大样地从这里就走了?” “从这里?从大门?”沈谦脑袋顿时觉得被“咣”地敲了一下,拉着那小徒弟连问了两声,见他肯定地点了头,板了脸又回到了莫青山那房间里。 莫青山见他回来,还有些戏谑了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兴州都指挥使、定北将军,会被一个女子给耍得团团转!” 沈谦不作声,仔细又查看了窗台一番,才猛然有所悟地抬了头,几步跃上房梁,果然看到上面蒙了一层灰尘的房梁上有一处清晰的痕迹,沈谦刷地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闷闷地坐到桌子边的另一张椅子上;这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刚才被那神秘女子给耍了! 莫青山已经停了手中的炭笔,沈谦一眼扫见那张画纸,站起身拿在手上细细看着。 “上回我见了那姑娘画的草图,一时激动只顾得看那草图去了,倒没注意过她人。”莫青山见沈谦皱着眉头看得认真,伸手就给他和自己倒了两杯热茶,“这回为了捱时间,倒是注意看了,就把她画了下来,虽然这女子用头巾蒙了脸,好歹还露了这一双眼睛。我说,这人你是不是认识?” 见沈谦锁着眉头不作声,莫青山自顾取茶呷了一口,继续说了起来:“说来也怪,先前她怀疑我的时候,那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那种嗜血的杀气我绝对不会感受错,这女子绝对是个狠角! 可是后来你追着翻墙出去以后,她明明看到我还画出了弩身和另外几个部件的草图,也只是把我那几张草图都收了去,说我不厚道,还让我把她的十九两五钱银子退给她;可那时候,她看我那一眼里面就没有杀气了。” 莫青山想来想去,觉得那女子会变了态度,应该就是因为她看到了沈谦,因为她认识沈谦,所以才放了心,才会在明知道自己“不厚道”的情况下,高抬贵手,放了自己一马。 沈谦盯着画上那双满含了凌厉杀气的杏眼,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听到莫青山这么一分析,连忙问了声:“那女子有多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7章 喜欢 “身高大约五尺多一点儿,”莫青山想了想,又在沈谦胸前齐心的位置比划了一道,“大约就齐你这里这么高,身段纤弱,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瞧着就是极美的,灵澈得像会说话一样,我估计这女子的容貌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齐自己胸口高,眼睛极美,灵澈得像会说话一样?沈谦盯着画上那双杀气凛然的眼睛,不由仔细思索自己是否认识这么一个女子来,正在想着,冷不丁听到莫青山又抖了一句出来:“将军,该不是你在哪儿的相好吧?我瞧着她之前差点几乎没想要了我的命,自你来了之后可算是饶过我了……” 沈谦一口气没吸好,岔了!一阵剧咳之后狠狠地瞪了莫青山一眼:“这么有精力想着相好,那我那张订单上再加两百把长刀,工期不变,记得按期交货,否则……” “将军我错了!”莫青山立即苦了脸,“我这段还在琢磨着那手弩呢,已经想了个七七八八了,你多少让我缓口气吧,你可不能鞭打快牛啊……” 沈谦抓了那张画纸折好收进了怀里,一巴掌拍在莫青山的肩头,差点没让他身形往下矮了一下,刷地就走出了门。本来因为在大营实战演练中发现了个宝,他的心情今天还是挺愉快的,结果被这女子摆了这么一道,真是…… 又被女子摆了一道啊……沈谦摇了摇头跨上了马,突然就怔住了。这个“又”字,是因为他原来被秦云昭给摆过几回了,秦云昭……她个头可不就是刚好到自己胸口么? 可是,不像啊!沈谦从怀中掏出那张画,仔细看着那双满含着凛冽杀气的眼睛,想起秦云昭上回在马下斜斜一睨,虽是无意,眼波却极尽柔媚撩人,沈谦又摇了摇头,眼睛不像!就是上回秦云昭发狠跟他“讲道理”时,眼神虽然凛冽,也没有这种杀气的,应该不是。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沈谦还是不由自主地打马往了西城那边过去,靠山屯来的车马,都是停靠在西城门附近一处地方的,他虽然不认为秦云昭是那神秘女子,犹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过来看看,等问清秦云昭今天并没有入城,他心里也就不会挂着这事了。 还未驶近,沈谦就远远地勒住了马,穿了一身崭新的蓝底小白花夹袄的秦云昭正笑吟吟地和那个叫容渊的小子站在一起,把大包小包往马车上放,白玉般的小脸因为提放重物,脸颊上透出了一层健康光泽的粉红色,在那领蓝袄的映衬下,更加引人眼睛一亮。 原来秦云昭今天也进了城,不过看她买了那么多东西,应该是来提前准备年货的,而且那神秘女子穿的是青色衣裙,跟秦云昭穿的这一身也对不上号。 沈谦微眯着眼睛看着正和容渊有说有笑的秦云昭,突然又想起了前些时日她跟华灵两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样子,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知检点!”打马转身离去了。 正在跟容渊说话的秦云昭嘴角翘了翘,目光越过容渊的肩头,落到远处骑马返身的沈谦的背影上,心情顿时变得更好了几分。 “云昭姐,你穿这身新衣真好看,呆会儿回去思源哥一准儿夸你好眼光!”容渊不遗余力地拍了记马屁,看着身边娇俏可人的秦云昭,眉眼都微笑着舒展开来。 秦云昭回来时,换了这身衣裳,说是刚才路过一家店子,觉得好看就买下直接穿上了。容渊心细,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秦云昭虽然能下牙吃苦受累,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是有个习惯,哪怕是请李芬帮她做好的新衣,她也要洗过一道再穿,更何况这种直接在外面买的成衣了? 不过秦云昭不说,容渊也聪明地不问,转而夸奖起来。秦云昭似笑非笑地睨了容渊一眼:“小孩儿,少拍我马屁,想要我多教你几招,你老老实实多做事才是正道!” 容渊心里那小九九秦云昭不是不清楚,对力量有追求是好事,不过她也时常敲打他一下,免得他以为自己好糊弄。这身衣服就是为了换装随手买的,很大众很普通很乡土的一件袄子。容渊那富贵出身,什么好衣服没见过?亏得这小子能厚着脸皮说得出来什么好眼光,嘁! 其实秦云昭倒还真误会了容渊,他确实是觉得秦云昭穿这件蓝袄好看,主要是那蓝色,愈发衬得她肤如白玉一样。至于那蓝底小白花的普通乡土花式,很自然地直接被容渊忽略过去了。 等回到靠山屯,秦云昭才发现罗奕竟然来了,也是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一见到秦云昭回来,眼睛就炯然发亮地看了过去,脸上的笑容也更舒展了:“阿昭!” 他这一声呼唤带出了些惊喜的味道,秦思源侧头一看,原来是自个儿妹妹换了身新衣,嫩生生地从门口进来,一张小脸被那一身蓝色的新衣衬得仿佛晕了一层眩光一样,看得人神迷。 秦思源忽有所感,扭回头看了罗奕一眼,见他果然一眼不眨地看向秦云昭,嘴角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欢喜的微笑。这表情……他在向晨峰的脸上也看到过……秦思源顿有所悟,原来罗大哥也喜欢阿昭! “云昭姐,这几样东西要往哪里放?”容渊捧着几包东西递到了秦云昭面前,刚好挡住了罗奕看过来的视线,等秦云昭一一说了放置的地方,这才拿了下去,临出门前斜瞥了罗奕一眼,见他已经站起身走近秦云昭,眉头轻跳了跳,赶紧先去放东西了。 “阿昭,你送给我的那几套丛林迷彩服起了大作用了!”罗奕兴奋地差点想拉住秦云昭的手说话,又猛然醒悟到这样不妥,连忙把她让到旁边坐了,“我带的小队得了这次实战演练的第一名!” “那可真是太好了!”能帮到罗奕的忙,秦云昭也是很高兴,顾不得归置买回来大包小包的年货,先细细问起实战演练比试的情况来。 罗奕刚要说,一眼瞧见宗南山走了进来,笑呵呵地看向他:“听说你小子得了个兴州军中的实战演练第一?来来来,跟我老头子也说说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让我开开眼界。” 宗南山是长辈,他一来自然座次就要变了,罗奕赶紧起身请了他上座,一番让座,才发现容渊也跑进来要听,还睁着一双极感兴趣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就挨在他旁边坐了;秦云昭已经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对面,秦思源的下手去了。 大家都催促着,罗奕不好说别的,只得坐下把这次比试的情况细细说了出来。 兴州大营这一次实战演练,并不像寻常演兵一样固定在一些平地上,而是把场地往前拓展进了靠近边陲的重寒山脉,每五人一支小队,按循环赛制进行淘汰赛,身上证明身份的小木牌被抢了,那支队伍就退出来,然后另外补充一支新的小队进去。 罗奕得了秦云昭送来的五套丛林迷彩服,带着小队往丛林里一钻,顿时占了大便宜,别队的斥侯不容易发现他们,他们却能极隐蔽地靠近别的小队,然后暴起突袭。 罗奕把秦云昭提点他的一些丛林作战的经验都传授了下去,他带的这支小队边学边战,在丛林里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他这支小队在丛林里面呆了二十来天,罗奕照着以前秦云昭在路上捕猎的经验,完全保障了队伍的口粮不缺。 吃得饱自然有力气,借着极好的隐蔽性小队出击又连连得手,一行五人都是干劲足士气高,等到演练的二十来天一过,罗奕带了人从丛林里出来,全军就数他这里缴获得小木牌牌最多,而且跟第二名比那真是实力悬殊。 其实在他们出来之前,被他们给干掉的小队就已经放了话出来,里面有一支衣服奇怪的小队,躲在山林里太不容易被发现了,大家千万要小心吃亏。可惜没亲身经历过这种衣服奇怪到什么程度的人都不信,只认为那些被淘汰下来的小队是技不如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为自己的失败找理由开脱。 等到越来越多的小队被罗奕这支小队给干掉后,大家就有些服了,到了最后一看,罗奕这队居然收缴了这么多的木牌,全军顿时哗然,副将赶紧把这结果报给了沈谦。 沈谦对罗奕还挺有印象的,一听是这小子,亲自叫他过来细问了一番,这才知道除了他丛林作战的经验和求生的技巧以外,穿的那一身叫做丛林迷彩服的奇怪衣服也是在里面立了大功的。 沈谦当时就如获至宝,请罗奕帮忙牵线,赶紧联系染制这布料的店家,他要直接下订单,给军中制作一批丛林迷彩服出来。寻常军衣都是由他这里上报兵部,再由兵部的军需处安排制成运来,可沈谦知道这染得奇奇怪怪的布料要附上去,再等那些人慢慢找染坊,不知道要拖多久时间。 既然罗奕说是朋友现做出来送给他的,那肯定兴州这边有哪家店子就能染这种颜色,沈谦手上也有一定的权限,可以分批小额地现购军衣,因此想着何必舍近求远呢,就在这里分批慢慢做了出来还快捷些。 衣服是阿昭送来的,罗奕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布料,得了假就连忙跑过来了,一是这次得了第一,将军给了他不少奖赏,他自然不吝银钱买了不少东西来感谢阿昭,第二就是问清阿昭这布料是在哪里染的,兴州大营可是要跟这店家做一笔大生意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8章 生意 兴州的都指挥使看中了这丛林迷彩服,专门要买作军供?秦云昭眉头轻轻一蹙,思索了起来。 这迷彩色,是她画了图后,找何真染出来的,当时签的契书上就立有约定,如果秦云昭不同意,何氏染坊不得为别人染这花色。 这条款立出来,其实当时秦云昭想的是把这丛林迷彩服作为她独享的一份前世纪念,也担心因为这迷彩色流传出去,引起她对别人一些不必要的混淆。 染出这花色以后,何真也曾颇为自豪地给秦云昭介绍过,他能染出这斑斑块块的迷彩色,是因为自己独创出了一种染布手艺,将刮浆染和夹缬染结合在了一起,才做了出来的,整个夏国他不敢说,不过整个兴州城也只有他能染出这个了。 罗奕见秦云昭轻蹙着眉头不说话,连忙关切地问道:“阿昭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要有什么为难的,我就去回绝了这事,只说找不到布商就是。” 想起今天才跟何花签的合伙做皮毛冬衣生意的契书,秦云昭马上定了主意,展眉冲罗奕一笑:“罗大哥,这生意我愿意接下来,不过有些细节还是要跟两个人再商量一下才定得下来。明天我要再进城一趟,到时定下来了再跟罗大哥回话。” 阿昭愿意接生意?罗奕有些吃惊,阿昭什么时候做这染布的生意了?就连秦思源也眼露疑惑地看过来。 秦云昭连忙解释了:“我跟一家染坊当初定有契约,这迷彩花色是我画了给他的,他不得为别人染制这花色,而且,他染制手艺独特,别人也染不出这迷彩花色。” 一边说着,秦云昭一边就将今天刚与何花签订好的契书拿出来给哥哥看:“这布店与那染坊是姐弟俩个分别经营的,两人人品不错,都能信得过,我就先做主把我们攒的那些皮子作了入股制成衣了。这染布,等明天我再去问问他们能不能接下,如果能够接下,就索性在这一笔生意上再跟他合伙,一起做了这单子。” 秦思源仔细看过了那份契书,又听妹妹解释了,就点了头:“既然原来契书上定了条款互相有约束,阿昭你又说他们信得过,要问过他们也愿意,那就一起接了单子做吧。” 他倒是相信自己妹子的能力,半点都没有犹豫。秦云昭展颜一笑,也不说自己想多挣些钱创出份家业,以后好给哥哥张罗个好媳妇嫁过来,见哥哥对自己是绝对的支持,心里畅快,就着手从后面抱住了秦思源,把头在他肩膀上赖了赖撒了个小娇:“哥哥真好!” 宗南山难得见秦云昭这小女儿娇态,哈哈笑了起来:“阿昭,你可是要当富豪的人了啊!” 秦思源忙忍了笑,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虽然是轻斥,语气却是轻快地往上扬的:“都是大姑娘了,以为自己还小么,这样像个什么样子!” 秦云昭嘻嘻一笑:“宗伯伯蔫坏,挑唆哥哥教训我!我去做饭了,今天有宗伯伯最喜欢的香辣干锅野兔,看我不狠狠撒把盐下去!” 罗奕这一趟过来,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自然是留下来吃住。再不去做饭,客人就会饿肚子了。秦云昭回身就往厨房里去了,顺便把容渊也扯了去:“赶紧过来帮忙,手脚利索点儿,不然你就等着吃罚吧!” 容渊脚步急急地跟着走了,目光落在秦云昭紧紧抓着自己上臂的那只手上。那只手十指纤纤,手背的肌肤瓷白柔嫩,让人忍不住想伸手细细地抚摸上去。 可是容渊不敢,他知道那只手的手掌,虎口处已经磨出了一层薄茧,随便一截断枝在那只手中,都会变成一件危险的杀人武器。容渊猛然加快了几步,赶上了秦云昭的步伐,与她齐头往厨房走去。 罗奕怅然若失地看着秦云昭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想着她刚才笑靥如花一番小女儿娇态,要是她以后也能这样对自己该多好…… “罗大哥!” 罗奕猛然一惊,才回过神听到秦思源在叫自己,脸上突然就有些心虚地红了:“阿源,有什么事?” “罗大哥想什么想入了神,我叫了好几声你都没听到。”秦思源仔细看了眼罗奕,终于从他微黑的脸颊上发现了一点可疑的红,更是确定了自己刚才心中所想,“我是想问罗大哥,今年过年你打算怎么过?要是你有假期,不如过来与我们一起过?” 秦思源经了陆春生和向晨峰这几回事,想着阿昭也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再过一年多就出了孝了,妹夫这人选,要有那好的,还真的要先挑选起来才是,他应了阿昭自己找个合意的,不过要是自己看着合适的,也能帮着推一把力不是? 过年都是在家里与亲人团聚,罗奕过来兴州,只带了半夏一个长随,等到轮假的时候,两个男人对坐在家里干瞪眼吃饭有什么意思?听到秦思源出口相邀,罗奕大喜过望,连忙一迭声的应了。 宗南山看了心情很好的秦思源一眼,想起容渊那小子刚才几处看向罗奕的不善眼神,笑得意味深长起来,这些小儿女的心思啊…… 第二天罗奕和秦云昭一起回了兴州城。秦云昭并不避讳,直接就带了罗奕跟她一路往何家布店来,才进门,就觉出了不对劲。 店门虽然开着,一走进去却闻到里面飘出来的一丝淡淡药味,而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面生的大嫂,手上不停,还在缝着什么。 秦云昭心头一紧,走上前问道:“这位大嫂,请问这家店子的何掌柜呢?” “何花……何掌柜她病了,正在屋子后面躺着呢,你是……”那大嫂连忙站起身,秦云昭已经看清她手中缝的是一个药包。 何花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一下子就病了?着了凉了?秦云昭连忙说明:“我是何掌柜的朋友,既然她病了,我先去看看她。”又回头歉意地请罗奕先在这里坐坐,她则跟在那大嫂后面往屋后头去了。 这后面她也进来过几回了,轻车熟路地就走向何花的卧室,那大嫂正担心着外面的店面,见她熟悉,就大声唤了一声:“何花妹子,你有个朋友来看望你了。”听到何花在里面应了,跟秦云昭道了声歉,先转身走了出去。 屋檐下一个小火炉上,搁着一只陶罐子,一股苦涩的药味正从白麻纸封口处透出来,秦云昭叫了一声“何花姐”,撩了帘子进去,嘴唇紧紧抿住了。 何花刚挣扎着坐起来,脸上几团乌青,鼻梁肿得老高,嘴唇也是又破又肿,乍眼一看,几乎面目全非。秦云昭连忙过去扶了她坐好:“那姓刘的打的?!” 何花见是秦云昭,眼泪一下子就来了,心头强忍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出来:“阿昭……刘宏文他不是人,他是个畜生……” 秦云昭连忙轻轻拍着何花的背帮她顺着气,听她哭着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天秦云昭走后,刘宏文突然过来了,破天荒地缓了脸色让何花回去吃一餐晚饭。自刘宏文纳了那娇妾以后,****逼着何花要吃穿用度的银钱,要给娇妾买新衣打首饰,何花不拿出银子,他就饱以一顿老拳。 为了避开刘宏文的打骂,也为了节省开支,何花不得已索性辞了原来请的一个伙计,搬到了这店上来自己住着,早上起得早,晚上关门晚,自己把店子撑了起来。 刘宏文被娇妾吹了枕头风,巴不得何花避得远远的,不要在他面前碍眼,他两个人好在家里胡天胡地地快活,只有每逢要家用银子的时候,才往何花这店上来。 上回刘宏文才说用度太紧,逼着何花把每月要送回家的银子加到了八两,这一回还没到一个月的时间,却突然跑了来叫自己去吃饭,还换了副和善的脸色出来,让自己打扮得庄重点回去;何花不由心头惊跳。 何花虽然知道这刘宏文八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是怕刘宏文又以休妻来威胁,只得找人偷偷给弟弟何真递了个信,自己关了门先跟了刘宏文回去了。 回了家何花才发现,刘宏文原来是在家中宴客,招待的是一名叫孙公子,自称游学到此的人。刘宏文告诉何花,他与孙公子一见如故,所以郑重请他来家里吃一餐饭。 这种正式场合,为表主人隆重之意,确实也有夫妻一起出面待客的,小妾是不能凑上前来的。何花心里渐渐安稳,配合着刘宏文一起周到待客。 她独自撑了这么些年的店面,周身气度大方得体,说话让人如沐春风,那孙公子与她谈得也是笑容可掬,敬了她几杯酒后,频频以目示意刘宏文,刘宏文又拉着何花狠喝了几杯酒后,借口喝多了要更衣,起身就出去了,孙公子却笑眯眯地靠近过来要拉何花的手。 何花羞怒之下拉开门要跑出去,才发现不知是不是那小妾使的坏,门居然从外面被反锁上了,何花急忙绕着桌子跟那孙公子周旋。 孙公子也不急不恼,一边猫抓老鼠一样逗弄着何花,一边却说了一句让她从头到脚浑身发冷的话:“那门是你家相公锁的,他可是应了让你好好陪我一夜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29章 畜生 何花虽然如坠冰窟,但是心里还抱了一丝侥幸,希望弟弟能够及时赶到把自己救出来,因此故意装作激愤的样子冲那孙公子嚷着:“你胡说,我相公堂堂秀才,怎么会做这种卑鄙的事!” 她陪着喝了不少酒,经过刚才这一跑动,酒意上头,脚步已经有些踉跄,孙公子也不急,看着她那正色的样子,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那相公虽然是秀才,可是做事可不堂堂啊。他趁醉想轻薄我的小妾,被我抓了个现形呢!” 孙公子是一位小富商之子,挂了个童生的名,说是来兴州游学,实际是赶在年前要回家之前,跟着来这里做皮毛生意的管事过来玩乐一趟。 他家中早年曾帮他订了一门亲事,但那女孩子的父亲考上秀才后,那女子就对他家小商人身份各种嫌弃,等又考上举人后,女方家里就设法强行与孙家退了这门亲事。 孙公子大觉羞辱,发誓要找个比原来那岳家更好的女子,如今孙家已经跻入一地富商之列,孙公子也一心想找个小官宦家的女儿,因此拖到现在还没有成亲,不过美妾却有不少。 这回过兴州来,孙公子偶遇往日的同窗,于是起了酒会请了人到他临时的住所玩乐一回。这刘宏文就是被他那同窗带来赴宴的一个陪客,却因为酒醉失德,强拉着他的小妾要行轻薄之事。 孙公子撞见后不由大为恼怒,拉了刘宏文就说要去找兴州的学政论理,刘宏文生怕自己的秀才功名被革,连忙苦苦哀求,提出要怎么赔偿都行。 孙家也是富商之家了,金银财富岂是刘家能比的?孙公子对刘宏文提出的赔偿嗤之以鼻,见刘宏文那窝囊哀求的样子,却心里突然一动,问起了刘宏文妻子相貌如何。 听到刘宏文答道“尚可入眼”后,孙公子就提出了要求,刘宏文既然欺了他的妾,就把自己的妻子拿出来陪他一夜,权作赔偿。 曾经他的未婚妻嫌弃他没考上秀才而退了婚,如今他便把秀才妻拿来玩一夜!这要求委实荒唐,刘宏文却忙不迭地答应了这事,孙公子顿时心气大爽,等见了何花身上那种贤淑的气质,更是觉得中意,这才给刘宏文使了眼色,见他知机退下去了,就向何花逼了上来。 何花苦苦跟这孙公子周旋着,听到他边嘻笑着来捉自己,边说了原委,眼睛都气红了,一个错脚就被孙公子扯进了怀里,将她压在桌上来脱她的衣服。 冬日衣服穿了几层,那孙公子正扒着衣服,不提防何花慌乱中抓到手边的盘盏就拼命向那孙公子砸去,其中刚好有一碗残汤泼到了他脸上,糊了他的眼睛,何花趁机脱身,拿了灯台狠狠把那孙公子的头敲破了。 刘宏文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孙公子又是叫痛又是叫救命的,连忙开门冲了进来,见孙公子满面是血,赶紧让人把他扶出去医治了,心里又是发虚又是恨何花不识抬举,坏了他的事,当时就不客气地又动上了拳头,打得还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狠。 孙公子本来一肚子气,可回过头来听到里面何花被刘宏文揍得惨叫连连,怕闹出人命来,连忙说这事算了,先扯脚走了。刘宏文这才住了手,算是放了何花一马。 要不是何真在接到信后拼命赶了过来,何花还一直被扔在那偏厅的地上没人理呢。就连何真请来给何花诊治的大夫,也连连叹息她那相公下手太狠,看着哪像夫妻,说是仇人还差不多! 何花哭着把事情说完,何真也回来了,看到秦云昭来了,勉强招呼了一声,就一脸愤怒地坐了下来:“姐,我问过了人,他们都说民告官、子告父、妻告夫,违了三纲五常,就是告准了,自己也是要下大狱的!而且,咱们手里也没有证据……” 那个孙公子是根本不会出来作证的,光凭何花的口供是不能为证的,就算采验了她的伤情,顶多算一个殴妻,刘宏文还完全能到处宣扬是何花不守妇道,所以才被打的! 何花自昨天晚上经了那一事,已经想着拼死要告倒刘宏文,让他身败名裂,谁知道弟弟出去问了讼师后是这个结果,顿时大受打击,两眼都痴痴滞滞的,嘴里喃喃念着:“畜生!畜生!” 何真心里难过至极,咬牙就站了起来,秦云昭见他脸色不对路,连忙拉住他:“何真哥,你做什么去?” “那畜生欺人太甚,我…我要杀了他!”何真已经是实在忍受不了了,想着大不了就拼了自己这一命,也要给姐姐出这口气。 要你去,还得抵一条命,还不如我去呢!秦云昭心里嘀咕着,拉住何真不放手:“何真哥你冷静一点,就算杀了刘宏文,你也要被抓去抵命的!” “他欺负我姐这么多年,如今更是……更是……”何真哽咽起来,觉得自己活得实在窝囊,连唯一的亲姐都护不住,一咬牙就去掰秦云昭的手,“我抵命就抵命,一命换一命,我跟他拼了!阿昭你放开我……” “不许去!”一直呆愣着的何花突然醒过了神,一声厉喝止住了弟弟,声音又苦涩起来,“你杀了他也没用。你杀了他,我依然是刘家妇,刘家那一帮子恨不得敲骨吸髓的人,借着这个由头,要怎么捏扁搓圆我,不过一句话的事!最有可能的,就是休了我,然后取了我们的店子走…… 而且阿真你要是就这么送了命,你叫姐姐怎么活得下去?为了那一个畜生,赔了我们姐弟两个的命,还有祖辈留给我们的这些祖产,让它们都改姓刘,我不甘心啊,阿真!” 秦云昭不由愣住了,她先前就是想着把何真劝慰好,自己出手取了那刘宏文的性命,可听到何花这么一说,刘宏文死了,她就算成了寡妇,也是刘家的人,还会被刘家那些亲戚威逼更甚,从一缸苦水里跳到另一缸苦水里,虽然缸子不同,可里面一样都个苦啊!到时她又怎么办?看着何花继续受苦?她总不能把刘家的那些人都杀了啊…… 姐弟两个心情黯淡至极,秦云昭也闷闷地先告辞了出来,抬眼看到罗奕,才猛然醒到自己把他独自扔在这里放了这么久,心里大为歉意:“罗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一时……” 秦云昭进去以后,罗奕就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哭声,估计是这家掌柜有些什么伤心事,所以耐下性子坐在外面等。 见秦云昭一脸阴郁地走出来,罗奕连忙站起身:“阿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秦云昭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用,我们边走边说吧。别再耽误了你归营的时间了。” 罗奕去门口牵了马,与秦云昭并肩走着,见她一直垂头不语,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有些伤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两人正沉默着,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罗奕,都这时辰了,你怎么还不归营?!”沈谦迎面而来,在罗奕面前勒住了马,见跟罗奕并肩而行的女子抬起头来,却正是秦云昭,沈谦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要秦云昭知道自己这个手下败将是兴州的都指挥使,依这丫头的毒舌,还不知道会如何笑话出来! 沈谦绝不想在下属面前失了这么大一个面子,张口就给罗奕递了舵:“罗奕,将军交待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将军可是一直等着你回话呢!” 沈谦把“将军”两个字咬得极重,罗奕眨眨眼,也迅速明白过来,将军这是不想在阿昭面前暴露身份!有些为难地看了秦云昭一眼,罗奕赶紧答了话:“沈……大人,那事…那事我暂时…暂时还没找到人……” 他吞吞吐吐,说话前又下意识地看了秦云昭一眼,沈谦不由起了疑心,是没找到人,还是借机陪秦云昭逛街去了所以没去找人?这秦云昭昨天才进的城,今天又进城,要说不是逛街沈谦还真不相信。 这样想着,沈谦的声音就沉了下来:“暂时没找到人,那总有个地方吧,那人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你说出来,我派人去找!” 罗奕顿时难住了,秦云昭从何家布店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好,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看得出来,反正是没有谈好那军供生意的事,可这会儿要他说出来,岂不是会让阿昭为难? 秦云昭自沈谦把匕首还来以后,姑且算是跟他两讫了,见面也不打算理他,没想到他对着罗奕语气带厉,秦云昭心里顿时老大的不舒服,要不是她在何家耽搁了时间,罗奕早就归营了,也不会碰到这个沈胡子,挨他一顿训,这沈胡子,怎么这么爱训人啊! 再一听到两人的交谈,秦云昭马上就明白了两个人说的是那丛林迷彩服军供的事,此事是她从罗奕那里揽下的,秦云昭当然得站了出来:“沈四叔说的可是丛林迷彩服的事?” 这事事涉军情,这罗奕看着是个不错的小子,怎么见了漂亮女人就守不住话呢?居然把这事说给无关的人知道了,还是秦云昭这个跟他不对眼的野丫头!沈谦心头已经动了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0章 条件 秦云昭并没有去关注沈谦的脸色,她轻轻扯了扯罗奕压低了声音问他:“这个沈胡子是你的上司?” 罗奕瞥了一眼脸上黑云密布的沈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到阿昭这样称呼他,喉头干咽了咽,点了点头。 “那这丛林迷彩服的事,他说话能抵数不?”秦云昭只知道这沈胡子是个军官,还是华灵的师叔,其余就不清楚了,刚才听到他对罗奕那种命令的语气,心中一动,才赶紧找了罗奕问个明白。 “那事就是他……就是他负责的!”罗奕总算找到了一个妥帖的词,既不暴露沈谦的身份,又能给秦云昭解释沈谦的作用。 原来是沈胡子负责的?秦云昭眼睛一亮,这就好办了!她从何花那里出来以后,就一直在想着怎么帮何花。如今这局面,只有让刘宏文愿意与何花和离才行,可那刘宏文又怎么会白白放弃何花名下的那间铺子呢?那对他来说,可是一块大肥肉,能无休止地从里面榨油呢!除非…… 这事只要沈胡子肯配合,就一定行!秦云昭心中迅速定了主意,再转向沈谦已经带了客气温和的笑容:“沈四叔要是说的是那丛林迷彩服的事,我可以跟你定下来,就是不知道沈四叔对订单一事做不做得了主?” 秦云昭能跟自己定下来?还大刺刺地问自己做不做得了主?沈谦剑眉一挑,正要嘲讽几句,猛然醒悟到里面的含义,罗奕当时说丛林迷彩服是朋友送的,莫非这朋友就是秦云昭?秦云昭的手上掌握着这染布的技术,丛林迷彩服是她做出来的? 难怪罗奕会来找秦云昭说话,原来确实是在办这事,只是刚才他一脸为难,莫非是秦云昭不愿意接这笔单子?沈谦立即就把怒火撤了去,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事我能做主,秦姑娘,不如我们就近找间茶楼详细谈谈?” 笑话,这事他要不能做主,兴州就没人能做主了!虽然他可以让下面的军需官来负责这事,可这会儿他却是被秦云昭勾起了兴趣,这丫头一会儿一个样的,装柔弱结果会功夫,扮可怜结果毒舌加辣手,明明像个娇小姐,却上山能打虎,下厨能做菜,现在居然连丛林迷彩服都是出自她的手,她到底隐藏了多少面? 秦云昭不动,看着沈谦问了出来:“那罗奕归营不算迟延了吧?” “不算!”沈谦又开始觉得有些牙痒了,一眼扫过罗奕偷偷斜睨向秦云昭的满眼柔情,只觉得自己这个部下绝对惨了,他要被秦云昭这刁滑丫头迷个三魂六魄归不了位,今后绝对会被这丫头治得死死的,人生一片黑漆漆的惨淡呐! 要不是沈谦也让人问过兴州城内几家大染坊,那些染坊师傅都说染不出这样的布料来,怕是要京城中的大瑞祥才做得出来这种奇怪的颜色,他怎么会在这里吃这野丫头的瘪啊,早就拂袖走了! 不算就好!秦云昭这才欣然跟着沈谦上了一家很是清幽的茶楼。沈谦不说话,秦云昭也不出声,自在捏着一块茶点吃着,慢慢品着茶。虽然她心里有了主意,想借着这笔生意帮何花摆脱那刘宏文,可是说到底还是沈胡子这里需要丛林迷彩服,自然等他先说话,自己再提要求好些。 雅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罗奕不明白阿昭和将军两个这是做什么,可这样古怪的安静,让他夹在中间如坐针毡,忍不住喉咙发痒,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轻咳,立时把秦云昭和沈谦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秦云昭也就罢了,沈谦的目光却如实质的重压一样,让罗奕呼吸一滞,好在他急中生智,紧急找出个话头来:“沈……大人,已经是中午了,要不,我先去点些吃食来,你们边吃边谈?” 罗奕这一说,沈谦也觉得有些饿了,征询地看了秦云昭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异议,就点了头:“去吧,叫掌柜的上几个拿手的菜来,这一餐算我请秦姑娘了!” 罗奕得了话,连忙站起身来,才走到门边,身后又传来了秦云昭的声音:“难得沈四叔今天这么大方,罗大哥,你可不要给你家大人丢面子,只管捡上好的点来,沈四叔不是那付不起帐的人!” 罗奕脚下一个趔趄,赶紧拉上门出去了。将军不让自己告诉阿昭他的身份,阿昭却一直叫他沈四叔,可听着这话音,似乎两人有些不对路啊!无论哪一个,都是罗奕不能得罪的,他心里马上打定了主意,还是守在外面等菜齐了他再进去吧。 沈谦的目光从罗奕掩紧的门扉上收了回来,垂下眼睛品了一口茶:“沈某不知秦姑娘这么能干,以前对秦姑娘多有误会,实在是得罪了。希望秦姑娘雅量,不要介怀。”他不希望以前的事影响到现在谈的事,所以先敞开来说。 “沈四叔说笑了,世人以偏概全的比比皆是,我怎么会对沈四叔这里来苛求呢?以前的事,我当然不会介怀。”秦云昭虽然嘴上说过揭过,偏偏话里还刺了沈谦一句,把他比作了那些鼠目寸光之辈。 嘴上说着不介怀,实际上心眼儿比针尖儿大不了多少吧!正事要紧,沈谦吸了一口气,丢开这一茬,绷着脸皮硬梆梆地提了订单的事:“秦姑娘所创的丛林迷彩服于野战中有奇效,我兴州大营欲订制一套作为军衣,秦姑娘说能定下此事,不如我们就拟了契书定下这事。” “好,不知道兴州大营要制多少件迷彩服?”沈谦这么一口要就定下来,八成也是打听过兴州没人能染制这样的花色了,秦云昭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先爽快地在口头上答应了下来。 兴州兵力之事,事涉机密,沈谦目光如箭一般向秦云昭看去,见她面上波澜不惊,沉吟了片刻,才说了出来:“这样吧,这批先制五千件,制出来以后,下一批要多少,我到时再让人通知秦姑娘。” 他到过秦家,知道秦云昭手下并没有什么制衣作坊,又想着不能让人知道兴州有多少兵力,所以先提了五千件的数量出来,分批制作,然后一些兵种多制几件,这样一搅合,自然让人查探不出兴州真实兵力如何了。 沈谦不直接答话说总数,却说了先制五千件出来,秦云昭斜睨了他一眼,已经知道了他心中的忌惮,反正按她的想法最好也是分批来。 秦云昭已经算过了,如今正是赶上年前年后这一段农闲,像何花上回就说过,那五件衣服她两天就能赶出来了。秦云昭见过李芬做衣服也很快,带裁剪带缝制,一天也能做出两件来。 年前年后这一段时间有六七十天,就按最原始的做法,一个人一天做两件,六十天就能做一百二十件,何花那里也有些熟手,她在屯里再找上些手艺好的女子,怎么着也找得出五十个人来;这五千件绝对拿得下来。 秦云昭抬眼看向了沈谦:“工期可有规定?” 也是她这个时候赶得巧,兴州大营才军演完毕,又赶着过年,沈谦也决定让全营好好休整休整,明年开春解了冻再练兵也行,因此时间上也不急:“来年二月交货可行?价格方面,你报个价过来,我拿回去再让人参详参详。” 二月交货?这应该是来得及的,秦云昭是打算流水线作业,了解下情况后,就照着前世固定的衣服码子,找人专门打版出来,然后裁衣的只管裁衣,缝制的只管缝制,各码都找固定的人做,免得混淆,这效率绝对大大可以提升。 而且听沈谦这语气,大概就是价格只要不离谱,基本上他还是能做主接受的?就算是薄利,架不住数量多,聚沙成塔啊。秦云昭心情立时好了很多:“工期没问题,不过我还有两个合伙人,定价我得跟她们商量才能给你回话,另外我还有个条件。” 条件?契书都还没签现在就提条件?沈谦心里有些不喜,但面上淡淡的也看不出来:“什么条件,你说吧。”要是实在离谱,那他宁可往兵部报上去,让兵部那帮老爷们慢慢帮他磨着另找染坊和制衣坊把这迷彩军衣制下来。 这条件可是做这单生意的关键。秦云昭盯着沈谦的表情,慢慢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沈谦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秦云昭:“那两个就是你的合伙人?你倒是会想,你当我兴州大营是什么地方?你发善心也好,打什么鬼主意也好,居然胆子大到拿我兴州大营给你当幌子!你想我帮着你为虎作伥?” 什么为虎作伥,这话多难听!已经谈到了这一步,秦云昭也尽量放软了口气:“沈四叔用错了词呢,明明就是济民于水火之中,不是说军民鱼水情嘛,她们两个可是兴州的百姓,你就忍心看兴州百姓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野丫头倒是会扯大旗,把那两个合伙人这么一划拉,就直接等同为兴州百姓了!沈谦不由一声气笑。 秦云昭盯着他的脸色,心里拿不准这沈胡子会不会同意帮这个忙,但是嘴里已经略带沮丧和负气地说了出来:“沈四叔要是帮不了忙,我那两个合伙人也肯定没心思接这单子的,既然如此……” “等等!”沈谦突然开口打断了秦云昭的话,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似乎明了她刚才不过是在激将,“这忙,我帮!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1章 下饵 等罗奕带了小二端了饭菜进来,见房间里两个人正在不咸不淡地说着话,气氛比先前轻松多了,但是其中似乎又蕴藏着一股有些针锋相对的暗流。 沈谦见罗奕进来,直接就吩咐由罗奕跟进这件事,负责具体洽谈事宜。罗奕顿时心情一松,不管怎么样,这生意做成了就行,两边他都好交待了。 等秦云昭拉着他坐下,当着沈谦的面对他面授机宜以后,罗奕的嘴不由张大起来,有些吃惊地看了沈谦一眼,见他一直板着脸并没有什么异议,连忙答应了下来:“阿昭放心,这事我一定帮你办好!” 想好了顺利解决一桩难事的办法,秦云昭心里轻快,拿起桌上的茶杯跟罗奕手边的杯子轻轻一碰:“罗大哥,这鱼咬不咬钩,就看你那饵下得好不好了,不过这么香的饵料扔过去,我相信那姓刘的绝对会咬上来的!我就在这里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祝你马到功成!” 她眼神清亮透着快活的飞扬,眉眼弯弯笑靥如花,整个房间刹那间似乎都因为她这个真心的笑容而明亮了起来。罗奕痴了一痴,讷讷应了声“好”,一仰脖子真的将一杯茶当酒一样一口干了下去。 那样干净明丽的笑容,却是对着别人,沈谦不知为何,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起那晚紧挨在自己胸前的那抹嫩绿和雪白来,心里突然有些闷闷地不是滋味。 敬了罗奕,自然也要敬这沈胡子。秦云昭只当没看到沈谦那张紧板着的脸,举着茶杯又向沈谦敬来:“也多谢沈四叔答应相帮,沈四叔回去后可要好好准备一番哦,千万要拿出你兴州军的威风才是!” 因为两人约定,秦云昭答应沈谦的那个条件不能说出去。因此当着罗奕的面,秦云昭只是绵里藏针,暗中刺了沈谦一下。 沈谦的目光从那捏着茶杯,却比那白瓷茶杯还要润白一分的纤指上扫过,盯着秦云昭黑亮的一双杏眸,看出了里面跳跃着小小得意的挑衅,冷哼了一声,慢慢举起自己的茶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算是意思意思。 秦云昭微微一笑,也不再刺激过火,招呼大家先用起饭来。用好了饭,她还要赶紧把罗奕带到何花、何真两姐弟那里去,几个人好好商量个章程出来,务求一击必中! 刘宏文刚吃完早饭,还在慢慢剔着牙喝着热茶,想着马上就要到腊月了,进了腊月,兴州城各商铺的生意都会热闹不少,今天也是到何花送家用银子的时间了,呆会儿得叫她多送几两来才行! 幸好孙公子大度,答应了不再计较,不然那贱人不仅坏了他的事,还又要给他惹上事!这婆娘,真是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了,早就该好好修理她一顿了。果然那就是个皮厚的,听说昨天就顶着一脸的伤又在店上活蹦乱跳地忙活了,看来以前还真是下手轻了。 刘宏文正算着这一回要何花加几两银钱的家用才好,家里雇的一个做杂事的婆子进来报禀:“秀才老爷,你那小舅子来了,还带了个军爷来。” 何真?他来做什么?就是给他姐报仇,这也过得几天了,还带了军爷?难道是到哪里找了门路想着来拿捏自己了?刘宏文一口把剔出来的夹在牙缝里的菜屑吐掉,搭着腿靠在椅背上:“让他进来!” 这婆子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指不定就是见了个大头兵就叫军爷,他有秀才功名在身,谅那大头兵也不敢对他动什么粗,兴州的军纪可是极严的。 何真带了罗奕进了正厅,一眼看到刘宏文正跷着腿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闷闷地叫了声:“姐夫!” 哟,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这小子今天居然会叫他姐夫?刘宏文张了张眼,仔细打量了何真一番,心里转过了几圈念头,又狐疑地看了眼跟在何真身后的罗奕,认出了他身上的常服确实是军官才能穿的,不由疑惑起来,难不成是何真这小子惹了什么事,拿了自己当幌子,领了人上门找自己来捡梗了? “姐夫,这位罗校尉跟咱们家要订五千套衣服。” 刘宏文还在提着心东猜西猜,何真接下来了的一句话顿时让他吃惊过后,又大喜过望起来,连忙站起身抖了抖襕衫,斯文有礼跟罗奕揖了一礼:“原来是罗校尉,久仰久仰。”客气请了罗奕坐了,又急走出去让他那小妾亲自上了茶来。 “家中粗陋,罗校尉莫怪,不知罗校尉可是在我兴州军中任职?这一趟是要订什么样的衣服……”刘宏文也是个吃喝得开的秀才,不是那等无知的蠢人,喜过之后,立即开始谨慎小心地盘问起来。 罗奕脸色一沉,将自己的腰牌“哐”地一声拍在了刘宏文面前的桌上:“罗某就是这兴州军人,要不是你这内弟能染出这种布料,又被我们长官看中了,你以为兴州这五千套军衣的生意还能落到你家那个小布店来?” 随着腰牌一起拍在桌子上的,还有一小块深豆绿色的布料,刘宏文先拿起那腰牌细细看了,见确实是兴州军某营某卫的校尉军牌,这才拈起那块布料来。 深豆绿色是最难染制的,染得深了,容易发黑,染得浅了,又容易泛黄,这布料上的颜色却是恰恰好,匀正光泽,也难怪兴州军能看上了何真这手艺。刘宏文不由眼睛亮了几分,呵呵陪笑了几声:“原来罗校尉就在我兴州军中任职,真是失敬了,罗校尉先坐,先喝茶,咱们慢慢谈,慢慢谈……” 小半晌以后,罗奕怀揣着一张证明书带着一丝笑意走出了刘家的大门,刘宏文一直殷殷送到了门口:“罗校尉,既然中午不便,小可就把那浣花楼的酒席定在今日晚间吧,还请罗校尉一定要来赏个脸!” 罗奕微微一笑,“嗯”了一声,举手抱拳一揖:“必定会来!”转身牵了马来,翻身上马先走了。 何真看着他远去了,才面无表情地对刘宏文开了口:“莫忘记你答应的,我和我姐合伙做了这单子出来,你再不许动她一根指头!” 刘宏文呵呵笑着,拍了拍何真的肩膀:“那是当然,晚间阿真要不要一起去?” 何真厌恶地一把将他的手刷了下来,生硬地憋出几个字:“不去,我还要调染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似乎再多呆一刻都忍不下去一样。 刘宏文冷笑一声,看着他走远,喜滋滋地转回房间来,一把将正在收拾茶具的娇妾曼娘搂在怀里,伸手就摸进了她抹胸里揉了起来:“曼娘,我的亲亲,你家相公要发大财了!” 曼娘就手勾住了刘宏文的脖子:“相公,我在后面不是听着是何花姐姐那铺子接的制衣生意吗?你原来不说跟她说过,她那铺子赚多赚少我们不管,只管跟她那里按月取家用?” “那是以前,这回这生意可是笔大生意,要做得好了,后面还有得生意谈呢!那罗校尉可是说了,要不是看我是个秀才有保障,他才不会跟何花那小店子签这么大单子呢!我连证明书都写了,证明我是何花的夫主,那罗校尉才肯把何花和何真立的那张契书签下来。” 刘宏文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就扯开了曼娘的腰带,将她裙下的一条夹棉裤子拉了下来:“你说,要不是我,那婆娘能接到这笔大生意?人家可全是看我的面子!这赚的银钱当然要归我了……” 就在刘宏文顾不得是白天,直接就把他那小妾按在椅子上干事的时候,罗奕已经潜入了何真的染坊里,看着等在里面灼灼看向自己的何花和何真姐弟两个,把那张证明书取出来放在他们面前:“有了这个,到时可就好说话了!” 阿昭说的对,这么香的一块饵料抛过去,又不要刘宏文出力,以刘宏文那贪婪的性子,果然稍稍一诱就咬到了钩上,这一步成了,以后不愁不把他钓到岸上来! 何花和何真把那张证明书小心拿在手里看了,又放了回去,眼中已经带了泪。何花扑通一声就给罗奕跪了下去:“多谢罗校尉援手,罗校尉大恩大德,何花没齿难忘!” 罗奕慌得连忙把何花扶起来:“何花姐千万别这样,这办法可是阿昭想出来的,要谢你跟她再谢去,还有我家大人,要不是他同意,我也不敢拿兴州军的名头来说事啊!再说了,这事儿现在才开始呢……” “我谢你,也要谢你家那位大人!你们几个都是好人!以后只要有用得我何花的地方,你们只管开口!”何花依然深深给罗奕福了一礼,这才站起来身,秦云昭那里就更不用说了,大恩不言谢,这一单生意要是做成了,秦云昭不仅是她的合伙人,以后更是她的的再生父母! “还有我!你家大人,你和阿昭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何真的地方,我也绝对披荆斩棘,在所不辞!”何真也在一旁兴奋地红了脸,激动地承诺着。 “阿真,你别说,现在还真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呢!”罗奕用力拍了拍何真的肩膀。 “罗大哥,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何真连忙挺了挺胸。 “赶紧把那粗布全进过来,现在就开始染布!” 何真愣了愣,连忙“诶”了一声应了,跟着罗奕开心地笑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2章 危险 “你跟你哥那里是怎么说的?”沈谦看着从容在他面前褪去外衫,露出一身迷彩服的秦云昭,微微皱了皱眉。 “我跟他说,我要去帮何真找一种特殊的植物作固色的药剂。”秦云昭绑腿上别着那把匕首,后背背着新打出来的唐刀,腰间绑着一只同样由那迷彩布料做成的腰橐,头发都牢牢实实包在了一块头巾里,整个人看着一身利落,“你放心好了,就算你再输在我手下一次,我也不会跟别人说出去的!” 沈谦的脸瞬间黑了一层,哼了一声,大踏步走上前,将身上披的玄色大氅取下,抬手扔在了小屋里唯一一张木床上。 这里是重寒山一处供巡哨憩足的小木屋,沈谦临时征用了来,以这里为起点,开始跟秦云昭的丛林实战比试。 他当时跟秦云昭提出的条件,就是两个人再比一次身手,只要秦云昭答应跟他比试,无论胜负,他都答应帮秦云昭那个忙,借兴州军的名头,解决她那合伙人身上的麻烦。 秦云昭当时就应了,只不过提出一个要求,就像兴州军中才举行完的丛林实战演练一样,他们两个的比试,也放到丛林实战中去。 丛林实战就丛林实战,沈谦经过大大小小百场战役,兴州这边差不多什么环境都能适应,他心里一直不服气那回自己的落荒而逃,总想找回这场子来,当即就答应了,两人约了今天一起到这里来;比试从这里开始。 “别说我以男欺女,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让你先进那片山林,你最好小心点,手脚放快点,可不要第一天就被我抓了回来!”沈谦点了一支香往木板墙缝里插好,大马金刀地往那小木床上一坐,别过脸也不看秦云昭,意思是不会看她入山的动静。 两人约定了十天为限,要是一方一直没能追踪到另一方,那就先回这小木屋来再作打算。只不过提前一柱香的时间而已,沈谦可不认为会让秦云昭从自己的眼皮下逃得无影无踪,这回他不仅不会让她逃脱,还绝对会在前几天内,就抓住她,把她身上代表性命的那块小木牌拿在手里! 第一天就想抓到我?想得美!秦云昭斜睨了侧背着自己而坐的沈谦一眼,轻笑一声,蹬蹬几步就迈出木屋,向旁边那座大山扑去,不过几声树枝的轻响,整个人已经隐在了秋冬萧瑟的山林里。 墙缝上插着的那支香终于燃到了尽头,香灰簌簌落下,那一点火星最后一闪就灭掉了。沈谦蓄势起身,大步向屋外走去,今天他非得好好教训这野丫头一顿不可,才一雪这野丫头几回带给他的耻辱! 一脚刚踏出木屋,沈谦骤然觉得不对,紧急一个纵身斜跃开去,先前刚跨出门时脚下那块木板,已经不堪受力,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要不是沈谦多年养成的警觉,要这一踩实下去,重寒山还没上,他先得把脚给扭了不可!这丫头,居然这么狡猾,利用人刚从房子里走出来还没有防备的心理,就用上了这一招!真是无所不用之极啊,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给他埋下这个暗招。 沈谦脑中恍惚晃过什么,一时间又顾不得多想了。从点了香那一刻开始,他和秦云昭之间的比试就开始了,那野丫头如此狡诈,越给她留得时间长,她就越容易耍花样!沈谦抬眼看向旁边毫无动静的大山,提刀飞快地追了过去,很快也隐在了一片密林里。 狡诈!难缠! 五天之后,沈谦愤怒地一刀砍断刚才一不注意,差点就要踏进去的一处藤索机关,心里忍不住生出了怀疑。 秦云昭进了这山林以后,简直如鱼得水,沈谦这几天来虽然能勉力辨认出踪迹跟踪过来,却不知道遭遇了多少陷阱暗算,最紧急的那次,是他在夜里起身去小解,裤带还没解开,就一脚踩中了绳套被绊倒,幸好他反应快,否则差点就要被秦云昭把刀给架到自己脖子上逼自己认输了。 沈谦几乎怀疑,秦云昭要是不想留下什么痕迹,她是完全可以不留的,她之所以留下这些极淡的痕迹,就是引诱自己追上来,按着她设好陷阱的路线追上来! 沈谦忍不住沮丧地想,要真是这样,这野丫头在丛林中的单兵作战能力,可以力压兴州全军了!不到最后结果,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沈谦重新鼓足了劲,细细辨认着前面极难发生的踪迹,又追了上去。他就不信,那野丫头跟他比耐力会比得过他!他要是露出疲态,那丫头找他决战的那一刻就会到了。 秦云昭安静地潜伏在树冠上,看着沈谦提刀警惕地追了上来,按着自己的设定,一步步追进了前面极隐蔽的一处洞穴里。秦云昭一动不动,静静地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到三百下的时候,突然从枝间借力滑跃,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冬日里不用担心虫蛇,这给了秦云昭很多便利,也限制了她不少设计,不然很多陷阱哪怕沈谦能够识破,也会被折腾得极惨的,说不定她早就赢了;不过,现在也是她收取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秦云昭轻轻闪进了洞穴,潜行了一段,果然听到了前面沈谦正在努力破除陷阱和低咒的声音,沈谦的应变能力比秦云昭想像中的快,秦云昭不敢耽误,骤然鞣身出击。 洞内光线极暗,要不是靠着秦云昭先前生好的一堆火,几乎难以辨物。沈谦虽然有心理准备,奈何多日追击积累的疲累和才破开陷阱一时来不及收敛的愤怒情绪,让他一下子没能正确反应,被秦云昭突袭中抢占了先手,不过十来招,终于被那把唐刀架上了脖子。 结束了,我赢了!秦云昭一脚踹中沈谦的膻中穴,封了他的内力,轻轻笑了笑,眼睛掠过了一丝轻快:“木牌!拿来。” 沈谦重重吐了一口气,垮了下肩膀,不甘心地往怀里摸去,突然发现秦云昭的注意力似乎被什么吸引了去,心神并没有放在自己这里。 好机会!沈谦骤然伸臂一格,挡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把唐刀,一刀虚晃逼退秦云昭,弯腰就从火堆里抄起一支燃烧着的树枝往洞穴深入逃去。 他算得很准,秦云昭守在那里,他现在无法突破出去,只能往里面先逃,等甩开她一段距离,解了那穴道再杀出来,硬对硬地拼,秦云昭并不一定就是他的敌手,不然这丫头也不会一路上弄出那么多陷阱来了。 “危险,别去!”秦云昭猝不及防被沈谦逼退,眼睁睁看着他擎了火把往洞里逃,根本不理会自己的提醒,咬了咬牙,也只得抓起一支火把追了过去;这沈胡子是兴州军官,他能临时征用了那处巡哨的小屋,定是知会了军中一些人的,他要出了什么意外,不仅自己脱不了皮,还会连累哥哥! “沈胡子,你回来,我算你平手!”秦云昭拿着火把急追着前面一点火光,一边着急地压低了声音叫着。她刚才走神,就是因为洞中传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让她本能地产生了危机感,却不想被沈谦抓住这一瞬间的松懈逃走,还正好往洞穴里面逃了进去。 前方突然火光一灭,秦云昭心中一紧,赶紧猛地一脚踹熄了火把,奋力往身后扔去,然后闪身趴在了靠着洞壁的地上屏住了呼吸。 果然,一大群翅膀扇动的声音从头顶掠过,追着那只还带着烟气的火把去了,同时,秦云昭还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她不敢这时退出去,这时退出去会跟刚才那一大群会飞的东西正面撞上,而且沈谦还在前面不知死活,她得去探一探,如果可能,得把他救出来。 秦云昭极轻极快地爬起来,半佝了身子,在黑暗中向前面火光灭掉的地方摸去,空气中的臭味越来越明显,令人几欲作呕。 秦云昭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刚才火光灭的时候,应该就是这一段地方的,虽然现在在黑暗中,她大致还是估得准的。一只大手突然伸出,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把她拉进了怀里,然后耳边响起了极低的声音:“别出声,是血蝠,很毒。” 是沈谦的声音,秦云昭放了心,慢慢放缓了气息,她只知道吸血蝙蝠,不知道血蝠是什么样的蝙蝠,但是有毒的话,就绝对不会让人愉快了。 蝙蝠冬天会找洞穴冬眠,但是只是浅眠,一被惊醒,会立即恢复正常。估计先前她烧的那堆火,和后来跟沈谦的搏斗声惊动了血蝠,她最初听到的不同寻常的声音,就是血蝠被惊动后躁动的声音,然后沈谦跑了进来,更是激怒了它们,所以大群地飞了出来寻找罪魁祸首。 秦云昭紧紧伏在沈谦胸前,闭上眼睛一点一点放缓了自己的呼吸,终于感觉到了气流细微的变化。秦云昭刷地睁开了眼,伸手轻轻将沈谦的脖子勾住,让他的头低了下来,自己踮着脚尖几乎将嘴唇贴到了他的耳朵:“跟我走!” 极低的耳语,和她清浅喷出的气息,将沈谦的耳朵弄得痒极了,并不是那种挠一挠就能缓解的痒,而是一直奇怪地痒到了心里,何况还是这种姿势,如同那天晚上她将自己压在窗边时一样!沈谦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幸好是在黑暗中,秦云昭并没发现沈谦的异样,只是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往洞穴的一处岔洞摸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3章 心跳 空气中的臭味渐渐变淡了些,秦云昭的心更加安定了,她知道自己判断对了,风从那里来,那里有出口! 果然,前面看到了一点自然的天光,就算这出口是在悬崖峭壁上,秦云昭也能平稳攀援上下,何况还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不怕不能拓大出口,安全离开这里根本不是问题。 秦云昭借着透来的那点天光,凝目观察了这条岔洞,并没有发现洞顶上有倒挂的蝙蝠,心里又轻快了几分,紧紧抓住沈谦的手加快了步伐。 沈谦知道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不能分神,可是目光忍不住时而落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秦云昭的手纤秀修长,骨肉匀停,虽然是她主动握着,却几乎完全被沈谦的大手给包在了掌心里。 女子的手天生就比男人的手要绵软一些,何况沈谦的五指还倒扣在她的手背上,与她手背肌肤相挨,指下那种嫩滑的感觉让沈谦一时有些着迷,突然就生出了想一直这么握着她的手的念头。 沈谦的手心开始有些出汗,秦云昭觉得有些粘粘的不舒服,也醒过神现在这光线虽然昏暗,但是也可以勉强视物了,并不需要她再抓着这沈胡子走了;秦云昭停下脚步松开了握着的手,看向沈谦:“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马上就可以出去了,这里已经能看清路了,所以不必再抓着他了。沈谦知道秦云昭的意思,心中未免升起了一丝遗憾,正要开口却突然眼光一凝,一把将秦云昭拉开:“小心!” 秦云昭背后一处窄小的洞穴壁缝里,因为感受到两人的气息,哗啦啦地飞出了一群血蝠直冲两人扑来。秦云昭这才看清了血蝠的真容,样子极像吸血蝙蝠,却是浑身乌红,难怪要叫血蝠。 秦云昭毫不迟疑地身形移动退闪开,拔出了唐刀一刀斜撩而上:“会怎么中毒?”要是血液带毒或者像飞蛾翅膀上的毒粉一样,那就必须慎之又慎了。 好在沈谦马上答了疑:“咬人!极毒!” 秦云昭这就放心了,迅速与沈谦拉开了距离,免得放不开手脚:“各据一头,截杀!”她本来就刀法灵活,加上只要不让那血蝠咬到自己而已,行动更是灵动如蛇,并不管血蝠的尸体如雨落下,或是血液飞溅到自己身上。 好在这一群血蝠数量不算太多,秦云昭总算赶在力竭之前将围在自己身边的血蝠尽数杀死,看到沈谦那边也只剩下三五只了,唐刀一挥就靠近过来:“我帮你!” 她一身是血,头脸都溅上了不少,却因为这一场求生的战斗,一双杏眸明亮至极。沈谦听她出声说帮忙,偷空一眼扫过她的情形,却正正撞见了那双眼睛,那双紧盯着血蝠的眼睛满含了凌厉的杀气,正跟莫青山画出的那双眼一模一样!沈谦的心顿时咯噔一跳。 “发什么呆!”秦云昭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一刀擦着沈谦的脸狠厉撩过,将咬在他肩头一只血蝠劈成两半,噗地一声掉了下来。 “明明这是最后一只了!”秦云昭口中虽然埋怨,手上半点不敢迟疑,立即拔出腿上的匕首将沈谦肩头的衣服割开,手腕轻轻一抖就在他被咬的那伤处划了个十字,用力挤压毒血出来。 这伤口近心端又近大脑,要是清不好毒,对人极其危险,秦云昭眼见用手挤不出什么毒血了,索性踮脚扑了上去,用嘴努力吸吮出来,然后吐到地上。 “蹲下来点!”秦云昭紧急催促了一句,用力一拍沈谦没受伤的那只肩膀,见他极配合地马上弓低了身子,不让自己再踮起脚尖,刚才恼怒的心情马上平复下来,专心致志地尽力将沈谦肩头的毒血吸出来。 被血蝠咬了之后应该极痛,伤口处更会痛到麻木,沈谦却清晰地感觉到了秦云昭唇舌的柔软,忍不住微微侧过头,看着这个差不多完全扑在自己怀里的女子。 眉眼认真,动作丝毫不见慌乱,冷静中给人一种极可信赖的感觉;而且,与自己的高大的身形比起来,她很娇小!沈谦的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好了!”秦云昭看着流出来的鲜红血液,用帕子垫了手,从腰橐里取出华灵留给她的解毒药丸塞进了沈谦的嘴里,然后另外取了一盒药膏抹在了他的伤口上,“我们先走出这里,万一还有原来的血蝠追来,我们可得交待在这里了!” 现在还是白天,蝙蝠都是怕光的,尽快离开这个洞穴会安全很多。沈谦点了点头,站直身上想走,脚下却是一个趔趄;虽然秦云昭急救的及时,也还是有余毒进了他的体内,让他开始有些头晕。 “没事!”沈谦伸出另一只手努力撑住了洞壁,想稳住自己的身体。 “别逞强!”秦云昭不满地斥了他一声,一把将他的那只手架到自己肩头,揽住了他的腰身,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向出口走去。 万幸这出口完全可以容人出入,不过是在山崖上,距离崖底大概有两米多高。秦云昭扫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微微有些诧异:“这山谷的植被好茂盛!” 茂盛,枝叶青翠,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季节的影响一样,而且看起来水汽充沛。 有水就好!秦云昭让沈谦先在出口处呆着,自己攀沿而下,探了探被疯长的野草覆盖的下面的土地,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才抬头看向沈谦:“我去找根树藤来……” “不用!”沈谦不想示弱,不等秦云昭说完,就合身往下一纵,这点儿高度原来对他根本不算什么,可他到底低估了血蝠的毒,脚一沾地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还因为惯性,将抢上前想接住自己的秦云昭扑倒在地。 饶是他及时用手掌垫住了秦云昭的后脑,秦云昭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沈谦顿时有些羞惭,又对自己这么不顶用有些生恼,不敢看被自己扑倒在身下的秦云昭,偏了眼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如果…你能够不压到我身上…我绝对…很高兴接受你的道歉!”秦云昭觉得这沈胡子太重了,差点要把自己压断气,而她一时也推不开他;人说的死沉死沉的都是有道理的,死了的人,受伤的人,确实都因为肌肉不能用力,所以感觉格外重些。 沈谦募地回过神,借着秦云昭撑在自己胸前双手的力量,一个侧身仰翻到一边,大口喘着气;他觉得头更晕了! “打起精神来,我们起码要离这洞口远一些才行!”秦云昭深呼吸了几次,一骨碌爬了起来,努力将沈谦也拉了起来,撑扶着他向谷中走去。 这儿是哪儿?沈谦晃了晃还有些昏眩的头,眯着眼避开透过枝叶,刚好细碎洒到他脸上的阳光。身下垫了厚厚的茅草,刀就在他的手边,看这环境,他是在林子边缘,而靠近林子的那一边,他一眼已经瞧到了几个陷阱。 秦云昭!秦云昭呢?沈谦撑着刀鞘半坐了起来,鼻间已经闻到了一股香气,烤肉的香气,是秦云昭的手艺!沈谦努力站起身,觉得自己恢复的还好,慢慢拄着刀鞘,扶着旁边的树干循着香味踉跄走去。 林子外是居然是一口碧潭,哪怕在阳光的照耀下,也看得到升腾出来的袅袅水汽。潭边的一块空地上,一堆篝火不大也不小,上面架着一只正烤得流油的麂子之类的野物。 沈谦走过来这一小段路,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扶在一棵树后,等喘息定了才抬眼四顾,秦云昭人呢? “哗啦”一声水响,秦云昭将一头长发尽皆拢到脑后,单手一撑,轻巧地跳上岸来,另一手紧捏着一条两尺来长的青鱼的鳃,见烤架上的麂子已经在滴油了,连忙把那条青鱼扔到了岸上,赤足跑了过来,嘴里喃喃自语:“幸好赶得及时,差点就要烤焦了!” 沈谦急忙隐到扶着的那棵树后,只觉得心在胸腔里嘣嘣跳得厉害,这不知检点的野丫头,没羞没臊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竟然…… 秦云昭小心地将那只麂子翻了个个儿,伸手摸了摸搭在旁边一丛小灌木上的衣服,见压在最外一层的迷彩服已经烤得半干了,想了想,索性把之前搭在里面的中衣先取到外面来烤干。 沈谦已经因为余毒昏睡过去了,她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到这边来,转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大型凶兽的痕迹,索性设下了陷阱防止有动物袭击,然后趁着天色还好,把打来的一只麂子先洗剥好烤了;等沈谦醒来,才好吃东西补充体力。 谷中有地热,又有这一潭水,难怪植被长得这么青翠茂盛,秦云昭在潭边洗剥好麂子后,实在无法忍受身上这身沾了血蝠的血液,发出奇怪恶臭的衣服了,摸摸潭水还算温暖,大抵跟前世温水游泳池差不多的温度,于是找来石碱花,就脱下衣服涮洗起来,顺带把自己身上都清洗干净了。 恰好看到潭中居然有青鱼,秦云昭想着青鱼头骨也有解毒的功效,而且营养也是极好的,倒是适合沈谦此时服食,于是又一个猛子扎进潭里,捉了一条青鱼上来。 理好了这边,见那条被自己扔上岸的青鱼还在泼啦啦地跳,竟是离水边越弹越近了,秦云昭一步跨过,一手又将它按住,提了匕首就蹲到潭边杀鱼去了。 她可得加紧了,不然那沈胡子一会儿就要醒了,虽然她就算浑身不着一缕也不影响什么行动,不过这样子要被那喜欢教训人的沈胡子看去,还不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4章 暖意 沈谦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连忙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了秦云昭“咦”的一声惊讶:“怎么还没醒?发烧了?”接着一只温凉的手探上了他的额头。 他不是发烧,他是……沈谦慢慢睁开眼,看向在他身边蹲下来的秦云昭。她的衣服已经烤得大半干,整齐利落地穿在身上,挽起的长发还带着一丝水气,身上有皂角的香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浴后淡淡的清新味道。 “你没事吧?”秦云昭的有些担忧地看向沈谦,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迷信华灵那小子了,那家伙的解毒药似乎并没有他吹的那么有效?要是中毒后还发烧,那必须高度警惕了。 沈谦偏过了头,避开了秦云昭的手:“没事,只是刚才被太阳晒的有一点热而已。” 这季节的阳光不是很热啊?秦云昭疑惑地看了沈谦一眼,决定还是先让他补充点体力为好:“我扶你起来,我做好晚饭了。” “不用。”她一身清爽,他却还是一身邋遢不堪,还有浓浓的血蝠的臭味,沈谦有些不自在地再次避开了,“我能走,你先走吧。” 秦云昭愣了愣,自以为理解了沈谦的想法,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那边我装了不少陷阱,你别过去。”起身先走了。沈胡子在这边嘘嘘好了最好,免得去她做饭那附近会传出异味。 沈谦有些复杂的目光盯在她的背影上,脑中却不自由主跳出先前看到的画面来:只着了一件小衣和短裤的秦云昭,从碧潭中破水而出,一头青丝湿漉漉地垂在脑后,轻盈一跃跳上了岸。 对秦云昭而言,这可比比基尼保守多了,但在沈谦眼中,因为透湿而紧紧附在她娇躯上的衣料,可以等同为无。 他当时明明就是在心里暗唾这野丫头没羞没臊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这么穿着。可这会儿一见了她的面,却下意识地就想起那惊鸿一瞥来:一抹柳枝儿一样的纤腰,幅度诱人的腰线下,是完美娇翘的臀,浸了水而半透的小衣下面,紧紧包裹着的小胸脯也是鼓鼓的…… 秦云昭有些疑惑地看着沈谦脚步略带蹒跚地走来,鼻子轻轻嗅了嗅,抬眼盯住了他:“你又流血了?伤口有变化?”起身就靠近过来,想查探他的伤口。 沈谦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种淡淡清新的味道,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捏住了鼻子,声音有些瓮瓮的:“没有,是鼻血。”听到秦云昭不太置信的“哦”了一声,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血蝠的毒带了些火气,所以……其实已经没有大碍了。” 秦云昭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伸手端了个石盆从温潭里舀了水出来,“坐下,我给你擦擦脸和手。” 沈谦懵懵地在她指着的靠近潭边一处凸起的粗壮树根上坐了,一方浸湿了的手帕轻轻地揩上了他的脸,带着她的气息也似有若无地扑面而来,沈谦连忙抢了过来:“我自己来!”这一抓,手帕上就留下了他脏污的手印,这样脏兮兮的,明显是不能再往脸上擦了。 秦云昭像是没看到沈谦的尴尬一样,把那盆水往他脚前移近了:“那就先洗干净手,我再打一盆水来给你洗脸吧。你等等,我摘的有石碱花,你拿来洗手。”那烤麂子可是要手抓呢,沈胡子现在正中着毒,要是因为不注意卫生再得什么病,那可是癞子头上加疮了。 沈谦“嗯”了一声,由着秦云昭安排,净了手脸,旋即就看到她又端了一只小木盆过来:“捉了条青鱼给你炖汤喝,青鱼头骨也是解毒的,我给你削成末了,都煮在里面了,你慢慢喝。这个算是菜,烤麂子肉算是饭了,管够你吃,你多吃点,才好早点恢复。” 这丫头,还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热情关心过!沈谦有些受宠若惊,结果马上就被秦云昭接下来的话把这心情给击了个粉碎:“早知道你这么不行,我就不跟你比这个了。这下好了,就是赢了也一样被拖累,也不知道罗大哥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沈谦咬着后槽牙冷了脸:“你可以先走,我没让你留下来受拖累!” 这沈胡子!好吃好喝的给递到手上,他还摆起脸子来了!秦云昭割了一大腿麂子肉,包了树叶没好气地往沈谦面前一放:“你以为我想啊!要是来之前先跟你签了生死状,我才懒得理你哩!我先走,我倒是能先走,可我哥以后怎么办?可不得被我给拖累了!” 听到这么直白的话,沈谦自尊心大为受伤:“你放心……” “我放心?我怎么放心!听说你们那个沈将军最是护短的,要是他知道我把你扔这儿不管就走了,那还不得冲上门来找我麻烦!” 秦云昭一口就打断了沈谦的话,噼哩啪啦地说了出来,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有些狐疑地问了出来:“啊,你也姓沈,你跟你们那个沈将军不会是亲戚吧?”要是这样,那可糟了…… 沈谦猛地呛咳了起来,顶着秦云昭炯炯盯过来的目光,勉强答了句:“沾了点亲……” 幸好只是沾了点亲,看来不是多近的亲戚关系了。秦云昭吁了口气,马上想起了罗奕说过,那军衣的订单就是这沈胡子负责的,迟疑着问了一句:“那你…是在军需处供职?” 听到沈谦含糊着应了一声,秦云昭顿时有些沮丧:“难怪你之前反应那么迟钝,原来是做后勤的啊,早知道就不跟你比了,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她先前是看在罗奕叫他大人的份上,加上过来一直听说兴州沈将军只凭本事提拔军官,以为这沈胡子在军中还算个人物,所以也存了跟他一较高下的心思,才答应跟他比试的。谁知道沈胡子却是凭亲戚关系和资历熬上来的后勤职位,秦云昭顿时大受打击。 自己哪里就反应迟钝了!沈谦冲口想驳斥她,猛然想起在洞穴中秦云昭气急败坏地喝骂自己发什么呆,在秦云昭看来,战斗中走神实在是愚不可及的行为,现在是直接把他那一愣怔理解成了反应迟钝吧…… 一想起这一茬,沈谦马上想到了那把手弩,盯着秦云昭就直接问了出来:“是你在老莫那里打造手弩零件的吧?几个月前,也是你偷偷借着我运兵器回城的车在宵禁里潜回兴州城的?” 秦云昭没了兴致,也捧着一碗鱼汤坐在潭边一块大石上慢慢喝着,听他一句接一句气势汹汹地问来,瞥了他一眼,随意“唔”了一声。 这算什么!自己慎重之极派人查探的那两件事,到了这野丫头嘴里,只是随意一声“唔”就算交待了?沈谦忍不住有些气恼起来:“你知不知道……” 秦云昭却突然放下了汤碗,手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子一扭已经掠过沈谦刷刷几下攀到了他身后的那棵大树上,不见了踪影。 沈谦虽然没听到什么动静,却也警惕地将刀抓在了手上,一手扶树站了起来。这一回误闯洞穴,秦云昭的耳朵是怎么个灵法沈谦是看在眼里的,见秦云昭这样子,当然不敢大意。 正在凛神间,头上突然垂下了一根粗长的树藤,在沈谦的面前轻轻晃动着,然后是秦云昭压低了的声音:“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沈谦心头的恼怒突然就消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这丫头还记着不落下自己,虽然原因也有些让人气恼,可在这种他还没有一战之力的时候,到底让沈谦心头升了丝暖意。 秦云昭用手帕紧紧裹住手掌,费力地通过在树枝上削出的光滑凹槽,用树藤把沈谦拉了上来,然后一脚轻踹在他身上,借着树藤回荡之力,把他伸手拉到了自己站的树桠上:“自己扶着树站好,呆会儿再掉下去我可不管你了!” 这野丫头还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沈谦刚刚回暖的心被她一句话又说得给闷了气,但也不敢大意,伸手扶好了身边的树枝,只是树桠可供落脚之处不宽,为了固定好身子,不得不紧挨在了秦云昭背后。 沈谦试着挪得跟她离远一些,脚后跟却差点踩空,身形一晃,已被秦云昭反手抓紧了他的腰带,回头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轻声说:“来了。”见他站稳了,再不管他,松了手只管扒在树枝上往林子那边窥视。 情况并不怎么妙,从林子里过来的是八只豺狗,其中一只腿上受了伤,鲜血淋漓的,看样子正是它刚才不小心踩中了秦云昭布下的一处陷阱。 天色已暗,如今正是这些豺狗出没的时间,想来它们就是这时来潭边捕猎前来喝水的动物的。秦云昭微微有些吃惊,她之前查探出一些脚印,还一直以为应该是狐狸之类的,却没有想到是前世几近灭绝的豺狗。 豺狗生性凶残,不仅嗅觉灵敏,而且耐力极好,最喜欢集体围攻,往往会先抓瞎猎物的眼睛,再撕裂猎物,吃掉猎物的内脏和肉。 树下的一群豺狗远远避开篝火,围着两人刚才坐过的地方不停地嗅着。尽管印象里豺狗是不会爬树的,但是秦云昭还是本能地觉得不好,沈谦现在这情况是不可能在树上熬一夜的,这种掉下去就是给豺狗当宵夜吃的感觉可实在不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5章 看光 要是沈谦没有中毒,这八只豺狗他和秦云昭还能拿下,可现在这情况,全靠秦云昭一人来搏的话,形势太难预料,毕竟豺狗凶猛狡诈,惯来又是最善于配合围攻的。 秦云昭身形微微一动,沈谦已经忍着肩头的痛用那只不太灵便的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秦云昭回头看了他一眼,拉起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在他手心上写了几个字:无事,自己小心。 指尖在他长了硬茧的掌心划过,带着奇异的麻痒,秦云昭将沈谦的手合拢成拳,两手轻轻包着紧握了一下,自己已飞身而下,沈谦一声“阿昭”差点唤出口,却见她缠着手帕的手掌中正握了一截树藤,借着从那群豺狗头上骤然一掠而过的时机,唐刀纵劈而下,一刀已经剁掉了两只豺狗头,斜荡回来时,一个飞身旋转,以腿勾住了树藤,不仅唐刀割断了一只豺狗的脖子,另一只手上的匕首也将从另一个方位扑上来偷袭的豺狗削掉了半只头颅。 不过眨眼工夫,秦云昭已经灭掉了四只豺狗,受围攻的攻击频率大为减少。沈谦轻轻吁了一口气,眼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吊在树藤上的秦云昭,这样灵巧的身法和杀招他做不到。 回荡到树前,秦云昭一脚轻点树干,松了树藤借一蹬之力一个伏地翻滚,将因为受伤而躲避不及的那只豺狗四脚都削断了,从剩下几只豺狗的利爪下滑地躲过,半跪在地稳住了身形。 “后面左右!”沈谦眼见着她身形刚止,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发的时候,一左一右两只豺狗已经从后面向她夹击过去,惊得急喝了出来。 秦云昭紧急一手以刀撑地,双脚猛然暴踹,一只豺狗顿时被她踹得倒飞了回去,倒在地上呜呜哀鸣着动弹不得,明显是断了骨头、裂了内脏,而另一只豺狗却被她巧妙地一个肘击击偏了扑来的方向,生生地从她左手斜握的匕首上飞擦而过,割破了喉管。 只是几下兔起鹘落,地上已经再没有站着的豺狗了,沈谦几乎要拍掌赞赏,却见秦云昭猛然抬头看向自己:“小心!”危机突由心生,沈谦来不及抽刀,紧急以刀鞘挡住了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上来的一只豺狗的利爪。 世事果然没有绝对!原来豺狗也有会上树的!秦云昭心急火燎地看着那只频频向沈谦探爪的豺狗,发现它个头比刚才自己杀的几只都要大一些,估计是这群豺狗的首领,难怪本事也要厉害些,也狡猾之极。 秦云昭急奔过来的当口,那只豺狗已经一爪打掉了沈谦的佩刀,向他面上扑去,秦云昭不由惊叫出声:“沈胡子!”要被扑中,沈谦的眼睛是保不住了的! 临危之际,沈谦奋力斜斜掠出,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勾在了伸展向外的树枝上,吊着身子一晃一荡的,躲开了那一扑。那只豺狗也飞速地用爪子勾了树皮,爬上了这根树枝来。下面是水潭,猎物已经没有多少退避的地方,它可以扑过去撕咬下一块肉再泅走!无论如何,今天也不能空腹而归! 不能再退了,沈谦虽然忍着剧痛一点点移着,但树枝已经开始承受不了他的重量,发出了咔咔的声音。秦云昭手脚并用地蹿了上来,却还是迟了一步,那只狡猾的豺狗已经后腿一蹬,伸出锋利的前爪向吊在半空中的沈谦扑去。 就是这个时候!沈谦双眼微眯,在豺狗刚扑过来的时候松了手,用一个时间差避过了豺狗的一扑,另一手握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头顶上那只豺狗的心窝,腥热的血噗地淋了他满头满脸,然后水花炸响,一人一豺都掉进了潭水中。 “沈胡子!”秦云昭伏在那根弹动不止的树枝上,焦急地注视着潭水,大喊了一声。 潭水咕嘟冒出大片的水花,沈谦的头露了出来,声音却是疲累之极:“帮我,我没力气了。”刚才剧烈动作,让他现在软绵绵地脱了力,头又开始有些晕了起来。 秦云昭一个鱼跃跳进了潭水里,几下游到沈谦身边托住了他的胳膊,拽着他奋力往岸上游去:“那只豺狗呢?” “死了。”沈谦软软地挨在秦云昭的背上,任她拖着自己往前划水。 “好了,这里能够站住脚了。”秦云昭大口喘着气,先扶着沈谦在水中站定了。 她刚刚只得一碗鱼汤裹腹,那只烤麂子还没入口,就遇上了这一群豺狗。虽然抓住时机,一人力斩了七只豺狗,可是体力消耗过大,在水中游得这一小段,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扶我站一会儿,歇一歇。”沈谦看着怀中背对着自己喘息不定的女孩,心里突然生起强烈的愧疚来,确实是他拖累了她…… “这边水里有块石头,你先坐着。”秦云昭揽着沈谦的腰,费力地将他扶到潭中浅水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这潭边可没有什么台阶供人上下,要她这么竖直地把浑身用不上力的沈谦拉上岸,她可办不到,不如先在这温水潭中休息一阵,要上了岸,风一吹那可还冷一些。 “你先等着我,我把再生一堆篝火,把火生大一些。”休息了片刻,秦云昭恢复了不少力气,跟沈谦交待了,自己先一撑跳上了岸,把刚才那堆篝火分成了两堆,加了不少树枝进去。 被放到一边几片大叶子上的烤麂子已经冷了,秦云昭也顾不得那么多,先撕下一大块肉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将它重新架上了烤架,还有那一石盆的清炖青鱼也冷了,也被她端着移到了火边重新热着。等把岸上拾掇得差不多了,又撕了块麂子肉吃了,才转身滑进潭水里。 今夜还是上弦夜,月亮被高耸的山峰挡住,只泻下黯淡的一片银辉下来,不过借着岸上两堆熊熊的篝火,靠近潭边的水面还是都被照亮了。 秦云昭轻轻一蹬游到沈谦身边,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淋了这一头的豺狗血,你就不知道自己先洗一下?脸上头发上糊得到处都是的,你也不嫌难受!”转身就重新往岸边游去,“我去取石碱花来,帮你先洗洗,免得一身血腥味的倒了胃口。” 今天几回绝处逢生,肚子里刚才又填得了一点货垫底,让秦云昭的心情极好,看着沈谦头脸被糊满了血垢,一时就发了好心,帮他洗好了头发,闻到他衣服上还传出血蝠那种恶臭,索性一发好人做到底:“把你衣服脱下来,我就手帮你一起洗干净!” 见沈谦坐着不动也不应声,神情竟是少见的忸怩,秦云昭不由“嘁”了一声:“爱洗不洗,不洗的话一会儿自个儿坐远点儿,别熏坏了我的胃口。你还当你身材有什么好看的吗,就是脱光了我都懒得看一眼!” 一边说着一边就作势转身要游走,手腕却一把被沈谦抓住了:“等等!”沈谦见秦云昭停住了身形,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暗暗咬了咬牙:“呆会儿背过身,不准转头过来!” 被温潭水这么一泡,秦云昭又将他的头发冲洗得干干净净,他自己也有些受不住独独衣服上发出的那种恶臭了,就是上岸了,怕也不自在;再被秦云昭那话一激,沈谦想着这野丫头都不怕臊,他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臊?咬牙就答应了。 好心帮他洗个衣服,倒弄得像是自己求他一样!秦云昭轻哼了一声,见沈谦背过身去解衣服了,半点也没有打算转过头去,前世裸男她也不是没见过,还用得着避这点嫌?唔,这大胡子身材还挺有料嘛,光从背部就看得出来,肌肉雄健有力,但是不是那种贲张的大块头,看起来倒是很顺眼…… “秦云昭!”沈谦低沉又带了些羞恼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秦云昭对美男身材的欣赏,然后一团衣物兜头抛了过来,“去洗!” 当我是你家专门洗衣的老妈子吗?秦云昭伸手将那团衣物接到手里,一丝薄嗔在脸上一闪而过,转而现出了一脸笑眯眯的神情来:“咦,还有一件呢?怎么不脱,是不是伤口不方便,要不我来帮你吧!”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向沈谦探来。 沈谦下意识地捏紧了中裤的裤头向后退去:“不用…咕嘟……咳咳……”他乍然一躲,已经在水中坐空,呛了好几口水才重新站了起来。 秦云昭哈哈一笑,心情大爽,站在水中找了一块水边的石板去搓洗衣服去了,徒留下沈谦在后面气得干瞪眼,嘴里斥着“不知羞的野丫头”,现在却是拿她没有办法。 洗好了衣服,秦云昭直接拧干了搁在几支木叉子上放在火边烤着,转头看着还散着头发背对着自己坐在水中的沈谦,觉得要是不考虑他正面那一部大胡子的话,倒是好一幅美男出浴图。不过现在嘛,还是那只重新被烤出油的麂子对自己更有吸引力些。 秦云昭“扑通”一声重新下了水,轻轻一划游到了沈谦背后:“走了,扶你上岸吃东西去,快饿死我了。” 沈谦侧过头警惕地看了秦云昭一眼:“把我衣服拿来。” “搁在火边烤着呢。等你吃完东西就干了,到时再穿上。”秦云昭可没打算让沈谦穿湿衣服,怕他雪上加霜,万一着了凉发热,那可得拖死她了,“一会儿你坐在两堆火中间的位置,前后都不会冷。” 见沈谦还坐着不动,秦云昭不耐烦起来,一把就把他胳膊拽过来,架在自己肩头就走:“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啰嗦啊,乖乖跟我走就是,不就几件衣服嘛,你人都快被我看光了,还怕我会搂着那几件衣服不还你吗?” 沈谦一下子就懵住了,这话……弄倒了吧!这不应该是浪荡子调戏良家妇女才说的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6章 成了 “什么?你没弄错吧,怎么会出这种事!”刘宏文腾地站了起来,顾不得碰翻了桌上的酒瓶和汤碗,汤水淅淅沥沥淌了一桌子,把自己的长袍上都沾满了。 何真苦着脸取出一块黄黄绿绿、花里胡哨的布料,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姐夫,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照着原来的染料的配比染的,谁知道出缸会成了这个样子!” 刘宏文气急败坏地抢过那一块布料,就算他再不识货,只要眼睛不瞎,也绝对看得出这一块土黄一块豆绿一块深绿的玩意儿,跟那天那块匀称光泽的豆绿色的布料相差着十万八千里! “有多少缸坏了?其他的布料呢?”刘宏文阴着脸紧揪住何真急急地问,或许只是其中几缸染坏了,这损失还不要紧,还能担得起,重新再染几缸就是了…… “全坏了……罗校尉要成衣要的急,我想着赶时间,就把布料全下染缸里了,今天都取出来看过了,全是这样子的了……” “哐”的一声,刘宏文跌坐回椅子上,只觉得两眼发黑,全坏了?那么大一注财,就这么飞了? “姐夫,怎么办?”何真无措地看着刘宏文,“那契书上可是签了,要是交不出货,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这会儿知道口口声声叫“姐夫”了!刘宏文也顾不得揪这些有的没的了,喘着粗气问道:“那就赶紧另外再买布料来染!”拖一点时间交货,总比交不出货要好些。 “可我跟姐那里还是一起跟黄三那里借了五百两银子,才买了这么些布料和染料回来啊!姐夫你这里还有没有银子,先拿出来给我们去买布料,要不你去找黄三借银子出来,我们再去……” 五百两银子!跟黄三那里借的!他家算的可是岁增倍、利滚利的羊羔息!刘宏文的声音有些抖了起来:“借的多长时间,到时候要还多少?” 何真努力忍住了心中的鄙夷,哭丧着脸说:“就借了两个月,当时就抵了五十两的利钱,只拿回来了四百五十两,到时是要还……要还七百多两……” 七百多两?!刘宏文觉得心在一阵阵绞痛:“他怎么不去抢?!你们姐弟两个都是猪脑子啊,做什么不好去跟黄三借!”就算染料没出事,挣得银子上回何真算过,也不过是一千多两,这一下子就要还人家一半去!刘宏文觉得自己气都不会喘了。 “接了这生意自然要有本金来做啊,我跟我姐哪有那么多银钱来进货?上次我也跟姐夫说过,姐夫你叫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不是只有找黄三那里去借嘛。要做得好了,还了银子我们还能挣上一大笔呐……” “我叫你们想办法,我也叫你们好好做!”刘宏文脖子上的青筋都涨了起来,“可你们做好了吗!” 何花、何真这姐弟两个都是些稀泥糊不上墙的烂货!贱货!还想要他再去借银子,到时拿什么还?拿什么抵?难不成还想拿他刘家的房子去抵债?! 刘宏文一想到这个就跳了起来,揪着何真就往外推搡:“你们捅的漏子,你们自己去把屁股擦干净!我告诉你,你们别想着我会帮你们还钱,也别想着打我刘家家产的主意!滚!赶紧滚!” 你刘家的家产,你刘家原来有个屁的家产!就这房子还是当年爹娘为了姐姐嫁过来有个好住处,又为了给你撑面子,才买来送你的! 何真强忍住心里的怒火,一路被刘宏文推出了大门外,眼见得他“哐”的一声关了门,还不甘心地拍门叫了几声“姐夫”,这才整了整衣服,暗啐了一声走了。 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刘宏文伸手取过几上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口茶,却差点没被烫坏了舌头,连忙噗地吐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难怪说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会塞牙!刘宏文气恼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掼:“曼娘,人死哪儿去了!你给我泡的什么茶!”曼娘精乖的一个人,先前听到刘宏文在发大火,趁隙把他饭后要喝的茶端上来就赶紧又躲到了后面去。 刘宏文叫了几声没听到有人应声,烦躁地刚站起来,家里雇着的那个粗使婆子就急急忙忙地来跑进来了:“秀才老爷,上回那个军爷来了,虎着脸叫你赶紧去见他哩!” 罗校尉来了?!刘宏文心里一个咯噔,差点没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团团转了一圈,还是咬着牙往前面那小客厅里去了。 罗奕虽然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却一直在考虑着呆会儿怎么开口最好,没想到刘宏文急匆匆地一跑进来,就低头哈腰地给他作着揖,就差没跪下去了:“罗校尉,这事儿你可得给我高抬贵手啊,这全是何花和何真那两姐弟惹出的事,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啊!” 这世上居然有这种男人!听到有银子赚的时候,挤过来比谁都狠,一听到出了事,却梭溜得比谁都快!难怪何花死活跟这人过不下去了,就是不出那打婆娘的事儿,这样的男人也教人看不起! 罗奕努力抑制住自己脸上的鄙夷,没好声气地说:“谁说跟你没有关系!那何花不是你刘家人?妻债夫偿,她那里出了事,我找她一个妇道人家顶个屁用,当然是要来找你了!” 七百多两羊羔息的债!还有兴州军的军法处置!刘宏文呆了半晌,听到罗奕不耐烦地重咳了一声,连忙回来神来凑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罗校尉,兄弟家门不幸,娶了这等丧门星的妇人,又不守妇道,成日里在外面抛头露面地行商。为了这事,兄弟我不知道遭了多少耻笑,奈何她又不听我管束,寻常她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如今她惹下这种大事,你说这怎么能算到我头上呢?”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有理……”罗奕“唔”了一声沉吟起来。 刘宏文一看有戏,连忙又凑近了些:“罗校尉,只要你能帮兄弟忙,过了这一关,兄弟一定请浣花楼那头牌好好陪兄弟一夜!” 上回请酒时,他要点姑娘过来陪酒,罗奕张口就说要么就叫头牌过来,要么就不要,奈何那个时间正是灯红酒绿热闹的时候,头牌早就被人点了去,他哪里能跟别人比银钱,只得打着哈哈算了。 刘宏文是以他的心理来揣度别人,只以为这罗校尉上回没弄到手,心里必然也会记挂着,因此咬牙决定大出血一回,把那头牌点出来陪好罗奕,让罗奕看在这面子上,帮他把这一回难关给度过去。 他可不管什么狗屁的头牌,他只管做好阿昭交待的事!罗奕抬眼看向刘宏文一脸紧张看过来的目光,垂下眼又摇了摇头:“那也不成,何真那里就不必说了,我肯定是要拘了他去的,何掌柜那里,你是她相公,还给我打了证明书的,自然是要拘了你去,要是我把她一个不顶事的妇人拿了去,我上官肯定得训斥我一顿,哪有夫主在却拿了妇人过来的理?” 夫主在?刘宏文眼睛急转了几圈,咬着牙恨恨道:“这丧门星,不守妇道,还给家里惹下这么大的祸事,我…我休了她,自然就不是她的夫主了!” “随你。”罗奕轻嗤了一声,“我可不管你怎么弄,不过看在上回你请我喝酒的份上提醒你一句,那契书上签得可是‘何家布店’的名头呢,后面才落的是何花的名字! 你先把家里交待好,我就是来提前通知你一声,明天就要带你们一起去我上官面前说话了,总不成把这坏事给落到我的头上,到时上官给我批个‘当差不利’那我可就倒大霉了!” 就算休了何花,只要何家布店还在刘家,那自然他刘宏文也是要担责的!刘宏文听到明天就要被带到军中说话,那么些布都染坏了,没法子交货出来,这说话可不就是处置吗? 刘宏文急忙拉住了作势要起身的罗奕:“罗校尉稍等片刻,兄弟跟你打个商量……” “这样啊……” 罗奕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半天不说话,刘宏文不敢催促,坐在那里想了想,连忙转身回房,取了一纸契书出来放到罗奕的手边:“罗校尉,兄弟家中也无长物,只有这名小妾尚可入眼,就让她跟了兄弟去,给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让兄弟也有个小意服侍的人。” 罗奕愕然看着手边那张署了“曼娘”名字的卖身契,旋即调整了表情:“既然刘兄一片心意,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你那事就那么办吧,不过你现在赶紧写出来,找好中人画了押,我就在这里等着,到时好拿了直接带到何氏那里去,让她早点知道这事,省得她哭哭啼啼地明天吵闹起来惹恼我上官。” 刘宏文大喜过望,一迭声地连忙应了,一边说着“罗校尉稍坐,我片刻就回”,一边提了袍角飞跑地去了。果然过得大半个时辰,就把一张画满了押的字纸连着何花的户牒一起小心地递给了罗奕。 罗奕拿过细细看了收了起来,从怀里取出当日刘宏文写的那张证明书,当着刘宏文的面撕了个粉碎。 刘宏文又把曼娘叫了出来,连包裹都不让她回去打一个,直接就把她推到了罗奕的身边:“曼娘,你可是个有福的,今后你就跟着这位罗军爷了,可千万要小心服侍着!” 曼娘偷偷看了罗奕一眼,见是个相貌堂堂的青年,身形威武,不知比刘宏文那样子要强到哪儿去了,心里欢喜,也不去管衣饰什么的了,直接跟着罗奕就走出了刘家大门。 等一直立在门边殷殷送客的刘宏文转身回去了,罗奕才回头看了眼刘家的大门,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阿昭这办法果然好,这事总算是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7章 尴尬 前脚带了曼娘出门,后脚罗奕就把她往人牙子那里一扔,换回来十五两银子,与刘宏文写的那张字纸一起,放在了何花和何真的面前。 何花抖着手拿起了那张纸,休书,一份中人画押俱全,刘宏文签上了大名的休书! “……上天有好生之德,兹怜何氏一介妇人双亲俱逝,青春不在,只余弱弟相依,虽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余亦不忍其生计维艰,何家布店本是其嫁妆,亦发还本妇供其生计,并无异言。 休书是实,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立约人:刘宏文,某年某月某日。” 甭管被休弃这名头有多难听,也甭管休书上写的语句有多虚伪,何花现在只知道,自己如今已是自由身,还保住了爹娘留下来的店铺!一时激动,将那份休书捧在心口就伏在弟弟肩上呜呜哭了起来,惹得何真也哗啦啦地掉眼泪。 罗奕有些尴尬,连忙转了脸避过。何真看到,赶紧拭了泪:“罗大哥,我跟我姐一时欢喜得忘了形……” 罗奕摆了摆手,指着桌上那十五两银子说:“刘宏文生怕我不帮忙,把他那个小妾都送给我了,我扔到人牙子那里卖了,这是卖的银钱,本来就该是何花姐的,何花姐赶紧收好。如今事情已经结了,布也染好了,军衣的单子,何花姐可要多费心抓紧时间了。” 何花连忙点头应了,擦了脸上的泪,又仔细看了眼那休书,见那立约的日期竟然是在那军衣生意契书之前的,显见得这刘宏文很是小心谨慎;如此才更好,更让人放心! “阿昭走之前就告诉我一套分工的法子,如今人我都找得差不多了,照着她那法子制衣,工期内一定能做好的。罗校尉只管放心!”何花现在心情已是极轻松了,一边说着,脸上已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就是阿昭说要去办事,这几天了也应该办得差不多了吧?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等她回来,我得下厨做一顿好的,请她好好吃上一顿……” 是啊,阿昭让自己帮她一起瞒着阿源,说是出去帮将军办一件事去了,也不知道办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回来,将军怎么就想到让阿昭帮他办事了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罗奕忍住了嘴边的轻叹,却压不住心里的担忧。 秦云昭快要冏死了,没有任何征兆的,她的初潮来了! 沈谦今天还不太聚得力气,秦云昭又去捕了一只麂子回来,正蹲在潭边洗剥着,突然就感觉到两腿间有些异样,更不幸的是,坐在她身后不远的沈谦马上就发现了不对,极为惊讶问出了一句话:“你刚才受伤了?” 没有卫生巾,有个棉花包也好啊!偏偏现在正在这深山里面,偏偏还被这沈胡子看到了!秦云昭回头狠狠瞪了沈谦一眼,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想走到灌木丛后面去,想先把中衣脱下来,割成一块块的折成布条顶上。 沈谦不知就里,连忙追了上来:“哪里受伤了,要不要我帮忙?”如今两个人只剩下秦云昭还有战斗力,要是她也受了什么伤,要像昨天晚上那样再来一群豺狗什么的,那情形就糟糕了。 秦云昭面无表情地看了沈谦一眼:“你现在赶紧走远点就是帮我了。” 这是实话,听到沈谦耳里却刚好应着昨天她嫌自己是个拖累的意思,从昨天一直忍着的火气顿时爆发了出来:“秦云昭,你这是什么意思!好,你嫌我累赘,我这就走,免得碍了你的眼!” 男人大都有血气,何况是手下握有兴州重兵的沈谦,被秦云昭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言语上刺刮,心头的血气和傲气都被激了出来,黑着一张脸转身就走,这一刻心里忍不住发狠,自己宁可被山中的野兽吃了,也好过受秦云昭这野丫头的污辱! 沈谦负气走了,秦云昭也无暇去管他,一股更大的热流突地涌了出来,慌得她连忙几下脱了中衣撕成两块,折起来先用上,中衣是棉布的,虽然吸水,可是不锁水,偏偏大姨妈初次到访又来势凶猛,不过片刻,垫在下面的一叠布片已经透湿。 沈谦含怒走了一截路,用手分开半人多高的灌木丛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刚才被秦云昭一下子激晕了头,竟然连佩刀都扔在那里忘记带上了。本来他就因为中毒没有恢复多少力气,怎么能不带佩刀在身边呢?匕首太过短小了,用来对付野兽实在太险。 不过回头拿自己的佩刀而已,又不是死乞搭赖地不肯走,沈谦想了想,理直气壮地又回到了先前的宿营地。佩刀好好地搁在原处,秦云昭依然不见身影,沈谦弯腰拿起了自己的佩刀,转身就要走,鼻间却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秦云昭? 沈谦心里一个咯噔,握着佩刀的手紧了紧,还是往刚才秦云昭坐着的那片灌木丛中走去:“秦云昭!秦云昭?秦……” 秦云昭没有应声,身子紧紧弓成了一团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在潭水里泡久了的原因,虽然那算是温水潭,可到底温度也比人体温度要低上一些,秦云昭这时只觉得下腹一阵阵刀刮般的绞痛,哪怕她用手紧紧捂着也无济于事。 沈谦没想到这一会儿工夫,秦云昭已经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明显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而她的裙下,却洇出了一大片鲜红的血迹! “秦云昭,你怎么了?”沈谦费力地将倒在地上的秦云昭抱了起来,摸到她沾了血迹捂在下腹的双手已经是一片冰凉,连忙将她带到了火堆旁边。 “秦云昭,你是不是中毒了?”沈谦伸手揩掉秦云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片惶急,“我马上给你喂药……” 中你个大头鬼的毒啊!秦云昭紧紧捏着用中衣折起来的另一条棉布条,咬牙说着:“是月事……来了……给我烧点开水来……” 这山里红糖是别想指望了,好歹喝点热水应该会好受些吧?而且这次初潮出血量也太多了,下面又湿又冷又黏得难受,用热水擦洗下,捂一捂也会感觉好些;虽然旁边只有沈胡子这个大男人,可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又一阵绞痛传来,秦云昭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上辈子她从来没受过这种罪啊,痛得她想骂娘,就是现在没有力气…… 沈谦赤着上半身蹲在潭边洗着被秦云昭弄脏的裤子,他的外衣现在盖在秦云昭身上,几件中衣都垫在她身下,现在他只能赤着上半身了。 看着手中揉了石碱花后,逐渐淡掉血迹的秦云昭的几条裤子,沈谦长呼了一口气,摇了摇有些懵掉的脑袋,苦笑了一声。 打死他都想不到,他沈谦居然有帮女人洗被月事污了的裤子的这么一天!这事要被抖出去,他不用做人了,他手下那帮亲卫只怕都会疯掉! 下腹暖暖的,不再绞痛了,秦云昭只觉得浑身都缓过了劲儿,刚才迷迷糊糊清洗了下身后她就忍不住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只觉得自己像是再回人世一样。 自己的几条裤子已经被洗过了,正晾在火堆边的几个木叉子上烤着,秦云昭眨了眨,刚想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沈谦的外衣,外衣上小腹的位置还搭着一只大手,正是这大手掌心的温暖让她觉得舒服熨帖;而大手的主人,却倒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山中危险,虽然沈谦中了毒,也被秦云昭安排值夜了一段时间,这时护着秦云昭睡在两堆火之间,被篝火的温暖一烘,居然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秦云昭一动,沈谦立即惊醒,半支起身子看向秦云昭:“怎么了?” 原来要是忽略掉沈谦那部大胡子带来的凶悍和凌厉之气,他的眉眼也是乌黑俊雅的,眼睫毛长而浓密,眸色是星空般深邃的黑……不知道为什么,秦云昭第一回这么近距离打量沈谦的第一印象竟然是这个,然后才突然醒悟到沈谦胸膛赤*裸,这样半支着身子靠得很近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说不出的暧昧;更何况他那只手还一直放在自己小腹处帮自己暖着…… 秦云昭脸色一红,努力偏过头不去看他,也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尴尬:“我觉得好多了,谢谢!” 虽然秦云昭努力偏过脸去,可这么近的距离,沈谦还是清晰看到了她的神态,和自己四目相对时的微微一愣,然后骤然偏过去的侧脸上浮出一片粉红的晕色,就连那只小巧的耳朵都成了粉红色,沈谦不由呼吸一滞。 这样的神情,他在好些女子脸上看过,却从来没有想过,秦云昭的脸上也会出现这种表情!这是害羞?秦云昭居然也会害羞? 沈谦怔怔看着秦云昭与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才与她睡在了一处,还让她发现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小腹上,虽然是因为她捂着小腹的手实在冰冷,他才伸手暖了上去,却没想到自己一时会睡了过去。 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和这种姿势,确实太过失礼了,何止是失礼,简直能说是非礼……可是,沈谦的目光一时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并没有移开,他陡然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秦云昭这害羞的神态,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好看,很美……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觉得沈胡子帮自己暖着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热了起来?不过是事急从权而已!秦云昭努力让自己从刚才那种暧昧的感觉中退出来,稳了稳心神:“咳,还有热水吗?我想再喝点热水。” “有!”沈谦像烫着了火炭一样刷地收回了那只手,赶紧尴尬地坐起来身来。他刚才在胡想些什么!竟然想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8章 寻滋 “我腰橐里带的有各色调料,你去取来把麂子腌了,再架到火上烤。烤出的油你用碗接着,水潭右手边长得有一片荠菜,你挖了来用那油炒了……” 秦云昭不敢乱动,就半坐着指挥沈谦弄吃食,见他腌了麂子上烤架时,脚步还是踉跄了一下,知道还是血蝠的余毒作祟,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个小布包来:“沈胡子,你先过来下。” 她一直“沈胡子”、“沈胡子”地叫着,沈谦也听惯了,架好了那只麂子就走了过来:“怎么了?” “给你这个,含在嘴里,也可以慢慢解毒的。”秦云昭递过拇指大小一块像心脏一样的东西,“多一层解毒的作用也好。” “这是什么?什么东西的心脏?”沈谦有些疑惑地接过那块坚硬如石的东西看着,晶莹剔透,又有些像翠玉。 “是黑魭石。昨天从那条青鱼身上得的,含在嘴里可以解毒。听说有的地方还贴身戴着它来驱凶避邪,接纳福禄;你小心别咽下去了,不能吃的。”秦云昭昨天从那条青鱼咽喉处惊喜地发现这块黑魭石后,就洗好收了起来,本来打算带回去给哥哥戴的,现在看沈胡子那样子,也只好先拿出来给他用了;现在她状态不好,沈胡子早些恢复,生命安全的保障也大一些。 秦云昭这样贴身收着的,看来是好东西。沈谦拈着那枚还带着秦云昭体温的黑魭石,面色复杂地含进了嘴里,一时之间,只觉得秦云昭的体香似乎也流连在自己齿舌之间,连忙转身往水潭的右边急走过去,含糊着说了一声:“我去挖荠菜。” 初潮来得凶猛,去得也快,不过两天,秦云昭已经好了,跟来时一样行动自如。两人另外开了一条路下山,虽然走在一起,却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感觉,除非必要,两个人索性都不开口了。 再次进了兴州城,沈谦突然有些百感交集,见秦云昭淡淡跟自己道了别,就要往何家布店那边去,沈谦突然叫了一声:“秦云昭!” 秦云昭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觉得此时骑在马上的沈胡子的眼中,似乎有些不明的意味闪过,快得让她一时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情绪。 “听说万安堂的林大夫医术很好,你去那里看看。”沈谦微微沉吟,抛下这句话后打马就从另外一条路上走了,直到跑出了一截路,才忍不住勒住了马。 回头看着秦云昭已经远去的身影,沈谦不自觉地摸了摸了放在怀中的那颗黑魭石,心里开解自己:不是不退给她,只得自己吮过了的东西,不好再还,不如另外看有什么合适的准备了,算是送她的谢礼吧。 万安堂的林大夫医术好关自己什么事?秦云昭有些莫名其妙,打算呆会儿见了何花的面,再跟她打听打听。这一趟出来,发生的事冏得死人,秦云昭打算深深埋进自己心底,死都不再提起,对于沈胡子这个人,以后最好也不要再见面了,要知道她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心里可是尴尬透了,觉得两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虽然是不得已! 一进布店,见何花脸色红润地守在柜台后面做着针线,秦云昭就知道让罗奕帮忙的那事,一准儿是成了。秦云昭心情立时一松,见何花做得用神,捏着嗓子叫了一声:“何掌柜,我要买十匹布!” 何花吃了一惊,抬头见是秦云昭,惊喜地站起身迎了上来:“阿昭,你总算回来了!”招呼完这一句,眼圈转眼就红了起来:“阿昭,大恩不言谢……” 秦云昭不提防她先还惊喜着,后面却一下子哭了出来,手脚有些无措,忙扶了她坐下:“何花姐,人家说孩儿的面说变就变,怎么你的脸也是这样啊?” 毕竟心里是因为喜极而泣,何花听秦云昭说得皮,又忍不住破涕为笑:“阿昭……”一时却是感慨万千,几个月前这个随意走到自己店子里买布的女孩,竟是帮自己脱离无尽苦海的菩萨,这份恩情,让她一下子就噎住了嗓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云昭心里有了数,也不急,又给她倒了茶,轻声抚慰让何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才慢慢问起这些天的事情。 “……那姓刘的果然就上了钩,把休书写了来,连日期都落在做军衣生意之前的。”何花连忙拭了泪,一五一十地把细节都说了出来,“如今生意照着你说的那分工的法子,五千套衣服已经裁好了,各码分开,我已经找了三十来个女红好的熟手领去缝制了……” “这么快,何花姐你管理效能挺高的啊!”秦云昭听了制衣的情况不由咋舌,一个没注意就溜出了个现代用语。 “什么管理效能?”何花没听懂,问了出来,秦云昭正想着怎么掩饰过去,店门口就传了一声喝骂:“何花你这贱货给我出来!” 是刘宏文!何花的脸白了一白,连忙拉了秦云昭一手,压低声音急急说:“你赶紧先走,去染坊那里找何真来……”上回她被刘宏文打得极惨,要是那刘宏文在这里再揪了自己狠捶一顿,秦云昭肯定要来帮自己,小姑娘家家身娇体弱的,可不能伤了她! 秦云昭还没动,刘宏文已经大步抢了进来,何花连忙将秦云昭护在了自己身后:“姓刘的,我们已经没有半点瓜葛了,你还过来做什么,赶紧给我出去!” 刘宏文今天撞着了以前曾经在他家帮佣过的一个妇人,正卷了一卷已经裁好的布料装在篮子里要提回家。那布料颜色实在特别,刘宏文一眼已经看出正是前几天何真说染废了的布料,当下就揪着那妇人问个究竟。 他是秀才老爷,又是一脸凶像,一唬一诈就从那妇人口中知道了这布料是她是从何家布店领回来缝制的衣服。刘宏文当时心里就惊疑不定:“这布不是染废了吗?怎么何氏还发给你们做衣服?” 那妇人并不知里面究竟,只吓得战战兢兢地解释:“秀才老爷,小妇人不知道废不废的,不过大家都领的这布料做衣服,小妇人只知道何娘子会按件给我们算钱就是。” 染废了的布料还能做衣服?何花还会按件算钱?就是想不明白里面的关窍,刘宏文也本能地感觉可能何花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把自己骗了! 何花做了这些年生意,没有赚头的事她会做?一想到何花还是拿着这批布料做衣服挣钱,却一脚把自己撇开了,刘宏文就气得太阳穴一突突地跳。 他堂堂秀才,居然被这么个不守妇道的贱人给摆了一道,这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刘宏文当即就冲到了何家布店来,不从何花这贱人的嘴里把银钱敲出来,他就把何花这贱人再往死里狠狠揍一顿! 现在听到何花还敢借着没有瓜葛跟自己叫板,刘宏文顿时一股气冲到了头顶,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贱人,你还反了你!” 何花惊得偏过脸闭了眼睛,意料中脸上的辣痛却没有传来,疑惑地张开眼,何花这才发现,从她身后伸出的一只手紧紧扼住了刘宏文的手腕。 秦云昭一声冷哼,从何花身后一步跨出,狠狠地一甩被她扼住的那只手腕:“何花姐已经跟你没有半点干系了,识趣的马上给我滚!” 她不想在何家布店里闹出事来,对布店的影响不好,要收拾这刘宏文,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可以不惊动任何人,而且做成意外的自然死亡最好…… 刘宏文的手腕顿时痛得像快断了一样,眼光惊疑不定地看着秦云昭。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居然会有这么一把子力气,惊得退了一步,眼睛一转,马上就转了主意: “你是哪家的女孩儿,光天化日对我拉拉扯扯的,也不嫌臊!赶紧先让开,这是我跟这何氏一些房中的私事,你一个没出嫁的女儿家,站在这里搅和什么!” 什么拉拉扯扯,房中的私事,一般小姑娘听到这话,指不定还真会臊了脸,何花没想到刘宏文对着阿昭会说出这些话来,气得手都抖了。 秦云昭却眼皮都没撩一下,见门口已经聚上了不少人围观,长长的羽睫一眨,再抬头已经掩去了眼中的冷意,只带了怒意和些许泪水:“刘秀才,何花姐早就不是你刘家的人了,你们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你这会儿还故意到店里来闹,是欺负只有我们两个弱质女子在这里吗? 我听说秀才必要德行纯备,却没想到刘秀才是这种欺弱凌小的无良无德之人,当着各位乡亲的面,不如我们一起去学政那里问一问,刘秀才你无故冲来殴打何花姐是什么意思,当真是刘秀才说的商人贱行,可以由你随意打骂么?” 聚在门口看热闹的有不少旁边店家的人,看着秦云昭的模样已经觉得她们可怜,再听到末了这一句,看向刘秀才的眼色都带了厌恶,还有那知情的,更是混在人群中叫了起来: “这刘秀才可是最最着紧名声的一个人,前头几回来找何掌柜这里要家用银子,都是又打又骂说何掌柜从商是不守妇道,丢了他秀才的脸呢!怎么这回人家何掌柜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还要过来抖脸面吗?” 这话说得犀利,就差没直接说这刘秀才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了,刘宏文脸色又红又白,急忙回过头去看是哪个,可是后面挤了不少人,那人这会儿又没开声了,他一时也没找出到底是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39章 跳脚 大家在这条街上都是做了好些年的生意,在这生意场上并没有什么死仇,何花平素也是与人为善,有些人缘的。 既然有人开了头,马上就有惯常看不过的接了口:“秀才老爷哪是来抖脸面的啊,他是来逼银子的吧!脸面有银子要紧吗?何掌柜不是他刘家人了,他不是从何掌柜这里拿不到银子了吗,这不是心有不甘嘛……” “啧,还是秀才呢,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只想着天下的好事儿都让他占全了去啊,一个不如意就来砸店了,咱们坊正也该来管管了!” “就是就是,原来坊正说是他家里的事不好管,现在既然说何掌柜已经不是他刘家的人了,那就是滋意寻衅闹事了,搅了人生意他赔不赔啊……” 刘宏文气呼呼地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秦云昭,怄得想跳脚,这小贱人好一张利嘴,这一句句打脸的话,可都是她刚才那一段话给挑起来的! 竟然敢打他堂堂秀才的脸,可别怪他不给这小贱人留脸面,刘宏文瞪着秦云昭就冷笑了起来:“姑娘一口一个何花姐的,竟是我原来的小姨子?难怪刚才抓着我的手拉拉扯扯的,都说这小姨子姐夫有一半,我还没摸着呢你倒是先扑上……” 刘宏文的衣领突然被人揪住,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然后被抡着越过人群,重重地跌落在街面的青石板路上。刘宏文还来不及呼痛,一句杀气腾腾的声音就炸响在他耳边:“再敢胡说八道污人清白,就把你扔进牢里好好清醒清醒!” 围观的人群一阵嗡嗡私语:“是兴州军官!难怪何家姐弟两个接到了制军衣的单子,原来真的是跟兴州军官拉上了关系……” 兴州军不扰民,可遇上了事,那一身悍气也是让人忍不住要退避三舍的。大家见两名身着军官常服的人出了手,气势又是极其彪悍,纷纷远远地站开了去。 沈谦看也不看被他摔在街面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刘宏文,大踏步走进了何家布店。秦云昭不明白沈谦这会儿到何家布店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来督查军衣制作进度?她心里再不愿与他见面,当着何花几人的面前,还是低头勉强福了一礼:“多谢沈四叔刚才出手相助。” 这野丫头,人前倒惯会装样子!沈谦收敛了自己刚才因为刘宏文的话而乍然大怒的情绪,轻轻“唔”了一声,大马金刀地走进店里扯了一张椅子自在坐下了。靖风垂手立在了他身后。 秦云昭连忙给两边介绍:“沈四叔,这位就是何氏布店的何掌柜,何掌柜,这位就是兴州军的军需官沈大人,这回我们手上的单子,就是沈大人跟我们订下的。” 靖风飞快地从眼角瞄了秦云昭一眼,虽然不知道将军为什么会对这小美女瞒了身份,但是也明智的闭紧了嘴。很久没见将军像刚才那么动怒了,这算是英雄救美吗?将军不会对这小美人儿有什么想法吧?可这小美人儿可是称呼将军为“沈四叔”啊。 何花也跟秦云昭一样的想法,以为这位沈大人是来查验军衣制作进度的,心里不由钦佩兴州军严谨的敬业态度,连忙细细将如今进度如何,预计何时能够交货等事项一一报禀了。 沈谦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何花心里不由有些七上八下的,饶是她经常做生意接待八方客人的,这时也在沈谦气场下有些维持不住笑脸了。 转眼看到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秦云昭,何花猛然想到这桩生意还是阿昭居中做成的,刚才也是阿昭给她和这位沈大人之间作的介绍呢,何花连忙努力撑起了笑容:“阿昭出去了这么些天才回来,这会儿时间也到下半晌了,我正要给她接风洗尘,不知沈大人能否赏脸……” “好!”这一回沈谦却答应得干脆,何花和秦云昭齐齐一愣,何花是在想,也不知道阿昭跟兴州军是什么关系,不仅罗校尉跟阿昭极熟,就是这沈大人也是肯卖她面子。 秦云昭却是想着,这沈胡子去而复返,听到军衣制作的进度后表情也是淡淡,难不成实际上是专程来找自己的?想找回场子?要知道她在重寒山中,可没少对这沈胡子呼来喝去,还嫌过他是拖累…… 沈谦那个“好”字话音刚落,秦云昭就开了腔:“那怕不太好吧,何花姐原来就只是打算在这里稍微办几样菜而已,这酒席简陋,一下子也没个准备的,请沈四叔就这样过来未免太让你纡尊降贵了,不如等哪天……” 何花却本来就是打算到外面酒楼里狠狠庆贺一餐的,听到秦云昭这样说,正要张口解释,沈谦已经发了话:“也不必改天了,……今天阿昭做菜就行。”当着人面,秦云昭叫自己“沈四叔”,沈谦也不好直呼其名,顿了顿,还是像别人一样叫了她“阿昭”。 将军什么时候尝过这位阿昭姑娘的手艺了?听语气,似乎还挺赞赏的!靖风脊背微微一挺,直觉里面应该有些故事。 这沈胡子,在山中赖了自己好吃好喝供了他几天不算,这还真把自己当厨娘使唤上了!秦云昭斜睨了沈谦一眼,嘴角微微带了笑:“能得沈四叔这么给面子,点名要吃我做的菜,阿昭真是荣幸之至啊。” 明明这丫头笑容如春风拂柳,沈谦却本能地感觉后背汗毛一炸,旋即马上释然,这何掌柜也要一起上桌吃菜的呢,不怕秦云昭这野丫头动什么手脚! 他去而复返,却是到了大营中巡视一圈后,召了罗奕过来回报军衣制作的情况。罗奕自然原原本本把事情都禀报了,末了得知秦云昭也到城里了,踌躇了片刻就跟沈谦请假,想晚间出营一趟。 沈谦知道他必是想要去那何家布店碰碰运气,看秦云昭是不是还在那里的,嘴上虽然准了,等罗奕走了,心里却又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似乎忘了什么一时想不到,又或是另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想来想去,沈谦才突然想起这两天因为两人之间甚为尴尬,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倒把那手弩的事给忘记了,他如今已经找到秦云昭就是那订制手弩的神秘人,怎么能不记着把那完整版的手弩想办法给买过来呢?要是赶制一批把他大营里偷偷装配上了,那可是一大杀器。 一想起这茬,沈谦紧急又往何家布店这里赶来,赶巧碰到刘宏文竟然敢张口就污到秦云昭身上,想也不想就大怒地提了他扔出去。 可等进了店见了秦云昭,沈谦又突然觉得先前两人之间还是极尴尬的,这会这样冒冒然就提出那手弩的事似乎有些不好,秦云昭不一定会买他面子,可他一定会大失面子!他虽然面上沉稳地坐下了,心里却是有些忐忑,好在何花说了一大通他早已从罗奕那里知道的情况后,总算提了个好建议。 沈谦生怕失了这个机会,到时秦云昭回了靠山屯,又要耽搁工夫,赶紧答应了下来,见秦云昭想推辞,更是一口把话给咬死了,更是直接点了要秦云昭做菜。倒不是他故意的,而是觉得秦云昭做菜确实好吃,下意识就这样说了出来。 晚间何真也要回来吃饭,何花索性下了店铺的门板,提前关了张,和秦云昭两个看了灶下的菜蔬,又商量了再买些什么菜回来,何花拿了银钱去买菜,让秦云昭陪着沈谦先坐着喝茶。 秦云昭扫了一眼慢吞吞端着茶喝的沈胡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沈四叔只管好好坐着喝茶,我先去厨房里择菜,免得一会儿做菜不及时,饿坏了沈四叔就罪过了。我先失陪了!”说完直接揭帘子就走了。 我靠,寻常姑娘家会对将军这么**吗?靖风虽然也默不作声地端着茶喝着,却一眼一眼地从茶杯上面用眼风偷偷扫着沈谦,见他听了阿昭姑娘的话后,脸色一黑,坐在椅子呆了片刻,也跟着站起来揭帘子走了。 戏肉啊!靖风心里一声狂啸,虽然如万爪挠心一样痒得难受,却是屁股也不敢抬一下,只能低垂着眼睛一根根数着杯子里的茶叶;将军跟过去了,他得帮将军守在这里……咳,防止来人! 秦云昭正端了盆萝卜削着皮儿,眼前一暗,就看到沈胡子那高大的身形挡了自己的光。 “自觉让开啊,否则别怪我把你当萝卜削!”秦云昭手上不停,嘴里开始威胁,反正这会儿左右没人,要把她惹爆了…… 沈谦移开一步让光线恢复了正常:“秦云昭,你做的那把手弩卖给我!” “不卖!”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卖。”秦云昭放下手中已经削好皮的萝卜,拿起了另外一个萝卜继续削着。 “秦云昭!”沈谦觉得自己的涵养哪怕已经长成了一株高大的树木,奈何秦云昭这野丫头就像是一把火,轻易就让自己想跳脚。 秦云昭听着沈谦那压低了的满含了威胁意味的声音,抬眼挑了挑眉:“沈胡子!”回了城还压榨我的劳动力给你做吃做喝的,还想我把那手弩卖给你? 沈胡子你做梦吧,有种来战!沈谦从秦云昭那挑衅的眼神里读懂了这一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0章 蔫坏 “咦,罗校尉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前厅里靖风的声音似乎比平常的音量稍微大了几分,极清晰地传到了后院的厨房里来。 沈谦听着里面有些低混不清的一阵寒暄,也知道自己这样站着很是突兀,情急之下一眼瞥见院中的水井,连忙提起桶过去上了钩子,一把扔了下去装作打水。 罗奕已经得知秦云昭在厨房了,兴冲冲地急步走进了后院:“阿昭……”一眼瞧见正从水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的沈谦,罗奕惊得连忙咽下了剩下的话。 靖风在这里,那自然将军也在这里了,罗奕以为将军是听了自己的禀报以后,再来巡查具体情况的,所以在靖风含混着说将军在后面的时候,他还以为沈谦是在后面净手来着,却没有想到将军竟然是在提水,而秦云昭正在择菜!这十天里,将军是把阿昭带去做什么事了?为什么这时的所见,莫名地给了他一种男耕女织的感觉…… 沈谦不知道为什么会强烈地产生一种被抓包的感觉,但是面上半点不显异常,看向罗奕也是极正常地招呼了一声:“罗奕也来了,水不够用了,我帮忙提一桶上来。” 罗奕的目光不自觉地在盛满了水的水缸那儿转了一眼,秦云昭已经端着一个大盆放在了地上,招呼了一声:“快倒来呀,沈四叔,我等着要洗菜呢!”又转向罗奕笑了起来,“罗大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天何花姐请我们大家吃饭呢,你有口福了!” 看秦云昭这样子,今天是她在这里亲自下厨了?阿昭不知道将军身份,支使他做事也是自然。罗奕刚才的疑惑立时散去,看着多日未见的秦云昭一张笑靥,心头如被一缕阳光笼罩一样暖乎乎的:“是吗?那我确实是有口福了!” 沈谦“哗”地将桶里的水倒进了大木盆里,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秦云昭机变的那一句,巧妙地在人前把事情掩饰了过去,可看着她招呼罗奕那熟稔的态度,沈谦心里又忍不住腾起了另一个想法:她就那么怕被罗奕看出自己与她之间的异常? 何花买了菜回来后,何真也回来了。秦云昭手脚麻利地立即开炒,除了一盘盘大菜,还给每一位上了一盅豆腐蒸蛋,蛋羹上放了一勺鲜香的炒肉末,还洒了几粒小葱,还没动调羹,就让人觉得喷香诱人。 何花作为东主,自然首先举杯致辞,一番热闹后大家各自开吃,因为怕蛋羹冷了会腥掉,自然都从面前这盅鲜美的蛋羹入手开动起来。 “阿昭,你做的真好吃,快鲜掉舌头了!”何真心事已去,正大口吃得快活,抬眼看到对面的沈谦并没有动调羹,连忙尽主人之谊劝客,“沈大人,你怎么不吃?这蛋羹冷了就不好吃了,正要趁热吃才好呢。” 当着靖风和罗奕的面,沈谦一时也不能编出他不能吃蛋这样蹩脚的理由,听到何真热情相劝,瞟着秦云昭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这边,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倒是忘记了,秦云昭除了炒大盘菜,还可以做这样一客一盅的小盅菜出来。 沈谦在这一桌可是大家眼中的大人物了,何真这一说,大家都停了手看了过来,秦云昭已经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出来:“是不是我做的这菜不合沈四叔口味?我……我这就帮你换下去……”声音却是恰到好处地带了一丝难过,说不出地引人怜惜。 “没有,阿昭说笑了,是我刚才怕烫,才稍微等了一等!大家快一起趁热吃了吧。”沈谦暗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当着大家的面,舀了一勺蛋羹出来,张口就吞了下去。 何真到底是少年心性,看着沈谦吃得大口,自己也高高兴兴:“好吃吧,沈大人?我就说阿昭的手艺比我姐好到哪儿去了!” 何花佯装嗔怒地拍了一下何真的头,秦云昭也是开心地笑了起来:“沈四叔不嫌我做菜粗陋就好,既然觉得好吃,沈四叔多吃点儿!” 这话一说出来,让想吃了一勺就放调羹的沈谦打的算盘落了空,不得不跟别人保持一致,将那盅蛋羹吃了个精光。 野丫头,算你狠!沈谦勉力将那小盅蛋羹吞下了肚里,差点没被盐齁死,可着劲儿地喝了一肚子汤,剩下的菜已经半点尝不出咸淡好吃来。 秦云昭看他频频盛汤,嘴角笑得弯弯,举杯向斜对面的罗奕敬去:“罗大哥,这回可是真的酒了,我们干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辛苦!” 明烛下她杏眸如水,樱唇嫣然,那挚真的笑颜却偏偏是对着自己旁边的罗奕,正在喝汤的沈谦突然就觉得喉头有些发哽。想来是因为刚才吃得太咸,所以喉咙开始不舒服了,沈谦借口更衣,走出饭厅喝了两大杯白开水,却觉得那种哽着不舒服的感觉一直传到了心头。 酒饱饭足,罗奕要归营,沈谦也带了靖风告辞回去了,秦云昭今天是赶不及回靠山屯的了,好在她出来时为了瞒住哥哥,带了几天的换洗衣服,都放在了何花这里,于是打算今晚就在这里借住一晚了。 何花送走了几位军爷,不及收拾杯盏就走回屋里取了一张契纸放到秦云昭面前:“阿昭,这是我们合伙做生意的契书,你签了字,我明天就去衙门里上红契。” “我们不是已经签过契书了吗?”秦云昭有些奇怪,拿过何花递来的那纸契书才发现,竟然是何花把她投入做军衣生意的那两百两银子都入作何家布店和染坊的股份了! 从一单生意的单纯筹资入股,到占了何家布店和染坊的五成股份,到时军衣生意的利润也是以这五成股份来计算,这差别可就大了,何家布店和染坊加起来,怎么也不止这两百两啊,怎么算成五五分成呢? 秦云昭连忙递还过去:“何花姐,这可不成,这股份太重了!我们就依原来那张契书吧!” “阿昭,赶紧签下!”何花却极认真和坚持,“你为姐做了这么些事,说是让姐再生为人也差不多了!你要不收下,我就给你跪下了!” 何花作势就要跪下,秦云昭吓了一跳,连忙把她给扶住了,何真也一旁劝道:“阿昭,你就签了吧!要不是你,我们都还在苦哈哈地熬着呐,说不准哪天就去找那王八犊子拼命去了,也就是个鱼死网破的结果。可你看现在,我们过得快活,做完这单生意攒下不少本金,明年还打算扩大规模大干一番!你要不收下,你让我和我姐怎么安心?” 秦云昭无奈,只得签了这份新的契书递给何花:“何花姐,我是从来没做过生意的,里面很多的事都不懂,平白拿了你们这么些股份,你们要有什么差遣的,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跑腿还是挺快的。” 她说的是实话,跑腿啊,摆平什么事啊,她倒确实可以才尽所用,何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除非哪家掌柜傻了,才会让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合伙人去干那些粗事!不是姐势利,你啊,能从兴州军中争取到这单生意,就是极好的开端了。沈大人和罗校尉几个正是青年才俊,以后他们位置只会越来越高,有你这层关系在,他们手指缝儿里漏下来的,就够我们吃的了!” 我这层关系?秦云昭想着今晚沈谦一碗接一碗地喝着汤,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那沈胡子先前差点没被咸得齁死,现在只怕恨不得把我咒个千儿八百遍吧! 将军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一会儿工夫,这都叫了好几壶白开水来喝了!微风有些纳闷地摇着头,把刚凉好的白开水倒进一只白瓷壶里,又给沈谦送进了书房。 秦云昭这蔫坏的野丫头!沈谦仰头又灌了一大杯水,摸了摸已经喝水喝得鼓鼓胀胀的肚子,想起她看向自己那挑衅的眉眼,和面对罗奕时一笑嫣然,只觉得这焦渴一直躁到了心里。 “你没看错吧?真的是沈将军进了那个何家布店?他出手帮的那女的就是上回抱猫儿威胁咱们的那个?”杜柳勾画的精致的娥眉竖了起来,盯着自己的贴身丫头碧桃问道,语音不自觉地有些尖利。 “我绝对不会看错的,小姐。”碧桃连连保证,“沈将军我不会看错,他身边还带着靖风大人呢。还有那小蹄子,那张脸我更加不会认错的!” 她今天刚好请了假回家办点事儿,路上正撞上刘宏文到何家布店闹事那一幕,也好奇地围了上去,没想到居然意外看到了这么两个人! “沈将军怎么会跑到何家布店去?还出手帮了她?”杜柳不由蹙了眉头喃喃自语起来,“难不成他们认识?”堂堂兴州都指挥使,就是要做衣服,也不会往那么一家小店铺跑啊。 “奴婢估计他们应该是认识的。”碧桃看着小姐的脸色小心说着话,“后来大家都散了,奴婢也不好再杵在那里看了,不过直到奴婢走之前,沈将军进了店里都一直没有出来。” 杜柳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这狐媚子的小贱人,她倒想得美!碧桃,你马上去打听,那贱人是何家布店的什么人!” 上回用猫儿唬得自己当众与碧桃摔作一堆,出了那么大的糗,自己正愁再没在兴州城里见到这小贱人呢,这一回这小贱人居然又冒了出来,还想凭她那张脸把沈将军给勾了去! 好在这回知道她跟何家布店关系匪浅,等她查出来那小贱人是谁,住在哪儿,非得让她后悔都没地方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1章 看诊 何花一早就拿了契书去衙门里签红契去了,秦云昭闲着无事,想起沈胡子进城时莫名其妙说的一句要自己去找万安堂林大夫看诊的话,自己一时又忘记问一问何花是否知道万安堂林大夫的事,想了想,还是抱着姑且去看看的心思过去了。 她来万安堂也有好几回了,加上那张脸确实让人想忘记都难,待客的伙计一眼瞧见她,就热情地迎了上来:“秦姑娘,好久不见了,你这是来卖药还是抓药?” 伙计记性可好得很,他记得这姑娘的大伯伤了后,哥哥也受了伤,所以估计着这秦姑娘过来,不是抓药就是在山里又找到什么好药了,拿过来卖的。 这又卖又抓的,还真让人觉得有些怪异,秦云昭微微笑了起来:“不是,我是来找你们林大夫看诊来的。” 伙计“哦”了一声,连忙把秦云昭带到了一间候客的小茶厅:“秦姑娘,我帮你拿了号,幸好你来得早,现在人还不多。你在这里略等一等,前面还有两位客人,等她们看完了,就轮到你了。” 秦云昭点了点头,谢过了伙计,自在坐下喝着茶等着。茶厅里已经坐了一对母女,见秦云昭进来了,略点了点头,又继续窃窃私语起来。她们算得上是耳语了,奈何秦云昭耳力好,却是听了明白,心里不由有些尴尬。 “音儿,等林大夫帮你看了诊回去,你可不能再怕苦不吃药了,这可是关系着你一辈子的大事!你以后在杜家站不站得稳脚跟,就看你这肚子争不争气了!” “诶呀娘,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吃药的,绝对不会任性了。” “还有娘上回找人教你的,什么时候最容易受孕,什么时候……你可记着了!” “嗯,娘,我都记得牢牢的呢。” “再有一个你千万记住,看好那群狐媚子,你没生下嫡子之前,一个都不能让她们怀上,谁要敢偷偷跟你耍手腕,你就……” 难怪听人说内宅杀人不见血啊!秦云昭一根一根地数着自己杯中的茶叶,觉得活成这样的内宅妇人,即使是正妻,也是憋屈的紧。要这世上的男子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有了娇妻还要美妾,那她还是打光棍儿好了,犯不着为个男人委屈自己。 好在一会儿那对母女就进了内室看诊完了,轮到秦云昭了。一走进内室,林大夫就眼睛一亮,这小姑娘实在是太漂亮了。秦云昭也是一愣,林大夫竟然是女子?她还是第一回遇到女大夫呢! “姑娘请坐。”林大夫的嗓音平淡中带了丝柔和,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鹅蛋脸上五官并不算精致,甚至算不上漂亮,但是鞣合到一起,却是让人一眼看去,有种说不出的顺眼和舒服的感觉。秦云昭连忙行了一礼坐了下来。 “姑娘是觉得哪里有不适?”林大夫很注意地看了秦云昭一眼,见她一张芙蓉面白里透红,唇色也是极自然的嫣粉,眸色清亮,看起来并不像一个病人。 “我……”总不能说是因为沈胡子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她一时好奇和慎重才跑过来看的吧?秦云昭正在想着怎么找个籍口才好,林大夫已经见怪不怪地笑了:“姑娘把手放上来,搁这儿,我给姑娘把把脉。” 林大夫只以为这小姑娘是一时羞于启齿,这样独身一人来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开口说病情是常有的事,把桌上的一个絮了棉花进去的布垫子向秦云昭略推了推,见她依言搁了手上来,林大夫伸出三指认真地给她把起脉来。 “姑娘芳龄几何,可曾来了月事?”秦云昭正松了一口气,听到林大夫问话,连忙认真答了:“虚岁十四了,前些天刚来了月事,是第一次。” 虚岁才十四?身子倒是长得挺好的。林大夫又让秦云昭换了一只手搭了脉,心里已经有了谱:“是不是第一次的月事下腹绞痛异常?” “是的,以前……”秦云昭顿了一顿,及时把“以前从来没有痛过经”这话给收住了,换了个说法出来,“以前从来没听她们说过会这么痛,所以……” “姑娘应该是原来没注意这些事,在这之前累着了或者是接触了不少冷水,所以引起了宫寒,导致第一次月事来时会痛经。”林大夫一边说着,见秦云昭连连点头,一双杏眸很是信赖的看向自己,心里也觉得很受用。 “姑娘不必担心,我开个方子,姑娘抓了药连服五日再来我这里复诊。姑娘年纪小,又是第一回来月事,及时用了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林大夫其实挺喜欢这些知道及时来就医的女孩子,女孩子就要对自己身体好一些,不要以为一些小病小痛不要紧,闷着不说,忍忍就过去了。 实际上这样往往很耽误治疗的良机,小病忍成大病,或者是以后治不回来的病症的,当时不治,过后花了很多时间很多钱财来治,就会有些收效甚微了。现在找她就诊的很多女子宫寒难孕就是这样的。 林大夫写了方子后,一边誊写进了脉案记录,一边又交待了秦云昭几句:“下回再来月事,记着多喝点儿红糖姜水,千万不要摸冷水了。反正现在也是冬天了,你用手捂子捂一捂小腹最好。” 秦云昭连连应了,拿了方子就去抓了五副药出来,苦就苦点儿吧,健康的身体最重要。不过,那沈胡子怎么会想起这些事的?还专门在回城后那么郑重地嘱咐了自己一句! 嗯,应该是家里妻妾多,女人多,所以女人那点事儿他都门儿清了,这才给自己推荐了林大夫,估计林大夫登他家的门次数也不会少!秦云昭自以为是的找到了理由,见何花已经带了红契回来了,又从何花那里拿了一个码子十套已经裁好的衣料,说是家里有个嫂子能做这活计,雇了车就往靠山屯去了。 容渊上山下套去了,秦思源正关了门在院中慢慢活动,舒展筋骨,宗南山在一边指点着,听到有人敲门,一见是自己妹妹回来,高兴得不得了:“阿昭你可回来了!一去这些天,害我都差点坐不住了,想着是不是明天找何真问清情况去寻一寻你呢!” 幸好回来的及时,不然你一问那可不得穿帮了!秦云昭笑眯眯地先跟宗南山打了招呼,才搂了哥哥的胳膊晃了晃:“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告诉你,这回……” 秦云昭的话突然顿住,然后“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哥,你全好啦!”她走的时候,哥哥还要撑着拐杖呢,这会儿已经可以抛开拐杖自己走了,真真给了秦云昭老大个惊喜。 见她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秦思源和宗南山都哈哈大笑起来:“你要再不回来,过几天我都要跟着宗伯伯上山打猎去了,非让你在自己家门前吃个闭门羹不可了。” 兄妹俩好一阵笑闹过了,宗南山才问起来:“阿昭这一趟出去办事还顺利吧?好些天没吃到你做的饭菜了,容渊那小子学什么都聪明,就是学做饭实在太笨了,没滋没味的,我跟你哥都是掰着手指头一天天数着过日子啊。” 秦云昭当初说的是帮何真找一种特殊的植物做染料固色剂的借口,这会儿赶紧就着这件事把怎么设计刘宏文,让何花摆脱了那混蛋,还保住了何家布店的事说了出来,包括她已经算是入股何家布店和染坊的事,把那张红契也拿出来给哥哥看过了;只不过瞒了后来刘宏文来何家布店找碴的事。 秦思源捏着拳头叫好:“那样的畜生,就该好好治一治他!”宗南山却有些意味深长地笑:“嗯,罗奕能借着兴州军的名头帮你这个忙?” “额,沈四叔那里刚好是罗大哥顶头上司,他也答应了的。”秦云昭瞄见宗南山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心里有一点发虚,这事儿要不是沈胡子拍板,以罗奕这样才入军中、资历浅的下级军官,是万万不敢以兴州军的名头来做这事的;姜还是老的辣啊,宗伯伯一眼就瞧出了里面的端倪,可千万不要再追问下去了! 幸好如秦云昭所想,宗南山并没有再问下去了,秦云昭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收拾了一番,把那卷裁好的衣料包裹好了,带上两只野鸡往大伯家里去,衣料她是提前带回来了,不过得问问大嫂愿不愿意接这样的手工。 离过年不过二十来天了,屯里年味儿已经浓了起来,有那心急的人家,已经提早把年猪杀了,请帮忙的众人吃一餐热乎的刨汤饭,一时间屯里肉香味到处飘逸。 “阿昭!”向晨峰惊喜地看着前面路上匆匆走来的秦云昭,往前走了两步又硬生生地站住了,“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出去了,没什么事吧?” “向大哥。”秦云昭含笑冲向晨峰点了点头,自小张氏上回来说了那些话后,她就不再叫“晨峰哥”,而是又叫回了“向大哥”,也是疏远些的意思。 不过小张氏是小张氏,向晨峰是向晨峰,她并不会混淆对这两人的看法,或是迁怒,反正她也没对向晨峰有什么想法,小张氏不过杞人忧天而已。 何况上回哥哥也说跟向晨峰说清楚了,所以这回跟向晨峰碰了面,秦云昭自然还是以平常心相处:“我没有什么事,就是去帮朋友办了点事。这会儿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要去夫子那里吗?” “是,今天夫子家里也要杀年猪,就先放了两天假。再过几天,夫子那里也要散学了。”向晨峰目不转睛地看着秦云昭,心里轻轻地念着,阿昭,你又长高了一点了。 他有心想为自己母亲上回去秦家的事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现在区区一个童生,又能跟阿昭夸口说什么,承诺什么呢?夫子说过,说不如做!等明年春试,他一定要考取秀才,那时再说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2章 欢快 哦,向晨峰这是很快要放寒假了?秦云昭恍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学子生涯来,那时学校也不过是在腊月二十几了才开始放假吧,不过之后去特训以后,就再也没有寒暑假了。 靠山屯这寒假放得倒是蛮早的,估计也是因为家家户户要杀年猪,做年糕了,听着这热闹,闻到那香味,那些学子们屁股也坐不住啊,所以早早就散了学放假? 秦云昭心里有些唏嘘,随意猜测着,想起刚才跟哥哥定好的事,刚好跟向晨峰说了:“我家起了新房子后一直没有请客暖屋的,现在我哥哥也好了,我们定了大后天请客,向大哥到时你要来哦!” 本来是打算请秦勇山和李芬帮自己去请人的,不过既然路上已经撞上向晨峰了,不跟他说这件事却转而又托别人来请,是不大好;秦云昭索性就自己直接开口了。 阿昭邀请他去暖屋!向晨峰眼中一片惊喜,连连点头:“好,我一定去!”他就知道,阿昭心里是个大度的,并不会因为母亲那件事而怪他什么,真好!向晨峰一直压抑的心情乍然轻快起来:“我到时早点来,也好帮你们做点事!” 秦云昭呵呵一笑:“那可别,要让秀才老爷帮我家里抬桌子端板凳的,我怕大家都不敢坐下去了。”几句玩笑后,秦云昭就跟向晨峰告辞往大伯家去了。 向晨峰兀自站了一阵直到看不到秦云昭的身影了,这才微笑着转身,脚步欢快地往家里走去。远处地里一堆草垛后,秦明月恨恨地咬着唇:秦云昭,你这个死不要脸的狐狸精,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一回来就来勾着晨峰哥了! 老秦家的院子里有些冷清。 张氏被休了,秦勇林带着刘翠翠进城了,还托了话回来,到年三十那天他们才会回来。以前过年都是在张氏的张罗下,一家子也热热闹闹的,现在虽然李芬里里外外都忙活好了,可一下子少了几个人,家里不可避免地就有些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冷清起来。 “大伯,我看你来了!”秦云昭一走进院子,就看到了大伯秦永德正隔着窗户,有些落寞无神地看着院落里,连忙先热络地招呼了一声。 秦永德的脸上顿时起了笑容:“阿昭来了!快进来到炕上坐,外面冷着呐!” “诶!”秦云昭一边应了,一边就把那两只野鸡交到从厨房迎了出来的李芬手上,“大嫂,我先提这两只鸡过来,等明天我上山打些大家伙回来,再给大伯这里送来。” “还赶着上山做什么,这天冷的,也该在家里猫冬了。”秦永德口气有些责备,心里还是很熨帖的,发生了这些事,侄儿侄女并没有跟自己生分了去,家里有点什么,总是想着他这个大伯,他心里也知足了。 秦云昭笑着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正要跟大伯说呢,哥哥现在已经全好了,跟我在家里定了,大后天请客来暖屋,可规矩什么的我们都不懂,还要大伯帮我们参详参详,怎么个请法好呢。” 请客暖屋,这是有讲究的,虽然日子已经定了,可桌椅盘盏跟哪几家借,做些什么菜,请哪些人来帮忙,哪些人要坐上席,一样一样都是要细细算好、定好的。秦思源怕自己想得不周到,所以特意叫妹妹往大伯家里来问清一些事项。 经过秦爹那一场丧事,秦思源是怕了这样的一些事了,秦云昭也觉得头大,而且他们两个都不太懂里面的规矩,所以就过来请大伯帮着主持了。 秦永德连忙叫了李芬和秦勇山进来,几个人就一起合计开了,很快就定好了章程,厨房这些都由李芬负责,包括买什么东西和找谁来做饭菜等等,秦勇山就去借桌椅盘盏,包括请人,那天还要一起迎客,至于辈分高的,身份重的,就由秦永德出面去请。 好复杂!秦云昭觉得有些头晕:“大嫂,你当总管吧,要我做什么,直接给我吩咐个事项!我先跟你报备一下,明天我就上山打些大家伙回来,到时桌上就有大肉了,野鸡肉和野兔肉也是不用愁的。” 李芬忍不住笑了:“阿昭本事好,请客买肉菜可是个大头,这一项你就省了不老少了,回头可得给我们帮忙的打个大红包才行!” 姑嫂两个笑成一团,秦永德就想起了女儿秦明月:“大郎媳妇,你看给明月也安排个差使,让她一起去帮忙,这天天闷着不说话的也不好。” 自张氏被休后,秦明月不是闷在家里做女红,就是出门找芳儿串门去了,不大在家里露面、说话了,要不是吃饭时间人还会回来,差点都会让人忘记她在家里了。 李芬心里叫苦,张氏被休前,秦明月就不沾家务的,张氏被休了以后,秦明月性子更是有些乖张,上回秦勇山见她吃完饭就把碗摞在桌上要回房,不过说了一句在家里也该帮着做点家事,秦明月就又坐在那里不出声地哭。 秦明月要是又哭又闹惹人烦了,公爹肯定是要说她的,可她这么一坐闷闷地哭着,公爹心里就老大不落忍了,毕竟才休了她娘去,女儿跟娘又一直贴着心呢。 见自个儿的爹只长叹了一声,沉默着不说话也不喝斥自己,秦明月更是只当这个家就是个饭堂子一样,到点出来或回来吃饭,仅此而已。 现在秦永德想着把女儿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带带,说不定就转了心情,改了性子回来,这可把李芬难住了。公爹是不觉得,可李芬是清楚的,明月对阿昭可怨恨着呢!何况平常明月又是个家事没沾过的,要她去帮忙怎么行,只求她过去吃饭时别捅出什么漏子来就阿弥陀佛了! 李芬不好作声,连连给秦勇山施眼色,秦勇山连忙就开了口:“爹,明月在家里也没做过什么家事的,帮忙就不用了吧,看到时请的几家人带了跟她同龄的女孩儿来,让她跟大伙儿一起玩着就行了。” “是啊,大伯,厨房里的活计大嫂一项项都想好找谁做了,又不是不凑手,没必要麻烦堂姐,让她陪着几个来做客的姐姐说说话就挺好的了,也免得冷落了人家。”秦云昭赶紧加了把火,她可不想自家大喜的日子,让秦明月给抽冷子搅了,厨房重地,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去的! 见秦勇山和秦云昭都这样说了,秦永德叹了一声,也点头应了:“也好,时间也紧,你们也抓紧点,早点筹办起来,大后天请客,后天有些菜就该开始做了。大郎媳妇,你也当了这些日子的家了,这些事一项项该想着的,就交给你了。” “大伯你只管放心,有大嫂在,我家就像请了员大将过来坐阵一样,我可是放心得很呢!”正事有了着落,秦云昭松了一口气,玩笑了一句,惹得屋里大家又笑了起来,秦永德眉间的那缕愁绪也被冲去了。 刚走进院门的秦明月听到里面欢快的笑声,一声不吭,转身就又往外走了出去。爹把娘赶走了,大哥大嫂一个两个的不仅不伤心,还一天比一天地乐开了,一群丧了良心黑了心肝的货! 说过了当紧的事,秦云昭就把那包裁好的衣料取了出来:“大嫂,我想着这一段算是农闲,你针线上又做得好,就从城里何家布店把这缝制衣服的活计拿了些来,不知道你想不想做? 这些是按套算钱的,衣料都是裁好了的,只管缝制好就行,只要缝得质量好,一套算二十文钱工钱。我拿了十套回来,要你不做我就还回去,要你愿意接了,做完了就赶紧去何家布店那里再接活计回来。” 李芬把衣料取出来看了,见那布料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整齐一摞不仅裁好了,还标好了“左袖”、“右袖”等标注,怎么也不会弄错的。 摊开一套细细看了看,李芬就有了底,这样的一套衣服,她一天绝对可以缝好两套以上,而且缝的质量绝对好,那一天起码就是四十文钱了,一个月在家里就能挣一千二百文呢! 那可比秦勇林去城里做营生挣得现钱还多了!就是自己缝个帕子、绣个荷包,绣花要精细不说,布料、绣线什么的都是要自己出钱呢,一个帕子要绣一天,卖给城里那些收货的店子也不过十文钱,要人家收满了货还不一定肯收呢。这用粗针大线缝好衣服,就能来二十文工钱,这可往哪儿得呢! 李芬连忙笑着应了:“这可多谢阿昭了,给我揽了这么好一个活计回来,这坐在家里捡钱的事儿,我哪有不做的!嫂子一天起码可以缝两套以上呢,质量绝对好,那何家布店也绝对会放心把活计再给我接着!阿昭等着,等嫂子接了工钱,给你备一个大红包!” 秦云昭怕人多嘴杂,不打算把自己现在入股何家布店和染坊的事儿说给家里以外的人知道,见李芬高兴接了,心里也舒坦:“嫂子要有相熟的针线好的人,也可以带了她们一起去接活计,不过等你这批做完交了货,那何掌柜看过了才作数,到时要带人,可能也要你做保的。” 李芬正担心量少,做不得多长时间,听到秦云昭这话,知道这活计还多着,心里安稳了,连忙一迭声地应了。 秦云昭知道这军衣首批五千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兴州大营可不止五千个人,早些把首批做完了,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呢,大堂嫂这里可不愁活计的。秦云昭想着不由开了玩笑:“大嫂可别是想把大后天我给你的那个红包攒下来,回头转手又赏给我吧?” 几个人在上房里正笑呵着,外面虚掩着的院门突然被人一把掀开了,有人在院子中大声叫道:“永德大叔,你家明月出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3章 短见 乍然听到这么一声,秦永德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腿有些发软,身子也发飘,一下子差点没能从炕上站起身来。 秦勇山连忙扶住了自己的爹,扭头冲窗户外焦急地问着:“石头,我妹妹怎么了?” “是仲耀叔叫我来通知你们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石头一路跑得急,大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你家明月出了点事,他在村外往重山屯那条路边上等你们过去!” 听这语气,秦明月应该不是受伤?或者受伤不是很严重?怎么似乎有点搞得神神秘秘的呢?秦永德跟儿子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不过手脚也不慢,一家三口赶紧起身往外走。 李芬轻轻撞了自己男人一肘,往秦云昭那里斜瞥了一眼,秦勇山会意,转头就跟秦云昭说:“阿昭,应该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先回去吧,家里源哥儿也要你照顾呢,有什么要你们帮忙的,我们回头再找你们。” 媳妇跟他谈过这些事,秦勇山也知道自己妹妹跟阿昭这堂妹很不对盘,今天这传话又传的有些古怪,媳妇儿那轻轻一撞,秦勇山就醒过神来了,万一是明月不想别人知道的什么尴尬事,被阿昭这正正一撞见可怎么办?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让阿昭跟了去好,免得秦明月见了受刺激。 秦云昭本来也不想去,正想着怎么委婉跟大伯提出来,听到秦勇山这话,连忙就势向秦永德几人先告了辞:“大伯,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的,大伯你们只管吩咐。”不过听先前那石头的话音,估计不会是什么要她帮忙的事了。 秦家去村外往重山屯的那条路有些距离,秦勇山几手麻利套了马车,扶了秦永德和李芬上山,一扬鞭子就往那边赶去。 李芬心里有些不太落实,张氏被休了,身为大嫂,她也有部分教导小姑的责任,虽然秦明月她是说不听的,可现在家里就她一个妇人,小姑要出了事,指不定公爹就会怪到她身上了。重山屯,那是张氏的娘家,秦明月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想去看她娘,偏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她一个姑娘家的,还真是让人担心呐。 马车速度不慢,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村外去重山屯的路上,远远地秦勇山就看到了屯里李仲耀正站在路边等着他们,旁边还放着一匹马儿,正在吃草,却没有看到秦明月的人。 不等马车停稳,秦永德就先跳了下去,被李仲耀接了一手才稳住了身形:“仲耀,我家明月呢?她出了什么事?”没看到秦明月的人影在旁边,秦永德心里忍不住就有些发虚。 “永德大哥,明月在那边草垛子后面。”李仲耀连忙跟他指了,秦永德张眼一望,没瞧见秦明月人,只瞧见那边草垛子不远处还守着个男人,约摸三十来岁,正面对着这边看着,秦永德心里咯噔一声,往下沉了沉。 “永德大哥,你听我说,是这么回事……”李仲耀见秦永德脸上不好看,抬脚就往那边走,连忙跟了上去,边走边跟秦永德和随在后面的秦勇山两口子解释。 本来这事儿,还真不能怪别人。李仲耀昨天得了他原来从军时的小队长杜鹏带的话,今天下晌杜鹏要打重山屯过来看望他这个老部下,所以李仲耀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在村子外这条路上等着。 杜鹏骑了马,远远看到这老兄弟站在这寒风里头等着自己,心情也激动,扬鞭子就抽马快跑几分。谁知道马儿刚起速,从路边一个草垛后面突然斜刺里懵头低脑地跑出来一个人,眼见得这人就要被踏到马蹄下了,杜鹏在军中毕竟是常年训练的,反应也了得,一个弓身就拉住那人手臂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 那人埋头不看路地跑来,连这么响的马蹄声也不曾听闻,险情之中万幸被杜鹏救了出来,本来这事就该不关他什么事了。可是等抱进怀里后他才发现,这人是个姑娘,而且还因为自己那危急中全力的一拉,把这姑娘的半边衣袖给扯破了,当即就露出了一只雪白的臂膀来。 人也被他抱在怀里了,衣服也被他撕破了,还露出了整条胳膊来,对于一个姑娘来说,这事可就大发了。杜鹏紧急把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这被吓得失了神的姑娘裹了,这时马儿也跑到了李仲耀旁边,李仲耀立时就认了出来:这不是秦永德家的闺女秦明月嘛,这事儿可怎么办? 现在这事儿可怎么办?秦永德脑子有点懵,扫了眼虽然被李芬柔声安慰着,还是一直低声啜泣的闺女儿,又看了眼一脸歉意的杜鹏,只觉得一口气闷在了喉咙里,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怨人家么?人家可是救了自己闺女的命!当没事儿发生吧,可人家也看了自己闺女的身子!这可怎么算?要是个年轻后生,秦永德还能指望着把秦明月嫁过去,可杜鹏一看年纪就是三十来岁了,肯定是早有妻室了的,这年纪,比他小不了多少,说是给秦明月这么大的姑娘当爹都有可能,他可不想把女儿嫁过去做妾! 杜鹏看了眼裹在自己的大毛披风里,还在簌簌发抖、脸上失了血色的秦明月,心里不由一阵怜惜,这姑娘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伤心事儿,一个人这么懵头懵脑地跑出来,刚刚差点撞上自己的马。 等自己危急中救了她,解下披风披到她的身上时,她还愣怔着回不过神来,一直到李仲耀去找人叫她的家人,自己把她带到这草垛边上避一避,她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自己怎么哄都哄不住。 要知道平时自己在家里要是真的板了脸,平素得宠的女儿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的,可这会儿,秦明月哭得伤心,他却有些一筹莫展了。 好容易等来了她的家人,杜鹏一眼就看到了秦永德的为难,知道这人是个老实人,不是借着这事哭着喊着非得诬赖到他身上的那种人,这人心里是又感激自己救了他女儿,又为难自己看了他女儿身子的。 杜鹏心中一慨,就冲秦永德抱了抱拳:“秦老哥,小弟也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小弟虽然不才,也勉强在兴州军中任了千户一职,虽然家中确实已有妻室,也不能当这事没发生。小弟想着,这事要想两全,也只有忝颜向老哥求娶令爱为二房了,求老哥恩允。” 既然这事因他而起,由他负起责来也是应该,这样一床被子蒙了羞,把丑事变好事的情况,在大户人家是常见的,杜鹏见秦永德这样的人品,应该也是个家风淳朴的,所以就提了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建议,就事情解决办法来说,这也确实是最好不过的了。 杜鹏是千户,千户那就是正五品的武官实职,娶秦明月这样一个农家女为二房,虽然是纳妾,那也是纳个贵妾,并不算辱没了她,相反,要不是因为这样一件事的发生,秦明月就是想高攀,也高攀不上这样的婚事。 秦永德盯着杜鹏看了片刻,还是沉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千户大人救了小民的女儿,小民感激在心,但是小民只想堂堂正正地嫁女儿,并不想让她给谁去做小。求千户大人看在小民一片爱女的心意上,就当……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 这事来得突然,寒冬腊月的屯里也没有什么人还在外面闲逛,也只有他们在场的六个人知道具体情况,要遮掩,也是能遮掩过去的。 秦永德想着女儿到底年纪小,要嫁了这样一个年龄相差大的人,说得好听是二房,如果是二房夫人,那还是个侧妻,可只说二房,那就是指的贵妾了,贵妾,那还是个妾呐,哪怕这人是千户,是正五品的武官,他也是舍不得的;可人家救了明月,他也不能再说什么或者是要求什么,只能咬牙就当没发生这事,把这事给遮掩着抹掉算了。 秦勇山两口子是不用担心会把这事说出去的,秦永德这样一说完,就看向李仲耀,李仲耀连忙拍了胸脯:“永德大哥果然是个忠厚的,既然永德大哥这样说了,小弟这里你只管放心……” “明月不要!”李芬突然一声惊叫,打断了大家的话,秦勇山几步上前,帮着媳妇劈手从秦明月手中抢下了一支尖尖的镀银铜簪子,饶是李芬反应快,及时抓住了秦明月的手,秦勇山又力气大,马上把那簪子抢了过来,秦明月的脖子上也被尖利的簪尾划破了皮,渗出了一点血来。 “你们别拦我,你们让我死了干净!”秦明月见簪子被抢了,哀哀看着秦勇山又无声地哭了起来,“我这样子没脸再活了,还不如死了才好!” “明月你胡说些什么!做什么要去寻短见!”秦永德又是心痛又是着恼,“杜大人和你仲耀叔都答应了,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你就当这事没发生……” “爹,可女儿知道发生了什么!”秦明月满眼是泪地看向自己的爹爹,“女儿骗不了自己啊,爹!你还不如让女儿去了的干净,也保了清白……”说到末了一句,秦明月已经软软地跪了下来,眼泪也一串串落到了身上裹着的那件披风上。 杜鹏见她神色哀婉,哭得如梨花带雨一般,粉颈上那一点殷红更是教人看在眼里,心里也生起怜惜。杜鹏不禁恻然,沉默片刻,一咬牙也单膝跪在了秦永德面前:“秦老哥,令爱性情如此刚烈,杜鹏心中憾然。求秦老哥应允,就把令爱嫁与杜鹏吧!杜鹏愿意在此立誓,虽然只能娶令爱为二房,但是绝对不会让她在杜家受半点委屈!” 秦永德半晌默然不语,秦明月的啜泣却渐渐小了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4章 兜底 这事儿因为秦明月那一下寻死,就这么定了下来。虽然是娶二房,杜鹏也很遵守自己的诺言,当时就郑重其事地留下了自己身上带的一块玉玦当信物,然后跟秦永德提出,第二天就来下定纳采。 寻常人家要嫁女儿,从定亲到发嫁,怎么也要走上个小半年的时间,讲究的人家,走个一年半载也是常有的事;可秦明月是嫁过去当二房,说是嫁,其实应该算是纳,就是当时一顶小轿抬进了杜家,也是合礼的。 虽然这样,秦永德也不想让时间这么赶,怕委屈了女儿,又不好直接驳了杜鹏的面子,只得拿出大后天侄儿侄女暖屋,要他们去帮忙的由头,让杜鹏回去找人算算日子,过了那天再来。 秦明月虽然一直站在一边低着头,可风地里说话传得开,早听到了她爹跟杜鹏说的话,想着自己的大日子居然要给秦云昭那死丫头暖屋的日子让道,咬牙更是恨上了一层。 两边谈妥,杜鹏也没心思去李仲耀家里做客了,直接打马回了兴州城。秦家一家四口坐上马车,秦勇山慢慢驾了家来。先前来报信的那石头倒是个热心的,还守在老秦家院门口,见这一家子回来了,连忙上前来问:“勇山,你妹子没什么事吧,要我们兄弟几个帮忙就叫唤一声。” 秦勇山连忙谢过了他,又笑笑遮掩着答话:“没什么事,就是葳了脚,姑娘家娇气,哭得眼泪哗啦的,刚好仲耀叔打旁边经过,倒把他吓了一跳;这会儿搽了药酒已经快好了。” 这快过年了,谁也不希望出什么不好的事儿,石头听到不是什么事儿,也放了心,笑着跟秦永德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李芬看了这会儿没人,这才装着扶了秦明月下车,秦明月的身上可还是裹了那件大毛披风呢。 嫁衣、红盖头这些别说赶不及绣,就是绣了秦明月也是用不上的。秦明月回了自己的房间,在首饰匣子里翻捡了一通,取了一只缠水草的粗银镯子来,包在帕子里,瞅着大哥去上房跟爹商量事去了,先走进了哥哥和嫂子的房间来。 秦明月的婚事,也必是要李芬张罗一二的,秦勇山不过先去商量着,李芬留在了后面,打算等公爹叫自己了,自己再过上房去,不然这急吼吼的样子,怕公爹面上不好看。 见秦明月居然破天荒地进了自己房间,李芬不由愣了一愣。秦明月已经用帕子拭了泪:“刚才明月一时过激,差点就寻了短见,幸亏得嫂子抢了回来,明月是来感谢大嫂刚才的救命之恩的!” 秦明月一边流着泪,一边就把那只粗银镯子拿了出来:“明月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只镯子虽然粗陋,大嫂也看不上眼,可好歹是明月的一番心意,请大嫂一定要收下!” 自李芬嫁进秦家以来,秦明月还从来没有这样给过她好脸色,跟她说过这么多话。李芬看着秦明月强行要套上自己手腕的那只银镯子,只觉得心里有些梗,连忙推辞:“明月你说些什么,我是你嫂子,难不成还眼睁睁看你去寻死?都是一家人,怎么还送起礼来了,快收回去!” 秦明月不肯,坚持要李芬拿着,两边正僵持间,秦勇山在上房里叫了一声:“芬儿,你赶紧进来下!”李芬听到丈夫叫自己了,连忙先应了一声,一个恍神,秦明月就把那只镯子留在了桌子上,自己先跑了出去;她知道,爹这会儿叫大嫂去,十之八*九就是要商量自己的婚事了。 李芬扫了眼被秦明月搁在桌子上那镯子,也没去动,起身先进上房里去了;果然是叫了她去商量秦明月的婚事怎么办。李芬也有些犯难,这正常嫁娶要走哪些程序她是清楚的,可秦明月这是抬去当二房,屯里也没见哪家有个成例的。 倒是有一家因为儿子惹了祸,把女儿卖给人去作妾的,那个别说一顶小轿了,还直接就是当娘的把女儿送上门就算完事儿了;秦明月也不是这情形,就算一样是妾,她也有个二房的名头,那是贵妾。 李芬见家里两个男人一起都犯了难,灵机一动,倒想出了办法:“那杜大人不是说过几天算了日子要遣媒人来吗?不如到时再跟那媒人商量,看是个什么章程?” 媒人见多识广,定然是知道这规矩该怎么走的,何况又是杜鹏请来的,杜鹏说了不会委屈秦明月,也必然会给媒人做些交待,岂不比他们几个在这里摸瞎好? 几人都定了心,秦勇山又吭嗤着问了一声:“那……我娘那里……要不要先给她知会一声?” 秦永德不由一愣。要是张氏还在,他现在也不用为着女儿的婚嫁之事伤脑筋了,不过事情虽然过去了这么久,心里那种悲凉的伤痛却是还在,秦永德大手一挥,瓮声瓮气地发了话:“不用了,明月又不是正经嫁人,这事儿杜千户那边也不定什么时候来呢,急吼吼地叫了她来……又算怎么回事儿?你们先下去吧,紧着把源哥儿那边的事准备好,应了阿昭的,可得帮他们做妥帖了。” 秦勇山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忙应了,先跟李芬回了自己房中,一进去打眼就看到了桌上搁着一只粗银镯子。他恍惚记得自己妻子并没有这样子的镯子,而且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大咧咧地就扔在桌上不收拾,不由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李芬一眼:“哪儿来这么个镯子放这儿?” “你那妹子送的。”李芬依旧没碰那镯子,而是走进里间在炕梢上坐了下来。 秦勇山立即就感觉到了妻子的情绪有些不怎么好,连忙跟了进来:“芬儿,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了想又慢慢劝慰着,“要是明月惹了你,你好歹包容她一点,如今这事情差不离也要定了,她在家里也住不了多长日子了……” 是啊,可不就是看这事情都要定了么!虽然自己也不会做什么来坏了这事,可李芬觉得心里梗着难受,不吐不快,反正也是对着自家男人,李芬想了想就张了口:“明月不是惹了我,她是把我们都当傻子耍呢!” 毕竟是自己的妹子,秦勇山连忙讪讪地陪笑:“这是怎么说的呢,指不定你们之间误会了什么……” “勇山哥,你知道我不是那拎不清的!”李芬不满地瞪了秦勇山一眼,将刚才发生的事兜底都抖了出来,“其实爹说的,当时在场就我们六个人,大家都不提,也没人知道这事发生不是。” “明月一个姑娘家,她不是接受不了……” “要是那杜鹏是个寻常人家,明月指定就能接受得了了!”李芬想着自己那时被秦明月牵着鼻子走,当傻子一样耍,忍不住就有些气恼,“当时我离明月最近,我可是瞧得真真切切的……” 当时李芬一直在旁边柔声安慰秦明月,说家里会想办法的,其实看着在场的也只有这么几个人,她第一想法就是把这事抹过去了最好;公爹后来也果然这么提了出来。 可是,自杜鹏提起他是千户以后,秦明月就停了啜泣,支愣着耳朵听着那边说话了。李芬那时心里就有些不妙的预感,可那种时候大家都站得近,她是绝对不好劝出什么来的。 千户固然是五品的官,可富贵人家的二房,说到底也就是个妾而已,上面还有大妇呢,更别说杜鹏已经这年纪了,可能下面儿女都有好几个了,指不定年纪比秦明月还大呢! 大妇生的儿女,自然是跟大妇贴心,家业家势尽在别人手里,要给秦明月这样一个没根没基的农家女穿小鞋,那可是眨眨眼的事! 这样的环境,哪里比得上就在寻常老百姓家当个正头娘子好?哪怕活计累一点,可心里舒坦呐。挣得家业是自己的,以后儿女绕膝,过得好了也是不错的富足日子。李芬可是听说过,那大户人家那些个妾,就是生了儿女都是不能管自己亲娘叫娘的,只能叫姨娘!这算什么事儿! 这些事,上回因为屯里流言说秦明月是华神医的小妾,所以那些长舌的妇人很是拿来说了一番嘴,李芬相信秦云昭也是听了不少进耳朵里的,既然知道小妾的卑贱,应该不会往那方面想吧。 可是秦明月还偏偏就往那方面想了!听到爹爹拒绝,要把这事遮掩着抹过去,秦明月实在不能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了,当即就抽出了头上的发簪装模作样要寻短见。 装模作样!李芬之所以用了这个词,那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当时的情形。当时她见秦明月已经停了啜泣,注意力就集中到公爹和那杜大人的说话那边去了,见事情差不多能圆满解决了,心情更是放松了不少。 要秦明月真心寻死,李芬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注意到,可秦明月只是装个样子,簪子都抽出来了,一看大嫂居然没注意到自己,秦明月就装作用力大了些,抽簪子的那只手往外划时就重重打在了李芬身上,然后才放慢了动作往自己脖子上刺去。 李芬被那一下打得吃痛,反应过来后见秦明月簪子已经刺到脖子上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去抓秦明月的手。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只注意那边去了,恍神之下只怕这边是迟了,她离秦明月最近,眼看着那簪子都递到秦明月脖子上。 谁知道等她抓到了秦明月的手,那簪子也只刺破了秦明月一层油皮,出了一点点血而已。然后秦勇山也反应过来,抢上前就夺了那簪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5章 表白 那时情况危急,李芬心里也骇得嘣嘣跳的,半天回不了神。因为秦明月要寻短见,事情来了个大转折,杜鹏被感动,也跪了下来再次提出求娶。 千户大人是五品官呐,先前他提那一次,秦永德已经回绝了,这一回他都给秦永德这么个平头百姓给跪下了,秦永德一看自己女儿又是那架势,也只好顺势答应把秦明月嫁给杜鹏当二房了。 李芬脑子懵了一阵,等上了马车,才慢慢想清了这整件事,秦明月哪是要寻什么短见,她是不好说出口,却借了这件事,逼得她爹做了这个决定;更是把她这个嫂子当成她的踏脚石了! 现在踏着她上去了,以后秦明月在夫家要是有什么不如意,回来哭一哭,公爹和自己男人想起那时的情形,肯定就会怪自己没有看护好秦明月这个小姑子,让她差点寻了短见,要不是因为秦明月差点寻了短见,家里也不会就那么咬牙答应了杜鹏的提议呐! 李芬原来还只是自己心里有这想法,回家后一向跟她没个笑脸的秦明月破天荒地居然地拿了那只镯子送过来,就更让李芬明白了,事情确实就是如此! “你是说,明月现在就是想拿这只镯子来堵你的嘴,怕你说出来坏了她的事?”秦勇山听到妻子这么一说,心里已经有些冷了。 他也想得到,要是爹知道是这么回事,是明月借着寻短见逼着他做决定,上赶着要去给人家做小,爹肯定是宁愿把她关在家里养老,也不放她嫁人的! 李芬肯定地点点头:“勇山哥,本来这事已经定了,我也不想说出来的,可是明月这么一弄,我心里梗得难受,她那一会儿就能借着我做出这种事,以后要在杜家过得不好了,还不定又回过头来指着我当时没看顾好她,才让她没过上好日子呢!” 她可不想等到那时,公爹和自家男人都在心底埋怨自己,白白地被秦明月借了当刀使,末了还被踩上一脚!不如这时就说出来,自己男人心里也有数;毕竟以后两口子是要一起过日子的,可不能因为小姑子这一手没得生分了她和勇山哥的感情! 秦勇山忍不住呼地站起身来:“我去找爹说去!” 李芬连忙一把拉住他:“你找爹说啥!这事儿就是我和明月之间的,又没个证据,你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的,我和明月各说各的爹能辨得清楚?” 还有句话李芬没说,秦明月可是公爹的亲闺女儿呐,她不过是个儿媳妇儿,到时公爹会相信谁?没得还惹公爹心里的厌憎。 “可明月这样……”秦勇山还是有些气恼,平常明月在家里半点不帮着自己妻子的忙做家事就不说了,现在还学会耍心计踩人了,还踩的是自己的妻子,她的亲大嫂! “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既然上杆子要给人家去当二房,我们就由得她去吧;没得拦下她反而在她心里结成仇了!”李芬慢慢劝着丈夫,要真惹公爹生气把明月给留在家里养老了,她还得白服侍一个样事不动手、还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姑奶奶!而且在秦明月看来,可不就是自己阻了她去过好日子? “勇山哥,以后咱们过咱们的日子,跟她那边应着寻常亲戚的情份就是了,不过我可先给你说明了,你要我再多顾着明月一分,我也做不到了;她跟阿昭可不一样!”李芬索性借着这机会一发把事情都给男人兜了底,不管从哪方面来讲,秦明月虽然是她的亲小姑子,却完全不能跟秦云昭这堂小姑子比,以后男人也别怪她对两边不一样,有偏颇。 这也是人之常情,就是自己,也是觉得阿昭比明月懂事多了,跟那边来往心里更熨帖些呢。秦勇山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半晌才发了话:“那镯子,既然她专门拿来给你,你就收了吧,也让她安个心。咱们还是先紧着把源哥儿家请客的事给帮忙料理清楚去。” 自己男人这么说,就是跟自己心思一样了。李芬脸上也露了笑,连忙应了声好:“我这就去找那几个相熟的婶子、嫂子去,一准儿把阿昭拜托的事给做好!” 秦勇山两口子跟秦永德说了一声,三个人一起先出去忙活了,留了秦明月在家里看家。出了这么一件事,秦永德想着女儿心里也不平静,就让她一个人呆一阵,静一静。 三个人都走了,院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秦明月把自己的房门都拴了,才一手捂在胸口愣愣地坐了下来。她这是把自己给嫁了,马上就要嫁人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先前她才踏进院门,就听到了秦云昭的声音,看到她一来,家里头爹也好,大哥大嫂也好,几个人都围着她笑得开心,秦明月的心里就更堵了,比刚才躲在路边看到向晨峰和秦云昭说话那时候还堵。 秦云昭那死丫头凭什么啊!这是她的家!她抢了晨峰哥不算,还把自己的家都给抢了。大哥大嫂跟自己说话就没那么亲热过,就连爹也是,这段时间也没给过自己几个笑脸,那死丫头一来,爹就也开笑了! 爹把娘赶走了,这家再也不是她原来那个熟悉的家了!秦明月只觉得心里又酸涩又悲愤,转身就跑了出去。这样的家她呆不下去了,她恨不得现在就能离了这家门! 秦明月漫无目的地跑了出来,自己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却打巧碰到了从姑父家走出来的向晨峰,一直闷在心里头的情绪立时就爆发了出来:“晨峰哥……” 向晨峰见秦明月一见到他,就突然哭了,也慌了手脚:“明月,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去你家里叫你嫂子来……”要被人撞见秦明月在他跟前这样,他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秦明月那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决心,伸手就拉住了向晨峰的袖子不松手,将他拽到了路边一棵大树后:“晨峰哥,我…我喜欢你!” 虽然她过去的言行都带了些这方面的意思,但这种事,不到最后提亲,大家谁也不会挑破出来。秦明月突然这么不合礼法的大胆表白,把向晨峰唬了一跳,一张脸顿时胀得通红:“明月,你说什么玩笑话呢!快松开,教人看到了不好……” “晨峰哥,我不是说玩笑话!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娶我?”秦明月那句不知羞的话一说出口,心里反而定了下来,不像之前那么慌乱了。 向晨峰却更加发急地想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胡闹!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这样由着子女私定的!你快放手,我只当今天没看见过你……” 秦明月猛然一松手,正在使力的向晨峰不由后退着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子,带着一些气恼看向她,还没张口说话,秦明月却盯着他扔快刀子一样说了出来:“什么不能由着子女私定!二姨明明不喜欢秦云昭,你却在心里偷偷喜欢她,上回还为着这事跟二姨闹了好一场!你敢说,你自己不是想娶秦云昭?!” 向晨峰没想到自己情急下拿礼法来说秦明月,反被她说中了自己,一时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秦明月见向晨峰垂下眼睛不出声,竟是默认一样,心里更是怄得发苦,说话也像刀子一样尖利起来:“你想娶她,你逆了二姨的意思偷偷跟她见面,你敢说你这样子就不是私定了?!” 向晨峰这时却抬眼看了过来:“这不关你的事!” 他喜欢阿昭,但是他会努力考取功名,然后再求娘答应他,只要娘答应他能娶阿昭,哪怕不吃不喝,他也发誓一定考个举人回来,给向家光宗耀祖!只要他慢慢磨着,还跟娘保证了,娘一定会接受阿昭的! 秦明月一声凄笑:“是,这不关我的事,可我喜欢你!” 晨峰哥,我喜欢你!明明就是我先喜欢你的,你怎么能喜欢上那个死丫头? 秦明月见向晨峰并不出声,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自己,心里已经开始一点点变得冰冷:“要是我长得比秦云昭好看,你还会喜欢她而不喜欢我吗?” 向晨峰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会,我喜欢的就是她。”秦云昭的容貌,固然开始就让他惊艳,可后来更吸引他的,却是她的人!她聪明,能干,与自己侃侃而谈时的从容气度,包括时而调皮的几句玩笑,都让他心动不已! 秦明月的心已经彻底化成了冰:“你骗人!男人就是喜欢更漂亮的女人!你别以为她长得美就是什么好的,她就是只狐狸精!兴州城里的朱三爷、华神医、罗校尉,还有死了的陆春生,她不知勾搭过多少男……”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秦明月的话,秦明月捂着脸看着向晨峰收回的那只手,那只因为气恼和第一回打一个女子而微微颤抖的手,觉得心里的那块冰被人用锤子猛地砸得粉碎! “秦明月,我不知道你今天发了什么癔病,你马上给我走!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但是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这样诬蔑阿昭!”向晨峰第一回觉得,人是这么难看透。秦明月一个看起来文静姣好的女孩子,居然能用这样恶毒的语气来诬蔑阿昭,阿昭可还是她的堂妹!他并不后悔自己打了这一巴掌。 秦明月从向晨峰的眼睛里看出了厌恶和鄙夷,向晨峰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她的脸上并不算痛,可心里却痛得麻木了。 向晨峰,你会后悔的!秦明月扭头就跑远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6章 暖屋 天大地大,秦明月高一脚低一脚地跑着,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下意识地就跑向了去重山屯的那条路,娘在重山屯,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娘疼自己了! 秦明月当时心里就只一个念头,那就是到娘那里去。结果她埋着头一跑到路上,却猛然看到了一匹向自己奔来的马,吓得浑身就僵住了。 那一刻她什么都想不到,直到愣愣地被人抱进了怀里,然后被一件带着男人气息的大毛披风紧紧裹住,她才看到了那张肤色黎黑的脸,和脸上被风霜刻画出的一些细纹。 秦明月当时脑中就一片空白,她的袖子被扯开了,一条手臂都露了出来被这人看见了,还被这男人抱了,可这男人怎么看都有三十好几了,她的清白,就这么没了? 虽然那男人耐了性子哄她,可她依旧伤心地哭个不停。这种黑汉的形象,跟上回兴南屯的李四郎又有什么区别?那李四郎好歹还年轻着呐! 秦明月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后悔,她喜欢的是向晨峰那种翩翩儒雅的少年郎,她不喜欢这种看起来粗粗犷犷的黑汉!可现在怎么办,还由得她做什么吗? 等到家里人过来,秦明月万没有想到,这个黑汉子竟然有着千户的官职!兴州是军畿重城,靠山屯又是屯田之所,秦明月虽然见识不广,也知道千户是正五品的武官! 那可是正五品!听着自己的爹爹叫着他“大人”,秦明月的心里突然就疯狂起了一个念头,她要是嫁给这杜鹏了,那就是正五品官员的官眷,平头百姓哪个敢惹正五品官员的官眷?秦云昭不就是个小小的平头百姓吗?到时她把杜鹏哄好了,要怎么捏不就能怎么捏那死丫头了?! 听到爹爹居然要拒绝杜鹏的提议,打算把这件天上降下来的好事给遮掩过去,情急之下,秦明月铤而走险,假作要寻短见,终于让爹爹松口答应了杜鹏,而杜鹏也因为她的刚烈,发誓不会让她在杜家受委屈。 秦明月微微阖上了眼,将那件大毛披风盖在自己身上,杜鹏是正五品的千户,家境应该是很好吧,这么一件大毛披风,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皮毛做的,可是摸到手上,一溜儿的水顺光滑。 向晨峰,你看,你不娶我,我马上就能嫁一个比你好上几百倍的男人!你就算考了秀才,考了举人,还要考到进士出来,才授得了一个七品的官,可我的男人,现在已经是正五品了! 还有你,秦云昭,你给我等着……秦明月没有睁开眼睛,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进了鬓发里,再也不见了踪迹…… 秦云昭嘴里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的调子,手里拿着小斧子利落地将几只狍子剁成一块块的肉块,扔进前面的几个大盆里。 李芬将厨房里的人手一一布齐,回头瞧见秦云昭正在剁肉,笑了起来:“阿昭,一会儿请的客人就要来了,你赶紧换身衣服去前面坐着,后面厨房里这些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好!”秦云昭速度快,几下就把几只狍子给剁好了,连骨头剁成块,是个要力气的活计,她剁得利索,不会有骨头渣子,所以她先提前做好了,把几个装肉块的大盆端到了灶台边。 一个正在烧火的婶子就惊叹了一声:“阿昭,这满满几大盆的狍子肉,可还真是野味都管够啊。” 寻常人家暖屋请客,肉菜虽然有,但是多是猪肉炖豆腐、粉条之类的,不像源哥儿家请客这样,直接上纯精的狍子肉,而且还有不老少的野鸡和野兔肉呐。 勇山媳妇说过,这狍子肉是直接做红烧的,呆会儿她们这些帮厨的,肯定还有留给她们带回家的一份儿呢,真没想自己也能有天把这狍子肉吃个饱! 秦云昭净了手,换了身待客的衣服也到了前面客厅来。屯里的小旗张杰两口子已经早早过来了,还把几个孩子一起带了来,这是不见外的意思,秦思源很是欢喜,一个劲儿地把瓜子花生之类的果盘给几个孩子递过去。 张杰那个最大的儿子,比秦思源也小不了几岁了,也跟向晨峰一起在席夫子那里读书,正伸手要取一块糕点来吃,打眼瞧见秦云昭出来,连忙把手缩了回去;他可不想在秦云昭面前丢了脸,给人留下他馋嘴的印象。 秦云昭含笑跟张杰一家子打了招呼,见张杰已经跟宗南山和哥哥聊了起来,就坐到了向燕旁边:“向婶子,过年你们家做什么好吃食了?回头我用野物跟你换几样来吃。”这里有好些过年的小吃食她不会做,索性就想了个偷懒的办法。 向燕自是笑吟吟地答应了,两人正说着闲话,秦永德带着秦明月也来了,却恰恰地跟过来的向晨峰前后脚进了门。秦云昭连忙迎了上去,敏锐地感觉向晨峰和秦明月之间似乎有点僵硬的气氛。 秦明月已经定下了要嫁给杜千户当二房,这是李芬偷偷告诉过她的事。难不成这两人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才会这么奇怪?总不会是秦明月向向晨峰表白被拒,愤而另投千户之怀这么狗血的桥段吧。秦云昭被自己无聊的猜测恶寒了一下,脸上却是微笑有礼:“大伯,堂姐,向大哥,你们快进来坐。” 秦明月张眼打量了秦云昭一番,见她今天一身天青色绣了几枝浅绿色叶蔓的交衽夹袄,下面一条同色系但颜色更深一层的四幅裙,上面也是绣了几枝娇娆的枝蔓,正和上衣搭配得巧妙,这一身夹袄衣裙,不仅半点不显厚重冬衣的臃肿,还多了几分生机盎然的意味,看着就教人眼睛一亮。 秦明月不由暗中咬了咬下唇,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地将掌心掐出了几个月牙印子。 向晨峰没想到自己想早过来些,居然会刚好跟秦明月撞上,生怕秦明月会像那天一样受什么刺激,当着人的面就闹起来;今天可是源哥儿和阿昭暖屋的好日子,也是正式庆贺源哥儿彻底痊愈的好日子,可不能教秦明月一时发疯给毁了。 向晨峰一直提着心,见秦明月居然沉默着进了屋,然后老实坐到了一边的角落里去了,并没有闹出什么,忍不住有些诧异,旋即也释怀了:今天秦明月可是跟着她爹来的呢,有永德大叔这尊大神坐在这里,怎么也不会让秦明月闹丢了秦家的面子。 更多的客人也陆续来了,送了鸡、鸡蛋、尺头等等杂七杂八的各色礼物,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加上一个容渊,三个人都应接不暇。 后面的厨房来了通知,帮忙的人就把院子里的席面一字儿排开了,天冷怕冻,秦云昭也帮着加快速度上了菜,大家请张杰、宗南山、秦思源、秦永德,和屯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起先入了第一席,才陆陆续续坐了下来。 容渊是负责倒茶水的,也是和秦云昭一样,要到客散了以后才吃,两人见桌上敬酒之后已经开动,就先退到了一边支应着,看有哪桌要添菜,再上去接了盘子去厨房。 请客,特别是在自己家里请客,还真是个累人的活计!秦云昭脸都有些笑木了,想着等客人吃完后还要抹干净桌椅板凳,洗干净那么多海量的碗筷一家家去退,就觉得不寒而栗;幸好有大嫂帮忙做总指挥,这会儿她都累得快吐舌头了,要让她来搞,可喘不死她! “云昭姐,你也喝杯热水吧。”容渊看着秦云昭今天忙个不停,好容易站到一边先休息了,连忙先递了一杯水上来。 秦云昭怕哪里要照应了,眼睛还盯着席面上,随意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嗯,红糖姜水? 见秦云昭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容渊连忙解释:“我听说女孩子经常喝这个好,就给你备下了。” 自上回秦云昭带了五大包药回来,容渊帮她熬药时一样样辨认了,基本知道这样的配伍是治宫寒的,心里不由愣了片刻。今天看这大阵势,他怕秦云昭累着了,就给她备下了红糖姜水。 “不错,算你机灵!”秦云昭随意笑赞了一声,想起自己上次那想喝口红糖水而不得的尴尬初潮,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容渊侧头瞟着秦云昭飞了一片淡淡粉晕的脸颊,眼中的笑意柔柔漾开:阿昭这是有些害羞么?是不是因为这一杯红糖姜水的关怀? 秦云昭经常老气横秋地叫他“小孩儿”,可是他不是。在血羯王庭,像他这样大的王子早就有了自己的贴身宫女,除了服侍,自然也教导自己一些人事。容渊在华姨的约束下,并没有像他其他的兄弟那样过早就贪恋女色,但他对女人的一些事还是很了解的。 秦云昭好好的,却突然要喝治宫寒的药,那一定是她来了月事,而且痛经。女孩子一旦来了月事,在夏国也好,在血羯国也罢,那就是有了生育子嗣的能力了,这是小姑娘长成大姑娘的分水岭。 容渊不敢大意,不仅细心熬药,督促秦云昭按时服用,还偷空假借着拿那药方子去陈大夫那里又抓了副药的时机,隐讳地问了问,知道了这红糖姜水的好处;陈大夫当时不好怎么跟他说,只是让他看着点,也是隐讳的点出来,最好不要让阿昭太劳累,不要接触冷水,不要吃生冷食物等等。 容渊一一记下了,今天见这场合大,估计秦云昭有得累的,连忙就把红糖姜水备好了。看来自己这么做果然不错,阿昭脸红了…… 席上杯筹交错,却有一个人的目光越过一众人影,落到这一边,他并不知道,另外还有一个人的目光,正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一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7章 醒酒 席面已经开始陆续散了,很快就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张杰坐的那一桌,还在添菜添酒,秦思源陪着客,也放开量喝了个够。 秦永德还在喝酒,秦明月自然就不好先走,向晨峰担心姑父,也想多看秦云昭几眼,再找个机会跟她说会儿话,所以也留了下来,凑进了那一席。 向晨峰比不得那一桌能喝的,喝了两杯,觉得有些冲头,就起身去厨房想找碗醒酒汤喝,才走到廊下,恰恰地刚好跟更衣回来的秦明月相遇。 两人皆愣了一愣,错肩走过时,秦明月突然就低笑了一声:“瞧吧,秦云昭这不又把这家里那姓容的小子勾上手了,你就稀罕这种破鞋!”不等向晨峰反应过来,秦明月已经几步跨进客厅里去了。 向晨峰的心就突地一沉,眼前马上浮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颊生轻羞的秦云昭,和满眼柔情看向她的容渊,两人站在一处,竟是气质那般相融相谐。 他不相信秦明月说的那些话,他担心的只是阿昭和容渊两个人,会不会就此青梅竹马,再容不得别的人进来。上回秦思源在他母亲过来一趟后,找他来说的话犹历历在耳,难不成源哥儿说的让自己专心学业的话里,还有这样一层意思?专业学业,不必他顾,那是因为他对阿昭的情意,已经是没有用的? “峰哥儿,你在这里呆着做什么?”正给前面又端了一碟炸花生米的洪嫂子正要走回厨房,见向晨峰呆站在长廊上不动,长廊内侧两边都修得有条椅,也不见他想着坐下。 “洪嫂子,我……”向晨峰一时还在失神,也不知道该向人怎么解释,洪嫂子瞧见他一脸绯红,已经“哦”了一声:“你酒量比不得那几个夯汉,过来厨房里,嫂子给你做碗醒酒汤。” 向晨峰一摇一晃地跟着去了,招待完客人了,阿昭也去了厨房跟帮厨的人一起用饭,他想见阿昭,他想问问阿昭! 秦云昭正跟一群帮厨的婶子嫂子们一起用饭,见洪嫂子带了向晨峰进来,连忙站了起来。 “阿昭你坐你的,峰哥儿喝多了,我给他做碗醒酒汤就来。” 洪嫂子要去那边小灶上去,却被秦云昭拦住了:“洪嫂子你快坐,我都吃得差不多了,我去做汤,你快趁热先吃饭。” 今天李芬找来帮厨这几个,都是个顶个的麻利,饶是如此,也累了个够呛,秦云昭怎么好意思让她还去操劳这些小事,连拉带拽地就把洪嫂子按下了:“几位婶子还等着你来一起喝杯水酒去去乏呢,一个汤而已,我做就行了。” 洪嫂子闻到酒菜香,也确实勾起了馋虫,也就不推辞地坐下了。秦云昭走近还愣愣站在门口的向晨峰,皱了皱眉头,想起了哥哥也不知道在前面会喝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两个人都没多大呢,怎么就喝成这样了?不能喝就不要跟他们那些人比嘛。向大哥你先回席去坐会儿,我马上就做好醒酒汤过来。” 阿昭这是在嗔怪自己喝多了酒了?向晨峰脸色虽然绯红,神志却是清醒的,只觉得秦云昭的话贴着心窝子:“我不过去,过去了又要喝酒,我就坐在这儿,等你做汤。” 原来是躲酒来了!秦云昭一笑就不再劝了,转身向设到厨房外面一个小灶走去,那是临时垒得的一个小灶,用来做几份的汤水正是合适,又不像大灶费柴。 秦云昭添了柴火,将水倒进去烧开了,然后加了陈醋、红糖和生姜进去,等翻开几滚,熄了火先舀了一小碗出来,捧到旁边的小凳子上搁着:“向大哥,稍微等一等,一会儿就放凉了的。” 向晨峰喝过的醒酒汤是酸辣的,倒是没见过这种做法,索性找了张小凳子也坐了下来,正好方便跟阿昭说话:“阿昭,这是什么汤?也是醒酒的?” “嗯,姜糖醋汤,不仅醒酒,还可以减少酒对人身体的损害。米汤加白糖,或者是葛花煎汁,也是挺好的。”秦云昭认真给向晨峰解释了,“你年纪还小呢,还不能多喝酒,对身体不好的。” 阿昭,你是在关心我吗?向晨峰怔怔看着秦云昭转身又去找盆子盛汤了,默默在心里念着,刚才被秦明月激得想即刻找阿昭问的那一句话,不知不觉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云昭姐,你怎么坐这儿啊!”容渊从前面转回来,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外面的这两人,觉得向晨峰直愣愣看向秦云昭的那目光格外地刺眼,嘴里已经半真半假地埋怨着,“向大哥也真是的,要说话怎么不进去说?这是风口地呢,云昭姐今天累了一天了,坐在这风口地容易着凉的!” 向晨峰一起身,就迎上了对面而来的这少年毫不示弱的目光,那里面包含了浓浓的警惕和提防!向晨峰心里突然就舒畅了起来,移开目光并不去看容渊:“是我疏忽了,阿昭,你赶紧先进屋里去吧。” 秦云昭刚找到一只合适的盆子,把锅里的醒酒汤都盛了出来,听到两人说话,随意答应了一声,端起先前那只小碗递给向晨峰:“汤应该可以喝了,向大哥你试着喝吧,小心别烫了嘴。我去前面送汤。” 向晨峰从秦云昭手里接过了碗,果然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到了容渊下意识露出的嫉妒,只是秦云昭一扭头,容渊就换回了原来的表情:“云昭姐,你去厨房再吃点儿吧,外面的事我来张罗就行。” 应该外面那一席也吃喝得差不多了,秦云昭想了想,吩咐容渊端了盆子送到外面去,又拉住他格外交待了:“记着要小心看顾好我哥,他的伤才好的,可不许他多喝了!”否则你就小心挨揍! 秦云昭顾着向晨峰在这里,给容渊留了面子,不用她说,容渊已经从她眼神里看清了那威胁,头皮一麻,连忙低头应了,掩下了眼中意味不明的眸色,心里忍不住轻怨了一句:还是会害羞的阿昭招人喜欢些啊! 剩菜秦云昭是不要的,包括专门多做出来的一些,都给帮厨的大婶大嫂们打包带了回去。格外多做出来的红烧狍子肉,给大伯家、张小旗家和向晨峰那里也一家送了一钵子。 侄儿的伤没事了,自己的腿也挺好的,秦永德今天难得开心,一没注意就有些喝高了,秦勇山只好套了马车,把他和秦明月一起先送回去,回头再来帮源哥儿这里收拾、归还桌椅盘盏什么的。 秦永德一进车厢里就躺下了,睁眼见女儿坐在自己旁边守着,醉中就感慨起来:“月儿,爹今天真是高兴呐。源哥儿和阿昭有福气,虽然受了不少磨难,但是得遇贵人相帮,如今总算是平安过来了。 你二叔的儿女都有出息,半大的孩子,能自己养家,还盖起了这么好的新屋,不容易呐!我可算是放心了,就是以后去了下面,见到你二叔,我也能……” “二叔早已经死了,爹!你老说这些话做什么,有什么意思!”席面上人来人往的,秦明月也是要面子的,并没有闹出什么妖蛾子,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可这会儿都散了席了,还听到爹对着自己把源哥儿和阿昭一顿好夸,秦明月心里的闷气顿时压不住了。 秦永德醉后的兴致一下子就被女儿给打断了,见女儿脸色沉沉的,想着她过些日子就要嫁去杜家了,偏又不是正娶的,也不知道到时会不会受杜家正妻和嫡子女的气,心里不免心疼她,因此并没有呵斥秦明月,反而有些小心地讷讷解释着:“月儿,爹没多大志向,就是喜欢看着一家子兴兴旺旺、和和美美的……” “那是她家不是我家!秦云昭家里倒是兴旺了,和美了,我家呢?”秦明月一眼从车窗里瞥见向晨峰跟着张杰一家子也告辞出来了,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立在门口送客,向晨峰看着秦云昭笑得那温柔劲儿,心里就止不住地暴躁,“我家都被她带着白煞给搅和了!你把娘也休了,把二哥二嫂也骂跑了,咱们家现在这样子,你就开心了?” 秦永德骤然被女儿这么劈头一问,先前舒畅的心情一棒子就被打散了,心里被堵得难受,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沉沉地叹了口气,哑了嗓子不说话了。 本来想着秦明月过段时间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秦勇山闷声赶着车并不想搭话,爹这些时日心情都不好,现在好不容易才开心了这么一回,结果就这么被妹妹几句气话给大刺刺地堵得又在心里闷了气,秦勇山也有些动气了: “明月,你怎么跟爹说话的!那些事是爹的错吗?娘难道不是我的亲娘?可她做的那些伤阴德的事,让咱们怎么能昧着良心当什么都没发生?这世上的事,大不过一个‘理’字去啊!” “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是无理取闹了?!”张氏做的事,秦明月是知道的,现在被秦勇山提起来,只觉得自己面皮有些发烫,口气立即更加不好了。 “有理没理,你自己知道!”秦勇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成天怨这怨那的,你自己也不看看,你跟人家阿昭比,人家是什么样的,你又是个什么样儿!家里的活计,你揽过一手没有?不管这家里咱们每天多累多辛苦,你只管弄你那几个花花蝶蝶的帕子、荷包,样事都不肯沾一手!端起碗吃现成的饭,吃完了放下碗了还要骂娘,你还有理了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8章 争吵 早先秦永德还在家里商量着说让秦明月今天一起帮忙接待下客人呢,李芬勉强应了,结果今天秦明月一来,就沉着脸坐在一边喝茶吃瓜子的,哪怕见人来得再多,上席面那会儿再忙,她屁股就像粘在凳子上一样,一直坐着等到开饭了,直接就上了席,比人家来做客吃席的还不如,人家还搭把手放菜呢! 偏偏石头今天又无意在秦勇山耳边说了句:“勇山,你妹子今天怎么了,板着个脸像谁欠了她一屁股债似的,好歹源哥儿也是她堂哥啊,这么近的亲戚,源哥儿家里今天是做喜事,她怎么兴这样子呢?” 秦勇山当时听了就不顺气,石头虽然跟他玩得来,可也是外人,秦勇山碍于面子,只胡乱捏了个由头敷衍过去了;可这会儿听到秦明月还对着爹说出这些话,秦勇山就忍不住生了气。 秦勇山这话有些重,秦明月刹时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是,秦云昭什么都好,什么都比我强!我知道你和大嫂跟她亲热着呢,见天儿的摆着笑脸捧上去,不就是因为她会隔三岔五地给你们扔些野物吃!” 秦勇山的话重,秦明月这话就更伤人了,说得好像秦勇山两口子跟源哥儿和阿昭的感情交好,就是像狗一样围着人家摇尾巴,等着人家给口肉吃似的,秦勇山登时就动了怒: “你以为你一辈子就是窝在自己房间里,做那几个针指过日子了?叫你做个菜你嫌油烟子熏着,来个客你不会招呼,你懂不懂人情往来,你懂不懂亲戚情分?我和你大嫂为什么会跟阿昭亲热,你看人家阿昭是怎么做的!请咱们过来给她帮忙,又是感激话说得窝心,又是送这一份菜做谢礼,人家……” 秦勇山话没说完,一样东西就擦着他的身子被秦明月扔下了马车,“哐”地一声砸在了地上,随着陶钵子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满满一钵子红烧狍子肉掉得一摊子,肉汁淋漓四溅,香气马上四散开来。 秦勇山一紧缰绳勒住了马,猛地回头看向坐在车里的秦明月。秦明月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什么精贵的谢礼,我不稀罕!是,我什么都差,什么都不会做,我只会给家里丢脸!她那么会做人,你干脆认她当亲妹子好了!你这样子的哥哥,我也不稀罕!” “你!”秦勇山转过身气愤地扬起了手。 “勇山!”一直闷着气的秦永德现在脸色奇差无比,但也及时喝住了秦勇山,“明月这会儿钻了牛角尖说气话,你是当哥哥的,不要跟她计较!算了吧,横竖……明月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门子了,你是当哥的,宽容些,算了……” 秦永德想着女儿要去给人家做偏房,做小,这花儿一般的年纪,硬生生地就要比人家正头妻子低上一头,心里就觉得愧疚,觉得这样的亲事对不起女儿。 秦勇山听出父亲那复杂的、想补偿的语气,气得张口就想把秦明月假装寻短见的事给抖出来,秦明月却已经抢先开了口,还把脸凑了上来:“你是我大哥,你只管耍威风教训我,你打啊,打啊!你打死我算了,反正娘走了,这家里就没有一个心疼我的,你们一个二个都嫌我和娘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今天索性打死我得了!” “明月,够了!”秦明月提起张氏,把秦永德心窝子又狠狠戳了一下,秦永德听她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我叫你哥让你,是因为他是大的,该让着小的,你要是再这么胡闹,我就先在家里好好管教管教你,没的把你放出去丢咱老秦家的脸!” 秦明月猛然就哑了声。她今天一时气急闹了这一场,气头上倒是忘记了,杜千户那里还没来人议亲呐,要是惹恼了爹,他性子犟起来,说什么也不答应亲事了,非要把自己留在家里管教,那可怎么办! 要她一下子转回脸来她又办不到,秦明月情急之下,索性用帕子捂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现在心里是又急又怕,又后悔刚才不该把话说得那么刺人,生怕秦永德就此扣了她不嫁了,所以倒是真的哭得伤心。 秦永德见她哭得肩膀抽得厉害,转眼就觉得刚才自己的语气有些太重了,吓着了闺女,忍不住又有些内疚起来,闺女总共能在家里呆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些事,何必呢?唉…… 秦勇山的怒气却并没有因为秦明月这一哭而平息下来,虽然李芬说秦明月那天假装寻短见的事儿是辨不清的,他还是想把实情说出来:“爹,你不知道……” “勇山,别说了!”秦永德打断了大儿子的话,有些疲惫地往后面靠了靠,“你们都别说了,你们都是爹的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互相都让让吧,今天这事儿就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了!咱家里,为什么就不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呢……” 末了这一句,却是声音渐轻,就像是在喃喃地自言自语一样;秦勇山瞧着爹那满含无奈和伤感的眼神,心头忍不住一酸,到底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忍忍吧,还是芬儿说得对,反正过不了多久时间,明月就要出门子了,到时,就跟她应着普通亲戚的情分算了。 果然就在第二天,杜鹏就遣了兴州城最能说会道的官媒元妈妈过来。元妈妈做了多年官媒的人,丝毫也不因为老秦家是户农户而有什么嫌弃的样子,笑嘻嘻地先跟秦永德道了喜,口口声声叫着“秦老爷”,又一样样地把杜千户交待的事项特意给点了出来: “杜大人怕委屈了令爱,特意叫夫人收拾了一间独院出来,院子里那一样样的,可都是杜大人亲自吩咐置办的,那多宝格上的物事,一层层全是满满冬冬的,好些外洋来的玩意儿,就是老婆子我经常在外面跑的,都还不曾见识过呢! 房间里摆的一水儿黄花梨木的家具,锦褥裘毯就不用说了,就是那门帘子,都是那绿豆大的珍珠串得呢。门外就更不用说了,院子里移栽了好些花树,一年四季都花香满院的,秦姑娘要过去了,保证每天都是心旷神怡……” 媒人一张嘴,嘴皮子上下一翻,牛都能被吹飞,不过这样子说得极是好听,估计杜千户那里也是做了些布置的,当日他说的不会委屈了明月,想来是这些上面,绝对是不会苛刻的;秦永德虽然并没有完全听信元妈妈的话,但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元妈妈见秦永德脸上带了笑模样,赶紧趁热打铁地提了出来:“我这老婆子也是常年在官眷后院打混的,杜大人这架势,都快赶得上娶正头娘子了,可见是把秦姑娘放在心上的。” 赶得上娶正头娘子这样的话,自然要看跟什么样的人家比,要跟这样子的农户比,那人家就是收个通房丫头治一餐酒,都比得过农户家里娶媳妇呢。 不过元妈妈说得天花乱坠的,秦永德心里很是欢喜,也有些不安:“这是何必呢,太破费银钱了,上面还有夫人呢……” “秦老爷是不知道,杜大人他家的夫人可是一等一的贤良人呢,持家理事样样都是一把好手,听说杜大人亲自看中了秦姑娘,心里也是欢喜,所以令人加紧整置了那院子,只想着让秦姑娘早点过去呢。 杜大人也跟他夫人一起商量了,想着年前就找个好日子,把秦姑娘接过去,到时家里团年的时候,人多热闹不说,这进了新人,家业子嗣更兴旺,也是个好兆头。秦老爷你看……” “年前就接过去?”秦永德没想到时间会这么赶,心里就有些犹豫了,难不成让闺女儿在家里团最后一回年的时机都没有了? “元妈妈,你看这时间能不能往后推点儿,放到年后……”秦永德就小心跟元妈妈商量起来,“我这闺女也是一直娇养大的,这一下子就要离了门儿,连今年团年都不在家里过了,我这心里也不落忍啊。” “秦老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闺女儿大了,总要嫁人的,难不成爹娘还能把她在家里留一辈子?”元妈妈一脸笑眯眯的,语气极是和善,意思却很坚决: “这赶在年前过去,刚好给夫家添了好兆头,一过去可不就得了夫家的喜?杜大人欢喜了,你闺女以后可不就是过得好日子了?秦老爷你心疼闺女,可嫁闺女了不就是求得这个?以后的日子,可还是她在杜家跟着杜大人过的啊!” 元妈妈这一说,秦永德就不能再说什么了。闺女一出门子,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要在夫家过得好,可不就是要讨得夫家的欢喜么?要现在逆了杜家的意思,岂不是让她以后过去也不好立足? 横竖也不会有多少天呆在娘家了,早些晚些都是一样要出门的,还不如现在就顺势应了下来,让她过去到杜家那里团年,给杜家添喜添旺,还能落得杜家的一个青眼。 秦永德心疼闺女,翻来覆去地仔细想了个周全,一咬牙就答应了下来:“不知道杜大人那里挑了什么日子,到时是个什么章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49章 杜府 “这日子啊,杜大人可特意找了高人给算好了,就在这个月二十二,这日子吉利,进门见喜,育嗣得男,兴家旺夫!”元妈妈见秦永德应了下来,脸上立时笑开了花,“到时也不用你这边准备什么,杜大人那里会专门派了人来接,就是衣服首饰,过几天都会做好打好了送来,样事不用秦老爷操心的。” 说是二房,其实也不过一个贵妾而已,就是在姨娘中算是排位第一的,可那也就是个姨娘,哪里用得着像正经嫁娶一样行事呢?杜大人到时专门派人带了车子来接,就是够郑重,够给这秦家面子的了。 元妈妈虽然心里这样想着,话里行间却是半分都没有露出来:“不过秦老爷心疼闺女,给秦姑娘要准备压箱底的东西,也只管准备就是,到时杜大人遣的马车会一并来接去。” 只说了压箱底,那就是说,什么几抬几抬的就不必了,反正乡下也就是些棉被什么的,没的到时还占了地方去,只要有压箱底的硬货就行了。 秦永德愣了一愣,连忙讷讷地应了话:“那就好,那就好。”见事情都顺利办好了,元妈妈饭也不吃,连忙就起身告辞了:“杜大人专门派的马车来的,他还在城里急着等老婆子回话呢,饭我就不吃了,这喜事定好了,我得赶紧回去把这好消息给杜大人给回禀了去。说句没皮没脸的话,杜大人这一高兴了,指不定给老婆子多少赏钱呐。” 秦永德连忙暗里叫了李芬取个荷包过来,送给元妈妈感谢她跑这一趟。李芬也不知道这给官媒的赏钱应该是多少,想着公爹上回叫送给那两个衙役的是五百个钱,咬咬牙,就在荷包里装了三百个大钱进去,借着送元妈妈出来的时机,塞到了她手里:“辛苦元妈妈这一趟了,我家明月年纪还小,不懂事,很多地方到时还请元妈妈多跟杜大人那里美言几句,让他多包容包容。” 元妈妈手腕稍稍一转,脸上笑意不变:“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老婆子本来就是做的跑腿的事儿,能得杜大人亲自叫我来这一趟,不知道是多给我老婆子面子呐,哪里说得上什么辛苦。太太只管放心,杜大人对秦姑娘可是欢喜着呢,秦姑娘到时这一过去呀,后面大半辈子可都是浸在蜜窝里了!” 辞了秦家这一家子,元妈妈上了马车,眼见着秦家的人已经转身回了屋里,这才从袖子里把那个荷包摸出来,扔给了赶车的老杨:“老杨,老婆子我骨头松,你可把车给赶平稳点,也不要慢了,杜大人和夫人那里我还要去回话呢。” 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就是有点眼力见的,也拿不出多少银钱,她可是官媒里的第一冰人了,兴州城里哪家富贵人家没跑过?那些夫人太太们出手就是二两以上的赏银呢,哪像这家,到底是农户,荷包倒是送了,刚才她只伸手一捏,就只知道里面不会超过三百个铜钱。 这点子小钱,还是做个顺水人情,送给老杨吧,一大早地赶过来,怕耽误了时间,马车又驶得急,把她这把老骨头都快颠散架了,还是城里好啊,青石板铺得平平整整,比这乡下的土路可平稳多了。 也不知道杜大人怎么就转到这乡旮旯来了,又刚好撞上了那个姓秦的乡下丫头,那丫头长是长得漂亮水灵,可眉眼一股子小家子气,根本没有城里大户人家闺女养出的那种大方劲儿。回去了她倒可以给陈夫人交差了,这样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再是抬了贵妾,也根本不足为患…… 浮雕了蟾蜍抱月的三足铜质鎏金香炉里,正袅袅吐着一缕青烟,陈雪娘斜倚在美人榻上的大靠枕上,正在闭目养神,神色一片轻松。 “娘!我听说刚才那元妈妈来过了?”杜柳不等守在门口的大丫环先来禀报,就伸手打了帘子闯了进来,“她看过那乡下土包子了?跟你怎么说的?” 陈雪娘被惊了这一下,睁开眼坐正了身形,见女儿冒冒失失的样子,张嘴就训斥了起来:“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咋咋呼呼就这么闯进来大呼小叫的,原来教养嬷嬷教的那些,你都学到哪儿去了!” 杜柳被她娘这一顿教训,不敢犟嘴,赶紧挨着她娘坐了,抱着她娘的一只手臂就晃了起来:“娘,女儿这不是担心你嘛,爹说去访友,冷不丁地还访出个姨娘来了,还那么大张旗鼓地要你布置好院子……” “不许这么拿你爹说事儿!”陈雪娘先是板了脸继续教训了女儿一句,然后才缓了脸色把女儿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了下来,“别晃了,娘的头都要被你晃晕了。” “娘~~”杜柳不依,反而把头也靠到了她娘的肩膀上,“娘,你就跟柳儿说嘛,你不是说了,柳儿现在当家理事都要一样样学好了才行吗?”当家理事,自然也包括了后宅里这些事,怎么管治那些姨娘、通房,甚至一些不能见光的阴私事,那可都是一门大学问。 女儿快要及笄了,如今虽然还一直拖着没有定亲,不过早晚也是要嫁为人妇的,这些事确实也不须跟她多瞒什么。陈雪娘伸手爱怜地抚了抚女儿娇嫩的脸庞,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就是个乡下来的小姑娘,不过长得好看点、嫩生点罢了,值得什么让你这么急的。” 原来不过是靠着一张脸一下子迷了爹爹而已,杜柳虽然怀疑府里长得好看的丫头也有几个,那乡下丫头怎么就能一下子把爹哄了去,答应抬她做贵妾,是不是因为那丫头趁着爹爹访友时喝醉了,硬赖了些什么,不过这些话她也知道绝对不能当着娘的面问出来。 横竖过不了几天,那乡下土包子就要被接进来了,她现在又还帮着掌理家事,等过上一阵,不愁她打探不出来那乡下丫头为什么会得逞! 见女儿乖巧地应了,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递到了手边,陈雪娘脸上更是柔和了起来:“柳儿,你也不小了,我跟你爹商量了,翻过年也该给你寻摸起来了。” 这些事,本来不适宜当面说给女儿听,可在这种边陲重城、民风粗犷的地方,又是一个兴州城土生土长武官家里,当娘的跟女儿说起来却也是正常不过的;何况陈雪娘也隐约知道女儿的心思,这样说着,也是有目的的。 杜柳果然娇羞地叫了一声“娘~~”,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女儿才不想嫁呢,女儿要陪在爹娘身边。” “我倒是也想呢,可要留你一辈子,你心里可不得恨死娘?”陈雪娘打趣了一句,见女儿不依地撅起了嘴,这才正了正脸色,“先前褚夫人才遣人送了帖子来,今年跟往年一样,二十五这天将军在梅园设宴,那天的穿戴要准备些什么,你早些让人准备起来,缺了什么就让碧桃过来跟冯嬷嬷说。” 每年的腊月二十五,兴州各处衙门就开始放年假。沈将军府里尚无人主持中馈,就借着这一天开了将军府后面的梅园,请布政使符永年的夫人褚夫人暂代主人之职,宴请兴州正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及家眷来梅园赴年宴,也是一年到头,犒劳大家辛苦了的意思。 兴州男女大防并不算严,又都是圈子里的家眷,宴后经常是同游梅园的,各人拿出来节目助兴,也多有些人家互相相中了的事。 以前是杜柳年纪还小,陈雪娘也不急,如今女儿眼看着快要及笄了,这亲事还没定下来,陈雪娘心里也忍不住有些着急了。要是那边实在不成,说不得只好跟丈夫那里说了,另外找别的年轻俊杰了,总不能耽误女儿成老姑娘,那面子上可就太不好看了。 杜柳也知道自己这年岁耽搁不得了,她何尝不急自己的亲事?可这事她急也急不来啊,无他,她虽然打第一年参加梅园宴请那天起,就暗中心怡沈将军,奈何她一个闺阁女子,跟成天只关注军务的沈将军实在碰不上几面。相处最多的时日,莫过于每年梅园宴请这天了! 杜柳也听出了母亲的意思,自己也该好好抓紧了,但凡自己能打动沈将军,让他对自己有那么一丝半点的意思,娘也绝对会请媒人去跟她提亲的,哪怕是女方家先提亲,也顾不得了,只要那边能答应就好! 其实就算能提亲,杜家一家子也是心知肚明的,沈将军他的父亲是夏国的武侯,那可是正一品的世袭爵位,家势已经很显要了,而沈将军本人又这么有出息,这年纪就当了兴州的都指挥使、正三品的定北将军,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以杜家这正五品的家势贴上去,正妻是不用想的,要是沈将军愿意把杜柳娶作侧妻,那就是个极好的结果了,当然,就算是做妾,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能争取还是尽量争取更高的位子才好。 想到这里,杜柳连忙站起身来:“娘,那我先回去再清点清点,看有什么不够的,我就让碧桃过来找冯嬷嬷!” “快去吧,我也吩咐人叫了祥云阁的肖掌柜拿了最新的衣料过来,再过一会儿她也该来了,到时我再让人唤你过来,好好选两身料子做几件新衣服。”陈雪娘温和给女儿叮嘱了,“要是有什么首饰配不了套的,呆会儿娘再开了妆奁给你选几样。” “娘,你真好!”杜柳得了她娘的话,兴兴头头地走了。 陈雪娘这才又往身后那大靠枕上斜靠了上去,听元妈妈说,那秦明月除了长得漂亮些,其余也没听说有什么别的出众的地方,就是她那家里,也是靠山屯一户极普通的农家,能进来杜府当姨娘,还答应了抬她当贵妾,她这就是祖上烧了高香,积了八辈子的德了,谅她进来也翻不起什么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0章 嫁妆 陈雪娘刚才也拿了元妈妈带回来的庚帖看过了,那秦明月要翻过年才会及笄,这年岁还小,虽然因为嫩葱能一时搏得丈夫的欢心,可能会频繁宿到她那房里去,不过要是这么早就受了孕,那可就是…… 她如今嫡子嫡女都有了,给姨娘们也不用避子汤,让她们多多为杜家开枝散叶,正是她乐见其成的事,就是说到老夫人那里去,也只有夸她贤良的理。 自古女人生产就是过鬼门关,生不生得下来,生儿子还是生女儿,那就要看姨娘们的命好不好了……她这个正室夫人,向来在月例上就没过苛待过她们,怀了身子的姨娘,她可更是让下人尽心着呢! 秦明月并不知道,她人还没进杜家的门,杜鹏的正室夫人就已经把自己摸了个底儿透,连着今后可能会发生的事,都预计好了。 她现在正神情紧张地坐在上房里,忐忑不安地等着秦永德对她嫁妆的安排。要是庄户人家的正常嫁娶,秦家定是要准备两床百子图的主被,四床或六床牡丹花、鸳鸯鸟之类的副被子,可现在她是过去做二房,当姨娘,按规矩,不仅不能用正红,就是红盖头、大红嫁衣也是用不上的。 元妈妈先前在上房里跟秦永德说话的时候,秦明月虽然装着回避了,其实悄悄跑到后面的窗户根儿下蹲着,偷听来着,她听不出元妈妈那话里别的意思,只知道杜千户很喜欢她,给她精心准备了很多东西,她过去就是享福了。 先前听到秦永德想重新挑个明年的日子再把她送过去,秦明月差点急得没叫出来,好在元妈妈一张嘴会说话,最终还是把她爹给说动了,答应二十二那天就让杜千户迎了她去。 二十二!想着剩下不到十来天了,秦明月就眼睛发亮,她要进城了,从此就是城里的官眷了!城里那些夫人太太们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哪样不是金光灿灿晃花了人眼,精美之至的,就是用的脂粉,也不是她寻常用的一两银子一盒的货色,听说要十几两银子才买得到呢! 秦明月这一刻无比感谢张氏这个亲娘一直对她的娇养,她的手脸都白嫩柔软,脸上半点没有乡下姑娘常被太阳晒出的那种黑红,手上也一点没有茧子,自己这样的容貌,杜千户心里应该也是喜欢的,不然他那天也不会那么耐着性子一直哄自己别哭。 她既憧憬十来天后的全新生活,也没忘记元妈妈之前那话里的意思,衣服首饰什么的杜家都会送来,要有什么嫁妆,就是些压箱底的了! 秦家没有什么好料子、好首饰可以让她压箱底,那剩下的,就只有银钱了。家里经了这几回事,爹休了娘,也把家里的现银都让娘带走了,如今还能拿什么给她压箱底呢?要没有银钱傍身当嫁妆,她这样过杜家,人家问起来,怕是会遭嗤笑的…… 秦明月正提着心,秦永德对着秦勇山开了口:“原来分家的时候也说过,月儿出嫁的时候,除了家里给的,你和勇林两个当哥的,各人也要添份嫁妆,多多少少不论,你们就这一个妹子,主要是你们的心意。勇山,明天你就进城去找勇林,把这事儿告诉他,要他回来一趟。 另外,家里这现银也是没有了,回头你跟张小旗那里报备一声,把咱家的粮食先拖去卖了,那银钱,就直接给你妹子当嫁妆了。” 把粮食卖了,那自己家里吃什么?秦勇山先前还应着,听到后面这一句话,忍不住有些吃惊:“爹,那咱们的口粮……” 秦永德挥了挥手:“咱们先跟几家相近的借着点儿,不拘面粉也好,玉米也好,能吃就行。明年开春了咱们就好好做,等收了麦子就算了银钱还上。”要借银钱,哪家也拿不出那么多余的,借粮食就好说多了。 靠山屯这边种的是春小麦,到了六、七月间就熟了,但是玉米却是要八、九月份才熟的。借的粮食要还,但是要是六月还了这家的面粉,还等到八月才还那家的玉米,也有些不太好,不如收了小麦后统一折算成银钱,把欠的债还上,乡里乡亲的,大家心里都落个舒坦。 不过这种借粮食还银钱的算法,秦家自己要吃一点亏,但是秦永德心疼闺女,想让闺女带点银钱傍身,秦勇山也不敢多说什么,事实上他也不能反对,谁让家里现在没有银钱了呢?就是源哥儿那里,他也不好再去借,上回为了从勇林手上买地和房子,他可是已经跟源哥儿借了一笔的。 秦明月听到她爹这样一安排,心里才落了拍,先回房间去了,她得加紧绣几个荷包几张帕子出来,听说城里那些个大户人家,是要给下人打赏的,把这些小玩意儿做出来了,到时也好用上,一个帕子也是好几文钱呢。 见秦明月回了房,秦勇山才向他爹问了出来:“爹,那重山屯那里,要不要去说一声?” 秦永德沉默了半晌,才发了话:“明天你先进城去找勇林,回来的时候,顺道再去重山屯一趟吧。好歹,她也是明月的亲娘……” 李芬正在房里缝衣服,她手脚快,虽然这几天忙,也抽空把秦云昭带回来的那十套衣服给缝得差不多了,见自家男人进了房,连忙在炕上让了让:“爹怎么说的?” “爹说,让卖了咱家的粮食,那银钱拿去给月儿压箱底,咱们当哥嫂的,还另外再给她添份嫁妆,不论多少,尽到心意。” “卖粮食?全卖?”李芬有些吃惊,“那咱们口粮怎么办?” “跟相熟的几家借一些,等明年收了麦子就算成银钱还帐。”秦勇山也知道这样一来,家里就很是吃紧了,勇林又走了,自己要狠狠在地里苦一年还债不说,连带着李芬也不会过得轻省的,“明年要辛苦你了,要不,明年咱家里就不捉猪来养了吧?” 养猪也是个累人的活计,每天要去打猪草、煮猪草,收拾猪圈也是个麻烦活儿,又脏又臭又累,可要是不收拾,猪是容易生病的。 “不捉猪,那到了年底可怎么办?还得从外面去买肉回来做年菜?何况那猪也能卖不少钱呢。”李芬有些犹豫,“算了,先把眼前的事儿办了,明年的事,翻过年了再说吧。” 是啊,眼前重要的事,就是秦明月出门子的这件事。秦勇山第二天一大早就套了马车进城,找到了在祥云阁库房当差的秦勇林。 秦勇林一听妹子居然嫁给了杜千户当二房,脸上就是一阵惊喜,杜千户那可是正五品的大官啊,以后就是他妹夫了?那他在这兴州城可是有靠山了。 一听哥哥带了爹的话过来,说起秦明月嫁妆的事,秦勇林就满口答应了:“哥,你先回去,我东家这几天进出货物多,我这里忙着不得闲,明月要出门子,我这个二哥肯定会给她添份好嫁妆的,过几天我就选好东西给她带回来。” 秦勇山见他确实在库房忙着,又问了他几句进城后的生活,秦勇林一概都答了好,秦勇山这才要告辞了:“年节时哪天放假,明月二十二就要出门了,家里又少了一个人,你可记得要回家来团年啊,定了哪天能来,提前找人捎个口信儿回来,我好套车来接你。”叮嘱了一番才走了。 李芬今天也跟着男人一起进了城,她是去何家布店交货的,顺带再领两百来套衣服回去,她算过了,自己手脚麻利,一天赶一赶,能缝出三套衣服出来,拿个两百来套回去,再叫洪果儿一起做,也就是个把多月的工夫,刚好赶到过完年以后来交货。 何花一听她是靠山屯来的,就知道是上回阿昭领去的那十套衣服了,先一样依规矩仔细查验过了,见果然是针脚细密结实,这才满意地笑了:“你是阿昭的大嫂吧?上回她可是跟我说过,说她有个大嫂针线好着呢。” 李芬连忙客气:“那是阿昭在外面给我撑面子,往大里夸我呢,手工也就是还行,何掌柜能看过眼就好了,要哪里没做好,千万要跟我说,我马上就改。” 见李芬这态度,何花更满意了:“李嫂子也太谦虚了,你这针线做得挺好的,这回你还要领衣服回去做吗?” “要的要的,何掌柜,你看我能领个两百四十套衣服回去吗?”李芬连忙应了话,见说出这数量何花有些惊讶,赶紧解释,“我那屯里还有个洪嫂子,跟我差不多的年纪,手脚麻利不说,针线上不比我差,我们两个一起做,一个月就能交货。” “哦,既然李嫂子说她针线好,那就拿这个数回去吧。刚好我这里还剩下有几百套等着人领。”何花数出两百文手工钱交给李芬,又问了一声,“那两百四十套衣服可不是个小件,一大摞重着呢,你到时怎么拿,要不要叫个帮工来?” “我男人也一起进了城,还把阿昭那马车驾来了,到时就让他用马车运回去。”李芬见何花肯给自己活计做,心里就轻松了,跟着何花去了后面一间作库房的房间里点了数,先打了几个大包裹运到了柜台后面,抬眼就瞧见柜台下面一张小桌子上,放了件快要缝好的新衣,上面镶着一些皮毛,样式格外新颖,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何花见她注意,就笑着拿起了那件衣服:“李嫂子觉得这件衣服好看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1章 盘算 何花这一拿起来,李芬更加看了个仔细,忍不住啧啧赞了好几声:“这式样是何掌柜你想的?可真是好看,我今天打城里这一路过来,还没看到哪个姑娘穿的衣服有这么好看呢。往年里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式样,这是才从京都那边传过来的?” 这是秦云昭画给何花的几个样式之一,何花专门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一起赶做着,就是自己也抓紧空当做上几件,等这一批皮毛衣服一做好一推出,她估计城里的不少太太小姐们会抢着来买的,到时又能带动她店里的布料销出一批。 见李芬称赞,何花心里更有了底:“是啊,我这店里做了来打算过几天就上架卖的,你这么一说,可给我吃个定心丸了。”秦云昭还让她请人照着打了几个木头人型的架子,说是到时候把衣服一样一款穿到这几个木头架子上去,才更加引人注意。 李芬听到是要卖的,心里不由一动,她这一路走了来,也着意看了一下,想着给秦明月买些什么东西添妆好。为了买秦勇林那地和房子,她跟阿昭那里是借了钱的,手上现在比较紧,要是买些便宜的货色吧,又拿不出手,要买贵的呢,自己的银钱又不凑手,正在左右为难呢,一看到这衣服款式新,布料皮料也是很不错的,就动了念头:“何掌柜,你这衣服要卖多少价?” “你要买?”何花见李芬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就应了,“你是阿昭的大嫂,既然想买,我就给你个成本价,这衣服你八两银子拿去吧。”布料皮料都是用的好的,何真又想法子把那皮料给染成了极嫩的粉蓝色,几条皮子镶在衣裳上,让人一眼看去就眼睛一亮,八两银子确实是照本算的了。 李芬没想到何花居然肯看在阿昭的面子上给她这个成本价,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喜出望外:“不怕何掌柜笑话,虽然我挺不好意思的,可真要承你的情了,我家里小姑马上就要出门了,我正愁不知道买些什么给她添妆呢,这毛皮衣裳又贵气又好看,我买去添妆正正好!”而且还有很让她满意的一点是,她手上现有的银钱也刚好凑手。 小姑要出门?何花愣了一下,马上想起来阿昭只是这李嫂子的堂姑子,那个要出门的小姑另有其人,连忙道了声恭喜,又贴心地问了一句:“李嫂子知道你那小姑衣裳的尺寸吗?要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这里可以尽着帮你先改了。” 李芬先前看着这衣裳的尺寸就差不离,听到何花这样问,把秦明月的尺寸报了,两人量了一下,不过稍稍改了点袖子,又紧着几针把最后一点裳角给缝好,何花小心地给李芬包裹了起来。 活计也领得了,添妆的事也办好了,李芬心里高兴,虽然两百多套衣服把马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挤得她不得不坐在车辕上,被冷风吹得脸颊快冻僵了,也抵不过她心里那份快活: “勇山哥,我算过了,要这一个月把这一百多套衣服给缝好了,到时工钱就快有二两半呢!” 快二两半啊,只一个月!这钱可不是公中的,全是她们小两口的钱啊!李芬紧紧抱着买回来的几大团青色的棉线,还有一版针,一想起自己过一个月就能有二两半的进账,就觉得浑身美得冒泡儿,这可比喂那一年的猪要轻省,还挣得不少! 今天那粮食到张小旗那里报备以后,张小旗先垫钱收了,今年还是丰收了,那一大仓粮食也不过只卖得十六两多,家里养的两头猪也卖给胡屠户了,得了五两多。 家里两个男人和自己辛辛苦苦一年,也就是这些银钱了,自己做这一个月的活计,就能来二三两银钱,李芬心里忍不住盘算起来:要何掌柜那里能一直有活计给她就好了,明年家里真的可以不用再捉猪仔来养了,就养几只鸡留着下蛋就成…… 秦勇山听到媳妇儿做完那一个月针线,居然能有那么多银子,也跟着媳妇儿高兴,等马车驶到重山屯了,想起要去跟娘那里说一下明月的事,心里忍不住又慢慢沉了下来。 娘回了重山屯以后,几个舅舅、舅母嫌她丢人,加上怕养闲人,并不肯接了她回娘家去住,娘就另外买了间要转手的现成的屋子住着。 虽然有银钱傍身,可一个人住在那儿也孤单得很。秦勇山也背着他爹去看了几回,娘虽然不哭不闹的,可也经常说了句“来了”以后就不说话了,就那么沉默地坐在那里,那气氛实在压抑,搅得每回他心里都沉甸甸的。 所以秦勇山慢慢就不怎么愿意去了,这回没办法要去给娘送这个消息,秦勇山忍不住心里就先发怵,想着让媳妇跟他一起不好过也没必要,索性把马车停在了重山屯的村口,让李芬坐在马车上守着,自己一个人走了去。 张氏正在家里绣荷包,见秦勇山敲门走了进来,淡淡说了声“来了啊”,手上没停,依旧飞针走线地仔细绣着。 秦勇山吸了一口气,把事情说了:“娘,明月要出门子了,城里杜鹏千户大人要纳她当二房,二十二日那天就接了她去。” “嗯,我知道了。”张氏头也没抬,似乎心神全放在了那个荷包上,秦勇山还想说的话就噎在了嗓子里。 是啊,他还能说什么?请娘去观礼?又不是正经嫁娶!算了,把话带到就行了吧。秦勇山闷闷地坐了一会儿,见张氏没有再说话,就起身先去外面把码在屋檐下的柴火都劈细了,一堆堆码整齐了,告辞了回去。 见他走了,张氏这才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大儿子的背影,秦永德为了秦云昭把她休了,大儿子也跟他那爹是一条心,觉得自己做下了阴损的丑事。 毕竟是跟自己同床共枕过快二十年的夫妻,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落生、又一手养大的儿子,张氏对他们有过怨,但恨的却是秦思源和秦云昭,特别是秦云昭。 秦永德虽然没有对她娘家说出休张氏的具体原因,不过这成亲都快二十年了,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猛然一下就把张氏休了回来,而且张氏回来了也不吭声,她娘家也知道这是做下了什么不好的事了;因此对张氏并没有一个好脸色,甚至重山屯里还有不少风言风语,猜测着她被休的原因,最离谱的居然是她给秦永德戴了绿帽子! 所以张氏在重山屯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多少人跟她说话来往,虽然住在屯里,差不多也相当于离群索居了。可是今天一早,秦明月居然偷偷过来找她了,跟她说了自己要嫁人的事。 张氏顿时又惊又喜,女儿跟她是一条心的,对秦云昭也是恨到了骨子里。要以前说给谁做妾,她是看不起的,不过女儿这一去虽然是嫁给别人当二房,可姑爷是千户大人啊!要女儿把姑爷哄好了,姑爷手下那么多人,随便派几个给女儿使唤,怕不把秦云昭马上给捏死?! 张氏的心立即活络回来了,拉着秦明月细细教了些房中的事,要怎么把男人哄好,还有以前她从陆春生那里听来的那些大户人家的事。 秦明月虽然听得面红耳热的,但是还是认真记了,娘说了,虽然没能当正头娘子,可只是好好抓住了男人的心,得了宠,那日子过得可比正头娘子也不得差。 “娘,那大户人家后宅里面这么麻烦?”秦明月听着张氏说的一些阴私,有些不敢置信,“那女儿要是去了……” “只要你长心眼儿,把姑爷哄好了,以后你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就是大夫人那里,也要看姑爷的面子,不敢难为你的。”张氏细细想着这些年的见闻,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女儿,“你先回去等着,这屯里有户回来荣养的大户人家的奶娘,娘去把她请到你那里去,这一段时间就加紧教你一些规矩,到时你进了杜家门,也不怕被人嫌村气!” 女儿这张脸生的好,如果能把规矩这些学上去,就是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也不得差什么。男人要什么,一要美人,二要面子,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行事规矩还不会丢他面子,可不就哄得他的心过来了! “娘,你真好!”秦明月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这些事,这些见识,哪是爹那边能想到能听到的,要不是娘这么跟她教,她要一进门就直愣愣地拿自己绣的那几个帕子荷包去送人,岂不是让杜家的人笑掉大牙? “娘,要不,你跟我一起进城里去吧?”这样想着,秦明月突然就起了这个想法,“女儿才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要有什么事想找人商量的,就可以找娘了!何况二哥二嫂还在城里呢,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娘的儿子媳妇啊,娘去了,我们三处都能有个照应了。” 张氏的心顿时动摇了,在这重山屯,人人都知道她是被休回来的,一出门就是人指指点点,要进了兴州城,谁知道谁啊!而且还能跟闺女儿靠得近,有什么事也可以让她有个商量的地方。 “进城也好,不过城里开销大,我也得找个营生做才行。”张氏仔细考虑了一阵,就跟秦明月先商量了,“你先回去,娘呆会就拿上礼把那嬷嬷帮你请来,等你嫁过去了,好好拢好了姑爷,娘到时要进了城,也好有个照应。” 秦明月欢喜地应了,雇了个车先回去了。她那头走了一阵,秦勇山这头就来了,张氏见大儿子还是这种认死理、一根筋的样子,冷淡应了,心里认真盘算起进城的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2章 作弄 张氏花了二十两银子请来的嬷嬷当天下午就到了靠山屯老秦家,秦永德听到是张氏请来教女儿规矩的,也默许了,让李芬把原来陆春生那房间给收拾了一番,让那老嬷嬷住下了。 秦明月开始了日程安排极其紧急的培训,坐、卧、起、行,一样样都学了起来,李芬偶尔在一旁看了,不由咋舌,大户人家都是这么束手束脚的,她还是老实呆在乡下来得自在。 秦明月不是正嫁,秦云昭跟哥哥商量了,反正兄妹两个跟她的关系也就那样,犯不着上去找脸子,只托李芬带了两张品相不错的毛皮送了过去,权作添妆。 秦明月倒是有心想有骨气些,扔了秦云昭那边送来的东西,可一看到那两块水头乌黑发亮的毛皮,到底还是舍不得了,脸色虽然不好,却把那两块皮子小心收进了房里。 又要摆脸子又要收人家东西!李芬很是鄙夷这小姑子,不过这段时间也不打算发生什么波折,转身就回自个儿房间里做针线去了。她送的那件毛皮衣裳倒是极得了秦明月的眼,秦明月一见就欢喜得不得了,破天荒地给了李芬个笑脸还说了声谢。 秦勇林因为年前东家事忙,倒是没有回来,让刘翠翠回来了一趟,带回了十二个八分银子重的小元宝如意银锞子,说是让妹子拿着到时好打赏人。 秦明月听了嬷嬷的一些教导,正愁到时一进门的打赏怎么办,这一下还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看来二哥秦勇林进了城以后,确实见多识广了,给她想得周到,等她到了杜家以后,可以找二哥那里多跟她照应些,还有娘那里,也一定要劝娘进城里去。 秦明月这里忙着备嫁,秦云昭也在忙碌,她手上银钱的大头都投到军衣生意里去了,现在还没收本回来呢,平常要用钱,又得靠打猎了。 如今秦思源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宗南山的腿病也没有发作了,家里四个人索性全进了老山林子,趁着下雪之前多猎些东西,攒些银钱好过年。 而且秦云昭已经把那把手弩组装好了,还打了一筒弩箭,打猎的时候,专找猎物的眼睛射,既练准头,又能得一张完整的皮毛去卖钱,正是一举两得。 冬天天色黑得早,四个人也不贪猎,过了晌午就各扛了几只猎物下了山,到了门边,却看到一个人正牵了一匹马正正立在门前的树下,披着件玄色绣了暗银祥云纹的大氅,肩膀上还落了几片树叶,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喂着斜趴在树枝上的小豹猫叮当。 叮当平常都挺傲娇的,并不吃陌生人喂的食物,秦云昭怕有什么事,连忙跑上前叫了声“叮当”。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眼睛微微一亮,压下了毫无预兆就乍然涌动的一点心潮:“秦姑娘,你们回来了。” 居然是沈胡子!秦云昭心中警惕,自己上回驳了他的话,不答应把手弩的制法卖给他,这人当时也就没有动静了,她还有些诧异沈胡子竟然就这么死心了?没想到这会儿这人阴魂不散地追上门来了,难不成是要打算动手对付自己了? 沈谦只当没看到秦云昭眼中瞬间露出的警戒,自在又跟后面走来的宗南山几个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宗老哥,你们今天这是统一出猎了?收获不错啊,看来我今天又有口福了!” 好不要脸,又没人请你来,居然大模大样地又来赖饭了!秦云昭狠狠瞪了沈谦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宗南山就笑着应了声:“沈老弟,今天倒是稀走啊,要吃野味还不容易,就是今天你得陪我痛快喝上一顿才行!” 他自秦思源暖屋那天开了戒,痛喝了一餐酒以后,现在每天都会喝上二两,不过秦云昭管得严,秦思源和容渊都不敢成日里沾酒,再别说陪他再醉一场了;宗南山正愁没个痛快,眼见得沈谦来了,晚上好菜能配上好酒了,自然心怀大畅。 沈谦含笑应了:“恭敬不如从命!”也不看旁边恨不得眼睛里飞出小刀子把他给戳上几个洞的秦云昭一眼,从容当着她的面伸出手把树上的叮当抱进了怀里:“走,叮当,进屋里去,我还有好东西给你呢。” “叮当你个没骨气的贪吃鬼!”秦云昭小声咒了一句,看着哥哥开了院门,沈胡子跟在宗南山身后已经走进的背影,没奈何地也跟了进去,让她想想,今天还有什么菜式可以做成单盅的呢,要不然做个猴头茹煲野鸡汤? 她秀眉刚舒展开,沈谦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回头向她深深看了一眼。今天他过来,可是打算跟秦云昭谈判的,而且一定要谈成! 上回被秦云昭一口回绝了去,又被她作弄吃了齁咸的炖蛋,沈谦也没那么厚脸皮跟在她后面死缠烂打追着要那手弩的制法,于是转而去督促莫青山加紧。 这几天莫青山倒是把手弩又改进了一番给做出来了一个,比上回那个要好,射出的弩箭力度更大,不过再怎么试验,准头上都有些难以控制到精细的程度,比如射靶子能完全射上靶,可偏偏不管怎么瞄准,那弩箭就是紧紧挨在红心的外沿,愣是没射中红心。 都到了这一步了,结果还是这样,莫青山心里憋屈得要死,沈谦心里也卡得难受,加上上回重寒山一行,他跟秦云昭之间虽然有些尴尬,可也莫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所以想了想今天还是往靠山屯来了。 秦云昭见沈胡子回头看自己,挑衅地瞪了他一眼,用口形无声地说了句:“你等着!” 这野丫头,刚才眉头舒展,八成是又想到呆会儿怎么作弄自己了吧!沈谦猛地回过头,有些想气,又有些想笑,这一回,他可不会再让这野丫头作弄了!这坏丫头!沈谦心里默念着,并不知道自己嘴角已经带了一丝笑意出来。 容渊牵着马跟在秦云昭身后,有些不明白刚才这姓沈的突然回头看那一眼是什么意思,那一眼是看向阿昭的,不过不是向晨峰经常看向阿昭眼中的那种柔情,而是……而是他也说不出味儿的深意。 上山打猎的四个人,有三个是男人,所以把秦云昭打到的猎物都分担着挑了,沈谦先前也没注意,等进了院子见那些猎物都堆放在一起了,其中三分之一的猎物就显得格外突出起来。 那些猎物都是被弩箭射穿眼睛而死的,秦云昭嫌拔出来脑浆糊糊的会挨脏衣服,打算到了家再拔箭,没想到会遇见沈谦过来,被他都看进了眼里。 将叮当放在了地上,沈谦走上前几步,伸手取过一只猎物,手腕轻轻一抖,就将那支弩箭拔在了手里,目光不由一凝:那弩箭上竟然还刻了血槽! 箭只不比匕首,刻了血槽后受风力影响大,格外容易偏离方向,沈谦将那支黝黑的短杆铁箭拿在手中,忍不住又看了秦云昭一眼。 宗南山、秦思源和容渊三人,一人身上背着一张铁弓,唯独秦云昭没有,只在腰前挎着一个皮袋子,看来她已经把那手弩打制好了,就放在那皮袋子里。 秦云昭注意到沈谦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腰间的皮袋上,更加肯定他这一趟来是为了这手弩了,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把皮袋给安放好了,出来时还特意锁了门。 沈谦把她的举动瞧在眼中,胸口那股闷气不停地往上翻,这野丫头把自己当什么了?小偷?还大刺刺地当着自己的面给那房间上了锁,这事儿都没谈,就先摆了个脸子出来了! 气归气,该尽的礼节沈谦是半点不少的;临近过年,他来秦家这一趟也不好空手,加上宗南山在这里,所以带了不少礼物过来,从马背上取下来后,恭敬放在了厅里的桌面上:“宗老哥,这一趟算是给你先拜个早年了。” 沈胡子脸色不好,秦云昭心情就好,把一堆猎物扔给容渊去处理,等主宾坐定,殷勤地先捧了果盘出来:“沈四叔实在太客气了,你难得过来一回,来就来吧,还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快请吃些果子。” 秦云昭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就算看在自己送的那些礼物的份上,也不会对自己这么热情。沈谦心中暗生警戒,小心地扫了她捧来的果盘一眼。 果盘上堆着瓜子花生和一些糕点,是前些天为了请客所以多买的,宗南山伸手就抓了一把盐干花生捏了吃,沈谦不喜欢也不敢去碰那些糕点,于是也抓了把花生放在了旁边的桌面上,陪着宗南山边吃边聊。 沈谦本来就跟宗南山极聊得来,加上又一心想着呆会儿让宗南山帮他从旁说说,让秦云昭答应他所求之事,所以今天更着顺着宗南山的话风谈了不少话,秦思源又在一边时不时问上几句,他又解答了几句。 三人谈兴浓浓,盐干花生又做得极香,沈谦边吃边谈,不知不觉已经把桌面上那把花生都吃下了肚。容渊进来奉了茶,特意说了是晾温了的,大家又说又吃得口干,纷纷拿了茶杯喝茶润口。 沈谦一口茶水入口,却噗地喷了出来,秦云昭这小混蛋,刚才那么殷勤,原来是在这儿耐心地等着,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3章 条件 见屋里的三人都抬眼惊诧地看向自己,就是刚才上茶的容渊,脸上那表情也不似作伪,沈谦一眼瞄见宗南山和秦思源两人用的茶杯各不相同,而自己这只茶杯明显是待客用的,心里已经明了,脸色不变地向三人道了声歉:“一时喝岔了气,失礼了。”先起身出来向后面去净手整理,目光已扫到了长廊那处一倏而过的纤细身影上。 沈谦上回是在吃食上着了暗手,这回在吃食上定然会加倍小心,人一形成了这种惯性思维,就容易忽略别的方面。秦云昭跑进厨房开始择菜,嘴角却忍不住翘得高高的。 上回那把盐,报的是沈胡子把自己逼得跳下河里的仇,这回这苦胆汁儿,报的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抢了自己匕首的仇,要这沈胡子还不死心,下回—— 秦云昭敏捷地一步蹬远,转身警惕地看向厨房门口,脚下已经站好了位置。这沈胡子又受一回作弄,总算忍不住了,要爆发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他自个儿凑上脸来让人打,那可怪不得自己了。 沈谦看着蓄势待发的秦云昭,忍着气一脚跨进了厨房:“沈某不明白为什么秦姑娘对在下这么有敌意,看在重寒山你援手相救的份上……” 人可以厚脸皮,但是不能这么厚脸皮!秦云昭瞪大了眼睛:“是谁逼着我跳进河里的?是谁强行抢了我匕首的?是谁半夜里还要撞进我房间里来指着我教训的?现在你又想打我这手弩的主意,你说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敌意?” “我……”沈谦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还真不好解释,难道说她跳了河以后,不仅把自己急了个好歹,还莫名背上了恶名?说自己亲历过她打劫行骗,所以一看到匕首在她手上就怀疑来路不正,一发现华灵跟她走得近,就怕华灵被她骗了心? 沈谦果断地不挑这茬解释,直接说了自己的来意:“我这趟来虽然还是想你把手弩的制作方法给我,不过也是有足够条件交换的!” “足够?”秦云昭脸上闪过了一丝轻讽,“足够是多少?”这手弩的技术是现代精研的结晶,就是她前世,也是因为秘密的作战特种兵的身份,才装配的有,要谈钱,这技术可在无价之列。 “我保证你哥哥现在就能成为沈将军的亲卫,只要你在何家染坊和布店还有股份,兴州军这丛林迷彩服的生意就会一直跟你做下去!如何?”沈谦紧紧盯着秦云昭的眼睛,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条件可是他从老莫那里回去后,想了很久才想到的。他记得以前就听军医署万大夫说过,当时是秦云昭苦苦哀求他,说秦思源一直就打算年满十五了就从军的,所以他只当是提前诊治了一个兴州兵,这才收下了秦思源进军医署诊治。 而上回沈谦因为来秦家接华灵回去,与秦思源有过一些攀谈,也得知这少年是极想从军入伍的,理想就是能当将军,加上他本身也有天赋,所以宗南山才会开口教他。 秦云昭外表看着柔弱,骨子里其实傲着呢,又忖定了沈谦不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所以上回一口就回绝了他。可沈谦知道她和秦思源两个兄妹感情极好,从秦云昭这里走不通路,那么不如从秦思源那里走走看?就是从先前的谈话来看,秦思源对自己也很是崇拜的呢。 沈谦一提出这条件,后面那个长期生意也就罢了,前面这个给保证成为沈将军的亲卫这一条,果然把秦云昭给镇住了。她知道哥哥等到年满十五是要去从军的,他又很钦佩兴州这个沈将军,在军医署养病的时候,就把沈将军的很多场战役都打听清楚了,要是能即刻从军,还能成了沈将军的亲卫,哥哥怕是会狂喜不已吧? 不过……秦云昭狐疑地看向沈谦:“沈胡子,你不是说你跟沈将军只是沾点亲吗?你能保证他能收了我哥哥当亲卫?” 看来这野丫头是打定了主意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沈谦伸手就拿出了一块亲卫队的腰牌抛了过去:“这腰牌就是身份,拿了这腰牌,让你哥随时去将军府报到就行!我跟沈将军虽然只是沾了一点亲,不过有件事我帮了他很大的忙,所以这个面子他绝对会给我的;何况你哥也不是那孬的,绝对符合亲卫招收的标准!” 秦云昭拿着手上那枚铜铸的腰牌翻来覆去地看不出个所以然,半信半疑叫了沈谦:“先跟我去前厅吧,我去问问宗伯伯,再问问我哥乐不乐意再说!” 宗南山只看了一眼,就马上承认和担保这个绝对就是沈将军亲卫的腰牌,笑话,他本人都在这儿呢,要收个亲卫送块腰牌还会有假? 秦思源听到妹妹相问,乐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沈四叔,你是说真的吗?我真的符合给沈将军当亲卫的标准?”见沈谦肯定地点了头,秦思源捧着那面腰牌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谢谢沈四叔!” 秦云昭还不放心,打算明天就让哥哥去将军府去报个到,试试真伪,要真的定下了,那她就把手弩的完整图纸画出来。 秦思源乐呵了片刻,马上就醒过神来了:“阿昭,你怎么能说动沈四叔把这腰牌给我?”如果是要阿昭做什么危险的事,那他宁可再等着满十五了再去大营报名,老实先当个大头兵。 沈谦不由有些诧异地看了秦思源一眼,他还以为这少年会一直乐呵下去呢,没想到他不仅能很快醒过神,就是这心思也是转得极快的。 “沈四叔不是负责兴州军的军需供应吗,我答应把我这手弩的图纸画给他,他就答应把这腰牌给你,另外跟我把那军衣生意长久做下去。”到了这一步,秦云昭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了,就直说了出来。 秦思源笑容顿时收住了,把秦云昭拉到了一边说起了悄悄话:“阿昭,沈四叔这人靠不靠得住,会不会把你这些事传出去?要是会对你不利,这腰牌我宁可不要,我就算从当小兵混起,也不怕混不出来的!” 秦云昭今天上山打猎才拿出了那把刚组装好的手弩,就连宗南山拿在手上仔细看了,都连声赞精妙。妹妹为什么会懂这种精妙的武器,秦思源一直归于那一场托梦中,父亲的精魂在妹妹脑子里灌注了很多东西,所以阿昭才懂这么多。 可这事要抖出来,太过惊世骇俗,他们不过带孝而来,靠山屯一些人都能把他们传成带了白煞,亲近谁谁就会倒霉,要知道这事,岂不是要把阿昭传成妖女?!所以秦思源宁可自己慢慢从小兵拼熬出身,也不愿把阿昭暴露出来! 秦云昭知道哥哥这种担心,不过沈胡子在她的印象里绝对应该是一个会守口如瓶的人,到时自己再叮嘱他一下,哥哥担心的这些事应该不会发生,连忙就跟秦思源再三保证了,绝对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秦思源这才犹犹豫豫地应了。 沈谦一直关注着那边兄妹俩的神色,直到秦云昭对自己点了头,说了明天就进城让哥哥去报到,沈谦才长吁了一口气。宗南山瞧在眼里,不由轻笑摇头,拉了沈谦悄声说道:“你现在瞒着那丫头,等那丫头知道你的身份,嘿嘿,你等着吧……” 想起了秦云昭那双杀气凌厉的眼,和对付那一群豺狗的手段,沈谦双肩一僵,连忙做了决定:“等这事一了,那野……那丫头也跟我碰不了面的,不会知道这件事。” 自己也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不然让她知道他堂堂兴州都指挥使、定北将军,在她面前吃了好几回瘪,两回比斗中都被她压制着打败了,他能想像得到,那野丫头会得瑟成什么样!可虽然这样说着以后就不跟秦云昭碰面了,沈谦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奇怪地不是滋味起来。 “但愿。”宗南目光扫过沈谦那微不可察的一僵,突然诡笑了一声,“沈老弟,你不会是跟阿昭交过手吧?怎么,没打赢?” 饶是沈谦久经沙场,这会儿脸上也发了紧,当着宗南山的面他又不能说假话,只得轻咳了一声含糊道:“就是胡乱比了几招,也没怎么正式比过……” 宗南山脸上露出了“我懂得”的表情,嘿嘿笑了起来:“阿昭身法灵巧轻盈,招式诡变多端,招招都是近战的杀招,确实难以应对。” 沈谦听他点评秦云昭的招式极为中肯,顾不得脸红,急忙请教:“宗老哥,像……阿昭这样的,要如何应对才好?” 秦云昭的身手,跟一些刺客出身的人很是相似,但是更为难缠和狠辣,沈谦自忖要是遇上哪个刺客是秦云昭这水平,他确实有性命之忧。 宗南山哈哈一笑,拍了拍沈谦的肩膀:“兵法有云:筹战,多思己之长,多思敌之短。对敌也是如此啊,沈老弟慢慢想吧。” 自己与秦云昭相比,长处是什么?秦云昭的短板又是什么呢?沈谦一时没想出个头绪,秦思源已经过来跟他请教,当了沈将军的亲卫要注意些什么了,沈谦只得按下心思,先仔细教导秦思源一些必要事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4章 酒醉 因为定了明天要进城,沈谦索性就决定留下来住一夜。不过虽然跟秦云昭已经算是谈妥了,秦云昭给每人上了一盅猴头茹炖野鸡汤时,沈谦还是喉咙一紧,趁着秦云昭转身去端菜,先试探着喝了一勺,这才落下了心。 秦云昭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了沈谦一眼,笑吟吟地将一碟子蒸腊猪耳朵摆在了沈谦面前:“沈四叔呆会儿尝尝这猪耳朵,看看我是不是蒸烂了。” 明明秦云昭对自己只是一瞥,沈谦偏偏觉得自己已经明了那一眼中透出的意思,秦云昭心里一定是在说:沈胡子,要是你乖乖地趴耳朵听话,我自然不会难为你!沈谦摸了摸自己颔下那部胡子,暗暗苦笑了一声,这野丫头诡着呢,偏偏确实又有诡着的本钱! 今天算是来了一桩喜事,宗南山借机拉了秦思源和容渊一起喝酒,秦云昭见劝不住,也只能放任他们这一回,由得四个大小男人凑在桌子上喝个尽兴,自己先洗漱去睡了,那一摊子,明天一早再让容渊去收拾吧。 及至夜深,秦云昭突然被一声盘盏的坠响惊醒,透过窗户见用饭的那个偏厅里还灯火通明的,怕几人是不是都喝醉了,连忙点了灯披衣而起,随手束了头发出来。 秦思源和容渊两个早就醉得趴在桌子上呼呼睡着了,一只盘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沈谦正小心扶着喝得醉醺醺的宗南山要把他送回房间,偏厅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秦云昭忍不住伸手掩住了鼻子:“你们这群酒鬼!怎么喝成了这样!”先来帮着沈谦把宗南山扶进了房间放到了炕上躺着,又打来热水给宗南山擦洗手脸。 宗南山迷醉中睁开了眼,连忙去推秦云昭:“若兰,你怎么还在这里,听爹的话,你快走!”又转向立在床边一起照料着他的沈谦急呼:“快带她走!” 也不知道宗伯伯口中的若兰是谁,看来是他记在心里的亲人。秦云昭抓紧给宗南山擦了脸,知道他在说酒话,嘴里敷衍应付着:“好好,我马上走,我先帮你……” 宗南山骤然从炕上坐起身,一掌劈在秦云昭后颈,将被他击晕的秦云昭推到了沈谦的怀中:“快带若兰先走!小心看着她,这回千万别再让她跑回来了!” 上回就是亲兵没看住若兰,让她偷偷溜回了兴州的,结果,结果若兰怎么了?宗南山觉得脑中晕得很,又觉得这回总算把这个调皮的女儿给制住了,她被带了走,就不会像原来那样出事了,不会了……宗南山像做完了一件大事,放心地倒回了炕上,带醉睡了过去。 宗老哥这是……这是醉中把秦云昭当成他的女儿了?沈谦托着怀中的秦云昭,心情酸涩地给宗南山盖上了被褥。他后来接任兴州都指挥使以后,恍惚听过,当时宗南山是把女儿托付给亲兵让她先远远避走的,可是铁若兰却乘隙偷跑了回来,最后跟着她娘和她弟弟,一起殉难了…… 宗南山已经安心地倒在炕上,发出了均匀的鼾声。沈谦抱起秦云昭,轻手轻脚地掩了宗南山的房门。冬夜的风本就冰冷,这房子靠近山边,寒风吹来,更是刺骨几分。沈谦的大氅扔在客房房间里,现在只得小心地把秦云昭往自己怀里拢紧了,斜侧着身子,用背挡着风,抱了她大步向她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烧得有地龙,有炕,很暖和,沈谦一走进去,热气熏然袭来,马上将他身上带进来的那股寒意逼了出去,转而换成了从外到内的一股暖意,连带着,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馨香也扑面袭来。 沈谦并不知道这是女孩子生活在自己房间里形成的一种特有的气息,心里莫名一跳,有些不自在地略停了停,才抱了秦云昭向里间走去。这是他成人后第一次进一个女孩子闺房,可是这闺房…… 整个房间布置得整洁利落,没有一点花哨的东西,除了镜子和一副简单的笔墨纸砚,桌子上就连女子惯常用的妆盒、八宝盒什么的都没有,颜色也是以淡雅的青色为主色调。 炕头挂着秦云昭的那把唐刀,炕尾系着先前秦云昭佩在腰间的布袋子,小半截弩尾露了出来,枕头有些凌乱,没能完全掩住下面放着那把刻了沈谦名字的匕首。这房间根本就不像一个女孩子的闺房。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呢?”房间的布置体现了主人的性格,沈谦一眼扫过这间隐含肃然杀气的房间,微微摇头轻声自语了一句,眼光不由落在了怀中女孩子的脸上。 被骤然击晕的秦云昭秀眉微蹙,双唇紧紧抿着,大概她也想不到,她会被醉酒的宗南山误看成自己的女儿,所以一掌砍晕了她,让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房间中灯火明亮,照在她的脸上,被冰冷的夜风吹过后又被房间里的热气一烘,她白玉般的小脸上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一种嫣粉来,除了“吹弹可破”这四个字,沈谦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本来想将秦云昭放到炕上的动作不由缓了下来,反而鬼使神差地一个转身,搂着她就在炕沿上坐了下来。 那双灵澈会说话的杏眼没有睁开,一排浓密长翘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了密密的阴影,这双眼,在睁着时,会怄死人不偿命地笑吟吟地挑衅,会寒意凛冽杀气摧人,也会眼波盈盈流转撩人心魄! 自重寒山比试以来,这是沈谦第二回这么近地看着秦云昭,而且还是这样搂在怀中,几乎与她呼吸相缠,比上一回在温水潭边的距离还近。那时她猛然偏过脸去,脸上也是出现了这层诱人的嫣粉,那时自己与她近在咫尺,目光就像被定住了一样无法移开;而现在,他却可以肆无忌惮地仔细看着她,在这么近的距离…… 光看她那张清艳殊丽的脸,无论是谁都只会被她的容光所慑,若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他也不敢相信这样娇美的女子下手有多狠厉。 骗死人不偿命啊!沈谦想起自己几回在秦云昭手上吃的瘪,就牙痒得恨不得现在就把这野丫头狠狠咬上一口。可这会儿秦云昭这般倚在他的怀里,模样却是万般乖巧地惹人怜爱,那因为紧紧抿着而微微撅起的樱唇,更是莫名地让沈谦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沈谦突然就记起了在血蝠洞中,秦云昭的嘴唇贴着自己耳朵说话时,感觉到的那种痒,那种无法用挠一挠来缓解的痒,还有她拉了自己在树上躲避豺狗时,在自己掌心中写字的那种麻麻的感觉。 一点燥热像乍然自燃的火星一样,在沈谦的心里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沈谦就捉住秦云昭搭在胸腹间的那只手,用自己的手掌轻轻包裹着,慢慢蹭着。 这只手曾经毫不客气地狠狠捣得自己眼眶乌青,现在却是听话地任他握在手里。和沈谦的手比,这只手娇小、柔软,被沈谦掌中的厚茧这么轻轻磨着,手背的肌肤已经开始有些红了。 沈谦舍不得放开那种腻滑如脂的感觉,忍不住将那只手拿起来,举到眼前细细看着:虎口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手指纤长秀美,指甲剪得短短的,闪着健康粉色的光泽。 秦云昭的手跟她的人一样,将武力、娇美和活力都鞣合在了一起,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沈谦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将嘴唇贴到她的指背上亲了一下,然后又一下…… 灯芯突然爆了一声,然后分开成两支蜷曲过来,结出了一个灯花。沈谦不知不觉抚上秦云昭脸庞的大手猛然停住了动作,然后慌乱地转身将她放到了炕上,盖好了被子,自己旋即退得远远的,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和抹去刚才自己一时的意乱情迷。 秦云昭安静地睡在炕上,并没有醒来。沈谦却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跳得太快,几乎就要跳出胸膛一样,连忙噗地一声吹熄了灯。 黑暗遮住了沈谦发烫的脸,但是却掩不住他粗重的鼻息,沈谦惶急地从秦云昭的房间里退了出来,紧紧靠在墙上,任一阵阵的寒风终于把自己吹冷。刚才他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直到把秦思源和容渊两个都送回了他们各自的房间,沈谦愣愣坐在客房那张炕上,还觉得心跳得厉害。他刚才一定是发梦了!沈谦举着自己的那只手掌看着,又紧紧地握成拳,可先前抚上秦云昭脸庞时那种腻滑如脂的感觉却一直留在掌中。 喝酒误事啊!他一定也是喝醉了,不然刚才怎么会趁着那野丫头被击晕的时候,对她做出那些情昵之事呢?沈谦仰面倒在了炕上,用那只拳头狠狠捶上了自己的额头,想把自己揍清醒些,可鼻间却嗅到了一丝淡淡的清暖的香气,那是还残留在他掌中的,秦云昭的体香…… 这一夜沈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各种胡思乱想几乎把自己的脑袋给搅成浆糊,临到天亮才突然想起了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原来他也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有定力,那他那时口口声声教训华灵时又算怎么回事?沈谦几乎可以想得到,要是秦云昭知道自己这心思后,那双灵澈的杏眸中会带了怎样嘲讽的鄙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5章 有事 秦思源脸上虽然镇定,心里却忍不住地忐忑不安,微微垂下眼帘,笔直地站在大厅里。 靖风挥挥手让刚才被击败、正一脸羞惭的徐正武下去了,看向秦思源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将军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好苗子的,身手还不错啊,一干亲卫中,徐正武算中下水平,这少年能击败他,以后确实可以好好培养一番。 靖风负了手立在秦思源身前,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才问到:“叫什么名字,哪儿人,多大啦?” “禀大人,草民秦思源,靠山屯人,马上就满十五了!”秦思源不自觉地胸脯一挺,尽量放粗放雄了声音,让自己显得更成熟和沉稳些。 姓秦?靠山屯的!靖风的眼睛亮了亮,尽量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气问了出来:“家中还有何人?” “禀大人,还有一个妹妹!” “哦?你妹妹多大了?”靖风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了,为了确认,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见秦思源眼中闪过疑惑,连忙解释了一句,“亲卫一旬休一天假,你要过来了,你妹子那里怎么办?” “大人放心,我妹妹十四了,她很能干,自己能当家。”秦思源释然,赶紧把情况说明了。 那就不会错了,上回那秦姑娘就差不离是这个年龄,确实是个能干能当家的,做的菜真他娘的好吃!靖风重重一拍秦思源的肩膀:“不错,你可以留下了!先跟我过来吧,我带你去认认人,也熟一熟路!” 秦思源努力忍住脸上的喜色:“禀大人,我妹妹还在外面等我的消息,能不能容我出去跟她说一声?” 唉呀,可惜现在将军不在啊,昨天将军去了老莫那里以后,托老莫带了句话说有事就不见了人,不然岂不是可以又见秦姑娘一面了?靖风心里碎碎惋惜:“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刚好跟她交待几句你的事。” 秦云昭不出声地站在将军府斜对面的一处墙角边,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今天早上起来一照面,沈谦本来以为她会问起昨晚被宗南山骤然劈晕的事,她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提起半点,就像昨晚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倒是沈谦自己,总觉得心虚,沉默着别开脸不敢看她。 两人都默默地站在这里不说话,气氛似乎比较尴尬和怪异,沈谦越来越感到不自在,忍不住暗暗清了清嗓子,回过头来打算找点话说:“你不必担心你哥……” 沈谦的话突然就断在喉咙里,眼睛盯着秦云昭无意识绕着垂在胸前一支小发辫的纤长的手指,一圈儿黝青绞着皎白,让他马上想起自己昨天是怎样亲着她的指背的;沈谦猛地又别开了脸去,不想让秦云昭发现他脸上在发烫。 秦云昭从愣神中被沈谦的话惊醒,见他因为自己的走神已经不悦地又转过了头,随意“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刚才听到了他的话,抬眼向将军府的大门看去。 侧门吱呀一声响,秦思源带着靖风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正直勾勾盯着大门的妹妹,脸上不由浮起了笑意。沈四叔刚才虽然是叫他就从大门进去找人的,可他现在身份已经定了,规矩还是不能坏的,他们应该是从侧门进去,大门那是主人和重要客人才进出的。 “阿昭!” 秦云昭一偏头,就看到了满面笑容的哥哥大步向自己走来,身后竟然跟着那天跟沈胡子在一起的那名叫靖风的军官,他怎么会跟哥哥一起出来? 秦云昭微笑着迎了上去:“靖风大人好。” 果然是她!靖风收回在秦云昭和沈谦两人之间兜兜转转的视线,连忙客气地回应:“秦姑娘好。”然后恰到好处地露出了自己的一点惊讶,“沈大人,你也在这里?要不跟秦姑娘一起进去坐坐?” 如果你那惊讶里不露出那种意味的笑意,那真挚好客的热情就不会那么假了!沈谦狠狠瞪了靖风一眼,沉了声音:“靖风大人,不必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这边秦云昭确定了,一会儿他们两个就要去莫青山那里,所以沈谦特意将“有事”两个字说得重一些,见靖风一边点了头表示明白,一边那眼神儿已经不自觉地往秦云昭那里溜了一眼,又看回来溜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了自以为懂了的表情,沈谦突然就有种想把他揪过来狠揍一顿的念头。 秦思源已经跟妹妹交待清楚了,秦云昭没想到他即刻就要当差,一时又舍不得起来,拉着秦思源的袖子不放手:“哥,这么快就要当差啊,那你们过年的时候有假吗?” “他是新人,腊月二十五就能放假,过完正月十五再回来上值。”沈谦盯着秦云昭拉住秦思源袖子的那只手,鬼使神差地突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见靖风目瞪口呆地看向自己,连忙轻咳一声,“靖风大人,规矩是这样的吧?” “是,当然是!”靖风立即回过神,这规矩还不是大人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当然是,肯定是,绝对是了! 秦云昭这才欢喜起来,松了手跟秦思源叮嘱着:“那你先跟靖风大人好好当差吧,我明天就把你一些衣物送过来。”今天其实他们是来先验证那腰牌真伪的,秦云昭并没有想到会即刻留用,所以一些日常洗漱用品和衣物什么的,都没有带过来,少不得明天要再过来跑一遭了。 靖风连忙上前跟秦云昭交待了:“秦姑娘,你要找你哥,平常就在侧门边找人带话进来就行了。你既然跟沈大人还有事,就放心跟他去办事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你哥的。” 从秦思源定了要从军的心思起,这一天总会来的,秦云昭收敛了刚才一时忍不住有些伤感的小心思,默默地跟着沈谦往莫氏铁匠铺走去。 走了小半截路,秦云昭突然侧头看向与她并肩而行的沈谦:“沈胡子,你有没有觉得,那才那个靖风大人说话的语气有点怪怪的感觉?” “没有!”沈谦努力忽略掉心里那种异样,一口就否认了。该死的靖风,“有事”和“办事”那四个字,他用得着用那么重的音说出来吗? 秦云昭轻轻“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上回沈胡子是说靖风是他的朋友,可为什么这回这两人之间的感觉,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沈谦突然停住了脚步:“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先走一步去老莫那里,你后面过来!”说完打马往莫氏铁匠铺先飞驰而去了,他差点就忘记了这么一着,老莫那里的认得他的人都是叫他“将军”的,得赶紧给老莫交待了,赶紧改了口才行! 咳,人有三急啊,沈胡子也有这火烧眉毛的时候!秦云昭忍不住笑了笑,眼光随意瞥见路边一处小摊上在卖各式头花,几朵红绡薄纱堆出的头花很是精巧,心中不由一动,走过去翻捡起来。 上回暖屋,别人做完活计都走了,李芬和洪嫂子还一直忙到最后,把她家里样事都打扫清爽了才走,洪嫂子倒还罢了,李芬却是坚决不肯收红封儿,直说给自家亲戚帮这么一手忙,没有要钱的规矩。 秦云昭当时拗不过,只能作罢,想着以后常给李芬送些东西过去,算是记着她这个人情,这头花堆得精巧,深深浅浅的红色既灵动又喜庆,不如买几支回去送给李芬,这也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李芬总不好再推辞了吧;何况李芬也还是小媳妇儿,正是该打扮的年纪,过年戴点新头饰也正好。 “这头花多少钱一支?”秦云昭拿起一支头花细细看着,觉得这手工做得还挺不错。 “姑娘真是好眼力啊,这可是我才进来的新货呢,这样式可是从京都那里才传过来的,还特意裁的红绡和蝉翼纱才扎成的。”小贩先吹了一番自己的货色,然后才看着秦云昭的脸色报了价出来,“难得姑娘识货,我就打个折,给姑娘二十文一支吧。” 都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秦云昭也知道这小贩报了个虚价,笑了笑挑了几支到手上:“十五文一支吧,我就跟你多买几支。” 十五文,要买得多,薄利多销也不是不行,小贩正想再跟这杀价狠的姑娘抬抬价,能多得一文又能多卖几支就最好了,斜刺里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买不起就不要买!一身穷酸也想学人家戴这堆纱宫花?!” 一阵香风袭来,刚刚发现秦云昭的杜柳带着碧桃气势昂然地站近前来:“喂,货郎,就二十文一支,这种宫花有多少给我拿多少!” 原来是上次想强买叮当的那个少女?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看着还挺傲气的,看来是上次的教训根本就没吃够啊,这次又傻愣愣地冲上来找碴了。秦云昭斜瞥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碧桃一边掏出荷包,一边就要从秦云昭的手中把那几支宫花抢过来,秦云昭轻笑了一声:“什么了不起,这几支一两银子,我全买了!”说着就取出一两银锭出来,啪地放到了小贩的摊子上。 她手里拿的不过四支宫花,一两银子买下,小贩只觉得自己赚大发了,“诶”了一声正要收钱,杜柳已经叫了一声:“慢着!她手上的这几支,我出二两银子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6章 交集 二两!小贩不由停了手中的动作,眼睛瞪大了一些,看向摊子前这两位互不示弱的姑娘,心中忍不住默念,姑奶奶,你们都是财神爷啊! “五两!”秦云昭纤手一翻,又扔出了四两银子出来。 “十两!”杜柳狠狠瞪着秦云昭,伸手解下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十两的银票,用力拍在了摊子上。 秦云昭的目光一闪,极快地从杜柳那只荷包上掠过,也取出了一张十两的银票,轻轻放到了自己那五两银子旁边:“十五两!” “三十两!”没想到这穷酸居然还带的有这么些银子,杜柳有些着恼,一手将荷包里的还剩下的两张十两的银票都取了出来加了上去。 站在一边的碧桃嘴张了张,又识趣地闭紧了。小姐把太太给的要去跟店家结账的银钱都拿出来了,到时可怎么结这个账啊?可这当口,她绝对不能说啊不能说! “三十一两!”秦云昭不紧不慢地凑了三十一两银票和银锭出来,见杜柳一脸哑然地站在一边,轻嗤了一声,“居然还好意思笑我穷酸,原来不穷酸的身上也只带了区区三十两出来逛街啊。” 杜柳气得胀红了脸,紧紧咬住了下唇,一眼瞥见碧桃手上那个荷包,不由眼睛一亮,一把抢了过来倒了个底朝天:“三十二两八钱!” 小贩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两位姑奶奶,你们真的会买吗?会吗?千万不要逗我啊,我的小心肝受不了这个刺激的! 秦云昭轻轻一笑,将那四支头花放了回去,伸手一抹,把自己三十两银钱取了回来:“好,算你不是穷酸,你赢了,拿去吧!”见杜柳愣在一旁不动,秦云昭故作恍然地问了一句:“哦,你该不会是因为刚才一时斗气,现在就反悔了吧?早说嘛,那么心疼银子就别来争这个头啊!” “谁心疼银子!”杜柳气呼呼地将那三十多两银钱往小贩手上一塞,“给你拿着!本姑娘做事从来不会后悔!” 秦云昭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杜柳连忙带着碧桃追了上去:“喂,你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上回碧桃打听回来,只知道这姑娘姓秦,原来常来何家布店买东西,剩下的却是打探不到了。这回赶巧遇见,杜柳急忙想扯住她问清她的底细。 傻子才会别人一叫“站住”就站住!秦云昭鸟都没鸟杜柳,身形往右一拐,已经一阵风一样走进了一条小胡同,杜柳气得直跺脚:“混帐东西,看我追上你不把你的嘴撕烂!”连忙带着碧桃追了上去。 阿弥陀佛,两女相斗,必有一伤啊!小贩极会看风头,见杜柳带了丫环追过去没了影子,连忙将那三十二两八钱一把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小心贴着肉收好了,快手快脚地就开始收拾摊子。 今天发横财了!这一笔银子抵得上他一年多的赢利了,万一那个小姐回来反悔了怎么办,看着也是个有点权势的,要把这银子讨回去,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能不给啊,还是赶紧收了摊,先安稳在家里呆上几天保险些,过几天出来他再换个地方摆摊子! “喂,货郎大哥,我让你挣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就把这几支头花作谢礼送我吧?” 小贩一个激灵,见秦云昭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脚极快地已经将她刚才挑中的那四支宫花拿在了手中,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这姑娘怎么神出鬼没的?这姑娘已经来了,那姑娘还会远吗?而且今天也确实是因为这姑娘自己才发了横财。小贩不敢耽搁,连连点头应了:“要得,要得,姑娘快拿去吧!”手脚不停已经收了摊,挑了担子就走。 “谢啦!”秦云昭哈哈一笑,心情甚好地往左拐进了去莫氏铁匠铺的路上。 “将……咳,大人,你说的那个秦姑娘不会又在耍你吧?这么久还不来?”莫青山狐疑地看着沈谦,心里不停嘀咕着,他就说嘛,那姑娘一准儿就是认识沈谦的,不然上回也不会看他的面子放过自己了,自己说不定早就咯屁了。 “不会!”秦云昭虽然摆过自己好几道,可是这是她答应的正事,她不会不来!沈谦嘴里很肯定地说着,想起上回在这里被她轻巧来了个调虎离山,有些发躁的心里又忍不住起了些郁闷。 “我说,她真不是你相好?”莫青山看着沈谦一脸笃定的表情,忍不住又八卦地问了一句。 沈谦心里一跳,开始咬牙:“不是!” “不是就不是,那么咬牙切齿地做什么!”莫青山觑着沈谦的神色,嘀咕了一句,“该不会是你想是她不肯是吧?” 沈谦脸色一僵,今天心里第二回起了想把人揪过来狠揍一顿的冲动。这一个两个的,就不能不要那么猥琐吗!可转眼想到自己昨夜饮酒后的一时失控,沈谦又不得不把这口气给闷了下去,对秦云昭而言,自己又何尝不是猥琐呢? “将……大人,师父,那个姑娘来了!”莫青山的小徒弟狂跑进来,就先把话给通报好了,才喘匀那一口气。 “来了?!”莫青山腾地站起身,忍不住心里的兴奋先迎了出来:“秦姑娘,快进来坐,老莫差点以为姑娘不来了呢。” 秦云昭心情正好,含笑扫了他一眼,把手中的那四支头花晃了晃:“莫东家,你这里有什么纸盒子吗,麻烦给我一个,我好把这几支头花收好放着。”那小贩急着要跑,什么包头花的东西都没留下,秦云昭只好一直捏在手里拿了来。 “有有有!”莫青山一个眼色,小徒弟赶紧跑出去找盒子去了,“秦姑娘你先坐,先喝茶!” 原来她是买头花去了!沈谦的目光不由掠过秦云昭的头发,她头上并没有戴半件钗环,只是缠了一条天青色的发带,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看着极是娇俏可人。 纵然是还在父丧孝期,这样一身打扮也实在太过简素了,何况秦云昭连耳环和手镯都没有戴。沈谦的目光在那四支层层堆迭的宫花上停留了片刻,又连忙移开了去。 见桌上已经备了一支炭墨笔和一迭纸,秦云昭也不磨叽,她既然答应了沈胡子的事,自然是早做完早好,林大夫那里还叫她服完药了去复诊的,另外,她还能抽点时间去何花姐那里看上一眼呢,好歹那也有她的一半股份不是。把手中的茶杯一放,秦云昭就站起身坐到了桌前:“莫东家,我马上把设计图画出来给你。” 前世这手弩她不知道组装了多少回,每一个零部件的尺寸、功用都烂熟于心,秦云昭伸手取过铁尺,直接就画了一副构造图,然后标号画上了每个零件的分解图。 莫青山在一旁看着,顿时如获至宝,不时惊叹起来:“原来这里是这样的,难怪……” 沈谦本来因为莫青山半开玩笑问秦云昭是不是他相好那句话,所以一直端着范儿隔得远远地坐着,并没有凑上去,这会儿听到莫青山嘴里赞不绝口的,终于也忍不住站近前来。 沉重的铁尺在一只皎白修长的素手里灵活翻转,另一手握的炭墨笔就极熟练地画出了一道道线条,或直或弧,让一样样零件栩栩如真地跃然纸上,一目了然。 原来这双手会做的事很多……沈谦的目光怔怔从那双手上移到了秦云昭微微低垂的脸上,看着她认真的眉眼,因为专注而稍微抿紧的嘴唇,一下子就想起了这眉眼、这樱唇昨夜跟自己近在咫尺的样子,还有自己的手掌抚上她嫩滑如羊脂白玉般的脸庞的感觉,似乎心尖上突然就颤了颤。 “好了,就是这些零件。”秦云昭抬起头来,看向莫青山,“要有比宿铁更好的钢料最好,没有就用宿铁吧,莫东家,你打出来以后我要一把,带弩箭一起!”她可是连那带血槽的弩箭都画了尺寸出来的,莫青山这里做工比甘铁匠更精巧些,有好东西秦云昭肯定要淘换了,不换白不换! 莫青山没口子地应了:“好,打出来了我就交给沈…大人,让他给你带来。”然后转向沈谦嘿嘿地笑,兄弟,我可是想着法子帮你啊。 今天可没有喝酒,沈谦没想到刚才居然又对着秦云昭失了神,一时正有些心虚,错眼瞧见莫青山那种“我顶你”的意味深长的一笑,脸上忍不住一热,连忙开口把话岔了过去:“秦姑娘你只管放心好了,老莫一定会给你先打一把工艺最好的。” 沈谦这话都说出去,莫青山要拿把普通的出来,岂不是坠了自己的名头?兄弟果然是拿来做人情的!莫青山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炼出的那点百炼钢,默默咽下一肚子血,重重拍了拍沈谦的肩膀:“那是肯定的!”好兄弟,肩膀果然硬,这样都没拍断你的骨头! 秦云昭可没工夫理会那两人的眉眼官司,事情已了,当即就向两人告辞,又特意向沈谦客气了一声:“以后我哥哥那里,还要麻烦沈四叔多照应一二了。”当着莫青山的面,她自然乖觉地叫了声“沈四叔”。 竟然是叫“叔”?莫青山有些诧异地看了沈谦一眼,沈谦听着秦云昭那一副不会再见的语气,心头瞬间被某种莫名的情绪缠绕,细细辨来,竟是涩然。诸多事了,秦云昭这是想着不会再与自己有什么交集了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7章 猜忌 秦思源不在家的日子,总让人觉得家里少了些什么,秦云昭索性也不猫冬了,成天带了豹猫往老山林子里跑,只把容渊留在家里给宗南山做午饭,另外听宗南山讲授课业。 二十二这一天很快就到了,秦云昭没打算去凑热闹,提前一天送了只麂子给大伯家里,算是个庆贺的意思。实际上,她一想到终于大伯家终于把这个堂姐打包送到别人家去了,还真是可喜可贺! 秦勇林请了一天假,带了刘翠翠喜气洋洋地回来了,说是唯一的亲妹子要出门子了,说什么也要来送一送。 娶二房,抬贵妾,并没有什么娘家人送亲的理,李芬暗自撇了撇嘴,知道这送亲是个幌子,想借着这机会认认那杜千户的门才是真的。贵妾也就是个妾,上杆子去人家门上,人家可不会认你是个亲戚! 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李芬就把秦云昭送她的那四支宫花挑了一支簪在了发髻上,打理好一走出房门,刘翠翠一眼就瞧见了:“哟,大嫂这是发达了啊,这头花儿是京都那边传来的最新款式呢,这年边儿卖俏货,都卖到二十二文一支了!” 她和秦勇林两个分了出去,进城找的营生就是给祥云阁守库房,原来说是包吃住,可房子小得转个身都难,吃更是白水淡味的,两口子索性商量了,就将吃住跟东家折算成五十文,搬出来住到祥云阁那库房的附近。 城里吃住用哪样不要用钱?饶是手上有卖地卖房的银子,两口子也觉得花销大了起来,因此能节省的都尽量节省,更别说这些花儿朵儿的了,不会也舍不得用那个闲钱来买。 可李芬在家里能有什么发达的?不就是因为管着家了么?刘翠翠这一声,就有些模棱两可地引人误会,似乎李芬能买这么贵的头花,那是因为趁着管家,把公中的银钱扣了下来买的。 秦明月刚刚在房间里梳完头,听到刘翠翠的话,张眼从窗户往外面一瞧,果然瞧见大嫂那发髻上簪了朵怪精美的花儿,层层堆纱,颜色鲜艳,就像真花儿一样。 有这好东西,也不知道送给自己一支来妆扮妆扮!秦明月翻了翻自己那半匣子颜色已经旧了的头花,闷气地将以前从陆春生那里扣下来的那支镶了细碎宝石的蝴蝶素银簪子插在发髻上,然后又插了几支杜鹏着元妈妈送来的银镀金的簪子,左偏右偏地照着镜子看了,总觉得不够亮丽惹眼。 偏偏外面刘翠翠见李芬没理自己,把声音更是提高了几分:“明月今天出门子呢,大嫂这么有闲钱,也不知道给明月买上几支戴戴!”她自打进了城,自觉见识广了不少,就是嘴皮子都比以往利害多了。 本来今天这日子李芬并不想找晦气,因此没打算理会刘翠翠这些挑三挑四的伎俩,没想到她还蹬鼻子上眼了,李芬忍不住就回了一句:“弟妹才从城里来,又这么清楚这行情和样式,怎么就没想着给明月买上几支回来!” 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两妯娌就在这里拌上了嘴!早早醒来坐在上房的秦永德心里正难受着呐,听到外面刘翠翠没事找事,而李芬这当大嫂的也不知道多容忍容忍,忍不住就起了火气:“大郎、二郎,管好你们各人的媳妇儿,也不看看今天是你们妹子的大日子,一大早的就在这窝里斗!” 被公爹骂到了脸上,两妯娌都不敢再作声,连忙闭上嘴。李芬紧抿着嘴往厨房里去做早饭了,心里再委屈也没办法,老人家他可不管你们谁挑的事,谁更有理,反正今天吵闹起来就不行! 秦勇山一个闪身进了厨房,悄悄凑到媳妇儿身边安慰她:“芬儿,算了,忍忍,横竖呆会儿他们就跟着进城去了。”这头花媳妇自己也爱得不得了,何况又是阿昭送的东西,怎么会拿出来送给明月呢? 还好自家男人贴心,李芬“嗯”了一声低低应了,先把今天的早饭张罗起来了,端出来摆桌子时候,从窗户里瞧见秦明月已经进了上房,父女两个正说得泪水涟涟。 李芬不由慨叹一声,自张氏请了那嬷嬷来教导秦明月十来天以后,秦明月是越来越会做这皮面子上的功夫了。上回从阿昭家暖屋回来,秦明月还对她爹一肚子怨怼呢,这一段时间马上转了脸,前前后后哄得她爹开心。 卖了粮食和两头猪以后,一起得银二十一两多,本来秦永德也说比寻常压箱底再厚一半,这十里八屯寻常日子过得去的庄户人家,一般是给闺女十两银钱压箱底,秦永德就定了给十五两银钱。 谁想到秦明月左哄右哄以后,秦永德就改了主意,把那二十一两全拿给了秦明月,直说闺女过去要受委屈了,别的家里也帮不上忙,只能把银钱尽量给她多带些过去。 秦明月受委屈?这亲事可是秦明月想着法子才得来的呢!这二十一两全给了她,这家里可怎么办?连现在吃的粮食都是找了几家借来的呢,还好有阿昭经常送些野物来,家里才不少肉食吃,不然只怕每天都是干啃玉米饼了喝玉米渣渣了吧。 李芬心里虽然碎碎念着,可也绝对不敢反对或置疑公爹的决定,反正那银钱给都给了,她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公爹说明年几个人多辛苦些,苦干一年还债,再把家业攒起来,唉,苦就苦吧,再白手起家攒吧。 公爹这人呐,大理上他也是明白的,可是,休了张氏,他说念着快二十年的夫妻,把家里的现银都给了张氏拿去,这嫁了明月,又说明月花儿一般的年纪过去是当二房,委屈了,把粮食全卖了,银子也给明月都兜了去…… 赶情着,他是觉得哪边可怜了手就往哪边拨拉,可他怎么不想想这里边没犯错所以不显得可怜的儿子呢?难道他觉得勇山哥和她这里就不要过日子了?就该白吃这苦了?李芬想不出来这里面的理,就是总觉得不对味儿。 算了,忍忍吧,今天秦明月出了门子,就不算老秦家的人了。昨天阿昭送来了一只麂子,李芬一大早就做了麂子肉糜粥,烙了玉米饼,放了小酱菜,这才转身招呼公爹几个过来用早饭了。 秦永德三两口吃完了早饭,就跟秦勇山吩咐了一声:“大郎,让你媳妇把家里这账本拿来,我看看。” 李芬小媳妇儿才掌家,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当时秦云昭就给她想了个办法:“大嫂,你就记账呗,一笔笔记得清楚,是公中的就记公中的,你的私房钱就记你私房钱,拿出来一看,钱哪里来的,花在哪里一清二楚的,哪些不该花的花了,你下回就记着节省了就行。你还有什么怕掌不好家的?” 李芬觉着这个办法好,跟着秦勇山认了几个字,有时也跟阿昭那里认几个字,实在不会写的,就先画了圈圈什么的代替着,等秦勇山回来了,再帮她添补上去;秦永德也知道她是记了账的,不过既然说让她掌家,也一直没有说起要看家里的账。 李芬虽然不明白这会儿公爹怎么想起要拿家里的账本来看了,不过也没多想,直接就取了出来递给了秦勇山,让秦勇山拿去送到了公爹的手边。秦明月也放下了手中的粥碗,取了条帕子慢慢拭着嘴角,眼睛往秦永德这边看来。 秦永德一页页着翻着,脸上也并没有显出什么,直到翻完了,才开声问了一句:“现在家里就剩下不到一两银钱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家里的现银之前差不多全给了张氏,李芬接手以来就是这么个空摊子,然后卖了粮食和那两头猪的银钱又差不多全给了秦明月,当然只剩下不到一两银钱了。 李芬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公爹,见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脑后发髻上簪的那支头花,联想到刚才秦明月在上房里的哭啼,和之前刘翠翠说的什么发达了的话,马上就有明白了,脸色嘭地胀红起来,觉得嗓子眼儿梗得厉害,连稳了几下呼吸,才说出了话来: “爹,这头花虽然贵,不过也不是我自己买的,是阿昭上回进城里买来送我的,专门感谢我帮她担好了暖屋的阵仗。一家子亲戚,当时她也要给我包红封,我不肯收,前些天她就拿了这几支头花做谢礼。我见这花儿好看喜庆,想着今天是明月的好日子,才特意戴了出来的。” 为着添个喜庆,特意戴了出来,结果还被小姑揪着说是克扣了公中的钱买的!李芬只觉得胸膛里烧了一把火,把这头花的来历说出来以后,忍不住冲口就又加了一句话:“我可不会拿公中的钱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就算要买什么,我也会拿自己的钱去买!” 她一时气上了头说出这一句,秦永德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大郎媳妇,谁也没说你拿公中的钱买头花了!” 秦永德被闺女儿那一哭,又体贴地说怕他在家里被蒙骗了,心里就有些起了猜忌。张氏私下藏下那四十两的事还在眼前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秦永德心里不落靠,吃完饭就让大儿媳妇把账拿出来看。 账面上那字虽然歪歪扭扭地丑,可一笔笔记得清楚,其实这大数跟秦永德想得也差不多,那大郎媳妇怎么就舍得买那么贵的头花呢?难不成她在哪笔账里动了手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8章 分清 秦永德想着那两妯娌一大早的拌嘴,眼睛下意识地看了李芬戴的那朵头花一眼。没想到李芬觉得气氛不对,心里先就敏感着,等发现公爹那一眼后,更是马上就明白了,当即就把这头花的来源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不仅如此,还一时忍不住气,直接就把秦永德看账本的意思给抖了出来。 李芬把这话一说破,秦永德脸色这一变,家里的气氛马上就凝重起来,秦勇山连忙打着哈哈把话圆过去:“爹,芬儿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她性子直,就是想着直接把话给说清楚,你别多想。” 秦永德也是因为张氏私藏银子的事刺激了,所以一听说秦明月说这事,心里就忍不住事儿了,立马就让拿了账本来看。这会儿大儿子明显护着大儿媳妇这么一说,也觉出自己在这时候查账本并不妥当。 不过账本看都看了,秦永德也是一家之主,这面子上怎么也不能被个小辈给刷了,也不把账本递还给秦勇山,直接就不高兴地说了一句:“是性子直还是气性大?还容不得我问上一两句了!” 秦勇山赶紧给李芬使眼色,李芬不情不愿地给秦永德倒了杯茶过来:“爹,媳妇是一根直肠子,不会说漂亮话,有什么不中听的话也是无意的,我给爹赔罪了。” 秦永德“嗯”了一声,接过李芬递来的茶喝了,这桩事算是揭过了。 到了中午时分,杜鹏派了几辆马车来接了秦明月走,还特意放了几挂鞭炮,弄了些喜气出来,秦勇林和刘翠翠两个也屁颠颠地跟去了,老秦家这才安静了下来。 见公爹回房补觉去了,李芬看着满地的爆竹屑也没有心思扫,绷着脸就进了自己房间,也在炕上躺下了。今天这事儿,她实在憋屈得紧,本来这好好的日子,刘翠翠回来这一挑唆,秦明月临到要出门子了,还不忘记再去添把火,烧得她打落牙齿和血吞。 “芬儿,”秦勇山揭了帘子进来,见自家媳妇儿躺炕上了,语气就更加放柔了,伸手就去给她揉肩膀,“这两天把你累着了吧。”秦明月要出门子,秦勇林又带了刘翠翠回来,一大家子要人服侍呢。 李芬眼睛就有些酸了:“心累!我都不知道自己苦刨累刨地刨活个啥,啥也没得着,还要被妯娌挤兑,还要被小姑子告黑状,还要被公爹怀疑!我这是刨活个啥呀,我这是犯贱呀我!” 她掌家并没有过错,账目一笔笔都是清清楚楚的,可公爹没有查出错漏,却还是大而化之地把账本子收了,这是赤裸裸地扇她的脸呐! 她是真气呐,气刘翠翠阴阳怪气,气秦明月临走之前还要煽阴风点鬼火,更气公爹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剥了她的面子。她是小辈,可她也要脸呐,何况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那是自己的亲爹,秦勇山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拍着李芬的背劝着:“爹他也是被娘藏了那四十两银子的事给唬怕了,所以才多心了。芬儿,反正公中的钱咱又不贪,那账本子爹喜欢拿去就拿去,你不是接了手工嘛,咱攒自己的银钱,谁也说不了嘴!” 他也恼怒刘翠翠引的话头子,秦明月更在里面乱搅了一阵,可这一个两个的都去兴州城了,再在这里怄气也是白怄,白伤了自己的身体。更何况,最后做决定的那个是自己的爹…… 听男人是向着自己的,李芬心里好歹舒服了些,想了想就一古碌地坐了起来:“你弟弟他两口子苍蝇见着血一样巴巴儿地要凑上去,咱们可不能去!那杜千户当再大的官,咱们跟他也不是正经亲戚,可不能去凑那个没脸!还有,明月那里,你也甭想以后我把她当亲戚!” 秦勇山先还连连点着头,听到最后一句愣了愣,也知道秦明月临走前这一撺掇把李芬的心给彻底伤透了,叹了口气,也答应了:“行,她去过她的好日子,咱们过咱们的!就是爹那里……他经了这些事,心里有些想左了,可他毕竟是长辈,你好歹多担待一点。” 不担待又能怎么样?长辈随便就能拿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得死人!只要她还想跟秦勇山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这一家子就三口人,秦永德又是家主,她这个儿媳妇就是不担待也得担待啊! 虽然这样想着,李芬到底还是觉得胸口闷,没滋没味儿地吃完晚饭后,就往秦云昭家里走来。 秦云昭也刚吃完晚饭,三个人正围在火盆边一边烤栗子和红薯吃,一边听宗南山讲解几个招式的要点,见李芬过来了,秦云昭连忙加了座儿:“大嫂来得正好,这红薯刚刚烤好,你就进了门,可见是有口福的!” 容渊也客气地赶紧倒了杯姜茶过来:“大嫂,喝杯姜茶去去寒气。”他仗着人长得好,也跟在秦云昭后面叫李芬大嫂,大家也没说他什么,反正还是个孩子,由得他叫。 李芬跟宗南山行了礼以后,又连忙客气谢过了容渊,这才挨着秦云昭坐下。见她脸上有些绷着,宗南山就拉着容渊去后院练拳脚去了,把地方留给这姑嫂两个,李芬这才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今天的事儿都给秦云昭倒了出来:“……阿昭,虽然公爹是你亲大伯,可我也不怕当着你说这话,他这样子处事,我心里憋屈!” 那是肯定的,这事儿搁谁谁心里不憋屈啊!秦云昭也知道,自己这大伯,就是那种典型的小农民,有良心,也尽量地想站在道义上,还想尽量一碗水端平,可也有私心,又好个面子,更何况经常端着端着就同情弱者去了,也不管这弱者之前做了怎样的恶事才导致这样的。 别的不说,就拿上次陆春生和张氏拿了那肚兜生事,结果被她搅和到秦明月那里去了,还把张氏说她的话原本本地还到张氏和秦明月脸上,大伯那次就对自己也生了暗气的。不过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她这个哥哥,对大伯那里,她只要尽到该尽的孝道就行了。 可她不在乎,李芬这个儿媳妇可不能不在乎。秦永德吃了张氏一回亏,生怕自己在大儿媳妇这里又吃二回亏,成了一个坑摔两次的蠢人,私心加上面子一起,所以才会被秦明月这么一搅和,就急吼吼地要了账本来看。 他只想他是长辈,看账也是应该的,却没有想到在那种情况下看账,会对李芬是怎么个打脸的,就算后来还了账本,那也是伤了人的心了,何况那账本还没还呢。 这事秦云昭也没办法帮李芬,甚至话也好乱说,那边毕竟是一家人,过日子总有个磕碰的,自己要多掺上一句,反正不好。秦云昭只好安慰她:“想开点,你还少揽得一桩事呢,反正勇山哥跟你贴着心呢,日子慢慢就会过好的。” 李芬本来也只是因为心里闷得慌,所以想找人倾诉一下,秦云昭这一安慰,好歹也让她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一时心里气不过,所以来找你说说话儿,那家里的账其实我还不稀罕去管呢,我管好我自个儿的账就成了。 这回我和你洪嫂子还得多谢你,我跟何掌柜那里领了两百多套衣服回来缝,我这缝上手了一天能缝上三、四套呢,一个月就能有二三两的银子攒下来了。” 秦云昭笑了笑,又跟她说了个好消息:“那大嫂你赶紧攒,何掌柜那里要长期做这衣服呢。” “长期?”李芬脸上就是一喜,“那敢情好,我正愁欠你那银钱要拖老长时间才还得了了,这要长期做,翻年我就不去捉猪仔了,就在家里养几只鸡,然后做这个营生。” 一个月加把劲儿,挣个三两,十个月就是三十两,差不多就能把欠阿昭的钱给还上一半了!李芬心里这一盘算,也不坐着说话了,就要紧着回家去做针线去。 秦云昭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她:“大嫂,我跟你白说句话儿,既然分家了,给家里出力气是一回事,其余的一些东西,还是分开着好。” 公中的是公中的,个人的是个人的,没的长辈已经不信任了,还要自己吃暗亏贴进去。秦云昭只是提醒一句,免得李芬到时又怄气受憋屈。 李芬却是马上想到了来年种地的种子,和到时要收来的粮食,她家里每年还要给公爹二两孝敬银子呢。自家男人要种十六亩地,公爹那里要种八亩地,勇山年轻,到时到地里给公爹搭帮手倒没有什么的,就是到时收来的粮食可不能混着一起放仓里了,还有,为着小姑出门子才卖了粮食,那钱算公中的,那还的债也应该算公中的才是! 一想到这个,李芬更是坐不住了,马上抬脚就要走,她得赶紧回去跟男人商量去,这事儿要分就分个清楚,别又对自己不信任,又黏黏糊糊地没扯清,她不会占公中便宜,可公中也甭想占着她的便宜! 刚送到大门口,就碰到秦勇山提了个灯笼过来接了,秦云昭轻轻捅了李芬一下,冲大堂哥笑道:“勇山哥,我们还打算去外面逛逛走走呢,你怎么就来接嫂子回去了?” 其实现在这冬夜,外面乌漆抹黑的,哪有个什么逛的,秦勇山一时却当了真,有些不好意思:“那…你们姑嫂再逛逛,我一会儿再来接?” 秦云昭噗地笑出了声,李芬嗔怪了一声“死丫头”,有些微微脸红,跟了秦勇山回去了;幸好男人是个贴心的,不然她可不知道这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59章 劝说 才送走了李芬,秦云昭拴了院门,见宗南山还带着容渊在后院练着,自己干脆就在前院里练了起来。一套拳脚刚打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是砰砰地拍门声:“阿昭!” 秦云昭眉梢一挑,连忙跑过去开了门:“华铃铛,你不会又惹了什么事,过来避难了吧?”她嘴上虽然奚落着,脸上却是开心,等看清华灵身后还站了一个人,不由愣了一愣,才招呼了一声:“沈四叔,你怎么也来了?” 这两人摸黑赶路急着过来,不是哥哥出了什么事吧?秦云昭心头惊跳,正要相问,华灵已经开了口:“唉哟我的个娘诶,骑了这么多天马,可累死爷了!阿昭,我可想死你了,赶紧的,给爷…给我弄点宵夜上来!” “想我还是想我帮你做好吃的啊!华铃铛,你倒是回去当爷当惯了,一过来就差遣起人来了!”秦云昭嗤了一声,华灵赶紧转了脸色说起软话来哄。 刚才听到华灵说出那一句“我可想死你了”的话后,沈谦的脸色已经忍不住地一黑,听到秦云昭这语气和口吻,心里又才舒服了一分。 这些天他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起秦云昭,一想到她那天一副以后不会再跟自己打什么交道的语气,心里就涩涩地有些说不清楚的滋味。 老莫开炉铸模那天,找他来喝酒,醺然之际,见他闷闷不乐的,嘴上就戏谑开了:“我老莫虽然是个粗人,也知道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没相好都是这副要死的表情了,要相好了可怎么得了?” 沈谦当时心里正乱着,就瞪了莫青山一眼没作声,莫青山反而涎着笑脸凑了上来:“兄弟,我可告诉你啊,别怕年纪小,养媳妇要趁早,再端着你那张黑脸,那么好一个女孩子到时被别人撬走了,你可是后悔都来不及喽!” 那天秦云昭说出拜托沈谦帮忙照应下她哥那话后,沈谦的心情明显就是一个低落,莫青山是过来人,自然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 他只以为沈谦是怕那秦姑娘年纪小了,所以有顾虑,倒没有想到别的,将军府全是一群大老爷们,也该有个女人进来打理了,何况以前也没见过沈谦对哪个女人会这么暗中上心。 沈谦本来想张口驳斥他别瞎说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秦云昭这刁滑丫头,他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来,要说喜欢吧,她却是经常把他气得跳脚牙痒的,要说不喜欢吧,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酒后失控,那明明就应该是,男人喜欢一个女子才会做的事…… 更别说自己帮她洗被月事弄脏的裤子,帮她捂着小腹怕她受凉了,虽然那时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可是,那之前呢?那抹嫩绿和雪白,那贴在他耳朵边悄语时那种钻心的痒,那又是什么? 秦云昭回了靠山屯这几天,他竟然有些魂不守舍起来,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找秦云昭呢?明知道上回她嘴里说的是“再见”,可眼中都是但愿不再见! 沈谦还在纠结呢,有人就给他送来了机会,华灵负师命连夜赶来,白云飞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他坚决把宗南山给请到药谷去,他要亲自给宗南山出手治疗,请不回人,就让华灵也别回去了。 华灵上回就劝过宗南山跟他一起走,宗南山是不同意,这一回师父下了令,不完成不行,华灵赶紧就来找师叔帮忙了。沈谦这才得了机会急急跟华灵一起赶到了靠山屯来。 “阿昭,这回说什么你也得帮兄弟!”华灵伸手正要搭上秦云昭的肩膀,被沈谦在一旁重重咳了一声,连忙竖正了身形,“我师父说了,他新近研制出一种药物,对宗伯伯的旧伤治疗大有效力,不过主药只在下雪这一段时间才能采集,所以现在我们说什么也得把宗伯伯给劝去药谷!” 这还真是错过这一回,就得再等一年啊!秦云昭随手拉着自己的发辫绞着手指,也有些犯了难,上回她和华灵那么劝,宗南山是坚持不肯挪窝,这回又怎么能说得动他呢? 果然,宗南山一听华灵来意,不顾沈谦从旁相劝,只是摇着头:“此生残躯,活在这世上也是苟且度日而已,哪天去了就去了吧,上回让你治,只不过是不想行动不便,对于其他的,我是已经没有半点想法了。” 这好话歹话的都劝不动啊!华灵无法,只得怏怏地和沈谦先住了下来。沈谦也知道,宗南山如今亲人尽亡,孑然一身在这世上,确实是心死如灰,残延度日罢了,一时也犯了难。 华灵吃完汤面抹抹嘴,看向秦云昭就出了一个主意:“阿昭,要不你把宗伯伯打晕去,我们把他强扛回药谷?” 丫的,你要早说这句我非得给你那面里倒一罐盐,怎么不是你去打晕啊!秦云昭没好气地白了华灵一眼:“死铃铛,想的什么馊主意,要去你去,宗伯伯教了我这么多,我可没打算欺师灭祖!”心里却是忍不住一动。 华灵不由苦了脸:“可他也是我长辈啊,我也不敢,何况,我又打不过他。这种事,不是最应该你这种暴力女上的吗……” 沈谦听着这两人对话,并不像有什么男女之情,心里又放下了一层,不动声色地吃完了一碗面,抬眼看向秦云昭:“还有吗?” 华铃铛真是的,来就来吧,怎么还把这沈胡子也带来了,这大肚汉也忒能吃了!秦云昭只好起了身:“那我再给沈四叔做一份来。”又随口问了一句,“沈四叔,我哥在那里怎么样?”她想着沈谦不一定会有秦思源的消息,不过白问问罢了。 没想到沈谦脸上浮起了笑意,拿着碗就跟她往厨房走去:“我看你哥他很好,很不错。”秦思源确实是个好苗子,很值得培养,他并没有跟秦思源碰面,只是暗中观察了几回,虽然还在进行新进亲卫的训练,已经露出了他的头角了。 自家哥哥确实是不错的,秦云昭对这一点深有信心,可被负责军需后勤的沈胡子这么夸奖,含金量就不是那么足了,亲卫嘛,自然是要得到将军夸奖,那才是真正的好。 秦云昭挽起袖子净了手,继续舀了面粉开始揉面,心里想着大后天哥哥就能休假了,到时再问他具体的情况,嘴角不由弯了起来。沈谦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一双皓腕上,见盆里的面团被那双手揉得渐渐光滑,心里突然就跃出了一句诗句,“洗手做羹汤”,做给他吃的…… “这几天怎么没见你进城?”沈谦不自觉就问了一句,问出来以后自己也惊了一下。 秦云昭疑惑地看了眼沈谦,心里马上有了警惕:“我进不进城的,关你什么事?”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沈谦心中发急,脑中顿时灵光一闪:“这不是看你跟何家那两姐弟合股了嘛,你不常去看着点,就这么放着他们做?” “我又不会做生意,常去也没什么看的啊!再说何家姐弟两人都是实在人,挺让人放心的。”秦云昭马上想到这是沈胡子怕他的军衣供应出漏子,让自己随时关注着? “人再实在,你既然已经合股进来了,就应该时常去店上看一看,记记账什么的。不然自己松懈不管着,难保实在人没个监督,会经不住诱惑做出什么事啊!”沈谦脑中想这个由头以后,说话就顺溜起来,“就像练兵,勤练才出好兵,要兴州军要靠着原来的名头好就不练了,以后打仗一准儿就会吃败仗!” 这倒是同一个道理!秦云昭不由沉吟起来,说实在的,她前世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被挑去专业训练了,学的中心只有一个,就是怎么圆满完成任务,追踪、暗袭、杀人她是手到擒来,就是心理学、地理、物理、化学知识也是必须学的,唯独就是没学过经营管理。 就连跟何花合伙做生意,最初也是因着她托何花卖毛皮,何花提出来才做的,她原来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她只想着怎么把功夫练好了,通过打猎,从老山林子里找银钱出来。 可现在既然已经因缘巧合地跟何家姐弟两个合股了,要是放着任他们经营,自己撒手不管也确实不好。沈胡子这句话说的对,因为自己的懈怠给了别人诱惑,抵得住一回两回,也禁不住长期啊!自己还劝李芬把公中的、私人的分清楚,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把自己的股份也给管理好呢? 虽然上回摞了句话给何花,说自己不会做这些,要有什么帮忙跑腿打下手的事可以叫自己,可自己住在这儿,进城要有小半天的路,就是真有事要自己去,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及呀?何况,如今这股份拿都拿了,确实也要学着参与进去怎么管理才好。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秦云昭嘴上却半点也没有跟沈谦露出来:“话是这样说,可我也不知道怎么插手进去帮忙做事啊?我又不会针线,也不懂布料,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沈谦才瞧见她似乎有些意动,谁知道转眼又回到了原点,心里一急,张口就说了出来:“你可以先住进城里去,就近也方便些,常去你们那店上转着,不就能慢慢碰上事儿就找事做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0章 所 瞧着沈胡子这么急切想自己进城的样子,难不成是心里有什么鬼,另有所图?秦云昭心里虽然嘀咕着也合计着,却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可不成,我之所以住这儿,就是要靠着上老山林子打猎挣钱呢,我要进了城里去,除了等分红进项,剩下的就是坐吃山空了,还白浪费我的时间成天没有什么事的,多不划算!” 秦云昭对生意的事不懂,一时半会学不上手,万一觉得进城了没意思,又跑回来了呢?沈谦左思右想,还真想到了一件挺适合秦云昭的事情,脱口就说了出来:“你进城了想做事,我可以推荐你做将军府亲卫队的教头!” 沈胡子一下子就这么好心了?打得这是什么算盘呢,推荐自己去做教头对他有什么好处呢?秦云昭不动声色地继续搪塞着:“沈将军何等英雄人物,用得着请我这么一个小小农女去做他亲卫队的教头?没得教人笑掉大牙。再说了,我这两把刷子,怕在他面前也不够看啊。” 倒不是秦云昭故意谦虚,而是她心里有对比:沈胡子一个管后勤的,实力都挺不错的了,要是那真刀实枪拼出来的人,估计本事就更高了。沈将军那种生死战场闯出来的人,硬碰硬的,自己也不一定拼得过啊,人家凭什么要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去当他亲卫队的教头呢?还是甭想着去丢那个人献那个丑了,真的是不够看啊。 够看!绝对很够看!沈谦心里很是抓狂,却也不得不装模作样地解释一番:“那个,沈将军觉得他的亲卫虽然是战场上出来的,但是近身防御能力一般,所以一直就想找个教头好好教导他们的,他只讲能力,并不论出身和男女的。我这不是看你近战本事那么好,所以就想着把你推荐过去嘛……” 明白了,是不是因为年底要考绩了,把自己这人才推荐上去,沈将军一高兴,就会给沈胡子考绩评一个“优”了?哪怕沈谦就像传销的讲师那样能说得天花乱坠,秦云昭也自有思量。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沈胡子这么热乎着,那一定是自己对沈胡子来说,就是一把好梯子!不过这方面也确实是自己的专长,而且又能跟哥哥在一起了,要那个沈将军真的请教头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秦云昭心中了然地“哦”了一声,偏偏不给沈谦吐个实口:“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可是进了城开销大,吃穿住用都要花钱,这一头上不了山我又没了进项……” “包吃住!将军府旁边有个小院子,你可以住在那里,另外教头的月银是一百两……”这些可都是他的私产,拐这刁滑丫头进个城,怎么就这么难呢! 果然人才到哪里都是能吃香的,做一个月教头,够庄户人家吃五年了!秦云昭心里已经大为意动了,要聘教头,一般也是一年为期,吃住不用花钱,一年进账一千二百两,听起来似乎还可以?秦云昭打断了沈谦的话:“沈胡子,你的月俸是多少?” “月俸两百两。”这是兴州都指挥使的月俸,定北将军的还有其余的禄米那些就不能说了,沈谦虽然一时没明白秦云昭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还是明智地把其余的给截住了。 秦云昭并不知道沈谦只说了工资,没说津贴,只是想着自己怎么也比沈胡子这水平要高,跟他要个一样的标准应该不过份吧:“那你去跟沈将军报告,包吃住,我也要两百两的月银,而且训练完剩下的时间不准管我去哪儿。不然就算了。” 他是朝廷钦封的都指挥使,月俸也才两百两,这丫头倒是张的好大的口!亲卫、亲兵虽然在编制之列,但都是要他自个儿格外再掏一份银子养的,更别说本来就没有编制的这个亲卫队教头了!幸好自己有别的进项,两百两就两百两吧! 想拢着这丫头跟自己近点儿,还真不容易啊!沈谦挫了挫后槽牙,答应了下来:“好!” “咦?你不回去问问沈将军?”秦云昭有些诧异起来,“你能做主?” “不用…将军说过,这事交给我,就全由我做主了!”沈谦心里突然又有些虚了起来,要这丫头发现实情,会不会生气?自己要不要先找个机会跟她老实坦白了? 不是说只是沾点亲吗?亲卫队的教头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事了吧?也会委托只沾点亲的沈胡子来做?秦云昭压下了心中的狐疑,问了具体的住处,才不咸不淡来了一句:“那我就先考虑考虑吧,要决定去了,我就直接去那儿了,要不去,那就是不去了。” 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结果就得了这丫头这么一句!沈谦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又不敢逼得紧了,怕露出端倪:“那你总得给我个时间吧,我也好交待!” “嗯,反正过几天就要过年了,那就到正月十五吧。过了正月十五我不来,那就是不来了。”秦云昭用笊篱捞起了煮熟的面条,盛进碗里,把锅子剩下的臊子肉也全铲了进去,递给了沈谦,“吃吧,再不够就喝面汤得了。”要她再揉面她可不揉了,手都酸了。 我都说放血出两百两银子一个月请你了,你也不给个准话,现在就多吃你一碗面还嫌三嫌四……沈谦不敢多话,瞥见容渊往厨房这边来了,赶紧闭了嘴。 第二天早上,华灵才刚从床上爬起来,就看到秦云昭从宗南山房间里出来了,不由有些奇怪,这么一大早的,阿昭就去找宗伯伯做什么?问早饭要吃什么? 心里还在纳闷着,宗南山已经一脸怔忡地走了出来,抬眼瞧见华灵正站在窗户前头,就冲他招呼了一声:“吃完早饭收拾东西,我们就走。”然后又掉头进去了。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华灵一头雾水地抬头看了看天,不明白宗南山怎么会这么睡了一觉就改了主意,原以为千难万难的任务,就这么一下子就解决了?太轻松了吧! 一定是阿昭这家伙说了些什么!华灵赶紧把眼睛揉一揉,跑进了后面的厨房,正在院子里给马儿喂饲料的沈谦拍拍手,也往厨房旁边的水池子走去洗手了,耳朵却不由竖了起来。 “阿昭,你怎么劝动宗伯伯的?” “想知道?” “嗯哪,快说说!”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不告诉你!” 沈谦不由哑然失笑,只要不是气他,他倒是很乐意看这蔫坏的丫头气死别人。 阿昭你个死丫头!华灵气忿忿地咽了这一句,眼珠一转,凑近了秦云昭耳边:“阿昭,你告诉我原因,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做交换……” 沈谦再支楞耳朵,也听不清华灵和秦云昭说些什么了,只好先回了偏厅里,不过总觉得秦云昭端早饭出来时,对他淡淡瞥的那一眼,似乎有些意味深长,让他莫名地有些心虚。 吃过早饭,趁着回房间收拾东西,沈谦悄悄把华灵提了过来:“之前在厨房里你跟那丫头说什么了?” 华灵心里一跳,脸上却是一脸无辜:“我没说什么呀,就是偷偷告诉她最近在研制梅花沁香膏,女孩子用最是滋润了肌肤了,拿这个跟她做交换,让她告诉我怎么劝动宗伯伯的。” “哦?”沈谦半信半疑地看了华灵一眼,“她怎么劝动的?” “太简单了!她就告诉宗伯伯有个叫若兰的女孩子给她托了个梦,要她告诉宗伯伯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健康长命,就这样!” 沈谦心中一跳,想起了秦云昭被醉后的宗南山劈晕的那个晚上,第二天秦云昭虽然半点都没有问出来,不如聪明如斯,自然是知道些端倪的,他倒是没想到,秦云昭会借着这事玩了招托梦,让宗南山改了主意。 也难怪宗南山会改主意,按说秦云昭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些事的,那都有十多年了,本来知道这事的人就极少,就是他自己,也是因际才恍惚听闻一二。 秦云昭这样借着托梦一诈,自然正正触动了宗南山的心思,由不得他不信啊! 想到这事一直也是宗南山心中的隐痛,沈谦脸色一肃,告诫华灵:“你万不可在宗前辈面前提起这件事,知道吗?!” 华灵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跟阿昭说话都一个腔调了!你们都当我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孩子么?” 听到秦云昭也是这样告诫过了的,沈谦脸色一缓,只觉得那“一个腔调”四个字极其顺耳,心里竟有些沁甜起来。 容渊正跟在宗南山后面学习,宗南山怕这一走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担心他学业中断,索性要带了容渊一起走。容渊反复想了想,终于答应了。 阿昭不会走,她在这里,家在这里,而宗南山这样的名师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等他跟着宗南山学好了再回来也不迟。这样一考虑,家里一下子又走了两个人,只剩下秦云昭一个人守着这家里了。 宗南山看着秦云昭还想说些什么,秦云昭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宗伯伯赶紧把伤治好是大事,你们走了我就成天泡到山上去,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指不定都攒了一屋子的好皮毛了,外加各式野味腊肉干货,你们想做什么大毛衣服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宗南山哈哈大笑,一下子敛去了伤感:“丫头,保重!”若兰说的对,即使她们都走了,自己也要健康长寿地活着,把她们那一份一起活好! 沈谦跨上了马,回头看着倚在门边那娇俏的身影,明知道她功夫厉害等闲不会有事,可如今那家里只有她孤伶伶一个人了,他的心又有些提了起来。 来的时候沈谦和华灵只多带了一匹马来,去的时候沈谦、宗南山各骑了一匹,容渊就跟华灵合骑,坐在了他的身后。回头瞧着秦云昭微笑着跟他们告别,心里猛地就难过起来。 成大事者,何惧一时的儿女离别!华灵已经驱马开始快驰,容渊咬牙掉回了头,目光一扫而过沈谦那还回首张望的模样,心里不由微微一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1章 双杀 腊月二十五转瞬即到,秦云昭一个人在家里无聊,索性早早就套了马车进了城,打算先去何家布店转一转,然后把哥哥接回来。 眼看着要过年了,兴州城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赶着来买年货的,卖年货的,趁着买卖来逛街的,十里八屯的都携家带口地进了城,街上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 秦云昭一路赶车赶得快,虽然用大头巾把头脸包了个严密,脸上也差点给冻得木了,正挤在人群里一边左顾右盼地看着热闹,一边隔着头巾揉着脸,忽然瞄到前面有个熟人的身影。 一个瘦个子男人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夹棉儒衫长袍,行色匆匆地也往布料街走着,手里提的一个寻常用来盛酒的大敞口陶罐子,靠近前去,就闻到那罐子里面飘出了一股墨香味。 刘宏文!他去布料街做什么?还提着这么一大罐墨汁!去买布料的人向来是怕带了什么汤汤汁汁的,沾染了别人的布料就不好了,可刘宏文这架势……秦云昭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 昨日兴州城里一群秀才会诗,刘宏文自然也去了,偏偏有几个跟他不对付的,故意当着教谕的面,把他休了原配妻子还想上门讨要银两的那事给抖了出来当笑料,将他好好奚落了一顿。教谕听到学中竟然有这事,顿时心中不喜,诗会后就找了个空子把刘宏文叫到面前来,狠狠训了他两句,要他立身正德。 刘宏文当时唯唯喏喏,回来后这一夜里却越想越气,深恨何花那贱女人玩的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他给诳在了里面,连曼娘都送了人,最后还落了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上回想去找回面子,又被那兴州军官给扔了出来,在家里休养了好久。这回这面子更是被一众同窗们都踩到脚底下了,他不敢作声,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泼墨! 这年下人多的时节,店里经常是人来人往的,呆会儿他挤将进去,趁人不注意把这罐子墨汁往那一排布料上一泼,然后趁乱溜走,他让那贱人去卖,他让那贱人去发财,他让那贱人去—— 斜后面不知是谁重重地撞了他一下,刘宏文立脚不稳,连人带墨都倒向了左前方,不仅扑到了对面过来的一个女子身上,还连着那罐子墨汁,也全打翻在了那女子的衣裳上面。 “啊!非礼啊!”那女子先是惊地尖叫起来,伸手立即抓向了旁边男伴的袖子,“三爷,有人非礼我!”然后才看到了自己刚刚才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一身好毛皮衣裳,这才穿上身呢,就尽被那人手中提的墨汁给污损了,顿时眼睛都红了,将手还胡乱按在自己身上想撑着站好的那人奋力一推,一巴掌就打了过去,“王八蛋,你还我的衣服!” 朱三爷赶在年前才做了一笔生意,今天难得的好心情带了怜玉出来逛街,想着怜玉又立了一功,咬牙给她买了件三十两银子的新款皮毛衣服,却没想到这会儿不仅衣服被弄污淖了,就连怜玉人都被占了便宜去。 刘宏文不提防这一跤摔去撞了人,身子还没站稳,脸上就是火辣辣的一痛,伸手一摸,几道长长指甲刮翻皮肉的伤痕,竟是已经见了血,这过年要会亲访友的,脸要顶着这几道抓痕,可叫他怎么见人?刘宏文不由大怒,也顾不得看清对面的人,先一脚就踹了过去:“臭婆娘你敢打老子?!” 怜玉“啊”地痛叫一声,捂着小腹踉跄后退,刘宏文才抬眼去看,当头就被一只拳头捣到了眼睛上,顿时眼前一片红黑,头都晕了一下。“狗杂种,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打!”刘宏文还没回过神来,耳听得这一声暴喝,然后雨点般的拳头就往他头脸上、身上落了下来,鼻血当时就糊得满脸都是。 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这一闹起来,也有人惊呼而避的,也有人挤上前围了看热闹的,一时乱哄哄的,刘宏文被打得连连退缩,头晕脑懵的,听着旁边一众人纷纷嗤笑着:“喝墨水的不行啊,打不过啊。” “我可见过他,是个秀才老爷呢,原来打婆娘倒是厉害,原来是个只敢在女人面前横的!” “孬蛋,算什么男人,上去还手啊!” 兴州之前也是常与血羯争战的,血性男儿居多,见刘宏文来不来就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鄙夷声,嗤笑声,嘘声响成了一片。 纷纷攘攘中,也不知道是谁在他身后重重一推,似乎还带了一股暗劲,刘宏文身不由己地顺了那股劲头往前扑去,竟然不可思议地把身形高大的朱三给扑倒在地了。 围观的人更是大声地嘘哄起来:“秀才,好样的,揍他!” “打回来啊,秀才!是男人就找回场子!” 原来这汉子看着高大凶恶,也就是个银样蜡枪头,这么不经事!刘宏文被周围的哄笑嚷得脑中兴奋起来,索性骑在朱三身上,压着他乱动弹的身子,照着朱三的脸上、身上也狠狠打了不知道多少拳,却发现旁边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刘宏文脑袋昏沉地停了手,有些茫然地抬头往周围看去,可他眼光所到之处,那处的人就哗啦啦往后急退,仿佛他的眼光都带的有瘟疫一般。 然后一个尖利的女声拼命地叫了起来,甚至喊破了音:“杀人啦——” 杀人?谁杀人了?刘宏文茫然地四面看着,已经有人自动分开了一条路:“快让让,官差来了!” 两名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才听到来报有人街头相殴,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就杀人了呢?! 一名衙役一手将还骑在朱三身上的刘宏文拉了起来,另一人看着朱三身下那一大滩血,伸手探了他的鼻息,然后摇了摇头:“已经要没气了。”果然,话才说完,躺在地上的朱三猛地一弹腿,就没了动静。 两人合力将朱三翻了过来,大家才看到他的后腰上赫然插着一块陶罐底儿,底上连着的尖利的陶片,已经深深地从身后刺穿了他腰部的内脏,刚才被刘宏文那么一骑一顿乱揍,当时就没有得救了。 没气了?死了?刘宏文脚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然后听得铁链子哗啦一响,冰凉地套到了他的脖子上,“跟我们回去受审!” 眼见得要过年了,在自己管辖的地盘上又发生了这样一起命案,真他娘的晦气!两名衙役用铁链子将刘宏文捆得紧紧的,又点了几个证人,抬了朱三的尸身,一同往衙门走去。 秦云昭已经远远地立在了人群后,看着那一行人慢慢远去,听着耳边一群看客对刚才惊险刺激的回味,头巾下的脸慢慢扬起了笑意。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瞧吧,时候一到,天就这么凑巧,将这两边都凑到了一起,只不过需要她在中间稍稍动小小一点手脚而已,结局却是极好! 何家布店已经新招了一个伙计,一大波客人刚走,何花叫伙计看着点,刚坐下来喘口气,就见秦云昭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阿昭,今天进城来了?”何花连忙把秦云昭让到了柜台后面坐了,先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不会又是自己驾车吧,这风吹到身上可冷了,赶紧先拿着杯子捂捂。” “何花姐,这几天货卖的不错啊。”秦云昭环视了一遍店面,发现展示的地方空了好几处。 “是啊,还是你的点子好,做的那几批新款式的毛皮衣服卖得最俏。我听了你的话,量少就做精,把价格抬上去,这衣服可是定价三十两银子一件呢,太太小姐们都抢不到手!”秦云昭没做过生意,不过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提了这个建议后,何花想了好久,才咬牙定了这个价,没想到居然也能卖得这样好。 “我们也就喝个头钵汤而已。不过能卖得这么好,也是件好事了。”秦云昭笑了一声,“我这儿还有件好事要告诉你呢。” “哦,什么好事?”虽然累,何花脸上也是容光焕发的,还有心情打趣一句,“该不会是你相中了哪个少年郎,定了人家了吧?” 秦云昭“嘁”了一声:“你想哪儿去了,是我在来的路上,刚好看到刘宏文失手杀了人,被衙役带走了!” “哐当”一声,何花正端起要喝的茶杯就掉落在了地上,脸上又惊又喜,因为想强忍住,反而有些扭曲起来,还带了一种恍惚在做梦的表情:“真的?他杀了人了?” 她这一声声调都颤抖了,问的声音也大,就连正在招呼着新进来一两个客人的伙计,都忍不住分神往柜台里面看了一眼。秦云昭连忙先把何花拉到了后面的房子去,略去朱三那头的故事,只把他当陌生路人,详详细细将刘宏文刚才的事说了出来。 何花听秦云昭讲完,愣了半晌,突然就咬着牙哭了起来:“那畜生往这边走,又提着那一大罐子墨汁,不用想也知道是想来泼我这店上的!”然后抑制不住地又大笑起来,“真是苍天有眼,老天都看不过眼,要把他收了去!收得好!收得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2章 新店 当街杀人,哪怕是因为失手,不判绞立决,也会先判个绞监候,刘家这边是不会给刘宏文出什么力的,他既然已经杀了人,那个秀才功名就已经废了,要是苦主疏通的好,很大程度就是绞立决了。 停尸房里,仵作已经极快地填好了尸格,跟在一边的徒弟正要把白麻布盖上,眼尖发现朱三那尸身两只膝盖的正下方各有一处乌青:“师父,你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仵作随意看了一眼:“可能是死者之前撞着哪儿,今天街上不是人多嘛,磕磕碰碰也难免的。”这案子实在太明显了,当街相殴,意外杀人,人证、物证都有,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呢,并没有什么悬疑的。 徒弟“哦”了一声,把白麻布拉过了尸身的头顶盖好了。谁会想得到呢?就连刘宏文自己也想不到,他那时之所以能扑倒朱三,根本就是因为朱三的膝盖被飞物击中而僵麻,就连恰好放在地上那处的陶罐碎片,也是人算计好了的……可惜唯二知道事情不是意外的人,只有朱三自己了,却是有嘴也再说不出话来的。 真是好风凭借力,送他下地狱啊。秦云昭心里高兴,见何花情绪一时还未平复,索性让她在房间里先歇着,自己先出去照应着。 伙计并没有注意到里面走出来的不是何花,一边把银钱递了过来,一边就取尺子量了布剪开:“掌柜的,五尺平纹妆花缎,收银了。” 秦云昭接过在小戟子称了,见有六钱,就问了声:“要找零吗?” 伙计一愣,才看到收银的竟然是刚才进来的那个包着大头巾的姑娘,有些迟疑地答了:“要找二十文。”一边眼睛就往后面睃去找掌柜。 秦云昭把何花放在柜台下面、惯常收钱的木盒子打开,把那六钱银子扔了进去,从里面数了二十文铜钱出来递给了伙计。见盒子里还有本账簿,打开一看,密密麻麻记的是销售流水账,连忙取过小桌子上搁着一支笔,呵了呵气,蘸了墨水照着上面的格式接着记下了:平纹妆花缎,五尺,收银五钱八分。 陆续又有人进来买布料,买衣服,伙计见这包头巾的姑娘大大方方地坐着记账,压下心头的疑惑,先去招呼客人了。 秦云昭又收了几回银,记了几笔账,何花才重新净了脸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秦云昭已经记好刚才的账,凑过去看了一眼笑了:“阿昭这笔字写得那才叫俊,你这一记,我都不敢接着下面写了。” 这会儿头脸都暖和了,秦云昭把包脸的头巾取了下来,呵呵一笑:“你就把我夸上天去吧!何花姐,咱们要不要请个账房来?” 正规的店铺,掌柜是掌柜的,账房是账房的,账房和伙计是要随时守在店上的,掌柜却是还要灵活跑动业务的。何家布店和染房原来规模也不大,染房也只雇了一个伙计做活,布店因为到年边儿了忙,何花也紧着请了个人,却是自己兼着账房记账的,马马虎虎也过得去了。 现在听秦云昭这么一说,何花心里就是一动:“阿昭,你是不是想扩大生意?” 秦云昭再不懂,也知道钱拿在手上是死的,既然这军衣生意沈胡子保证能够长久做下去了,肯定要把利钱拿出来扩大下规模才行;反正她又没有什么事项急着要用钱。 要扩大,那就要往正规的架子来走了,自然是各司其职好些。到时有事需要何花出面去跑的,也不怕她被缠在这店上脱不开身。 何花见秦云昭点了头,心里不由兴奋起来:“阿昭,要你真决定把这回的利钱不动,继续投进去,我们确实该好好合计合计了。翻过了年,在界山城那里就要举行布料和皮料的招商会了,大商家要眼光瞧得准了,拿下哪种料子捧红了,那一年就可以抵上几年的生意了……” 她家中世代为商,小时也跟着父亲参加过几回那种招商会,很是羡慕几大商家的阔绰出手和精准眼光,可惜嫁了刘宏文之后,就再没能去过那些场合了。 如今自己又得回了自由身,合伙人也不是只看着眼前的那点钱的,何花心里立即就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许自己也能找到机会做大做强呢? 秦云昭没想到这里还有类似于前世各种贸易会的招商会,连忙问了详情。界山城是兴州的辖地,离兴州并不算远,招商会又是三月初才开,把手上这批军衣一交货,接了下批的军衣单子分工下去,然后时间上、地点上完全赶得及。 两个人当时就定好了行程要去,既然要往大里去做,各事项也得规范起来,首先账房确实就要请一个了,还有制衣娘子,也要签下固定的雇工才行。 两人商量了细节,何花兴兴头头就花钱请了门口一个闲汉把惯常在布料街在做经纪的吴经纪请了过来,要他帮忙寻个可靠的账房,另外再招个伙计,制衣娘子这边,何花就打算先问问接了这批衣料做的几个相熟的人,看她们来不来做。 吴经纪做惯了事的,一见何花就架势就是要铺排开的,进门就先道了声大吉大利的恭喜,听了何花要雇工,连忙取出随手带的簿子把要求记了下来,一边写一边就笑道:“恭喜何掌柜啊,绑翅膀的绳子给摆脱了,这何家布店一定能旧貌换新颜,展翅高飞了。” 听到旧貌换新颜这句,秦云昭心里就动了动,打算呆会儿就跟何花商量件事。这边吴经纪记好了事,吹干了墨把簿子收了起来:“何掌柜,这事儿不出两三天,我一准儿给你办得妥妥的,你看,我什么时候把人给你带来相相最好?” 何花刚要开口说随时都行,马上想起秦云昭也有一半股份,她也要看过眼了才好,连忙就拿眼看向秦云昭:“阿昭,你什么时间会进城里来,我们好一起相相人。” 看来确实还是住进城里方便些啊。秦云昭心中盘算着,问了吴经纪一句:“吴大叔,二十七那天,巳时末,成不?”今天是二十五了,要再晚,只怕家家都要去过年了,就是不知道这时间让吴经纪去寻摸人,是不是短了点。 吴经纪进门时就瞧见这漂亮姑娘了,只以为是何花的亲戚,他做正事认真,也不乱瞟眼、乱搭讪,现在见何花居然问旁边这姑娘,而这姑娘开口就跟他这样说了,略一思索就猜到这姑娘定然与何家布店关系匪浅,不敢怠慢,连忙一口就应道:“成。”然后又迟疑地问到,“姑娘是……”眼睛却是看向何花的。 何花连忙说明了:“她姓秦,如今也是我这布店和我弟弟那染坊的一个东家。” 这秦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挺有气魄,居然在何家布店和染坊都入了股?吴经纪脑子活,转瞬就想到了何家姐弟两个才接到的染制军衣的生意,何家的生意原来一直做得平稳,并没有听说过跟兴州军中有什么来往,要早有来往,这何掌柜当初不会受刘宏文那么欺凌了。 这么捉摸着,吴经纪就猜测着,何家这回的生意,可能是这秦姑娘带过来的,看来这秦姑娘跟兴州军某个重要人物一定很熟,不然也拿不下这军需生意。真是财气来了拦都拦不住啊,布料街这么多家店子,这秦姑娘刚好就选中了何家,这何掌柜姐弟两个也是个有福的人。 想到秦云昭可能的背景,吴经纪就连忙揖了一礼:“原来是秦东家,失礼失礼。想来秦东家是新入股的了,不知道要不要改店名,换牌匾呢?我这里可以一应帮着在官府、坊正办好手续,就是牌匾都可以即刻做了新的来。” 他是做熟这一行的,一般店子里入了一个新东家,多是要换新店名的,在官府和坊正那里都要办好手续,官府好定税核税,坊正也好有事时找到地头儿通知。生意人有时脱不开身,或者嫌麻烦,就常托了经纪去做这个,两相便宜,不过花上少许银钱罢了。 秦云昭先前就是想的这个事。她被沈谦点醒那一下后,就细细考虑了很多事,这一趟进城来,就是打算跟何花商量的。既然是两人合股,自然不好再叫何家布店了,何况两人还打算扩大生意,何家布店这名头也太小气和普通了。 见吴经纪已经提了出来,秦云昭跟何花一阵商量,各取了一个谐音,就定了清荷坊这个名字,也应着“荷边清露袭人衣”的意思。吴经纪见那个“清”字在“荷”字前面,就仔细看了秦云昭一眼,心里有了个谱。 秦云昭当即就取笔写了这三个字。吴经纪见笔迹大气洒脱,连连叫好,等墨水干了,把那幅字小心收了,应承了一应改名制匾的事项这才急忙走了。如今衙门已经放假了,不过还有人当值,他得赶紧先找了人办事。 见时辰差不多了,秦云昭就先去将军府接秦思源,跟何花约定了,午饭略晚一些,等她把哥哥接回来后,让何花叫了何真一起回来,四个人在家里好好聚一聚,庆祝清荷坊新店大吉,另外也要说说自己的打算,和店子里的一些细项事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3章 奚落 今天正是沈谦依着旧例在将军府后面的梅园大宴正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的日子,将军府没有女眷,布政使符永年的夫人褚夫人就代掌内主人之职,主持着一干事宜。 其实也是每年都做熟了的,左不过是把她府中那一套人马都带了来按着旧例料理照应好就是,只要不出差错,大家乐呵过了就好。 褚夫人的女儿已经定了亲,翻过年就要出嫁,就留在了家里备嫁,膝下另外还有两个庶女还没定下的,不过年纪也差不多到了,这回就一起都带在了身边,这梅宴可也是兴州的相亲大会呢,男女席分坐的又不远,正好可以寻摸下亲事。 沈谦和符永年先后致了祝酒辞以后,褚夫人就让人开了席面,还专门请了一套杂耍班子来助兴,大家边吃边看,互相敬酒,气氛和乐无比。 杜柳坐在陈雪娘的身边,拈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挟着菜吃,一双眼睛却只往男席那边看着,只恨那些络绎不绝来敬酒的人跟苍蝇一样集在那里讨厌,挡住了她的视线。 符四小姐就不着痕迹地拉了拉符三小姐的袖子,抬抬下巴示意她看杜柳那边。杜柳平常自诩嫡女身份,又生得美貌,见着她们这几个庶女,总是时不时地刺一下、踩一脚,端得令人讨厌。 符三小姐瞥了杜柳一眼,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男席那边,心里已经明了,偷偷跟符四咬了耳朵:“又在看沈将军那儿呢。我听二姐说,去年她看沈将军那样子,恨不得眼睛里伸出钩子来,把沈将军给钩到她面前……” 她们二姐就是褚夫人嫡亲的女儿,虽然同为嫡女的身份,却对杜柳这种娇蛮的很瞧不上眼,曾经在姐妹中说过,杜柳自以为长得好,天下的人就都要让着她宠着她似的,她偏不让,别说她长得不比杜柳差,就是比家世,她爹符永年是正四品的布政使,也比杜柳她爹一个正五品的千户要高出整整一级呢! 符二原来也对沈谦有过想法,奈何人家没想法,所以最后就定下了另外的亲事,不过却还是看不得杜柳觊觎沈谦的那样子,因此在家里姊妹间说杜柳就说得比较毒。 符三、符四虽然去年并没有到年龄,所以嫡母没有带她们出来参加梅宴,可等符二回家后,也是把当时的情形说了的,大家在家里再有矛盾,对杜柳却是同仇敌忾的。 今年两个人都来参加了,果然看到了杜柳频频看向那边的急相,符三那么一说,符四就噗地笑了出来:“平常总以为她是嫡女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是一个上赶着想做妾的玩意儿。” 托符二的福,当初符二起了那心思以后,她们在家中无意中偷听到了父亲和嫡母的谈话,当时符永年委婉劝说打消了褚夫人想跟沈谦结亲的念头时,就是这么说的: “沈家是世家,沈将军的父亲又是武侯大人,当年跟在圣上身边征战的,如今正得圣眷,而且他的母亲亦是出身清流名门,当年阴差阳错才屈了身份跟了武侯。 父族隆宠,母族得力,沈四虽然是庶子出身,可是自身人才了得,比武侯的那几个嫡子还出色几分。我曾经听闻,武侯当年曾经感慨说过,老四最肖我。 虽然碍嫡庶身份,武侯这爵位不能传给沈四,可其他的方面,武侯自然会考虑补偿。幸好是本朝现在没有适龄的公主,否则就是让沈四尚了公主也是使得的。 你也不必再多那份心思,你只想着在兴州沈四是老大咱们是老二,正好配了合适,你却是想不到,如今在京中,有多少贵人也看中了沈四这一头呢。只不过武侯老奸巨滑,为着天家的事,只推说沈四一心在边关报效家国,怕误了别人花信,所以不肯轻易应承而已。 你也别看着杜家那想凑上去的样子就眼红,他家跟京里那些世家大族比算得了什么?杜家那闺女就是再好,想嫁给沈四也只有当妾的命。你舍得把咱们娇养的女儿送去给人做小?” 褚夫人听了这话,当即就熄了心思,跟符二一通劝说,另外就找了合适的人家给她定了亲,就连符三符四,在偷听到这番话以后,都对沈将军慎而远之,她们是大家族出来的,自然知道,只要娘家得力,哪怕嫁个出身低些的人家也不打紧,家势几年就能起来了的;最最要紧的却是那正妻的位子! 因此两个看到杜柳这样子,一边耻笑她就那点浅薄的见识,上赶着想给人当妾,一边又止不住有些酸酸的心理,偏是看不得她得逞。 见杜柳起身离席,符三符四规规矩矩跟嫡母道了要去更衣,带了两个丫头也离了席面,一拐角就觑着前面的杜柳追了上去。 杜柳是好不容易觑见沈将军终于离席起身了,连忙带了碧桃偷偷跟了上去,谁知道沈谦腿长步子大,几步就走没影了。杜柳没办法,想着沈将军应该是去更衣了,索性就停了下来,反正他从这儿走的,一般也会从这里回席,自己不如在这儿等着,一会儿见他来了,再装作葳了脚。 杜柳才站定了身子,符三符四就各带着一个丫头赶了过来,人还没到边,远远地笑声就先到了:“姐姐,前面那个是不是杜千户家的小姐,她站那当风口做什么呀?” “谁知道,可能想什么把心都想热了,所以才到风口来吹吹吧!” “啧,这大冷天的她也站得住。” “你知道什么呀,这会儿能站着还好,一会儿要葳了脚,说不定站都不能站了,还只能坐地上去呢!” “姐姐你真说笑,坐地上她也不怕脏了她那身新衣服。” “她那衣服算什么,你没看那是老式样了吗?脏了就脏了呗!你以为是咱们身上穿的这衣服啊……” 杜柳听那两人一唱一和地调侃自己,脸色顿时很是不好,等人走近了,这才看清了那姐妹各穿了一件从来没见过的新款式的皮毛衣裳,不仅半分都不显得臃肿,还把那种华贵大方的气质都衬托了出来。 褚夫人是代主之职,所以早早就带了这两姐妹先来了的,杜柳是后面来的,那时沈谦刚好就走了进来,所以杜柳并没有注意到坐在褚夫人身后这两姐妹的衣着,就被沈谦那边吸引了注意力。 这会儿听到这两姐妹的奚落之语,把自己的衣裳跟那两人的一对比,马上就觉得自己衣裳的老气来。杜柳脸上已经很不好看了,心里把祥云阁那制衣娘子连着肖掌柜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偏还要嘴硬:“真是奇怪,这大冬天的就打哪儿跑来了两只山麻雀,叽叽喳喳嘈刮个不停的,身上不过多几根毛而已,还扯着嗓子叫得生怕别人不知道!” 符四年纪小些,听杜柳这一讥讽,气得就想走近前去,符三连忙伸手将她拦住了:“成日里还有脸笑别人土包子,连这最新款的衣裳都不认识,啧,也不怕给你说,这几根毛呀,可是三十两银子一件呢,够你攒上两年的月钱了。” 两姐妹说说笑笑地跟杜柳擦肩而过,往更衣间去了,符三自己心里有数,符二亲事定了,今年是头一年嫡母带她们出来赴这梅宴,何况又是嫡母代行内主人之职,可不能出了什么漏子;言语上占上风得便宜就行了,也不能再多惹别的事端出来了,闹出来了可不好! 杜柳被那两姐妹奚落一顿后就扔在了身后,白气得跺脚,又不敢追上去揪了她们来打,生怕万一沈将军走回来时撞上,会损了她的形象。她却是没想到,自己在那风口处快站麻了脚,也没有看到沈谦回来。 沈谦是得了靖风的禀报,秦云昭来了,当然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接秦思源回去的。靖风机灵,立即就说秦思源还在训练,请秦云昭进了一处侧院,先坐着喝茶等一等。 沈谦得了报,心里就是一喜,连忙起身先去换了身常服,脸上却还尽量绷着:“她来就来呗,你叫我去做什么?” 都什么年头了,将军你还要端着这面子?靖风心里腹诽,嘴上却说得漂亮:“秦思源既然是将军的亲卫,能不能先行离岗,自然是要请将军来定夺,属下不敢擅专。” 沈谦挺深沉地“嗯”了一声,脚下却是加快了几分,靖风一时没注意,没跟上步子,连忙叫了一声:“将军……” “咳,靖风大人,还请你跟将军通报一声,我就在这里等着他拨冗一见吧。”沈谦一眼瞟见秦云昭的身影远远地现在侧院那园子里,生怕秦云昭那猫儿一样灵的耳朵听到些什么,连忙给靖风使了个眼色。 靖风立即机灵地改了口:“沈大人,我家将军正在梅园宴客,还要烦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 两人脚步如风,说着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侧院的园子边上了,秦云昭听到声音看了过来,见靖风带了沈谦过来,微微挑了挑眉,先淡淡地招呼了一声:“真是巧啊,沈四叔,你今天也过来有事?” 沈谦瞧着立在一树怒放梅花下的秦云昭,心里猛跳了几下,觉得口有些发干:“嗯,巧,阿昭。”不自觉地就将以前称呼的“秦姑娘”换成了“阿昭”,却忽略了她语气中极淡的一丝奚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4章 多想 将军还想在自己面前装着没事?这么傻站着看着人家算怎么回事!靖风心里大摇其头,嘴上连忙给秦云昭解释着:“阿源还在训练,秦姑娘稍等片刻。沈大人刚好过来找将军有事,我请他一起在这儿等等。”一边说着一边就拔脚先走了,时间宝贵啊,自己可不能杵在这里碍了事! 靖风一走,沈谦刚刚有些紧绷着的脸明显就缓和了下来:“阿昭,怎么站在这风地里,先进去喝杯热茶吧。”见秦云昭并没有动,一双灵澈的杏眸却静深地看向他,沈谦下意识地就抹了一把脸,“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 “沈胡子。”秦云昭看了他几眼,叫了这么一声,却又突然止住了,转身往侧院待客的那个小花轩走去,行了几步才说了另一句话,“你脸上当然是有胡子。” 这是什么意思?沈谦莫名地感觉到秦云昭有些怪怪的,但是要说哪儿怪,他又说不上来,只得先跟着往花轩走去。 秦云昭坐了客座,沈谦下意识就往主座走去,还未到边醒过神来,硬生生地偏了个方向,走到了旁边的另一个客座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了个空着的主座,秦云昭又一直低着头喝茶不出声,气氛陡然有些怪异起来。沈谦这几天没见着秦云昭,心里有一处角落总是有些念着,等见了面,这么静静对坐着不说话,想抬眼看又不好太直接,不由尴尬起来,搜肠刮肚才想出了一个话题:“这几天就你一个人守在家里,还好吧?” “很好。”秦云昭回答得万分简洁,似乎并没有想跟沈谦攀谈的想法。 沈谦不甘心,只得没话找话说:“没有什么事吧?” “沈胡子,你是希望我有什么事?”秦云昭从容反问了这一句,抬眼看向沈谦,眼神中有着一晃而过的警惕,虽然极快,可那一丝隐含的敌意却被沈谦敏感地捕捉到了。 自己是哪里惹了这丫头起了戒心呢?沈谦被噎了这一句,一时也说不下去了,只勉强答了一句:“你想多了。”两人俱都沉默了下去。 秦云昭确实是极灵的猫耳朵,先前靖风叫那一句“将军”,虽然声音传来已经极模糊了,但是结合之前华灵跟她交换的信息,她心里也得出了个大概。 华灵当时为了得知她是怎么劝动宗南山的,不惜把沈谦给卖了,把他这师叔当时是怎么说秦云昭一贯刁滑,会哄骗赖人,还会攀附的事都给秦云昭抖了出来,末了还神秘兮兮地加上一句:“纯良心附赠一句,我师叔可不是你表面看到的这样哦!” 至于到底是怎样的,华灵是死也不肯说了。要说原来秦云昭只觉得沈谦跟靖风之间的关系有点怪异的话,那么这一回靖风说去帮自己找哥哥,却转身叫了沈谦来,就让秦云昭深度起疑了。 偏偏靖风叫的那一声传过来时虽然有些模糊,但秦云昭结合前后一想,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靖风的那一声,叫的是“将军”!沈胡子就是兴州都指挥使、定北将军沈谦! 难怪罗奕当时对自己也是支支吾吾的,并没有直接说沈谦是任军需官之职,只说军衣是他负责的。整个兴州大营都是沈谦负责的,何况制作军衣这种杂事了!沈谦是将军,却要对自己隐瞒身份,靖风和罗奕两人对他的态度难免一时还有些生硬,怪不得自己会觉得有些什么不太对味儿呢。这样一想他的身份,这才对头了! 可是,自己有什么让堂堂兴州都指挥使可图的呢?让他费了老大力气劝着自己进城来,还不惜许了他亲卫队教头之位!秦云昭心里忍不住思量起来。 初见沈谦,是在泉水潭边,那时他无意援手之手,对自己是不屑一顾;再见沈谦,是在兴州那石桥上,他不知从哪里窥见自己抢了朱三,非揪着自己要跟苦主对质;之后几次,包括从华灵那里听来的,沈谦当时心里应该是对自己嫌恶的,什么时候他就对自己改了态度呢? 秦云昭垂下眼帘看着杯中茶叶根根如针浮沉,已经将沈谦改变的时间段想了个清楚。他对自己改观,是在知道那丛林迷彩服是自己设计出来的之后,而重寒山的那次比试,让他发现了那手弩也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是这之后,沈谦对自己才开始热络起来。 秦云昭不由想起了哥哥之前的担忧,哥哥担心的是匪夷所思,她被世人当作妖女,而她担心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或许他觉得自己身怀异技,或许沈谦对自己的秘密有所觉察,所以想将自己拢近他身边,挖掘秘密,为其所用,如果自己不配合,可能等待自己的就是…… 虽然过来沈谦表现出来的品性应该是不错的,不过,谁又能说看得清人心呢?沈谦种种表现,由不得秦云昭不多想。这样一想着,秦云昭心里更是一点点变冷了。是她疏忽了,如今哥哥已经入了沈谦的亲卫队,她不敢赌,也不能赌;包括自己的想法,半点都不能泄露出来让沈谦知道。 这一瞬间秦云昭已经决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沈谦隐瞒了身份想把自己拉近前,不如将计就计,就装着不知道他的身份,探探他到底是什么想法!隔了这么近,他又有所图,时间长了,她就不信沈谦不会露出马脚来!到时自己再见招拆招,想个妥当的办法。 可当务之急,是稳住沈谦的心,让他不要发现自己的怀疑!一念想定,秦云昭就先开了口,半真半假地问了出来:“沈胡子,你不是说只是跟沈将军沾了点亲吗?怎么我看靖风大人跟你挺熟络的。” 原来秦云昭是以为,靖风身为将军的亲卫队长,对自己这态度太过亲近了,怀疑自己对她瞒了关系?沈谦微微松了口气,连忙解释:“确实是只…沾了点亲,不过我帮将军做好了几件事,包括这回这军衣的也是,所以得了将军一些青眼,自然跟靖风关系又近了不少,而且他本来就是我的好兄弟。” 掰!你就可着劲儿地掰!秦云昭心里恨恨,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了一丝恍然的表情:“哦。那以后我哥哥在靖风大人手下做事,还要劳烦沈四叔你多跟靖风大人那里帮他美言几句了。” 怀疑自己的时候就叫“沈胡子”,要请自己美言了又知道叫声“沈四叔”了。沈谦有些好气又好笑,不过两人这话一说开,刚才那种奇怪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沈谦只觉得浑身都轻松起来:“阿昭,我跟你说的任教头一职的事,你多考虑考虑……” “嗯,知道了沈胡子,不是说了正月十五来就来,不来就不来嘛,你这么急做什么?”秦云昭装作毫不知情,适当地逼了沈谦一下,又堵了他一句,“再说了,当不当教头的,我也只是听你说的,人家沈将军说不定没想过要请我呢?” “我跟沈将军说过,他已经亲口答应了的!”沈谦听着秦云昭后面一句像是口气松动,连忙解释,又加了一句,“不信,一会儿靖风来了你问他,当时他也在场的。” 这铁板钉钉的口气,看来是志在必得啊,要是自己不答应,还指不定沈谦会想出什么别的主意来呢!秦云昭就顺势应了一句:“哦,沈四叔说是那就是吧,也不用再问靖风大人,我过年这一段时间再考虑考虑。” 见她依旧是没落个实口,沈谦不敢再催问,怕落了痕迹,转而开口问起别的事:“那个,今年过年你们打算怎么过?” “睡懒觉,吃好吃的,或许再上山打几趟猎玩玩儿,就这样过。” 果然他就是白问的,秦云昭就只用吃喝玩乐把他给搪塞过去了。沈谦心头有些生恼,却也不敢把自己才起了个苗苗的小心思给宣诸于口,两人顿时又沉默了下来。 好在总算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靖风把秦思源给找了过来,秦云昭心中升起了欢喜,几天没见哥哥了,倒觉得像过了好久似的,开心笑着就迎了上去:“哥!” 秦思源一见沈谦在这里,先客气叫了声“沈四叔”,然后才宠溺地摸摸妹妹的头,又沈谦和靖风两个说了几句新年吉利的话以后,就拿了包裹告别出来了。 沈谦看着秦云昭一张娇颜如花新绽,却是对着她哥哥,兄妹两个说说笑笑地走远了,想着刚才她跟自己默默相对而坐,话简洁,就连笑也吝于给自己一个,心里又闷闷地不舒服起来。 靖风先进来时,就感觉里花轩里的气氛沉默诡异,怎么也不像男女之间那种你侬我侬的感觉,就是一个粉红暧昧的小泡泡都没有,心里已经为将军大呼可惜了,真是白瞎了他给这两人创造的单独相处的时光。 这时看将军脸上隐然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靖风忍不住就想打听:“将军,你刚才都跟秦姑娘谈些什么了?”见沈谦目光灼灼地向自己逼视过来,不由叹了口气,“将军,女人啊,是要哄的,你不会一点好听的话都没给她说吧?” 沈谦回忆起刚才自己说的那几句话,还真半点都没有好听的,不由脸色赧然,说实在的,他虽然开始有些动小心思,却是一句好听的话都没跟秦云昭说过,就是认识阿昭以来,也多是各种嫌弃厌恶之语。 沈谦猛然醒悟过来,难怪两个人刚才独处时,秦云昭眼里会一闪而过有警惕和敌意,实在是,自己真没说过她半分的好!这可怎么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5章 葳脚 杜柳脸都冷僵了,也没看到沈将军从这路上回来,连忙遣了碧桃回去看,这才得知宴席已经撤了,宾客们正在梅园赏梅,有继续看戏的,也有聚成一圈吟诗作赋的。 杜柳这才想起沈谦或许已经走别的路回去了,赶紧也往回赶,果然看到沈谦已经换了件衣服,带着靖风正从梅园另一处漫步而来,脸上却有些凝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柳不由一喜,连忙躲在一树梅花后,让碧桃帮着整理了下衣裳和妆容,这才弱风拂柳一样袅袅走了出来,装作欣赏着这一路梅花,也是漫步向沈谦那边方向走去。 眼见得还有几步路,斜刺里去突然传了一声娇音:“杜姐姐等一等。” 这声音明明白白响在这边,就连沈谦也注意看了过去,杜柳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符四搀着符三的手绕过一株花树联袂而来,行到杜柳身边才娇憨一笑:“杜姐姐,你前面这路上有块小石头,你小心别踩了上去葳了脚。”一面说着,一面就伸足将那粒小石子儿踢远了去。 杜柳的脸色瞬间变青,偏偏沈谦就在十来步远,她不得不咬着牙齿勉强挤出个笑来:“多谢符妹妹提醒了,我会小心的。”看向符四的眼里只恨不得喷出火来,符四这一说破,她刚准备的计策就用不得了,那还能怎么跟沈将军搭上话呢? 看着杜柳这捏着鼻子的样子,符家姐妹两个俱是心情大好,符三还关心地问了一句:“杜姐姐怎么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刚才在那边站久了,吹多冷风了?” 符四赶紧也“贴心”地补上了一句:“唉呀,杜姐姐,那你赶紧回那边暖阁坐一坐吧,过几天就过年了,可千万要注意身子别生病了。” 沈谦刚才只是一直想着事,所以乍然听到那一句停了看了一下,一见是三位闺阁小姐在聊天,并没有什么事,而且那话里的语音他也听了出来,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就提脚大步走了。 杜柳被符家姐妹两个拖住,还拿话抵住了,眼角瞥到沈谦已经走远了,当头符三和符四两个的面,自然也不好再追上去了,只得绷着脸盯着那讨厌至极的两姐妹:“不劳你们费心,我身体好得很,一年半载都生不了一次病!” “唉呀,杜姐姐可不能掉以轻心呀,我就曾经看到过府里的一个下人,也是从来就没生过病,谁知道一生就是大病,眼看难捱过……” 这是咒着她死还是怎么的!杜柳再也忍无可忍了,张口就反击了出来:“那下人不会就是你们的姨娘吧!我可是才听说你们府上有个姨娘好好的就得了女儿痨,也不知道你们过年要不要偷偷绑根白头绳呢!” 姨娘不是主子,哪怕是自己亲娘,要在过年的时候死了,怕碍着喜庆,也不能举哀的,不过是子女有孝心的,在自己房里的时候就偷偷绑根白头绳算是戴孝罢了。 符四见杜柳当着人做得好一副知书达礼的样子,背了人却恶毒嘴利,毕竟年纪小,一激就发了气,嘴上更说得刻薄起来:“杜姐姐真是想得周全,这会儿就关心起别人家姨娘的事来了,这是卯定了要上杆子贴着给人家当妾,先找着典范学起来了? 杜姐姐又何必只把眼睛看到别人府里呢,你自己家里不就有现成的例子可以学?我听说杜大人才纳了一个新姨娘,年纪好像跟杜姐姐都差不多大呢,你们一家子刚好可以就近学着,同龄嘛,也更容易说点知心话不是!” “谁跟她是一家子!”杜柳自然也听她娘说过,沈将军那府里的正妻位置,怕是自己想不着捞不到的,但是也还有平妻和侧妻呢。可这会儿明明白白被符四说破了开来,直指自己就算贴上去也就是个当妾的命,杜柳顿时恼羞成怒。 更何况符四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爹新纳的那个娇娇怯怯的秦姨娘一来,她听说爹这几夜都歇在那边,还连续叫了几回水,昨天爹又才跟娘提起,说秦姨娘那里没有什么好簪环,让娘给她打些来,过年好插戴了,也免得失了他杜府的体面。 这才来得几天,就把爹的心给拢偏了?杜柳心里正恼着那狐媚子呢,被符四这么把自己跟那秦姨娘一相提并论,只觉得大受羞辱,说话也直冲冲地没了遮拦: “你们两个少在这里蛇蛇蝎蝎乔张做致,我怎么样自有我亲娘操心,你们管不着!倒是你们,有你们嫡母帮你们好好考虑着,到时才嫁过去就能有现在的比自个儿还大的儿子女儿,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呢!就是这要教导子女,也不知道你们拿不拿得下来,要不要趁早去跟谁学学这日子怎么过?” 几位夫人太太之间消息最是灵通,褚夫人这两个庶女到了年纪,正要找亲事,大家是知道的,听说有户寻继室的因为家世不错,也入了她的眼,就看她最后想怎么定了。杜柳正在跟着她娘当家理事,自然是把这些消息都听到了耳里,这会儿一气之下也不管这事定没定拍,先就抖了出来。 符三符四两个脸色立时就变了,她们只想着嫡母带自己出席这梅宴,是要开始准备给自己说亲了,倒是没想到,这亲事里头还有着给人当继室的呢!要继子继女都比自己大了,那不是老头子,也是半老头子了!这可不就是坑了她们这花儿一样的年纪? 杜柳见符家姐妹两个立时张张惶惶地转身走了,这才算出了一口恶气,冲着她们冷哼了一声,不甘心地又在梅园里转了一圈,却是再没有碰到沈将军了,看着时辰不早了,只得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娘身边来。 陈雪娘看女儿沉着一张小脸,就知道她一定是没找到人说话,当着旁边几个太太的面,随意说了几句别的,把这事给带过去了。 等散了梅宴,娘儿俩个一起上了马车,把跟前的嬷嬷丫环都打发到后面一辆车上去坐了,陈雪娘这才问了出来:“今儿怎么了,我看你出去了那么久,都没遇上人?” 有几个相好的太太,见杜柳没跟在她身边,还特意问来着,陈雪娘笑着说年轻人活力好,就不拘着她,让她跟别的小姐妹说话赏梅去了;却没想到,女儿出去了这老大一阵,却是阴着个脸回来的。 一提起这事,杜柳就一肚子气:“还不都是符三符四那两个妮子故意坏事!”省去自己前面傻等的事不说,一五一十地把后面遇着沈将军了,却被那两个搅了场的事给娘说了。 陈雪娘听得脸上也是一片阴云:“外面看着这两个丫头年纪小,天真烂漫的样子,原来却是这么张毒嘴,还一肚子歪心思!你也不用恼了,今天我看褚夫人那里,拐着弯儿打听着那位张宣抚同知,看来那两个丫头,总有一个要嫁过去当继室!” 宣抚同知也是正五品的官,不过是文职,杜柳问了那人比自己的爹还要大上一两岁,心里只觉得快意,转而想起了符四将自己和秦姨娘相提并论的事,心里发梗,打定主意回去后要给那狐媚子一个好看。 及至马车进了门,秦明月依着规矩,站在二门处迎着这三人回来。杜鹏当先走在前面,一眼就看到她站在几个姨娘和通房头里,身上一件嫩蓝色镶同色毛皮条子的皮毛长袄,腰身儿束得小小的,脸儿衬得白净净的,鸦青的头发嫣红的嘴,就是十根指甲上也细心涂了艳红的蔻丹,捏着帕子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模样既娇嫩,又荡着新承雨露的一股子媚意,心里不由痒了起来。 见一众妾室们都福身行礼下去了,杜鹏嘴里说着:“行了,不必多礼,别站在这儿吹冷风了。”伸手把最前面蹲身行礼的秦明月给扶了起来,借机就捏了一把她的手,摩挲了一下才放开了。 陈雪娘瞧在眼里,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脸孔虽然因为是跟在夫君后面而恭顺地半低着,嘴角却掠过了一丝冷笑。 杜柳眼睛却红了起来,爹的那些小动作她没看到,她眼里只看到秦明月穿到身上那件毛皮衣服,正跟今天符三符四穿的是差不多的款式! 三十两银子的衣服,她这个嫡女都还没穿到,秦明月这狐媚子的姨娘就先缠着爹给她买了!杜柳想起当时符三讥笑她要攒上两年的月钱才买得起的话,恨不得此刻就把那件衣服从秦明月身上给剥下来,撕成一条条的破烂去。 见爹和娘往前头走了,杜柳经过秦明月跟前时,故意装作没注意,一脚就踩在了秦明月的脚上,还狠狠碾了一下。 她外出做客,并不是穿得家常穿的绣花布鞋,而是一双尖翘凤头高底鞋,木制的高跟狠狠踩在秦明月脚趾上,秦明月当时就“啊”地痛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将杜柳往外一推。 碧桃惊呼了一声“小姐”,抢上去扶,被杜柳带着一起,故意还往后退了好几步,两个人都假作跌在了地上。杜柳立即就哭了出来:“我的脚葳了,好痛!”根本不需要杜柳给她使眼色,碧桃已经一脸愤怒地看向了秦明月:“秦姨娘,你做什么这么死命地推小姐!” 走在前面的杜鹏转过脸来问了句“怎么了?”,陈雪娘已转身急走过去将女儿扶了起来,脸色已经冷了:“秦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明月委委屈屈含泪看了杜鹏一眼,才向陈雪娘这里回话:“太太,是小姐刚才踩了我一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6章 受罚 秦明月话没说完,陈雪娘一个大耳刮子就打到了她脸上:“柳儿不小心踩到了你一下,你就这么毒的心,下死力地推她?你是不是想把她推到那画屏石上撞死去?” 虽然秦明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可杜柳故意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跌坐在了地上,要是再后退几步,可就撞在门边那块雕了一幅仙鹤衔桃图案的半丈多宽、一人多高的画屏石上了。 大家把这情形都看在了眼里,两个正忿恨秦明月争了宠的姨娘,一个立即就惊呼了一声捂了嘴:“我的天呐,真是好险哪,就差那一点儿,小姐就得磕到那石头上去了!” 另一个也趁机斥责起秦明月来:“秦姨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姐一个女孩子,又没有多重,不小心踩到你一下,你就不能忍一忍么?非得跳起来就当场报复回来,未免也太不懂尊卑规矩了!” 那两姨娘知道这是当家主母要好好发作这新来正得宠的秦姨娘了,连忙争着上来落井下石,纷纷杂杂地指责起来。秦明月急得扑簌簌地掉眼泪,眼光只往杜鹏那边飘去:“老爷,太太,我没有想推小姐……” 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时候了还当着众人的面想勾着老爷给她求情!陈雪娘只当没瞧见秦明月那目光,一边上下检查着女儿有没有什么事,一边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平平问了出来:“怎么,难不成是柳儿乐意自己把自己跌个好歹出来?” 熟悉陈雪娘的几个姨娘和通房,包括一众下人立时都不作声了,陈雪娘这样子,分明就是心里已经动了大怒。偏偏秦明月不知就里,见陈雪娘检查了杜柳一遍后,声音没有什么大的起伏,以为没有什么大碍,连忙抓紧解释了出来:“我一时吃痛,下意识就推了小姐一下,并不是故意……” “冯嬷嬷,给我掌嘴!”陈雪娘一声断喝,打断了秦明月的话。 跟在陈雪娘身后的冯嬷嬷立即上前,狠狠给了秦明月两耳光:“说你不懂尊卑规矩,你还不服气?还敢跟太太顶嘴?太太这当家主母的面前,什么你啊我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秦明月刚才就被陈雪娘来了下狠的,可陈雪娘毕竟养尊处优惯了的,打的并不算很痛,冯嬷嬷就不同,时常训着陈氏房里一众小丫环的,两耳光下去,秦明月的一张粉面立即肿了起来,火辣辣地又红又痛。 虽然杜鹏年纪大了点,可对秦明月这新上手的姨娘是真的好,又是怜她年纪小,又是贪新鲜,连着几夜都睡在她那里,又对她有求必应的,这几天她的吃用比正房太太也不得差。 秦明月过得这几天快活日子,只觉得以前都像白活了一样。却没想到陈雪娘和杜柳都是全心准备着参加这梅宴的事,一时还腾不出手来发落她,这梅宴一赴完,眼光转了回来,自然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了。 秦明月被这两耳光打得懵住了,总算没傻到家,不敢再向杜鹏那边看了,却也没跪下来,只是低了头委屈地站在那里:“太太,是妾身一时忘记了规矩……” “秦姨娘,你既然进了我杜家的门,就该知道家宅之中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身为杜家主母,自然要依规矩处事,不然那起子下人都跟在你后面,对着主子‘你’啊‘我’啊的乱了套,可怎么得了。 上回厨房里的事你不懂规矩,我念在你是新进门的人,已经恕了你一回,还专门给你讲了杜家的规矩,你这样一再视规矩为无物,是当这府里能由着你胡来?!”陈雪娘当着杜鹏的面,并没有恶狠狠地盯着秦明月,只是一脸正室的端庄,只这一句就把杜鹏想求情的话给堵住了。 她是聪明人,刚才她一时忍不住发作,已经当着丈夫的面给了秦明月一耳光,现在与其揪着杜柳故意搞出来的事,让两人扯不清楚的辩白一场,还不如抓住秦明月现成犯的错;因此话里马上就揪着秦明月刚才说的那个“我”字不放了。 “你也不用怕我处事不公,冯嬷嬷,你来告诉秦姨娘,杜家原来的成例,姨娘通房这些人等,以下犯上是怎么处治的?” “回太太,掌嘴二十,扣两个月的月例。”冯嬷嬷恭敬垂了手回话。 秦明月的眉梢不由一跳,一双眼连忙可怜兮兮地又瞟向了杜鹏那边。冯嬷嬷这掌嘴可不是普通的耳光,这两嘴巴打得实在狠,不仅脸上火辣辣地痛,就是耳朵都嗡嗡地响,要是二十个嘴巴子下来,她这一张脸可就毁了! 杜鹏这时也顾不得了,连忙低声开口跟陈雪娘讨人情:“太太,姑且念在她年纪还小,确实是才进家门还不熟规矩,这掌嘴二十……” 陈雪娘何尝不知道男人这时爱着她的颜色和新鲜,当着众人,她也得给男人一个面子,于是一脸恭谨地点了点头:“既然老爷开口为她求情,我就破个例,柳儿是不小心踩了她,她也不是成心推的柳儿,这事就算了。不过她以下犯上这错么……” 陈雪娘看着秦明月一脸紧张地抬眼看向自己,心中一声冷笑:“掌嘴就罢了,就在这儿跪两个时辰吧。秦姨娘家里既是靠山屯的,想来平常也没得过什么零花,那月例银子也就不扣了罢,就禁足一个月罢。” 听到不用挨嘴巴子,只要在这儿跪上两个时辰,秦明月不由松了一口气,连每月一两的月例银子也不用扣了,只不过呆在自己院子里不许出门而已,这惩罚让惯来宅在家里的她更是喜出望外。 秦明月连忙向陈雪娘福了福身:“多谢太太仁慈。”杜鹏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行人自回去了,只留下冯嬷嬷在这儿看着秦明月:“秦姨娘,现在就开始受罚罢!” “现在?”秦明月吃了一惊,她还想叫身后那小丫头去帮她找个厚垫子来呢,这风地里头就这么直愣愣地跪下去,那可不得跪痛了膝盖?“冯嬷嬷,能不能容我片刻,我就叫千儿取个垫子……” “秦姨娘!”冯嬷嬷猛然提高了声音,“这是受罚,你当你是去进香拜佛呢!你也别磨蹭了,再挨过了晚饭的时辰,你就只有冷菜冷饭吃了!” 秦明月那里可没有设小厨房,要吃都是让千儿从大厨房那里去取的,除非她打赏银钱,否则误了吃饭的时辰,一准儿就不会是热汤饭了,这天气,要饭菜冰凉的可怎么吃得下去?秦明月没奈何,只得咬着牙跪了下来。 才跪得不到半盏茶的工夫,秦明月就体会到了这罚跪的苦。她原来在秦家也是张氏手心里捧着娇养大的,基本上就没挨过打,更别说这下跪了,这跟过年时给爹娘下跪磕头,说吉祥话讨要压岁钱根本就是两码事! 只这一会儿工夫,秦明月的膝头就硌得生痛,觑见冯嬷嬷坐在台阶上那小阁间里没注意,连忙悄悄地挪了挪,从那石板路上挪了下来,跪到了旁边刚平整过的土坪上。 这土坪原来是种花草的,因为冬日里枯黄了,陈雪娘嫌不好看,索性令人都拔了去,等明年开春再重新种上,所以先把地给压平整了放着,另在坪中放了几盆常青的花木应着景。 秦明月偷偷挪到土坪上跪着,开始确实比跪在石板上要好受多了,可跪得一阵,地里那阴冷的湿气又一股股地从膝头往她身上传来,冻得她直打哆嗦。 她刚想把屁股放低了坐在小腿上,冯嬷嬷已经在那小阁间重重咳了一声:“秦姨娘,你没学过什么是跪么?要姿势不标准,老婆子可得重新计时了!” 秦明月一个激灵,不得不赶紧挺直了身子,继续直直地跪好。若单只是跪还好,可陈雪娘罚她在这二门边跪着,不仅二门里来回话做差事的婆子丫环来来往往俱都看了个够,就是二门外的一些管事、小厮经过时也瞥见了几眼。 听着大家窃窃然议论纷纷的,秦明月几乎羞愤欲死,她这才知道陈雪娘把掌嘴换成在这儿罚跪,并不是什么仁慈。大家现在把她这模样都瞧在了眼里,就算今天跪完了,也可想而知,下人们对她的闲话会说多久!这精神上的羞辱更甚于肉体的惩罚呢。 难怪娘请来教导自己的那个嬷嬷会那么意味深长地对自己说:“大户人家里最是杀人不用刀、不见血的,秦姑娘你容貌虽好,想要在内宅里拼杀出来,还是要多长点心才行。” 长心,她不就是特别用了心么,把嬷嬷特别教的那一套都拿了出来,哄得杜鹏连着几夜都睡在了她那房里,头一脚就先固好宠。娘也说过的,把男人哄好了,以后就什么都好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杜鹏给她说了话,陈雪娘却没有全免去对她的惩罚,为什么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呢?秦明月咬着唇,听着耳边不时传来一两声笑语,只觉得身形摇摇欲坠,甚至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哟,这是谁啊,大年节地跪在这里?” 是有客人来了吗?管事和小厮是不敢这么大声地、毫无顾忌地说话的。秦明月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年轻男子的脸,一身织茧厚绸刻银色暗纹的襕衫夹棉长袍,那双带了疑惑好奇的眼,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转而涌出了丝丝怜惜。 冯嬷嬷已经从小阁间出来迎了上来:“大少爷,你可回来了,太太在暖阁里一直等着你呢!这是老爷新纳的秦姨娘,不懂尊卑犯了错,被太太罚跪在这里。你先赶紧进去吧,外头这天冷着呢……” 冯嬷嬷一头招呼着一头陪着杜杨进去了,不一时又走了出来,没好气地冲秦明月喝道:“算你走运,大少爷仁心,说大年节下的要多积善积德,跟太太讨了情,算是免了你罚跪!你还不快去跟太太谢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7章 畅快 秦明月两条腿已经跪僵了,浑身冰凉凉得冷,让小丫头千儿扶着自己,抖抖索索了半天才站稳了身子,慢慢挪动着步子一点一点往暖阁门口去了。 儿子在外游学,好容易才赶到年前回来,陈雪娘正一脸溺爱地看着杜杨喝着热茶吃着几样点心,听到冯嬷嬷禀报秦姨娘来谢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正想教训她几句,让秦明月长个记性就回去,杜柳却插了句嘴:“难得她知了错来谢恩,碧桃,把帘子挑了,也不用她进来了,就让她在门边磕两个头吧。” 陈雪娘笑看了女儿一眼,也知道她要解气,就点了点头,碧桃连忙走去挑了暖阁的门帘子。秦明月早听到里面的话了,这会儿也不敢再生事端,咬着牙就在门边跪下磕了两个头,谢了太太开恩。 杜柳见秦明月身上那件皮毛衣服两处膝盖位置,早已印了两团厚厚的泥印,知道那种嫩蓝色最是经不得泥污,这衣裳也算是毁了,而且秦明月现在又是一身狼狈不堪的,心里那口气才去了,解恨之余更是畅快起来。 陈雪娘见她磕完了头还跪在那里等着自己发话,正了脸色训道:“秦姨娘,你是新来的可能不知道,回头你去问问家里另外几个姨娘就清楚了,我这当主母的并不是苛刻之人,实在是这一大家子要打理好了,就绝不能容许乱了规矩!否则上行下效的就乱了套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原来这就是当妾的苦,哪怕再是贵妾,也不能翻过正妻的天去!秦明月低低应了一声“是”,陈雪娘并没有叫起她,反而又说了一串话:“大少爷宅心仁厚,在我面前帮你求了情,你给大少爷也磕几个头谢恩吧。” 秦明月抬眼向暖阁里看去,见先前那年青男子正面带微笑地打量着自己,目光灼灼似乎还带了丝格外的热度,秦明月连忙低下了头,给杜杨又磕了几个头谢过了他。 陈雪娘这才叫了起,让她回去好好养着:“前有老爷给你求情,减了你的罚,后有少爷也给你求了情,免了你罚跪,不过禁足却是不能再少了的!我听说你也识得几个字,这一个月就把《女诫》好好抄上三遍,等解了禁就交上来!” 免了罚跪,却加罚了抄书!秦明月心里暗暗叫屈,连忙低头应了,让千儿扶着回去了。 杜杨跟母亲和妹妹在暖阁里说了阵话,得知妻子叶兰音回娘家去了,借口要回房梳洗,好去岳家把妻子接回来,先退了出来,悄悄叫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喜儿过来:“你去打听下,我爹那个秦姨娘是个什么情况?” 主子没说具体哪件事,只说是个什么情况,喜儿不敢怠慢,用了十二分的心,把秦明月年龄家世,包括进了杜家以后的举动,今天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摸了个底儿清,赶在杜杨出门前回禀了。杜杨笑着赏了他一个荷包,坐上马车洋洋先往岳家去了。 这一天杜家设了家宴,几个姨娘和通房丫头也得了恩准,不用站着侍候,在旁边设的一张小桌子用食,萍姨娘瞧着一屋子热热闹闹的,就想起今天的事儿来,忍不住咯地笑了一声。 青姨娘白了她一眼:“萍姐姐这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了,说出来也让妹妹乐呵乐呵啊。” 萍姨娘似笑非笑地扫了青姨娘一眼:“我是看今儿家里团团圆圆的,心里高兴,怎么,难道妹妹看着眼前这热闹心里不欢喜吗?” “姐姐高兴,我也是欢喜的啊,谁个不爱这热闹呢?过年这段日子,可是一年到头最热闹不过的呢!”青姨娘嘴角扬起一丝讽笑,也只有那个没见识的乡下妞儿,以为太太真的是仁慈,眼中只看着那几个月钱,以为不扣月钱就是好事了。 好事?笑话,连着占了老爷这么几夜不留空的,现在还把太太嫡亲的女儿给推地上了,太太岂会容她这般蹬鼻子上脸? 那乡下妞儿以为守住了那几个月钱就是个好的,她却不知道,过年这时候都上不了席面,一年的面子都跌没了!这阖府里头,哪个不是捧高踩低的,那月钱她就是全拿来打赏了,也得不着那起子奴才一句好话儿奉承的! 而且这年节时分,最难得的就是热闹,还可以出门去庙会、去逛街,要运气好,还能得太太恩准上街看花灯呢,一年到头也就这点乐子了,而且还是极得脸面的事呢。 且看着吧,那乡下妞儿这翻了年就有得受的了,只要老爷不在,她要热的,下人定然送了冷的,她要甜的,下人定然送来咸的,她要一回两回地闹出来,老爷那可也不是个耐烦的性子,等腻歪了她,她就更知道好歹了! 青姨娘正想得出神,不提防萍姨娘错眼瞧见杜鹏起身去更衣,已经急忙跟上去扶着了,杜鹏借了酒意,就在萍姨娘脸上摸了一把,也不知道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萍姨娘吃吃地红着脸笑了。 青姨娘不由暗咒了一句:一个两个都是黄鳝精变的,见着条缝儿就钻了进去!眼珠一转,自己装着要去净手,也出门跟着去了。 陈雪娘坐在那桌主席面上,早已斜眼瞥见了这边的举动,心里冷嗤了一声,今天这几个姨娘对秦姨娘的落井下石她是看在了眼里,她要的就是她们争起来,要姨娘们都是铁板一块,她这个主母也可以不用当了!如今这样就好,这皮影戏耍得热闹,可线都在自己手里牵着呢。下一步,该是考虑让谁先有身孕了…… “别光着进来,这几天我容易怀上……”祥云阁的库房里,肖银儿一边勉强抵着秦勇林在自己身上捏捏揉揉的大手,一边拿着只用猪尿脬做的避孕套子想给他套上。 秦勇林伸手抓了那只猪尿脬套子远远扔在了一边,一把扯下了肖银儿裙子下面的夹棉裤子就直接顶了进去:“好东家,那玩意儿戴了跟隔了层靴子似的,不得个畅快……”嘴里说着,身子已经大力冲撞起来。 他前些天才知道怎么那杨得全就能荐了他当了这祥云阁管库房的伙计,原来是因为这祥云阁的东家是个女的! 肖银儿的丈夫常年在外行商,守在那些丝绸织物的产地,每年给她这里发货回来,肖银儿自己则在兴州坐店行商,养着老的,恤着小的。丈夫带了小妾过去,在那边还纳了个妾,就如两头大一样,肖银儿在兴州也不甘独守空房,遮着人的眼,当时一眼就看上了还是小伙计的杨得全。 杨得全借着这裙带关系,加上自己做事也机灵能干,才一步步被肖银儿提成了个小管事,可如今他挂着更年轻的冉氏那头,自己也想娶媳妇了,再用药怕损了身子、误了后嗣,肖银儿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杨得全一时就觉得有些吃力了,这才把秦勇林荐了来。 肖银儿先冷眼观察了一阵,觉得秦勇林确实是个不会在外面嘴花花说的人,这才借着入库房清点和指点秦勇林记出入库账的机会,把他叫到身边来挨挨擦擦的。 秦勇林是吃过一回亏的人,加上肖银儿又是自己的东家,怎么敢生这个念头?还是前天肖银儿在库房里故意装作被绊倒,被秦勇林来扶的时候扭着腰肢蹭了蹭,见秦勇林虽然脸红了,下面也硬了,却还咬着牙要松开她,肖银儿赶紧一把握住了他下面,两个人这才滚作了一团。 祥云阁在兴州城里也是家数一数二的大店了,肖银儿虽然有几分风韵,秦勇林却是从来没敢肖想过的。没想到东家自投怀抱进来了,秦勇林吃惊之余,男人的虚荣心更是得了满足,他如今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当时就把肖银儿弄了个心满意足,两个人就在库房里痴缠了整整一个下午;自此就勾上了。 库房本来就是重地,两人尝得了甜头,这几天正如胶似漆一样,只管拴了库门在里面玩出了各种花样。肖银儿喜欢秦勇林身强力壮,当即就许诺除了他走在明帐上的工钱外,肖银儿另外再给他每月二两银钱,让他寻常吃些好的补养着,四时八节甚至她心情好的时候,打赏还另算。 做着守库房的轻省活计,还能把城里这也算有头脸的女人给骑在身下,每月就能拿二两银子,平时还会有赏!这样的好事打哪里能得来?秦勇林更是做得卖力,两人俱是畅快非常。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回想着当初不过摸了那怜姨娘一把,就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秦勇林大力揉着身下肖银儿那丰满的两团,雄风纠纠的,可着劲儿地把她往死里撞,一边嘴里还不忘问着:“好东家,你说,是我行些还是杨管事行些!” “我的小冤家,当然是你……行…啊……”肖银儿已经语不成声了,最后更是叫了起来,秦勇林知道她到了顶,这才狠冲了几下,猛地拔了出来,发在了肖银儿的肚皮上,喘着粗气倒下来合身抱住了肖银儿。 这兴州城,他可算是立住了脚了!等这一段日子他把东家给弄爽了,让东家也给他提个小管事当当,让靠山屯的人知道,他秦勇林也是有出息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8章 房价 “行啊,阿昭,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秦思源听着秦云昭说给他的规划,站在自家院子里留恋地看着,“这才住进来不到两三个月呢,难道这就搬了?真舍不得呀。” 他总想着等自己安定好了,是不是把妹妹也带进城里来,却没想到阿昭已经提前走了这一步,决定进城做事了,他和阿昭两个当时每天看着一点点修起来的房子,这还没住热呢,就要搬离了,一时感慨起来。 “舍不得也没办法,此一时彼一时嘛。”秦云昭摸了摸琢得光滑漆得顺溜的廊柱,心里也有些留恋,不过想着以后的发展,还是定了神,对哥哥又交待了一句,“哥,我没搬进城那天,咱们对谁也不要说这事。而且这房子,我暂时也不打算卖,要宗伯伯和容渊回来了,就请他们住着,要他们不回来或是不想住这儿,到时再请勇山哥和大嫂隔三岔五地来住一回,帮着打扫打扫算了。” 她没敢跟秦思源说出沈胡子就是兴州都指挥使沈谦的真相,怕秦思源会在举止中露出端倪;只是用以后要注重致力清荷坊生意为籍口,跟哥哥说了自己打算搬进城里去的事。不过沈胡子请她去当教头的事她也没说,这事暂时她还没考虑好。 秦思源向来知道妹妹有划算,因此一一应下了,想着妹妹如今要跟何家姐弟两个要把生意往大里去做,又格外交待了几句:“咱们原来都没学过这生意场上的事,阿昭你本来就是个聪明灵秀的,开头做事可以多听少说,但是一旦决定好了,就轻易不要改,免得别人看轻了你;你做的决定,哥哥绝对都会支持的。就是没做出什么名堂也不要紧,哥哥这边会努力的,怎么也得让你过上好日子!” 前面那半段话是针对何家姐弟两个的,就他和阿昭在这里,他也不怕什么多心不多心的,多个心眼儿,总比缺心眼儿好。虽然中午跟何家姐弟两个一起用了一餐饭,瞧着那两个不是那种起坏心思的人,可秦思源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也已经不是傻小子了。人心,可复杂着呢。 秦云昭不由笑了:“你当你妹妹是个傻的啊,既然做了,那肯定就要多学,要做好,我也不会让人在我面前轻易蒙混过去的。” 兄妹两个定下了后天一起进城,去甄选账房先生和伙计,秦思源这才又想起一件事:“咱们要搬家了,那叮当怎么办?” “它心里野着呢,我怕它是不肯进城去的,它愿意就呆在这老山林子里也好,愿意跟着我们进城也好,到时由它定呗。” 春思源也知道叮当灵性,早先就时常往山上跑着,隔得几天又回来一趟要好吃的,换口味,然后睡大觉。听妹妹这么一说,止不住笑了:“你还真把它当个人来商量了。不过还有一件事,要咱们搬进城里住了,这房子可得先考虑好,买还是租?” 秦云昭想了片刻,还是倾向于买:“买了是自己的地儿,怎么住着心里都舒服。再说了,城里的房子,以后要卖出去也好卖,不怕会贬值。” 兄妹两个定了主意,腊月二十七这天,除了进城敲定了清荷坊招的人,又托了吴经纪帮寻处房子,秦云昭想着自己要练功,哥哥一旬有一天休假,回来也要住着舒服,首先提了一个就是最好是带一个大些后院的,用水也要方便。 吴经纪先听到生意上门就一脸喜气,再一听秦云昭这要求,更是笑了起来:“我就说秦东家是个有福气的呢,可巧就赶上了。我手头正记着有几处房产要卖呢,里面正有一处跟秦东家要求相符,不如秦东家你们兄妹移步过去瞧瞧,要是看得上定下了,我赶着就找衙门里的熟人托关系帮你们给把红契给签下来。” 兄妹两人当即就跟了吴经纪过去,也确实看中了吴经纪推荐柳街的那处两进院子。那院子挺宽敞的,后门就临着穿城而过那条兴沙河,采光座向都好,不过就是要价贵了些,因着那闹中取静的好地段,这两进的院子要价就是三百两。 房主过完年后打算南迁,路费要不少,因此并不肯少,可秦云昭手上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百大几十两的现银了,两边一时就没有谈拢。 秦云昭没想到兴州城里这房子居然这么贵,他们原来在应城那一进的院子,也只卖了五十二两银子呢,就算兴州比应城繁华多了,也可是边陲之城,这两进的院子就要三百两银子,一般人也买不起啊。 秦思源也有些可惜,这房子确实不错,地段好,修得也好,后门临河,杨柳依依的,前门走出这一截胡同,就是大街上了,热闹繁华。请个雇工来,可以让她住前面那进房子,自己兄妹两个就住后面那进。 而且前院种了些花木,后院里那墙角边打的有一口水井,旁边用青石砌了个洗衣洗菜的小方池子,取开塞子,池子里的废水就顺着沟渠直接流到兴沙河里去了,井边还搭了个葡萄架,开了一畦菜地,种了些葱蒜;住来居家过日子,确实挺好,就是这价格上实在差距大了。 吴经纪见这价格谈不拢,生怕这生意黄了,也帮着秦家兄妹两个谈了谈,最后议定二百八十两,契钱由卖方付,这也是最低价了,再也压不下来了的。 想想后世那见风涨的房价,秦云昭咬咬牙,跟哥哥两个商量了一下,就请房主先帮留到正月十五,他们先回去凑凑银钱,要过了正月十五没凑够银钱过来,就任由房主再择人卖了。 这样一算,时间一下子就紧了起来,不过十来天的工夫,要凑齐一两百两的银子,就是进老山林子,也要选着经济价值大的猎物来打才行了。 幸好有老山林子啊,秦云昭不敢耽搁,和哥哥两个立马就杀回了靠山屯,第二天赶早就把弓弩一取,丛林迷彩服一穿,也顾不得腊月二十八不二十八的了,直接就奔上了山。 近处的只有些小猎物,秦云昭在山上遇见了叮当,就把它也给带上了,两人一豹猫一起向老山林子更深处走去。秦思源在前面探路,听着妹妹抱着叮当在后面,一个叽叽咕咕地说话,一个“喵呜喵呜”地叫几声,真的像是在你来我往地问答,觉得有趣,正要笑话几句,叮当突然警觉地看向东边,改成了低沉的“呜呜”声。 有情况!秦云昭和哥哥对了个眼色,摸了摸叮当的头,一起静悄悄地向东边那个方向潜行了过去,隔着快落光树叶的一片小灌木林子,两人看着林子边的那一大片低矮草丛里,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一个小型的梅花鹿群!他们看中的柳街那两进院子的房价可算是有望了! 腊月二十九,再是年边卖俏货的商贩,到了下半晌也陆续收摊了。秦家兄妹两个紧赶慢赶,总算在申时赶进了城里,直奔万安堂门口,把一头三百斤重的雄梅花鹿从马车上抬了下来。 雄鹿一身都是宝,鹿茸、鹿血、鹿鞭、鹿筋,哪一样都可以入药,万安堂价格公道,自然是先往他这边来。秦家兄妹两个刚把梅花鹿往地上一放,刚从万安堂里出来的一个人就惊喜地叫了一声:“哟,居然有活鹿!” 杜杨赶在年前,陪了妻子叶兰音找林大夫复诊,见时间差不多了,先走出来等着。没想到这一出来,就撞上了有人抬了只活鹿放在了万安堂的门前,这可还真是年边的俏货,那鹿血、鹿鞭可是大补呢! 杜杨打量了一下一身粗布衣袍的秦家兄妹两个,在用头巾包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秦云昭的脸上略略一停,就转向了秦思源:“小兄弟,这只鹿可是要卖的?我出一百两银子跟你买了!” 别听杜杨这口气说得大,其实却是欺负秦家兄妹两个一身乡下人的装束,以为他们不懂行情。一百两银子,要是买一头母鹿是绰绰有余了,可要买这么大一头雄鹿,还是只活的,却是典型的欺价了。 秦思源守着大伯那段时间,吃住就在万安堂里面,跟伙计们也聊过一些药材的收购价格,心里自然有数,一听到杜杨欺价,看了他一眼就摇了摇头:“抱歉,不卖。” 正巧万安堂的伙计走出来看门口是怎么回事儿,一眼看到秦家兄妹两个和地上的鹿,就扬了笑脸:“秦小哥,秦姑娘,你们过来啦,是打算卖这鹿吗?” 上回他就听秦云昭来看诊时说过一句,说她哥哥已经全好了,如今看到秦思源确实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心里也为秦思源高兴,见秦思源点头应了他问的卖鹿的那话,连忙一边招呼着,一边就将两人往里面让:“快进去吧,我找人来抬这家伙。” 杜杨连忙伸手一拦:“小兄弟这是什么意思,这鹿是我先要买的,你说不卖,我人还站这儿呢,你转眼就要卖给万安堂,小兄弟你这是看不起我是不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69章 野花 不过一只猎物而已,本来就是买卖自由,谁还规定首问必卖制了?这不仅遇上个想强买的,还一套套讲起歪理来了? 秦思源本来是想着把这鹿卖了,还可以和妹妹趁着天色亮堂,早些赶回去,被杜杨这一拦,就皱了眉头:“鹿是在下所猎,在下喜欢卖给谁就是谁,不干兄台你什么事吧!” “难不成你先问了价,我们就非得先卖你不成?”杜杨刚要开口,秦云昭已经紧接着出了声,“何况你出的那价格快低到地板上去了,本来就不是诚心想买,还站在这儿拦三阻四的,你还真当我们是傻子是不是?”一句句地把杜杨给堵回去了。 杜杨听着她声音清柔悦耳,露在包脸头巾外的一双杏眼水蒙蒙的,大致推测得出这是位小美人儿,就把想要发作的那火气按捺下去了,转而化成了一脸微笑:“姑娘言重了,刚才在下只是一时心急,姑娘要是觉得这价钱不合适,不如说个价钱出来就是。” 秦思源见杜杨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往秦云昭身上脸上转着,又撇开了自己专门寻阿昭来说话,心里更是不喜:“我们原来就跟万安堂有过约定,有药材就卖这里,兄台请让让,多有得罪了!”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弯了腰就把那鹿抬了起来。 杜杨连忙伸手攀住了那只鹿角:“我多出银子还不成么?” 就你刚才那态度,就是出一万两也不卖你!秦思源心中有火气,手下稍稍用了点巧劲儿,就把杜杨攀着的那只手脱了出来,抬着自往万安堂药房那边去了。秦云昭也不理会杜杨在后面扬声叫着,跟在哥哥后面轻巧地闪过他走了进去。 万大夫闻讯赶了过来,见了这雄鹿还是活的,个头又大,也是欢喜,鹿茸、鹿血、鹿鞭、鹿筋什么的,一样样跟秦思源算清了银钱,合计得一百五十多两,又爱这活鹿难得的肉质新鲜,格外还花了五十两银钱,连皮带肉都买了下来。 秦思源笑吟吟地跟了伙计去账房那里取银了,万大夫见另一头诊室里已经走出了人,连声唤道:“安雅,快来看看这头活鹿,今天晚上我们就吃新鲜的炙鹿脯了!” “那确实是个好东西。”一道平静而祥和的声音传来,秦云昭转眼看去,才发现万大夫叫来的人正是上回帮她看诊的那个林大夫,听着万大夫这语气,八成林大夫就是他的妻子了。 上回她用了林大夫的药以后,又来了一回月事,却是已经无碍了,之后来复诊,林大夫也是极其尽心的;秦云昭连忙客气打了声招呼:“林大夫。” 林安雅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头脸蒙得严实的女孩子,只觉得声音有些熟,一时也记不起是哪个。秦云昭也想起这样蒙着脸招呼她有些失礼,忙将头巾取了下来:“上回用过林大夫的药,林大夫实在是妙手。” 她一解开头巾,林安雅立即就认出了秦云昭:“原来是秦姑娘,这鹿是你家里猎的?倒偏了我们得了好口福。” 秦云昭微笑起来:“哪敢当林大夫一个‘偏’字,这可是万大夫专门想着买下来的,我们也是忝颜收了银钱的。” “那是应该的,你们要不收银钱,那可成我们万安堂明抢了。”林安雅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随口开了个玩笑。 秦云昭想着刚才那人可不就是差点想明抢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张口正要说话,另一边已经传来了一声带了些怒气的“相公”,秦云昭侧头看去,见刚才那男子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这边看着,而另一个女子正带了些怒意从斜刺里走出来。 只一眼秦云昭就认了出来,那女子正是自己第一回来林大夫这里求诊时,先自己之前找林大夫问诊的那对母女中的女儿,似乎是叫做“音儿”。 原来那想强买鹿的男子是她的相公……秦云昭不悦地转过身,避开了那男子灼灼看来的视线,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叶兰音早已诊完了脉,因为一时内急,就去更了衣,谁知道一出来,就看到杜杨正直直盯着那边一位少女看着,心里就起了火气,那一声“相公”唤出来后,身后的大丫环惜月听着她情绪不对,连忙偷偷拉了拉她袖子。 叶兰音经这一提醒,勉强把那腔火气给压了下去:“相公,你不是说在外面车上等着我吗,怎么又进来了呢?” 杜杨见秦云昭已经转过了身去,只得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涎笑着跟妻子解释了一句:“我这不是看你这么久还没出来,担心你嘛!” 他皮相本来就生得不错,声音这一放温存,叶兰音心里的火就消了大半,也知道自己这丈夫是个花脚猫儿,不过那边那少女并没有理会这边,这腥丈夫也是吃不到的,也就缓了语气,不再吃这干醋了:“确实出来这么久了,我们回吧。”走过挽住了杜杨的手臂,倚着他一起往外走了。 原来姓秦的姑娘都长得这么好看,刚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只看到半边侧脸,这秦姑娘可真真是绝色!对了,家里爹新纳的那姨娘也姓秦,就是这兴州哪个屯的,这位秦姑娘看样子也是附近哪处乡下的,也不知道秦姨娘和这位秦姑娘有什么关系没有? 杜杨一头思量着,一头被叶兰音扯着走了,心里已经决定了,回去就先想办法寻摸寻摸。叶兰音看着丈夫那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被刚才在万安堂那姑娘又勾了魂儿了! 公公虽然是武官出身,婆婆却舍不得让她这独子习武去军中受那个苦,杜杨从小就习了文。杜杨学业虽然只算是中等偏上,可那种文人的风流性子却沾染了个十成十,没成亲前就有了两个通房丫头。 叶兰音嫁过来以后,虽然想方设法把那两个碍眼的人打发了,可也禁不住杜杨借着诗文会友的名头,在外面时不时地眠花宿柳一回,这两个月更是跟着他那风流成性的老师一起去外城游学去了,也不知道窃了多少回香。 叶兰音碍着自己嫁过来两年肚子还没有动静,现在还在问诊服药,一时也不好做得太过,一回了府就把身边的大丫头惜月开了脸,送到了杜杨房里。 惜月的身契可是握在自己手里,用家花把丈夫给绊住,总比他被野花迷了魂,总想着去外面偷香的好! 刘翠翠看着热了第二遍又冷下来的饭菜,有些失落的提了碗筷,自己先吃了起来。这一段时间,男人说店里赶着卖年货,库房里也忙,连着好几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回来也是擦洗一下倒头就睡,说是在店里用过饭了,让她以后都不必等着自己回来用饭,只管先吃就行了。 想起以前等着秦勇林下工了,小两口头碰头你侬我侬地吃着饭的温馨的日子,刘翠翠落寞地刨了口有些冷掉的饭,只觉得没滋没味的,胡乱吃了几口就算混过了。 冬日的夜黑得早,一个人坐在屋里头就更觉得有些萧索地冷了,刘翠翠拢了拢火盆里的木炭,把油灯也拨亮了些,取了一条帕子开始绞着边。 这光线不好做绣活,绞边什么的还是行的,她绣活不算很好,不过一块帕子也能换回七八文钱呢,这城里用的东西样事都要花钱买,可不像靠山屯随便上山寻柴火来烧就行,她成天坐在家里,家事以外绣些帕子,能多挣一文就是一文呢。 绞好了三条帕子的边,秦勇林还没回来,刘翠翠放下针线揉了揉眼,又开了门站到门首去张望,惊喜地看到前面一个人影正脚步虚浮地朝这边走来,瞧着正是秦勇林,嘴里还哼着些不成调子的小曲儿。 刘翠翠一走近迎上去就闻到了扑鼻的酒味,连忙把他扶好了往屋里来,嘴里忍不住就轻声埋怨了几句:“怎么就喝成这样了?这趟着风回来,小心灌了冷风着了凉,眼见着就过年了,可不要生了病……” 肖银儿放年假请伙计们聚餐,大家陆续吃好了都散了归家,秦勇林却被她借机留在了后面,酒继续喝,菜继续吃,却是两个人关了厢房的门吃在了一处去了。 两个人现在正是蜜里调油,肖银儿想着秦勇林要回去歇到正月初二才来上工,在给他喝得酒水里就放了些助兴的药,缠够了才放他回来。 秦勇林酒醺中得了这一回作死的销魂,那魂儿还一直在外面美呵呵地飞着没回来呢,当头听到刘翠翠这一埋怨,一腔好心情就受了影响,抬头看了她一眼,口气有些不开心:“大年下的,好的不会说,尽说些什么破口话?你家男人成天在外忙活养家,回来你就摆这个脸子给谁看呢!” 几句话堵得刘翠翠心塞,见他是喝了酒的,又不好跟他计较,只能闭了嘴把他扶进去,把外衣脱了让他倒在了床上,自己忙去取了热水和帕子来给他揩手脸。 脸才揩过,刘翠翠拿着帕子浸进盆里要搓洗下再给秦勇林揩手,眼神却突然凝住了,棉帕子虽然半旧不新地带了些黄,可上面几抹淡玫色的痕迹还是看得清楚的。 刘翠翠捧到眼前细细看了看,直觉这应该是女人留下的,心里就打了个突,转身推了推秦勇林想问个究竟,奈何他已经睡过去打起了鼾,刘翠翠没奈何,想了想把那块帕子摊在了一边,另外取了块帕子给他揩净了手,自己也睡下了,却是像烙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地硬是睡不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0章 疑惑 大年三十,沈谦按旧例,一大清早就去了四个城门,对当天值守的兵士进行犒赏。刚在西城门犒赏完了,迎头就撞上了罗奕,带着他那个长随,各骑了一匹马,两匹马的背上都大包小袋地挂满了东西,看着倒像是搬家一样。 靖风忍不住笑出了声:“罗校尉,你这是要打哪儿去啊?带着这大包小包的,堆得跟小山一样了。” 罗奕刚说得一句:“将军,靖风大人,是阿源邀我去他家过年……”不提防有个赶早挑了箩筐出城的,经过时扁担在一只包裹上刮了一下,一下子勾开了那包袱皮,里面一包东西卟地掉了下来。 那人连忙道歉,罗奕摆摆手让他自去了,赶紧下马将那包东西捡了起来,重新放进包裹里系紧了,又寒暄了几句,跟两人告了罪先走了。 听到罗奕是去秦思源家过年,沈谦心里就打了个突,等到那包裹落地,沈谦眼尖,早从那有些散开的纸包缝里,一眼瞧见了里面是一大包银耳,心里更是沉了几分。 他倒是忘记了,上回他瞧着罗奕看着秦云昭的眼神就满眼温柔的,当时自己还想着这下属要娶了秦云昭,可得被她吃得死死的惨呢!可重寒山一行回来后,他自己却不知不觉间也起了这心思…… 银耳美容养颜,女子服用最好。罗奕带的那包银耳不用想,肯定是送给秦云昭的!这家伙还要跟阿昭一起过年!沈谦的心里极其地不是滋味起来。 靖风见沈谦一直盯着罗奕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突然就想起了罗校尉口中的阿源正是秦思源!去秦思源家里过年,那不就是跟秦云昭一起过么……将军这到底是不是喜欢人家秦姑娘啊?要再不出手,可就晚了! 沈谦收敛了情绪巡视犒赏完了四门的兵士,带着一队亲卫径直回了府,刚下了马,石管家就迎了上来:“将军,今年年夜饭要做些菜式?厨房里可还等着你示下呢。” 沈谦不由眼睛一亮:“年年吃着差不多的也有些腻了,靖风,我们去准备准备,到山上去打些猎物来吃吧!” 石管家连忙相劝:“将军,这天色冷得冻骨头,怕是要下雪了呢,将军要想吃,我这就让人去寻摸着买些回来……” “不用!”沈谦已经定了主意,“打猎也是操练,何况自己猎来的也吃得香些,靖风,也不用叫别人了,就我们两个,即刻收拾了就走!”回头又嘱咐了石管家一句,“石头叔,要我们晚间还不回来,就是到外面过夜了,你只管安排府里的事,照着往年的旧例就是。” 不过一刻钟,两个人已经收拾妥当,飞骑出府了。靖风刚要开口问去哪里打猎,沈谦已经一马当先,直往西城门奔去,靖风怔了怔,连忙跟了上去,往西城这边出去进山上打猎,那可是有些远了啊,北城也有好些近的山林呢。 罗奕运气不错,前脚刚进了秦家的门,后脚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秦云昭正在厨房里炸肉丸子和素丸子,秦思源招呼着罗奕和半夏两个围坐在火盆边,先吃些瓜子花生,一会儿就等秦云昭摆饭。 家里虽然铺了地龙,不过秦云昭还是有生了一个火盆,说是除夕要烧得旺旺火火,不过秦思源看她是馋嘴想着吃烤红薯和板栗多些。 见罗奕两个来了,秦思源一头闲聊着,一头就把埋在灰里的几只红薯扒拉了出来,正在磕着灰,又听到了前院有拍门的声音。 这大雪的天气,谁家也都在家里做饭菜准备着过年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拍门?罗奕见秦思源手上没空,连忙自己跑去开门,一拉开门就愣住了:“将军?靖风大人!”赶紧先把两人让了进来,“你们这是?” 沈谦轻咳了一声:“叫我沈大人就行了。” 罗奕见两人披的大氅上已经落满了雪花,眉毛胡子上都结了一层细细的冰珠,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带了两人先进了正厅来。 “罗大哥,是谁来了?”秦思源摸着红薯不烫手了,正打算剥了皮子吃,抬眼一看,居然是沈谦和靖风两个走了进来,连忙将手里的红薯一丢,站得笔直,“靖风大人,沈四叔!” 靖风是他的顶头上司,沈谦却是一直让他就叫着沈四叔的,秦思源自然是把靖风叫在了头里。原来阿源还不知道沈将军的身份?罗奕才得知秦思源刚入了将军的亲卫队,这会儿听到他这么一称呼,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将军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去秦家兄妹两个瞒着身份呢?阿源既然已经入了亲卫,迟早也是要跟将军碰面的。 沈谦进门就已经交待了叫他“沈大人”,罗奕心里再疑惑,这时也不敢说破,有些不自然地加了凳子到火盆边来:“沈大人,靖风大人,你们先请坐。” 沈谦只当没看到罗奕眼里的问号,老着脸皮坐了下来:“本来想跟靖风一起猎些野物回去,过年吃个新鲜,谁知道出来赶上了这一场大雪,想到阿源你家就在这里,就过来叨扰叨扰了。” 这么大的雪,莫说上山了,行路都难。秦思源连忙就说了:“这雪可上不得山,幸好你们想到了我家!想吃野味,我家里是不缺的,还有昨天刚猎到一头鹿呢,一会儿我就叫阿昭切好腌一腌,我们先烤着吃。” 昨天除了那一头雄鹿,他和阿昭还打了一头母鹿,因为急着赶进城里去卖银钱,之后又立即找了吴经纪帮着办了交割,昨天就没赶得及回来,在何花家里借住了一晚,今天一大早才驾车回来的。 两人正商量着给大伯家和张小旗家里各送一腿鹿肉去呢,罗奕就跟着到了,看着已经到晌午了,秦云昭索性先来操办饭菜,打算呆会儿吃完了饭再去送鹿肉。 家里其余的野味都腊干货,就是这鹿是最新鲜的了,秦思源一见沈谦和靖风是专门想吃新鲜野味才出来打猎的,赶紧就把那鹿肉推了出来;大伯和张小旗那里送几样干货去算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来了,还是得先紧着招待好才行。 靖风不由挑了挑眉:“那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沈大人,我们可算是赶上好口福了!” 沈谦说着打猎,这一路却见山不停,眼见得雪越下越大了,也不说跟哪家借过避一避,一路狂策马跑到了这老山林子的山边边来,直接就敲了这家人的门;却原来是秦思源家! 靖风顿时觉得将军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就说嘛,将军那样子,犹犹豫豫又遮遮掩掩的,搞得他还以为自己是云里雾里的多想了,原来真不是多想,将军心里一定是有了这秦姑娘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冒着大雪地赶过来啊! 想起将军对石头叔说的那个蹩脚的借口,靖风心里好笑,决定回去后好生跟石头叔说道说道,正想着这会儿是不是擦着边边儿戏谑将军一句,侧门挂着厚棉布帘子一掀,秦云昭已经端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盆子进来了:“新出炉的丸子来啦!” 不等大家动作,靖风已经跳起来从秦云昭手中把那只大盆子接了过来:“诶呀呀,说有口福马上这口福就来了,我可是听华灵说过秦姑娘手艺好得不得了呢!”说着就拖过一张短独凳靠近火盆,把那盆子丸子放在了独凳上。 秦云昭这才抬眼看到,不仅靖风来了,那个可能心怀叵测的沈胡子也来了!秦云昭不由心中一凛,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大过年的这沈胡子也赶了过来?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秦云昭脸上却笑得清甜:“多谢靖风大人夸奖,一会儿靖风大人能赏脸多吃几个,那就是小女子的荣幸了!”一句话把靖风说得眉开眼笑,这才好奇地补问了一句,“今儿是什么风把靖风大人和沈四叔吹到这山旮旯来了,两位过年都不休息,要办公事?” “没有没有!”靖风闻着那盆丸子香,已经取了搁在盆子里的一双筷子,拈了一粒肉丸子扔进了嘴里,虽然烫得咧嘴咧口的,却是舍不得吐出来,直叫着好吃,又把刚才沈谦说的那个理由说了出来。 赶着大年三十出来打猎想吃新鲜野味?都指挥使再有这闲情逸志,往北门那边一出去就是重寒山,那不比这老山林子近多了? 这理由,骗鬼呢!秦云昭心中冷笑,更加警惕了几分,揭过这蹩脚的理由不提,面上一派欢欢喜喜:“那敢情来得好,我这就去把那只鹿整治了,大家刚好吃个痛快。”才走出了正厅,又揭着帘子叫了秦思源出来,“哥,你来一下。” 秦思源出去跟她说了几句,就走进来跟大家告了个罪:“靖风大人,沈四叔,罗大哥,半夏,你们几位在这里吃点丸子喝喝茶,我失陪一下,给阿昭那里搭个帮手……” 话还没说完,罗奕已经站了起来:“靖风大人在这里,哪有你这主人家却不陪着的,我去……” 靖风正在干着急,沈谦已经站起来大步走向那侧门:“我去!” 罗奕愣了一愣,靖风已经笑着拉了他坐了:“沈大人力气大,他去刚好!我们兄弟几个坐着,自在吃东西烤火,等着秦姑娘做好吃的上来就是,来来来,坐下,坐下!” 这不是力气大的事,这是……罗奕被靖风扯着坐下了,怔怔看了眼那还在晃动的布帘子,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却也知道不能说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1章 心绪 雄鹿是专门想办法抓了活的,母鹿却是直接射中了要害,昨天一下山就死了的,秦云昭当时就紧着把鹿血先放了出来盛着。这会儿把已经冻得硬梆梆的那头鹿拿了出来,正等着哥哥过来帮忙,不然这快两百斤的鹿她一下子不好怎么弄,而且还要先剥皮呢,她手劲儿可没那么大。 听到身后有人走了进来,秦云昭头也没抬就先指挥上了:“哥,帮我先把这头鹿的皮子剥了,你小心点儿,这会儿冻上了可硬着呢,死重死重的,皮子也不好剥。” 沈谦伸手就将那只鹿毫不费力地提到了自己跟前,从自己腰间拔了匕首出来,一手就要划下去。秦云昭不提防竟然是他,连忙先抓住了他的手:“怎么是你?” 沈谦是才赶路到靠山屯来的,路上就已经遇到了风雪,刚进正厅还没烤暖身子又急着走了过来,手上还是冰冰冷的,被秦云昭那温暖的手一搭上手背,身子忍不住极轻微地颤栗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了她那只纤小的手上。 他记得,那天夜里他掌心的茧子摩过她的手背,让那细嫩的肌肤都微微有些发红,那时是他的手包裹着她的。而现在,女孩子肌肤柔白的手紧紧扣在他的手背上,与他浅铜色的手搭在一起,颜色的反差异样地醒目,让沈谦一时有些目眩,竟不想移开眼。 他目光停顿的时间略有些长,秦云昭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也被这反差惊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就飞快收回了手,马上又醒悟到自己刚才那反应有些太过显眼了,连忙拿话头挡过:“我是说,沈四叔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来做事呢?” 秦云昭的手一抽走,沈谦也醒过了神来,不敢抬头,手中匕首不停顿地就落下直接划剥起皮子来:“你不是嫌又硬又重吗,我来做好了。” “你……会剥吗?”秦云昭忍了忍,尽量用了委婉的语气说了出来,“要不还是我来吧。” 就知道你先说的客人什么的是客气话,实际上就是怕自己剥坏了吧!沈谦没答这话,只刷刷几下划拉好了,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将一条鹿腿拗了拗,示意秦云昭:“冻得硬了,拿好这条腿,我要使点劲儿才剥得下皮。” 秦云昭握紧了那条鹿腿,脚下扎了个稳步,狐疑地看了沈谦一眼:“你小心别剥坏了,我可还指着这皮子做双靴子的。”鹿皮小靴,这种高大上的玩意儿前世可没机会穿,现在有这条件了也得过过瘾才行。 被这丫头小瞧了!原来自己上山打猎处理猎物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在哪儿玩泥巴呢!秦云昭话音刚落,沈谦已经闷着一口气,手臂发了力,将鹿皮哗啦一拽。秦云昭没想到他说使点劲儿会是这么大的力,一下子就被他拽个踉跄,鹿皮没剥动,人却直接扑到了沈谦的胸前。 沈谦下意识就扔了那鹿,伸臂将秦云昭圈在怀里搂着她站稳了。和石桥上秦云昭那故意一扑不同,这回她可是真真实实地撞上了沈谦的胸口,被那一圈,身子也紧紧地贴了上来。 她的身子好软……沈谦气息骤然一粗,听着秦云昭伏在自己胸前懊恼地闷闷叫了一声“啊”,慌手慌脚地要撑开自己,突然又忍不住想笑,见她站住了,也自觉松开了手臂。 秦云昭连忙站开了去,咬着下唇,虽然并没有外人看见,一时也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谦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只鹿,重新搁回了灶台上,也不再要秦云昭拿着了,自己一手握着另一手就慢慢剥着皮,抬眼看向秦云昭:“我以为你站桩很稳。” 再站桩稳,也禁不住你这么用牛力气一拉啊!秦云昭见沈谦嘴角微翘,眼睛中也含了笑意,想不到他是在解释,只认为他在取笑自己,胀红了脸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一眼明明是嗔怒,可配着她染上羞色的粉颊,被贝齿咬得润红的樱唇,眼波流转中,透出的却是勾魂撩人的风情来,偏偏还带着她这年纪本有的青稚;沈谦呼吸一滞,手下一下子就失了力道,刺啦一声,已经将那张鹿皮剥烂了。 秦云昭找到了由头,立时瞪圆了眼就凶他:“你赔我的鹿皮!” 祸水当前,却揪着自己是罪首,要是以前,沈谦肯定又会说她在胡赖人,可在现在,却是甘之如饴,极快地将剩下的鹿皮剥了下来,就应了一个字:“好!”心情已是一片大好。 这趟出来,还真是来得对极了!以前他是怕她混赖上自己,现在却想着法子凑上来想跟她有牵连,别说一张鹿皮了,就是十张百张,连他这个人,赔给秦云昭都行! 秦云昭本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跟自己辩说一通,已经紧绷了神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反击回去,却没想到沈谦居然就这么爽快地应了一个“好”,顿时如同一拳打进了软棉花堆里,甭提多难受了。 都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沈胡子今天反常地这么隐忍,一定是大有所图啊!秦云昭正在警醒自己,冷不丁听到沈谦转向自己又开了口:“拿……”秦云昭下意识地就背了手闪开两步,刚才就是这家伙叫自己拿好鹿腿,结果把自己给拽过去了! 沈谦见她这反应,愣了愣,才接着说了下去:“拿只盆来,刚才这鹿掉到地上了,要洗一洗。”他已经把整只鹿都解好了,洗干净了,就可以片成肉脯了。 嘎?秦云昭眨了眨眼,见沈谦眼中笑意更甚,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脸上发热,连忙低了头去外面取了只盆子来,端了 鹿肉就要去外面那水池子边清洗。 沈谦已经一手抢过了盆子:“还是我去洗吧,这天气水冷,你要冻了手小心又会……” 虽然沈谦及时刹住了话头,还是让秦云昭想起了她最不愿意想起的那天的事。这沈胡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谁要他一个大男人说这些事了!难怪刚才那么隐忍,原来是等在这儿提溜出自己的糗事呢。 秦云昭初潮时弄脏的那几件裤子就是沈谦帮她洗的,她心里因此一直疙瘩着,一听到他说到这话题,就忍不住咬着牙齿直跺脚,看着他的背影暗啐了一声,什么都指挥使,什么将军,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眼儿,居然拿女人最尴尬的事来臊人的脸,我呸! 沈谦没想到自己一番关心,落在秦云昭的心里会是这样适得其反的结果,兴兴头头地洗完了鹿肉端回来,却见秦云昭板着一张脸不搭理他,自顾自坐在灶膛前看着火。 这丫头,还真是小心眼儿啊,刚才自己只不过眼里含了点笑意,这都还没说什么呐,就被她记恨上了?难怪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沈谦无奈地轻摇了摇头,怕多说多错又惹了她,简单说了句:“我洗好了,你来弄。”把那盆子鹿肉放到了灶台上。 真是当惯颐指气使的大老爷了,不就是解了鹿肉还洗了洗嘛,就很了不起一样,对自己发号施令起来了!秦云昭听着沈谦那话说得生硬,就像下命令一样,心里的怒火又炽涨了一分,甩手站了起来去片肉脯了。 男人和女人的大脑回路根本就不相同。沈谦见她明显是比刚才更生气了,却一点儿也不明白自己说错做错了什么,秦云昭的情绪就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一样,一下子就刮掉了沈谦刚才的好心情,给他来了个晴转阴云,进而化成了一腔的郁闷堵在了胸口。 沈谦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撞在了秦云昭竖的一堵无形的墙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闷闷不出声地在灶膛前坐了,无聊地用火钳拨着灶膛里的柴火。 罗奕不放心这边,到底还是寻了个由头过厨房这边来,见一个在咬着牙切肉,剁得砧板梆梆响,一个在板着脸烧火,嘴唇也是抿得紧紧的,两个人分明就是极不对盘的样子,难道自己刚才是想错了? 秦云昭见罗奕过来,暗吸一口气缓了脸色:“罗大哥,怎么了?你们饿了?” 罗奕连忙摇头:“哪会饿,有你炸的那一盆香喷喷的丸子呢,沈大人,你赶紧过去趁热吃点吧。” “是啊,沈四叔,你快去吧。”秦云昭马上就接了话,趁早过去不要在这里碍眼的好,还能让她回复下情绪,有个过年的好心情。 一个劝自己走,一个巴不得自己赶快走,这是嫌自己在这里碍眼了么?沈谦闷闷地“嗯”了一声,起身出了厨房,跨进长廊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秦云昭已经跟罗奕有说有笑起来,一时间心情黯然,突然就有些灰了心。 他这心思才起了个苗苗呢,或许人家两个已经是郎有情妾有意了,自己这样横插一脚算是什么事?何况现在这样子,秦云昭根本就还不容自己探进点脚尖呢。 这念头一起,沈谦心情已然糟透,可现在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大雪,天空中还在飘絮不止,不等这雪停住,马儿也跑不得的了。 还真是如愿以偿留在秦家过年了!沈谦一声苦笑,努力平复了心绪,他本来就是突兀而来,要还是板着一张脸,引得大家在这里过年也不开心,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2章 漂亮 午饭大家都吃些炸丸子混过了,年夜饭却是丰盛之极,鲜烤鹿脯就不说了,还有红烧狍子肉、野鸡野兔做的干锅双味、麻辣鹿血羹,再加上凉拌萝卜丝、白灼菜心、油炸花生米,荤素搭配了一大桌子。 秦思源取出一封爆竹挂在了屋外那棵树的树枝上,燃了支香点了,秦云昭忙捂住耳朵站退到门口来,见那爆竹噼呖啪啦地炸了一地的红屑,星星点点撒落在厚厚的雪地上,红白映衬着格外喜庆。 “瑞雪兆丰年,今年运道好!”大家都轰然笑了起来,等着兄妹两个又在树下给先人烧过了纸钱,奠过了祭品,才一起转回了屋里。 今年是秦思源、秦云昭兄妹两个立户的头一年,自丧父以来,短短几个月间,兄妹两个已经历经了诸多之事,如今一年到头,终究还是平安顺遂,日子还越过越好,怎么不让人感慨良多? 因此罗奕将带来了几坛好酒尽数开了封以后,秦云昭不仅不拦着哥哥喝酒,就连自己也难得地端了酒碗,第一碗就跟几个男人一起一口干了,然后才开动吃起菜来。 菜极入味,靖风酒菜入肚,打心眼儿里钦佩将军好眼光,秦思源这个妹妹人长得好,菜也做得跟人一样漂亮,这是什么,这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将军要趁早拐进府里,他们也能沾光享口福了。 一想好这盘算,靖风见沈谦并不怎么多说话,只顾喝酒,连忙就引了话头过来:“阿源,早知道你在家里藏了个这么会做菜的妹子,我一早就跑你家里搭伙来了。” 见靖风大人夸奖自己的妹子,秦思源也与有荣焉,嘴上还要谦逊几句:“靖风大人说笑了,阿昭也就是会做些家常小菜,恰好合了大人口味而已。” “要家常小菜是这样的菜色,那我以后天天到你家来吃点家常小菜!”靖风哈哈了一句,话风就顺着转了下来,“可惜我家儿子还小啊,不然非得跟你结个亲家才行!” 沈谦正喝着酒,一口就呛了出来,咳了一阵,见大家都看着他,也顾不得喉咙还是火辣辣的,先指着靖风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他那儿子何止是还小,前些日子才摆的百日宴呢!” 何止是还小,简直是太小了!这就想着说媳妇了?大家不由哄笑起来。 靖风一本正经地解释:“诶,你们别笑话啊,等你们有了儿子就知道了,这见着个好姑娘,要不早下手,晚了可就被别人捞去做媳妇了,不紧着点不行啊,必须要早早就未雨绸缪啊!要不是我儿子跟阿昭年岁差得太大,我说什么也要逼着阿源给我答应下来!” 罗奕下意识地就看向秦思源,秦思源已然半醺,借了酒兴,也没那么多顾忌,张口就直说了:“我答应可没用,要阿昭自己挑中才行!” 靖风不着痕迹地扫了沈谦一眼,顺势就接了话:“行啊,我家里还有几个侄儿呢,阿昭说想要什么样的,我帮你拎出来让你挑!” 秦云昭第一碗酒干得快,之后又陆陆续续喝了一些,没想到这身体远不是前世那酒量,头已经有些晕乎乎的,身子却暖洋洋的舒服,听到靖风这话,随口就笑道:“行啊,不过先得打得过我再说,打不过的,统统免谈!” 罗奕心头一跳,半夏已经大着舌头叫了起来:“诶呀,阿昭姑娘,那可就难了!你那么厉害,打得过你的也没几个吧?” 靖风没见过秦云昭的身手,转脸看向半夏:“咦,半夏,你见过阿昭出手?” “见过,厉害极了!我家少爷当初只是三招就被她给摞到地上了……” 话没说完,半夏已经被罗奕夹了个丸子堵住了嘴,还不甘心地唔唔叫了几声,被罗奕瞪了一眼:“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也翻出来说什么!” “怎么就陈芝麻烂谷子了?这不就是今年六七月间的事嘛!咱们在路上遇着阿昭姑娘,你跟她比试……”半夏刚咽下那只丸子,一板一眼儿地跟罗奕辩着,又被他见机塞了块红烧狍子肉进嘴里。 见大家都在看他,靖风更是笑得手里的筷子都拿不稳了,罗奕本来因为酒意就有些红的脸膛更加红了,羞窘中又有些不服气:“阿昭身手确实是厉害,而且眼光又好,我一路往兴州来,要不是得阿昭指点,功夫也不能精进这么多。靖风大人你别笑,指不定你也不是阿昭的对手!” “嗨,小罗,你这是看不起我!我要身手不行,我能给将军当亲卫队长?你总不会觉得将军有眼光有问题吧?”靖风也灌了半肚子酒,受不得激,当即就站了起来,“来来来,阿昭,跟大哥比划两手!” 秦思源是知道自己妹妹身手的,也见过靖风出手,自忖靖风比起阿昭来应该是不如的,连忙起身相劝:“靖风大人何必较真……” 奈何罗奕和半夏已经拍手叫好了,罗奕刚才被靖风取笑的厉害,这时更是唯恐天下不乱:“阿昭,跟他比就比,靖风大人岳家可是做玉石生意的,叫他拿个好彩头来!” 靖风见秦云昭只坐在那里微笑,拍着胸脯就应下了:“城里的玉石轩,正是我泰山大人手里的铺子,阿昭要比赢了我,只管去那里选件玉器宝石,记我的账!” 秦云昭心里正在想,沈谦身手也就那样了,估计靖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他是哥哥的顶头上司,要是在自己手上输了,那面子上多不好看,还是浑说几句混过去算了。 见靖风借了酒劲不依不饶,还许了彩头,而沈谦坐在一边并不出声阻止或相劝,秦云昭心里不由一动,或许这是沈谦借机在试探自己?毕竟在重寒山中,她是一直用陷阱磨掉他大部分体力和精力后,才开始偷袭的。 沈谦应该是心中一直不服,这回来就是想着借了靖风的手再硬碰硬地试探一回,要是自己表现出来的实力弱,他就一举将自己拿下逼服,要是自己实力强,他或许会忌惮几分,继续拖些时间慢慢来收服自己? 心念急转间,秦云昭已经定了主意:“靖风大哥既然当着大家的面这样说了,我也不好不给你这个面子。刚好我正想给哥哥买个玉观音带着,这下可要偏了靖风大哥的好东西了。” 靖风见她应了,哈哈一笑:“阿昭,有本事只管来取,一会儿别哭鼻子不肯给我们包饺子就行!” 秦云昭见沈谦已经关注地看了过来,心中冷笑,起身先回房紧紧扎了个束髻,换了套练功服出来,随手抓了把雪擦了擦脸。被这冰冷一激,刚才的醺然酒意已经不翼而飞,也不管天空中还飘飞着鹅毛大雪,秦云昭漫步走到前院,回身看向和其余几人一起走出来的靖风:“靖风大哥,请了!” 靖风还呵呵笑着不以为意,沈谦已经感受到了秦云昭隐约透出的杀气,重重拍了拍他肩头,沉声提醒:“小心!” 靖风一凛,这才聚神看向秦云昭,有些隐隐心惊,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也是一脸凝重起来。 两人这一番动作落在秦云昭眼里,却更是验证了她刚才心中所想,心里更是有了定议:这一场比试,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靖风刚下场,秦云昭已骤然出击,这场大雪对别人或许是妨碍,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好机会,别人的劣势,就是她的优势! 踏雪,飞滑,积雪对人步伐的影响,飞雪对人动作的阻碍,每个细微的因素秦云昭都考虑了进来。拳生风,脚踏雪,秦云昭的身形动如飞龙,疾若闪电,鹤飞猿突间,两人不变攻守变换,须臾已经拆了十余招,将脚下的一片雪地踏得狼藉。 就在沈谦以为两人要硬碰硬对拼一招的时候,秦云昭已经借着靖风脚下几不可觉的一丝虚滑停顿,诡异地身形一折,鞣身抢进,一手已经扼在了靖风的喉骨,手中的力道将吐未吐。 靖风后背的汗毛刷地被这种极度的危险激得根根竖起,秦云昭却已经收了手,退开了两步微微一笑:“靖风大哥,承让,也承惠你给我哥送块好玉了!”眼风已经扫过沈谦那边。 靖风后背的汗水这时才湿哒哒地淌了下来:“阿昭,多谢留手!” 沈谦回想着刚才秦云昭轻灵如鬼魅的身法,狠辣如罗刹的出手,饶是看到秦云昭那带了挑衅、一扫而过的眼风,也情不自禁就鼓起掌来:“阿昭果然好功夫!”秦云昭的身手委实是漂亮,加之诡计陷阱百出,重寒山一行,他输得不冤! 他这一拍手,刚才被镇住的众人也醒过神来,纷纷拍手笑赞起来,靖风一脸惭意走到罗奕身边,狠狠地拍了他肩膀一下:“小罗,我服了!咱俩现在都是阿昭的手下败将了,我这二哥也甭笑你这大哥了!” 秦思源原来还担心靖风心里不好想,见他磊落服气,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哈哈笑了起来:“这里除了沈四叔没跟阿昭比过,咱们可都是打不过阿昭的,也没谁规定打不赢就不准过年了吧?行了行了,大家都继续来喝酒吃菜,大年三十的,就是要个开心!” 秦云昭已经回房去换衣服了,并没有听到这话,沈谦脸上微微一热,想起刚才听到秦云昭说的,打得过她她才考虑挑婿的话时,罗奕那一脸的苦相,心情重新转为一片大好。 只要罗奕跟阿昭不是那么回事就好!沈谦开始考虑起自己跟阿昭硬打硬比试的胜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3章 心动 秦云昭换了衣服转身回来,诧异地发现,自己处心积虑漂亮赢了靖风这一场后,沈谦的脸色非但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凝重,或者露出一丝丝忌惮,反而瞧着似乎有些好笑和开心的样子。 沈谦怎么会是这反应?难不成他已经老奸巨滑到这种地步了,心中想再多的事,脸上不仅不会露出分毫,还能做出如此轻松的表情来?不会吧,记得在重寒山的时候,他可也是会喜怒形于色的啊! 秦云昭正暗自嘀咕着,靖风已经满斟了一碗酒过来:“阿昭,大哥我是真服了你,来来,我敬酒先干,你随意!” 说是随意,可他既是哥哥的顶头上司,又是刚刚才败在自己手下,要真随意,态度未免就显得有些轻慢了。秦云昭连忙笑着谦逊了几句,也一口把自己碗里的酒干了,陪着大家又吃了几口酒菜,见菜已经见了底,忙着先去厨房里端了菜来加。 比试前她已有酒意,用雪抹了脸后,强压了下去,这一回来又是一碗急酒喝下肚去,脚步就有些虚浮起来,端菜来时不小心一个趔趄,虽然及时调整好了,菜并没有洒,可油汤却沿着斜了的盘子顺着手腕流得一条手臂都油腻腻的了。 见大家吃喝得开心,秦云昭赶紧偷偷退了出来,提了几桶热水回自己的房间,把一身油腻先洗净了去,因为头发沾了油烟味,索性连着一起都洗了,换了一身新衣。 本来秦云昭还担心时间有些紧,等站到窗户边听着正厅里还在高声大笑的,并没有发现自己偷偷溜了,这才安心坐回了炕上,取了大棉帕子揩着头发上的水,打算把头发弄干就出去。 “阿昭!阿昭?” 秦云昭醉梦中听到人唤,刷地猛然坐起。自己刚才怎么就睡着了? “来了!”秦云昭用手扶着额头,踉踉跄跄地走去开门,见门口站着一团模糊的黑影,应该是个男人,但是秦云昭怎么也看不清,只得含混地问了一句,“哥?” 哥?眼前的秦云昭虽然努力扶住门框站定了,却是双颊飞霞,一双杏眼醉意迷离,在努力辨认着来人时,已溢出了一片蒙蒙媚色,有如春水泛波。 沈谦盯着秦云昭看了片刻才慢慢开了口:“马上就要交子时了,你还放不放爆竹?” 秦思源见沈谦酒量大,边喝就边拜托了他一件事,请他呆会儿务必在交子时之前提醒自己,把另外一封爆竹拿去放了好接年。兄妹两人今年住的新居,按习俗主人要在新年来临之际,用爆竹炸一炸的,也是冲晦迎喜,开门纳福的意头。 沈谦自然满口答应了,却是没想到那几个人会全喝高了,东倒西歪地躺在正厅那大炕上,秦思源更是怎么叫都叫不醒。沈谦想起还有秦云昭,索性就过来叫了她。秦云昭也是这新居的主人,秦思源放不得爆竹了,秦云昭来放也是一样的。 沈谦却没想到,秦云昭居然也醉了酒,看她换的那身新衣上面的几处皱痕,散披在脑后的长发,还有几缕青丝凌乱沾在脸边的样子,刚才分明就是在房中醉卧着。沈谦不由迟疑了片刻,才问出了话。 “要放!哥,我们去放!”秦思源买爆竹时就说过,新居接年时的爆竹要必须要放的,秦云昭虽然醉了,也把哥哥那话记在了心里,见哥哥来唤,连忙就走了出来,不提防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沈谦连忙伸手扶住了她,见她这模样也是醉得厉害了,又将她扶回了房间坐着。 秦云昭一把拉住了沈谦的袖子:“哥,我们一起去放!” 人都看不清了,话还说得清楚!沈谦看着秦云昭因为醉酒而微红的眼圈,水光流转的杏眸还巴巴儿地看着自己,叹了口气:“知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爆竹。”转回身去了正厅里先前秦思源取爆竹的地方,把剩下的那封爆竹取了出来,又点燃了一支线香,临出门前把自己挂在衣架上已经烘干了的裘皮大氅也取了下来。 秦云昭正扶着额头朦胧醉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人来了,晃着身子就站了起来:“哥,走!” 沈谦连忙将那件大氅披到了她的肩上,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带着她走了出去,像吃饭前秦思源做的那样,把爆竹挂到了院外的树枝上。 “哥,这回该我点!” 秦云昭握着沈谦塞到她手里的线香,努力往爆竹那里凑过去,线香的那点火头,却怎么也凑不到爆竹的引信上。 “还是我来吧。”远处已经听到了屯里人家点响了爆竹,子时应该是到了,沈谦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就要取过她手中的香火。 秦云昭却不肯松手:“我点,该我点!”喝了酒性子拗了起来,执着地要自己点燃,却连身子都摇晃了起来,准头偏得更远了。 听着屯里越来越密集的爆竹炸响,沈谦无奈地一边半搂住了她,一边就伸手覆住了她捏着香的那只手,忍住了好笑:“好,你点!”握着她的手点燃了爆竹的引信。 爆竹一炸响,秦云昭就扔了手里的香,捂住了耳朵要往回退,一脚踩在拖在地上的大氅上,懵头懵脑地又撞进了沈谦的胸前。 沈谦连忙伸手带着她退远了去,却见秦云昭已经将头埋进了自己怀里,还拱了拱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停下不动了。沈谦先还好笑,见她埋在自己怀里不动了,心中不由急跳了几下,身子僵直地站住了,带着她的那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收拢,紧紧圈住了她的腰肢。 爆竹炸完,四周安静一片,秦云昭却依旧伏在沈谦胸前不动。沈谦开头还听见沙沙的落雪声,到后来就只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明明是夜半冰凉清冷的风,因为萦绕着秦云昭浴后清新的体香,被沈谦吸进肺腑之间,只觉得融融一片暖意。 沈谦的手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秦云昭那一头柔软黑亮的青丝上。 在任婆子那独院,当时被他反剪了双手的秦云昭也是这样散着一头青丝,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垂在腰后的青丝轻轻拂过他的手,带出了一阵微微的****。 那一夜,她精致美丽的锁骨,嫩绿的抹胸,和只现出一点点山丘弧形的雪白,紧紧挤在了自己的胸前,害得自己夜里几回梦见,几回心惊。 沈谦以指为梳,顺进秦云昭的发间一滑直到发梢,然后缓缓低下头,细细嗅着少女的体香,想将一个轻吻落在秦云昭的发顶,秦云昭却醉眼迷离地抬起头来,额头差点撞上沈谦的下颔:“哥……爆竹放完了?” 沈谦被惊了一下,稳了稳神才低声答了她:“嗯,放完了。” 秦云昭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额头,伸手向沈谦的脸上摸来:“哥你怎么……也留胡子了?我不喜欢……”她撑着走动这一段,已经醉得更深了,口齿也开始不清起来,却还勉力要说清话,“像沈胡子了…早晚…我要把他的胡子……全拔光!” 沈谦捉住了秦云昭那只胡乱摸着自己脸、拽着自己胡子的手,很想将这只捣乱的手咬上一口,迟疑着还是忍住了:“你…不喜欢我留胡子?” “嗯…不喜欢……不要像沈胡子…他是坏人…小心眼……今天还……”秦云昭碎碎念的声音越来越轻,断断续续也说出了今天自己的心情,然后又闭了眼醉睡了过去。 没想到这丫头心里的想法竟是与自己大相径庭!自己以为是关心,这丫头却认为是他小心眼儿故意提她的糗,自己以为是少说少错,这丫头却觉得自己在摆架子喝令人…… 难怪她那时脸上愈见生气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呀,明明自己就不是那样想的,偏被这丫头误会成那样!不仅没给自己一个好脸色看,还害得自己之前心情糟糕透顶。 沈谦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见她披着大氅的肩头已经飘上了飞雪,连忙用披风先裹紧了她,打横抱了她先回她的房间去。炕上温暖,秦云昭一躺上去就自觉侧过身睡了,沈谦小心取开了大氅,给她褪了鞋袜,展开被子盖好了。 看着她睡颜安详,沈谦一时不舍,又觉得被秦云昭误会成这样实在是冤得牙痒,扯过她的手在腕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见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牙印,又怕第二天等秦云昭醒来时还不消,连忙伸手想揉散那印子。 指腹下的肌肤细嫩腻滑,沈谦轻轻摩挲着,心中跳动不已。不是原来那一点隐隐约约的小苗头,也不再是那种微妙的说不出的感觉,而是明显的带了些甜蜜的心动!沈谦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到最后只盯着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那只柔软的皓腕出了神。 窗边卟地一声响,沈谦一惊,触电般地将秦云昭的手塞进了被子里,自己则几乎是弹跳着站了起来,这才抬眼看见竟然是叮当不知道从哪里跑回来了,正落在窗前的那张小桌上,还来不及抖掉一身的雪水,就被自己一系列的动作惊住了,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绿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 想起这只豹猫的精怪,沈谦陡然觉得脸上发烧,轻咳了一声才开了口:“叮当,我是看她喝醉了,所以才扶她睡下……” 叮当轻飘飘地扫了沈谦一眼,似乎对他这种欲盖弥彰的说法有些不屑一顾,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将身上已经融化的雪水尽数抖落,一边伸出舌头慢条斯理地舔着自己的毛,一边瞟上沈谦一眼,似乎在觑着他什么时候才走。 居然都被叮当鄙视了!沈谦重重吐了一口气出来,几步过去吹灭了灯,急走出了秦云昭的房间,紧紧拉上了门,却立在门前久久不动。他不想掩耳盗铃了,心既已动,他一定要跟秦云昭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4章 怀柔 罗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厅内灯火憧憧,身下的大炕上,乱七竖八地躺倒了几个人,还在醉梦中鼾声不断;只有沈谦一人静静坐在火盆边,一手持着茶杯,凑在嘴边却没有喝,目光并没有落在实处,缥缈中似是思念,竟满含着少见的柔和。 罗奕懵然一愣,张口已经唤了出来:“将军……”见沈谦目光炯炯地向自己看来,眼中没有半点醉意,罗奕心里一突,已经急忙改了口:“大人。” 沈谦淡淡“嗯”了一声:“丑时都过半了,也算守过岁了,把他们都叫起来,各自回房间去睡了吧。” 罗奕“哦”了一声,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抬眼茫然环顾了一遍,脑中还没有完全清醒:“大人,阿昭呢?” 沈谦已经走到门口的身影极不可察地兀然微僵,口气听起来却似乎很是轻忽随意:“没看到,可能早就回去睡了吧。”步子未停,急步向秦云昭早先给自己安排的那间客户走去。 他可不能忘了,罗奕对阿昭也有着心思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不能一个不小心,就让罗奕这小子得逞了去…… 一觉睡醒,已经是午后了,大雪已经停了,雪后的空气格外的清冷,秦思源一边敲着自己还在胀痛的头,一边睡眼惺松地走进了正厅,见靖风和沈谦都精神不错地坐在一处了,不由有些赧然:“靖风大哥,沈四叔,你们昨天也太能喝了。” 罗奕已经跑厨房帮忙包饺子去了,半夏自然也跟去帮着打下手。沈谦不会包饺子,加上昨天他已经抢着去了回厨房帮忙,不好再出格,就坐在这里跟靖风烤火,心里却挂着厨房那边。 罗奕那小子比他会说,见了阿昭两个人都是有说有笑的,沈谦忍不住一肚子郁闷,见秦思源进来,马上就找到了由头:“阿源来得正好,坐着醒会儿酒。我去看看厨房里煮好饺子了没有。” 本来该是接年时吃的饺子,因为大家都喝醉了,所以秦云昭今天早上起了床才开始和面剁馅包饺子,也算是迟来的爱了;好在有罗奕和半夏帮忙,一个剁馅,一个烧火,三个人都是手脚不慢的,这一会儿工夫已经煮好了一大锅饺子,刚捞了上来盛了盘子,就看到沈谦走了进来。 秦云昭不由挑了挑眉,沈胡子这两天的姿态摆得很亲民啊,这是打定主意走怀柔路线了? “沈四叔来得刚好,把这几盘饺子端出去吧。”秦云昭老实不客气地就把他支使上了。 凌晨她醉后吐槽沈谦对她颐指气使,现在沈谦哪还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就用搁盘把那几盘饺子连着几小碗调料一起端出去了。罗奕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儿来,将军什么时候对阿昭这么言听计从的了? 沈谦不过在厨房里打了个转身,再回来时正厅里已经多了一个儒雅的少年,正温和有礼地跟秦思源说着话,见他从后面端了一搁盘的饺子,不由有些惊讶地住了嘴。 “沈四叔,这位是向晨峰向大哥,也住在这屯里,是我的朋友,平时跟我家常走动,今天特意过来拜年的。”秦思源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沈谦介绍了人。要不是他起晚了,这会儿应该给大伯那里都拜过年了,瞧这会儿,向晨峰都上门来了,他还一直窝在家里呢。 初一来拜年的,多是近亲家眷,可现在向晨峰已经来了,秦思源也不可能不接待的,只希望跟他说几句话后,向晨峰就会告辞回去。 常走动,已经到了很亲近的程度吗,大年初一这时候就紧着过来拜年了?沈谦心中咯噔一下,寒暄了一句,假意招呼了一声:“吃过饭了吗?阿昭还在后面煮饺子呢,我叫她多煮一些来?” 向晨峰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下,嘴里虽然说着“那多不好意思”,语气却并不是很坚决。他这趟过来,虽然说得过去,但是略微也有些冒失,不过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碰到阿昭了,一大早拜过了席夫子和姑母那里以后,不自觉地就拐到了秦家门前来。 秦思源和靖风两个正在院子中扫雪,刚巧扫到门边来,就碰到了走到门前的向晨峰,这边只住了秦家一户人家,向晨峰总不能说自己是下意识就走来的,索性提着姑母家里给的回礼当作年礼,将错就错地就说了来拜年。 谁知道走进正厅里坐了片刻,向晨峰并没有见到秦云昭,秦家还有客人在,这种场合他也是不适宜久留的,眼见着差不多也得起身告辞,却撞上了沈谦端了饺子出来,还故意客气了那一句。 向晨峰衣着虽然不是上等,但也可以看出家境是个富足的,家里哪会少这几个饺子吃?沈谦不过一句试探,向晨峰那细微的情绪变化已经落在了他的眼里,顿时对这少年的心思明了了一个七七八八,心里又多了一层不是滋味儿。阿昭年纪还小,这些家伙却一个两个都守在一边觊觎着了,真是岂有此理!他却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其中一个了。 秦思源心里不由叫苦,话都说到那儿去了,这时候总不好自己几个人吃着饺子,却把向晨峰摞在一边;于是也顺着话招呼向晨峰一起来吃。 沈谦将那几盘饺子放下,很自然地让厅里的几人先吃,自己又转回厨房去催了。 “有个叫向晨峰的小子来了,坐在前面吃饺子了。” 秦云昭算着饺子包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收手,听到沈谦走进来带了这么一句话,“啊”了一声:“那饺子不够了,我还得再包点。” 罗奕和半夏已经各捞了几盘饺子打算端到前面好一起开吃了,听到这话刚要放下手,沈谦就发了话:“你们先端到前面先去吃吧,我来帮她再洗点菜剁馅。我在前面已经吃了几个垫了肚子了。” 闻着饺子这喷香的热气,确实也让人感觉到饿了。罗奕和半夏的肚子刚才就在咕咕叫了,见沈谦执意,半夏是求之不得,罗奕虽然心里迟疑,可将军这么发了话,他也不能不照做。 厨房里很快又只剩下了沈谦和秦云昭两个。既然他要亲民,要怀柔,秦云昭就当他是个做事的:“把白菜洗干净,剁细,肉在那边,也剁细了和一起,呆会儿我来加调料。”自己手上已经又舀了些面粉,开始和起面来。 沈谦嘴角带了丝笑意,平日拿刀的手一片片细心掰下白菜叶子,整整齐齐地码进了洗菜盆子里。秦云昭刚才的反应,表示她对姓向的那个小子根本没有什么意思,这让他心里很是舒服,旋即又想起了昨天她的话来。 昨天酒桌上她说过,谁打得过她,她才会从里面开始挑。看来这话,八成应该不是酒话了。自己想进入阿昭说的“里面”这个圈子,也得好好练练才行啊。 老将军曾经指点自己,阿昭身法灵巧轻盈,招式诡变多端,招招都是近战的杀招,要自己多思敌之短,多思己之长。阿昭的短处?她的短处是什么呢?沈谦抬眼瞧着正在专心揉面的秦云昭,眸中闪过深思。 向晨峰扎实吃完了一盘饺子,也没有等到秦云昭出来,见罗奕频频向他看来,只得心中欠欠地告辞了。秦思源找了几样野味干货给他回礼,客气送他出了门,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上回他已经隐讳地跟向晨峰说过了一回,难不成向大哥他还是不死心? 秦思源看着向晨峰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些烦恼,阿昭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事啊,那傻妹妹一门心思地就是做自己的事呢,向大哥这样…这可怎么办? 秦思源掩上门,突然轻轻给自己头上拍了一巴掌;他是一时傻了,阿昭已经跟他商量定了,过年完就搬进城里去了,搬进了城,向大哥跟阿昭就碰不到面了,碰不到面,时间久了,这事自然也就没事了。秦思源想通了这一节,高高兴兴地走了回来。 秦永德却沉着一张脸坐在炕上,并不是很开心。二儿子直到年三十,才带了媳妇一起赶了回来过年,进门也不说去厨房里帮手忙,两口子为着一句话搅了头,就先闹了起来。 秦勇林也烦着,男人在外面要不风流一把,那还算个男人吗?可为着回家这一趟能安心过好年,他都跟刘翠翠解释了几回了,说那红色是有种布料脱了色,他搬动的时候不小心沾到脸上去的。可那死婆娘当时被哄好了,进了家里一句话没搅对头,就又翻了出来,还是当着爹的面! 他在这家里也算是有前科了,这话一抖,搞得爹和大哥、大嫂看着自己的眼光就带了异样,虽然听他解释过去了,可心里怎么想的还是两回事呢。本来他还拿了银钱、买了不少东西回来想得瑟一下的,全被这婆娘给搅和了! 家里这么低气压,李芬就觉得别扭极了,反正每回老二这两口子回来,给家里都闹得没有好事儿。上回闹得公爹直接管了公中的账,这回又闹得一家子过年也不开心! 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两个过来拜年时,正撞上这种沉闷,略坐了坐,托辞家里还有客人坐着,就跟秦永德先告辞了。 一出来,秦思源就吁了一口气:“就勇山哥和大堂嫂在家时,大伯家里就好好的,秦勇林两个这一回来,怎么过年都不让人安生了。”他虽然没问,可也有眼色,看得出问题出在哪里。 “我们这两个白煞走了,他们那两个不是该没了妨碍吗,要还过不好,总不会又找着哪个是红煞了吧。”秦云昭懒得去理,“管那么多呢。哥,我们攒的那一屋的风干腊货到时要不要先拉到城里去?还有柴火,正月里怕不好买,现放着也放着,不如也拉点去吧……” 别人家的事管她什么事,倒是年后柳街的院子要交房了,要怎么打理打理,这才是大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5章 上元 今天已经十五了,沈谦自初一从靠山屯回来以后,就专门派了人去将军府旁边那个小院子一天十二个时辰地守着。 当时他跟秦云昭说的就是这个院子,说要她答应了当教头,就可以直接搬到这院子里来,秦云昭问过了这地址,说是十五前要来就来,不来就不会来的。 沈谦不放心,趁着在秦家过年的机会,隐讳地又给秦思源下了点药,怂恿了一番,当时秦思源那模样应该也是想让阿昭搬进城里来住的。虽然他没有跟秦思源提请秦云昭任教头的事,可照阿昭的算法,要搬进城了样事都是要花钱的,做什么营生能比自己开的这价码还好呢? 可是,眼见着天都要黑了,为什么还不见有人来报,阿昭他们过来了呢?过完正月十五,秦思源也是要归队的,按说这时候也应该来了啊。 沈谦手中把玩着那块黑魭石,有些沉不住气了,问了靖风秦思源还没有归队,起身就先往跟将军府一墙之隔的那处小院落去了。守在那处的兵士见是沈谦,连忙站正了回话:“禀将军,还是没有人来,连问的都没有。” 将军让他们几个守在这里,一有人来就赶紧给他报讯,兵士虽然不知道将军令人把这个院落打扫布置得干干净净,是要等什么人住进来,可就凭着将军不到一个时辰着人来问一次话,也知道这是件重要的事。见将军这一下居然亲自来了,赶紧就倒豆子一样回了话。 没人来,还是没人来,就连来问声都没有!沈谦心里已经沉了一沉,看来秦云昭还是不打算搬进城里来了。靠山屯离兴州有小半天的路,他寻常军务在身,不能久离,这事可怎么着手才好呢?要人都碰不上几面,情又从何谈起? “将军,符大人那里还等着你呐。”靖风匆匆赶来,提醒沈谦莫要忘记赴宴。 沈谦低沉“嗯”了一声,也知道时辰差不多了,只得先回去更衣,准备赴宴。 自战乱平息后,兴州每年都举行上元灯宴,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承头的自然是布政使。沿着几条主街过去,在兴沙河边一块大场坪处,会树起官府花重金扎的大型灯树,加上连着几条街道都挂满了各商家精心请人制作的各式花灯,每年都会引得人熙熙攘攘的过来观赏,端得是热闹无比。 符永年的上元灯宴就设在兴沙河边有名的明月楼上,可以近距离观赏灯树,美其名曰与民同乐,又不用跟下面的老百姓们挤着。灯宴请的人不多,除了沈谦和他的副将几人,也就是布政司里几个要头了。这种场合,关系必须,除非有紧急军情,否则沈谦是不好不去的。 符永年早就等在了明月楼三楼的敞厅里,见沈谦过来,连忙起身迎了上来,又冲他挤着眼笑:“我可是帮你把流云姑娘请来了,今夜月圆人圆啊!” 上元灯宴不带家眷,符永年乐得点了一些乐伎舞伎过来,吹拉弹唱兼陪酒,寻个男人们的乐呵,自然没忘记流云曾经服侍过沈谦,特特点了她出台子来。 流云快有一年没见到沈谦了,甫一见他进来,眼圈就有些红了,从座位上缓缓起身娇袅福了一礼:“大人……”模样儿楚楚可怜。 沈谦却兀地想起另外一个模样比她更惹人怜惜几分,却一肚子蔫坏、又半点不通风情的人来,当着他的面就能解了外衫,作势要强扒他的衣服,还不知羞地看着自己裸*露出来的上身。 一想起那野丫头,沈谦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微笑和柔情,符永年在旁边看见,只道自己投中了他的心头好,呵呵笑了起来:“流云呐,还不赶紧把沈大人给扶到上座去!” 说是扶,实际上就是倚偎过去了,流云连忙换了满眼的羞意,就要靠过来,沈谦已回过神来,脸色一肃,伸手一挥将她拦住了:“不用。”自己已经大步走到上座坐了。 流云脸色一僵,有些委屈地看了沈谦的背影一眼,低了头跟了过去,坐在了他座位后面设的一张小锦凳上。 她想得并不多,就是想跟了沈谦去,哪怕依旧是个玩意儿,也只做他一个人的玩意儿,可她这般的姿色才情,却从来没有入过这男人的心,难不成他府里,还有比自己更好的? 酒酣宴浓,丝竹声响,席中诸人皆已放开,各搂了一个乐伎喝酒谈笑,沈谦不耐烦这种香风旖旎,也不要流云凑上来服侍,自己斟了一杯酒,倚到窗前慢慢喝着,看着楼外那明亮璀璨的灯树,和楼下热闹的人群。 符永年刚被流烟灌了一杯酒,转头要寻沈谦说话,才发现他已经远远站在一处清静的窗口边,一手执壶一手执杯自斟自饮,身形看起来竟是颇为寂寥;而流云却是一脸黯淡地坐在锦凳上发呆。 “怎么,沈老弟有心事?”符永年连忙推开流烟,也持了一杯酒走了过去,见沈谦不作声,也知道他不会说,自顾自地就劝了一番,“难得上元佳节,民间有情男女都双双相约,沈老弟何必非在这里形只影单的呢,来来来,跟老哥一起过去,美人当前,不要辜负了良辰啊。” 美人当前,却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啊。沈谦微摇了摇头:“永年兄不用管我,我……”沈谦目光突然定在了楼下的人群中,那半截话没说完,就将手中的杯壶往旁边一放,“永年兄,我有急事先走,失陪,改天再来请罪!”一阵风似地冲下楼去了。 沈谦这是怎么了?符永年有些疑惑地探头向楼下看着,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让沈谦这么急地冲了过去,难不成又是发现了什么涉及军情的重要之事? 沈谦一口气冲到石桥上,却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个身影,人流拥挤,他不得不随着人流慢慢走过了桥去,前后张望间,恨不得大喊一声“阿昭”! 刚才在石桥上笑吟吟立着观灯的那个女子,明明就是阿昭,他不会看错!可这一会儿工夫,人又走到哪儿去了呢? 一个错眼间,秦云昭就跟何花被人潮挤散了,哥哥归了队,她一时兴起,就跟何花、何真两姐弟出来观灯,没想到上元夜会这么多人,先是何真被挤得不知去向,现在连何花也被挤开了,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秦云昭游鱼一般钻出了人群,往一条小胡同口子走了几步,没办法,街上人太多了,只有这种小胡同没有什么人,还能让人吐口气缓一缓。 “唔…不要……救……” 秦云昭耳朵微动,已经听到了胡同深处传来一个女子的极含混的呼救声,连忙飞身赶去。别的闲事她不会管,可这种事,她看不得! 胡同深幽,又是背着两边住房的,只有几户人家点在后院阁楼上的灯光朦朦胧胧地照了过来,环境虽然昏暗,秦云昭远远也看到了前面有一个女子正被两个男人架在手上,紧紧捂了嘴,下裳已被扯去,身前还有一个男人正打算抬起她的腿。 “住手!”怕赶不及,秦云昭只得先出声警示。 三个男人吃了一惊,齐齐松了手,等秦云昭走近前了,看到竟然是个容颜绝美的姑娘,不由嘻笑了起来:“哪来的雏儿敢搅爷的好事,既然身子痒了,爷几个先帮你好好通一通!” 几人眼色一对,扔了手中那名女子不管,齐齐先向秦云昭逼近过来。美食当前,谁还会去管那清粥小菜啊,当然是先挑好的吃了! 秦云昭看了跌在地上那个顾不得别的,先战战兢兢慌乱找着下裳穿的女子一眼,突然拔脚就往后跑。她虽然是救人,但是也不想惹麻烦,要是以后被这女子指认出来了,官府那边的麻纱可扯不完。 “女侠,别跑啊!”见秦云昭撒腿就跑,三个男人迅速追了上来,“来跟爷几个大战三百回合啊!” 先前这姑娘一声厉喝倒是气势挺足的,他们还以为会是个练家子,没想到这姑娘扯脚就逃了,看来也就是虚张声势的,三个混赖这时哪肯白白放掉这块鲜肉跑走,一股劲儿地就追了上去。 就这地方不错,光线昏暗,就算一时来了人,也看不清自己的样子!秦云昭放缓了脚步,等着那三人追了上来,装作害怕的样子又退了退,当先一人先淫笑着逼近前来,伸手就要拿她。 秦云昭抬腿一曲,绑在小腿上的那把匕首已经落在了掌中,不退反进,只一错步间,就将那人的喉咙割断,宝刃太利,竟是连着他的头一起都削了下来,腔子里的血差点就喷到秦云昭的衣裳上。 变故骤生,后面那两人一边叫着“杀人啦”,一边就急往后跑。既然见了她杀人,怎么还能留活口!秦云昭几步赶过,反手将匕首轻轻一递一拔,落在后面的那人的呼声就断在了嗓子里,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人听到声响不对,骇得魂飞魄散,回头眼见得秦云昭就要追上自己,伸手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打开来扬手卟地冲秦云昭脸上扔来。 秦云昭已经冲到了他身后,见他扔物,猝不及防下紧急一偏身,那东西纷纷扬扬散出一片,秦云昭虽然躲过了大片,还是有少许粉末飘落进了眼睛里,眼睛立时火辣辣地痛起来,是生石灰! ps:明天周末,有惊喜送给大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6章 识破 秦云昭的眼睛痛得睁不开,手下反应却不慢,听着风声先甩手将匕首掷了出去,听到那男人扑倒在地,嘴里还呻吟出声,摸过去一脚踩中了他的背,双手摸上他的头捂住了他的嘴只一扭,那人顿时再也发不出声来。 秦云昭这才摸索着拔下匕首,胡乱在那人衣裳上揩拭了两下,刚刚站起身来,身形突然凝住,有人! 脚步声极轻,应该是个高手,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刚才自己杀人的那一幕应该落入了他的眼中,不过他应该没看到自己的脸!要是普通人,见着了杀人都会仓皇叫着跑开,可这人却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刚才所见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样的人……秦云昭不想招惹,头也不回地扔了一句:“井水不犯河水!”急步向前飞跑,她得尽快找到大量的清水冲洗眼睛才行。 眼睛无法视物,虽然秦云昭能听风声辨动静,却没办法辨出障碍,小胡同的地面不平,秦云昭才跑开,就被一块陷在泥中的石头给绊倒了,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而身后已经响起了那人的脚步声。 秦云昭心里正在叫着“糟糕”,那人已经出声:“阿昭,是我!” 沈谦?!该死,自己当街杀人,怎么偏偏就撞上了这兴州的都指挥使!秦云昭心中一凛,一双大手已经将她扶了起来:“你眼睛怎么了?” “进了生石灰。”现在自己这模样,跑是跑不掉了,就算想把他灭了口,不说感情还有那么一点儿在,估计这一下子也有些难,秦云昭一咬牙,就带了些哭音出来,“沈四叔,眼睛好痛!” 刚才她拧断人脖子那会儿还是利落着呢,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软弱起来?明知道这丫头这委屈的声音是装出来的,沈谦心里已经疼了起来,拦腰就把她抱了起来:“我带你去找地方冲洗。” 门房刚倒了杯热茶拿在手上要喝,就听到大门被人踹响的声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踹将军府的大门! “快开门!” 是将军的声音!门房一个激灵,连忙跑出去将大门大敞着打开,才招呼了一声“将军!”,就见将军抱着一个眼睛上缠了白棉布的姑娘急冲冲地大步走了进去。门房不由愣住了,他没看花眼吧?将军抱了一个女人从大门进来! 沈谦直接将秦云昭抱到自己卧室的内室里,放她在一张圈椅上坐好,赶紧就去密格里翻东西:“你稍微再忍忍,我这里还有种药是敷眼的,清凉消肿,很有效,你眼睛不会有事的。” 秦云昭轻轻“嗯”了一声。沈谦急呼呼地帮自己找了大夫冲洗了眼睛,现在又带自己回来上药,这么大费周章的,是不是表示他不会翻自己的案底呢? 为了保险,秦云昭还是慢慢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那三个人在那小胡同里想对一个女子用强,我听到呼救,过去喝止了,他们就转向我来了。我不是故意要杀人的。” 这么一说清,怎么自己也是站在正义的一边吧,就是沈谦要追究自己杀了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只要他不是死板地来个“情有可原,罪无可恕”,指不定能慢慢说动他不理会这命案呢? 房间里极其安静,安静到秦云昭隐隐生出了一些不安,沈谦低沉醇朗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我知道。”这句话刚说完,他已经站到了秦云昭的面前,伸手解开了缠在她眼睛上的棉布条,扶着她的头带着往椅背上靠,“靠着,我给你上药。” 不知道是什么药,药味带了微苦的芬芳,被他用指腹轻轻抹在自己的眼皮上,一股清凉之意沁入肌理,眼睛立即好受多了。 秦云昭的眼皮动了动,沈谦急忙叮嘱:“别急着睁眼!” “我没睁,是好痒,你的手重一点,太轻了好痒!”秦云昭继续牢牢闭着眼睛,只是辩解了一句。沈谦的手微微一顿,果然加重了一分,轻轻按摩着她的眼皮。 好凉啊!秦云昭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心里慢慢放下了心。要是别的闲事,她也懒得管,可是对女人用强,她却是不能容忍的;幸好没把自己这双眼睛搭进去,以后自己可得小心了,街头无赖们的打法,可多的是下三滥的阴毒呢。 “怎么哭了?”温热的指腹轻轻摩过秦云昭的脸颊,抹去了她的泪水,也留下了另一种痒意。 秦云昭连忙自己伸手用力擦了擦:“没哭,是药很凉,眼睛的自然反应。” 沈谦看着那张白玉般的脸被她自己搓出了两抹红痕,轻轻“唔”了一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手上还有伤口,我帮你上点药。” 不过是摔在地上的擦伤而已,秦云昭想将手缩回来:“不用,小伤而已。” 沈谦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并不容她缩回:“已经破皮了,要留疤了也不好看。” 他的手很大,将她的手牢牢地包在掌心里,秦云昭眼睛看不见,身体其他的感觉却似乎更加敏锐起来。沈谦的手干燥、温暖,虎口处的茧子有些粗砺,微微硌着她手背的肌肤,有些糙糙的痒。 秦云昭心头一跳,旋即找到了理由,一定是这几天进了城有些气候变化,自己皮肤有些干燥了,所以才被他擦着哪儿都有些痒。 沈谦细心上完了药,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了秦云昭的脸上。他有半个月没见她了,这丫头气色不错,白嫩的脸上透着嫣粉,看来这个年过得很好;不像自己,时时提着心想着她到底会不会进城来住……沈谦的心里突然就涌上一丝说不清的恼意。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秦云昭虽然蒙着眼,也抬头准确地对着沈谦的脸:“沈四叔是在考虑是否将我报官?” 沈谦不答她这话,却突然问了另外一句:“两个月前,街口胡同那四个人,也是你杀的?” “什么街口胡同四个人?”秦云昭马上矢口否认。 “你不用骗我。”沈谦却不容她再张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听到有人叫杀人以后跑进胡同的,第一个人已经被你杀了,第二个人是被你跑过时反手一刀准准地戳进心脏致死,第三个人最后被你拧断脖子。后面这两个人,死法跟街口胡同中的三个人是一样的。” 秦云昭沉默了下来,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原来你那时就在后面看着我杀人了?” 淡淡的一句,沈谦心头却是一颤,急忙解释起来:“你动作极快,我虽然看不清你的面貌,但是辩出是你的身形,只是还没来得及叫你,光线太暗,我不知道那人还扔了生石灰……” 他追在后头,并没有看到最后那人扔石灰的动作,只看到秦云昭出人意料地一闪之后就掷了匕首过去,正中那人的后背,然后走过去将那人的脖子拧断了。紧接秦云昭想跑开,却突然被绊倒在地,他赶上前去扶她时才觉出不对来。 秦云昭电光火石间连杀第二个和第三个人,他都瞧见了,那干净利落的手法,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街口胡同死去的黄彪四人。同样半分没有偏差的一刀穿心,同样的捂嘴拧断脖子。 所以听到秦云昭问出报官那句话,沈谦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可听到她后面那句淡淡的话以后,心里又有些慌张起来,连忙解释着。 秦云昭继续沉默了下来,她一时弄不懂沈谦这样带了些急切的解释是什么意思,是在开脱他因为自己杀人太快,来不及喝止,还是…… 秦云昭心里苦笑了一声,自己实在多想了,怎么会觉得沈谦有那种没来得及帮上自己忙的讪然和悔意呢?堂堂兴州都指挥使,觉得没帮上自己杀人而不好意思? 秦云昭的嘴角微微勾了勾:“那现在沈将军有什么打算?” 沈将军!沈谦心头一震,已经想到了进门时门房那一声称呼,他当时心急并没有注意,秦云昭却是听到了耳中,结合之前的事一想,自然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这一刻,秦云昭明明在微笑,沈谦却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和疏离。他一开始只是因为好面子,所以瞒了她,可后来…后来他也没打算一直瞒下去,只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说出来;却没料到,今天就这么突然地被人叫破了。 “阿昭……”沈谦张了张口,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云昭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沈谦叫的是“阿昭”,不是“秦云昭”,那就是表明,他心中的打算并没有到那一步,完全还有余地。 左右天平的摇摆之间,要的只是一颗砝码。秦云昭平静地开了口:“不知道沈将军现在还想不想做这笔交易,我答应帮你的亲卫队特训一年,你就当今天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她现在不能不低头,当一年的教头,比进牢里当杀人凶手要好得太多。她不知道沈谦心里的余地有多宽,可对她来说,也只有提出这个条件了。 沈谦愕然片刻,才意识到秦云昭答应了自己以前的提议,先急忙应了声:“好。”细想起她心里的小盘算,又觉得有些气恼,在她心里,他就是那种会把她交出去的人吗?他明明…… 沈谦答应了!秦云昭悬着的心缓缓放松了下来,她现在无法视物,就算逃,一时也逃不了,何况还有哥哥在这里。不过,交易成交就好! 秦云昭脸上也柔和了下来:“如此,以后就多叨扰将军大人了。” “其实,你就算不答应给我做教头,我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沈谦看着秦云昭含笑的樱唇,慢慢说了出来。 秦云昭嘴角的微笑凝住,眉梢高高挑了起来。 ps:狂野周末啦,晚上八点连续三更,小参努力码字去ing~~。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7章 柔软 混蛋沈胡子,为什么不早说! 秦云昭多少也了解沈谦这个人,知道他说这话一定不是骗人的。可是,该死的沈胡子,为什么不早说,偏要等自己答应做教头以后才说这话! 似乎听到了秦云昭心里的腹诽,沈谦的声音带了些细微的愉悦:“你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提了这交易,我当然就答应了。你不会反悔吧?” 秦云昭咬了咬牙,几乎是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一句话:“当然不会!” 这野丫头,也有你吃瘪的时候。沈谦无声地笑了起来,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开局已定,阿昭被他成功地拢近了自己身边,今天这上元夜,果然是月圆人圆! 秦云昭看不到沈谦在做什么,却总觉得他的视线似乎是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了脸:“既然没什么事了,我想先回去了。” “我已经让人把那院子打扫好了……”沈谦发觉秦云昭虽然蒙着眼,却似乎对他的目光有感应,神情有些细微的窘迫,虽然心里不想,也不得不把自己灼灼的目光收敛了几分。 “不用,”秦云昭摇了摇头,“我在城里已经置了一处房产,我要回我自己家里住。” 沈谦刚才还飞扬的心立时堵了堵,这丫头原来已经在兴州城里买了房子了?那她并不过来这边,是根本就没想着答应自己这儿了?幸好今晚发生了这些事,把她推到了自己这里来…… 目的已经达到,沈谦索性就不去自寻烦恼了,转而拾起之前的话题问了起来:“街口胡同那四条人命的悬案,就是你做的吧?” “你追着问这件事做什么?”虽然两人达成了交易,秦云昭也不认为自己跟沈谦之间就是很牢固的攻守同盟关系了,所以始终没有承认什么。 可即使她不说,沈谦是亲眼见了她出手杀人的,心里已经明了。在沈谦的印象里,其实秦云昭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今天这三条人命,或许是因为秦云昭同为女子,所以要救人,那上次呢? 想起自己上回判定杀人者是高手,那种利落干净,就是自己也有所不及,没想到却是眼前这个娇柔的女孩儿做的,沈谦就忍不住慨叹了一声:“为什么?” 秦云昭慵懒地斜倚在椅子上,并不答话,手指无聊地抚过圈椅上的雕花。 沈谦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了她手指上,手指被圈椅上漆成红黑的雕花衬得格外皎白如玉,也格外地纤长秀气,沈谦的喉头忍不住有些发紧。 他偷偷摩挲过这双素手,这双让他想握着不放的素手,手背的肌肤柔滑细嫩,谁能想到掌中虎口却有薄茧,杀起人来毫不留情。要不是重寒山那一回比试,他怎么也不会相信…… 重寒山比试!沈谦眼神一凝,猛然想了起来,当时他让了阿昭一柱香的时间先走,阿昭却早在出门时就设了暗伏,跺裂了门口那块踏脚的木板,害得他踩断那木板时差点就扭了脚去。 当时他心里恍惚想过一个什么念头,现在想起来,就是这个,断裂的木板!被陆春生踩断的茅坑的蹲板! “因为陆春生出钱请了那四人想把你掳去,所以你一怒之下杀了他们四人,更是精巧设计了一番,让陆春生溺毙在茅坑里。是吗?”沈谦觉得这样一串起来猜想,当时整个的事件就比较清晰了,只是不知道秦云昭杀陆春生用了什么手段。 握在扶手上的纤指猛然一紧,秦云昭紧紧抿住了嘴唇,面向沈谦的方向,良久地沉默着。 一种危险的感觉迅速从沈谦的心底升了起来,他感受到了秦云昭的杀气,不得不先无奈地解释了一句:“我知道你杀他们必然有你的理由,我只是好奇你的身手,还有怎么能让陆春生死在你出城之后。” 秦云昭静默不动亦不语。半晌,沈谦才感受到了那种被危险的凶兽盯住一样的感觉在慢慢消退,秦云昭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陆春生使了银子,想让那几个掳了我过去,因为那几个嫌银钱少,陆春生还应了让那几个第二天也来,不过要他们务必在下午之前把我卖到最下等的暗娼寮子里去。” 掳过去做什么,让那几个第二天也来做什么,秦云昭并没有说,可想到那酒中助兴的药和枕边那只狰狞的角先生,沈谦已然清楚为什么秦云昭当时连杀了那五人,更是让陆春生溺毙在茅坑里。 一股怒气骤然从脚底直冲到头顶,“阿昭。”沈谦只叫出这一声,嗓子就有些硬硬地哽着开不了口,只能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拳头,才勉强抑制住了不将秦云昭紧紧抱进怀里的冲动,“以后……以后要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来处治!” 他的声音透露出来的情感是真挚的,起码在这一刻是真诚的,秦云昭绷紧的身躯慢慢松懈了下来,轻轻“嗯”了一声,嘴角挑起了一丝有些玩世不恭的笑意:“这是我给将军的亲卫队当教头的福利吗?将军是说,有你罩着,我以后在兴州城横着走都行?” 沈谦听出了她语气中略带的调侃,却郑重应了:“那是当然,我…我将军府的教头,自然是能横着走的。” 秦云昭轻笑了声,虽然并没有就此放下对沈谦的戒心,不过也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也占住了道德的制高点,至少目前就沈谦表露出来的情绪来看,他是不会插手这件事再翻盘子的。 至于罩不罩着的那话,自然只是说说而已,好歹也要给将军大人一个面子不是,以后谁又会当真呢?只要稳过现在就好。现在自己已经给自己找了个笼辔带了,当务之急,还是表现得顺服一些的好。 “将军大人该讯问的都讯问完了吧?”秦云昭尽量语气温和地开了口,“要想再问什么,反正以后也有时间。不过要先跟将军告假几天,等我的眼睛好了再来上值。” “好,不急!”沈谦连忙准了假,“你先安心好好养着,把眼睛养好了再来。” 既然雇主这么好说话,秦云昭也不介意先给他吃一粒定心丸:“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倾囊相授,把将军的亲卫训练好的。” 她还真是想着是一笔交易了。沈谦默默地看着秦云昭不出声,秦云昭却不想让房间中这种让人有些不自在的安静继续存在下去了,张口就直说了出来:“时间也不早了,将军要务在身,我就不耽搁将军……” “你眼睛不便,我送你回去!”沈谦听到她再次提出了回去,知道留不住,心里更放不下心,就提出了相送,刚好可以看看秦云昭买的新房子在哪里。 秦云昭应了,听着他站起身吩咐人准备马车,然后扶了她的手准备往外走,突然又站住了脚:“我哥不会知道吧?” “怕你哥担心?”沈谦见秦云昭点了点头,伸手将自己一件带风帽的大毛披风取了出来,将秦云昭兜头一罩,打横抱了起来。 “快放我下来!”秦云昭骤然失重,紧揪住了沈谦的衣襟,却压低了声音怕被人听了去。先前她被沈谦急急忙忙抱进来,那是急着要上药不得已,现在却不愿再这样被他抱着出去了。 沈谦不理会她有些嗔怒的话,只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嘘,有巡夜的亲卫来了。” 秦云昭立即噤了声,下意识地就将脸埋在沈谦的胸前。沈谦心情一片大好,也不管走来的那一队亲卫几乎惊掉了下巴:“将…将军……”淡淡“嗯”了一声,阔步走出去了,嘴角却是高高向上扬起。 有亲卫“噢”地低低起哄了一声,马上又被小队长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闭嘴,猴子!”那人立时哑了声音。 沈谦看着秦云昭露出的小半边侧脸已经红了,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别担心,他们嘴很牢的,不会说出去。” 男人醇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低低响起,男性的气息随着他说话,轻轻喷到秦云昭的侧脸上和耳朵上,秦云昭下意识地就将脸又往里埋了埋。 沈谦脚下走得稳健,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只快变成粉红色的、小巧的耳朵上,觉得身子都轻了起来。 一进了马车,秦云昭不等沈谦放下自己,先七手八脚地挣了下来,摸着坐榻离得远远地坐在了一角,身子也自觉地摆出了一种警惕的姿态。 怀中的温香软玉转眼变成只小刺猬,沈谦不甘地张了张嘴,也只问出了一句:“你家住在哪里?” “柳街。” 马车辘辘驶向了柳街,外面商贩叫卖的声音、行人嘈杂的说话声不时传来,车厢里的两个人却一直诡异地安静着。车内挂着的一盏壁灯轻轻晃着,桔黄的光线映照在秦云昭的脸上,显得她有些神情不明。 有食物的香气传了进来,秦云昭偏了偏脸,鼻翼微微翕动,沈谦立即就开口问了出来:“想吃?” “嗯,有些饿了。可以帮我买几样来吗?” 沈谦叫停了马车,轻巧跳了下去,再上车时,手上已经拿满了各色小吃。 “炸鹌鹑、酱肉饼、羊肉签子、烤年糕还有……”秦云昭脸上露出了明丽的笑容,“我好像还闻到了醪糟的味道?” “狗鼻子。是酒酿圆子;想先吃哪一样?”沈谦的语气中带出了自己也未觉出的宠溺和柔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8章 荷包 也许是飘进眼的生石灰比较少,也许是沈谦的药好,第二天一睁眼,秦云昭就发现自己的眼睛丝毫无损,心里大大安定下来,可一想到自己卖身给沈谦要打一年的工了,心里又有些不痛快和担忧起来。 一年之内受制于人都只是小事,关键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看着沈谦是起了这心思,挖宝一样地想把自己的秘密挖出来,现在瞧着他不会是那种人,可保不定万一以后动了念头,想来个保密灭口呢? 不行,后路先得备好!秦云昭不由仔细思忖起自己和哥哥的退路来。正边想着事边打算去抱些柴火做饭,院门就被人拍响了:“请问秦姑娘在吗?” 这是谁?听着不像是那几个认了门的街坊的声音。秦云昭走过去开了门:“在的。” 门外一个穿着军官常服的人,一见她就愣了一愣,马上脸上就堆上了笑:“秦姑娘,在下是将军麾下的亲卫,姓王名延,是奉将军的命令,给秦姑娘送早餐来的。”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身后一个三层的大食盒拿了出来, 这是…觉得昨天晚上自己很能吃吧?秦云昭盯着那只三层的食盒,默了一默才接了过来:“多谢王大哥,请回禀你们将军,就说我…也很感谢他,另外麻烦你把这个带给他!” 王延忍住心里的惊呼接过了秦云昭递过来的一个荷包,笑容满面地看着秦云昭收下食盒关上了门,急步走回去就牵了系在门外要棵柳树上的马,他得赶紧赶回去,给将军回了话以后先找靖风大人八一八,这秦姑娘一定就是昨天将军在府里抱进抱去的那个女人! 长得这么美,连说话的声音也那么好听,难怪将军会动了心!将军连早餐都记着给秦姑娘送来,秦姑娘也专门送了将军一个荷包,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啊,好有爱啊! 不过,将军怎么不把她就接进府里呢?难不成还要跟秦姑娘先玩些鸿雁传书的情调?哦呵呵,他就是那辛勤穿针引线的小红娘啊小红娘! “沈…沈将军!”秦思源惊地舌头都快打不过转来了,怎么回事,沈四叔居然就是兴州都指挥使,大名鼎鼎的沈谦沈将军?! 好在他反应还不赖,赶紧单膝跪了下去:“属下不知道…原来是将军,以前冒犯之处,请将军大量!”过年的时候,他还和靖风大人两人聊着话,让将军去厨房里端饺子呐…… 沈谦温和地笑了起来:“怎么,阿源以为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秦思源胀红了脸,额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不是,属下不敢,属下口舌太笨,不会说话,请将军……” “行了,别跟我还玩这客套了。公事上叫我将军,私下里原来的称呼也不用改了。”沈谦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和阿昭的身手,原来都是跟谁学的?” 他昨天亲眼目睹秦云昭利落杀人的过程后,想想她跟自己和靖风的交手,直觉秦云昭原来似乎学的就是怎么杀人,什么样的门派会这样教人呢? 反正昨天晚上身份已经被秦云昭识破了,也不必再在秦思源面前遮掩了,索性今天就把秦思源叫了过来,一是正式见面,二是打听打听他们兄妹两个的师承。 果然将军还是注意到了!秦思源心中一凛,想起过年时妹妹状似无意跟自己提的醒,迅速稳住了神,一五一十地把原来跟妹妹对好的口供说了出来: “早前先父曾经遇上了一位江湖奇人,教了他一些武艺,因此先父得以在镖局立足当了镖师。那位前辈惋惜先父学武太晚,约定先父有了子嗣后他会再来甄选授艺。 我和阿昭出生以后,那前辈都来过,觉得我们资质不错,就收了我们兄妹两人入门,传授了一些武艺后又飘然遁走江湖了。阿昭根骨和天赋都比我好,前辈也格外指点了她一些东西……” 虽然说得有些奇幻,可秦永忠早年遇到过这样一个江湖奇人教授武艺是事实,事情真真假假,才让人不会怀疑,这样也给了他们兄妹两人身手一个合理的来源解释。 “哦?那位前辈可说是他是什么门派?”沈谦自己也是从师门里出来的,师门加上家学,才成就他今天的地位,因此对江湖奇人这种说法是很能接受的。 “前辈说他是逍遥派,志在逍遥天下,遇到合适的人,就将所学传授下来。”这样的说法让人摸不清山门,不知虚实才不好下手,这是秦云昭跟秦思源反复讨论后定下的。 鲲鹏展翅,逍遥九万里,也只有这样的奇人,才会教出阿昭这样的徒弟了。沈谦点了点头,又问秦思源几句家常话,让他先下去了;秦云昭会来当教头的事,却并没有提,横竖过不了几天,秦思源就会知道了。 “外面是谁?”先还在跟秦思源说话的时候,沈谦就已经看到了外面有个人的影子晃了晃,等秦思源走了,这才问了靖风。 “将军,是王延。”靖风早就看到了王延在对他挤眉弄眼的,“你不是让属下找个嘴牢实的人给秦姑娘送点早餐去吗,就是这小子去送的。” “哦,叫他进来。”沈谦一想到秦云昭,心里就软了软,叮当是只小馋猫,她就是只大馋猫,跟叮当一样贪吃,昨天买的那么多小吃,她居然一个人就吃了个七七八八! 幸好自己银钱是不缺的,不愁没银钱养她,就是昨天自己无意说了“这么能吃,以后还真费银子来养啊”这一句话,让秦云昭立时黑了脸,后来又没怎么理会他了。 这小心眼儿的丫头,好歹看在自己这么关心、体贴她的份儿上,得把昨天那气消一消了吧。沈谦微微笑着,扫了一眼正吃惊地张着嘴看着他的王延,把脸一肃:“不是要回话吗?” 这黑着脸的样子才是他熟悉的将军啊,王延立时醒过神来:“是,将军,属下将食盒送到后,秦姑娘眼睛已经没事了,也没说什么就把食盒收下了,让属下回来感谢将军,再把这个带给将军!” 沈谦心里一跳,从王延的手中接过一只样式普通的荷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下去吧。”又看了靖风一眼。 靖风会意,连忙和王延一起下去了。两个人才走到门边,身后又传来了沈谦煞气淋漓的一句话:“嘴都给我把牢实一点!”两人脊背齐齐一僵,响亮应了声“是!”,互看了一眼,赶紧溜下去了。 沈谦这才把手中紧紧握着的那只荷包拿到眼前细细看了。荷包从样式到用料,无一不是普通至极,一看就知道是在街上买的那种大路货,并不是自己绣的。 这倒也是,他就从来没见过秦云昭动过针线。荷包不要紧,关键是荷包里的东西才要紧。里面薄薄的软软的会是什么?沈谦抑住微微有些急的心跳,伸指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眼神瞬间僵住了。 一张十两银票,盖着鲜红的银号的章戳,静静地躺在沈谦的手掌中。沈谦有些想咬牙,他就知道,这丫头就是个小心眼,昨天自己无意一句带了调侃的话,她今天就还回来了。 他给她送了早餐,她就还回来十两的银票,这是说,她再能吃,也不是吃着他的,也不会要他费银子来养,她自己有钱!这丫头! 沈谦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那张银票看了看,想气又想笑,转回内室将那张银票小心收进了一只檀木匣子里,把里面那枚用蓝绒布包着的黑魭石取了出来,拿在手中摩挲了半晌,扬声叫了起来:“靖风!” 是沈将军!他怎么会来这玉石轩? 杜柳又惊又喜地看着大步走进二楼一间雅间的身影,忍不住追上前几步又马上意识到了这样不妥,连忙转身问旁边侍立的伙计:“我还想挑些精巧点的首饰……” 精巧点的首饰,那就是要贵重的了,不是下面这些普通货色,伙计一张脸笑开了花:“杜小姐先楼上雅间请!” 杜柳微笑着姿态优雅地走上了二楼,想挑一间与沈谦刚才进的尽头那间雅间相邻的房间,伙计一看门口挂的牌子,连忙恭身拦住了她:“杜小姐,不好意思,三号雅间已经有人定了。” 有人定了?杜柳不甘地扫了一眼,指了指与沈谦刚才进的那雅间对面的:“那这间呢?” “这间可以。”二号雅间并没有挂牌子,伙计连忙趋步过去殷勤地先推开了门,“杜小姐稍坐,小的马上给你上茶。” 碧桃看伙计出去了,凑上前有些担忧地轻声提醒了一句:“小姐,咱们手上……” 咱们手上可没那么多银钱呐!上回小姐遇着那姓秦的丫头,一时斗气将手里要拿去结账的银钱给抖了出去,回来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哄好了太太的。 小姐一个月不过二两银子的月钱,攒下来的那些年前早就花用得差不多了,可进这二楼的首饰货色,那可都是大几十两银子起底的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79章 白玉 杜柳恨铁不成钢地伸指狠摁了碧桃额头一下:“你少露出那副样子给我丢人,谁说进了二楼就一定要买东西了?你赶紧站门边去给我听着对面一点,有什么马上来跟我说!” 只是为了接近沈将军就好,碧桃嘘了一口气,生怕杜柳再为了撑面子,挑件首饰让伙计送到府上去,那可就要捅大麻烦了。 她可偷偷听冯嬷嬷说了,今年太太陪嫁的那店子里的生意没往年好,正一肚子不开心呢!再加上秦姨娘那头事儿多,听说又勾着老爷成天地歇在她那里了,哪怕是小姐,这几天在太太面前也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玉石轩里最好的玉工师傅被请到了雅间里,拿起那块黑魭石仔细看了看,嘴里啧啧称奇:“我也是听我师傅说,青鱼有灵,咽中含宝,没想到还真能亲眼看见这宝贝啊。将军打算拿它做成什么?” 沈谦看着那粒像心脏一样,晶莹剔透宛如翠玉的黑魭石,目光一片温存:“请师傅把它钻一个眼儿出来,再配条链绳,我想做成吊坠戴着。” 只是钻个眼儿戴着?那就不要加工了。玉工师傅满口答应,就让伙计取了工具来,小心细细地琢了起来,一阵工夫已经钻了一只眼儿出来,还特意都打磨得光滑了,取了专门绞好一条缠银线的黑丝绳子出来,穿了上去做了个活套儿。 沈谦立即就把黑魭石戴了上去,隔着衣服抚了抚颈间那块被自己体温渐渐烘暖的石头,满意地点了点头。玉工师傅见已经没事了,连忙就告辞退了下去。 沈谦又喝了一杯茶,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圈,终于听到了楼梯上传来了靖风有些重的脚步声,连忙轻轻清了清嗓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阿昭?”沈谦略带些惊讶看着跟在靖风身后的秦云昭,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靖风,恍然一笑,“原来你是取彩头来了?”很自觉地就与靖风一起进了先前已经预定下的那间雅间。 怎么沈谦也在这里?秦云昭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是王延还没把那个荷包带给他吗,沈谦的态度居然还这么和蔼? 秦云昭还在踌躇着,就见沈谦已经立在门里向自己看了过来:“你眼睛没事了吧?” 原来他这是见自己没事了,催自己上工来了……秦云昭几步走到门边,若有所感地侧头一看,见斜对面一间雅间细细的门缝被很快地关拢了,因为关得太急,还发了咔的一声。是谁在窥视,很不专业啊,秦云昭眼中一抹疑色闪过,回过头先踏进了门里。 “将军是来买什么东西吗?”原来将军让自己找了秦姑娘来践约,是把自己当枪使,自己早等在这里了!靖风心里很想叫一声“阴险啊”,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了些微惊讶的神色。 看不出这家伙很能演啊!沈谦看着靖风脸上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表情,“唔”了一声:“请这儿的玉工师傅帮忙加工一样东西,已经做好了。怎么,你这是找了阿昭来践约,把你输的那彩头拿给她了?” 这不就是照着你吩咐的做的吗!靖风心里念着,脸上却一本正经:“是啊,趁着今天没当值,又听说秦姑娘来城里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所以赶紧把秦姑娘请回来选上一件玉石了。” 他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才把秦云昭从清荷坊给带出来的。就连秦云昭要是不过来,就是瞧不起他,没把他当男人这样的话都说了,才求爷爷告奶奶地把秦云昭请动了。不容易啊,呆会儿一定得跟将军说说这事! 沈谦已经转向了秦云昭:“阿昭,刚好我帮你一起参详参详?免得这家伙拿次品混过去。” 靖风一口气就堵在了嗓子里。将军,我是这样的人吗?得自己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赶紧出去吧!靖风讪笑了一声:“瞧将军说的,我还会骗了秦姑娘不成?我这就去叫他们把上好的货色拿过来!” 见靖风出去了,秦云昭就直接看向了沈谦:“将军不必多虑,我今天是到清荷坊还有事情处理,明天就会来将军府上工。” “嗯,好。”沈谦应了声,又后知后觉到秦云昭是在以为自己在催促她,连忙解释了一句,“也不急的,等你把手上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来也行。” 这些官面子的话也就是听听而已,自己都说了明天来上工了,谁还能当真?秦云昭随意点了点头:“没什么,我手上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沈谦绞尽脑汁,才又想出了一句话:“那你们靠山屯那房子,打算怎么处理?” “先放在那儿。”秦云昭简单答了,自然不必把自己托付秦勇山和李芬看顾房子等事项详细说出来。房间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那柳街这里,你要不要请个人来帮佣?” “今天已经找经纪了。” 沈谦手心里有些冒汗,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些干巴巴的,可秦云昭答得更简要,还一句句的,让他没办法再接个话头下去。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样下去,哪怕他再把秦云昭拢近身边,一年过去他都没办法再跟她近上一步!沈谦猛然就想起了秦云昭买来的、让莫青山找个盒子帮她装好的那几支精美的宫花,还有老莫还是靖风说的,对女孩子要说好听的话,心里立时有了主意: “玉石轩做的首饰很不错,不如呆会儿让伙计取些上来,你看中哪样,我送你……” “为什么?”秦云昭愕然,没想到沈谦会说出送首饰的话。 沈谦手心里攥了一把汗,脸上很自然地解释了一句:“明天你就要过来当教头了,我给手下的亲卫寻了个师父,自然要出一份拜师礼的。我看你一个女孩子,头上光光的也没什么首饰……” “将军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不用。”秦云昭总觉得沈谦这层客气下面掩盖了些什么,“那些太碍事不方便,我也还在父孝中。” 话题一下子又被堵住了,沈谦“哦”了一声,终于忍不住提了起来:“阿昭,你就不能…不叫我将军吗?” 自昨天被叫破身份以后,秦云昭一直就是称呼他为“将军”了,这样称呼确实是没错,可他总希望秦云昭能够换一个与别人叫的不一样的称呼。 秦云昭挑了挑眉,语气有些迟疑:“沈胡子?”重寒山里她就是一直这么叫他的,还叫得挺顺口的,难不成沈谦也听顺耳了? 沈谦的脸色立时黑了下来,抬眼想瞪秦云昭一眼,秦云昭刚接到他的眼风,立即关注地数茶杯里有几片茶叶去了。沈谦悻悻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轻轻哼了一声。 靖风听着房间里没什么动静,小心地带了掌柜敲了敲门,瞥了一眼将军有些严肃的脸色,让掌柜先将一盘子玉坠子捧到了秦云昭的面前:“秦姑娘你慢慢看,这里都是上好的玉坠。” 玉坠式样各异,看得出都是些好玉琢成的,秦云昭还记着“男戴观音女戴佛”的说法,目光落在了里面一只玉观音上面,正要细看,沈谦已经伸手将那只玉观音取了起来:“这块玉不错,质细脂白如润……” 沈谦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他刚刚靠近,就嗅到了秦云昭身上极淡的少女体香,让他一时心猿意马,想起了她纤长秀挺的手指,如羊脂白玉一般的皓腕。质细脂白如润,这一个个词恰如安在她身上一样,每一个都是那么贴切合适。 靖风轻轻提醒了一句:“将军?” 秦云昭有些疑惑地斜睨了沈谦一眼,从他手中轻轻将那枚羊脂白玉雕成的玉观音取了过来:“靖风大哥,那我就拿这个吧。” “好!”靖风一口应了,给掌柜交待了一声,让他拿了一条缠金线的红丝绳来将坠子系好了,又取了一只精致的金丝细绒盒子装了进去,递给了秦云昭。 “靖风大哥,谢了!”秦云昭抚着盒子,嘴角笑得弯弯的,“我晚间能不能去看看我哥哥?”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把这只玉观音给哥哥系在颈上了。 靖风刚要答话,转眼看到立在一边的沈谦,连忙把他推了出来:“秦姑娘,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将军在这里,你不如直接问他。” 秦云昭眼帘微垂,旋即满眼希翼地看向沈谦:“沈四叔,行吗?” 沈谦眼带威胁地瞥了一眼站在秦云昭身后忍笑忍到脸都有些扭曲的靖风,咬着牙应了一个字:“行!” 这野丫头,哪怕明知道她略有些热切的表情是勉强装出来的,他又怎么能说不行?他能让阿昭说沈四叔不行吗?可下一刻,秦云昭对着他露出的真心的笑容已经晃花了他的眼:“沈四叔,谢谢你!”沈谦的眼前一下子如看到了最美的春花初绽。 “那我先走了,晚间再来将军府。”秦云昭笑得眉眼弯弯地跑出了门。 沈谦隔着衣服按了按胸前戴着的那颗黑魭石,突然问出了一句话:“靖风,你觉得我要是把胡子剃了会怎么样?” 靖风正在喝的茶一下子就呛进了气管里,剧烈地咳了起来。 ps:啥也不说,继续表态上干货,明天周六中午十二点,连续四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0章 厉害 “将军,你不是说真的吧?”好容易平喘了一口气的靖风拍着胸口,还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沈谦摸了摸颔下的胡子,不出一声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刚踏上楼梯,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娇呼:“沈将军!” 一个身着大红滚金厚缎褙子的妙龄少女亭亭如柳地从当头一间雅间里走了出来,冲着他袅袅福了一福。 看着有几分眼熟,沈谦皱着眉扫了一眼靖风,靖风连忙轻声附在他耳边解说了一句:“是杜鹏的女儿。” 沈谦点点头:“杜小姐,有事?” “小女子刚才坐来的马车坏了,不知能否叨扰将军……” “李掌柜,烦你给这位杜小姐雇辆马车。”沈谦一个眼色,靖风就抛了一小块银子给赶来送客的李掌柜,见沈谦已经噔噔下了楼梯走远了,连忙跟李掌柜道了声告辞,拔脚就跟了上去。 李掌柜那边厢道别了,这边厢笑吟吟地转向还在愣神的杜柳:“杜小姐,请这边走。” 杜柳将手中的帕子绞成了一团,撅着嘴气呼呼地下了楼梯,沈谦这人…这人怎么就半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像爹那样再是个武夫,也会被那秦姨娘迷得三魂失了两魂的呢! 见掌柜给杜小姐叫车去了,先前那伙计有些没精打采地进了刚才杜柳那间雅间收拾茶具,亏他费了这么久时间,这杜小姐挑三拣四的就是不买,原来眼睛根本就没盯着这些玉,盯的是那人呢! 伙计捡了茶具出来,猛然想起还落下了一个搁盘,刚转身要去取,就见又是一个美貌少女从雅间里出来,见他有些诧异,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帕子:“我走得急,一时把帕子忘记在这儿了,才寻了来。” 伙计连忙跟她笑应了一声,看着她轻盈下了楼梯出了店子,才猛然想了起来,这女子之前是和靖风大人一起进的三号雅间,怎么刚才瞧着似乎是从一号雅间出来的?一号雅间之前不是沈将军呆过一阵的吗?难不成这位也不是买玉,也是瞧人来的? 现在这些女孩子啊,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喽! 秦明月现在才知道陈雪娘的厉害,为着那一阵子罚跪,和之后禁足这一个月,不仅过年的诸多热闹与她绝缘,而且府里的这些下人们,也是明里暗里地嗤笑她。 每回千儿去大厨房里打饭,总是最后一个才能打到的,在这天气,饭菜早早就冷了,一层厚厚的油脂糊在上面,看着就倒胃口,还尽是些人家打剩下的残菜。 比如今天炖的是鸡,到自己的碗里,不是鸡脚、鸡屁股,就是鸡头和几截鸡脖子,总之是没有一块好肉,鸡汤也是油腻腻的,像是所有的油都盛进了自己这菜碗里! 就算有几样混在一起挑不出好丑的菜色,到她们打的时候,也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咸了。这大厨房里的几个厨娘,最会看人下菜碟了! 秦明月虽然心里怄得要死,可还是得坐在房间里,一笔一划尽量端正地写着字,眼看着再过几天禁足期就要满了,她这写字的速度,哪能那么快就抄完三遍《女诫》? 她可是和千儿两个数过了,《女诫》有一千八百多个字呢,陈雪娘还特意让冯嬷嬷来说过,不许有误、抹和歪扭之处,否则还要加重处罚。 要抄上三遍,每天她要写上快两百个字了,还一个都不能错,不能涂改,必须端正,她要有这能耐,她早去考秀才了!秦明月呼吸一粗,手下的笔就是一歪,眼看快抄完的那一页纸就废了,秦明月气得扔了笔,把那张纸团了起来,狠狠地扔了出去。 这杜府里讲究,嫌用炕土气,都是设的床,她一个姨娘的房间里又不可能铺地龙,只得一个火盆烧着炭,这么冷的天,手都快冻僵了,还怎么写字?! 秦明月烦燥地站起身来,跺了跺冷得有些麻木的脚,陈雪娘这个老虔婆,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总是觑着老爷下了值要往她这边来之前,就提前让人把几个烧得旺旺的炭盆端过来,还贴心地送来几样精美的宵夜。 老爷一来看到她这样用得暖吃得好的,还会说什么!她原来傻愣愣地告过几状,根本不用陈雪娘出手,那起子下人就有的是办法把事情给混过去,反而让老爷以为她是个娇气挑剔受不得半点不好的! 千儿心惊胆颤地从地上捡起那团字纸,扔进了盛垃圾的竹箩里,把手里的热茶奉到了秦明月的手边:“姨娘,你捂着杯子暖暖手,赶紧再写吧,要时间到了交不出来……” “叫你倒杯热茶怎么去了这么久!”秦明月自然知道到时交不出来,陈雪娘那里还不知道会有些惩罚呢,可要让一个下人提醒她这事,她心里本能地就不愿意听,口气不好的一句话就打岔了过去。 听到秦明月质问,千儿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厨房里说没有开水了,让我等着,我还帮着一起烧了火,才赶着水开了赶紧打了回来。”见秦明月不说话了,就赶紧退了出来。 秦明月才进府时是在大厨房吃了一回亏的,仗着老爷宠她,见给她送的饭菜冷了,就带了千儿把那饭菜拿转厨房,让换了热的上来,结果被那几个厨娘张口就是一顿挤兑,句句不带脏字儿地把她给顶到了墙上! 到转来,那几个厨娘还到陈雪娘反告了她一状,说在杜家也做了十几年了,就没侍候过这么难服侍的姨娘!她们是粗人,侍候不来这些,自惭形秽,不如跟太太请辞算了! 赶在这要过年的当口,几个厨娘要集体请辞,事件可闹大发了,当时就把秦明月吓了个够呛,后来还是陈雪娘开口,以秦明月是新人不懂规矩、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为由,把那几个厨娘给安抚了下来,转头也安慰了秦明月好些话。 亏她当时还以为陈雪娘是个好的,可那件事一闹,第二回她只不过是一时情急跟陈雪娘那老虔婆说了一个“我”字,就被罚跪和禁足了。 好一个面甜心苦的太太!老爷还当她在杜家每天吃好喝好用好,半点委屈都没有哩!秦明月忿忿地揭了茶杯盖子,喝了一口热茶,却“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仔细一看,茶水面上还漂着薄薄几片油星子,难怪喝到嘴里一股子油腥味,这是什么茶!秦明月砰地放下茶杯,扬声叫了起来:“千儿!千儿!” 杜杨刚收了妻子身边的大丫头惜月做通房,一时得趣,正想着亲手来后园子折几枝梅花回去哄惜月开心,才走到近前,就听到一株梅树后面传来女子细细嘤嘤的哭声。 杜杨好奇地绕到前面去,一眼就看清了是个身穿青绿色棉比甲的丫环:“咦,你不是千儿吗?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哭得这么伤心?” 千儿抬起一双哭红的眼睛,见居然是杜杨站在面前,吓了一跳,连忙拭了眼泪:“大少爷,我没……什么事,是刚才想摘枝梅花回去插瓶,不小心掉了粒灰尘下来,迷了眼……” 正月没过年还在,大年节下的在主家哭是不吉利的,千儿不敢犯了忌讳,只想拿话遮掩过去,等这位主子赶紧走。 杜杨却立住了脚不动:“我记得你是跟在秦姨娘身边服侍的,怎么,她骂你了?” “没有!”千儿连忙摇头,“是千儿没做好差事,去重做的时候,又没做好……” “什么差事一次两次的做不好,要躲到这里来哭?” 千儿不说话了,只低低地垂下了头。杜杨眼光一转,就看到了放在她脚边不远处的一只暖壶,弯腰拿起来一看,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冲出来的却是一股带了葱蒜的菜味儿。 见千儿想取回暖壶又不敢的样子,杜杨就笑了一声,把暖壶里的水尽数泼掉了,空壶递回到她手上:“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打的开水串了味儿了嘛,你也不用哭了,回头我就叫我那房里的丫头给你送壶干净热水回来,也省得你们姨娘被怄着了。” 千儿连忙再三谢了,告辞要走,又被杜杨叫住了:“你们姨娘还在禁足?” “是,姨娘要抄完三遍《女诫》才行,每天抄得手都肿了……” 千儿也是个没门路的,所以才会被分派到秦明月这里来,本来以为秦姨娘是老爷跟前最得宠的,她也算捞得一回好事儿,没想到太太的手段多着呢,压得秦姨娘半点也抬不起头来。 千儿心里正是悔的要死,又没个更好的门路过去,加上秦明月虽然有时会使性子骂她,可也是在太太跟前受了太多气,忍不住了,而且秦姨娘不像别的姨娘那样毒,别的姨娘听说经常会打骂丫头,还会拿针扎人呢,身上只极小的一个红点子,痛得要死还看不出来! 所以千儿也盼着秦姨娘能够好起来,抱生不如抱熟,秦姨娘要在这府上能够立了足,她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听到大少爷这么一问,千儿心里一动,就把秦明月现在的困境说了出来。 杜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姨娘心眼儿也太实了,还真个自己抄啊,那得抄到多久去!” 千儿眼睛一亮:“大少爷,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你一定能帮姨娘的是吧?” ps:星期六星期天继续四更连档,时间中午12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1章 治服 “帮是肯定能帮的,”杜杨微微笑了起来,“不过,你们姨娘拿什么来谢我呢?” 是啊,他是杜府的大少爷,要什么好东西没有?何况自己手上并没有什么好东西,也没有几个银钱。秦明月轻轻咬了咬唇,目光落到了针线篓子里几块布料上,眼睛亮了起来,是了,自己女红还是可以的,可以给他做个笔袋。 千儿遮遮掩掩地摘了几枝梅花去了大少爷的院子,借着谢谢惜月姑娘让人送了热水来的名义,借花献佛,送几枝梅花做回礼。 跟在惜月身边的小丫头有些不耐烦:“惜月姑娘去帮少爷磨墨去了,花就放这儿吧。”大少爷才亲手给惜月摘了几枝最美的梅花过来,谁还稀罕千儿送的这几枝啊。 书房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惜月脸色有些微红地走了出来:“是千儿呀,你来的正好,把那几枝梅花拿过来,我给大少爷这书房里插上。” 千儿拿了花过去,惜月却让她直接进去插着,自己借口要端茶来,先走了出去。杜杨却拿着一本书等在里面,笑吟吟地看向千儿。 千儿不敢跟他对视,连忙低下了头:“姨娘说,她给大少爷绣个笔袋送过来。” “啪”地一声,杜杨将手中的书轻轻扔在桌子上,懒洋洋地往椅上一靠:“要绣就给我绣个漂亮的荷包过来,要不就算了。” 荷包?千儿有些惊讶地抬头飞快扫了杜杨一眼,又马上低了下去:“奴婢不敢自作主张,大少爷容奴婢回禀姨娘定了,再来给大少爷回话。” 杜杨半抬起手挥了挥:“去吧。”千儿连忙退了出来。 第二天晚间,千儿就拿了几包零食作遮掩,把秦明月绣好的一个梅枝横斜的荷包送了过来,第三天傍晚,千儿去后园子里摘花儿的时候,惜月就把装了一大摞纸的包裹放进了她的花篮子里。 千儿趁着天色昏黑,小心避了人,总算平安回到了月苑,将那一摞跟秦明月字迹差不多、但却工工整整的字纸小心地放在了秦明月的桌前。 秦明月取过来一张张翻开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可好了,大少爷真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千儿看着秦明月笑得轻松,有些担心地提了一句:“那荷包……” “不用管,咱们不说出去,谁知道那荷包是我绣的啊。”秦明月心事落定,欢欢喜喜地取了针线出来,打算把三摞字纸分别装订成册,听到千儿的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千儿,快拿只小锥子过来帮我钻几个眼儿。” 秦姨娘,秦明月!杜杨仰躺在摇椅上,一手举着那只石青绣玫红的梅枝荷包,吊在眼前晃来晃去地看着,呵呵笑了一声,将荷包放在手边的小几上,拖长了声音叫了起来:“月儿,还不快来给你家爷捶捶腿!” “爷,婢子这就来。”惜月娇娇袅袅地撩了门帘子走了进来,坐在了杜杨脚前一只小凳子上,略拉了拉袖子,就开始轻轻给杜杨捶起来腿,“爷就会使唤人,刚才爷说想吃春卷儿,婢子才叫人去调了馅料来做呢……” “爷吃了,自然也有给你吃的。”杜杨一把拉住了惜月正敲打自己大腿的手,往腿间摸了过来,“爷先给你吃个大肉卷儿,回头咱们再吃春卷儿……” “爷……啊……” “月儿,我的好月儿,好不好吃……” 叶兰音立在门帘子外面,听着里面吱吱呀呀的摇椅声响,脸色一片铁青,狠狠瞪了跪在脚边抖抖索索的看门丫头一眼,把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最终还是忍了一口气,带了人转身先走了回去。 丈夫大白天地就拉了通房丫头在书房里胡搞,闹出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反而让男人白白觉得失了面子。这一节她且记下了,惜月这贱蹄子,巴着男人就以为自己治不了她了吗?这贱人! 小样儿,别以为我治不了你!秦云昭负手从一排排站好桩子的亲卫身后走过,一眼就扫见了那个绰号叫“猴子”的侯威,正在挤眉弄眼地冲着他那队的小队长笑。 猴子正是那天撞见沈谦抱了她出府时,低声起哄了一声的家伙。前两天晚间,秦云昭给哥哥送玉观音的时候,因为沈谦第二天要有公干出去,见机就让靖风招了亲卫队过来,把秦云昭正式介绍给了大家。 秦思源自是又惊又喜,别的人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早哗然一片了。将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个小姑娘,居然就这么大刺刺地给亲卫队当上教头了? 靖风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也不说废话,按班排了时间,让大家听秦教头的安排,第二天就分批进行训练。猴子这家伙眼睛却毒,一眼就认定秦云昭就是头天被将军抱在怀里的姑娘,时不时地就跟他那支小队的人暧昧地笑;秦云昭不由心里暗自发恼。 不动声色地先让他们练了两天基本功,就在大家都不以为然的时候,秦云昭来了个站桩考核,考核过关的,她就开展第二阶段的训练,不过关的,留在初阶继续练。 站桩本来就不是一件能取巧的事,下盘扎不扎实,一站桩就知道了,想到不过关就得留到初阶,过关了就升到二阶,大家伙儿好歹也要争面子哪,都全神贯注地气沉丹田,守住重心。 猴子练的时候就没当回事儿,这会儿听着秦云昭要考核了,还在那里呲牙呲嘴地笑,笑,我让你暧昧地笑! 秦云昭脚步轻飘,无声地走过猴子身后时,突然一脚踹出,并没有踢关节,只踹在猴子的小腿肚子上,猴子已经稳不住身形,一个趔趄往前扑倒在地。 “站一边儿去,继续留在初阶。”秦云昭声音淡淡地发了话,也不管猴子满面通红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里有多不服气,自己又继续巡走了下去。 很快,几个下盘不稳的又被秦云昭一脚踹了出来,经过秦思源身后时,秦思源的背脊微微挺了挺,秦云昭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出脚,直接走过去了。 又有几个被筛下来以后,秦云昭扬声就宣布了:“行了,你们几个可以进二阶训练了,被我踹出来的,继续初阶,什么时候把下盘练稳了,什么时候进二阶!” 最先被刷下来的猴子眼睛眨了眨,胸脯一挺立正出列:“禀教头,我不服!” 秦云昭侧头看了过来:“哦?” “教头你都没有踹过他,为什么秦思源这小子都能过关?”猴子一早就站在了一边,虽然满脸羞窘,也睁大眼睛把场内的一举一动看了个清楚。 只有少数几个人秦云昭没有伸脚去踹,其他几个都是老人还好,唯独秦思源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了,而且偏偏又和秦云昭一个姓!猴子虽然不知道他俩是兄妹,也怀疑秦云昭跟秦思源有亲戚关系,特意放了水。 沈谦的麾下,特别是亲卫选拔,靠的都是实力说话,因此猴子就直接提了出来。 秦云昭微微一笑,把头冲哥哥一偏:“秦思源,让他服!” 分成两阶的人立即来了劲,迅速退开让出了场地,秦思源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几步走入场内:“侯哥,请!” 他不是从行伍中选拔上来的,是沈谦让靖风找人来试验了他的身手,直接就进了亲卫队的。亲卫队中很多人不知就里,对他有些怀疑;这是妹妹给他一个立身的机会。 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猴子一步入场中,就亮了招式直扑秦思源,拳风凌厉,呼呼有声,要是新手,见这架式早就先慌了一半心;秦思源的眼睛却是一片镇静,猴子这气势,比起妹妹来可差得远了呢! 三十来招过后,秦思源硬生生扛住了猴子一个勾腿,身形只略微一晃,趁着猴子未及再发新力的时候,抬腿一个侧踹,正中猴子的胸肋,将他踹翻在地,不等他起身,就箭步滑上,一手扼在了猴子的喉咙上。 猴子正抬到一半的头顿时僵住了,眨了眨眼看着秦思源:“秦兄弟,我服了!” 秦思源松了劲,就手把猴子拉了起来:“侯哥,得罪了!” 这傻哥哥,为了证明自己下盘过得了硬,不肯避开还非要硬生生扛下猴子那一记勾腿!秦云昭心中一叹,知道哥哥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她才要这个强,其实她怎么会放水呢?要在这功夫训练上放了水,最终害得也是害己,哥哥是实际上真的有那个实力了啊。 秦云昭见猴子退了回去,伸指就点了还留在初阶的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都出来!”自己先下到场中,“我知道你们几个心里对我还有不服,也不用耽误时间了,来吧,你们一起上!” 被点中的四人确实心里不服,总觉得这姑娘直接先以站桩在考核未免太以偏概全了,站桩不稳,可不代表手上功夫就不行啊!见秦云昭大言不惭地点了他们下场子来,放言要以一敌四,各自对视了一眼,站着不肯动。四个大男人打一个小姑娘,太欺负人了一点,这叫他们怎么摞得下这个面子? “一起上,打赢我,你们四个人全部进二阶,没打赢,除了站桩训练以外,每天加一千个蛙跳。”秦云昭闲闲立在场中,眼中含笑,声音挑衅,语意里又满是诱惑,四个人顿时忍不住了,齐齐下了场中:“秦教头,得罪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2章 胡子 沈谦自那天晚间抓着秦云昭来给秦思源送东西的机会,把她正式介绍给亲卫队,算是让她走马上任以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了靖风以及几个亲卫出城公干去了,今天才得回来。 时辰还算早,他并没有往都指挥使的衙署去,却快马一鞭,直接往将军府这边过来了。靖风策马跟在身后,眼中已带了笑意,他是过来人,自然深懂将军现在的心情。 秦姑娘,不,秦教头可不是在衙署,而是在将军府里训练亲卫的,将军当然急着要回将军府了;看将军这样子,不仅是急着,还恨不得长了翅膀呐,也不知道秦姑娘看到将军后会是什么表情? 几人踏进训练场时,正听到里面一片轰然叫好声,喧哗异常,差点没把屋顶都哄抬起来,然后攸然一静,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来:“你们,服不服!”嗓音虽然青稚,语气却是一片霸气。 沈谦心里一跳,几步就走过去,有眼尖的亲卫叫了一声:“将军来了!”大家齐齐回头,呆愣了片刻后,刷地就给沈谦分开出一条路来。 沈谦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场中的秦云昭,头发紧紧挽了一个束髻,一身天青色的短打,箭袖,裤脚扎进了脚上那双黑色的带帮皮靴里,衣服上没有半点绣纹作饰,被那条暗青色的腰带一捆,胸前的起伏,腰肢的纤细,都完完全全被勾勒了出来,刚性的干净利落中鞣入了女子的妩媚,更衬出了她飞扬的神采,嫩得快滴出水的生机勃勃。 沈谦突然就有些后悔了,请秦云昭过来当教头,岂不是每天都放着那些猴崽子们可以大肆欣赏到她的美丽了么?她来将军府教练,他却要去都指挥司的衙署办公,甚至还不如不当班时来参加训练的亲卫们能跟她相处的时间多!沈谦的心里甚至忍不住生出一丝嫉妒来。 秦云昭的微笑还挂在脸上,听到那一声“将军来了”,然后一众亲卫齐刷刷地分开,抬眼就向从人群后走来的沈谦看去,眼睛突然睁大了一分,还连眨了好几下。这…这是沈胡子?不会是出去一趟,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沈谦见她一双黑莹莹的杏眸睁得圆圆的,不仅眸中露出惊色,就连那浓密挺翘的睫毛也像蝉翼一样轻轻颤动了几下,眼中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秦教头好威风呐!” 地上那四人这时才爬起身来,面色惊诧,旋即恢复了赧然:“将军。”见沈谦挥了挥手,赶紧站退了下去。 靖风走过去重重拍了拍那几人的肩膀:“男子汉不要怕输,好好练,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打赢秦教头的!” 四人连连点头,猴子却忍不住话,叫了一声:“靖风大人,这个‘都’字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也被秦教头打败过啊?!” 猴子别的都好,就是这喜欢多嘴一个坏毛病,话一出口,他那小队长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 靖风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笑了起来:“臭小子,还知道听话听音了,是,我都没打赢过秦教头,你们这些家伙还敢不服?不过人家一个挑你们四个!你们也真够给我长脸的!” 靖风这么一说,一众亲卫们也呵呵笑了起来,不过始终没有完全放开,大家有意无意地,眼角的余光都扫向了沈谦那里,被沈谦目光一转,又全都自觉地马上低头避视了。 秦思源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嘀咕,原来将军把胡子剃掉以后,看起来是这么年青,早知道,自己当初就不该叫叔的啊,还带着妹妹一起叫他“沈四叔”叫了老大一阵,亏了!也把将军叫老了,也不知道当时将军心里好不好想…… 秦云昭心里也是跟哥哥那前半截想法一样,只是后面想得不同。秦云昭是想起自己原来叫靖风“大哥”,叫沈谦“沈四叔”,亏得那沈胡子还老着脸皮应得下去!肚子里也不知道闷着笑了多久,这可算占了自己老大便宜了! 沈谦自外出那天剃了胡子以后,大家看他的眼光都带了惊讶,他却一直安之若素。此刻秦云昭那乌黑澄澈的眼眸眨也不眨地向自己看来,沈谦却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烧了起来,又带了一点心虚,他是特意偷偷照过镜子的,剃了胡子后自认外形还是很看得过眼的,秦云昭不会觉得有哪儿不好吧?除夕夜她喝醉的时候,可是说过她不喜欢男人留着大胡子的啊…… 还是靖风机灵,嗅到了沈谦对着秦云昭的那一丁点微妙情绪,赶在众人发觉之前就转向了秦云昭:“秦教头,这三天训练的情况如何,你跟将军好好禀报一下吧。” 这是应该的,秦云昭点点头,刚要开口,沈谦就摆手止住了:“让他们继续在这儿练吧,我们去书房里说。”当先转身走了出去,秦云昭连忙分阶布置了训练任务,才走了出来。 沈谦并没有走远,正站在廊下的转角处等着她,目光一直温和地追着她,直到秦云昭与自己并肩了,才迈开了步子。他身高腿长,一步快抵上秦云昭一步半了,秦云昭不得不加快了步伐,不过沈谦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马上就放慢了自己的步子。 原来这人也知道在细处照顾下别人;秦云昭不用赶得那么急了,极快地斜瞥了他一眼,却立即被沈谦发现了,忍不住侧过头看向她:“阿昭,我这样子……是不是有哪里不好?” “没有啊!”秦云昭没想到他会那么敏锐地发现自己的偷瞥,还会问出这句话来,连忙摇了摇头,“我是觉得,将军现在这样子更加显得英姿勃发了。” “真的?”沈谦心中刚刚一喜,旋即就想起了当初被她故意调侃恶心自己的话来,“你刚才像天神一样的急驰而来,对我施以那番英雄之举,但凡是女人见到你这样的男子、这样的身姿都会心动,民女心中也是一腔绵绵情意……” 所以这时又听到“英姿勃发”这类词,沈谦一时又突然不确定起来,秦云昭这回还是不是在明里奉承、暗里调侃自己呢?要知道,这野丫头还不怎么认识自己的时候,就是能张口胡诌的,现在既然都知道自己身份了,也更是不会说什么让自己觉得不好听的话了吧?天知道她心里实际上想的是什么! 见沈谦的脸上露出少见的纠结的神情,秦云昭不由有些奇怪起来,沈谦并不是一个很注重自己外表仪容的人,否则也不会一直顶着那部大胡子了,怎么这出去几天,就突然在意起来了呢? 她要从沈谦手中找到条稳妥的退路,自然最好是能了解透彻他这个人,不过这些想法也只在心里转着,半点也不会露出口风来。此时秦云昭见他在意,微微斟酌了一下就小心地开了口:“将军本来就是一表人才,原来留着胡子,显得老成持重,如今剃了胡子,更是英气俊朗,年轻了好些……” “我也才二十三岁,家中并没有妻室!”鬼使神差的,沈谦突然就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秦云昭立时就想起了那天在玉石轩,她出门后又偷偷躲在后面,结果看到二号雅间里走出那个娇蛮女的情形来,典型就是冲着沈谦奔去的,想搭讪的手段;原来是因为沈谦还没有娶妻? 这年头,二十三岁的男人还没娶妻的极少,秦云昭自以为沈谦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耽误了,现在是想着要找老婆了,连忙就顺着他的意思说了起来:“将军这么年轻就已经身居高位,长相也如此俊朗英武,不知道是多少闺中少女梦中的金龟婿呢;将军只管放一千一万个心,只要将军愿意,今年必有好事近的。” 这话倒是说的真心话;高官、英武不凡,这种人帅多金的钻石王老五,不管往哪里一站,都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够鲜亮,够拉风啊,试问哪家贵女不会趋之若鹜呢?沈谦不喜欢那个娇蛮女,自然有别的美丽温柔的女子会让他喜欢啊,他也到这个年纪了,当然极有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能找个好的贵女娶了。 沈谦的脚步猛地就停了下来,一双眼睛乌黑深邃地盯着秦云昭,直到她脸色都有些不自在了,才咧开嘴笑了起来:“阿昭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是真的了,看来今年我一定会好事近了!” 秦云昭没理解他眼中的深意,却被他那个春风润物般令人心情莫名愉悦的笑容晃花了眼,唔,这沈胡子一口牙齿亮白整齐,看来身体挺健康的,也很注意个人卫生? “阿昭?”沈谦醇朗又带了丝柔软的声音突然在秦云昭耳边响起,秦云昭吓了一跳,骤然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盯着他看的举动实在有些失礼,连忙微微侧过头去,脸上却有些烧了起来,连忙先走上前去。 “阿昭,错了,是左边。”沈谦盯着秦云昭娇小的身影顿了一顿,又急忙尴尬地转向左边,目光落到她已经变成粉红色的小耳朵上,无声地笑了起来,又觉得牙有些痒,极低地默念了一声“阿昭”,只觉得唇齿间都萦绕了一种清甜的气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3章 后宅 杜杨拿帕子盖在了惜月的脸上,身下动作越来越急,嘴里凌乱地叫着“月儿”,眼睛却看向了旁边小几上那只石青绣红梅的荷包,还有那个月儿,一根翠生生的小嫩葱的样子,另一番怯生生的风味儿…… 惜月弯腰细细用热帕子帮杜杨擦拭干净了,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潮红,杜杨伸手就在她胸前又狠狠抓了一把,惜月脸上的红晕又浓了起来:“爷……” “小骚蹄子,爷这肉卷儿的汁水都让你吮了个干干净净了,等爷晚上再来给你个厉害的!”杜杨挥了挥手,裹紧了盖在身上的裘皮毛毯,睡意洋洋袭了上来。惜月连忙将一只火盆移近了一点,轻手轻脚地又帮他加了一床薄褥子,才退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叶兰音身边的另一个大丫头怜星正等在那里,惜月心头一跳,怜星已经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她:“惜月姑娘,总算等到你服侍好大少爷了,少奶奶要你过去一趟呢。” 怜星原来一样跟她是叶兰音身边的大丫头,并没有自己得宠,可叶兰音把她开了脸送给爷当了通房以后,怜星就起势了,几回见着她都是阴阴阳阳的样子。 这蹄子还不是心里嫉妒,谁让她长得没有自己貌美呢?惜月心里暗啐了,等听到她把“服侍”那两个字咬得重,立时想起刚才是在书房…… 太太原来在家里发过话,不许人打扰少爷读书的……惜月脸上微微发白,心里忐忑不安地跟着怜星走了,一进门就看到叶兰间正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让小丫头帮她修指甲。 怜星轻声禀报了一声:“少奶奶,惜月来了。”叶兰音依旧闭着眼睛没出声,怜星垂下眼帘退开几步站到了她身后,惜月却连忙跪了下来。 房中虽然铺了一层绒毯,可地上的凉气还是从膝盖的骨头缝儿里不停地钻到身上来,惜月又是刚经了一场云雨,身子更是酸软的厉害,忍不住轻轻抖了起来,膝盖也是越来越痛了。 小丫头早已帮叶兰音修好了指甲,又仔细地给一个个指甲涂上了艳丽的蔻丹,一层干了再涂了第二层,直到反复涂了几层,蔻丹的色泽显得完美饱满了,这才轻轻退了下去。 叶兰音这才慢慢睁开了眼,似乎才看到跪在面前的惜月,有些不悦地看向怜星:“怎么惜月姑娘来了,你也不跟我知会一声,让她给我行了这么久的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苛待她呢!” 怜星连忙告了罪。惜月哪敢受叶兰音这话?特别是听到叶兰音把“惜月姑娘”这四个字咬得字正腔圆,惜月连忙就狠狠磕了一个头下去:“小姐,惜月是自小就跟着你的丫头,自是应该对小姐恭敬的,小姐要说起‘苛待’两个字,惜月就万死莫赎了!” 叶兰音嘴角带了丝笑意:“快起来吧,瞧你这一头汗的,还不赶紧给擦擦,这么不注重修仪,以后可怎么放心让你服侍好大少爷呀。” 那一头冷汗,是痛出来的!惜月不敢等人来扶,自己用手撑着地面,勉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这才觉得不仅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就连下身也黏黏糊糊的不舒服;惜月心里清楚,这回她连那避子汤都可以不用喝了,全出来了。 “叫你来也没什么事,你原来一直帮我管着首饰的,我原来还有一匣子首饰一直没用,就锁在那里,想起里面有只累丝镶绿宝的金簪子,正好配明天我要穿的衣裳,怜星翻来翻去都没找到,所以叫你过来帮我找一找。”叶兰音说完就抬着下巴冲怜星点了点。 怜星连忙接了话:“还真是要麻烦惜月姑娘了,自你把钥匙交给我后,因为那只首饰匣子一直没用,我也一直没打开,今天少奶奶想到那只簪子了,我才当着少奶奶的面打开了,可怎么也找不到,许是我粗手大眼的,惜月姑娘原来一贯细心,还要麻烦惜月姑娘帮我细细找找。” 惜月顿时脸色都变了,钥匙当时就交出去了,现在说没见到东西,还要她来找,她往哪里去找?这事儿放哪里说都不对啊! 偏偏怜星这一番话,不仅是当着叶兰音的面说的,而且还特意说了接手后一直没开过匣子,后来是当着叶兰音的面打开的。就是借给惜月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这事不该她再来管啊! 主母要整治下人,多的是办法,还能泼你一脸污水,让你有苦说不出!惜月心知这是今天被大少爷拉到书房胡搞的事被少奶奶撞上了,心里不高兴,整治自己来了,也只得战战兢兢地跟了怜星去翻那只匣子了。 结果自然是没翻到。惜月一脸惨白地跪了下来:“小姐,惜月也没有找到那支簪子。”她自这房间以后,不叫少奶奶而是叫小姐,就是希翼叶兰音能念着她服侍了这快十年的情分上,能放过她这一回。 不知是不是这几声“小姐”打动了叶兰音,叶兰音看着惜月一张惨白的脸,轻叹了一声挥了挥手:“许是放哪儿放混了也不知道吧,罢了,找不到就算了,也许哪天又翻出来了呢。”竟是让惜月就这么下去了。 少奶奶这是大发慈悲,先前让自己跪那一会儿就算小惩过了?惜月简直不敢相信,又惊又喜地给叶兰音磕了一个头,这才抖着腿退下去了。 怜星眼中有些疑惑,偷偷看了叶兰音一眼,叶兰音并无所觉,一边欣赏着自己涂得颜色鲜艳的指甲,一边微微笑了起来。 秦明月总算解了禁足,在晚间吃饭时间重新回到了杜家的偏厅里,立在杜鹏和陈雪娘的身后,给他们递箸布菜。杜鹏接了筷子,一眼瞧见是秦明月,顿时想起今天看到的人来,扭头就跟她问话:“明月,靠山屯有几户姓秦的人家?” 除了自己家,就是那死丫头家了,秦明月虽然不想提起那一家,也不敢隐瞒这很容易就打听来的事实,老老实实回答了:“只有两户。” 杜鹏顿时感兴趣起来:“哦,那另一户跟你家是亲戚?” “是。” 见秦明月点了头,杜鹏脸上笑得又柔和了几分:“将军新招了一名亲卫姓秦,正是靠山屯出来,应该是叫做秦思源,不知道跟你是什么亲戚?” 将军?兴州都指挥使沈大人?秦思源居然当了沈将军的亲卫?秦明月愕然地张了张嘴,马上回过神来,有些不情愿地答了:“他是我堂哥。” 杜鹏眉头更舒展了些,还要再问,陈雪娘已经不动声色地挟了一只鸡腿放到了杜鹏的碗中:“老爷,你也累了一天了,先赶紧吃饭吧,再说上几句话,菜都要放凉了。” 这天气还冷,菜确实放不得久,杜鹏连忙止住了话头,招呼着一家子先吃起来。杜柳吃着一筷子略有些凉了的菜,不满地瞪了秦明月一眼,都是这狐媚子拖着爹爹说话,耽搁得大家都快吃不上热饭了! 杜杨不着痕迹地掩下了偷偷看向秦明月的目光,心里忍不住一动,上回他让小厮跟万安堂一个伙计打听到了,那个秦姑娘正是靠山屯来的,家里就是那兄妹俩。可年后他去了靠山屯一回,却听人说她已经搬走了。 今天听爹这么一说,那个给沈将军当了亲卫的秦思源,应该就是上回自己在万安堂碰到的那小子了,原来跟秦姨娘是亲戚? 听爹这口气,看来沈将军对那小子还挺看重的,那一定会让秦明月把这亲戚关系给处好了,那小子进城来了,他妹子搬家也一定搬进城了,自己刚好顺着这风摸摸底,看看那个秦姑娘搬到哪儿去了。 叶兰音见丈夫呆呆想得出神,嘴角露出痴笑,马上想到了先前两个要过来吃饭时,杜杨抛给惜月那个暧昧的眼色,心里一阵阵发堵,瞥了一眼端坐在上首神色没有半点变化的婆婆,和她身后站的那几个妖妖娆娆的妾室,叶兰音只觉得口里发苦。 她这公爹在家中行二,上面还有个老太太,是跟着大儿子一起住的,饶是如此,也给公爹这里塞了几个姨娘,虽然被婆婆陆续打发了好几个,可也得留下那么几个装门面。 就是那几个姨娘死的死、病的病,也生下了两个庶女,生下庶子的那个,在生产当时就去了,庶子也是病病歪歪的,如今虽然长到了七八岁,指不定哪天着一场凉就一病去了的。 叶兰音自是清楚这家里为什么会这样,可是,难不成她也要像婆婆那样吗?端着一脸主母的端庄大气样子,看着自己的丈夫在这些莺莺燕燕之间快活,自己还要帮他在后宅里掌着家理着事,期间还要做了多少阴私,才熬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 叶兰音微微打了个寒噤,可想起在书房外听到丈夫和惜月放肆的调笑声,心里又是重重一沉。她知道自己容貌只是中等,这亲事,结的更多的是家世! 婆婆没舍得让杜杨跟公爹一样学武从军,去吃那个苦,所以让他学了文,却更学了个风流成性回来。丈夫本来生的皮相就好,这风流倜傥的样子也不知道要勾多少女人回来呢! 叶兰音想起丈夫上回在万安堂痴看的那个美人儿,眼前又浮现了惜月那姣美的面庞,暗暗咬了咬牙。 ps:明天中午十二点,四更连档不解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4章 感激 “秦明月说她醒悟了自己以前做错了事,要来跟我道歉?”秦云昭好笑地看着李芬。 李芬无奈地点了点头:“专门回家一趟,就是跟爹说的这个。爹开心得什么似的,一定要我赶着进城,非要我来找你把这事儿给你说了,要我把他的话给你带到,一家人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结,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多好。” “哦,嫂子,你回去就跟大伯说,把话给我带到了。”秦云昭应了一声。 李芬点了头,然后又愕然:“就这样?” 秦云昭偏了偏头笑了:“是啊,大伯不是让你带话吗?你不是带到了吗?还要哪样?” 秦永德让带话,那是想着这堂兄妹几个如今都进城了,以前的事,认错的也认了,该原谅的也该原谅了,大家一团和气,互相也有个扶持,打虎还要三兄弟呢,一家子团在一起,气也雄几分啊;所以要的是源哥儿和阿昭兄妹的一个表态。 秦云昭这一串反问,让李芬懵了懵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就秦明月那心深的,看不清呢,阿昭说的对,反正她把话带到了,人家兄妹两个要怎么样,可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姑嫂两个摞开了这话头,转而提起别的事来。李芬又组织了几个相熟的手工好的媳妇子,在清荷坊接了更多的缝制活计。首批五千件丛林迷彩服,竟是提早就交了货。 沈谦令人验看了,觉得满意,马上又把第二批一万件的订单发了过来,却不是给清荷坊,而是在将军府直接递到秦云昭的手上。 李芬也因此就固定接了活计了,还算是做了靠山屯那边一批做活计媳妇子的头儿,何花也会管理,直接就给李芬加了钱,让她把好靠山屯那几个人的质量关。李芬今年就不打算捉猪仔来喂了,直接揽这活计就够过日子的了。 不管怎么说,沈谦这一举动很让秦云昭感激。清荷坊如今靠的最大的单子,就是兴州军衣这一块儿,沈谦这是通过这一举动,明里暗里地告诉何家姐弟两个,跟他搭上这条线的,是秦云昭!别说那两个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有什么坏心思,这一下也要被震慑住了。 秦云昭伸指绕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发辫,心里对沈谦都有些佩服起来。抛开他那个目的不言,他做起事来很是极周全的。 往小处说,给她配了辆上下班车,把他原来准备的那小院子,还是留着让她作了休息间,每天训练完亲卫后,可以让一身大汗的她在那里先痛快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才去清荷坊看账;把她一旬一天的休假调到跟哥哥一致,让她们兄妹两个好一起在家休息。 往大处来说,他把秦思源经常带在身边指点着做事,秦云昭明显就感觉到哥哥成长得很快,还有这订单的事,也是考虑得很深远的。 沈谦这是想以德服人啊,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狡兔死,走狗烹”呢?予欲取之,必先予之,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就呕心沥血认了主公,把自己的命给卖给他了,不得不防啊。 李芬临要走时,又看向秦云昭:“我听说勇林那边两口子三天两头地吵架闹着呢,都在这城里,不会对你有什么妨碍吧?” 秦云昭笑着摇了摇头:“兴州城这么大,我每天也早出晚归地忙得很,在街上面都没露一下,也碰不到他们的。嫂子,我那房子还烦你多少看顾一点了,要是宗伯伯和容渊那小子回来了,还烦你跟他们说清我现在的地址,要寻常白日里,就来这院子里寻我,要是晚间,就去柳街那里。还有那只豹猫,也烦你隔三岔五在那屋里给它留点肉食鸡蛋吃。” 李芬幸好是头天捎了信说要进城来,秦云昭估摸着时间去进城口那里接了她,直接往将军府旁边这间小院子来了,不然她要直接往柳街那里走,一准儿就扑了空。 她并没有跟李芬说自己任将军府教头的事,只说在这里教授几个徒弟练武,李芬一一点头应了,叮嘱了她一回,正要告辞,一个看着比秦云昭小上一些的丫头走到了门边回事:“姑娘,王延大哥来了。” 这是秦云昭才买的一个丫头,取名叫无双,先前到后面做些杂事去了,现在才到跟前来。李芬刚才没看到,这会儿瞧在眼里,看是个老实做活计的样子,想着这样也好,源哥儿去当值了,寻常阿昭在家里也有个伴儿陪着。 秦云昭连忙取了早准备好的一包礼物要李芬带回去:“深青色的布料是给大伯的,剩下的都是送给你和勇山哥的,可不许推辞,不然我可不好意思请你们帮我看顾那房子和叮当了。” 秦云昭把那马车留给秦勇山了,就凭这一处,秦勇山和李芬两个也绝对要好好帮她照看好房子和叮当的。见秦云昭坚持,李芬也只得收了,走出去时瞥见一个军官模样的男子坐在偏厅里等着,见秦云昭出来,先站直了叫了一声“教头”,模样甚是恭敬;李芬暗自咋舌,心道阿昭有这一身本事,真是到哪里都吃得开,不敢再耽搁她,忙道别走了。 秦云昭将李芬送出了门,才转身过来:“王大哥,有什么事吗?” “靖风大人说,凑巧猎得了一只麂子,嫌府里的灶下做得不好,想麻烦教头帮做了。”王延连忙答了话,果然看到秦云昭眼睛亮了起来,张口就答应了。 哥哥和靖风前两天一起跟了沈谦去巡营,靖风回来了,那哥哥自然也回来了,能给哥哥做一顿好吃的,秦云昭自然是乐意了。 王延连忙把一只麂子连着一筐子菜都搬了进来,秦云昭是吃不惯将军府那伙食的,中午的时间就在这小院子里自己开了伙,调料什么的都是全的,见材料来了,赶紧就叫无双一起帮忙洗剥了,动手先处理起来,把饭也煮了。 一盏茶工夫以后,秦思源果然回来了,同来的自然还有沈谦和靖风。秦云昭连忙把菜下了锅子,烹煮煎炸炒,整了几样好菜出来端上了桌,菜香味立时传遍了整个偏厅。 王延狠抽了抽鼻子闻了闻菜的香气,见将军首先在上座坐下了,靖风也坐了,才让屁股挨了椅子。一桌五人,沈谦的左手边坐了靖风,右手边坐了秦思源,秦云昭挨了哥哥坐了,王延自然就坐在了秦云昭的旁边,才坐下来,就见将军扫了一眼过来,吓得他连忙尽量往靖风那边靠着坐了才安了心。 等到席间吃菜时,远的秦云昭就口上招呼了,然后给秦思源挟了不少菜,自然也不好意思摞下另外一边的王延,取公箸给王延也挟了几筷子菜。 王延不能不接,虽然没抬头,也总觉得将军的目光炯炯落了过来,一时如坐针毡。靖风暗中在桌子下面踩了王延一脚,王延连忙扒拉完了碗里的饭菜,摸摸只得半饱的肚皮,打了一个饱嗝,先站起身来:“将军,我手上的差事还没做完呢,我先告退了。” 他这一说,秦思源就有些心急,王延的差事正是和他一起的,连忙三两口就刨完了自己的饭菜,也跟沈谦告了罪,出去找王延去了。 靖风心里夸赞着王延这小子果然机灵,装模作样又吃了两口,叫了一声唉呀:“忘记交代他们俩了,有件事要特别注意!”说着也起身告退走了。 一桌子五个人,一会儿就只剩下了沈谦和秦云昭两个。秦云昭愣了愣,将目光转向沈谦,见他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一时也不好不陪着,只好埋头继续吃菜。 “阿昭,你前面那盘是什么菜?” “冬笋炒火腿。”秦云昭抬头看了一眼,马上悟到沈谦不好站起来挟菜,又没人给他挟菜,放在自己这边的几个菜色都没有吃到,连忙站起身拿了公箸给他挟了一筷子过去。 沈谦吃了一口,赞了一声:“他们有事都走了,倒可惜了这一桌好菜,咱们把菜都端近点,你也坐过来,我们慢慢吃,可不能浪费了你的手艺。” 浪费可耻,光盘光荣啊。秦云昭也不乐意自己的手艺白瞎掉,依言把菜都凑近了,在沈谦旁边坐了下来。 “我出去这几天,这边没什么事吧?”沈谦一边慢慢吃着菜,一边居然就聊了起来,又给秦云昭挟了不少菜,“你也不用老是陪练,这一段时间看着都瘦了不少,来,多吃点。” “师父说过,练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再说我过年这段长了不少肉,正好减下来。”秦云昭不以为意,沈谦现在走亲民路线,自己只管配合就行了,也免得引起他警觉,“你刚好回来了,我正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我想请一旬的假。” “请一旬的假?” 见沈谦英挺的眉头皱了起来,秦云昭连忙解释:“将军只管放心,我走之前会训练计划都布置下去,亲卫队自觉性极强,不会耽误训练的。” 沈谦还在沉吟不语,秦云昭已起身给他舀了一大勺香辣麂子肉放进了碗里:“沈四叔,我去的也不远,就是兴州的界山城,去那里参加皮布料招商会,见见世面。好不好啊?” 沈谦的目光从碗里的香辣麂子肉上移到了秦云昭的脸上,见她一双杏眸眼巴巴地看过来,澄澈黑亮的瞳仁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心神一慑,耳中已经听到了秦云昭的欢呼:“谢谢沈四叔!” ps:今天中午12点继续四更的哦,大家等着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5章 逗、斗 该死的秦云昭,居然半点也不理会自己!她难道就不知道用脑子想想,只要自己跟老爷那里吹上一句枕头风,会对秦思源多有用吗! 秦明月虽然被解了禁足,也没有多的地方能去,只能带了千儿在后园子里散步走走。如今梅花已败桃花未开,杜府的后园并不大,看着萧瑟得很,又没个人没个去处能让她去说说话,秦明月脸色阴阴的,只觉得心里烦闷。 想起昨天的事,秦明月就一阵阵起了暗火,杜鹏在用晚饭时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一吃完饭,就直接到了她的月苑来,张口就带了笑:“听说今天你大哥来找你了?亲戚之间多走动才好,你堂哥如今住在哪里?什么时候你托人带了信去,我让杨儿跟他那边走动走动,年轻人容易亲近些。” 李芬是不想再跟秦明月见什么面的,一个妾的娘家人又算什么亲戚?她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去找上杜家的门认亲戚。秦勇山没有办法,只好自己进了杜府跟秦明月见了一面,把话带到就走了。 当时秦明月就气得直想砸杯子,话带到了,就这样?大哥大嫂就是两个傻的,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就不知道多给她这个亲妹子帮上一手,给她长长面子!直愣愣地就说把话带到了就完了,这是什么意思! 秦明月气得想再跑回靠山屯一趟,到爹那里哭诉一回,可偏生现在自己是不得自由,上回去那趟门回娘家,还是老爷首肯了的,这才没得几天,要又回一趟,怕是陈雪娘那老虔婆脸色又会给她瓜落。 偏偏那会儿老爷问起来,秦明月还不能说出实情,只敷衍着说:“我堂哥那里一直忙着不得归屋,我哥都还没见到他人呢。” 杜鹏应了一声,脸上就现出一点淡淡的失望,秦明月甚至觉得,老爷后来对她说话的语气都没有那么软和了。秦思源不过是占了一个近水楼台的位置,他再是宰相的门房又怎么样,老爷可是正五品的官呐! 秦明月既怄秦云昭不识抬举,又气老爷怎么动了心思想从秦思源这么一个小小的亲卫身上来走关系,更恨这事儿那兄妹俩个不给面子,让自己在杜家没能长脸。 心里想着事,拐过假山时秦明月就没注意到,一下子跟对面走来的一个人撞在了一处,眼见得要往那假山上扑了,又被那人拉了一把,紧紧揽住了她的腰,把她给抱住了。 秦明月吃了这一吓,正要瞪眼,抬眼看到抱着自己的竟然是杜杨,连忙道了歉:“妾身刚才不小心冲撞了大少爷,还请大少爷不要跟妾身计较。”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站开了去。 杜杨并不松手,又将秦明月的腰抱了一抱,赶在千儿走上前来扶秦明月之前,才放了手:“秦姨娘想什么这么走了神,幸好是遇到了我,不然岂不是要扑到这假山撞伤了。” 他松手的时候,竟然还在秦明月腰上捏了一把,秦明月一时有些愣神,然后通得红了脸,吱吱唔唔了半天才答了话:“没…没想什么,就是一时没注意到……” 杜杨瞧着秦明月羞得手脚无措的样子,只觉得有趣,先跟千儿发了话:“千儿,我跟你家姨娘还有些话要说。”见千儿乖觉地退到假山另一边守着去了,才又凑近了秦明月,“秦姨娘还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如再跟我说说,哪怕刀山火海的,我也一定帮你解决好。” 秦明月吃了一惊,吓得头都不敢抬,垂下的眼睛却瞄到,杜杨的手正在摸着系在他腰间的那只石青绣红梅的荷包,捏在指间慢慢碾着,说不出的暧昧挑逗。 秦明月不由退了一步想站远点,杜杨却又站近了一步:“姨娘不信我,嗯?”最后一个“嗯”字,长长的尾音上扬,听着竟带出了几分柔情,然后一根手指伸过来,挑着秦明月的下巴让她抬了头。 “大少爷!”秦明月失声叫了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风流倜傥的男人。 杜杨一身暗蓝宝格纹的长衫,领口、衣襟和袖口处都镶了月白的牙边,上面用银线绣了如意祥云的图样,月白牙边被浆洗得格外干净,半点儿污渍都没有沾上,衬得他人看起来更是俊雅了几分。 秦明月嗅到了松香和淡淡的墨香,只觉得头有些发晕,眼前的杜杨和向晨峰的形象在这一刻是如此的重合,秦明月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姨娘,有人来了。”千儿在假山背面低声叫着。 秦明月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甚至顾不得千儿还在后面,自己先拔脚急步走了。千儿又疑又怕地看了杜杨一眼,福了一福,连忙追了上去。 杜杨看着秦明月匆匆远去的身影,手指慢慢搌着那只荷包,忽地笑了一声,将荷包往掌心里紧紧一攥,扬扬也走了。 秦明月一直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才坐下来大喘了一口气,千儿跟了进来,声音带了哭腔:“姨娘,现在怎么办?”她就知道,姨娘不该答应给大少爷送那个荷包的,姨娘和大少爷……要惹出了什么事,太太一定会打死她的。 秦明月稳住了自己剧烈的心跳,这时脑袋也清醒了几分,厉喝了一声“闭嘴!”,见千儿马上捂住了口却眼泪汪汪的,口气也略微和软了一点:“千儿,你记住了,今天的事跟谁也不能说,说了你绝对会被拖出去打死!” 千儿忙忙地点了头:“姨娘,我不会说的,打死也不会说的!”秦明月让她先下去了,见她出了门,自己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她心里也害怕极了,她跟千儿说的没错,陈雪娘那老虔婆,要发现这样的事,一定会把千儿打死,可自己呢?自己就能逃过吗? 秦明月想起以前听过的那些大户人家的闲话,突然就扑到床上埋着脸哭了起来,她会被怎么样?会被关起来一辈子不许见人,还是会被送去庵里做姑子?或者,被一帖药灌下去,报个暴病身亡? 她有这么好的青春年华,她不想!她嫁了这个可以给她当爹的男人当二房,明明就已经亏了,又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自己也逃不了罚呢? 早知道…早知道她那天就不该冲去找向晨峰,哪怕嫁不了向晨峰,凭她的样貌,她也可以找个别的好男人嫁了做正头娘子的,而不是因为嫁了杜鹏这个半老头子,委屈了自己,还要在这里对陈雪娘这老虔婆怕得要死! 秦明月脑海中蓦然掠过了跟向晨峰极相似的杜杨的身影来,心头莫名地就闪过了一种荒谬的想法来,同样是杜府,为什么自己嫁的就不是杜杨呢? 晚间杜府用晚饭的时候,杜鹏因为有军务,并没有回来,陈雪娘现在还一心纠在她那陪嫁铺子亏钱的事上,也没了心思看府里那群莺莺燕燕在那里暗里搓搓地使斗鸡眼,草草吃过饭,就让大家都散了。 见老爷没到,临出门时,萍姨娘和青姨娘两个落在后面,故意就合起来挤了秦明月一把,秦明月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亏被千儿扶住了,气得正要骂。 萍姨娘倒先开声了:“啊呀,咱们两个慌着回去给三小姐和四小姐做鞋子,心一急倒不小心挤着了秦姐姐了,秦姐姐身娇肉嫩的,可别伤着哪儿了。” 青姨娘笑了一声马上接了口:“萍姐姐可千万要慎言,人家可是贵妾,又有个亲堂哥在沈将军面前正当红的,小心秦姨娘生气了,叫人抓了你去!” 萍姨娘立时一手轻拍着胸口作出一副虚虚惊怕的神情来:“唉呀秦姐姐,你不把我们刚才的话带到你亲堂哥那边去吧?可吓死我了……”一边戏谑着,一边就跟青姨娘两个嘻嘻哈哈地走远了。 秦明月怔了一怔,马上就醒悟了过来,哥哥昨天来见自己时说的话,定是一句不落地都被人听到了耳朵里去,萍姨娘和青姨娘这两个手眼儿长的,一准儿都知道了! 秦明月一肚子气闷在了肚皮里,发又发不得,正站在那里,身后又被一个丫环撞了一下:“秦姨娘你老人家赶紧让让,我们这儿还等着要收拾桌面呢,可不像你那么闲的。” 连个下人都敢欺到自己头上来了,秦明月张口刚喝骂了一句,一个管事媳妇子就走上前来,脸上故意摆出一脸的为难,眼里却满是轻蔑: “秦姨娘,你看大家伙儿都在这儿忙着做事呢,你杵在这里,要挨着什么汤啊油啊的也不好。秦姨娘要教训这些粗使丫头,等做完事了,回头我叫她跪到你院子前去?” 秦明月又不是当家的主母,手下的丫头也只有千儿一个人,她又没有个什么说得出口的理由,又怎么敢做张做致地罚别的丫头跪到她院子前呢? 秦明月一句话就被堵了口,只得忍气闷头就带了千儿走,远远地还听到那个管事媳妇在身后故意大声地笑:“不就是仗着下面那洞还紧嫩着,现在还能讨男人喜欢嘛,过几年你们再看她是个什么玩意儿!”里面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轰得笑了起来。 秦明月的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拿帕子掩了脸拔脚就飞走起来,千儿忙跟在后面赶着:“姨娘,姨娘你要去哪里?”拐了一道回廊,却一下子没看到秦明月往哪边跑了,千儿只得先往右边的路追了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6章 私通 秦明月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她那时怎么就想岔了呢?以为进了杜府,好吃好喝不说,好好吹吹枕头风,还能让杜鹏帮自己好好整治整治秦云昭、秦思源两个出出气。 谁成想,自己这脚都没站稳,枕头风都没来得及吹,陈雪娘就先把自己给整治了。而且倒转来,那秦思源在沈将军身边混了个小小亲卫,杜鹏还想着自己把这亲戚关系走好,给他增加便利! 她都这般委屈了自己这身子,还要她来求秦思源、秦云昭那边,那怎么可能!早知道会是这样,她宁可嫁给那些普通人家,也绝对是个正头娘子啊。 想起刚才那管事媳妇臊破人脸皮的话,秦明月忍不住又嘤嘤哭了起来,她在这杜家,什么都不是,连那些下人都能欺负她,杜鹏当初说的好好,什么断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她受的委屈他却丁点儿都不知道,就是陈雪娘罚她,杜鹏求过情了,她也是挨了那些罚! 这算什么,算什么!秦明月哭得愈发伤心起来。 “咦,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天上被捅了个窟窿,天河的水全淌下来了?” 萍姨娘和青姨娘都知道的事,杜杨自然也知道了。见吃完饭秦明月落在了后面,他借口要消消食,故意在后园子里踱起步来,远远就看到秦明月掩着脸一路跑了过去,顺脚就冲进了后园子外面一排杂物房最末的那一间里。杜杨一眼看到这时并没有人,马上就也闪了进来关了门,果然看到秦明月在角落里嘤嘤哭得伤心。 秦明月抽泣着不开口,只低着头忙忙地想拭掉自己的眼泪,手中一空,捏着的帕子就被人抽走了,然后下巴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挑起,另一只手拿了那帕子,小心、温柔地帮她拭掉脸上的泪痕来。 一股好闻的松香带着墨香扑面而来,秦明月不好意思地想抢过帕子:“大少爷,我……” “什么事哭得这么伤心?嗯?”杜杨的声音温柔得像水,手上却把秦明月想抢回帕子的手用力地握紧了,“来,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 再请杜杨帮忙?秦明月微微一愣,想先挣回手,却被他更用力地一带,带进了怀里,然后软软的唇就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别伤心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吗?我都能帮你办好……” “大少爷,你别这样……我是你爹娶的二房……”秦明月有些慌乱地躲着杜杨那些让她心跳的吻,手脚却越来越失了力气。 杜杨觑着秦明月桃腮渐粉,半点都不用他拿那个荷包威胁什么,轻松地笑了起来:“你放心,我爹他今天有事不回来,他跟我说过了,要我跟你家那边亲戚多走动走动,我这不是先从你这儿开始吗?” “不要……别……”秦明月勉强还想挣着,杜杨的手已经探进了秦明月的下裳,一重一轻地捏揉起来,秦明月立时就软趴趴地倚在了他的身上。杜鹏一介武夫,想要就是直接上的,哪有他儿子杜杨这样流连花丛老手的手段? 杜杨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就知道,这小嫩葱是个不经挑的,一挑就水灵灵地流汁……那天在后园子里遇到她那一下,他就知道,秦明月一定会倒进他怀里。 “月儿,你身子好香……你真美……你别怕,以后有我在,谁也不会欺负你……以后这整个杜家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给你摘下来……” 秦明月只觉得自己浑身在发软,有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她,要把她往下拖,而她不仅不想挣扎,反而恨不得深深地沉溺其中。 她的小衣已经被杜杨掀开,那些花样却是她从来没在杜鹏那里感受过的,秦明月突然就明白了这才是********,这才是享受,她听到了自己柔媚的要滴出水的声音:“大少爷……” “月儿,我的好月儿,舒不舒服?看爷怎么把你这窟窿堵上,把水都堵上……” 秦明月整好衣裳从那间小杂物间出来时,天色已经透黑了,千儿不敢声张,正立在月苑门前提心吊胆地张望着,借着廊下的那一排灯笼远远看到秦明月走了回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赶紧提着灯笼迎了上去,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姨娘,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秦明月这一路走来,心神已经慢慢稳了下来,伸手抿了抿还有些散乱的鬓发,故作不经心地答了:“还能去哪儿,就在这后园子转呗。” 后园子?自己虽然不敢高声呼唤,可也是把后园子都找遍了的,都没有看到姨娘人啊?千儿还在疑惑,秦明月已经发了话:“许是走来走去的互相错过了;我走出了这一身汗水,你赶紧去打几桶热水来,我要洗浴。” 平常老爷来了,这月苑用水才不会缺,今儿老爷没来,还要打几桶热水,这怎么打得来?千儿还在踌躇,秦明月已经从屋里头取了半两银子出来:“喏,拿这个去,省得那些势利眼儿又拦东阻西的,让你半天都打不回热水,赶紧点儿啊。” 千儿懵懵接过了那半两银子,一时没回神来。姨娘才来时,也拿了些银钱去打赏人的,结果被那些下人收了银钱还要嫌少,还要取笑。 加上要想用些好的胭脂水粉,还得自己买,而姨娘带的银钱又不多,就把银钱看得重了起来,不愿肥了那些白眼儿狼,平常宁可让他们捱着点时间,也不再拿银钱出来赏人了。今儿这是怎么了,居然出手就是半两银子? 到底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就来了两个粗使婆子,各挑了两桶水来,还殷勤地直接挑进了洗漱房里:“秦姨娘,这边红绳子的是热水,那边棕绳的是冷水,姨娘只管用,要是不够,叫千儿姑娘再来要!”这要一趟,可是能得半两银钱呢! 秦明月很快就将自己泡进了热水里,温暖的热水包裹着她的全身,让她马上就想起了刚才紧紧抱着她,在她身上疯狂动作直到释放的杜杨。 他们这是在偷情,在私通,被发现了要被浸猪笼的!完事后,秦明月怕得不得了,杜杨却一边揉着亲着她,一边安慰她:“月儿,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秦明月将肩膀都缩到了水面下,是啊,杜杨说他会很小心,不会让人发现的,她有了这辈子第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杜杨还答应她,帮她把张氏接进城,弄个营生,还答应她下回会给她带漂亮的簪子过来,更重要的是,他说了他会帮自己出气,会在这家里帮她撑腰…… 杜鹏已经老了,杜杨以后就是杜家的家主,杜杨这么爱她,以后一定会宠着她的,他说,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帮她摘下来!她不要天上的星星,她只要把那起子看不起她的下人狠狠踩在脚下! 还有秦云昭那里!她现在都给人做妾了,凭什么秦云昭那里就是越过越好?不行,她要让秦云昭过得比她更不如,远远不如! 秦明月哗地一声捧起一捧热水,仔细地浇到自己的头发上,她刚才是被人怄晕了头,她现在已经是做姨娘了,不就是靠着颜色来缠住男人喜欢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呵护自己这身好皮相呢? 越能缠住男人,她能得到的就越多,银子、首饰,还有很多愿望,都能得到满足!这样才是女人! 秦明月想着刚才杜杨在她身上发狂的样子,心底伸起的虚荣和畅快把先前一点负罪感深深压了下去。她以前不知道,女人用身体可以跟男人得来这么多,真好…… 初春的太阳已经带了一丝暖意,杜杨抬眼看了看门上钉的门牌号,柳街十七号,门楣上挂了写着“秦宅”的门匾。没错,秦明月说的就是这家,她那个仙女儿似的堂妹,应该就是住在这里。 杜杨抻了抻衣袖上的几道褶子,清了清嗓子,斯文有礼地敲响了院门。院子里安安静静,并没有人在里面应声,杜杨又加重力度叩了几声。 旁边一间屋子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你找谁啊?” “这位婆婆,请问这是秦思源家吧?” 见杜杨客气揖礼相问,那婆婆连忙还了礼:“是啊,不过她家白天都没人在家的,要到晚间才会回来。” 秦思源是亲卫吃住都不会在这里,那就是明月那个堂妹要晚间才回来了,难道她是在外面做什么营生?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是要做什么营生也是接了针线活计在自己屋里做吗,何况她哥哥如今当了亲卫,怎么会放这样一个妹子去外面抛头露面? 杜杨又问清了回来的时辰,先去街上逛去了,很快就被半路遇上的一个同窗叫上了一家酒楼:“杜兄,赶早不如赶巧,今天正好俞然做东,请几名同窗给他小师弟一起讲些小考的要点,你也一起过来。” 杜杨见是寻常常在一处玩的几个,欣然应约,跟着同窗就过去了,一进酒楼的雅间,就看到了一个眼神清明的青衫少年,正坐在那里含笑听着大家纷纷杂杂地对他说话。 俞然见他们两个进来了,连忙站起身来:“来来,我先跟你们介绍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小师弟,姓向,名晨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7章 对谁有意思 见时辰差不多了,该学习的也都学到了,向晨峰就向在座的诸人告了辞:“晨峰酒量不济,一会儿还要去拜会一位故友,怕有失礼,就不能再陪几位兄台多喝了。” 俞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先送了出来:“小师弟好好考,这回小考一定能中秀才的,可不要坠了席师的名头!” 向晨峰应了是,把他先劝回去了,自己抬脚就走出了酒楼。考秀才虽然叫做小考,却也是要过县、府、院试三关的。所以自己拿了老师的手书来找俞师兄,一是取经,二是提前住进城里来,免得到时气候、饮食什么的不习惯。 另外一点,却是他的私心了。秦思源兄妹两个那天跟他告别后,就直接搬进了城里,他虽然问知了地址,却直到现在才得了空过来。阿昭……他都有两个月没有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在城里过得怎么样? 向晨峰慢慢走着,却是往柳街这边来了,寻了十七号秦宅的门头,不轻不重地叩响了门,门从里面拉开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探出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向晨峰:“你找谁?” “请问,这里是秦思源家吗?”向晨峰见是个陌生的丫环模样的小姑娘,微微一怔后问了话出来,心里却有些道不明的滋味。 “是啊,请问你……”无双正要答话,抬眼看到一驾马车已经驶近过来,忙抢步先迎了上去,“姑娘,你回来啦。刚好有个人找少爷。” 向晨峰转过身来,只觉得迎面照来的斜阳分外明亮,照得他不得不眯了眯眼,才微笑着唤出了一声:“阿昭!” 刚跳下马车的秦云昭愣了愣,语气中带了些惊讶:“向大哥,你怎么来了?”忍不住又笑了,“今天还真是赶得巧了,我正打算大宴宾客呢,向大哥你这是闻着味儿过来的?” 大宴宾客?向晨峰正在疑惑,又是一辆马车驶近前来,宗南山、华灵和容渊一脸笑容地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容渊抢先就过来帮秦云昭从马车上搬东西,竟是大筐小篓的各色菜蔬。 秦思源却是跟在沈谦后面骑马来的,见了向晨峰正站在门口,心里咯噔一下,也先笑着打起招呼来:“向大哥,今天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走走,进去一起坐,今天我家里刚好设接风宴呢。”收到沈谦的眼风,并没有把他的身份透露出来。 向晨峰温和笑了笑,连忙答应了,几个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并不用他来帮忙搬东西,向晨峰见大家都忙着,慢慢就走近了刚指挥完人的秦云昭身边:“阿昭,你在城里,还过得好吧?” “恩,很好啊。”秦云昭又检查了一遍马车上没有遗漏的东西了,才转身看向向晨峰,“向大哥,别站在这儿说话呀,先进去坐吧,今天我可买了不少好东西做菜呢。” 向晨峰笑了起来,声音隐约透出了心里的愉悦:“那我可又有口福了。” 刚将一筐菜搬进门内的沈谦敏锐地回过头打量了向晨峰一眼,又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脸去。这野丫头,惦记她的人还真多呀,他可得抓紧了才行。 将近三个月,宗南山的旧伤在白云飞和华灵的精心治疗下,已经算是痊愈,宗南山念着要回来,华灵赶紧就讨了护送的差使。幸亏如此,一行人先到将军府时,就得知了秦云昭如今成了亲卫队的教头,已经搬进城里住了,这才没往靠山屯赶。 宗南山点了名要到秦云昭新家来吃这顿接风宴,一行人这才大筐小篓地买了食材过来。秦云昭叫了无双和容渊帮忙,好一顿忙活,总算赶在天黑前弄了一大桌子好菜出来,秦思源连忙就把沈谦带来的好酒启了封。 先前忙着秦云昭还没注意,这会儿热闹吃饭了,秦云昭才觉出一点不对来,用手肘一拐杵在坐在旁边的华灵肋骨上,偏头跟他耳语:“华铃铛,容渊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闷葫芦了?不会惹了你被你毒哑了吧?” 华灵捂着肋骨揉了揉,不满地“啧”了一声:“我是那种人吗!你呆会儿跟他说话就知道了。” 这小子还卖起关子来了。秦云昭白了他一眼,转头就去看容渊,容渊被她目光灼灼地看不过,埋着头问了一声:“云昭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秦云昭睁大了眼睛,噗地笑出了声来:“容鸭子!” 容渊的脸刷地红了,不甘心地恨恨看了秦云昭一眼,他现在正在变声期,一开口,嗓子就像公鸭子一样难听,他就知道,阿昭一定会笑他的! 容渊见秦云昭笑得杏眼微弯,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调皮的飞扬,忍不住就反驳了一句:“我才不是鸭子,我马上就是男人了!” 一桌人轰地笑了起来,华灵更是嘴毒得不留情:“才变声呢,想马上就是男人?等你毛长齐了再说吧!” 什么毛不毛的,阿昭还在这儿呢!秦思源忙咳了一声,赶紧站起身给上首的宗南山挟菜:“吃菜吃菜,大家快趁热吃菜,你们可是好久都没吃到阿昭的手艺了!”立即把大家的话题转了过去。 沈谦暗中瞪了华灵一眼,却见他目光斜瞥,嘴角挂上了一丝坏笑。这小子,又想搞什么鬼?沈谦抬眼扫去,刚好看到容渊的目光中含了些别的意味,刚从秦云昭脸上移开,偏头与旁边的向晨峰的目光毫不示弱地对撞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挪开。 沈谦心里一紧,赶紧看向秦云昭,见她又侧着头跟华灵低声说话了,脸上并没有半点异常,心里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罗奕去年考绩是优等上,被他提了半格,派出带兵了,让他在外面多锻炼锻炼,于公于私都是正正好;没想到,隔了一边,另外倒还冒出来两边了。 沈谦借着大家一起举杯喝酒的时机,仔细扫了一眼容渊,福宁公主果然遗传给了他一副好相貌,长相俊美,又因为传承到血羯汗王的一些轮廓,整个人看起来并不显得阴柔,正是最容易迷住女孩子的样貌。 阿昭要挑人,不是看长相的;沈谦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又对这小子一直跟着秦家住这事有些耿耿于怀,有句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要是这小子真的有心,万一阿昭被她迷了去呢?至于向晨峰,倒底还是住得远了,又不会经常跟秦云昭碰面,还不必太担心。 酒足宴散,宗南山和容渊就在秦家住下,秦思源得了沈谦的允许,可以跟宗南山秉烛夜谈一番,明天早上再去上值。秦家兄妹两个就将沈谦、华灵和向晨峰客气送了出来。 秦思源跟向晨峰道了别,又郑重祝他这次小考旗开得胜,秦云昭却被华灵扯到一边说话去了。向晨峰有些遗憾地看着半隐在夜色和灯光下的秦云昭,微笑着告辞了。 华灵扫了向晨峰背影一眼,这才止了话头,上马跟着沈谦回将军府去了。沈谦握着马缰慢慢骑出了柳街,才看了华灵一眼:“你小子刚才拉着阿昭说那一阵子话,是故意的吧。” “师叔你老真是慧眼如炬啊。”华灵得意地笑了一声,先捧了沈谦一句,才继续说话,“我看那小子还在靠山屯的时候就有些着紧阿昭,不过阿昭对他可没那意思。 今天这小子又巧巧地碰了上来,汤圆也不能不请他进来。你没见之前那小子问阿昭的几回话,都被汤圆引歪了过去。要我说,阿昭既然对那小子没意思,汤圆就该把话说明了,直接回绝了去。偏偏汤圆又顾忌那小子要参加小考考秀才了,怕影响了他心绪,啧,真是……” “阿昭对那小子没意思?”沈谦轻轻勒了下马,又放缓了缰绳,“她对你说过?那她对谁有意思?” “她对谁都没意思,就对我……” 沈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心已经凉了半截,华灵打了个嗝儿,才接着说了下去:“就对我够意思!够兄弟!我说有个师兄老是欺负我,她立马教了我几招陷阱,包管人不知鬼不觉的……” 华灵想着那几个阴险的陷阱,自个儿嘿嘿乐了起来。沈谦重重吐了一口气,瞧着华灵那乐呵样子,恨不得把他扯过来先狠揍上一顿:“瞧你那出息!原来你之前一直拉着阿昭说话,就是说的这个了。药谷还有谁跟你过不去吗?” “你不知道大师兄那个人!”华灵眉毛都快竖起来了,“最最板正的性子,药谷一百二十条谷规,他能倒背如流!要逮着谁违了谷规,他能……” 华灵悻悻然地哼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向来脑袋不转弯,容渊那家伙也算药谷的客人了,上回不小心违了次小规,他也……” 听到华灵提起了容渊,沈谦顺着话头就问了下来:“容渊那小子也喜欢阿昭?” 华灵惊得睁大了眼睛:“师叔,你怎么知道的?” 他都还是在药谷的时候,有一回偷偷看到容渊摸着一把普通的匕首,眼中满是温柔的思念,嘴里轻轻念着“阿昭”,他才知道容渊这小子人小鬼大,面上叫着“云昭姐”,心里却是没把阿昭只当姐的呢。可师叔又是怎么知道的? ps:星期一,中午12点,继续四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8章 撞上 沈谦并不答华灵的话,反而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阿昭对谁都没意思?” “阿昭她…就是对谁都没意思。”华灵正色起来,“师叔你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的话吗?那时你错看了阿昭,以为她是个爱虚荣好攀附的。可实际上她不仅不是这样,而且还……” 华灵搔了搔头,有些苦恼地组织着语句想妥帖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而且还……我说不上来,我跟她虽然一起打交道的时间不长,可是我们两个很谈得来,她跟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女孩子都不同。 那些女孩子看人,总是想着适不适合、能不能做她的夫婿,对,就是这点不同!阿昭好像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事!我觉得我们两个像弟兄一样,做什么说什么都挺自然挺开心的,因为阿昭根本就没有男人女人要成亲这个意识!” 华灵总算把自己的看法给说清楚了,呵呵笑了一声:“所以我说阿昭对谁都没有那个意思。那丫头根本就不开窍啊,这就是那个…情窦未开!容渊那小子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哈哈,我看有得磨!” “情窦未开?”沈谦想起在重寒山时第一回见到秦云昭侧过脸害羞的模样,心里蓦然一片酸酸软软,伸手隔着衣裳抚着挂在胸口的那枚黑魭石,嘴里忍不住喃喃问了出来,“她也有十四了,怎么还会情窦未开呢?”别的女孩子,这个年纪很多都嫁人了啊,阿昭怎么会没想过这些事呢? “这我哪知道?”华灵无奈地摊摊手,“她那么厉害,一定是原来她师父对她要求得严呗,这精力都放到练功上去了,自然不会想到男女的情事上来吧。诶,师叔,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谦脸色一肃,嘴里已经斥了出来:“年都过了,你也又大了一岁,怎么还是半点不稳重,油嘴滑舌的。什么师叔你老,什么慧眼如炬的,我很老吗?”说完拍马加快走了。 华灵愣了愣,有些委屈:“怎么莫名其妙地又教训起我来了?先都说了这一大串话了,还回头把还在柳街那一句话头子给捡起来骂人了;早知道,我也厚着脸皮住在阿昭家里就好了。” 华灵不能多留,住了两天就走了,宗南山不打算住在兴州城,执意要回去,被秦云昭好说歹说,答应就在她靠山屯那屋子住下来。 容渊心里再恋恋不舍,现在他还跟着宗南山学着功夫呢,也只能跟了住到靠山屯去。沈谦顿时放了一大截心,和秦思源、秦云昭两个一起,亲自把宗南山送回了靠山屯,这才心情愉快地回来了。 沈谦带了秦思源还要回去办公,秦云昭跟他们不同路,让马车送了她先往清荷坊来。这一段时间她回忆着又画了些前世轻皮毛仿猎装的式样出来,跟何花两个商量着修改成了锦缎出风毛的小袄,正适合穿了出去踏青,如今已经开始卖货了,所以她也要到店上去看看帐,瞧瞧销量如何。 杜杨也才下马车,正打算到如今小有名气的清荷坊买件衣裳回去,哄哄叶兰音,免得她老是一天到晚瞅着惜月眼中钉似的,还要去前面的冰玉阁再买几盒上好的脂粉,等下得了空,好送给秦明月。 他今天辛苦跑了一趟重山屯,这功劳可得到秦明月跟前夸一夸去才行,他可是知道,今天晚间,爹那里又不得回来的……杜杨猛然眼睛一亮,看到了前面清荷坊的门外走进去了一个人,正是他上回惊鸿一瞥的秦云昭,连忙急步也走了进去,却只刚刚看到秦云昭挑起帘子走进柜台后面的门里。 清荷坊如今除了布料,还开始转了一半做成衣,自然在后面开辟了几间雅间,供女客们试衣时使用。杜杨以为秦云昭也是来买衣裳的,看了一圈店铺里挂的衣裳,装作有些拿不定主意。 现在生意好,先前的伙计已经提成了二掌柜,刚和何花一起接着客人到雅间去了,新来的伙计也是个嘴上灵便的,把杜杨多看两眼的几件衣裳夸得天上地上少有的,杜杨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倒是想买,就是不知道哪件更合适。内子跟刚刚进你店里那位姑娘身材倒是相仿,她买的是哪件?不如你说说给我参考下。” 这客人过来时,店里并没有哪位刚进来的女客啊?伙计搔搔头,马上想到了杜杨指的是谁,连忙陪了笑脸:“这位爷,刚进来的是我们的东家,并不是哪位来买衣服的女客。” “是你们的东家?”杜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结果,吃了一惊,“你这伙计别是唬人吧,我记得这清荷坊原来的东家是姓何啊。” “小的哪儿敢乱说啊,秦东家是后来入的股,所以咱这店子才改名叫‘清荷坊’,就是取了两个东家这姓的谐音呢。” 原来秦云昭做的是这营生!清荷坊如今小有名气,看来她身家也不小啊!杜杨摸摸下巴笑了起来,随手指了刚才那几件衣裳中的一件:“那就这件吧,我看这件可能大小合适些。”付了银子先拿了衣裳回去了。 秦云昭和何花商量完要去参加界山城布料招商会的事,又看过了帐,见天色不早了,就道别了出来。 今天去靠山屯,她把无双留在了家里,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也做好饭了。清荷坊新式样的衣裳带动了不少布料的销售,最近来势很好,秦云昭心里也轻快,就一路逛着回去了,手上拿了大包小包几样零食,打算晚上跟无双两个好好嗑嗑牙。 她教了无双一些基本功,今天自己白天没有时间,晚上也要练功的,练完功后,正好吃些东西补补力气。秦云昭停在一家糕点铺子前面,嗅着里面浓浓的奶香气,正在考虑着是不是再买点糕点,身后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碧桃,赶紧去买斤酥油泡螺回来。” 杜柳前几天接到了几个小姐妹的帖子,邀她去踏青,总算缠着她娘给她银子,买了一件清荷坊的新款春装,今天穿到身上,果然被一众小姐妹们眼红的眼红,啧啧称赞的称赞了,四处走了一大圈踏青,挣足了面子才回来,经过这糕点铺子时,一闻到这糕点香气,就觉得有些饿了。 碧桃刚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糕点店前面的秦云昭,指着她就叫了起来:“小姐,那死丫头在这儿呢!” 车窗帘子一把就被撩开,杜柳娇艳的脸露了出来,一看果然是秦云昭,连忙叫碧桃扶了她下来,几步走到了秦云昭面前:“死丫头,你还我的银子!”今天总算教她撞上了这死丫头! 她上回跟秦云昭斗气,白扔了三十来两银子给那卖花的小贩,等怄过气来,回头偷偷来寻人,哪里还寻得到那小贩的影子,回去后她只得吱唔着说银钱不小心掉了,被她娘提到身边好一顿教训;这笔账当然就算到了秦云昭身上。 今天好容易逮到这死丫头,杜柳冲口就把心底的愤怒喝了出来。秦云昭刚递了银子让伙计包上两斤酥油泡螺,斜瞥了杜柳一眼:“小姐贵姓?我什么时候跟你借过银子?” 那事说起来,是杜柳傻愣愣硬要充大头,当时只觉得硬气,回过头来只觉得自己傻冒气了,指不定那死丫头坑了自己后怎么取笑呢,这时秦云昭问出来,杜柳哪答得出来,又怎么说得出口? 杜柳气急之下哑了口,见秦云昭要买酥油泡螺,连忙喝住伙计:“慢着,你这里的酥油泡螺我都要了!” 伙计一脸的为难:“姑娘,只剩下最后这两斤了,这位姑娘先来的,她已经买了……”他已经收了秦云昭的银子,自然是要卖给秦云昭了。 秦云昭伸手接过伙计用绳子捆好了纸盒子,拿在手中轻轻掂了掂,笑吟吟地看向杜柳:“怎么,姑娘又打算加钱来买么?要是姑娘再加到三十两要我转手,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被她挤兑这一句,杜柳的脸色红红白白,呸了一声:“你想得美,谁给你充这个冤大头!”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够她吃一年的酥油泡螺了! “哦,那就恕不奉陪了。”秦云昭轻巧一挪,就跟杜柳擦肩而过,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幸好沈胡子还算有点眼光,那天他要是被这娇横妞儿搭讪成功,以后要娶了这样一个女子,以后可真不知道日子会过得怎一个水深火热了得。 不过,秦云昭的眼睛在杜柳那身新衣上转了一圈,看在杜柳给清荷坊奉献了二十多两银钱的份上,今天她就心情好地不再让她吃瘪了吧。 见秦云昭要走,杜柳下意识地一伸手,看到居然没抓住她,连忙叫出了声:“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秦云昭哪里会理她?自在地提脚就走,前面突然就站出一人伸手拦住了她,正是那天在万安堂想强买那只鹿的男人。 杜杨见秦云昭站住了脚,抖抖袖子以最优雅的一个姿势行了揖礼:“秦姑娘,小妹性子梗直,一时口无遮拦,还请秦姑娘不要跟她计较。” 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姓秦?难道他偷偷调查过自己?秦云昭目光中带了些审视的意味,轻轻落在了杜杨的脸上。 ps:中午四更连档送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89章 纳了云昭 “哥……” 杜柳已经赶了上来,正要说话,杜杨伸手一拉,暗中给她使了个眼色,止住了她开口,然后才笑着又看向秦云昭:“在下姓杜,单名一个杨字,这是我妹妹杜柳。刚才失礼之处,我这个做哥哥的代她先向秦姑娘陪个不是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秦云昭索性一发不开口,只站在那里看杜杨怎么表演。 杜杨果然抢在了杜柳再度想开口之前继续说了话:“可能秦姑娘还不知道,你堂姐秦明月,正是家父的二房。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呢。” 原来这兄妹两个是纳了秦明月当姨娘的那杜鹏杜千户的儿女,可这嫡子嫡女,上赶着认一个姨娘的亲戚当亲戚,未免也太过热情得奇怪了吧! “秦明月跟我们素无交往,杜公子要认亲戚,实在认错了人。”秦云昭可没打算让对方揪着秦明月这条线给攀上来,直接一句话就撩断了这关系,一错身就走开了去。 原来她跟明月那里这么关系不好?难怪秦明月她哥给她回话时,只说把话带到了。杜杨话被堵断,看着秦云昭的背影不好再拦,只微微眯起了眼睛。 杜柳不依地叫了一声:“哥,你怎么就这么放她走了啊!” “不放她走,你还能当街抢人不成?”杜杨瞪了杜柳一眼,“爹才交待,要巴着秦姨娘那边的关系,跟秦姑娘的哥哥处好关系,你要把秦姑娘先给得罪死了,人家哥哥可不得恼了?” “她哥哥就是那个沈将军看重的亲卫秦思源?”杜柳记起了爹爹提的那话,皱了皱鼻子,“也不过一个小小的亲卫而已,哪要爹这么上心了……” “你知道什么!”杜杨轻斥了一声,“沈将军那么多亲卫,除了靖风大人,你见过爹说过要跟哪个亲卫好好交好吗?爹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加上又以为有秦姨娘那边的亲戚关系,所以这才起了心思。” 却没想到,秦云昭跟她这堂姐的关系看起来这么不好,看来这一条路是不能走了,不如想想另外的路? 杜柳本来一直想好好给秦云昭一个教训,被哥哥这一声轻斥提了醒,看现在这情形,怕是不能给爹惹事了,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家里那个就是个狐媚子,这个长那样子,也不是什么好货,哼,什么了不起的,她哥还是个没品级的呢……”扭身先回马车上了。 听着妹妹这一句气话,杜杨想着刚才将秦云昭看了个正着,她那容貌着实清妖,心里忍不住热热地蠢动起来,不如试试这条路?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杜柳是个忍不下心气的,找不着秦云昭麻烦,还不能找秦明月麻烦吗?一回家就让人把秦明月叫到了偏厅来,杜杨怕她莽撞做出什么事,连忙也进了偏厅坐着。 秦明月先前听到二小姐叫她过去,心里惊怕,正战战兢兢的,进了门抬头看到杜杨也坐在那里,一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给两人行了标准的福礼后,果然就听到了杜杨的声音:“秦姨娘请坐吧。” 秦明月连忙坐下了。杜柳白了哥哥一眼,口气不善地就向秦明月发了问:“秦姨娘好大的架子,请你过来问个话,还让我等了这么久,是不是以为你也有个当亲卫的亲哥可以护着你啊!” 其实秦明月一听到碧桃来传话,略收拾下就过来了,见杜柳明着要找茬,听口气偏偏又是冲着秦云昭的,迟疑了一下,就听到杜杨开了口:“秦姨娘是不是跟你那堂哥和堂妹不怎么来往啊?” 这话就是递了舵;秦明月连忙接着话风说了:“妾身确实是不怎么跟那兄妹两个来往的。” 杜柳这几天心思没花在帮着掌家理事上面,并不知道前回秦勇山来给秦明月带话的那回事,这时听到秦明月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起了好奇:“怎么,你们不是亲的堂兄姐妹吗?” “关系虽然是亲,可我那二叔早年就从靠山屯出去了的,之后也一直没有回来过,去年我二叔遇难过了身,原来那二婶在热孝里头就跟人跑了,他们兄妹两个才千里迢迢赶回靠山屯老家来的……”秦明月一见杜柳问出那句话,脸上的怒气明显消去了不少,连忙一五一十把秦云昭来了靠山屯以后的事加油添醋的说了出来,只略去了张氏的事,和自己跟向晨峰的事不提。 杜柳听完了这一番故事,坐了一阵才冷哼了一声:“我就说她那样儿,原来就是个喜欢勾男人的,还装得多正经多了不起似的……” 一听秦云昭原来名声这么不好,生性又轻浮浪荡,杜柳的心理马上平衡了不少,听着秦明月的语气,一时倒跟她有些同仇敌忾起来。 杜杨心里却是一喜,既然是这样的性子,那就更好说了!第二天等到杜鹏回来了,就跟了他爹去书房里说话,先把秦明月跟那边关系并不好的事说了。 杜鹏叹了口气:“我原来只是想着有这层亲戚关系,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既然没那亲戚情分,那也罢了。” 今天将军带人巡兵,又是将秦思源带在了身边,不时还跟秦思源讲解着一些要领,看这架势,绝对是当作亲信培养啊,秦思源如今才得十五,听说身手也是个了得的,被将军亲自这么带着,今后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啊! 杜鹏想得远,如今他年纪已经大了,做事只得勤勉二字颇可嘉许,想要在千户的位置上更进一层,怕是有些难了。可杜家,只有这大儿子习了文,还算有出息,剩下还有个庶子,不仅年纪小,也是常年三病两痛歪着的。 大儿子这从仕之路要走通,也是要人脉支撑的,所以他才在隐约感觉到秦思源会展露头角之前,就想早早把这关系拉好,只是天不遂人愿啊。 杜杨听到爹叹气,赶紧觑着他脸色,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爹,其实我觉得,秦姨娘那边的亲戚关系不行,我们可以另外跟秦思源接上关系。” “你是说柳儿?”杜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适龄婚嫁的女儿,连忙摇了摇头,“不行,秦思源现在还无品无级的,跟柳儿不合适;柳儿也不会乐意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对沈谦有那个意思,只是本能的感觉到,杜柳不会喜欢嫁这么一个出身低的小子的。就算强嫁过去,柳儿那性子,嫁去了倒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爹,你想到哪儿去了!”杜杨连忙解释,“那秦思源无品无级的,柳儿当然不能嫁他了。不过正是如此,我要纳了他妹子,结上这层姻亲,岂不是正正好?” “你纳了他妹子?明月的堂妹?”杜鹏怔住了,“这…不妥吧。” “这有什么不妥的,秦姨娘也不过是爹的姨娘而已,我这里也不过是纳个姨娘,难不成姨娘之间,还要讲什么亲戚关系了?” 杜杨耐心劝着,杜鹏仔细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确实也是这么个理。不过,也得秦思源他那妹子愿意啊。” “爹你也太小瞧咱们了,你是正五品的千户,我在外面怎么也是个少爷,何况还有了秀才功名,今后还要考举人中进士的,那秦思源现在一个小小大头兵而已,我听说他家里父母都不在了的,他那家世能跟我们这家世比吗?” 杜杨说得很有把握一样:“他那妹子嫁进咱们这样的人家,还都是高攀了呢,那可就是跟秦姨娘一样,都是享福来了。这样的蜜窝窝,她还会有什么不乐意的?爹你放心,我找人去说,一定会给你办成的。” 就凭秦云昭那风流爱俏的性子,今天是因为柳儿跟她有过节,她才对自己正色以待的,等后面自己温文有礼地在她面前晃上几圈,献献殷勤,何愁她不对自己投怀送抱? 杜鹏见儿子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轻轻拍了他后脑一巴掌:“你也别糊弄你爹,你这样子,一定是见过秦思源那妹子了,定是个长得好的,你才这么上心!不过也是,明月长得那么好,她那堂妹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杜杨呵呵笑了一声,既然得到了他爹的支持,就打算放手去做了。至于秦云昭是清荷坊东家的事,他却并没有说出来,要说了,指不定爹就要考虑得多了。 他这样先把人纳进了屋里,那清荷坊是秦云昭的嫁妆,还能不尽着银子拿给她的亲亲夫主来用?他可是绝对会没日没夜地疼她的…… 想到今天爹回了府,倒是不能偷偷去找秦明月了,杜杨走出来时看到他爹已经往月苑那边去了,心里一声遗憾,只得转身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明月不能找,幸好他还有惜月呐,以后要把秦云昭纳了进来就更好了,杜杨正想得乐呵,不提防自己院子里传出了一阵哭声:“少奶奶,我没有,不是我啊少奶奶!” 是惜月的声音,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才买了衣裳哄得兰音开心了吗,怎么这一回头又寻上惜月的晦气了? ps:还有两更下午三点和五点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0章 流产绝育 院子那正厅里,惜月正哭哭啼啼地跪在叶兰音脚下,哭得好不可怜,见杜杨走进来了,更是未语先哽噎:“大少爷……” “兰音,这是怎么了?”杜杨进屋就先来揽叶兰音的肩膀,“惜月惹了你了?别跟一个奴婢计较,气坏了自己身子就不值当了。” 叶兰音气恼地一拗身子,没让杜杨揽上自己的肩,身边的奶娘已经忙不迭地跟杜杨解释了:“大少爷,这事,实在是惜月姑娘做得太没规矩,她是被大少奶奶一手抬起来的通房,不仅不念着少奶奶对她的恩德,一个奴才秧子,还欺到少奶奶头上来了。” 奶娘一边说着,一边就将手里捧的一只布包拿给杜杨看:“前回少奶奶就要找这支簪子,一时没找到,只当是惜月以前给少奶奶管首饰的时候,混搁在哪里没翻出来。谁知道今儿惜月要托包裹回家,门房上按惯例检查,在一只不起眼的布包里发现了这簪子。真真是黑了良心,欺负少奶奶好性子,平素宽容好说话,连主家的东西都敢偷了!” 杜杨伸手接过一看,见是一支足金累丝镶绿宝的簪子,搁在手上不仅沉甸甸地压手,就是镶在上面那块绿宝,也有猫眼儿大了,莹莹亮泽品相上等。 杜杨想起惜月前些天才跟自己想讨根簪子的事,不由沉吟起来。惜月看着他脸色,更是慌了起来:“大少爷,不是的,婢妾没有偷少奶奶的簪子……” “你没偷?那这簪子是自己长脚了,会飞到你包裹里去?”奶娘竖了眉毛一声粗喝,“要不是今儿门房里检查得还尽责,今天就被你混出去托你娘老子拿去卖了!” “婢妾没有啊,婢妾也不知道……”惜月哀哀哭了起来,她怎么不知道,她心里清楚得很啊。 都怪自己一时轻心了,上回被叶兰音叫去又没事儿以后,以为真的没有什么事了,原来上回那事不过是埋个由头,就等着什么时候翻出来发作呢! 果然,怜星也一脸气愤地上前说话了:“惜月姑娘,你从小也是跟在少奶奶身边服侍的,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上回让你找这簪子出来,你就说记不清放哪儿了,本来就是失了职,少奶奶念着往日的情分,也就把这事放过了,没想到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 惜月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她只能说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绝对说不出是叶兰音故意诬陷她的,别说她手上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当主母也能让她没有证据! 惜月只能爬过去跪在叶兰音脚边,咚咚咚地磕起头来:“少奶奶,求少奶奶开恩,求少奶奶开恩……” 饶是地上铺了绒毯,因为用力,惜月的额头也很快青紫起来,发丝凌乱地散落下来,看起来倒跟疯婆子一样。 杜杨迟疑了片刻,看向叶兰音:“兰音……” 叶兰音以手扶额叹了口气,一脸的头疼和为难:“本想你是好的,才把你开了脸放到少爷身边服侍,没想到倒是我看差了眼,下回我就该一个个好好审审才行了……” 听这意思,就是没了惜月这一个,她还会送别的几个到杜杨身边来了。杜杨心里不由一喜,原来他两个通房,被叶兰音已经弄走了,如今只得了惜月一个,真是还嫌不够味儿呢,要叶兰音帮他补上几个,他那边再把秦云昭纳进来,到时来个左拥右抱的群嬉春戏,那才叫艳福无边呢。 叶兰音见杜杨脸上蠢蠢意动,心里冷嗤了一声,吩咐了下去:“我也不是那心硬的,就稍稍照着杜家的规矩,让惜月在院子门边也跪上两个时辰吧。跪好了,再把她拖到后面那柴房去,明天就叫她娘老子拿她的身价银子来赎她!” 秦明月当初不过是在陈雪娘面前说了一声“我”,就被罚跪了两个时辰见识规矩,惜月这可是偷了主母的贵重首饰,也这样比照着只罚跪两个时辰,确实是轻的了,也确实只是“稍稍”了。 奶娘一边不满地嘟囔着少奶奶心地太仁慈,一边就督促着惜月好好跪在那儿了,手里还拿了一把木尺,要跪得软下去了,背上就是一尺打来。 开春天气犹冷,奶娘又捡着院里那鹅卵石的甬道让惜月跪着,半点也不容情,晕了又用茶水将她泼醒,继续拉着跪下,硬是足足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拖着半死不活的惜月扔进了柴房,还拴了柴房的门,并不给她送饭送水。 到得夜里,惜月就发了高热说起胡话来,看守的婆子怕出人命,连忙给上面禀报了。 没了惜月缠着,杜杨今天就睡在叶兰音的正屋里头,奶娘听着里面声响,又拖了一阵才轻声禀报了。半晌里面才传出了叶兰音有些慵懒的声音:“好歹跟了我那么久,也是一条命,就当我行善积德吧,去给她叫个大夫来。”又扬了声音叫道,“怜星,送水进来。” 奶娘又去找管事媳妇要出门的对牌,耽搁了好一阵才骂骂叨叨地出了府,怕了宵禁,只敢在坊间就近找了个草医大夫,才回到院子里,一个看守的婆子就偷偷摸过来扯了奶娘的手:“你赶紧去看看,怎么下身见红了,流了好大一片血!” 奶娘心里立时就安稳下来,脸上却也紧紧张张的:“别是浸了寒,月事止不住了吧?” 正室没有生产之前,这些小妾通房是不准有孕的,行房过后都要喝避子汤,那婆子这样想着,心里也安稳了下来,领着那大夫去看了,又熬了药给惜月灌了下去,到天明时分,惜月身上的热已经退了下来。 杜杨已经起身走了,奶娘折腾这一夜,不敢去睡觉,先换洗了一身就进了叶兰音房里来。 怜星正在给叶兰音梳妆,一双巧手左挽右挽地给她梳了一个灵蛇髻,梳成了仔细看了看,小心地把那支累金丝镶绿宝的簪子斜斜插进了发髻间,捧了镜子给叶兰音看,见叶兰音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又净了手,给她脸上用上脂粉香膏来。 奶娘直站到脚都有些发酸了,叶兰音才满意了脸上的妆容,挥手让怜星先下去了。奶娘连忙近前几步,脸上掠过一丝得意:“少奶奶,果然下来了一个血团儿,准准的没错!” 果然好个奴才,敢骑到她头上来!叶兰音的眼中露出冷意,恨哼了一声,已经改了主意:“现在那贱人怎么样?” “血已经止住了,身上的热已经退了,我已经封了大夫的嘴,让他只说是感了风寒经血不调所致,没人会知道。”奶娘连忙献着殷勤,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大夫说,今后都不会有了。” 叶兰音脸色舒缓起来:“奶娘,真是辛苦你了,你忙了这一宿,也赶紧去歇歇吧,音儿以后还有很多事,都要奶娘帮着看顾呢。”伸手就从妆匣里取了一只十足雪花银的水草纹镯子塞到奶娘手上。 奶娘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说句不中听的粗话,我奶了小姐长大,对小姐既当主子看也当女儿看的,为小姐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这些个狐媚子,就该好好管教管教,不然一个两个都欺着小姐好性儿了!” 叶兰音一笑,挥手让她先退下去了,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片刻,叫了怜星过来,一起去往惜月那边去了。 惜月因为这一病,已经被从柴房里抬出来,放回她自己的房间了,听到叶兰音过来,被子下面的手紧紧攥住了床单,却不得不勉强做出了要起身的样子。 叶兰音让怜星过去把她扶住了,也没有坐下,就站在她床前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本来说了要叫你娘老子过来赎了你去,可如今你这样子,回去了也是要人服侍的,你那哥嫂怕不得又念上无数埋怨,就是你娘老子,怕也不愿拿钱出来。 罢了,念着你原来也跟了我这么些年,我不忍心你回去受那些气,也不打算叫你娘老子来了,你好好在这儿将养着吧,横竖这府里不会少了你那一口饭吃。” 叶兰音怎么一下子又改了主意?惜月还在呆愣着,怜星已经暗中狠狠掐了她一把:“你还不赶紧给少奶奶谢恩!” 惜月嗫嚅着嘴唇,终于发出了声音:“谢…少奶奶!” 叶兰音轻轻挥了挥手里的帕子,似乎想把这房间里的一股子药味给挥散掉,袅袅转身走了:“你好好歇着吧。”怜星连忙松手将惜月往床板上一放,急步跟了出去。 惜月紧紧捂着因为刚才怜星那粗鲁的动作而扯痛的小腹,看向门口的眼睛中已经露出了滔天的恨意:叶兰音,你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做好人,如今我已经再也生不出孩子了,服侍你这么些年,你想些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么?你留我下来,不过是想着供你慢慢蹉磨而已! 一个无子的通房,哪怕以后被提了姨娘,也不过是帮叶兰音白白占着一个姨娘的名额而已!还有什么用?无子,只能让她在这后宅里毫无希望和寄托的,慢慢老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1章 送花 惜月蜷缩着身子,忍着小腹剧烈的扯痛低低笑了起来,眼泪已经沾湿了脸下的枕头。 都怪自己傻,那天晨起用餐时发了干呕,当时只以为是头天着了凉,有些病症,没想到奶娘看在了眼里,竟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叶兰音马上就翻出了原来埋下的那事发作自己。 直到昨天夜里下身大出血,还有几块血团,她才知道自己竟是怀了身子。细想起来,就是上回跟少爷在书房那回,后来被叶兰音叫去跪了一阵,当时下面黏哒哒地流了不少,她以为都出来了,加上又累,回去后只喝了一口避子汤,就倒了药上床睡去了。应该就是那时,她就怀上了…… 叶兰音嫁过来几年,一直因为宫寒难孕,治了这几年了也没个动静,太太那里早就急了,要是知道自己怀了身子,定是会让自己这孩子先留下来的。 都怪自己没经过事,竟然没有想到这一节,不然昨天也能借着肚子逃过这一劫了…… 奶娘能封了大夫的嘴,她头上的那几样首饰也能撬开大夫的嘴,大夫说,她不是什么经血不调,她是小产后大出血了,再加上这一场病痛,今后怕是再难有了…… 惜月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里,很快就沾上了血丝……昨天少爷要是帮自己说上一句话,自己也不会就落得如此境地,她不信,不信少爷就看不出这明明白白就是栽赃,就是诬陷! 是了,当时叶兰音说了一句以后的屋里人她要一个个慢慢审,少爷立时就被这话吸住了心神,一个个,那是叶兰音答应给少爷再纳几个屋里人了。 惜月想着杜杨在床上跟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紧紧地捂住了眼睛,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从指缝中流了出来。男人不过是贪着新鲜,怎么会在她这样一个通房身上留情? 她费了不少手段引了少爷贪着自己的肉体,以为自己聪明,原来真是太天真太傻了!自己于杜杨,不过是一个玩意儿,哪怕没用腻,看着会有新鲜的了,也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扔掉…… “扔了!”秦云昭毫不犹豫地发了话,无双立即将一只纸盒子从马车车窗扔了出去。 纸盒刚好落在街边一个乞丐脚边,然后破开了,里面一盒子刚出炉的温热的酥油泡螺骨碌碌地滚了不少出来。有钱就是这么任性啊!乞丐嗅着糕点香甜的气味,连忙几手将滚出来的泡螺捡了起来,吹了两口就放进了嘴里,呵呵笑了起来。 街那头还在驻足看着马车的杜杨,看到这一幕,脸上不由沉了沉,真是白瞎了他跑这一趟赶着买了刚出炉的泡螺,秦云昭竟然不领情啊。 原来预想的一点点用小甜头将秦云昭引过来的办法并没有效啊,杜杨皱起了眉头,忽地又笑了一声,他倒是傻了,秦云昭可不是那乡下没见识的女子,这么一盒子小糕点,哪里就能打动她呢? 秦云昭如今可是清荷坊的东家呢,要出手,也该是有些份量的东西才是。杜杨抻抻衣袖,叫了辆马车过来,抬腿就坐了上去:“去金满楼。”全兴州手工最精湛的金银首饰,再是清荷坊的东家,也是会喜欢的吧。 今天的训练加了实战,对六个已经进入三阶训练的,秦云昭一对一进行了实战指导,也着实累了个大汗淋漓,刚回了临时休憩用的那间小院子洗了个澡,正在擦着头发,无双就来通传了:“姑娘,将军来了。” 沈谦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这会儿翘班过来了?秦云昭看了眼漏壶,将半干的头发随手挽了个松松的发髻,用簪子别在脑后,先整理好衣裳出来了。 沈谦正半低着头坐在花轩里喝茶,听到秦云昭的脚步声,抬眼就向门口看了过来。秦云昭募然觉得面上像被针尖轻轻刺过一般,有些莫名地发辣,下意识地就别开了眼,也没有落座,隔着沈谦远远地就站定了:“将军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谦没有答话,见秦云昭别开眼并没有看自己,有些火辣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才起身将放在几上那只盒子拿在手里,不紧不慢地向秦云昭走来:“给你,有朋友从京都带来送给我的,我府里也没有女人,扔了可惜,就送给你了。” 秦云昭愕然抬起头来:“这是什么?” 她头抬得有些急,几缕半干的发丝就从松松挽就的发髻上垂落下来,散散地挨着浴后玉白中润出嫣粉的脸颊搭在了她的肩头,随性中带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女儿妩媚。 身上的清香也随着动作氤氲传开,在空气中暗暗浮动,不自觉已沁进了沈谦的心脾。沈谦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有些起伏不定,急忙将手里的盒子塞到了秦云昭手上:“送你你就拿着,成天头上素着,别人还以为我将军府有多苛刻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莫名其妙地过来这一趟,说了几句,送了个盒子又匆匆走了,这是什么意思?秦云昭愣愣看着门帘子落下,掩住了沈谦挺拔颀长却似乎带了丝狼狈的身形,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无双刚给秦云昭也奉了杯茶来,见沈谦已经走了,秦云昭正呆立在花轩中,手里还捧了只盒子,有些好奇地放下了茶:“姑娘,这是什么?” “这是……”秦云昭也不知道是什么,连忙先打开来看了,精雕的沉香木盒子中,八支精致如真的宫花静静搁在盒子里,四朵是素色,四朵是艳色,有兰、菊、蔷薇、海棠等等,没有一支重样。 无双小心地从盒子里拈起一朵,见花瓣竟是如纱如雾一样轻盈颤着,里面的花蕊也是用极细的米粒珍珠精巧缠就的,不由唉哟一声叫了出来:“这宫花好漂亮!姑娘,真真的配你正好,将军还真是有心……” “胡说什么啊!”秦云昭轻轻一拈,就将无双手中那支宫花取了过来,扔进盒子里啪地一声关上了,把盒子塞了无双手里,“拿去还给将军,告诉他,他觉得扔了可惜,可我也不是垃圾篓子,还有,将军府苛不苛刻我,不是几朵头花就能证明的。” 无双惋惜地“哦”了一声,心里不无遗憾,这花儿真是精美至极,要是明天她帮姑娘挽发的时候簪上一两朵,一定是美得不得了。可将军也是的,就算事实是这样,已经决定把花送来了,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看吧,没处扔一样的施舍过来,果然惹姑娘生气了。 沈谦坐在书房拈笔欲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阿昭明天戴了花来,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极美的,这几支花,可是他央了人特意选了送来的,每一朵都会极衬她的容貌。 她肤色白润净透,一头青丝如墨,就算现在还在孝期,戴着那几朵素色的也会好看,等以后出了孝,戴上那几朵艳色,一定会更好看…… “将军,秦教头让无双带了话来。”靖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谦的心嘭嘭地跳了起来:“叫她进来。”伸手想把手边的公文先收拾一下,却发现刚才自己无意中竟是在一份要批红的公文上写下了十来个“阿昭”,朱砂墨色未干,艳红欲滴,看着格外地醒目;沈谦连忙把那份公文先翻过来掩住。 才做完这动作,靖风就带了无双进来,无双虽然也见了沈谦好几回了,不过还是有些怕他,远远地就站住了一福:“将军,我们姑娘让奴婢把这盒子还回来,她还有几句话带给将军……” 听着无双传的话,沈谦的一张脸黑黑臭臭地僵住了。靖风睁大了眼睛,见将军半天没有发话,无双战战兢兢地看向这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只得先把那只盒子接了过来,一边就说了话打了圆场:“秦教头也是的,这送出去的又叫还回来……” 无双虽然怕沈谦,但是秦云昭不仅教她武功,还待她极好,她也是个忠心护主的,脖子一梗就帮秦云昭说起话来:“姑娘是看着这是将军送的,已经很给将军面子了,别人的送的,可是让奴婢直接扔了呐。” 哦,还有别人送的?靖风见将军已然动容,连忙知机地装作好奇先问了起来:“扔了?是谁送的,秦教头这么不给他面子?” “一个叫杜杨的,说是杜千户的儿子。拦着姑娘说了一回话,姑娘理都没理他,今儿一大早就堵在门口给姑娘送了盒酥油泡螺,还直接塞上马车里了,姑娘叫奴婢拿着就扔了出去。”无双也不喜杜杨看着姑娘那眼神,语气间不自觉就带出了一丝气愤来。 “哦,这么看来,秦教头还是挺顾着将军面子的了。”靖风见沈靖已经半低了头,目光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忍笑故意说了一句。 “是啊,姑娘是挺给将军面子,要谁说扔了可惜送给我,我也不要啊……啊!我…奴婢忘记房间里还烧着开水了,奴婢告退!”无双一时说顺溜了嘴,把心里的话直接就说出来了,吓得心里一阵狂跳,匆匆一福不等将军发话,就飞也似地先跑走了;将军这里好可怕,还是回姑娘身边安全些! ps:明天12点同样四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2章 碰面 靖风将那只盒子打开来看了看,又盖好了放到了沈谦身前的桌子上,也不看沈谦的脸色,先拖长了声音慨叹了一声:“要谁说扔了可惜送给我,我也不会要!” “靖风!”沈谦咬着牙齿低喝了一声,神情露出了少见的羞恼。 靖风也不敢把将军惹发毛了,赶紧换了语气说话:“好好,我不说话。可是将军,你喜欢秦姑娘就喜欢呗,怎么送个东西都要这么别扭啊!你要再这样下去,怕是以后秦姑娘的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她也不明白你对她的心思。” 一想到秦云昭可能会嫁给别人,沈谦的心就被紧紧攥住了,声音低沉了下来:“阿昭她……我不会让她嫁给别人的!” 他这几天这么忙,就是想着把时间匀出来……沈谦稳了稳心神,一句句发了话下去:“靖风,去查那个杜杨是怎么回事;还有,”沈靖扫了一眼被自己覆过去的那份公文,才继续说了下去,“告诉田铁头,他这份呈文字写得太丑了,让他重新写份工整的再呈上来!” 靖风连忙应了“是”,急急走下去了,将军这是想通了什么,终于决定正式出手了?其实他真想不明白,将军既然喜欢秦云昭,那就直接去追呗,人家书上都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将军这是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沈谦别扭的,自然是面子问题。时间还不到一年,不过几个月前,他斥她虚荣轻浮混赖人,还不知检点好攀附,谁知道这几个月后,自己却倒转过来心心念念想的全是她了呢? 沈谦翻过那份被他批红写满了“阿昭”两字的公文,苦笑了一声,点起火折子将那份公文烧掉了,火苗带着一丝青烟无声地窜了上来,将一片艳红的字迹燃成了灰烬;他相思已起,她却半点不解风情,阿昭,阿昭…… 杜杨还没找到机会跟秦云昭碰上一面,把买来的那支簪子送出去,秦云昭已经和何花启程去了界山城,招商会虽然是三月初八才开,可人还得先去才行,要是赶得晚了,后面的吃住都是一个大问题。 杜杨出去一趟扑了个空,只得怏怏地先回转了过来,才走到门边,就看到一个乡下打扮的婆子等在大门口,见他来了,急急忙忙地迎上前来:“杜少爷,我是明月的娘。” 杜杨仔细看了一眼,也认出了正是上回在重山屯见过一面的张氏,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连忙先把她拉到一处角落里:“怎么,这是考虑好了?你这把年纪要进我家里来,可只能签死契,你可真考虑好了,我就让人带了你进去,可不要临时又反悔。” 张氏咬牙应了:“不反悔,杜少爷。” 上回这杜杨来找了她一趟,说是受月儿所托,给她在城里找个营生。杜杨当时就给她说了,她这年纪进了城里,找什么营生都不好生活,不如签了身契进了杜家,他可以不仅可以帮她安排个轻省的活计,还能让她时时跟秦明月见着面。 只两点,一是她这年纪大了,进杜府要签死契,二是她不能跟秦明月相认。毕竟当初秦明月进府的时候,秦家只说她娘是不在了的,这要抖出来还在,还买母为奴,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秦明月是贵妾,并不是那等几代都是奴才秧子的贱妾,要被别人知道这事,绝对会被人拿来说嘴的。所以杜杨当时跟张氏提出这两条后,张氏犹豫了一阵,说要好好想想,这会儿过来,显见得是想通了。 张氏确实是想通了,女儿在杜府里没人知心人手帮忙,哪怕再得杜千户宠爱,也禁不住那些暗箭难防,她在重山屯过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跟了进来,一是看着女儿免得她吃亏,二是两人一起出力,再加上有杜少爷在这头照拂,也能让女儿尽快在杜家立稳脚跟,立稳了脚跟,才好往外面伸手,好好出那口怨气。 听到杜杨这样问着,张氏马上就咬着牙齿答应了。杜杨见她应得坚决,叫来身边的小厮让带去找杜柳,只说是他一个朋友的远亲,如今年纪大了孤苦无依,让妹妹帮他圆个面子,就安排着照应后园子,做点轻省的活计。 家里这摊子事,正是杜柳帮着管的,见张氏愿意签死契,问了身家清白,又有哥哥的面子在那里,杜柳就让管事媳妇收了人,自己跟陈雪娘那里报备了一声,把张氏安顿到后园子那一排杂房里住了下来。 秦明月刚从陈雪娘那里立了规矩回来,斜刺里碰上管后园子的婆子正带了张氏去安顿,娘儿两个碰了面,均是欢喜,只碍着有人在,不敢露出来。 行了礼等秦明月先走了,管后园子的婆子才给张氏介绍起来:“这是老爷最宠爱的秦姨娘,不比其他几个姨娘是贱妾,这个是老爷抬回来的二房,是贵妾哩,可惜啊,长得再好,这妾就是妾,怎么也翻不出太太的手掌心,我跟你说……” 反正她只是个管园子的,那些事横竖跟她也没有关联,那婆子絮絮叨叨就把秦明月几回挨罚的事说了,只听得张氏心头火一阵阵地往外冒,忍不住就插嘴说了一句:“那老爷也不帮着月……秦姨娘说说话?” 婆子奇怪地看了张氏一眼,只当她是看着秦姨娘长得好,所以心就偏向那一边去了,噗地笑了一声出来:“太太可是当家主母,掌着后宅的事呢,再说哪一样她都是依着规矩来的,谁能挑得了一个错? 男人啊,在外面是天,可在后宅里头,太太才是那天呢!你啊,以后在这里干久了,就知道了。咱们管后园子的,寻常也没有什么门路,也别想着什么油水,你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这府里头的是非可不是咱们能管的,顶多听个乐呵就是……” 杜府的后园子并不算大,寻常只得她一个人管着料理着,因为不是份好油水的差事,那些个婆子丫头也不怎么跟她来往得密切,如今好容易得了一个人过来,还是做帮手,婆子自然抓着就好好絮叨了起来。 张氏如今也学乖了,慢慢忍住气,一件件听在心里,细细开始盘算起来。她后来在重山屯单独过这一段日子,心里算是想清楚了,春生人死不能复生,可她还有三个儿女呐。 老大秦勇山人老实,虽然常来重山屯打个望,给她做些重体力活计,可不跟她贴心;老二秦勇林自进了城,说是太忙,来了一回后就再没来过了,倒是白瞎了她以前疼他;只有月儿,进了城还念着自己,居然还请动了杜家大少爷来帮她找营生,也不亏她以前独独疼这个女儿。 女儿如今处境不好,她自然是要来好好相帮的,毕竟女儿年纪小了,好些事体想不到那么深,有她在旁边帮着参详着,才好一步步在杜家站稳脚,这日子还长着呢。 还有勇林那里,今天是紧着月儿的事,没想到一来就进了府,等哪天她安顿好了,也得找个时间出去找找他,他就这么个妹子在城里,可得跟他说道好,该看顾月儿的他的尽量看顾,月儿这里好了,也能多提携他那头不是? 秦勇林正有烦闷,城里最近一家叫清荷坊的起势了,把祥云阁的生意挤掉了不少,特别是那种带了一点点皮毛的春装一推出来,那些太太小姐们也不怕贵,一窝蜂地挤过去买或订制衣裳。 哪怕祥云阁也仿做了一些,偏偏不知道清荷坊那边怎么跟客人说的,大家竟是都觉得清荷坊的手艺才是正宗的,这个月已经有两个手艺极好的制衣娘子辞了工,听说是跳到清荷坊那边去了,肖银儿正一肚子发愁呢,哪有心思来找他寻乐子? 吃惯了大鱼大肉,秦勇林回家对着刘翠翠这清粥小菜吃得实在不过瘾,腔子里总憋了一团火。今天直到下了工,也没见肖银儿的人影,秦勇林只能无奈地往家里慢慢踱去了。 “奸夫****!”一声低喝突然从前面一条胡同里传来,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 秦勇林心头一跳,连忙蹑手蹑脚地蹩进了胡同里,隐在胡同入口一棵大树后往里面看去。 一个女子发髻凌乱,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相公,不是我,是他要强来的……” 另一个男人则衣襟都被扯开了去,嘴里还忙忙地求着饶:“兄台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占了我婆娘这么大便宜,谁跟你有话好说!”揪着那男人衣襟的另一个粗壮男子一拳就捣了过去,正中对方的眼眶,那人嗬嗬叫着痛,气势立即更弱了下来。 秦勇林一直藏在树后不出声,等到那挨打的男人将身上值钱的物事全掏出来了,被放手让他走远了后,才从树后走了出来:“施六儿!” 正在清点银钱物事的男子吃了一惊,抬头见是秦勇林,一时有些吃吃地说不出话来。 秦勇林看着那女子也露出了一脸惊容,捏紧了拳头走了过来:“怎么,那朱三死了,如今换你和怜姨娘来玩这仙人跳了?” ps:啥也不说了,今天继续四更送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3章 抵妾 秦勇林有把子力气,施六儿从小就没打赢过他,这会儿见秦勇林虎着脸捏着拳头走了过来,施六儿赶紧陪了张僵硬的笑脸出来:“秦二哥,这是怎么说的……” “你少给我在这里瞎糊弄!”秦勇林一拳头就揍了过去,施六儿立即鼻子一痛一酸,鼻血哗哗地就流了下来,糊了个满脸,怜姨娘吓得尖叫了起来:“不要,杀人啦!” 她被朱三那一回死在眼前给吓破了胆,一看到这满面的血就哭叫起来,秦勇林连忙过去捂了她的嘴,正想叫她闭嘴,谁知道怜姨娘已经两眼一翻,就晕在了他手里。 秦勇林抱着怜姨娘,这一会儿倒腾不出手来教训施六儿了。施六儿连忙捏了鼻子连连给秦勇林作着揖:“秦二哥,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可我也是被逼的,我要不这么做,那朱三就饶不了我!” “你只知道他饶不了你,今天非得让你知道老子也饶不了你!”手上没空,秦勇林抬脚就将施六儿踹在了地上,“你小子坑熟,还坑了老子三百两银子,亏得咱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个专杀熟的王八犊子,老子今天要拖你去见官!” 做仙人跳、美人局这一行当,怕的就是被苦主第二回撞见,拖去见官,骗子谁不恨?要见了官,进了牢里非得被那些个衙役、犯人给往死里头先揍一顿。 施六儿打又打不过秦勇林,想跑吧,还有个同伙在秦勇林手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立时慌了手脚,卟地跪在地上连连跟秦勇林求饶:“秦二哥,你大仁大量,原谅兄弟这一回,当时兄弟真的是被那朱三逼的,一时猪油蒙了心,才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饶你?看在咱们一起长大的份上,也行,你把讹我的三百两银子还回来,我就饶了你!”秦勇林可不是当初那个乡下憨小子了,施六儿说得再惨,心里也半分没有动摇。 “秦二哥,我真没有那么多银子啊,”施六儿快哭出来了,“我手上要有三百两,我还不在屯里买几十亩地做地主去了,还用得着担惊受怕做这营生吗?” 自从朱三死后,他家里那些资财就被几家亲戚给瓜分了个干净,那些人可没有做这些事的心思,朱三手下这帮兄弟自然也散了个干净。 施六儿运气好,得到消息后赶在那几家亲戚来之前,把怜姨娘的身契取到了手里,连带着怜玉的一些小小身家和他顺手拿上的几样钱财,都被他卷了去,就在城西租了个小小院子,两个人过起正头夫妻的日子来。 两个都是不会做别的营生的人,而且有什么营生比得过他们原来做得来钱快,不用吃苦呢?眼见着坐吃山空,两人一合计就决定重操旧业,再设美人局,施六儿装作一个成天要在外忙碌的丈夫,怜玉就在街上去下套勾引那些个色鬼,然后再让施六儿捉奸讹钱,倒也来钱快,而且不少;没想到今天竟然被秦勇林撞上了。 施六儿心里暗叫晦气,一边哀求着,一边就把今天讹来的银钱递了上去:“秦二哥,兄弟也是没个正当营生的,做到一回手上就有钱,寻常就是坐吃山空,兄弟手上也就是这些现钱了……” 秦勇林一看施六儿那手上递的也就几十两的银票,和一块成色一般的玉坠子,一把抓在了手里,却仍是不肯松口:“才这点儿,上回你们可是整整讹了我三百两呢!” 其实施六儿藏的还有些,可他哪舍得这么拿出来,今天被秦勇林看破了行藏,万一他回头就去报了官,带了官差来抓自己呢?他还得留着银子跑路呢。 见秦勇林还紧紧搂着晕过去的怜玉不放手,施六儿眼珠一转就想出了脱身的主意:“秦二哥,我是真没银钱了,要不,我把怜玉抵给你吧,她是原来专门受过调教,也值好几十两银子呢。” 怜姨娘?秦勇林心里不由一动,低头看了眼还晕在怀中的怜玉,虽然还是初春,怜玉已经穿了件较轻薄的衣裳,把腰身束得细细的,脖子下露了一片肌肤出来,白晃晃得花了人眼睛。 施六儿见秦勇林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怜玉的胸脯上,就知道这事儿应该是能成个七八分了,连忙把贴身藏着的怜玉的身契拿了出来:“秦二哥,你看,这是怜玉的身契,兄弟现在真是什么都没有了,连这女人都给了你了。” 秦勇林迟疑了片刻,伸手把那张身契也取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施六儿,见他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也怕逼紧了他会狗急跳墙,想了想就松了口:“我也不是那黑了心肝的,念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这回就放过你一马,下回……哼,别让我再瞧见你!” 施六儿得了他松了口,诶诶答应着,拔脚就跑了,他得回去收拾东西,兴州这里是不能再呆了,跟着朱三混了这么久,难保不会再遇到像秦勇林一样醒了水的人,到时他们可不会像秦勇林这样好说话,他也没有再多的银钱拿出来堵人家的嘴了。 怜玉其实已经醒了,但被秦勇林拿着就一直不敢动,听到施六儿就这么把她给卖了自个儿跑了,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秦勇林立即就发觉了:“醒了?” 怜玉惯是识时务的,连忙抱着秦勇林的胳膊就嘤嘤哭了起来:“秦爷,以前怜玉也是被逼的,秦爷是男人,不要跟怜玉计较这些……”胸前的双峰就紧紧地蹭在了秦勇林的手臂上,“以后怜玉就是爷的人了,求爷……怜惜……” 几回梦里梦见却一直没得入港的人,如今就软软蹭着自己哀求,秦勇林一下子就觉得,人生志得意满不过如此,伸手就狠狠抓了一把怜玉高耸的胸脯:“只要你乖乖的,把我服侍好了,我自然会好好疼你!” 怜玉连忙收了泪,转出了笑脸来,几句哄好了秦勇林,跟了她先往她和施六儿落脚的那个小院子来,果然见院门大敞开的,里面被施六儿翻得一片狼籍。 他们两个虽然凑在一起过日子了,互相还是防备着的,怜玉连忙冲进自己那房间,见好些放在明面上的金银首饰已经被施六儿取走了,心里一头暗骂,一头赶紧翻剩下的东西。 好在衣服虽然被翻乱了,施六儿嫌累赘,没有带上这些,里面藏的几张银票仓皇中也没被他翻出来,怜玉松了一大口气,连忙将自己这些衣物打了个包裹,也知道不会再回这租的小院子来了,又尽量收拾了些东西,与秦勇林两个雇了辆骡车,往他那屋里搬去了。 这几天秦勇林下工得早,刘翠翠已经做好了饭菜,正等着他回来吃饭,没想到男人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刘翠翠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秦勇林将怜玉往刘翠翠身前一拉:“瞪什么,我看你每天在家里忙家务也辛苦,给你找个帮手来。不过是个妾,你是正妻呢,有什么也好使唤她做!” 怜玉连忙乖觉地叫了声“奶奶”,又把头上的一支金簪见急拔了下来,双手奉到了刘翠翠手上:“怜玉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奶奶的,只得这支簪子,请奶奶收入,也让怜玉尽个孝心。” 金簪样式并不是很时新,但胜在份量重,入手就是一沉。刘翠翠从来还没有过这样一根金簪子,进了城以后诸事俭省,她头上也只添了一支银簪。看着手里黄灿灿的金簪,刘翠翠忍了忍就闭了嘴,哼了一声:“进去吧!”指了一间房让怜玉去住。 见怜玉提了包裹进去收拾了,刘翠翠这才转过身扯了秦勇林的袖子问:“你今天是做什么去了,哪里有银子买个妾回来?” 秦勇林伸手掸开了刘翠翠的手,抻了抻袖子才略略解释了几句,只是并没有说怜玉就是当时坑他的那个姨娘。 听到是施六儿赔的,刘翠翠这才心气平了些:“咱们家里样事要俭省的,哪里还养得起这么一个妾,你赶紧把她给卖了。” 这还没上手呢,秦勇林哪里就舍得卖了?只含混了过去:“这人都才来呢,要怎么打算过两天再说。” 吃过晚饭,刘翠翠指使怜玉去收拾碗筷,秦勇林草草用过了水,就耐不住性子把怜玉扯进了房里,三两个扒了个精光,直接就扑了上去。 怜玉是个耳朵尖的,先在房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听到刘翠翠跟秦勇林说要卖了她。她也有自己的划算,她手里头还藏得有银子,下半生是不愁的,如今年纪也有一些大了,与其再被卖去跟别人争那点子宠,不如巴好了秦勇林这里,也能过个衣食无忧。 她刚才一进来,就是看到了秦勇林这里的家境,在城里马马虎虎也算过得去了,何况刘翠翠这个大妇是个粗的,长得样貌一般,一看就知道才从乡下来没有心机的,话都说在明面上,要在秦家混,不比在别的那些阴狠的主母手下混要好上很多?毕竟要拢住男人,她自忖是勾勾手指头就能完败刘翠翠的。 见秦勇林这会儿果然猴急地拖了自己行事,怜玉立时把十八般武艺都用了出来,跟秦勇林两个颠凤倒鸾直勾得他魂儿都飞了出来,恨不得就抱着她做死去。 刘翠翠又怄又怒地在外面听着男人压着怜玉两个在房里快活,气哼哼地回了自己房间,砰得摔上了门。怜玉听着外面的声响,一边娇吟着,一边就攀上了秦勇林的脖子:“爷,你好厉害,怜玉想一直跟着爷,天天让爷……好不好……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4章 中计与得救 虽然三月初八才正式开始招商会,不过已经有不少从南方远行北上的客商到了界山城,兴州这边的皮毛,和南边上好的绸缎布料,一时摆满了界山城的各处库房。 秦云昭并不懂里面的门道,何花也是十多年没来过了,兴州的同行平常说得上话,这种情形下却是不好跟别人还凑一处了;幸好在这儿碰到了吴经纪,把她们介绍给了熟悉的几个客商,两个人这才慢慢融入了这圈子里来。 清荷坊的本金跟别家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秦云昭和何花也有自知之明,不会像别的商家那样大量吃断一个品种押货,而是宁可让价格厚上那么一些,精心挑选出十来几种花色的布料就好。 同行之间是有互相兑货的,可也仅限于一些大路货,紧俏的花色,是谁家也不会兑出去给别人涨利钱的,所以两个人得把眼光放得雪亮些,尽量地挑中今年可能流行的花色。 参加招商会的商家实在是多,秦云昭跟何花一起看不过来,索性商量着两人先分开了,一左一右各自去挑选布料,然后把各家用作版布的布头拿回来,两人碰了头,细细地挑上一回再定下。 孙兴正站在自家的货柜后面,百无聊赖地看着掌柜跟几个商家谈着生意,眼光在来来往往的客商中逡巡着,忽然眼睛一亮,人群中,一个青衣素裳的姑娘正漫步走来,时而在一些货柜前停下,跟掌柜攀谈几句,或者取上几块版布到手里,然后继续又看向下一家。 这是哪家店子东家的女儿,居然下人也没带一个,就在这市集上来逛?孙兴目光灼灼地黏在那女子身上,心里忍不住动了念头。 这女子虽然穿得极简,头上只缠了几根发带,花儿簪子都没有戴一支,但气质卓然,又是来参加这招商会的,孙兴自然认为她定是哪家参会的小商家的女儿,跟自己倒正好是一个行当的,回头访了她长辈来,纳了这等绝色回家里,每天岂不是赏心悦目得紧? “姑娘有礼了。鄙人姓孙,单名一个兴字。” 秦云昭刚伸手搌了搌柜台的布料,柜台后面就传来了一声自我介绍。秦云昭只当是这商家热情,抬头看了一眼,孙兴旁边的掌柜赶紧介绍了出来:“这是我们大元通的东家。” 秦云昭随意就略福了一福,道了一声:“孙东家好。”又继续看着柜台上摆放的几种布料了。 人长得美,声音也好听,秦云昭站得近,孙兴就放肆地拿眼打量她,见她肌净瓷白,莹润透粉,一双杏眼黑亮亮、水蒙蒙的,唇色嫣妍,正在翻看布料的一双玉手也嫩得像根根新剥葱白一样。 这样的颜色,何止是赏心悦目,闺阁床帷之中不知会有多销魂呢。孙兴心里立时就爱煞了去,只恨不得即刻就把这姑娘搂进怀中带回房里去,连忙清了清嗓子问道:“姑娘贵姓,不知是哪家商号?” 秦云昭先还在仔细看着布料,心里细细对比着,突然之间有感抬头,正听到孙兴问话,那双因为性好渔色而略有些浮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自己脸上;秦云昭心里反感,立时就放下了手中的布料转身走了。 孙兴连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追了上去:“姑娘别走啊,你要看中了哪款,我可以给你个最低价。” 一路行来问价的商家,也不是眼瞎的,虽然看到秦云昭的颜色都惊赞了一番,可那也是在心里,并没有当面就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就只这孙兴刚才目光淫邪,秦云昭心头生恼,也不愿他追在后面引人注目,转头就回绝了:“我没看中!” 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众多商家眼下,孙兴也不好死皮赖脸地黏上去,只是悻悻站住了脚,眼睁睁看着秦云昭走远了,回头就把自己的小厮叫了过来,让他去打听。 小厮到晚间就带了消息回转了来:那姑娘是兴州清荷坊的秦东家,与何东家两人合的股,如今正下榻在安记客栈;倒是没见有什么年长的人随同,应该就是两名女子前来的。 听到只是两名女子结伴来的,孙兴心痒难熬,立时就换了衣服往安记客栈跑,马车才驶到路口,打车窗里正看到秦云昭和何花两个手挽着手地往外面走。 小厮坐在外面的车辕上,自是也看到了,小声扭过头提醒了一声:“爷,就是她们两个,清荷坊的秦东家和何东家。” 孙兴却不出声地任马车驶过去了,到了前头就直接叫了打道,又回来了。一回到房间就把小厮又派了出去:“你去跟兴州城来的人打听打听,兴州原来有个何家布店,是不是不做了?” 小厮应了一声连忙又出去了,孙兴这才坐回了椅子上,一边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额头,一边喃喃道:“怎么是她?” 他视力甚好,刚才一眼就看到了,跟秦姑娘手挽手一起走的那个,正是当初兴州刘宏文刘秀才要拿来赔他过一夜的正妻何花,他依稀还记得何花开着一家何家布店来着,怎么换了名头改成清荷坊了? 而且跟秦姑娘一起合了股,还跑到界山城这里来参加招商会了?刘宏文那性子,怎么可能放他妻子这样抛头露面地出来,而且还出了兴州城? 这回小厮倒马上就转了回来,实在是刘宏文那事发生在年边,目睹的人多,本身又因为他是秀才,整个案子更引人注目。 原来那个软骨头的刘宏文居然杀了人,而且因为年节下当街因故杀人,影响不好,开春就判了斩立决。孙兴唏嘘不已,这才知道何花在那次被刘宏文暴打之后不久,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刘宏文休了她还发还了她的嫁妆铺子,转手就跟秦姑娘合股了。 这倒是有些难了,何花是见过自己的,当时她拿着烛台狠揍到自己头上,现在孙兴摸起来还觉得肉疼,要是她跟秦姑娘在一起,一定会劝阻的。 哪怕他家里大元通生意做得再大,有那么一桩事杵在前面,秦姑娘本人也好,她家里的长辈也好,估计也是不乐意把她嫁过来的。 孙兴想着今天近处细看到了秦云昭的模样,心里怎么也舍不下白白放着这么个美人儿,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头开始思量起来。 到了三月初八的正日子,界山城里的各路布商和皮毛商更多了,秦云昭昨天又收了一批版布,看中了其中一家的货,因为柜台前人多嘴杂,就定了一个茶楼三楼的雅间,约了掌柜今日来谈。何花则另约了一家去谈生意。 清荷坊的本金不足,订货量不会太大,为表诚意,秦云昭早早就先到了,见雅间已经打扫干净,因为临水,怕客人会觉得沁冷,还特意烧了一个炭炉子。 红红的炭火加上薰炉里袅袅的薰香,更添了雅间里几分暖意。秦云昭捧了茶水慢慢抿着,一时觉得身心松懈,眼皮都有些发困起来。 自己昨天明明是睡得挺好的,怎么又有些困了呢?秦云昭怕精神不济显得失礼,连忙走过去将虚掩着的窗户推得大开。茶楼外是界山城的一处胜景:界池,一泓春水清碧,带来了初春犹含寒意的风。 秦云昭脸上清凉一片,正觉得精神振奋了一些,却猛然发现,手脚都有些酸软,不过这片刻,竟是软软地扶着窗户都有些站立不稳,眼睛几乎也要合下来睁不开。不好,一定是中了药,是谁设了笼子要害自己! 秦云昭心中惊怒,想抢步先冲出雅间,才离开倚着的窗台,脚步就是一个踉跄,混蛋,药性太烈!秦云昭软软地扶在窗台上,已经耳尖地听到了门外走廊那头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应该是男子的,还带了几分急迫。 秦云昭将下唇狠狠一咬,借着这一下疼痛刺激,猛地用手撑过窗台,直接就向楼下的界池跳了下去。 “有人跳水了!” 身子还在凌空,就听到了外面街道上行人一片哗然,有人发现就好!秦云昭的心微微安稳了下来,紧接着就溅起高高的水花直接落入了界池中。 春水甚寒,秦云昭自高处坠下,直沉入底,冰冷的寒意瞬间刺骨,激得她又爆发出了一些力气,双脚猛然一蹬,就想向上浮去。 你妹的,原来人家说的祸不单行是真的,一丛水草在秦云昭触底那一蹬之时反转一荡,紧紧缠上了秦云昭的一只脚,而她手臂酸软的竟然连匕首都拔不出了。 秦云昭的眼睛一片片发黑,拼命地想抓住绑腿上的匕首抽出来,可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似乎有铺天盖地的压力全冲着自己挤了过来,挤得她肺要炸了一样。 不能晕,晕了就没命了!不能晕……她还有哥哥在等着自己…… 恍惚之间,一个人影飞快地冲秦云昭泅来,然后将温热的唇紧紧覆在了她的嘴唇上,给她渡了一口气,秦云昭的眼神瞬间清明过来,软软地被那人搂进怀里,由着他一手扯断了那丛水草,然后急速地带着自己往上浮。 呼──空气!秦云昭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一边又猛烈呛咳起来,她没死,她得救了!眼泪混着脸上的水珠一起流了下来,秦云昭听到了头顶上方一个焦灼的声音:“靖风,快把披风扔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5章 会对你负责 沈谦一把将被披风紧紧裹住的秦云昭抱上了靖风见急召来的一辆马车,见她一张小脸冻得青青白白,急忙跳下了马车,守在车帘子外面交待:“我在车外面守着,你赶紧先把湿衣服都脱了,我即刻……” “沈谦。”秦云昭连忙唤住了他,“我中了药,动不了,而且……”而且经过死得逃生这一番挣扎后,先前的药性再也压制不了,越来越快地发作了起来。 秦云昭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刚才心神的放松,此时已被药效控制,昏昏沉沉地又合上了眼睛。沈谦听到里面没了声响,心里大骇,又飞扑上了车将她抱在了怀里:“靖风,去最近的医馆,要快!” 阿昭,你不要有事!你不要吓我……沈谦顾不得自己也是一身的水,几手把两人的外衣都除去,将秦云昭紧紧抱在怀中,尽量地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心里说不尽的懊悔,他要早一步来就好了…… 秦云昭刚悠悠醒转,就听到了何花惊喜的声音:“阿昭,你醒了!太好了!”外面马上响起了王延大呼小叫的声音:“将军,秦教头醒了!” 秦云昭起身在床上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陌生的房间。看到秦云昭在张眼打量,何花一边倒了一杯温水给她,一边就给她解释:“是将军临时下榻的官邸。” 秦云昭刚喝了小半杯水,沈谦已经端了一碗药急步走了进来,何花连忙福了一礼,不用沈谦出声,就知趣地先退下去了。 沈谦走过去坐在床沿,伸手用调羹搅了搅那一碗药,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舀了一勺送到了秦云昭的嘴边:“来,先喝药。” 不知道为什么,秦云昭硬是从他平平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温柔来,看着那勺递到自己唇边的药,秦云昭突然就有些不太自在起来。 她中了药以后虽然在马车上昏昏沉沉的,但是多年训练的成果还在,还一直保持着自己半清醒的意识,她睁不开眼,可心里清楚,沈谦剥掉了她的外衣,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他胸膛和手臂间传来的温暖,让她知道,他一定也是解掉了外衣。 事急从权,这是因为沈谦怕她被冻坏,所以才用体温来温暖她。本来这样秦云昭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可醒来后沈谦这样在床沿上一坐,还亲手给她喂药,秦云昭立即就觉得心里紧了紧。 “不烫的,怎么不喝?怕苦?”沈谦一边说着一边就将勺子放回了碗里,空出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小盒子来,“我帮你准备了些蜜饯,你别担……” 低沉醇朗的再度响起,话里字间更透出了一分体贴的关心,秦云昭心头一颤,伸手接过了那只药碗,一仰脖子就把药喝光了,然后看了沈谦一眼,越过他的手,将那只药碗搁在了床头的矮柜上。 沈谦静静看着她,突然嘴角就翘了起来,语气中带出了轻快和几分戏谑:“别扭!你一身湿衣的都被我抱过了,还怕喝我喂的这几口药吗?” 这话,正是秦云昭在重寒山说出来故意怄沈谦的:“你人都快被我看光了,还怕我会搂着那几件衣服不还你吗?” 如今被沈谦翻了个版,拿来还到自己身上,秦云昭只觉得沈谦这时实在笑得可恶,忍不住脸上有些发烫,嘴里恨然地低低威胁了一声:“沈胡子,很好笑吗!” “不好笑。”见秦云昭羞恼地撇开了脸,一只白玉般的耳朵已经慢慢透出了粉红色,沈谦不笑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深深盯着秦云昭的侧脸,突然就抓起了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轻轻贴到了自己唇边。 似乎是一个轻吻,可是掌心里更多的感觉,是他胡茬扎的那种麻痒。秦云昭吃惊地回脸呆呆看了过来,甚至一时忘记了要抽回自己的手。 沈谦已经从唇边拿开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中,那双乌黑的眼眸中墨色更浓,又仿佛闪烁出了点点星光。 “阿昭,你不用担心失了名节,我……我会对你负责的。”沈谦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心里都沁出了甜意。 原来人真的会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啊,秦云昭的脑子,立时被这句话搅成了一团乱麻。太突然了!刚才沈胡子在说什么?他要对自己负责?怎么会这样? 就在短短几个月前,这男人还口口声声告诫着华灵,要他小心防范自己,说她不切实际地贪慕虚荣,说她还须自重不知羞耻,说她坑蒙抢骗善于攀附,怎么到头来,他却说出了这么一句会对自己负责的话来? 沈谦瞧着秦云昭一脸呆呆萌萌地看着自己,因为吃惊,已经恢复成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地分开,沈谦下意识地就想起自己在水下覆在这唇瓣上,给她渡气的情形来。 那时他只想着救人,根本就没来得及品味那柔软的美味,现在他心里想得痒极了,却又怕一下子唐突了阿昭,忍了又忍,又将她的手抓起来,凑到嘴边狠狠亲了两口。 胡茬扎在手背肌肤的感觉如此强烈,秦云昭“啊”地叫了一声回过神来,刷地收回手缩进了被子里,下意识地将手背反复在床单上搓了搓,想把那种刺痒的感觉搓去。 “阿昭……”虽然秦云昭的手藏在了被子里,可沈谦也判断出了她在做什么动作,声音中已带了不满,更带了一分急迫。 “将军,靖风队长回来了。”王延的声音轻轻在门外响起;其实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这二人在房间里的独处时光,奈何原来将军下的令,靖风一回来就即刻通知他,王延不敢违令,只得尽量压低了声音。 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阿昭还没有开口呢!沈谦心里有些懊恼,见秦云昭已经低了头不看自己,也只得站起身来:“阿昭,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沈谦不放心,自己出了门就让人把何花叫了来:“何掌柜,阿昭才醒,现在还没恢复,请你先照看一会儿。我把手上的事做好了就来。” 何花一迭声的应了,今天她才得知,这个来她家吃过饭的沈大人,竟然就是都指挥使沈将军,心里紧张地嘭嘭跳,等看到他守在床前定定看着阿昭那样子,何花这才明白,为什么兴州军的军衣订单会交给清荷坊来做,而不是上报上去,由朝廷选标做了发下来。 见沈谦走了,秦云昭还半低了头倚在床头,何花走过去坐在床边,仔细看了看秦云昭的脸色还有些绯红和怔忡,何花忍不住就轻叹了一口气:“阿昭,将军……可说了要对你负责?” “何花姐,我并不想……”秦云昭的思维慢慢开始清晰了过来。 “姐知道你想什么,”何花见秦云昭抬起了头,将嘴边的叹息硬生生忍了下去,“你是个好姑娘,姐知道你是个有心气的,可是现在已经是这个形势了,沈将军当时用披风裹了你,自己也只穿了件中衣,湿淋淋地抱了你进来,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做姑娘时,清白最是重要,你这样子……也只能委屈你了。我看沈将军对你很是上心,你也不必太担心,以后进了将军府,有将军护着,未必就会吃亏……” 秦云昭一时有些糊涂了:“何花姐,吃什么亏?” “我们这样家世的女孩儿,哪怕生意做得再大,在勋贵眼中也是不够看的。听说沈将军父亲是世袭罔替的武侯,权势正炽,沈将军也是身居高位,他再对你上心,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也只会是纳了你进府,以后等他有了正妻……” 秦云昭脑中嗡地响了一声。她就说怎么沈谦这一下就说要对自己负责,这是要借机把自己纳入他的“后宫”吧,人都是他的了,自己懂得这些技术自然也是他的了,还用上了苦肉计兼美男计,想让自己死心塌地! “何花姐,你别说了。”秦云昭闭上眼睛打断了何花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去给人做妾的,任那人是谁,我都不会!” 何花又是吃惊又是心里有些激动,忍不住又担心:“阿昭,姐就知道你是个有心气的,宁为穷人妻,莫当富人妾!可沈将军那里……” 她刚才看过沈将军凝视着昏睡中的阿昭的眼神,男人对一个女人有那种眼神,也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阿昭再能干,胳膊也拗不过大腿啊,沈将军,那可是兴州的都指挥使呢,阿昭能跟他对着干吗? 秦云昭垂下了眼:“何花姐,你不用担心,沈将军那里,我会跟他好好说的。” 沈谦终于跟秦云昭挑明了心里的话,神情中还带着小小的快活。靖风已经等在房间了,见了沈谦脸色,估计他跟秦姑娘那里应该颇有进展,也许还因为自己归来打断了什么,不敢迟延,马上压低了声音,扼要地把情况禀报了: “……是万城大元通东家的独子,叫孙兴,属下已经……绝对不会有任何痕迹,还有那茶楼的伙计,一个叫……也已经……” 沈谦沉着脸点了点头:“做得好!”竟然胆敢动这些卑劣的手脚,打阿昭的主意,根本就是不知死活,幸好他当时就打了主意要跟到界山城这边来,不然的话…… 沈谦不敢想像自己要是没跟着阿昭过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只觉得既后怕又庆幸,只可恨他不便亲自出手,否则他绝对不会让孙兴死得那么痛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6章 只要阿昭 匆匆交待了靖风几句,沈谦又赶回了秦云昭休息的房间来,何花跟先前一样,一见沈谦来了,就起身避了出去,这回心里却多了一份担心,阿昭不会跟沈将军那里闹出什么吧?这事儿,说来说去还是女人吃亏啊,闹出什么都不好! 沈谦稳了稳心绪,还是先把孙兴的事给秦云昭说了:“我已经派靖风去查了,是大元通东家的独子,一个叫孙兴的,勾结那茶楼的伙计做的手脚。” 孙兴?秦云昭微蹙起眉头,马上回忆起了是那个放肆看着自己的男子,大元通的东家,要说是他,倒也是很有可能;不过还是要核实一下才好。 “孙兴见你从窗户跳下,以为出了人命,当时就急匆匆地跑了。不过才出城没有多久,驾车的马一时失蹄,连人带车都栽到河里去了……” “孙兴死了?”秦云昭猛地抬起头来,这事,真是孙兴做的,还是沈谦杀人灭口呢? “那个茶楼的伙计,也已经死了吧?”秦云昭盯着沈谦的眼睛,慢慢问了出来。 如今这事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孙兴做的,被沈谦一怒之下杀了,一个是沈谦下的套,不仅让孙兴背了这黑锅,还把他灭了口,借此拿来哄骗自己的信任和感激。 可如今那一头的当事人都被沈谦做掉了,等自己能出去走动的时候,早就没了线索;而沈谦,真会是他现在说的这样,是因为喜欢上自己吗? “还没有,不过他偷了客人的贵重财物,已经被下了狱了。”这种人的命,沈谦并不看在眼里,这开春的天气下了狱,感染时疫一病不起也是再寻常不过的;沈谦要的,只是在报复的同时,把这事牢牢掩住,免得说出去坏了秦云昭的名声。 “你放心,你被暗算的事不会有人知道的。”沈谦对视着秦云昭清亮如墨玉的杏眸,忍不住伸手又把她的手抓在了自己掌中,慢慢摩挲着,“阿昭,先前我说的……” 一个人的眼睛作不得假,秦云昭紧紧盯着沈谦透出真心愉悦的星眸,并不答他的话,也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只是忍着他掌心厚茧粗砺的、带着刺痒的摩擦,慢慢地问了出来:“你怎么来界山城了?” 而且又这么巧,刚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赶到,她不信一个都指挥使会有这闲工夫来亲临指导这么一个招商会。沈谦在这件事里,到底是不是那只黄雀呢? 沈谦的眸色虽然依旧清朗,脸却突然有些隐隐发红,支吾了起来:“突然想起还要到界山城来办点事,就过来了……” 幸好他抽出时间过来了,幸好他一打听到秦云昭去了那座茶楼就赶了过去,几日未见秦云昭,他心里实在想念得紧,像有感应一样,他才赶到外面,就抬头看到了三楼窗户边的她,却没想到甫一看见,她就纵身从窗户一跃而下。 那一刻他骇得心跳都停了下来,他知道她会水,可她怎么禁得住这初春的水?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不得不选择跳进这冰冷的水里?她是不是受了伤,她是不是…… 电光火石间,沈谦想着这些的时候,身子已经也跃进了水里,奋力斜泅向下,终于找到了她。当时他什么都没想,只想着一定不能让阿昭有事。 等把人救上来抱进房间,大夫看过开了药,说没有什么大碍以后,沈谦才想到了后续的问题。他一身中衣,这样湿淋淋地抱着同样一身是水的阿昭进来,虽然有披风裹着,可让何花过来帮阿昭换衣裳时,何花那一脸复杂的表情,让他立时醒悟:他跟阿昭,这样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 一想到这个,沈谦立马就涌出了一个念头,或许这就是天意,是上天看他一直还开不了口,直接就扔了这个机会过来,让他对阿昭负责! 他终于说出了要对阿昭负责的话,可到底还是没好意思承认,自己早就做好了打算,要赶到界山城来,然后装作与阿昭邂逅…… 沈胡子没有说实话!秦云昭不是傻子,结合之前沈谦在兴州城突然的忙碌,隐约有些明白,他是专门腾出时间来界山城的。可到底,他来这里是为了布置这样一个圈套,还是单纯的,只因为自己? 要说是因为自己,他这情也未免来得太突然了吧!秦云昭垂下眼帘,除了重寒山自己身体有恙那一回,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沈谦跟自己有过什么暧昧的举动。 就连上回给自己送的那几支宫花,也是他府里没有别的女人,本着不要浪费的精神才送给自己的。可没有甜言蜜语,没有送东送西,没有一点征兆的,他就会这么喜欢上自己?秦云昭不相信;何况沈谦自己也说的是“我会负责”而已。 可这时,秦云昭不能说不相信!秦云昭慢慢放柔了眼神,努力带出了一抹羞意:“你说的负责…是打算把我接到你府里去?” 沈谦眼中的喜意昭然而来:“阿昭,你同意了?” “把我接进你的府里,以什么样的身份呢?”秦云昭嘴角泛出了极淡的讥笑,抬眼清清朗朗地直接看向沈谦的眼睛。 “当然是以……”沈谦欣喜的话突然就断住了,他的婚事,纵是嫡母不能插手,却还是要父亲同意的,阿昭这样的身份,父亲他怎么会同意? 他对秦云昭,一直是“心慕君兮君不知”,感情半点都没有进展,之前还在烦恼怎么才能得到佳人的心,原来并没有想到这一步;他也还一直想着,等以后能慢慢打动了秦云昭,他再尽力想办法去说服父亲那边。 只是没想到这一场突发事件,直接就将阿昭送到了他身边,而他这边,却什么都没有准备就绪。沈谦的话顿时就说不下去了,他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对阿昭,他固然想明媒正娶,可如今父亲那里却是绝对行不通的,他又怎么能把这话先说出来呢? 难不成对阿昭说,我想娶你当我的妻子,但是你的家世太低,我们的事还要先过我父亲那一关?这事,只能由他一个男人去做,绝对不能对女人去说。沈谦知道阿昭的脾气,并不想她对自己的父亲在心里有什么隔阂。 见沈谦含着半截话噎住了,秦云昭只以为他想到了自己的脾性,剩下的那半句话一时说不出口,轻笑了一声,从容从沈谦的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将军大人,阿昭虽然出身低微,却还有几根傲骨头,我只为妻,不为妾。纵然将军大人天资卓越,万女趋附,大人府上什么通房、姨娘还有外室的身份,阿昭也是敬谢不敏!不仅如此,以后我要嫁的男人,我也绝不允许他有什么姨娘、通房和外室! 将军大人的好意,阿昭心领了,不过阿昭本就是山野乡人,这些清白名声有也好,无也罢,我并不看重,也不需要将军对我负什么责。将军要觉得过意不去,只须吩咐下去,让下面人禁言此事,我相信回了兴州城,也不会有什么人会多嘴的。” “阿昭!”沈谦蓦然一惊,掌心已空,秦云昭不仅抽回了手,还往床里侧缩了缩,眼中水光依旧,闪闪清明间再不复之前半点柔情。 “阿昭,我不是那样的人!你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以后,你孝期亦满,那时我一定能娶你为妻!”沈谦握掌为拳,努力忍住自己想将她拉过来的冲动,紧张地看着秦云昭。 他不喜欢秦云昭对着他这么防备的姿态,明明很近,却感觉被她推得很远,她面上带着浅笑,笑里满盛的却是冷漠和疏离。 一年时间,拖时间?拖到压榨完自己的利用价值后再另行处置?这样也好,她现在缺的就是时间!秦云昭何尝不需要时间来为自己谋好后路,听到沈谦这话正中下怀,却依然没有落口,只淡淡一笑:“到那时,你能打赢我了再说。” 何花不知道秦云昭是怎么跟沈谦说的,觑到沈将军出来时,脸色虽然凝重,却也不算难看,等她再进去,秦云昭已经没事一样,跟她谈起这回要进哪几种货来。 当天,靖风就找了兴州军特有的渠道,连发了几封密信出去,有发到京都的,有发到药谷的,也有发到全州的。沈谦立在窗前,深远的目光追随着一群入夜归巢歇息的鸽子,渐没入天际。 一年时间,听着长,实际却过得快,要动摇父亲的心思,这点时间更是紧迫至极,他再不快些发动那几个能对父亲造成的影响的人出手帮忙,那就实在来不及了。 第一步,就是请这些人帮着说话,让父亲能够允他自行择妻,只要父亲松了口,后面就好办了…… 母亲临死前,让父亲答应了她的遗愿,嫡母不得插手他的婚事,所以这些年,嫡母只能暗里想办法,使手段,想把那些个勋贵之女嫁给他,可他站得稳当,没有留下半点空子让别人钻,父亲也一直顶住了嫡母撺掇,对他的亲事没有松口。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是会跟别人一样,在某一场花会上看到某个能够让他看顺眼的女子,然后托媒、定亲、成亲,夫妻两人相敬如宾,像无数大家族中的夫妻那样,慢慢把日子过下去,或许还会有一两个他喜欢的小妾,对他撒点小娇,而他也随意寻着乐呵,不吝抛出自己那一点宠爱。 只是他遇上了秦云昭,跟那些贵女们根本不一样的阿昭……沈谦的手紧紧抠在窗棂上,他本以为,他是喜欢上了秦云昭,可阿昭从窗户跃下时,他心里突然就涌出了一种难以言状的痛,直入心腑,痛彻骨髓,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辈子,他要阿昭,只要阿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7章 献宠 界山城一行,虽然出了这样一个岔子,但是清荷坊还是顺利订购回了不少的好货。 沈谦军令甚严,禁令一下,果然没有人多嘴露一句话出来,秦云昭平平静静地回到兴州城,跟往常一样,每天花大半天在将军府训练亲卫,小半时间到清荷坊看账,以及跟何花讨论各色新款式出来。 除了时不时的,沈谦中午会回将军府来,跑到秦云昭午休的那个小院里来搭餐,虽然没有再拉拉扯扯的,可那看过来的眼神,总让秦云昭心里有些莫名的发虚。 就连无双也发现了里面的端倪,吭吭嗤嗤地问秦云昭:“姑娘,将军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 无双没有跟去界山城,她留在清荷坊守店面了,可是平常神经虽然大条,这回却也嗅出了里面的不同寻常。无双问得够婉转,可沈谦何止是有点不对劲,是很不对劲了。 那盒宫花是又送了回来,时不时的,沈谦还会背着人,给秦云昭送来一些精美的糕点,或者好吃的零食,甚至在桃花初开的时候,沈谦那天还拿进来了一大束桃花。 看着手中那束粉若云霞的桃花,秦云昭不由以手抚额,有些苦恼起来。沈谦对她在放糖衣炮弹,而且在慢慢地不动声色地逼紧,也不知道哥哥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一番江湖奇人为师的说法,沈谦到底信了几分,难道自己就这么被他看重吗? 想着沈谦素来的为人,和最近常在自己面前出现的那双深邃黑亮的眼睛,秦云昭一时又有些犹豫,或许他对自己真没有别的不良居心?秦云昭不敢肯定自己就能如此看透人心,第一回产生了想躲开的念头,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想好退路妥当一些。 妥善的退路还没有想出来,清荷坊的新装已经推上了市,秦云昭启用了会员制,提前三天就把当天会推出新款的消息通知给了会员,而且第一天购买的,会员折扣要大些,积分也多些,因此新衣甫一挂出,立时就掀起了抢购热潮。清荷坊已经有了自己的一批忠实主顾。 整整两天,在祥云阁守库房的秦勇林都没有在库房账本上记过一笔出入账了。外面门店生意冷清,没有销货,仓库里的布料自然不需要搬出去补货。 清荷坊跟祥云阁正是一个类型的店子,精工制衣,外带销售布料,清荷坊新进了这一批好货后,款式推陈出新,愈来愈起势了,祥云阁虽然也进了一批料子,奈何没有好款式支撑,就是跟在后面仿制,也被清荷坊后面推出的会员制给冲淡了生意,自然被死死地压在了下风。 秦勇林已经听到几个伙计私下里说,可能东家要裁几个人减少开支了。看着前面门店的伙计们一个个提心吊胆,每天疑神疑鬼的样子,秦勇林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守库房这个差事,本来就是因为杨得全把他荐给肖银儿,肖银儿看他长得身材健壮才得来的,大部分为的是满足她自己的私欲。这差事并不繁重,就是让前店一个伙计一起担了,估计也是使得的。 秦勇林为了进城,已经把房子和地都卖了,绝了自己回靠山屯的退路,更何况,他已经过惯了城里的生活,并不想再回靠山屯那乡下去。 所以秦勇林只盼着祥云阁生意能转好,肖银儿这些日子因为忧心生意,已经好些天都没有来找他了,秦勇林担心祥云阁要是裁人,肖银儿首先会把他给裁掉,毕竟他不像前店伙计那样能言善辩,能帮她招徕生意。 这天好容易秦勇林才又看到肖银儿过来库房盘货,左右觑着没人,连忙就凑近了前去:“好东家,你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 没过来,自然是因为没心情。肖银儿这会儿心情也不好,进来就没理睬秦勇林,这会儿见他还巴巴儿地凑上来,没好气地就把他赶到一边:“没个眼力见的,没看到我正忙着吗,还尽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秦勇林听着肖银儿语气极不耐烦,心里就凉了一截,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女人寻乐子的时候抱着自己不松手,这会儿却是把自己当苍蝇一样的赶,看来要是店上要裁人,八成就会先拿自己这里开刀。 要裁了他,他还能上哪儿找这么好一份差事去?秦勇林退在一旁呆呆看着肖银儿一样样把库里的存货看了一遍,咬咬牙,不死心地又凑了上去,只是这回不敢再叫“好东家”了:“东家,我看你最近心里一直烦着什么事,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你帮忙?你能帮什么忙!”肖银儿轻嗤了一声,并没有个好脸色给秦勇林,就连他记出入库的账,好些字还是她教的呢,这样一个人,当初要不是想着他那方面弄得自己舒服,自己怎么会把他留用下来? 见秦勇林脸色变了变,肖银儿一肚子闷气就出在他身上:“好,你说,现在清荷坊势头那么足,抢了我不少生意,你能想什么法子出来,把生意抢回来?你要有办法,我就是立马提你做管事也成!” 肖银儿倒是知道清荷坊还有个东家也是姓秦,却是压根儿都没往秦勇林身上想,要是他亲戚,他不早投奔那边去了?谁家不是先用着亲戚才放心么? 被肖银儿这样一堵,秦勇林就闷住了,退在一边看肖银儿嘴里念念有词地点了几样货物的数,看样子马上又要走了,心里忍不住就往下沉,难不成自己这差事真的干不长久了? 秦勇林的目光带了些留恋,环视了库房一周,落在了身段婀娜的肖银儿身上,不由就想起当初他第一天来时,肖银儿笑吟吟看着他说的话:“我这库房最是重要,防火防盗防老鼠,你可得给我看仔细了。” 防火防盗防老鼠……秦勇林心头猛然一动,就冲到了正要出门的肖银儿面前:“东家,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肖银儿被他冒然一冲唬了一跳,等听着他咬着自己耳朵说了,脸上又慢慢浮起了笑容,瞥着周围没人,伸手就搭上了秦勇林的胸膛,脸上却犹犹豫豫的:“你说的这个,会不会有些不太好?毕竟都是同行……” 秦勇林听她语气迟疑,一只保养得当的玉手却径直从他胸前的衣襟中贴着肉摸了进去,一颗心顿时安定又热乎起来:“清荷坊都快把我们逼到死路上了,既然那边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何况,这事儿半夜里头偷偷去了,不留手脚,谁又知道是谁做的呢?我听说,同行里头也有几个恨着那边的。” 肖银儿的笑容顿时更甜了几分,伸手就勾住了秦勇林的脖子,先献上了一个香吻:“好冤家,果然还是你有办法,要是事成了,我一定给你提管事!不过,这事情可得千万保好密……” 秦勇林心中大喜,连忙先伸手把库房的门关了,一边拍着胸脯保证:“好东家,这事就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死都不会说出去,你只管好好等着……”一边就把肖银儿抱起来,往旁边那张桌子上放去;好容易才等来这一回难得的机会,他可得好好使出浑身解数才行,肖银儿来了兴致,勾着男人的脖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阿昭,快起来!” 秦云昭是凌晨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的,听到竟然是沈谦的声音,心头急跳,急忙披衣而起。 沈谦已经站在门外,见她开了门,急忙拉了她就走:“清荷坊库房失火了,我带你赶紧过去看看。” 秦云昭脑中嗡地就响了一下,怎么可能?清荷坊的库房就放在原来的何家布店那院子里,为了做好安全防护,她和何花已经特意改建过了的,如今又不是天干物燥的时候,怎么会失火呢? “值夜的伙计没事吧?”秦云昭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伙计的人命问题。 “受了些伤,应该是没什么大碍。”沈谦一接到细风的急报,就飞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赶来接秦云昭过去。 几句问答,两人已经走到了沈谦的马边,秦云昭正要上马,被沈谦一把抱住,单手一撑跳上了马背,将她打横抱坐在自己跟前。 “喂……”秦云昭还来不及说话,沈谦已经一提马缰疾驰了出去,马的冲力激得她身形一个晃荡,不得不抱紧了沈谦的腰身。 沈谦解下身上的披风裹住了她,单手搂紧了她的腰:“坐稳了。”双腿一夹,座下马儿更是跑得飞快起来。 披风还带着男人的体温,兜头将秦云昭罩着,帮她挡住了外面清冷的晨风。马儿跑得太快,秦云昭这样横坐着控制不好平衡,紧急时刻也不再多事,只得认命地被沈谦紧紧搂在怀里,微微拉开披风,焦急地扭头看向前路。 凌晨无人的街道,微曦的天光中,马蹄声响亮地敲在青石板路上,急促如芭蕉夜雨,而秦云昭的耳中,渐渐还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嘭嘭,嘭嘭,强健、有力、规律;那是沈谦的心跳声。 秦云昭的心猛跳了两下,然后莫名地就安稳了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8章 人祸 秦云昭赶到的时候,清荷坊的火势已经被扑灭了,可是店铺被烧得面目全非。 布政司的水龙队虽然赶来也算快,可一桶桶水浇下来,也只留住了一片断壁残垣,店里头焦黑一片,存放的布料是不用说了,一片片的灰烬,角落里幸存下来的几样,也是被燎得黑呼呼的,明显已经废了。 幸好这条布料街当初为了防火,店铺与店铺之间都修了高高的火墙,饶是如此,之前炽烈的火势也引燃了隔壁一家布店的后院,烧掉了一角,里面为了救火,也弄得一片狼籍,不少布料都浸了水。 两个伙计都睡在店上的,一个在跑出来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瓦片砸破了头,一个手、脸都被燎起了一大片泡,现在都已经包扎上药,被布政司叫去问话了。 自从扩招了人手后,何花就让伙计睡在店上守夜,她则搬到何真那个院子去住了,这会儿得了信和何真两个匆匆赶来,一看到这情形,腿一软,忍不住就跪在了泥水里,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何花姐,你……也别太难过了。”秦云昭走过去将何花拉了起来,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刚来的时候,看到这满目狼籍,秦云昭的心里何尝不是难过至极?这清荷坊是她和何花两个一点点亲手建起来的,才刚打出点名头,竟然就出了这事,心血被毁,于她们无异于一记重创。 可是,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无济于事了。秦云昭只得寻了些宽慰的话出来:“好在店里两个伙计都没有大碍,隔壁店子的损失也不算太大……” 店中失火,伙计受了伤,隔壁店铺受了池鱼之殃,现在自然都是要算在她们头上的,失火缘由没弄清楚之前,肯定是她们要先垫付银两来善后的。 沈谦站在一旁,看着何花软软地倚在秦云昭的肩头抹眼泪,心里突然就觉得空得厉害。什么时候,没有急事的时候,他能再像刚才那样,把阿昭抱在怀里策马飞驰呢? 他也想阿昭能像别的女人那样,在软弱的时候依靠到他的怀里来,然后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柔声地安慰她啊。沈谦定定瞧着秦云昭沉静的面容,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一声轻叹咽进了嘴里;除非阿昭演戏,否则她是不会有那样柔弱的时候的。 瓦砾已经冷却了下来,秦云昭把还在伤心中的何花交给何真仔细看顾,自己撩起裙角,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一片残垣里,直接走向了原来库房的位置。 库房放在后院,是用原来几间房间改建的,专门砌的火砖房,每一间房并不相连,但是却都烧着了,就连存放在库房门口的几个大水缸,都被烧得炸开了。 绝对不会是因为伙计的疏忽而失了火,是有人故意纵火,否则互相隔开用来分类摆放的几间库房不会都烧成这样。秦云昭深吸了一口气,带了焦味的空气中还能隐隐飘出火油的味道。 一场手段拙劣的纵火,可偏偏找不到是谁。这里没有摄像头,没有dna检测,就连现场都因为火势和后来的扑救,被踩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找不出有用的脚印来。 秦云昭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她唯一庆幸的就是,一批已经染制好的军衣衣料已经分发出去了,而另一批全堆在了何真那染坊里,等着染制,并没有因为这场火灾受损。 何花已经平静了下来,见秦云昭走了出来,就找她商量善后事宜,声音带了些哭过后的沙哑:“阿昭,现在我们要出银子的大头,是赔偿隔壁王记布店的损失,还有十来件已经收了定金的春裳订单。” 收了定金,哪怕是因为天灾人祸交不了货,按商行的规矩,也是要双倍赔偿的,有很多商家就是因此破了产,甚至不得不卖屋卖地,才勉强度过难关。这些是大头,小头还有伙计那里呢,受了伤,东家还要出些优恤银钱的。 辛辛苦苦建立的会员制,一点一点拢起来的会员,这一下,全泡汤了。清荷坊被这一烧,不说重建,原来的生意要再重新起势回来,也是极难的了。何况她们才买了这么多货,手上已经没有太多的银钱了。 秦云昭点了点头:“何花姐,你跟何真算算我们要赔出多少银钱,还有,把损失也算算。我去找几位官差大哥问问情况。” 两个伙计已经被布政司的官差叫去问话了,他们当时在现场,具体情况一定比别人更清楚些。这两个伙计都是挑出来的,平常为人也挺机敏的,这场拙劣的纵火,为什么会闹到火势这么大,不可控制呢?他们就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声响而警觉吗? 秦云昭才走出几步,就被沈谦拦住了:“衙门里已经问出了话,那两个伙计寻常都很警醒的,偏偏出事的时候睡得死死的,火都烧到他们的房间了,他们才被烧醒,不然也不会受伤。” 伙计醒来后就马上逃命和呼救,身上的伤就是在逃出来的时候受的。这个时候,库房里已经燃成了一片火海,伙计们逃出来后,街坊邻居也都被惊醒了,纷纷提了水桶来救火,可这时前面的店面都已经烧了起来,等水龙队来的时候,已经是根本就抢不进人了。 “阿昭,衙门那边说了,看这情形,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火,寻仇报复。” 秦云昭低低应了一声,她也知道是有人冲着她们来的,而且还多半应该是同行,可是,证据呢?空口无凭的,又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任何窃听设备,对有可能做下这事的那些同行,她监视不过来,等她一家家排着找,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我看多半是嫉妒清荷坊生意好的同行,总会查出来的。”沈谦见秦云昭低头默默不出声地想心事,很想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最后还是只轻轻抚了抚她胡乱束在脑后的青丝。他一定要帮阿昭把这纵火的人找出来! 事情再难,也要去做,秦云昭心里已经开始对有可能的那十来家同行一一筛选起来,见沈谦伸手轻抚她的头发,心头又猛跳了几下,急忙退开了一步避过了他的手:“将军放心,那批军衣布料还是好好的,这场火不会影响军衣订单。” 沈谦怔了怔,又觉得牙有些痒了,他明明是要安慰秦云昭来着,她却扯到了另一头,是曲解了他的意思还是故意躲开呢? “已经唠扰了将军一夜了,将军诸事繁忙,还是快回去休息吧。只是我恐怕要跟将军请辞了,清荷坊重建诸多事宜,我都得守着,耽搁了将军亲卫那边的训练也不好……” 秦云昭见沈谦脸色不好,暗吸了一口气又补充了一句:“将军放心,亲卫们的训练总共四阶,如今已经练习了三阶,剩下一阶,我会把详细训练计划写来,呈报给将军,让靖风队长督促也是一样的。”能够借机离了将军府那边远一些,也是好的。 沈谦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不出声地盯着秦云昭看了片刻,突然吐了一口气出来:“你先把这边忙好了再说。我今天确实还有事,先走了。”转身大步走去解下缰绳,翻身上马扬鞭走了,先前远远呆在一边不敢过来打扰的靖风几个,狐疑地对视了一眼,连忙策马跟了上去。 秦云昭并没有转脸目送,听着一片马蹄声响,肩膀微微松了松,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先前在马上共骑,他胸膛的热力暖洋洋地传到她的脸庞,熏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旖旎,秦云昭突然就有些心虚起来;她,有些怕…… 马蹄声已经听不到了,秦云昭默立片刻,就转身向何花走去,她们得尽快商量个章程出来,清荷坊不能倒,那些人愈是怕清荷坊起势,她们就愈要尽快地站起来! 沈谦一气驰回了府里,一句话不说就直接倒在了床上。自界山城回来以后,这些日子,他听了靖风出的主意,小意哄着秦云昭,明明阿昭的眼里,有时也会出现一丝恍惚。 他以为这样慢慢下去,阿昭总会被他打动的,就在凌晨他策马去接她过来,她被自己紧紧搂在胸前的时候,整个人还跟自己那么贴近,那种一马同骑的奇妙感觉还在他心尖萦萦不去。 为什么她刚才突然就会想到了请辞? 沈谦伸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自他成人以来,第一回遇上这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女人,她刚才叫着自己“将军”,说的那番话于情于礼都让人说不出半点不对来。 可是沈谦知道,从那一段话里他感觉得出,阿昭心里的那层疏离,没有任何征兆的,似乎她就是想借着这事,把他和她隔开,隔远,就像她根本不要他为她负责一样,似乎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瓜葛,才会让她如意。 沈谦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挫败感。他几番在她手上没吃到好,都从来没有感觉过挫败,只想着要怎么样增强自己,才能击败她。 可这回,他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灰心和沮丧,他的靠近,于秦云昭而言,似乎只是打扰,他若离去,秦云昭会欣然而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199章 逼近 放任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沈谦马上就克制住了,起身理好衣裳,直接去了书房写了份手书用了大印,让人把靖风唤了进来:“靖风,拿我的手书去,让军需处算一算账,把这一批迷彩军衣的价银先给清荷坊送去。” 上一批是下了定金,做完交货验货以后才结的账,兴州军需处没有半分拖账,验看质量合格,交付得干净利落,这对于商行来说,就是极好的了。 商行卖货出去,寻常有几分脸面的人家都是赊账,然后定期去取款,不知道多少商行跑细了腿,赔了多少笑脸,又看了多少脸色,才取回了一年的欠账呢。 这一回直接提前支付全款,靖风心知这是将军因为清荷坊受灾,所以给了她们这个方便,这可是雪中送炭啊,清荷坊要善后,最紧要的就是银钱了。 这时用出这一招不是最能表现人心,搏美人欢心吗,为什么将军看起来这么郁郁不欢呢? 联想到刚才将军突然从秦云昭面前离开回府,靖风直觉两人之间是出了什么事,收了手书后,试探地就问了一声:“将军,秦教头那里,要不要也先支些月俸给她?” 秦云昭的月俸,是从沈谦的私银中支出的,靖风这是提醒一声,既然关心,就记着关心到位去。却没想到他这一说,沈谦有些涩然地扯了扯嘴角:“她说,清荷坊善后和重建诸事繁忙,所以,这边她要请辞。”请辞,人都要走了,还谈什么预支呢? “请辞?”靖风吃了一惊;上回秦云昭去界山城请了近十天的假,将军一口就允了的,靖风相信,这回出了这事,秦云昭就是请再长的假,将军也绝对不会不答应。 “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请辞?”靖风心里想着,忍不住就问出了口,“将军,你刚才不会和秦教头闹了什么事吧?”刚才明明并没有看到两个人有什么争执的啊。 沈谦沉默了良久,才慢慢说了出来:“靖风,我觉得,阿昭她,心里并不喜欢我。” 靖风年长沈谦几岁,不仅是他的亲卫队长,也是十年前就跟他一起在战场上出身入死的兄弟,是过命的交情。所以靖风以过来的人身份指点他如何去讨秦云昭欢心时,沈谦才会依着他的话去照做。 却没想到靖风说得十拿九稳的事,在秦云昭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效果,不仅没有什么效果,现在秦云昭更是借着这场祸事,突兀地就想把他远远推开。沈谦的心情不由一片黯然。 靖风听到沈谦说出这话,心里有些吃惊:“将军是发现,秦教头喜欢的……另有其人吗?”按理说应该不会啊,这段时间靖风也是跟秦云昭常接触的,并没有觉得她是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样子。 沈靖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她……”他想起了上回跟华灵说过的话来,阿昭她于情之一事并没有开窍,可是,“她仍是情窦未开,可是今天请辞我感觉得出来,她并不想跟我相处在一起。” 不想在一起,那就是说,秦教头想躲开将军?靖风摸了摸下巴,想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那就是了!一定是前段时间你常给她献殷勤,她心里有所触动了!” 有所触动,那应该就是对自己有些感觉的?沈谦不明白了:“那她为什么会请辞,她这样请辞,明明就是不想见我。” “将军你也说了她对这些不开窍,秦教头一定是对将军有些,嗯,有些观感,所以下意识地想躲开你。”靖风小心地用“观感”代替了“动心”,“动心”这个词他现在还不敢擅用。 不过靖风还是信誓旦旦地解释了一两句:“女人就是这么奇怪,将军你可千万不要当了真,女人啊,嘴上说不要,你要真不做,她可恨不得咬死你……咳咳,扯远了,扯远了……反正,总之,只要将军你再加把力,说不定就能把秦教头手到擒来了!” 女人都是这样吗?沈谦回想起共骑时阿昭倚在自己胸前的那一阵温顺,明明呼吸清浅,却烫得他胸膛像藏了一盆火,可后来,自己伸手去抚她头发时,阿昭却惊跳着避开了。 阿昭那时的情绪……她,是怕了?那不开窍的丫头会害怕,是不是因为她自己有些把握不住心里一些情绪呢?沈谦努力忍住心头的狂跳,有些将信将疑:“靖风,你不会是胡乱说的吧?” “我怎么会胡乱说?”靖风现在一门心思只要给沈谦鼓劲,“我都追了五回女人了,最后才把家里这个追到手,你说我怎么会不明白女人的心思?!” 沈谦“哦”了一声,声音有些意味深长。 靖风立时发现自己失了言,自己当初可是把那些糗事瞒得死紧的,在将军面前拍着胸脯说自己有多能耐,一出手就是手到擒来,将军才对自己教的那些小花招言听计从的。 这一下子漏了底,靖风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解释了一句:“这不是……就更有经验了嘛。那个,咳,将军,我先去军需处提银款给清荷坊送去。” 见他拔脚就走,沈谦连忙叫住了他:“等等,把秦教头剩下的十个月月俸先预支给她!” 一个月两百两,十个月就是两千两,这一手拿出来送给秦云昭,再加上那一笔军衣的款项,她一定能度过这回难关了。 靖风急急应着走了,沈谦清冽的眉眼中已经跃上了一层浓浓的喜意,伸手抚着挂在胸前的那粒黑魭石,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 阿昭怕了,她想躲开,这野丫头,他偏不放手!他要一步步逼近上前,直到她不得不正视和接受自己!沈谦想起难得看到的秦云昭那两回害羞,绯色的侧脸,羞得粉红了的耳朵,心里只觉得又痒又软。 “阿昭,你这小混蛋!”沈谦嘴里恨恨地轻声昵语,心里却沁出丝丝的甜来。秦云昭不喜欢欠人情,他却偏预支了十个月的月俸给她,他要她知道,她的请辞,他不准,她的躲避,他不准! 秦云昭微微偏着头,看着窗外沉默不语。初春的天气,柳街上一溜儿靠着兴沙河的柳树都垂了柔枝,绽了新绿的柳芽儿,丝丝缕缕,有如她此时心湖微澜的心情。 何花瞟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出声,迟疑着把靖风递来的银票接了过来:“靖风大人,真是太感谢将军大人和你了……” 靖风咳了一声,眼光也瞄向了秦云昭那边:“主要是将军大人雪中送炭,要谢你们也该谢他才对。秦教头,何掌柜,你们放心,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听将军吩咐了下去,令人全力查找纵火疑犯,一定要揪出他赔偿你们的损失!” 十个月的月俸,还有提前支付的钱款,再加上要帮自己破案,这个人情,叫她怎么还得清?秦云昭心里长叹了一声,沈谦这是卯定了自己,要自己给他卖命了,偏偏这个时节,他这一番好意自己还不能拒绝,清荷坊不是她一个人的,还有何花和何真的心血。 “秦教头,将军说,你只管安心处理善后和重建,亲卫那边,反正你哥哥在外面的差事差不多也要办完了,到时等他回来,就让他先兼着教导。你这边什么时候忙完了,什么时候再过去都行,他随时都等着你!”靖风笑眯眯地补上一句话,硬是想从秦云昭的嘴里敲出一句话来。 什么叫随时都等着!秦云昭听着靖风话里的双关语意,脸上微微有些烧了起来,也不得不开了口:“靖风大哥,烦你帮我给将军带句话,就说我很感激他……” “感谢可不能空口无凭,说的不如做的,秦教头,这可是你上回才跟我们说过的话。”靖风笑得像狐狸一样堵了秦云昭的话,“不如哪天你这里忙得差不多了,就亲自做一顿好的把将军请来吧,我们几个也可以搭个偏手,也沾点光啊。” 秦云昭抬头想反驳,靖风已经立即又加了一句:“那就这样说定了,将军那边事务太多,我先走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使人来叫我一声!”说完急步就先跑了出去,像生怕有谁追着他似的。 何花看着他那样子,饶是心情沉重,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敛了笑容看向秦云昭:“阿昭,你……” 秦云昭已经低了头:“何花姐,现在手上银钱也够了,咱们先来算算,赔偿之后要怎么重建才好。” 何花立即打住了话头,跟秦云昭两个头碰头地商量起来。她本来也是个自强的性子,自从刘家脱身以后,她觉得每天都是好日子,加上投入到清荷坊的精力也有了回报,正觉得日子过得兴兴头头。 突然经受这样的打击,何花懵了一阵也醒回了神,跟秦云昭是一个想法,非得咬牙撑住,撑过这难关,还要把清荷坊经营得更好,让那些嫉恨她们的人再也逞不了得意! 两人小半天就商量出了个章程过来,秦云昭正取了笔墨一项项记着,无双在帘子外通传了一声:“姑娘,容渊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0章 用药 刘翠翠摸黑起了身,怔怔坐在床边并不点灯,一个人住一间房,睡一张床,到处都觉得空空旷旷、冷冷清清。 有什么必要点灯呢?枕边没有那个人,也不会再有他带着睡意含糊地问:“翠儿,怎么了?”那个时候他们睡的是炕,空气里有时还隐约飘来牛马棚子的那种味道,可是窝在男人怀里却是安逸得很。 不像现在,睡来睡去都是一个人,哪怕已经入了暮春,她总是觉得身上冷。再躺也是睡不着了,刘翠翠索性披衣起了床,趿着鞋子就想先往厨房去,把火慢慢生起来,也差不多可以做早饭了。 经过西屋时,屋里头却突然传出了一些响动,“爷……”,是怜姨娘甜腻的声音,刘翠翠忍不住就停住了脚。 屋里很快就传出了秦勇林的粗喘:“我的好玉儿,你把爷舔得真爽,来,再吃多一点……” 怜玉唔唔地用鼻音哼着,然后一阵声响后就叫了出来:“爷,你弄得人家都痛了……啊……” 刘翠翠听着屋里疯狂地撞击声,木然地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进了城,她的丈夫却跟别的女人过上了小夫妻的日子呢?什么她是大妇,是正妻,要有容人的度量…… 呸!她才不稀罕当什么大妇,她只希望能够回到以前那样,小俩口咬着耳朵,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哪怕手里的银钱少些,也比现在不仅守着活寡,还要时时听着里面那些浪声浪语戳着她的心要好! 屋里的动作一阵激烈过一阵,刘翠翠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点亮了油灯,开始收拾起东西来,最后打了两个大大的包裹,往身上一背,直接就开了院门走了出去。 她一直想卖掉怜玉,但是怜玉的身契却被秦勇林贴身收了,她讨要了几回,秦勇林硬是不肯给。什么大妇,她每天热汤热水的服侍男人,最后男人吃饱喝足了,却是扯了怜玉到床上服侍去了!她成了什么?侍候人的老妈子? 刘翠翠再也忍不下去了,卷了包裹银钱就决定回娘家去。秦勇林要是还记着她,就拿了怜玉的身契来接她,不然……不然她就不回来了!她现在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大不了就跟秦勇林和离,也比在这里守着活寡听着春*宫要强! 秦勇林完了事,叫怜玉去打热水来清洗一下,怜玉去了快一柱香的工夫才回来:“爷,我叫不醒姐姐,只得自己去灶下生了火烧水,你看,我手都被柴火划破了!” 秦勇林随口安慰了几句,用过了水,又搂着怜玉睡了一阵,见天色大光了,先起了身。见怜玉还在身边沉沉睡着,先狠狠在她胸前咬了一口,才走出去进了厨房:“翠儿,赶紧把早饭端过来,我吃了要赶着上工呢。” 往日这个时辰,刘翠翠已经起身在厨房里开始做早饭了的,今天厨房里却没有人,除了先前怜玉烧水时还留下的一点余炭,另外做饭的那个灶膛是冷冷冰冰的。 秦勇林觉得有些不对,转身就向东屋走去,提高了声音:“翠儿,翠儿?” 屋里也没有人应声,秦勇林走近已经看到了门是从外面锁上的,脸色不由黑了黑,一脚就把门踹开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生气,秦勇林打开几个柜子,看到里面刘翠翠的衣裳物事果然已经不见了,就是原来放在她那里的装银票的荷包也不见了,想了想,已经明白了她一定是发脾气回娘家去了。 “这婆娘!”秦勇林忿忿地走了出来,“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屁大点的事儿就怄气,一怄气就回娘家,回,你回!我还就不去接了,我看你在娘家呆到老死!” 幸好他后来从施六儿手上拿的一些银钱都另外藏了,秦勇林翻了一只荷包出来系在腰上,打算去外面摊子上买些早点吃了好上工。 自从前些天他帮肖银儿做好那件事后,肖银儿对他又是一张桃花笑脸,隔三岔五地就避了人跟他欢好一回。只可惜都得躲在角落里做,不得很尽兴,就连肖银儿的浪叫,都只敢低低地压在喉咙里。 秦勇林一边拿了几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急步往祥云阁走去。清荷坊出了事以后,赔了不少人的订衣单子,那些赶着要制春装的,一大群地就涌到了祥云阁来。 不过是仿制清荷坊推出的那几个款式而已,祥云阁也有不少花色,肖银儿在一批主顾间左右逢迎,如鱼得水,还得的是再新鲜不过的活水。 前店的伙计隔个小半天,往往就要到库房来取货,秦勇林既庆幸祥云阁的生意比往常更好了几分,自己这饭碗是绝对保住了,又有些遗憾这样一来,和肖银儿亲热的时间就少了。 好在肖银儿已经答应了他,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后,就把他提成管事的职位,当然还是管着库房,这样两人都方便,不过每月的工钱涨了,在伙计中的地位也涨了,这就不一样了。 秦勇林乐呵呵地赶在祥云阁开门营业之前,进了店里开了库房,果然肖银儿也早早来了。这些天生意好,她的精神也格外得好,早早就会过来守着。 见秦勇林已经到了,肖银儿觑了四下伙计们还没睡起来,进了库房后就先闪在了门后勾上了秦勇林的脖子。 早晨的时候,男人的那方面是最强烈的,秦勇林虽然在家里跟怜玉做了一次,被肖银儿这一撩拨,立时又来了火,扶着她的腰,分开她的腿就从后面顶了进去。 肖银儿低低地叫着,腰肢如蛇一般扭了起来,秦勇林几乎立时就想发了出来,幸好这时远处也传来了几个伙计陆续打着呵欠开门出来洗漱的声音,肖银儿有些发急,连忙催促起来:“快些!” 秦勇林也不用再死忍着了,猛撞了两下发出了火,拿帕子帮肖银儿揩干净了,自己也抹了一把,收拾好了先去把库房的门打开,觑着左右无人,才叫了肖银儿出来。 肖银儿并不得尽兴,走前就给秦勇林抛了个媚眼儿,低声吩咐了:“好冤家,晚间我还要!”这才扭着腰一脸春意地出去了。 秦勇林咽了咽口水,回身先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以前哪怕做上好几回,他也是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可这回连着两次做下来,他却觉得有些腰酸腿软了。 晚间肖银儿还要,自己可不能认了怂,自己那管事的位子还没到手呢!秦勇林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捶着腰,想起了怜玉那里的药。 经常设局子的人,总是会备有好些药,包括上回在清荷坊吹进伙计那房间的迷烟,也是秦勇林从怜玉那里找来的,些些助兴的药,就更是不用说了。秦勇林决定再跟怜玉那里取些药来服下,今天晚间,说什么也要把肖银儿弄得爽了才好。 今天祥云阁的生意实在是好,肖银儿坐着盘账都盘到了天黑才完。见秦勇林还在库房里等着自己,趁着没人,就从荷包里取了块香片塞进了他嘴里。 秦勇林连忙噙着,凑近了肖银儿低声说话:“今晚去我家,我家那婆娘不在,只有个小妾在家里,她不敢说什么的。” 生意这几天都好,这会儿伙计们也都精神头儿不错,要在这里确实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而且秦勇林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要还在库房里呆得太久,会引人疑心;肖银儿想了想就应了下来。 两人收拾了一番,一前一后就先后收了工。肖银儿远远地缀在秦勇林身后走着,秦勇林一进了家门,就先冲到了怜玉房里,让她把那药取出来,加在热茶里先服了下去,又吩咐她去厨房做些饭菜来。 怜玉才来时被刘翠翠操练过几回,勉强也是能做出饭菜了,见秦勇林这样子,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他这是趁着刘翠翠回娘家了,索性带了女人来家里过夜?她不敢多说,连忙先到厨房里收拾去了。 肖银儿一进了秦勇林的院门,就被秦勇林扑上来关了门,拉了她往房里走。听着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知道定是他那个小妾在里面治饭菜,肖银儿先娇笑了一声:“你就这么猴急了,也不等吃完饭了再来事儿!”她给秦勇林的那香片里有助兴的药,难道走了这一阵,这么快就催发了药效了? 秦勇林喘着粗气扯下肖银儿的衣服:“我的好东家,我一想到你就等不及了!”他只当怜玉那里的药效好,这会儿正是药性上头,伸手就抓了肖银儿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根子。 肖银儿唬了一跳,见触手又烫又粗,紫黑得有些狰狞,心里更是意动,身子一软就缠了上来。 怜玉做好的饭菜都放冷了,里面那两个人还在你死我活地酣战不休。怜玉立在窗边听着里头那女人的尖声浪叫,忍不住撇了撇嘴,也不知道秦勇林从哪里勾来的货,这骚味儿倒比她重了不知道多少倍,秦勇林才服了那药,也不怕把那女人弄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1章 案结 “是住在这里?”秦云昭有些狐疑地看了沈谦一眼,耳中隐约听到了一些声响,似乎是男女之事,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这时辰,应该是刚吃完饭不久吧,这就运动上了,也不怕伤身? “就是这里没错。”沈谦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手下的细风可不是白吃饭不干活的,不过这几天,硬是翻出来这个祥云阁管库房的伙计极有嫌疑。 管库房的伙计并不是寻常在外面露面的,细风手下的人只打听得伙计似乎姓钱,因为怕打草惊蛇,这伙计的具体情况就没有再细问,只先把他的住处摸了出来。 有嫌疑,但是现在还没证据。沈谦立即就邀请秦云昭一起去夜探,秦云昭自然答应了,做这事,没有谁比她更合适了,何况她还是苦主,当然第一时间掌握情况最好。 沈谦退开几步正打算跃上墙头,秦云昭连忙脸色微红地拉住了他:“等等,里面……” 秦云昭的耳力极灵,沈谦马上就停下了,压低了声音问:“里面怎么了?人多?” “不是,里面……”秦云昭一时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跟沈谦说,难不成要她直接说里面正在啪啪啪?早知道会遇到这事,她就让容渊过来了。 清荷坊重建,头三天秦思源请了假帮着一起理了好些事,军中事多,他也不好再多请假的,就让容渊接了手,拿了图纸一天到晚地守在工地上督工,每天也是辛苦得很;秦云昭就让他歇着了,自己跟了沈谦出来。谁知道里面的人会这么好兴致…… 里面怎么了,什么事让秦云昭这样难于启齿?沈谦正在疑惑,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啊,死人了!”沈谦脸色一变,拉着秦云昭一脚踹开了院门就闯了进去。 怜玉正跌坐在东边屋头的窗户下,状似疯魔一样地捂了头尖叫着:“死人了,死人了!” 沈谦一眼就从敞开的窗户看到了屋里的情形,一个男人一丝不挂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从嘴里流出了一大嘟噜白沫,脸色黑紫,另外还有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刚刚从他身上抖抖索索地爬下来,因为害怕,还跌倒在那男人身上一回,那男人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动弹。 这是“马上风”?沈谦猛地转过身捂住了身后秦云昭的眼睛:“不许看!”又将她往外面推,“赶紧去外面叫人来。” 秦云昭一进来,就看到了怜玉,她认识这是当初跟在朱三身边的那个女人,沈谦身形高大,等她再抬眼去看屋里的情况时,已经被沈谦捂住了眼,推出了门外。 直到出了门,沈谦才松开了手:“里面……不适合你看……”还想解释几句,秦云昭已经飞快地跑了:“我去叫人来。” 沈谦这才想起,以秦云昭那个狗耳朵,先前就扯住了他不让他进去,想是早就听到里面的一些响动了,难怪她刚才难以启齿。再想到之前里面尖叫声一起,他就拉了秦云昭冲了进去,沈谦一时又觉得说不出的尴尬来。 官差很快就来了,是细风叫的人。沈谦要带了秦教头先去,这信息是细风手下的人报上来的,细风自然也带了人远远地追随着,一见秦云昭跑来,连忙就问了情况马上去叫了人;所以官差才来得这么快。 出乎众人意料,屋里头那女人竟然是祥云阁的东家肖银儿,东家与伙计通女干,还把伙计给弄死了,这可是兴州城一大风流话题啊。 赶来的官差个个儿的都精神一振,留下仵作检验尸身,把在场的肖银儿和怜玉先一链子捆到了衙门去。 怜玉那边不用说,一去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了:她在窗户外面听着里面两个人做得久,身子痒不过,就扒开窗户偷看。当时肖银儿正骑在秦勇林身上颠得一阵比一阵地快活,秦勇林脸色却突然不对了,啊啊叫了两声,正在自顾浪叫的肖银儿根本没听到,然后秦勇林嘴里就冒出了一串串白沫,连手也没有抬起来,脸色就变得紫黑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竟然就不动了。 怜玉自朱三死后,特别怕见血,怕见死人,见到秦勇林这样,忍不住就疯了一般地尖叫起来。这会儿到了衙门,也是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不过她并不知道里面那女人是谁,只说了秦勇林一回来就到她这里取了助兴的药服了下去。 被衙役们一唬一吓,怜玉更是连前些天秦勇林跟她那里取了迷香,然后半夜里出去,到第二天天快亮了才回来的事都吐了出来,更想起过后秦勇林还给她透露过,过不了几天,他要被提成管事了。 官差赶来的时候,肖银儿已经穿好衣服了,本来还想抵赖过去,被几个衙役一用了刑,熬不过也只得招认了与秦勇林有女干情,秦勇林说他家婆娘回娘家去了,约了她晚间到他家去,她想着一时要好好快活,就给秦勇林吃了一块混了药的香片。 审到这里,事情也是很明朗了,秦勇林并不知道那香片里就有药,回家又服了一道药,服药过量,致使房事中发了“马上风”,死在了肖银儿的身下。 不过堂审也是个心细的,之前又得了将军府那边的嘱咐,听到怜玉说了迷香和提管事的事后,时间果然对得上清荷坊失火那晚,当时就诈了肖银儿一回:“犯妇好大的胆子,你还借着管事的位子,支使女干夫纵火烧了清荷坊的事,还不如实招来!” 肖银儿吃了一惊,心里恨死了秦勇林,以为他把这事都跟怜玉那里说了,被惊堂木一拍,衙役们点着杀威棒一喝,刚刚被用过拶指之刑,十个手指头还血肉模糊痛得外心,堂审这样问了,要不招,定是又要用刑。 肖银儿心里已经转念想到,她如今已经是身败名裂了,可要不是丈夫长年在外,她又怎么会在家里独守空闺寂寞呢?凭什么一样是做生意,男人就能温香软玉作伴,她不过寻个乐子,就是犯了律法? 她这一出事,丈夫那里定然是要休了她的,她还帮他在这里守什么财,守什么业?一念至此,肖银儿立时就认了,是她见祥云阁生意一落千丈,不惜以身****,支使秦勇林纵火烧了清荷坊的库房,之后更是趁隙到秦勇林家中寻欢,为的就是更好地堵住他的嘴。 秦勇林那边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最终的结果如此,具体的过程是怎么样的,也是由得肖银儿说了。肖银儿当然要这样说了,哪怕通女干是事实,她也要为自己扯上一块不得已的遮羞布,也不让丈夫拿着她辛苦赚回来的钱好过! 连夜堂审,案情进展很快。秦云昭没想到死的人是秦勇林,更没想到会是他纵火烧的清荷坊。秦勇山赶进城来收敛秦勇林尸身的时候,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只送了一份吊仪过去,没有回靠山屯帮着料理秦勇林的后事。 谁能想到,当时秦勇林一心想进城,甚至说出了“不回来就不回来,最丑也就像陆春生死在外面而已”这样的话,结果竟是一语成谶。 秦永德如何悲伤,刘翠翠如何闹着不愿守孝要离了秦家这些事,秦云昭现在都没有再去理会。 案子结了,官府已经判了祥云阁要赔偿清荷坊一大笔银钱,秦云昭把先垫付在清荷坊账上的两千两银票提了出来,那是沈谦预支给她的十个月的月俸。 她现在正在发愁怎么把这钱还回去,沈谦却派了靖风来说,今晚要来她家里吃饭,要她把口头说的感谢兑现到实处,竟是连几样菜式都先买好送来了;秦云昭顿时更加头痛起来。 饶是桌上还有靖风、何花、何真和容渊几个人在,秦云昭仍然感受到沈谦颇有深意的目光不时落到自己脸上,盯得她不得不撇开脸不愿跟他对视,也尽量不跟他搭话。 除了没有找到机会把那两千两的银票退回去,这一场感谢晚宴一切顺利,秦云昭客气微笑着送了几位客人走,不理会沈谦的目光,款款关上了院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无双,帮我打水来,我要沐浴!”秦云昭想好好泡一个澡,松乏一下。 无双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却是容渊跑了出来:“云昭姐,无双还在灶下收拾呢,我来帮你打水。” 他得知清荷坊失火的消息后,就赶进了城里,宗南山说他学得差不多了,也不要他再跟着住在靠山屯了,直接雇了秦勇山和李芬料理秦云昭那屋子,外带帮宗南山一天做上早晚两顿饭。 容渊就安心进了城,帮着秦云昭理起清荷坊的事来。他一来,确实给秦云昭省了不少心。秦云昭笑笑就点了头:“这几天也辛苦你了,回头你也烧点热水泡泡解解乏。” 容渊连忙应了。这些天每天晨起他练武,秦云昭会在一旁指点他几句,不是系统地教,却句句指在点子上,容渊自是知道,自己总算是被秦云昭认可了。 所以这一段虽然跑东跑西地累,可容渊心里头开心,只是没想到,今天晚餐这一餐饭,他在桌上竟然看到了一些端倪,沈将军似乎对秦云昭很有些意思,而阿昭却没有显出往日的强势,只是刻意地想避开。 避开沈谦的目光,不跟沈谦搭话,整个晚上,秦云昭只正面看了沈谦两回,一回是沈谦来的时候,一回是沈谦走的时候。 两人之间绝对有问题!容渊一手提起一只木桶,将桶里的热水哗地倒进了秦云昭的浴桶里,心绪也像刚才的水花一样,晃荡的厉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2章 立足 “月儿,你老实告诉娘,你跟大少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张氏将晚饭后出来散步的秦明月拖到了一处阴影里,一双眼着急地看了过去。 她从重山屯离开后去了哪里,并没有告诉她娘家的人,秦勇山报丧的时候,就没有找到张氏,只将丧事报给了秦明月这里。 一个姨娘家的白事算什么事呢?杜家只送了一份普通的哀仪,加上秦明月自己攒的几个私房,就打发了秦勇山回去。 等回头张氏从秦明月这里知道了二儿子的死讯,当时就惊得懵了过去。秦勇山跟杜家只说是急病死的,跟秦明月这里,因为她多问了两句,秦勇山遮掩不过,才说了是怎么回事。 张氏回过神来当即就要回靠山屯去,可正值杜家第二天要在家里宴客,客人用完了饭,自然也是要逛逛后园子的,管事的媳妇就不允,只说张氏是签了死契的,来的时候也说家里没有什么人了,这会儿家里那些远亲有些什么事,也用不着张氏急忙慌张的走,要是误了府里的大事,那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张氏心里着急,言语上就冲撞了管事媳妇,直闹到了陈雪娘那里。最近得了张氏和她带来的银钱帮忙,秦明月刚刚才收拢了几个人,这会儿见就闹出事来,怕露了行藏,急忙打发千儿跑去找杜杨。 杜杨最近因为学政跟他爹说了他在岁考考了个末尾巴,要不好好下一番苦功今年秋天就不保荐他去考秋闱的话,正被杜鹏拘在了家里,听到千儿带话,连忙跑到他娘面前,好说歹说,才把张氏从板子下给搭了出来,让她免得吃上更大的苦头。 张氏到底还是挨上了四大板子,不仅不被允假,还被罚了一个月的月钱,这时才知道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起管事媳妇蔑视的眼神,和轻飘飘的那句话:“不过一个签了死契的奴才,要敢再闹到太太面前去,下回一定一顿大板子直接打死!”张氏只得忍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偷偷地取了些黄草纸折成纸钱,偷偷在躲在角落里烧给秦勇林。 春生没了,勇林也没了,现在她贴心的,只有月儿一个了……张氏边烧边流泪伤感,猛然间就想起了一件事,大少爷上一回那帮忙还说得过去,这一回,这么顶着太太的怒火把自己给搭了下来,这人情可就大了。 张氏自问大少爷也不是给她人情,而是看在月儿的面子上才硬扛着把她给保了下来。月儿,怎么会在大少爷跟前有这么大的面子? 逝者不可追。经了陆春生那一回事,和在杜府这一餐打,张氏养了这几天伤,思想也转过来了,横竖现在是跟这杜府签了死契了,就把一颗心全寄托在了秦明月的身上。 她心里起了这疑惑,这几天就在一边冷眼看着,果然有一回在后园子里看到了杜杨扯了女儿的手不放,见是她来了,才一笑放开;秦明月却是脸红脖子燥的,急急就拔脚走了。 张氏心里那一惊非同小可,直到今天晚间,才找到机会拦住了秦明月问了这话。秦明月立时就红了脸,吭嗤着不肯开声,可经不住张氏再三盘问,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张氏气得伸手就往秦明月身上狠狠拍了一下:“你这个不省心的妮子,你这是……这是……”声音抖了抖,到底还是没把“通女干”两个字说出口。 她这是作了什么孽了,贴着心的儿女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让她省心啊!张氏掩了脸就呜呜哭了起来,又不敢大声,怕被人听了去。 秦明月陪着张氏也默默掉了几滴泪,见张氏情绪稳了下来,才细声慢慢安慰她:“娘,其实大少爷他对我很好,他…他说了,等以后他当了家,这整个府里都是他说了算,他不会亏待我们的。” 都是大少爷说了算……张氏不由自主就想起那管事媳妇看着她的那张轻蔑的脸,和嘴里吐出来的奚落的话来,要不是杜杨在陈雪娘那里很是劝了一番,她那顿皮肉之苦,是要饱饱受上一顿的了。 大少爷待月儿,确实不薄,要是他以后当了家,还怕他不会听月儿的话吗?月儿不是听自己的话吗?到时她揪着那管事媳妇一个错,还怕不把那媳妇狠狠踩下来? “娘,我想过了,咱们如今就是在这府里头安身过活了,等再过些日子,我就先跟老爷那里提一提,把你要来我这月苑当管事嬷嬷,以后……”秦明月细声细气地给张氏分析着两个人以后的生活。 她哄着老爷,拢着少爷,在这杜府里过着衣食精美的优渥生活,怎么样也比靠山屯那些乡下要好。而且,如今她也靠着银钱收拢了几个下人,包括大少爷那边的通房惜月,也喜欢常跟她来往着,互相通些信息。 就连一贯娇蛮霸道的二小姐,因为有了秦云昭这个同仇敌忾的对象,也少有地对她有了几分好感,现在不仅没有再找她什么岔子了,偶尔还不吝于给她一个笑脸;何况,前几天那场赏花宴,她可是听说了,那是来人相看杜柳呢。 杜柳在这里留不了多久了,她一走,剩下的几个庶出小姐惯是被压得软弱的性子,而大少奶奶常年喝药一心求孕,跟她是井水不犯河水,在这府里头,除了陈雪娘她是没奈何的,其余的人,她是慢慢也不惧了。 杜杨给她出了不少好主意,另外几个姨娘越是排斥她,她在老爷那边极有技巧地抖出这事,老爷反而越是怜爱她了。再加上大少爷这边帮着,她在府中是越来越立得下足了。 “娘,如今你也过来这里了,有你帮衬着,大少爷跟…我的事,不会被人知道的。大少爷还说了,他以后还会帮我好好教训秦云昭那死丫头……” 张氏吃了一惊:“你让大少爷去找那死丫头了?你真是糊涂,男人都是贪着颜色好的,那死丫头长得那模样,你小心大少爷他到时候……” “娘,你才糊涂了,大少爷已经有了妻室,那死丫头不是心大吗,她哪会愿意来当个妾?男人越得不到,就越要得到,哪怕不惜用上手段!”秦明月的眼里闪过一丝快意的光芒,“老爷是五品的武官,秦思源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侍卫,到时秦云昭撩得大少爷起了火,直接硬上了,你说会怎么样?” 兄妹两个那性子,必然会跟杜杨直接扛上。可杜杨是杜家唯一的嫡子,又有了秀才功名正有着好前程,为了儿子,杜鹏和陈雪娘哪怕不择手段,说什么也要把那兄妹两个硬摁下去! 她就要看看,秦云昭被死死按着抬不了头会怎么样!就算她后面为了秦思源服了软,肯进了这府里给杜杨当妾,先前有那样的过节在,她也绝对不会在老爷、太太面前讨得了好! 何况,惜月不过略平头正脸一点,都被大少奶奶设计成那惨样了,来了秦云昭那容貌的,不用她出手,大少奶奶第一个就容不下! 若说张氏这辈子最恨的,第一个就数秦云昭,第二个就是那管事媳妇了。听着女儿这一番话,张氏细细想着,咬着牙恨恨地冷笑:“月儿,娘一定帮你!” 母女俩又碰头说了一阵话,才各自稳了心散去了。秦明月抬着看着天上一轮圆月,长舒了一口气,轻声地笑了起来:秦云昭,我可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只会被你欺负的秦明月了,大少爷这一段时间,心里可是一直想极了你呢! 秦云昭慢慢用大棉帕子揩着一头长发的水珠,觉得差不多干了,取了梳子慢慢地梳起来。梳子是一把莹润如玉的黑牛角梳,打磨得水亮光滑,梳柄还精心雕刻了一只小豹猫,那样子极似叮当。梳子是上回哥哥回家时带来的,秦云昭一看就喜欢上了,何况用着还极其顺手舒服。 无双已经收拾好了厨房,自己也净过了手面,见离睡觉的时间还早,伸手就将梳子接了过来,一边帮秦云昭通着头发,一边忍不住就问了声:“姑娘,我刚学会了一个新发式,要不要先梳给你看看?” 秦云昭欣然点了头:“好啊,反正要梳得不好,一会儿也就拆了睡觉。”学了新发式,总是要练习的,这会儿无事,就当是让无双来做个头皮按摩了。 “姑娘你也太小瞧我了!”无双不满地嘟哝了一声,有心不让秦云昭挑出一点不好来取笑自己,拿出了浑身解数,给秦云昭梳了一个精致的飞仙髻出来,左右看了看,又翻来覆去地找了一通,奈何秦云昭的首饰实在少,无双只翻出了那只宫花盒子,从里面取了两朵宫花出来,仔细插在了发髻正中偏左的位置,这才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可惜姑娘你没有什么好首饰,连耳环也没有好的,不然就更好看了。” 秦云昭为了方便,素来只戴一对小小的银丁香,无双梳了这么一个精美的发饰,再配银丁香就不伦不类了,索性就没有戴上,光着耳朵捧了镜子看。 两个女孩子正在嘻嘻哈哈着,猛然听到容渊在外面叫了一声:“云昭姐,将军府来人了,说有急事请你过去。” 秦云昭的心里突地就跳了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3章 色讠秀 不会是哥哥那里有什么事吧?不然将军府还会有什么急事? 秦云昭急忙让无双取了外出的衣裳穿了,几步就冲了出来,见是王延驾了一辆马车等在外面,急忙就先问了出来:“是我哥有什么事吗?” 王延脸色有些古怪,只说“秦教头去了就知道了”,这副神情落在秦云昭眼里,更让她心里惊跳了几分,想也不想撩开帘子腾地就跳上了马车。 王延马上扬鞭策马,马车很快就驶动开了,一出了路口却稍微放缓了一下速度,等在路边的一个人嗖地跳上了车来。高大的身形一弓腰站进车厢,就让秦云昭蓦地感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沈谦一上车,就感受到了秦云昭蓄势欲扑的气势,因为看到是他后,慢慢又放缓了下来,只是人下意识地就往靠窗的位置缩了缩。 沈谦立即就说了一句:“阿源那里没有事,是我想邀你一起去柳堤赏月。” 秦云昭眼中的忧虑立时就消散了,轻轻舒了一口气,可沈谦下一句马上又让她肩头微微紧绷起来。 “为什么要躲着我?” 声音低沉,醇朗,甚至还带出了一丝郁郁,仿佛在指责秦云昭负了心一般,秦云昭的心突然闪过了一丝慌乱:“有吗?我没觉得……”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总共只正面看了我两眼,只跟我说了三句话,这样还不算躲着吗?”沈谦看着秦云昭半低了头,长长的羽睫在她的下眼睑处落下了一片细密的阴影,微微地颤动着,灯火憧憧下,看不清她的神色。 沈谦不自觉地就凑近了一点。秦云昭今天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灵动如仙,斜插在发髻上的,正是他上回送的那一盒子宫花中的两朵,淡极的素雅,看在他眼中偏偏觉出了异乎寻常的艳丽。 唯一遗憾的是,她耳朵上什么也没戴,那就那么空着。沈谦眼光落在秦云昭圆润洁白的耳珠上,不自觉喉头已是一紧。 马车里本来空间就不大,他一靠近,秦云昭马上就抬起了头,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民女自忖身份低微,能跟将军说上三句话已经是万分是荣幸了,要再多看几眼,将军岂不是又要教训民女烟行媚视、妄图攀附了?” 女人啊,果然都是小心眼儿的,这都多少年的陈年老账了,也要被她翻出来清算。沈谦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阿昭,这都是多久的事了,我那时不是误会你了嘛,你怎么还记着这些仇……” “将军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秦云昭已经慢慢稳了心,“将军说的很久,也不过就是不到一年时间。这么短短几个月,我在将军心里的形象居然能翻天覆地,实在是让人……喜极忘语啊。” 这小心眼的野丫头!沈谦想笑,又觉得实在牙痒,伸手就想将秦云昭的手捉来,他真是想狠狠咬上一口。 秦云昭身形一缩,贴在窗户边抬腿就踹了出去。沈谦一侧肩,一只青色的素缎浅口布鞋擦着他的肩膀,从他身后另一扇车窗飞了出去。 沈谦愣了一愣,秦云昭已经立即把那只脚收了回来;她之前因为心急,穿着家常的软底布鞋就跑了出来,她在家里又是刚洗浴过的,脚上连袜子也没有穿,就是这么光着脚套了鞋出来。 沈谦的目光落在了那只努力想收在裙裾下面的玉足上。秦云昭从不穿拖地的长裙,因为嫌不方便,哪怕她现在尽量想藏住那只光着的脚,沈谦还是看了个清楚。 脚踝纤细,瓷白的肌肤更衬出了一种柔弱的美感,五个粉嫩圆润的脚趾头正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努力想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沈谦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夏日盛开的莲瓣,粉润、纤美。 “沈胡子!”秦云昭低低威胁了一声,语音中已经带了羞恼,连忙把那只光着的脚踮了起来,紧紧别在另一只脚后面藏住了。 这样别着,也飞踹不出来了吧?沈谦脑中才转过这念头,已经极快地抄手抱起秦云昭,箍紧了双臂,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自己的腿上。 在秦云昭的印象里,沈谦一贯是克制而理性的,极少会有小动作,和自己相处以来,沈谦唯一出格的小动作,就是在界山城那次,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 没想到沈谦会有这样突然的动作,秦云昭竟是一下子就被他制住了,下意识地就拼命挣扎起来。 没有任何冲势借力,女人的力量哪里能跟男人相比?秦云昭徒劳地挣扎了片刻,不仅没有挣出手来,反而感觉出了屁股下面被一样东西热热硬硬地顶了起来。 秦云昭立即停了动作,又羞又怒:“沈谦!你放手!” 原来这丫头并不是不懂……沈谦的声音带出了一丝笑意,停了一刻,有些灼热地鼻息轻轻喷在了秦云昭的颈间:“不挣了?” 很痒……秦云昭觉得自己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从那一块肌肤开始,一片热意迅速烧上了脸,偏偏那个可恶的声音慢慢在耳边响起:“阿昭,你的脸红了。” 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种磁性,带着年轻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一点点的,就将秦云昭都笼罩了进去。秦云昭猛地侧过头去,紧紧闭上了眼,她怎么会慌呢,不能慌,不能…… 沈谦半低了头,看着那双水蒙蒙的杏眸乍然紧闭,长长的微微上翘的羽睫,正轻轻地、略有些慌乱地颤抖着,心底有一片地方蓦地就变得柔软无比。 这一瞬间,沈谦根本就忘记了靖风教他的,要如何彬彬有礼地相邀佳人共同赏月,只凭着本能,低头轻轻挨近了秦云昭的脸:“阿昭,我喜欢你,阿昭,你别躲开我,好不好?” 他只想这样挨近了呢喃着与她说话,可一低头,盯着眼前那张如玉无暇的脸已染羞意,沈谦下意识地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将双唇贴了上去,落下了一个绵长的轻吻。 他虽然出门前已经剃了一回胡须,可这样凑上来,下颔那刚硬的胡子茬依然刺得秦云昭脸上一片麻麻的痒,又带了些轻微的刺痛。 秦云昭的气息微乱,身子立时僵硬了起来;这样下去不行,不能把主动权寄托在男人的自制力上!秦云昭偏开了头,刷地睁开了眼睛:“好,我答应你。” 她声音虽然清明,眼眸中却还带着流转的水色,沈谦的唇角愉悦地翘了起来:“不许反悔,不许耍赖!” “我不会。”秦云昭斩钉截铁地答应了,紧接着就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你先放开我。” “那你先答应今天晚上陪我一起赏月。”她已经答应得干净利落,沈谦再不舍得放手,也只能顺着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秦云昭低了头静默了片刻,轻声应了:“好。” 沈谦盯着秦云昭露出的那一段柔美如玉的后颈,突然就有些后悔了,他该再让秦云昭跟他讨价还价一阵的,这样就能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再多呆一段时间了。 可这时却不能反悔了,沈谦手臂刚一松劲,秦云昭就像鱼一样滑溜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远远地坐到了车窗边上,明显地防备着。 沈谦清冽的目光慢慢地扫过秦云昭,才看向车帘处缓缓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起身坐到了马车外,跟赶车的王延低语了起来。马车一拐,驶向了另一条街道,然后靠边缓缓停了下来,沈谦轻身跳了下去。 沈谦刚才一出去,车厢里一下子就空荡了起来。秦云昭默默靠着车壁坐着,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刚才,沈谦是在跟她表白?! 不是上回的“我会负责”,而是“我喜欢你”,怎么会这样?自己现在表露出来的有什么,丛林迷彩服,特制的手弩,和一身傲人的武功,沈谦就那么忖定自己还藏得有秘密,负责不成,甚至不惜****了? 秦云昭一点点细细想着刚才沈谦的言语举动,却越想越有些迷惑起来,难不成沈谦除了带兵打仗厉害,还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儿? 若不是发乎于情,自己为什么会有心跳的感觉?若是真的喜欢,他又是什么时候……秦云昭本能地提脚一掸,脚却还是被牢牢地抓紧着。 沈谦紧紧握着秦云昭光着的那只脚,乌黑修长的眉眼带了丝笑意:“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神,叫了你一声都没听到?” 沈谦什么时候又回车里了,刚才还叫了自己?秦云昭心里咣地一声,剧烈地跳了起来,从前世到这世,直到刚才之前,她从来没有这样致命地走过神!她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沈谦并不需要她的答话,已经垂下眼半蹲在秦云昭身前,手里拿着一只细棱棉布的白色罗袜,认真而仔细地给秦云昭穿上,指尖挨过,如细微的电流一样带来麻麻的酉禾*痒。 秦云昭下意识地就想把脚缩回来:“我自己来……” 她已经看到了车厢的绒毯上,放着一双湖蓝色绣了一朵素色玉簪花的绢鞋,和另外一只袜子,沈谦刚才竟然是去给她买鞋袜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4章 情昵 沈谦一手又牢牢握住了秦云昭的脚:“听话,别乱动!” 他掌心的热力透过薄薄的罗袜,沁进了秦云昭的脚心中,熨帖的热度驱走了她刚才因为光着脚而侵袭来的微凉。秦云昭的记忆里突然就翻出在重寒山时,沈谦伸手帮自己捂着,暖着小腹的情形来。 注意到秦云昭不再乱动,沈谦松了手,修长有力的手指灵巧地把罗袜提上了脚裸,还细心地系上了丝带,刚好不紧也不松。 这双手,寻常要不就是写着军情要文,要不就是拿着虎符盖下大印,要不就是握着军刀挥刺训练,原来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灵巧精细的动作? 秦云昭懵然看着男人认真的眉眼,心里突然乱得厉害,她似乎想错了什么,还是这男人****的技术实在太高超? 沈谦已经将绢鞋端端正正地套到了秦云昭脚上,他目力极准,买的这双鞋袜尺寸恰恰的刚好。 绣了玉簪花的绢鞋因为有了主人,顷刻变得光彩炫目起来,沈谦有些不舍地欣赏了片刻,抬起眼来看向秦云昭,却不由愣住了。秦云昭一双黑亮湛然的杏眸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却带了一种捉摸不定的飘渺。 下一刻,这眼神会变成什么?再度的冷漠疏离还是……沈谦心中一颤,很想伸手将那种飘渺抹去,换上别的颜色,让他能够心暖、心安的颜色。 下意识的,沈谦就靠近了过来,单膝跪在秦云昭身前,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阿昭,我心悦你,真的,你给我点时间,等我可好?” 今天晚上他说了不少蠢话,如果靖风知道他没有照着自己专门提的要点行事,说不定会气得跳脚,可偏偏这些时刻,他只想跟秦云昭这么说,就这么说! 他的眼神中,是一片真挚的企盼和渴望,让秦云昭忍不住就想起来,她任教头以后,有那么几回,沈谦也赶了回来,见她在指点实战,他也欣然下场,跟她一样,点了四五个亲卫同时比试,在漂亮地把那几个亲卫击败后,有几回他就是这样笑吟吟地瞟向自己,虽然隐讳,眼神却跟现在一样,一样的企盼和渴望。 他在企盼和渴望些什么呢?或许自己那时真的想多了,想错了? 秦云昭突然在反省中想清了一件事:最初接触沈谦时,他就是那样的倨傲,曾经将自己看得一钱不名;哪怕后来他对自己的看法有了改观,他的性子还是那样,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 年轻,家世显赫,自己又有为有位,在兴州,他坐的是军方的第一把交椅。这样的人,骄傲是深深刻进了骨子里的,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她可能身怀的秘密不惜以自身男色来相诱? 要达到目的,他完全可以用上别的手段,****这样的招数,对他来说应该是卑劣的,何况还要由他自己施出!可能吗?他那样的傲,他也知道自己原来对他一直并无好感,何苦做出这种事倍功半的事呢?即使是要用****这一招,另外派个帅哥来接近自己岂不是更好? 想通了这一节,秦云昭心中顿时一片释然,紧接着就马上回过神来,沈谦现在正以前世求婚的姿态,眼神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秦云昭刚放松的心顿时又提紧了起来,她以前一直戒备着,警惕着,感情的事,她还真没想过,尤其是,对方还是沈谦! 可刚才她一时恍神,竟是让沈谦这家伙捉着她的脚连鞋袜都穿上了。这回真是糗大了,白让他吃了豆腐,女孩的脚哪能轻易让男子碰呢?还是以这样一种带了情昵的姿态! 看着男人清冽的眉眼,寻常不苟言笑的紧绷现在全换成了小心翼翼,就仿佛她的手上握了他的生杀大权一样,秦云昭的心慢慢涌上了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原来没有了之前那层多心的顾虑,自己在心里,是并不排斥他的…… 沈谦紧紧盯着秦云昭,并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却看到她的双颊绯红如火烧一般,心中一动,拉着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房,身子慢慢地往前靠近了过去:“阿昭,你不出声,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嘭嘭,嘭嘭,强有力的心跳带着几分急促,似乎就在秦云昭的手心里跳动,似乎滚烫得要把她的手都烧起来。她想抽手,却被沈谦紧紧地按住不放。 “阿昭,阿昭……”沈谦喃喃唤着,声音已带了低哑。 她水润而饱满的唇,带着淡淡的嫣粉,就在他的眼前,就像儿时最想吃的糖果,散发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只需要再近前一点…… “将军!”马车外突然想起了靖风的声音,“东野有急报!” 沈谦身形一僵,秦云昭已经极快地抽手退远了距离,连头都偏了过去,不再向这边看一眼。沈谦重重吐了一口气,突然伸手将她的手拉过来,凑到嘴边重重一吻:“阿昭,我让王延先送你回去!”转身就跳下了马车。 秦云昭将带着刺痒的手反背到身后下意识地擦了擦,车帘还在晃动,外面已经响起了急促远去的马蹄声,马车也驶动了起来。刚才的那男人就像梦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秦云昭慢慢低下了头,伸手捂住了发烫的脸。 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原来前世头儿们不准她们谈恋爱是对的,女人的心一乱,行事果然大失水准啊。从一开头听到沈谦说邀她赏月那时起,她就应该直接跳下车的,那样就不会被他紧接着的话扰乱了心神,这一步步的,她的心情被他惹动,行事都逊毙了…… 怎么偏偏是这时候,就差那么一点!沈谦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升起了无法自抑的遗憾,捏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天知道刚才他将阿昭纤秀的玉足握进掌心的时候,有多想就顺着她纤细的足踝摸上去,曾经在月光下看到的那条修长匀停的小腿,有多少回勾得他陷入了迷梦不想醒…… 杜鹏的呼噜声响亮地在房间里回荡着,秦明月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 身边这男人的目标总是极其明确,扯了她的衣裳就直接压上来,完事之后捏她两把,让她服侍着擦洗了倒头就睡。不像大少爷,会讲绵绵的情话,会玩出那些让她面红耳热的花样,每一回都让她身体里余韵未消。 不过好在杜鹏还是极宠自己的,昨天经不住她娇缠,允了让张氏当月苑的管事嬷嬷,母女两个总算凑在一处了。秦明月将被子拉过了头脸,想把耳朵蒙住慢慢入睡,窗外却响起了轻声而急促的呼声:“老爷,老爷?有紧急军情!” 是杜鹏的亲兵。杜鹏一个激灵睡了过来,秦明月连忙也跟着起了身,忙忙地给他穿戴好了,看着杜鹏急冲冲地走了,才轻轻打了个哈欠:“嬷嬷,你也早点去睡吧。” 虽然是母女,但是两人怕露马脚,一直是以“嬷嬷”和“姨娘”相称,张氏听到女儿关心她,连忙摆手让女儿先回房间去:“月…姨娘,你衣裳单薄小心着了凉,还是赶紧回去睡吧。” 千儿见没有什么事了,也溜回去继续睡自己的了。张氏拢了拢衣裳,先去闩了院门。才回到自己房间,就听到后窗上被小石子儿打得扑地一声响,张氏不由心里一跳,老爷才走,这大少爷倒是好快的消息! 张氏连忙绕到自己房间后面,轻手轻脚地把月苑的后门打开。杜杨头上搭着风帽,闪身就蹩了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就往秦明月的房间走去。张氏连忙探头出后门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小心地关了门。 秦明月刚脱了外衣,正半弯着腰立在床边展被子,就被人从后面紧紧地一抱,一只手已经直接探进了她的肚兜,将她胸前一粒蕊珠夹进指间,大力揉了起来。 秦明月的声音立时柔成了水,低低叫了一声:“别……” “好月儿,可想死我了!”杜杨将秦明月的中裤一扯,直接就把她按在了床边。 这一段时间,他被父亲从严拘在了屋里,并不得出去,虽然惜月将养好了身体,但是天天对着也发了腻,叶兰音那里就更不想去了。杜杨忍不住就怀念起跟秦明月偷着的滋味来。 偏偏父亲这一段时间都回府,基本也歇在了秦明月这里,杜杨只得忍着心痒,没滋没味地看看书,赏赏花。如今出了紧急军情,父亲那里定是又要有一大段时间忙的了,杜杨连忙就让惜月帮着遮掩了,偷偷摸摸地跑了过来。 见身下的秦明月红云满面,杜杨入得更是起劲,只觉得滋味妙极。果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杜杨突然就想起了那张绝美的容颜来,也不全然如此,要是秦云昭被弄进来做了他的妾,就算不偷,他也每天都不会腻了。 父亲这一走,怕是又会忙得顾不上管他了,明天他就偷偷溜出去,先去找找秦云昭,那妞儿,看不出来娇娇弱弱的,还是个小辣椒呢,居然敢扔了自己送的东西,看他到时怎么罚她! 秦明月将头紧紧埋在锦被中,摆动着腰肢迎合着杜杨,不提防他突然加速,顿时被冲撞得忍不住轻声叫了起来。 “大少爷,大少爷……啊……”惜月一个人在垂下了帷帐的床上滚着,让外面那层帷帘都轻轻地抖动起来,嘴里更是不高不低地叫着,呻吟声传出房间,燥得立在窗外偷听的怜星红了脸,跺跺脚转回去跟叶兰音回报去了;今儿晚上,惜月这狐媚子又勾着大少爷在她房里了! 听着细微的脚步声远去,惜月慢慢停了叫声,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时候还没到,你们等着吧,欠我的,到时都会让你们还回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5章 阴翳 几只黄莺儿在墙外的柳树上婉转清鸣,河畔的晨风越过墙来,丝丝缕缕拂过人面。腿风扫过,一树靠墙开得灿烂至极的蔷薇花轻轻晃动,粉嫩的花瓣上,一颗清亮的晨露被晃落了下来。 一滴汗珠,从容渊的额头加速滑落,漫过眉毛,浸到了他的睫毛上。受到刺激,容渊的眼睛忍不住用力眨了一下,就在闭眼的那一刻,胸口已经被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踉跄退了好几步。 “要用力,你胸骨就断了。”秦云昭收回踢腿,伸手抓起旁边架子上搭的一块帕子,兜头向容渊扔去,“随时记着各种因素的影响,哪怕是一滴汗水;否则你就是给敌人留下致命的空门。” 跟阿昭还是差得远啊,连一滴汗水都不能乱流!容渊有些沮丧地接住了帕子,揩着一头的汗水,走近了秦云昭:“云昭姐,那你会怎么做?” 秦云昭的脸颊微微泛粉,就连气息也只是略有些急促而已,身上自然是一滴汗星子也没有,见容渊眼巴巴地看过来,伸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规避、逼退,这又没有定势的,全看你随机应变了。容鸭子你可真笨,宗伯伯教你这么久,经常会被你气死吧!” 容渊抿了抿嘴,不说话了。兵法谋略上,他比秦思源还略胜一筹,可武功上有秦云昭珠玉在前,他确实就显得极不起眼了。 武功就是秦云昭的天赋,自己都出了一身大汗了,秦云昭却还是闲庭信步,这样子,他什么时候才能打得过阿昭呢?还有他这声音,华灵说会有个半年到一年都是这样子,这么说,起码还要这么久他都会被阿昭叫做“容鸭子”了? 秦云昭已经不再理会容渊,走到一边的小几旁取了一盏蜂蜜水喝,鬓边一缕碎发滑落脸旁,被她抬手轻轻挽到了耳后,身后是另一树开得绚丽如瀑的蔷薇,容渊的目光却被她此刻迎着晨光的容貌完全吸引了去。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阿昭,我什么时候能够并肩站到你的身边呢?容渊不知不觉地握掌为拳。 “姑娘,你什么时候买了这双鞋子,还怪好看的。”无双将一双绢鞋拿在手中看着,赞叹了一声,难得她家姑娘也开窍了,知道买这种绣花的绢鞋穿,“呀,这是才买的吧,鞋底都还挺干净的呢。” 秦云昭放了杯盏,看到无双手中那双湖蓝色绣了素色玉簪花的绢鞋,想起昨天夜间的情形,脸上不由一红:“你怎么把这双鞋翻出来了!” “我看今天天气好,把一些鞋子都翻出来晒晒啊……”无双正解释着,抬眼看到秦云昭脸上一片绯红,讷讷唤了声,“姑娘?你……” 秦云昭自己也感到了双颊的发烫,连忙掩饰了一句:“刚才活动了下身手,有些热。”又忙忙地加了一句,“无双,那些放到后面做,你先趁早也来练练功。” 无双连忙应了,将手中的鞋子放在廊下搁着,先热身舒展了筋骨,才一招一式地把秦云昭教她的咏春拳练了起来。秦云昭把前院的空地让给两人,自己跑到后院练去了,她可不想时时转眼就扫到那双鞋子。 容渊看着秦云昭匆匆走去后院的背影,心中警铃大作,阿昭昨天晚上回来时,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到了现在,绝对能够确定,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不是说将军府有急事找阿昭吗?容渊回想着刚才秦云昭脸上骤然飞起的红云,将军府……沈谦?容渊的心里掠过一片阴翳。 将军府派人前来告知,因为有紧急军情,亲卫训练暂停了,秦思源已率先请缨,跟着沈谦又出任务去了。 秦云昭收到口信,脸上神色莫明,总觉得不用去将军府让她有些安心,可哥哥那里,又让她有些提着心。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啊,何况哥哥还一门心思要上进呢。 秦云昭收敛了情绪,这些天索性也专致清荷坊的重建来。土木工程已经画了图纸,有容渊在那里看着还好,可货品的筹备就有些伤脑筋了。 当初清荷坊是借着招商会买回来的不少好货色,如今要重新买,运费就是一大块,更别说那几家商家还是东南西北的远,时间上来不及,成本也会冲高,要跟那几家同行兑货吧,人家又只肯兑普通的货色,好销的,精选的,那是绝对不肯兑出来的。 清荷坊才开张不久,并不能像别的老字号大商铺那样,一封书信过去,那些商家就会押货过来,这种量别说清荷坊吃不下,就是吃得下,人家也不相信这么一家没什么大名气的店子啊。 秦云昭一时有些发愁,果然没有能掌握的货源就是这样不好,实在不行,她也只好往曲城跑一趟了。曲城繁华,商业集中,虽然比不上一手货源地,好歹也是有几家批发大商家的,听说货色也全,价格高点就高点吧,也只能如此了。 杜杨因为昨晚偷得畅快,今天睡了个懒觉才起了床,惜月已经忍气吞声到叶兰音那里立过了规矩,刚好赶回来,见杜杨已经醒了,连忙把想赶上前来的小丫头叫了下去,亲自上来服侍了他梳洗。 杜杨见她眼皮有些微肿,似是刚才哭过了,知道八成又是叶兰音给惜月难堪了,伸手就捏了把她的脸:“好月儿,委屈你了,再等上几个月,等事情过去了,我就提了你做姨娘。” 惜月小产,以及不能再生育的事,除了叶兰音和她的奶嬷嬷,就是惜月自己知道了,当时其余的几个婆子也就是以为是受罚后她月事出血多了些。 杜杨自然也不知道,还想着等那件事淡了以后,给惜月提个姨娘的位份,也算是他事后的一点补偿,何况,现在他去秦明月那里,还要惜月以后一直帮遮掩着呢。 惜月面上带出了惊喜的笑容,温顺倚进了杜杨的怀里:“婢妾只求能好好服侍在爷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女人啊,这样柔顺只能依着自己才好。杜杨呵呵笑了笑,搂着惜月就香了个嘴儿:“等再过一年,爷给你好好播了种,让你给我杜家育了子嗣,那时你才真是心满意足呢!” 再过一年,要叶兰音还生不出来,他就得跟娘那里商量,怎么也不能再等着石头开花了,她生不出,占着正妻的名份也就算了,说什么也不能阻了不准别的女人帮他生儿子啊。最好是让惜月先生一个,秦云昭那里,一来年纪还小,二来,他还想好好尽兴要她几年呢。 惜月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捏紧成拳,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杜杨已经放开了她,整了整衣裳往前院去了,他要去跟他娘那里讨个松口,才好出门去找那小辣妞! 惜月恨然看着杜杨的背影,眼中掠过一片阴翳。当姨娘,为他生育子嗣,这在以前,曾经是她能想到的最美的梦想,现在却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 明明是那么蹩脚的借口,要是当时杜杨能再坚决一点,为她多求几句情,叶兰音心虚之下,也不会硬要逆着他的意思。可是杜杨没有,他听到叶兰音许了他会有新人,他就闭上了嘴…… “瞧你那猴急的样儿,你爹前脚才去办公,你后脚就跑来跟我说要出门。”陈雪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到底还是舍不得数落重了,“要你把那些个花花心思收一收,不早就考个举人回来了?” 学政可是跟老爷说过,这个儿子天资尚可,就是浮了一点,要能沉下心静下气做学问,中个举人回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杜家这样的人家,哪怕杜杨考不上进士,就是中个举人,杜鹏也能找关系给杜杨安排一个小官职,偏偏这儿子虽然早早就中了秀才,却迟迟未中举人。 秀才虽然也算有了个功名,可那能抵什么事?就算寻了事做,也只能是个吏!官吏官吏,别看连在一起,里面的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杜鹏听了学政的话后,才会发狠把儿子给禁在家里,要他好好温书,等到秋试一定要去考个举人回来。陈雪娘听见儿子这一下子又要出门,才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杜杨连忙叫屈:“娘,儿子要出去办的这事,也是爹吩咐下来……” 杜杨急忙把秦思源那头的事跟陈雪娘解释了,又指天划地地保证:“娘,这事原来就是爹同意的,他那一会儿忙忘记了,儿子没完成这事,心里可一直挂着呢。你不是也常说嘛,拉关系要趁早,咱们趁着秦家兄妹俩个微末之时把这姻亲给结上了,以后就慢慢得了助力了。” 原来那秦云昭跟秦姨娘两个不对头?陈雪娘心里不由一动,她自己是不乐意待见杜鹏这几个姨娘的,特别是秦明月,可是儿子那里,儿媳因为身体有恙还一直无孕,要是下半年再没怀上身子,到时她也要找亲家母说一说了,这嫁过来也好几年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让杜家无后吧? 正妻的名份叶兰音继续占着就是,她既然不能生,说不得也只能让姨娘先生下孙子来了,到时认在叶兰音名下就是。儿子既然对秦云昭这么上心,就给他抬了这个贵妾回来传延宗嗣也好。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秦云昭跟秦明月过不去,到时她在后面顶上一顶,刚好乐得看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6章 放榜 杜杨得了他娘的恩准,急急忙忙地就叫了小厮长松过来。前些日子,为着学政那一番话,杜鹏把杜杨关在了府里头不准出去,又嫌是长松这小厮教唆得主子不用功,专门带往那些花街柳巷去了,所以把长松捆了,拿大板子狠打了一顿。 虽然长松的爹娘暗中让行刑的那几个家丁手下留了情,没伤了骨头,长松当时也看着是被打得屁股上没一块好肉了,更是满以为这差使是完了的,没想到还听到杜杨叫他,虽然屁股上的伤还没好,走路还有些瘸着,也连忙一古脑儿地爬了起来。 听到杜杨说要去清荷坊,长松“唉哟”叫了一声:“爷,敢情你还不知道哇?清荷坊早些日子就被烧了!” “被烧了?”杜杨吃了一惊,因为他岁考成绩吊在尾巴上,原来一直瞒着家里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天学政遇上了他爹,偏偏把这事给抖露出来了。 原来寄予厚望的儿子,有几回也得领了癝米回来的,这一回岁考居然居了末等,杜鹏大觉失了面子,回来就大发雷霆,下了死命令禁了杜杨的足,外面的事也一概不准传到杜杨耳朵里来,要让他安心在家里读书用功;所以这一些八卦热门的闲聊事体,竟是半点也没人敢说给杜杨听。 长松见杜杨已经被准了出来走动了,也不怕犯着什么禁忌了,连忙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给说了出来。杜杨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是这等香艳的事体引出来的,不由啧了一声:“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没想到那祥云阁的肖东家是这么个风骚的人儿,杜杨也是见过肖银儿两回的,年岁虽然大了点,可身材是辣得没话说的,就是那脸蛋儿也可一观,要早知道,他说不定还能捷足先登,搭上一腿尝个味儿呢。 听长松说肖银儿下了大狱后就得了急病死了,估计也是她夫家使了银子,就那么把这事给按了下去,倒可惜了那么个人儿。 杜杨心里惋惜了一回,想到祥云阁的女东家都耐不住要找男人,还找的一个伙计,秦云昭再是清荷坊的东家又怎么样呢?给自己做妾,委实是让她攀了高枝了! 心里想了一想,杜杨除了把上回买得那支金镶宝的簪子笼在了袖子里,另外还翻出来他私下攒的两百两银票,也收在一只鸳鸯戏水的荷包里,揣在怀里出去了。 新的清荷坊打算建成两层,楼下卖货、试衣,楼上设计是vip金牌客户专用雅间,哪怕不买东西,过来坐着喝茶休息也是可以的,并不用额外再花钱。 如今房子已经建到了二楼,秦云昭正和何花走在一堆木料中看着,商议着等房子修好,要做什么样的装修内包,雅间不用说,必是要做的精致隔音的,下面的一楼更是要高端大气上档次才行,清荷坊比量是比不过那些老字号店铺的,而且一直走的也是精品路线,之前的事实也证明,这样的路线选择不错。 “秦东家,有人找!”一个在下面帮忙看着工程进度的伙计叫了一声。 秦云昭蓦地就想起沈谦那乌黑清冽的眉眼来,心头噔地一跳,迅即想到他已经出发去东野了,何况如果是他,必是会让靖风和王延直接到她面前来请的,而不会让伙计来叫。 秦云昭和何花说了一声,先走下楼来,问那伙计:“是谁找我?” 伙计忙把她带到了外面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面前,秦云昭一见是原来跟在杜杨后面的小厮,秀眉已经蹙了起来。 长松连忙赶上前行了礼:“秦姑娘,我家少爷才听闻清荷坊遭了祝融之祸,专程过来慰问姑娘,想请姑娘去醉花荫茶楼一聚……” 本来秦云昭就烦着杜杨纠缠不休,何况听到是邀她去茶楼,界山城那一回事,就是在茶楼出的,她现在听到这人邀到茶楼就更是烦躁了,冷冷地就回绝了:“没空,不去!” 长松见秦云昭提脚要走,连忙伸手拦住:“诶,秦姑娘你别忙着走啊,我家少爷可是杜千户的嫡子,专门过来帮你的,要他说一句话,你这清荷坊……”话没说完已经被人揪了领子一手掀到了一边。 容渊一张俊脸上阴云密布,低喝了一声:“滚!” 长松站稳了脚,见掀自己的是个嗓子还在换音的小子,自觉失了面子,把袖子一捋就走上前来:“哪儿来的小子,毛都没长齐……” 当着秦云昭的面,容渊怎么愿意让她听到这些话,不等长松说完,一拳头直接捣在了他肚子上,长松立即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身子缩成了一团,一时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容渊这才冷哼了一声:“再敢来,我下一拳就打得你苦胆汁都吐出来!”拍拍手跟在秦云昭后面走了。 杜杨坐在茶楼里等了半晌,才看到长松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着,蹒跚走了进来,一见他的面,就哭丧了脸:“少爷,秦姑娘身边有个身手厉害的小子,揍人可疼死了!” 长松跟在杜杨身边,也是个惯能察言观色说话的灵性人儿了,这回居然还挨了揍,而且看样子还被揍得不轻,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一回两回矫情还可以算是女人的小脾气,当个情趣,三回四回都不给面子,杜杨心里的火就起来了。 “这小贱人,还给爷矫起情来了!”杜杨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磕,腾地站了起来,想了想,又慢慢坐了下去。要是清荷坊还在开门营业,他自然能找上一两个小混混去店铺里撒泼闹事,可这会儿清荷坊这店面都在还修建呢,要下手未免痕迹太过明显了。 他不仅想抱得美人归,还想跟秦思源那边结好关系呢,并不想接仇。杜杨慢慢又端起了茶盏,他得想个妥当的主意,一举中的才行! 门外一阵敲锣打鼓喧闹声过,杜杨被打断了思路,有些不耐烦地问了一声:“外面在吵些什么,闹纷纷的整得人心烦!” 长松连忙跑过去趴到窗户边看了,回过头回话:“爷,是今年的春试小考放榜了,报子正拿着喜帖到处去给中了秀才的人家报喜呢。” 原来是小考放榜了……杜杨眉头一展,突然就有了一条好计。 向晨峰一大早就出来看榜了,他跟了席夫子苦读了这么久,夫子说他今年可以下场一试,他就卯足了劲儿,并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是全力以赴;想着自己若能中了秀才,就能跟娘那里提出他心里期望已久的事了。 今天到了放榜的日子,向晨峰虽然来得早,心里却是有些七上八下的虚,虽然夫子也说他作的文章不错,可这毕竟是他第一回下场,心里怎么也觉得有些没底。 有些同年也是一早就到了,大家开头还有心情寒暄两句打个招呼,越到后来就越有些不大开得了口说话了,有不少年纪大的,差点没把胡须都拈断几根。 好容易等到两名差人举着几张红纸出来,大家顿时骚动起来,忍不住都往前挤。每年都是这样啊,差人连忙大声吆喝开了:“各位秀才老爷先让让啊,等小的几个把红榜贴好了,各位秀才老爷也好看榜!” 向晨峰因为来得早,本来就站在偏头里,被这一挤一拥,正是挤到了最前面,看着那两个差人刷了浆糊贴了榜,连忙一眼扫去,见那张红纸上并没有自己的名字,心里忍不住就跳了跳。 好在差人已经开始贴第二张榜了,向晨峰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来回搜了一遍,依然没见自己的名字,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下来,脑子嗡嗡响着,机械地看向第三张贴出来的榜单,从下往上一个个扫着名字。 不是,没有,还是没有……一直扫到最上面一行,上面两个墨汁淋漓的大字:案首,后面的名字……竟赫然是“向晨峰,籍靠山屯”! 向晨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旁边的人已经念了出来:“哎呀,今年的案首竟然是靠山屯的,姓向名晨峰,你们可曾认识此人?” 原来这红榜是倒着贴的,先贴最末的,然后才贴最先的……向晨峰身子摇了摇,紧紧捏紧了拳头,案首是靠山屯的向晨峰,他是案首,他就是案首! 向晨峰只觉得心里堵了些什么,让他想即刻放声大啸,让他想引吭高歌,最终都被他忍了下来,只有眼泪,实在忍不住冒了出来,在眼眶中打着转转,模糊了他的视线。 身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友善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也别泄气,老哥我都考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今年还是又落了弟,你年纪还小,指不定明年就考上了呢……” 向晨峰也看不清眼前是谁,也不敢开声,他怕他一开声,就会大笑起来,只能胡乱地点着头,直接用袖子把眼泪揩干,抬头又深深看了一眼最上面那一行大字,转身挤出了人群。 他要回靠山屯去,现在就回去,这回一定要说服娘,让娘一定要请了媒人,去跟阿昭提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7章 雷殛 李芬刚从后园子摘了点菜回来,就听到村子另一边敲锣打鼓闹得响。没听说这村里谁家要做喜事呀?李芬擦了擦手,有些疑惑地走到了大门口向外面望去。 洪嫂子已经气喘吁吁地冲这边跑了过来:“芬儿,快来快来,峰哥儿中了第一名秀才,报子来咱们屯儿报喜来了咧!” 向晨峰中了第一名秀才?哎哟,这可是靠山屯的大事儿!难怪那么热闹!李芬连忙走出来锁了门,急步跟着洪嫂子往锣鼓声的地方跑去。 张杰笑眯眯地带着一伙儿报喜的人往小张氏家里来,靠山屯也有好些年都没有出过秀才了,这不出就不出,一出还出了个案首回来,案首是什么,那可是今年这兴州城第一名的秀才!这个秀才,还正是他内侄儿!荣光,荣光啊! 向燕早得了丈夫的吩咐,早一脚赶到了她嫂子家通报讯息,小张氏愣愣地坐在炕上半晌,还不敢相信:“峰哥他姑,你不是骗我的吧?峰哥真中了秀才,还是案首?” 向燕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嫂子,你还不相信我说的?你听听那敲锣打鼓的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要到你这儿来报喜了!” 不用小张氏竖起耳朵,那热闹喧天的锣鼓声已经清晰可闻,而且越来越近。小张氏惊喜地站了起来:“峰哥儿中了……”下一句话却说不下去,竟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向燕连忙给小张氏递了帕子:“嫂子,这是大喜的事啊,你怎么还哭起来了……” 小张氏赶紧点着头胡乱揩了眼泪:“是我欢喜得傻了,这是大喜,大喜……哎哟,我得赶紧准备赏钱去,还要裁红纸做红封……” 小张氏嘴里念叨着,身子在炕边团团转,手里取了把剪刀就去翻钱,觉得剪刀碍事了又赶紧放下,等一手拿了钱匣子,一手翻了张红纸出来,又不知道把剪刀放在哪里了。 向燕赶紧把她劝住了,从自己带的包裹里取出了一沓红封拿到小张氏面前:“峰哥儿是案首,又难得这些人一大早地就跑过来报喜,我们就自作主张,每个封儿封了两钱银子,打赏出来也不会掉脸面……” 那一沓红封有一二十个,这就是三、四两银子了,小张氏连忙要推,向燕按住了她的手:“嫂子,峰哥儿可是我侄子,你要这样,那就是跟我见外了!” 门外已经有人跑了进来:“张婶子在家吗?大喜了!”小张氏听着锣鼓已经要响到屋门前了,也不再磨叽了,三步并两步的就往外走,向燕笑着摇摇头,把那一沓红封拿在手里,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等向晨峰赶回靠山屯时,一群报喜的人已经走了,屯里一个个见到他,都是笑吟吟地,也不叫“峰哥儿”了,直接就唤着“向秀才”,向晨峰一路招呼着,还不时被人拦在路上说上一阵,好容易才走回了自己家。 张杰和向燕正在帮着收拾东西。报子大老远跑过来,他们自然是要招待一餐午饭的,幸好李芬和洪嫂子等几家婶啊媳妇儿啊都过来搭了帮手,一餐饭办得丰丰盛盛的,报子吃得油嘴光光地揣着红封走了,这事儿才算得了圆满。 桌椅板凳碗筷都洗好退好了,现在还有一院子屯里乡亲们送来的贺礼,鸡鸭、猪肉、鸡蛋、布头什么的,琳琅摆了一大院子,清点起来也费劲。 张杰和向燕两口子正在一个报数一个记账,抬眼看到向晨峰额角见汗地急步跑了回来,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哎呀,我们的案首老爷可算是回来了!” “姑父、姑母!”向晨峰一看院里这架势就明白了,连忙住了脚,有些不好意思地先深深行了一礼,“今天真是辛苦姑父姑母了!”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辛不辛苦的,跟你姑父姑母还正儿八经行起礼来了!”向燕嗔怪了一声,又笑了笑冲屋里努了努嘴,“你娘乐傻了,在屋里头哭呢,你赶紧去看看吧。” 小张氏在正屋里头设了神龛,摆了亡夫的灵位,一边上着香一边就抹着眼泪,嘴里低低哝哝地也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听到儿子在背后叫了声“娘”,小张氏取帕子仔细把眼泪揩干了,就把手里正燃着的三支香递给了儿子:“峰哥儿,跪下,给你爹好好磕几个头,告诉他你考中秀才了!” 向晨峰连忙一撩袍角,禀着香端端正正跪在了他爹的灵位前,磕了三个响头,又默祷了几句,起身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小张氏这才一把拉紧了向晨峰的手:“娘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 向晨峰连忙把小张氏搀到里屋那炕上坐了:“娘,儿子只是中了秀才而已,你就这样子了,要儿子中了举人,那你还不得哭个三天三夜了?” 他心情好,难得的说了句俏皮话,小张氏忍不住笑了出来,又板了脸训了一声:“下回可不许再这么贫嘴了,学得油嘴滑舌的不好!” 向晨峰低头应了,心中微闷了一分,忍不住就想起秦云昭来,阿昭以前说他一板一眼地像个小夫子呢,要是阿昭在,定是会巧笑倩兮地反过来逗他,阿昭…… 小张氏又絮絮叨叨地教导了儿子一回,切莫妄自骄傲自大,须记随时谦逊谨慎,今后身份不同了,规矩更是一步错不得等等。 向晨峰耐心听了,等小张氏长长一席话都说完了,体贴地给她递上一杯温水,一字一字地直接就提了出来:“娘,我想……我想去提亲。” 去年向晨峰破天荒地跟小张氏争吵了一回,当时就是摞下了非秦云昭不娶的话,母子俩后来还是向燕劝和的。翻过年秦家那兄妹两个搬进城了,小张氏见儿子虽然沉默,却并没有说什么,只一门心思苦读,心里还暗喜,觉得两个人远远分开了就好。 现在听到儿子提出提亲的事,小张氏心里忍不住就一咯噔,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跟哪家去提?” “跟源哥儿那里。”向晨峰抬眼迎着小张氏变得冷厉的目光,依然倔强地说了出来,“娘,我想娶阿昭!” 秦云昭这丫头,竟是阴魂不散地缠住了儿子的心,让儿子死心塌地要娶她了!想起上回在那兄妹面前吃的钉子,小张氏心中那股子火气就腾腾地冲到了头上,伸手将桌子狠狠一拍:“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许娶她!” 放在手边的那只水杯立时被震倒了下来,咕碌碌地在桌子上转了小半圈,杯子里的水沿着桌面淅淅沥沥地流了下来,一下子就打湿了向晨峰的鞋袜。 一点湿湿的凉意从脚一直升到了心里,向晨峰看着小张氏震怒的面容,心头梗得难受:“娘,为什么?阿昭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就是不同意我娶她?” 有什么不好?她不好的地方可多了!她那娘热孝里头就能跟人跑了,这就是不好;她成天不着家不会做女红,跑去老山林子里打猎,这就是不好;她居然还带了那么些男人回家,像男人一样跟他们交往,这就是不好;她笑一笑,你能开心上一天,她说一句话,你就当圣旨一样,这更是不好…… 小张氏紧紧咬着牙,咽下了从心头一直噎到嗓子眼儿的那口气,语气加重说了出来:“就因为她人长得太好了,又不是个能安分守在家里的,这样的女子,要娶进咱们家来,那就是一个祸水!峰哥儿,别说你现在只是个秀才,就是中了举人,你以为以咱们现在这家势,能护得住她么?与其以后让你长痛,不如现在让你直接就死了这条心!” 向晨峰顿时如遭雷殛,小张氏没有说出心里那一大堆想法,却独独说出了这个理由,却正中了向晨峰心头一直存在的隐忧! 向晨峰想起了秦云昭跟华灵站在一起说话时,两个人的气质有多相配,想起了容渊那张俊美的脸,和眼中的深意……更想起了陆春生当时是如何想污毁阿昭清白的那些事! 不过一个陆春生,陆春生不过一个平民,他都帮不上阿昭的忙,要是那些有权有势之人觊觎阿昭,他岂不是更是无能为力? 他心底一直害怕这种无力,甚至有一回梦到阿昭眼中含着泪,摇着头对他说:“晨峰哥,没用的……” 他害怕这种无用,所以拼了命沉下心苦读,他想改变身份,想拥有权势,也唯有走科举这条路了。可如今哪怕他刚中了秀才,母亲一句话,也将他心中的隐忧提溜出了原形,是啊,他现在中了秀才又怎么样,区区一个秀才,又能护得住容颜越来越美的阿昭吗? 小张氏瞧着儿子眼中的亮光一下子就枯萎了,眼底泛出了一片死灰,心里不由一慌,紧紧拉住了儿子的手:“峰哥儿,娘是过来人,这么多年看过了多少事,娘都是为了你好啊!向家只得你一个独子,娘不能看你因为一个女子惹出家门祸事啊……” 向晨峰沉默地从小张氏的掌中挣出了自己的手,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出去,小张氏连忙追上来想拽住儿子的袖子:“峰哥儿,你要去哪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8章 艺伎 向晨峰只觉得心里冰凉凉、乱纷纷的,一抬手就让开了,不让母亲拉到自己:“娘,我出去走走,一个人静一静,你别管我!”说完竟然小跑着冲了出去。 正在外院收拾东西的张杰和向燕不由对视了一眼,先前小张氏在屋里头和向晨峰的争执,两个人都听在了耳里,正等着合适的时机再进来劝转,没想到小张氏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后,向晨峰不再争辩,就成了这种灰心丧气的样子;两人心里都有些惊诧。 小张氏见撵不上儿子,忍不住眼圈一红,又要流泪,张杰看了向燕一眼,向燕会意,走上前劝说起来:“嫂子,峰哥儿也不是小孩子了,如今都中了秀才了,他做什么事自然有他的考虑……” 向晨峰脑子里乱糟糟地,下意识地就想避开人,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抬脚就直接往老山林子那边走去,一直走到了以前帮阿昭打柴的那片小树林子里才住了脚,找了一个大石头抱膝怔怔坐了上去。 从这里,可以看到山脚下阿昭的那处新屋,虽然她现在人不在了,可是,当时她才搬进这新屋子后,自己上门祝贺,以及之后每天打柴送去的情形却还历历在目。这样看着,就仿佛阿昭的笑颜还在眼前,还会出现在那院子里…… “小伙子,想什么心事哪?” 向晨峰诧然醒神回头,连忙规矩起身行了礼:“宗老伯,我…就是看书累了,来这里养养眼……” 宗南山提着几样猎物,笑眯眯地看着向晨峰略有些窘迫的脸,并不说破他的心思,伸手就取了一只野兔下来:“喏,看书辛苦,多吃点儿补补身子,你们读书人啊,身体就是文弱了,心神也费得多,还是老头子我好啊,想吃什么就上山打什么,日子过得简单啊!” 向晨峰忙推辞了不肯要,宗南山也不管那么多,把野兔往向晨峰怀里一扔,自己大步先走下山了:“眼见就是下半晌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向晨峰无奈地提了那只野兔,站着看他一会儿已经下到了山脚,开门进了院子里,觉得这样站着窥瞰别人的院子也不好,轻叹了一声也走下山了。 要他也像宗老伯这样,日子过得简单就好了,想吃什么就打什么,想……向晨峰突然停住了,他喜欢阿昭,他想娶阿昭,他为什么不去问问阿昭呢? 娘说阿昭不是个能安分守在家里的,要是阿昭愿意呆在家里过日子呢,阿昭不会女红,他可以请姑母教她,只要阿昭不去外面,自然就不会碰到那些人,自然就不会发生那些事,自然就能跟他安稳地过日子! 他会更努力的,今年就去考秋试,他一定会考上举人的,明年春天就去京都考春闱,考进士!中了进士,他就能授官,有了官身,就能让阿昭出来跟同僚眷属交往了,那时他们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向晨峰想通了这一节,急急就跑了起来,他要进城去,问问阿昭,可愿意嫁他,可愿意为了他在家里委屈地呆上一段时间,不会很久,只要一年,只要在家里呆着那么一年就行! 向晨峰怕母亲那里再横生枝节,把那只野兔送到了张杰家里,跟姑父姑母说了声记起同年有个宴请,要进城去,让他们转告他娘不要担心,自己就匆匆忙忙跑去租了车进城了。 等赶进城里,天已经擦黑了,向晨峰顾不得肚子还瘪着,直接就往柳街赶,才走到街口,就看到前面一堆的文人,其中几个正是他的同年,却都聚在秦云昭的家门口。 打头已经有个秀才高声叫了起来:“我等仰慕昭娘色艺双绝,趁着良宵特求美人出来一见!” 无双拦在门口气急得脸都透红了:“我都跟你们说过了,我家姑娘才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呢!” 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她是遇上这群喝了二两酒的秀才,怎么也说不清!也不知道是哪个歪嘴乱传的,居然说姑娘这里是个私寮艺伎,又长得国色天香,非要找姑娘出来陪他们去喝酒赏月,这么一大堆堵在门口,真是急死人了,赏你妹啊赏! 前头的秀才还没说话,后面早有人叫嚷起来:“敢情寻常都是马车接送出入贵人家,昭娘眼中看不上我等白身士子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一大锭雪花银子当地扔出来砸到了门上:“可是怕我们付不出这缠头资?” 一众秀才顿时哗叫起来:“就是就是,让昭娘出来一见,要多少缠头资只管说个数出来,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凑不齐?就是买她一夜春宵也尽够!” 向晨峰连忙拉住了一个相识的秀才急问:“陈兄,这是怎么回事?” 陈秀才一见是向晨峰,大喜之下一把就拉住了他:“原来是向案首,来得正好!此间居有一色艺双绝之妓,名唤昭娘,等我们把她唤出来,刚好陪我们共游兴沙河,不负此良宵,更可贺今日龙门之喜!” 向晨峰心里大急,连忙扯了他解释:“你们弄错了,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家,不是什么……” 人声嘈杂中,陈秀才只听得向晨峰说到前半句,就哈哈笑了起来:“原来向案首早就知道藏美于此了,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早说这昭娘是你朋友,我们就让你上前去唤她出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向前面喊,“王兄,向案首是昭娘这里的恩客,让向……” 向晨峰急着冒汗,偏偏解释又没人听,直接被陈秀才推搡到了前面来。向晨峰上回来吃过一次饭,无双是见过他的,见他今天居然也来了,气不打一处来,指了他鼻子就骂:“是不是你这混蛋在外面乱说我家姑娘的!” 向晨峰不及跟她辩白,先转身提高了声音:“大家听我说,大家听我说!你们弄错了,这里并不是什么……” 话没说完,底下就有人起哄起来:“磨蹭什么,叫昭娘出来一见啊,我可是出了银子的!”一群秀才顿时又纷纷杂杂地吵嚷起来。 站在门首的王秀才见群情一此,呵呵一笑,张口正要说话,眼睛突然定定看着人群后面不动了。向晨峰抬首看去,心里突然急跳起来。 秦云昭一袭天水碧绣清露白荷的齐胸襦裙,外罩一件天青色滚银纹的对襟绫裳,轻轻盈盈款步走来。台阶下的一群秀才见两人异样,纷纷回首而看,刚才的嘈杂顿时一静,人群中隐隐传来抽气声,自觉地分开了道路让秦云昭前行。 有人已经忍不住轻声吟了一句诗出来:“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阳借出胭脂色。” 见众人一片安静,秦云昭扫了一眼这群人身上的襕衫,微微抬了抬下巴:“不知道各位秀才老爷堵在民女家门口是什么意思?” 人清丽如妖,声音也是极美,若能听到她唱上一曲,想来定是绕梁三日,三月不知肉味了!见正主终于现身,王秀才心中大喜,连忙装作斯文地拱手先行了一礼:“昭娘,我等久慕昭娘色艺……” 一道寒光闪过,夺的一声,一柄雪亮的匕首插到了王秀才身后的门板上,他头上的襕巾啪地一下掉了下来,一头束发顿时披散开,还有几缕飘飘荡荡了片刻才落了下来。 秦云昭手中已经接过了容渊递来的第二柄匕首,在指间熟练地抛耍着:“再是秀才,也不能指鹿为马吧,指良家女子为妓,狎语相逼,不知道告到学政那里,会给各位怎么一个判罚呢?” 良家女子?王秀才摸了摸头顶,后背已是一层冷汗,嘴里还喃喃不信:“你怎么会是良家……” 门板上又是夺的一声响,王秀才突然觉得腰侧一片凉意,低头去看,才发现贴着肉的那一层衣服都被刚才的匕首削了去,衣服不仅破了洞,还因为腰带断掉下来,松松垮垮地披在了身上。 王秀才吓得立时闭上了嘴,见秦云昭款款走了过来,腿肚子都有些抖了起来,战战兢兢低低叫了一声:“侠女,王某刚才无意冒犯……” 秦云昭嗤笑了一声,无双连忙靠过来指着下面一人跟秦云昭告了状:“姑娘,还有这个人,用银子砸咱们家的门,要叫你出来!” 那人见势不妙,突然就叫了一声:“这女人要扯了我们去见学政,大家快跑啊!” 这群人中有好些都是今天才好不容易考得的秀才,刚才听到秦云昭说他们是指良为妓、狎语相逼,来不来的就要告到学政那里去,心里已经慌了,听到这么一叫,轰地一声就跑散了去。 别人想跑也就罢了,你刚才一包子劲儿怂恿着大家,现在想跑?甭想!容渊抄手捡起还掉在地上的那锭银子,嗖地就飞了出去,正正打中那人后腰;那人只觉得腰腿一麻一软,竟是就跌在了地上。 一场闹剧演罢,一群秀才已经作鸟兽散,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集拢这么些人来污损她,要说里面没有猫腻,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绝不可能。秦云昭怎么会容这人跑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09章 值了 秦云昭拔下钉在门上的两把匕首,冷冷走向那人,盯着他看了片刻,手里的匕首在指间灵巧盘旋转动,那人的身上顿时先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气场压制,压制后才好攻破他的心理防线,问出真话来。可是容渊不懂,站在秦云昭身后见她半天不说话,已经忍不住了:“云昭姐,这混蛋太可恶,我先好好修理他一顿!” 就算见了官,他也能托关系出来,可要平白就在这里吃了皮肉之苦,那可真是就白吃了。那人心中一惊,色厉内荏地先喝了起来:“不过一场误会而已,我身上可是有秀才功名,你敢打我,我一定……” 话没说完,人就像炮弹一样贴着地飞了出去,“嘭”地一声重重撞在一边的青砖墙上才停了下来,那人哎哟叫了一声,只觉得胸肋扯得生痛,嘴里就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时另外一个低醇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一定怎么样?” 听着像漫不经心的语气,秦云昭却听出了他心里压抑的怒气,一时懵懵地呆立住了,心却不争气地狂跳了几下,咬着牙几乎想转身就走。 “阿昭,你没事吧?”秦思源一脸愤怒地从沈谦身后走上前来,先一把拉过了秦云昭上下打量了一回。 他这一拉近,沈谦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秦云昭的身上。秦云昭只觉得他那目光带的有刺一样,刮得她脸皮都有些发紧。 想到这是在众人面前,秦云昭不想在向晨峰和那几个秀才面前说破沈谦的身份,怕给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只得低了头上前草草行了一礼:“沈四叔。”又转向秦思源露出了笑脸,“哥哥!我才不会有事呢!” 见妹妹并没有受到影响,秦思源盯着倒在墙边的那人正要走上去再补上几脚,秦云昭连忙拉住了他:“哥,那人肋骨已经断了几根,你再上去,非得把他给揍死了。”秦思源这才恨恨地作罢。 靖风早叫了后面两个亲卫,把被沈谦踢断骨头的那秀才,连着王秀才一起都拖走了;向晨峰这才得了空上前来行礼:“多谢沈大人出手相帮阿昭。” 他只知道沈谦跟罗奕一样,是兴州的军官,具体身份却是不清楚的。沈谦眉头微微一跳,向晨峰并无所觉,已经又转向秦思源一脸惭愧地低了头:“源哥儿,我没能帮上忙……” 自己护着阿昭,谁要他来多谢了!沈谦心中掠过不快,想起刚才这野丫头见了自己那么敷衍地叫了一声,叫她哥的时候,声音里却充满了快活,这区别对待太明显,沈谦不由更是沉了几分脸。 秦思源回来了,秦云昭的心思就全转在她哥身上了,并没有去管旁人那么多,只一迭声地问秦思源差事顺不顺利,问了他们也是还没吃晚饭的,连忙就叫了无双到厨房里帮忙,自己亲自动手,做了一桌子好菜出来;自然是连着向晨峰一起请上了。 秦思源这趟跟着沈谦一起回来,只是因为沈谦还要亲自调度筹备些事,歇得一晚又要走的。好男儿怎么能总在家宅里头混,秦云昭倒也没有太多不舍:“哥今天回来的倒正好,明天我也要去曲城进货了呢。” 去曲城,进货?向晨峰闻言吃了一惊,正挟起来打算吃的一只肉丸子就又滑落下去,掉回了碗里,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秦云昭。 秦云昭打算留无双看家,带容渊一起去曲城,容渊武力值高些,而且有些事,有个男的出面也好办些;她倒是没想过什么男女不便,原来前世出任务都出惯了。沈谦刚扫过向晨峰的眼神一敛,听到秦云昭这打算,忍不住挫了挫后槽牙。 倒是向晨峰先开了口:“阿昭,你要去曲城进什么货?”他并不知道秦云昭在城里还做着什么事,听着她刚才的话,知道应该做的还不小,心里忍不住就是一沉。 秦云昭一笑:“向大哥,我入了些股份在清荷坊,不过还请向大哥别说出去。”她并不想宣扬,也知道这么说了,向晨峰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心里也是放心。 原来阿昭已经当了清荷坊的东家了?也是,阿昭本来就是个有本事的,在哪里都能做得好的……向晨峰讷讷应了,抬眼瞧着秦云昭已经开开心心地端了几个空菜碗起身去厨房里添菜了,心里一丝丝涩了起来。 阿昭她这么能干,又怎么可能愿意闷在后宅里面呢?向晨峰自认为自己是没有那么大的魄力的,他现在唯一能跟秦云昭拿得出手的,不过他对她的一颗真心罢了。 可是,想起之前秀才们闹事,容渊紧紧护在秦云昭身边的样子,向晨峰慢慢地沉默了下去,真心,他拿得出来,容渊又何尝不是? 何况刚才听阿昭话里的意思,容渊如今也算她的左右手了。容渊,不仅在生意上于阿昭有裨益,就是容貌上,也那么俊美,那么衬得上阿昭。 而自己,居然还空想着要求阿昭为了他老实在后宅里呆一年!阿昭,就像鲜灵快活的鸟儿,高高飞翔于蓝天之下,自己又怎么能自私地想捆了她的翅膀,让她做个家雀呢?向晨峰想着自己先前的想法,嘴角泛起了苦笑。 秦思源并没有注意到向晨峰的异常,正跟容渊仔细交待着,要他小心看顾好阿昭。容渊一双星眸亮亮闪闪,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就不着痕迹地瞥了向晨峰一眼。 沈谦状似毫不注意,端碗时却不小心拂落了筷子,不等桌上的几人招呼,就有些歉意地站了起来:“我去重新取一双。”大步往厨房里走去了。 秦思源跟着将军熟了的,也知道有些小事将军并不用他们赶着上前来,容渊却是眉心一跳,马上想到了去厨房里添菜的阿昭。 秦云昭刚盛好了两碗菜放在搁盘里,沈谦就进了厨房:“无双你先把菜上上去,今天的事我跟你家姑娘还有几句话要问。” 将军你可得给姑娘撑腰啊!无双心里小雀跃着,连忙伸手端了搁盘往正厅里头去了。 沈谦见她走远了,回过头来堵在了秦云昭面前,一双乌黑修长的俊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秦云昭立时就感到了一种乌云罩顶般的压迫感,脚步悄悄地就往后退了两步。 这堵着她的情形,跟那回在石桥上堵住她要她退赃物的情形可真像啊。沈谦想着那回她故意撞上来叫非礼,又趁机跳河遁走,害得他成了千夫所指的恶人,当时气得跳脚,谁成想到,这兜兜转转的,自己的心居然会落到这野丫头身上了呢? 只是一样还被她气得跳脚啊,沈谦不由轻叹了一声:“阿昭……”又忍住了嘴边的话。 他抱过她的身子,摸过她的脚,要换了别的人,一早就认定已经是他的人了,可秦云昭这丫头,不仅没有这方面的认识,不要他负责,甚至还想躲开他,他好容易才逼了她一回,那么好的机会,可还没得个确信,就因为军情不得不走了。 等他忙里抽空过来这一趟,前面那一个两个的,差点没给他开起桃花来了!沈谦不由一阵阵揪心,东野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平息的,不仅他这边要出去这么久,阿昭那边还要带了容渊去曲城。容渊那小子端着一张俊脸,寻常又是“云昭姐”、“云昭姐”叫得甜,可千万别把阿昭给哄了过去! “阿昭,今天的事你放心,我会让下面给你查清楚的。”沈谦一边给秦云昭做着保证,一边不着痕迹地又靠近两步,声音却骤然低了下来,刚才那么一想,他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了,“阿昭,这些天,你可有…想我?” 不想,一点都不想!秦云昭脚步虚闪,就想从沈谦旁边冲出去,被他一个滑步横移又截住了。因为已经开口说了个头,沈谦嘴里的话更是顺畅起来:“阿昭,我这些天总是想到你,想到那天晚上……” 秦云昭尽量侧过去的脸上顿时飞起了一片红霞,想起自己那天晚上被沈谦攻了个措手不及,反应太逊,忍不住急急开了口:“不许再说!” 她脸上已染出一片胭脂色,带着这一句话语气倒如娇嗔情郎一般,沈谦心头悸动,突然伸手过来,带了薄茧的指腹在秦云昭嫩滑如玉的脸蛋上轻轻一抹,又迅即收回手去。 秦云昭抬头怒瞪了一眼,沈谦却负手在背后,轻轻低笑起来:“双眸剪秋水,花颜旖旎红……”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瞧着沈谦居然这样一股子透着得意的雅痞劲儿,秦云昭恨恨咬了咬唇,突然提裙抬腿扫出,直攻沈谦下盘。 饶是沈谦反应迅速,退避开的身形也有些狼狈,脚下刚定好了丁字桩,没想到秦云昭却不打了,直接就从他刚才让开的空门那里跑出了厨房;原来是用了一招“声东击西”。 这会儿再追也堵不住那丫头了了,耽搁得久了沈谦也怕外头那几个人生疑,但也不想就这么轻轻放过,让秦云昭就轻易逃了,看着秦云昭的身影微微扬声:“阿昭,怎么不穿那双玉簪花的绢鞋?” 这混蛋还提那晚!刚窜到厨房门外的秦云昭脊背顿时一僵,回过头来狠狠横了沈谦一眼,那双黑莹莹的杏眸带了羞恼,涟涟水色刹那间在灯下波光潋滟;沈谦心中忍不住一荡,即使因为抽时间来这一趟,回头可能要熬灯点蜡去理好军务,为了这一刻,却是什么都值了。 从正厅过来刚走到檐角阴影下的容渊,看着厨房门内门外站在明亮灯光中的两个人,轻轻垂下了眼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0章 出门 杜杨并没有看到康秀才被一脚踹断骨头的那一幕,他在康秀才叫着那一声快跑啊的时候,就从远远的一棵柳树后跑出了柳街。 今天实在是不顺啊,本来计划好好的,等闹得秦云昭臊哭了脸,他再现身出来英雄救美,拯美人于危难之间,然后再在一群秀才们的起哄中,“盛情邀请”美人与他把臂同游的。 谁知道半路里杀出个向晨峰,差点打破他的计划,幸好康秀才机灵,把事情又纠回了正轨。可千算万算,他就没算到秦云昭功夫这么好! 秦明月倒是提过一句,说秦云昭就是个粗鲁的女猎户,可当时杜杨听了并不经心,何况一直又被秦云昭那小白花的外表骗了,只以为她会的就是三招两式三脚猫的功夫。 谁知道秦云昭来是来了,一出场,一出手就镇住了在场的这一群秀才呢!真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刚才乱哄哄地大家都一窝蜂跑了,也不知道明天康秀才会怎么怪自己。 左不过是再多花几两银子的事,倒是秦云昭这里,既然她有这样的身手,他可得另外想想法子了。听说练过武的女人身子骨都更柔软,能玩出寻常女子玩不出的花样呢。 杜杨想着枕下那本春*宫图里画得几个高难度样式,心里更是火热了几分。越难到手的女人,越是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杜杨心里千转百念地想着下回要怎么下手才好,一进家门口管家就迎了上来:“大少爷,太太让你一回来就去她那里。” 杜杨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连忙问了一声:“我爹回来了吗?”听到管家答了老爷还没有回来,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三步并两步地往陈雪娘那上房去了。 陈雪娘正坐在那里细细跟杜柳交待着话,见杜杨回来了,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松手你就一个闷子扎出去了,天都黑了才得归家,你呀,你媳妇才从我这里回去呢……” 杜杨涎着笑脸挨着下首坐了:“娘,我这不是看今年的小考放榜了,跟新晋的秀才们一起吃酒去了吗,也好拉些关系过来。” 陈雪娘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杜杨见坐在一边的妹妹脸色有些红,直觉有事,连忙问了出来:“娘,你叫我过来是……?” “你外祖母那里今年要过六十八的喜寿,你爹如今军情为重,娘也得留在这里照应着,你带了你妹子过去贺寿,明天就出发。”陈雪娘把事由说了,又继续说了一声,“刚才我把你媳妇叫过来,已经给她说了,让她赶紧帮你把行李整出来。” 杜杨微微有些吃惊:“外祖母那里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寿吗?这么早就要过去?那儿子的课业怎么办,爹还说了今年要我参加秋闱……” 他可不想一下子跑那么远,秦云昭那边他还没到手呢,要出去这么久,可别生了什么变故,让别人把那朵鲜花给先摘了! “你先带了你妹妹过去,也好多跟你舅舅家套点近乎,亲戚亲戚,就是要走动才亲呢。”陈雪娘先前就想好了这事,“等你外祖母过了大寿,你再紧着点时间回来就是;记着把书都带上,路上无事,正好多温习温习功课。” 杜杨见母亲已经做了决定,也只好无奈地应了,刚想着是不是就告退,陈雪娘犹豫了一下,又跟他说了起来:“你舅舅那边,听说也很有几个青年俊杰,你…记得多跟他们交往交往,掌着点眼!” 要自己交往,还要掌眼?杜杨一瞥眼看到妹妹已经羞红了脸,立时明白过来,敢情这是母亲觉得兴州城里的那几个人有些看不上眼,借着这机会把妹妹送到舅舅那边去相看了。 杜杨就笑了一声:“是是,儿子明白,一定帮妹妹掌好眼!” “娘,你看哥他欺负我!”杜柳顿时不依了,扑倒在陈雪娘怀里撒娇。杜杨见他娘横眉瞪了他一眼,连忙呵呵笑了一声赶紧先出来了。 这整个兴州城,除了沈将军,还真没谁上得了杜柳的眼了,沈将军是男人无所谓,杜柳却看着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陈雪娘心里有些发急,那回梅宴过后,就给她哥哥那边去了信,让哥嫂帮她寻摸个合适的人选。 可巧今天一早嫂嫂的信就到了,说是寻了一圈,还颇有几个看得上眼的,让陈雪娘借着老太太做寿的时机,先把杜柳送过来住着,也好有些来往。 杜鹏不在家,陈雪娘自然不好再走,只能让儿子带了女儿过去,名义上是祝寿,实际就是去那边相看结亲了。也是杜柳被符三符四几回刺激得狠了,发现要挤进将军府,还真只有做妾一途了,心里有些犹豫,所以陈雪娘好不容易才劝动了女儿那颗心,答应过去舅舅那边看看情况再说。 陈雪娘见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心里才放松了一口气,要把女儿顺利嫁出去了,她这才了了一桩人生大事,剩下的,这府里就还有儿子那边了。 她自诩也是个贤良婆婆,并没有给儿子房里塞人,媳妇嫁过来这么久,也喝了这好几年的药了,偏偏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唯一有动静的那个什么惜月,又被媳妇借机给整治下去了。 罢了罢了,看在媳妇娘家的面子上,就再容她这半年吧,半年后媳妇那肚皮要是再没有消息,也别怪她给儿子选几个好的进房里了。 叶家的姑娘生不出,总不能让她杜家的嫡子绝了后吧?这说到哪里都没有这个理;何况,她也等了这好些年了,怎么都是极宽容的了,谁叫叶兰音那肚皮就是不争气呢,怪得了杜家的谁?要再拖下去,怕是还会有流言说到儿子身上了! 杜杨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叶兰音已经指挥丫头婆子们把行李装了几只大箱子放在正厅里,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前把行李单子递过来:“爷,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杜杨拿过来粗粗扫了一眼,强掩住不耐烦,递回了叶兰音的手上:“你想的向来周全,我看很好。” 叶兰音哪是要递单子听他这几句不痛不痒的称赞,她是想着丈夫要出远门这么久,今天晚上也该宿到她这个正妻房里来了。 大夫说,调养了这么久,或许可以一试了,说不定这回就有了呢?她原来私下也曾怀疑过除了自己,是不是丈夫那边也有问题,可惜月那一回,证实了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以她的家世,无子就算不会被杜家休弃,可想到以后要接过妾室的儿女到自己膝下来充嫡子女,叶兰音的心里就是一阵阵发堵。她可是听了好多人说过,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只要有一丝可能,她还是想杜家的嫡长孙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杜杨并没有注意到叶兰音企盼的眼神,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直接就从叶兰音面前走过去了。 叶兰音气得直咬牙,又怕杜杨想着把院子里几个狐狐媚媚的丫头带去,要没了她在旁边约束着,那几个狐狸精在外面可不得死死缠上他? 这样一想,叶兰音就试探着问了出来:“爷,可要带人去服侍?不如妾身叫惜月陪爷……”好歹惜月已经是个下不出蛋的了,去一趟回来也不会给她整出个身孕来! 杜杨听到妻子这么一说,立住了脚想了想。去外祖母家拜寿,身边带着个小妾可不大好吧?而且,指不定他这一趟过去,外家那边见没个丫头在身边,还给他赏下了一个丫头来服侍呢? 听说那边的女子可水灵着呢。而且那是长者赐,不可辞,回来爹那里也说不出什么来的,不然非揪着他要中了举人才准他纳几个姨娘,可不得把他给憋死。 再者,就是因为这身边没个屋里人服侍,他一路过去找几个小娘们松泛松泛,跟着的管事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爷们总要泄火嘛,身边没女人,自然要到外面找了。 一想好这些,杜杨就摇了摇头:“不必了,去外家拜寿,带个小妾像什么样子,白白让外祖母和舅舅印象不好;何况我这一路,还要努力温书呢,也不必带着那些扰了神。” 叶兰音不由惊喜起来,脸上已经带出了几分笑意,向着杜杨走近了几步:“爷,那晚上你想再吃点什么宵夜,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了来,明天爷就要跋涉辛苦,外面的菜也没有家里吃得合口味呢。” 叶兰音这话已经很明显了,杜杨眼光扫过她那张实在平常不过的脸,也知道明天要出门,今晚也是得歇在叶兰音屋里,这也是给正房的脸面,只得点了头应了:“你看着整治些可口小菜就行了。我晚饭吃得有点撑,先去后园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叶兰音喜得脸上都红润了几分,一边让人去小厨房里吩咐了,一边让怜星赶紧把她那卧室给通通风散去药味儿,再薰上点香,把被褥都取出新的来烘了换了。 杜杨早已提脚向后园子走去。这一趟出门要这么久,他想撞撞秦明月那里得不得便,秦云昭没弄到手,先按着秦明月泄泄火也是好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1章 野谷欠 天气渐暖,杜鹏又不在家,几个姨娘都像失业了一样,闲散无聊起来,就互相斗鸡眼儿瞪着,也不太有原来那种发狠的架势了。 秦明月不耐烦听那几个姨娘阴阳怪气的酸话,反正那几个被老爷好好敲打了一番后,现在除了暗里说些酸话,明面上也不敢做什么了。 所以秦明月今天就在房间里做了一天的针线,吃过晚饭了,张氏怕她做累了眼睛,就拉了她一起去后园子散步,娘儿俩个也偷偷说些知心话,在院子里,还得防着千儿那丫头听到什么呢。 如今秦明月已经很会撒娇作嗔那一套了,时不时从杜家父子身上刮得些油水,加上张氏原来手里攒的,一起使了出去,慢慢也笼络了几个人过来。远的不说,大厨房那边起码是要汤有汤,要水有水了。 秦明月一时又觉得,还是在这样的人家好些,先前也是自己愚笨了,要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怕是早就过上这好日子了,哪还会被陈雪娘连削带打的,给训了那么久,吃了不少哑巴亏。 张氏觑着左右无人,偷偷就跟秦明月说起来:“月儿,趁着现在你在老爷面前还有几分脸面,也该早点考虑子嗣了。后院那两个姨娘,一个不过只生下个庶女,就傲得什么似的,天天咯咯叫得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下了个蛋!” 秦明月也想着这事了:“娘,老爷也不少往我这里来,可我这里就是还没有音信啊。而且,我听说太太那里…似乎对姨娘们也动了些手脚……” 当她还是原来那傻的么,杜府后宅里这些姨娘,还留在后院里的,就是两个生了庶女的,那生了庶子的那个,生产时就大出血去了,庶子虽然活了下来,也是病病歪歪的,也不知道长不长得大。 她听了原来一个老人说,这个算是运气好的,还有老爷常在外打仗那几年,有两三个姨娘都是一尸两命,有男胎也有女胎的,就是那么去了呢!女人生产再是一脚踏进鬼门关,杜府后院死姨娘这频率,未免也比寻常人家高了点。 别看萍姨娘和青姨娘是没事儿人一样,秦明月估摸着,应该是当时陈雪娘找人来把过脉了,看是女儿,才稍稍抬手放过了。 要自己想有子嗣,还得想个周全的办法才行啊,这后院可是有好几年都没有小娃娃生出来了呢。就是那两个姨娘,生了两个女娃后,在秦明月来之前也是分宠不少的,肚皮也没有消息。 包括秦明月自己,除了初一十五,杜鹏也是常歇在她房里的,她这里也是没有消息。秦明月不由想着,该不会是后宅里犯了什么煞吧,或者就是陈雪娘给姨娘们又动什么手脚了? 张氏想到和原来守后园子那蔡婆子扯的白话,心里就动了一动:“月儿,我听说城东有家观音庙,求子最是灵验的,要什么时候能够去求一求就好了。” “太太那里怎么可能允了我去求子?”秦明月绞着手帕恨恨地说,姨娘们要有个儿子,以后才好养老傍身,可太太顶多也只会允这后宅里多一两个庶女,以后收了聘礼,一副嫁妆打发了出去,还能给杜府铺点姻亲关系。 张氏也皱了眉头,这大户人家里虽然吃好穿好,可这规矩也压得死人,上回她傻不啦叽地闹了那么一通,这回怕是想告假出去代月儿求子,那管事媳妇也不会肯的。 她只得先转而安慰女儿:“也不怕,反正现在老爷也没在府里,等什么时候老爷回来了,你再去他那里讨个恩准。这是为了他杜家的子嗣着想的事,想来他也不会不答应的。”至于去陈雪娘那里,还是算了吧。 也只有如此了。秦明月不甘心地点了点头,随手摘下了一朵紫红色的芍药,小心地别在了发间,一边用手帕擦着自己指尖上沾的花汁,一边欣赏着自己保养得越来越好的一双玉手。 还是嫁进大户人家好啊,在外面再是正头妻子,这时候也得忙着炊好一家老少的吃食呢,就像大嫂,喂鸡、喂猪,打扫院子,还有洗衣、做饭,怕是忙得篷头垢面地团团转吧,那手,肯定也是粗糙得不能看了。 “这可是有名的紫金观,外头多少人想求一本都不可得呢,秦姨娘倒是轻巧就摘来当普通花儿戴了。” 一道声音突然从树后传来,唬了秦明月和张氏一跳,待看清来人,两人才吁了一口气。 见杜杨嘴里那样说着,一双眼睛却笑吟吟地只管盯着女儿看,张氏一张老脸也有些发红,先福了一礼:“原来是大少爷。” 杜杨见秦明月欲嗔不嗔地瞪了他一眼,呵呵笑了一声:“张嬷嬷也不必多礼,我看那边一片茉莉开得好,你不如去摘些来,晚间就是给秦姨娘撒进香汤里沐浴,也是极怡人。” 张氏知机,连忙提了灯笼远远走开了一段路,给他们两个望风。杜杨觑着左右没人,一把就将秦明月拉到了那棵大树后面来,压着狠香了个嘴儿,伸手就去扯秦明月的纱裤。 秦明月吓了一跳:“大少爷,不要,还是等晚间……” “等不得了!”杜杨一边将秦明月裤子扯了下来,一边就把她紧紧压在树上,抬起了她的腿儿顶了进去,“我明天一早就要出远门去我外家拜寿了,可得有两个来月的工夫呢……我的心肝月儿,我可恨不得把你揉进裤裆里带了去……” 杜杨下面狠顶着,头也凑到秦明月胸前拱了起来,秦明月用帕子捂了嘴,怕自己会不小心会叫出来,见杜杨来得凶,又急忙交待他:“我这几天正是和脉,容易受孕,你记得千万不要射在里面……” 杜杨胡乱点头应着,下处更是密合起来,两人正是情浓,忽然听到前面张氏故意扬高了的声音:“哟,这不是蔡姐姐吗?这么晚了还来后园子巡看啊?” 秦明月吃了一惊,急忙想从杜杨身上下来,杜杨眼看着正是要到顶了,哪里肯放她走,见她这么扭着动弹,只觉得那里更是被转着拧紧了一成,一手捂住秦明月的嘴,一手把她那条腿儿往自己腰间更搂紧了几分,狠戳了两下,就在里面发了出来。 好在前面张氏已经故意引了那蔡婆子去另外一边说话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地收拾了身上,各自分头走了。 树后顿时安静下来,除了掉在地上那朵紫金观,和还残留在空气中********的****气味,夜色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半晌,斜向一处假山下面,一个纤瘦的身影站了起来,重重吁了口气,低低自语了一声:“幸好没发现……”也不知是说她没被人发现,还是刚才那对野鸳鸯没被人发现,那身影左右看了没人,也急匆匆地走了。 秦明月佯做镇定地走回月苑,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后背都因为被杜杨顶在树上,挂得勾了一大片的丝,已经是不能穿了。揽镜一照,云鬓松乱,面色一片春意潮红,幸好是摸黑走了回来,一路又没碰到别的人,不然这样一副样子可是说不清了。 听着院门一声响,秦明月撩着一丝帘缝儿看见是千儿走了进来,连忙唤了一声:“千儿,叫婆子打热水来,我走出了一身汗要洗浴。”等大少爷回来了,非得让他赔自己一件清荷坊的好衣裳才行! 千儿见秦姨娘只隐在帘子后面发话,连忙低了头应了,转身又去叫大厨房粗使婆子抬热水来了。 张氏也回来了,见秦明月已经在洗浴了,一颗嘣嘣跳的心这才安稳了下来,幸好她应变的好,一边扯着蔡婆子说话,一边就把她往远处引了,等她转身回来时,那树后面已经没有人了。 还是半夜里让大少爷偷偷来月苑好些,怎么也稳当多了,在外面碰面这样的事,以后还是少来几遭,虽然不会有什么,可拉拉扯扯的被人看到了也不好。 秦明月听到了张氏的声音,问了几句无事,也安下心来。热水已经打好了,秦明月试了热度正好,刚泡下去只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痛,连忙胡乱洗了,站到大穿衣镜前照,才发现因为衣服轻薄,后背已经都蹭伤几处皮肤了。 秦明月生怕会留下疤痕,兵荒马乱地又让张氏赶紧找药来给她抹了,觉得后背清凉一片,这才安稳了。等再去收拾时,见先前那件后背被勾了一片丝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只当是张氏顺手帮她拿去处理了,并不在意。 倒是有一点,今天两人吃了那蔡婆子一吓,杜杨性子上来,是直接发到了里面的,秦明月有些害怕会受了娠,偷偷地跟张氏商量着,要不要弄点附子汤来喝。 张氏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怕,横竖老爷走之前也是宿在你这屋里的,这是前几天还是后几天怀的,就是神仙也算不了那么准,大夫把不出来的。真要有了,就当是老爷的种,反正都是他杜家的人!”指不定还能母凭子贵呢? 秦明月一想也是,老爷也不过才走了几天,还是半夜里被人从自己这院里叫出去的,真要怀上了,谁又说得了嘴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2章 流连 秦云昭拍了拍骑装上的灰,勒住马缰抬首看向城门,“曲城”两个极大的朱砂篆字赫然刻在高大的城门上。她这一路轻装简行,和容渊各骑了一匹马加快行程,居然只用了十二天就赶到了曲城,不可不谓是神速。 “云昭姐,我们先找家客栈梳洗梳洗吧。”容渊瞅了眼秦云昭利落扎紧的束髻,和一身简洁的骑装,要不是她胸前还有隆起,脸上戴了女子用的面纱,别人几乎以为她也是个少年。 再急着想去找货源,这一身衣着不整的,也显得失礼了。秦云昭点了头,找了家靠近曲城布料街的客栈,见条件还不错,就先安置了下来。 这地方果然选得好,里面住着不少各处来的行商,有贩货到曲城的,也有来曲城进货的,秦云昭还在梳洗的时候,容渊已经跟碰面的几个人混了个七七八八,赶紧来敲秦云昭的门跟她说情况。 这一路风尘扑面的,天气又开始慢慢见热了,秦云昭刚叫了几桶水,从头到脚洗了个痛快,刚刚穿好了衣裳,听到容渊敲门,随意将湿发挽了个懒髻,趿了双木屐就过来开了门。 容渊见她这幅新出浴的模样,怔了一怔,连忙闪身进来,反手把门给关好了,阿昭这鲜活水嫩的样子,可不许给别人看了去。 “这是怎么了?做贼似的。”秦云昭有些好笑,容渊脸上微微一红,低了头去,却不想秦云昭那双润白的玉足就落进了自己的眼里,容渊立时想着阿昭这样不究小节的可不好,女孩子的脚怎么能轻易露出来?可眼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一时流连不舍得离开。 秦云昭有些疑惑起来:“容鸭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容渊心中一凛,连忙抬了头:“没有,是打听到一些事。”连忙把先前跟那几个客商套近乎套出来的情况说了。 秦云昭仔细想了想,决定就先去那几家大的声誉好的店子看看,见天色开始晚了,这会儿去了也看不了多久,秦云昭就定了拍:“那今天就好好歇一天,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一家家看,也不用先说要进货,就当寻常买货一样去探一探。”说着伸手就要去开门,“差不多也到饭点了,我让小二送两份饭菜上来……” 容渊急忙伸手把她一拉:“阿昭快回来!”见秦云昭炯炯看着他,一脸等解释的样子,容渊那张俊脸上突然就胀红了起来,却还是坚持着把话说清了,“云昭姐,以后你也得注意些,女孩子哪有这样光着脚的……” 秦云昭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跟前世凉拖差不多的木屐,一时正在懊悔自己粗心了,耳边又听到了容渊提醒的话:“先去把罗袜穿上,凉由足生,小心别冷了脚……” 秦云昭莫名地就想起沈谦擒了自己的脚,细心给自己套上袜子穿上绢鞋的情形来,男人当时眉眼认真,脸上的轮廓还是那么刚毅,眼中却是软得不能再软的柔情;秦云昭的脸倏地红了起来,又觉得被容渊这小子看了之后还这样说教,心里颇有些尴尬。 容渊还在絮絮提醒的话就突然在半截里断掉了,一双闪闪如星的眸子盯着秦云昭半侧过去的绯色的脸和粉色的耳朵,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跳得极快,很想喷薄而出,却又被他死命压了下去,干巴巴地继续说出了一句全然不相干的话来:“记着把头发也揩干,省得以后落下头痛的毛病。” 为了掩饰自己已经烧起来的双颊,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秦云昭背转了身子去,故意带出了不耐烦的气恼:“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事儿妈一样,早知道就不带你一起过来了!” 容渊偏了脸,忍住不再看她那半湿的青丝下如天鹅般线条优美的后颈,喃喃说了句:“我去叫伙计送饭来。”仓惶走出了秦云昭这间客户,临出门时,竟然还被绊了一下才站稳了身形。 等一直懵头冲到了楼下,容渊才捂住了胸口来了个大喘气,刚才莫名地他就紧张了,他的脸起了红意,阿昭的脸更如朝霞一般,两人在一间房内相继红了脸,刚才那种暧昧的气息流转,让容渊差点一时冲动就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出来。 幸好忍住了……他现在都只是算寄在阿昭篱下,有什么脸敢说出那些非份的话呢?阿昭虽然一口一个容鸭子叫他,他也是个男人呐,绝对的毛都长齐了的,怎么能做出这样吃软饭一样没脸没皮的事呢! “哎呀,封三爷,今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客栈掌柜一声咋呼引得容渊也看了过去,视线迎面就跟才进门的一个青年男子对撞上了。 那人约摸二十七八岁,一身暗青刻银纹的团花软缎袍子,腰上一根深青镶了宝石的腰带,腰带上垂了两块玉玦,一块通体翠如春水,一块却是就着上面一抹粉色雕成仙桃的白玉,简单地一压,却衬出了浑身的贵气和傲气。一张脸棱角分明,相貌不俗,那双凤眼却幽幽深深地直盯住了容渊。 初次见面就这样盯着人看,这举动实在粗莽失礼,容渊沉了脸,皱起了眉头,不过听着掌柜这样招呼他,也知道这什么封三爷定是此间的地头蛇一类了,并不想招惹是非,转身就想先上了楼去。 楼下正噔噔地走下来一个俊秀男子,不过比容渊大上两三岁的样子,与容渊错身而过时,轻轻哼了一声,故意就往他肩膀撞来。 容渊轻轻一闪,就躲开了去,扑鼻就闻到了那男子一身的香粉味,心里不由腻歪了一下,脚步不停,直接先向自己房间走去。 封良玉直到容渊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才嘴角微勾了勾,先前下楼的那俊秀男子已经站到了他面前,见他目光还痴望着楼梯空处,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三爷!”声音带了丝委屈。 封良玉呵呵一笑,伸手揽过俊秀男子的肩头,携了他往外走去:“六郎怎么折腾了这么久,害我在外面等了半晌了,今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马车正停在外面,封良玉携着张六郎上了车,等车帘子一落下来,就把他抱在了怀里,伸手就顺着张六郎的大腿往里摸。张六郎立时乱了气息,想按住揉在他下处的那只手:“三爷,这还在车里……” “我的乖乖,车里摇着才更有趣。”封三爷已经将自己的话儿露了出来,把张六郎按着跪在了自己腿间,“先把爷舔好了,一会儿爷就不用那油了,没得粘得油乎乎的不舒畅,要舔得不好,呆会儿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张六郎连忙一手握住,一手轻轻揉着封良玉下面吊着的子孙袋,将脸俯了下去动作起来。封良玉伸手将拱在自己腿间的头往下腹一按,听着腿间传来“唔唔”的声音,更是放肆地往里戳了戳,眼睛舒服得半眯起来,忍不住就想起了刚才在客栈看到的那个少年来。 那少年脸蛋儿俊美又没有半分阴柔气,这般秀色,倒是个好货,不知道按在身下滋味如何…… 为了节省时间,沿途过来都是紧紧张张地赶路,到了曲城后,秦云昭总算安稳睡了一觉饱的,梳洗打扮得清爽了,依旧戴好了面纱,跟容渊两个往云霞街走去。 曲城果然比兴州繁华多了,各类绫缭缎绡纱花色也多,有好些是秦云昭也不曾看到过的,难怪这里的布料街要叫云霞街,果然是各色衣料如漫天云霞一样绚丽多彩。 秦云昭和容渊两个差点没看花眼去。好在秦云昭中心思想很明确,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不管什么样的料子,只要是适合清荷坊推出新衣的花色,那就是好的。 两人装作顾客,一番探看和比较下来,心里大致也有了底。走了半个上午,已经走到了曲城最大的一家布料店子,名字直接就叫云霞阁。 云霞阁果然当得起这名头,一进门就看出了大气派,不仅花色齐全,价钱合理,而且并不因店大欺店,伙计们招呼客人也是让人感觉很舒服。 秦云昭和容渊两个人都有些意动起来,秦云昭一个眼色示意,容渊就问了伙计:“请问贵店掌柜可在,我们想跟贵店批些料子出来,还请小兄弟帮我通传一声。” 云霞阁隔三岔五就会来些这样的客商,伙计也是见多了的,连忙答应了,先带了两人往后院一间雅间走去:“两位客人请来雅舍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过来。” 云霞阁后院布置的甚是雅致,一株长了多年的重瓣垂丝海棠渐至开谢,轻风拂过,略有些干萎的粉色花瓣飞散落下,不少吹落在了容渊身上。 容渊停住了脚,伸手轻轻将飘在肩头的几瓣落英拂下,见秦云昭已经在前面住了脚,回头看过来等他,阳光穿过花枝,将斑驳的花影映在她衣上,明明暗暗,更衬得少女亭亭鲜妍。容渊冲着秦云昭微微笑了起来,急走两步跟了上去。 二楼的阁楼上,一间雅舍窗户洞开,本来正在赏景的人目光却不在那株落英缤纷的花树上,反而流连落在了容渊的身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3章 迁怒 进了房间,秦云昭就把面纱取了下来,与人谈生意还戴着面纱,会让人感到不尊重的意思。 伙计很快就把掌柜也带了过来,还周到地上了热茶,三人刚寒暄过了,雅舍就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掌柜不由微微皱起了眉,是谁不懂规矩,明知道有客人来谈生意,非紧急之事是不能打扰的。 不等掌柜过来开门,外面那人就轻轻推了门进来,掌柜脸上的不悦立时消散,反而有些微诧:“东家,你怎么过来了?”见东家的目光落在房间里那两人的身上,连忙就先介绍起来:“这两位是从兴州过来的客商,这位是容爷,这位是秦姑娘。” 又转身秦云昭和容渊两个介绍了:“容爷,秦姑娘,这位就是我们云霞阁的东家……” “免贵姓封,行三,两位叫我封三即可。”不等掌柜介绍,来人就极自然地接了话头过来,“听说两位远道而来,封三特意来见上一面。” 封良玉主人气场强大,说话声音朗朗,自他一开口,就把话语权从容接了过来,明显看得出,寻常就是个强势的;一双凤眼微微带笑,眼中掠过看到秦云昭时的惊艳,目光落在了容渊身上,然后笑意加深了些。 秦云昭莫名地就对这人涌出了一种不是很舒服的感觉,容渊更是身形微微有些僵硬起来。两人不动声色地行了礼,尊称了一声“封三爷”。 “不知小容爷看上了本店哪些货?小容爷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只要诚心,价格方面绝对好说。”封良玉听到容渊尚在变声,笑眯眯地就在主座上坐了下来,竟是直接就跟他们谈起了生意。掌柜连忙出门叫了伙计来,把东家最喜欢用的茶水奉上来。 明明这人声音也是如玉石清朗,容渊偏偏从他的话里,特别是那声“小容爷”的称呼里,听出了几分轻佻的意味。 秦云昭从眼角余光扫见容渊的唇几乎抿紧成一条直线,微微带笑向封良玉开了口:“封三爷如此坦诚,小女子就忝颜跟封三爷讨个便宜了,我们在前面几家也定了些货,还有玉版绫、软香缎……这几种货品没能谈下价来,不知封三爷能给我们什么价?” 见封良玉带了些狐疑的目光扫过自己,又扫向容渊,秦云昭淡笑解释了一声:“这是我表弟,寻常只在家里读书,家中长辈怕他读迂了,才让我带了他出来走走,也好增长增长见识。”一番话表明了自己是主事人的意思,阻断了封良玉想跟容渊说话的意图。 容渊眉梢微微一动,刚才阿昭说的那几样,根本就不是他们先前看中的货品,而且他们也并没有定货,现在又把自己的身份定成一个弱质书生,看来也是感觉出了什么。 封良玉呵呵笑了一声:“原来秦姑娘才是主事人,刚才封三真是失礼了。”转头就向身边的掌柜吩咐,“去伴月楼订一间雅间,晚间我给秦姑娘和容小爷接见洗尘。”见秦云昭张口要说话,不经心地伸手一挥,“还请秦姑娘容我小心赔罪一回,不然封三心中不安呐。”竟是不顾秦云昭想反驳的意思,就把晚间的宴请定下了。 这人,果然是强惯了。秦云昭默然片刻,就微笑起来:“初来宝地,还请封三爷多多照拂,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封良玉听她应了,一脸愉色止不住就从心里透出来,却不接刚才秦云昭问价的事,只管东南西北地谈起些风土人情来。 秦云昭刚才也只是投石问路,自发现容渊有些异样,她已经把云霞阁这家从心里给咔嚓掉了,索性乐得当听书一样,听封良玉谈天说地,时不时微笑着小小惊叹一声,再附送一句:“封三爷果然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啊。” 封良玉心怀更是大畅,他就不信他这样的人物,这般焕然的风采会吸引不了人,这在外面做生意的秦姑娘都被他迷住了,何况那个寻常只在学堂读书的容小爷呢? 这样想着,封良玉的眼光时不时地就往容渊那边觑来,容渊心中生恼,更是抿紧了嘴唇不开口。秦云昭恍若未觉,依旧淡淡笑着时不时夸赞封良玉两句。 见时辰差不多了,秦云昭起身向封良玉告辞:“已经跟人约了时间看货,封三爷也知道这些马虎不得,都得在旁边守着,我跟表弟两人就先告辞了。晚间再来叨扰封三爷几杯水酒喝。” 封良玉听到秦云昭自己也说了晚间会来,只得应了,起身送了两人出去。 出了云霞阁,等拐了一个弯,秦云昭确定后面无人跟踪,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斜睨着容渊调侃了一句:“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少年啊。” 谈了这么一席话下来,她要是还看不出那个封三爷对容渊有意思,那她的眼睛也是瞎了。这还是她在古代碰到的第一个性取向是同性的人,倒是可惜了那身好皮囊,不可否认那封三爷的谈吐也确实是不凡的。 听到秦云昭不仅点破还调侃了这么一句,容渊自尊心大觉受损,刷地就沉了脸:“那人心思龌龊,他在乎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哪怕明知道秦云昭是调侃,容渊心里也忍受不了她提起那个狗屁的封三爷对他的龌龊心思,尤其是他还喜欢阿昭。一种说不出的恼怒突然就轰地冲上了容渊的头,想也不想的,容渊迈腿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秦云昭一愣,也马上明白自己可能刺伤这小子的自尊心了,连忙叫了一声“容鸭子”。 对了,还有自己这该死的公鸭子一样的嗓音!容渊更加觉得羞恼,身形几晃,很快就消失在繁华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容渊!”秦云昭心里有些急了起来,连忙追了上去,不巧前面有几个年纪大的人正慢慢走着,等秦云昭绕过这几人,眼前早不见了容渊的身影。 秦云昭心里不由内疚起来,容渊心里头应是极恼那封三打他的主意,自己却还拿这个调侃他,真是不应该啊。 虽然觉得容渊应该会没事,但一想这儿还有封三对容渊虎视眈眈的,秦云昭还是有些心里不落实,特别是在容渊跑没影的街上扫了一遍,还是没发现容渊的人以后,秦云昭就更加担心了。 哪怕她现在有个高音喇叭拿在嘴边喊着,如果容渊想躲着她,她一样也找不出容渊来。秦云昭不死心地又循着可能的方向找了一回,还是没发现容渊。 眼见着已经是夕阳西斜了,秦云昭灰心丧气,决定先回客栈去,万一容渊这小子早回客栈了呢?秦云昭问了路,绕出一条小胡同,果然看到了那条穿城而过的曲水河,横过曲水河上的拱桥,再走一条街,就可以到他们下榻的客栈了。 秦云昭沮丧地踏上拱桥,慢慢走着,身后传来了母子俩的对话声。 “娘,那个人刚才坐在那里做什么?”听声音,说话的是个六七岁的孩童,正是对一切不同寻常的事物极感兴趣的时候。 “乖囡,他是…他是在跟人躲猫猫。”当娘的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却还是用孩子话哄着。 “真好玩,娘,他是怎么能跳到桥洞里去的?”小孩听到是在那里躲猫猫,觉得有意思极了,拉着当娘的衣襟追问起来。 秦云昭心里一跳,直接就扑到桥栏上往河里看。曲水澄碧清清,将拱桥的倒影清楚地映了出来,刚才上桥处,拱桥的第一个桥洞里,果然隐约露出人影,有风拂过,吹出一河粼粼碎波,那人影也立时模糊着晃荡起来。 刚才秦云昭是直向上桥的,所以视线看不到桥洞,那母子应是沿河过来,因此才看到了桥洞里还有个人。秦云昭飞快地跑下桥,跑回河边,已经看清了坐在桥洞里的那个人。 坐了这大半晌,容渊的心里其实已经消气了。他自昨日被那封三那么一盯以后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今天赶巧又碰到这个人,还是云霞阁的东家,那么自诩风流地时不时往他身上看上一眼,更是让他如生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一样恶心。 所以明知道秦云昭那话只是一句调侃,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心里来气。其实他也不是想生秦云昭的气,只是莫名地就迁怒了,自尊心受损受辱后的迁怒。如果是别人调侃那么一句话,他还不会那么大的反应,可偏偏是阿昭!他受不得…… 一个人影轻巧地一脚蹬上河畔的柳树,也跃进了桥洞来,几乎是立足刚稳,那清清柔柔的声音也传到了他耳边:“容渊,对不起。” 是阿昭!容渊心头一震,听着这句满含内疚的话,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秦云昭见他坐着不动,只以为他还在气头上,几步走近来在他旁边也坐下了,看着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明知道你恶心那人,我不该那么调侃你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不太习惯这么求人原谅,可做错了事就要敢当敢改,只是语气不由自主地就带了些心虚。 又轻又软的话落进容渊耳朵里,就像一片柳絮扬扬飘落在他的心头,有些痒,有些软,容渊抬眼,见那双黑莹莹的杏眸水色盈然地看着自己,黑瞳中竟带出了一种可怜巴巴的意味,心里立时就软了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4章 邪淫 “好,我不生气了。”容渊静静盯着那双杏眸看了片刻,轻声应了,看着那双杏眸中的光亮立时透出了愉悦的飞扬,心情突然也跟着飞扬起来。 秦云昭拉着他跳出了桥洞,大包大揽地想抚慰下少年那颗受伤的小心灵:“走,想吃什么好吃的,姐带你去狠吃一顿,把曲城的特色菜先尝个遍!姐私人请客,你只管尽开肚皮吃!” 容渊立时就想开口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可想到自己还没变过来的公鸭子嗓音,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提醒了一句:“那伴月楼那边呢?”那个什么封三还在那里设了宴说要请他们呢! 秦云昭立即想起了这一茬,她找了容渊这一下午,各种担心纠结,还真把那封三请客的事差点给忘记了。听到容渊提醒,微一沉吟就定了拍:“我去就行了。到时就说你有个同年在这里,你去访友了。他也知道我是主事人,我去了,任谁也不能说我不给他面子。” 这种地头蛇,尽量还是不要摞了他的面子惹急了好,反正明天他们找另外几家店铺进了货,就能打道回兴州了,下回再不来这曲城就是! 容渊心里确实对封三硌应,就点头应了,又交待秦云昭:“宴上你也要小心点,怕他万一使什么弯弯绕绕的鬼门道。” 秦云昭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姐办事一向稳当,你放心在客栈里呆着就是,先找点东西随便吃着垫一垫,填点肚子,等我回来,我们去找夜市吃去!” 她现在吃一堑长一智,也不敢小觑古人这些用药的门道,单身赴宴,自然更是会加倍小心。容渊心里也定了,要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秦云昭还没回来,他说什么也得去找她! 只是出乎两人的意料,听说容渊去拜访同年了,封良玉顿时没了心思应酬,一桌子的好菜搁在那里,两个人草草吃了几口,酒都没有上,就宴罢归家了。 秦云昭乐得空闲,回去就把容渊找了出来,两人直奔夜市边逛边吃,言笑宴宴,倒是不亦乐乎。 “都说街口那家鸭血羹香辣嫩滑,我们尝尝那个,就慢慢走回去吧。”秦云昭一路过来也吃得差不多了,打算再尝一碗曲城人推荐的街口那家的鸭血羹,就跟容渊打道回府。 容渊应了声好,又忍不住念了一句:“阿昭,你真能吃,吃那么多都长到哪儿去了?”身上一点儿也不胖,柳腰更是只得一掐,几回他在后面看着,都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秦云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长个子,长脑子,我现在正在长身体呢!”又嘿嘿坏笑着还击了一声,“指不定,你把这鸭血一吃,正好进补,明天声音就能变样了呢?” 容渊一肚子好气,见她那促狭样,又觉得好笑,伸指弹了秦云昭一个脑袋嘣儿,也不顾秦云昭捂着额角叫着“反了反了,弟弟都敢打姐姐了”,微红了脸先向前面走去:“前面人多,我过去买,你在这儿等着!” 他不过比阿昭小几个月而已,现在身形却已经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就让阿昭再充大当几年姐罢,等以后,他可是不容的…… 街对面停着的一驾马车,车窗帘子只撩起了一半,封良玉一双凤眼紧紧盯着街口对面那家卖鸭血羹的摊子,眼中露出了浓浓的阴翳。 怀中的张六郎瞅着他脸色突沉,偷眼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只见来来往往买鸭血羹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张六郎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轻轻勾了封良玉的脖子:“三爷,我不想吃鸭血羹了,我们还是走吧。” 容渊伴着秦云昭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封良玉阴鸷地回过脸,一手就将怀里的张六郎掀了下来:“贱东西!”嚓地一声将张六郎长袍下的裤子撕破,伸手从车壁上取下一只小马鞭,狠狠地向男子光洁的臀上抽去,不过几下,已经是血痕淋漓。 外面的马车夫听到车里的动静,不用吩咐,已经将车子赶了起来,往僻静处驶去。 张六郎虽然吃痛,也丝毫不敢乱动,只压低了声音哭求着:“三爷,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鲜血顺着股沟滴了下来,封良玉掏出自己的物事,直接就着那粘腻的血,狠狠地就撞了进去。没有半点润滑,身下那男子求饶的声音已经变了形,却还是只敢低低压在嗓子里。 “贱货,不好好操练你,你不知道爷在曲城排第几!”封良玉一边发着狠话,一边动作不停,“你要不跪下来给爷好好舔个够,爷绝对不会饶你!” “爷,我这回一定帮爷舔好……” “闭嘴!”封良玉又抽了一鞭子过去,听着身下的人呜咽成噎了,想着刚才看到了容渊那张眉眼带笑的脸,对着秦云昭的殷勤,心里更是躁了起来。 姓容的那小子,他志在必得!既然来了这曲城,他就休想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他只能跟自己身下这张六郎一样,被自己弄得要死,还不敢大声叫出来才行! 第二天秦云昭和容渊两个早早起来,进了几家店铺谈生意,都是挺顺利的,并没有再出什么妖蛾子,不过几家店子也都说生意忙,筹备货品要时间,签了两天后交货的契书。 定金都付了,秦云昭心里也不急这两天的时间,和容渊两个就安心等了下来,带着容渊逛一逛这曲城的名胜古迹。 来了曲城,佛光寺是不可不去的,里面除了供着一尊朔黄金身镶宝石的释伽牟尼佛以外,还供了二十五位菩萨,五百镀金彩绘的罗汉。在夏国,这样的寺庙也极为大手笔了,所以香火鼎盛。 秦云昭并不信鬼神,可自己自异世魂穿而来,这冥冥中的天意也说不清楚,因此也请了几柱香,在大殿上认真焚了,默祝了一回。 容渊拉了秦云昭往殿后走:“阿昭,我们去抽签,听说这里抽签很灵验的。” 自前天秦云昭跟他认错以后,他就不再唤“云昭姐”,而是也叫“阿昭”了,秦云昭纠正了几回,容渊执意如此,她也懒得再说了。横竖一个称呼而已,两人现在已经这么熟了,随他吧。 签是固定的,可人的命运又岂是固定的?抽签这玩意儿,端看解签大师的道行了。反正是来玩的,秦云昭无可无不可地就跟着容渊走往后殿。 才走到殿门,秦云昭一眼扫进殿中就停住了脚,一手扯住了容渊,低声道:“你进去吧,我不进去了。我去大殿外面等你。” 她倒是一时忘记了,当年那李猪哥身边的丫环说过,他家公子是曲城李同知家的公子。曲城这么大,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巧又看到这人。 容渊的目光从殿中一堆人中扫过,发现应该是几家官员子弟也来这里游玩,几名身着锦衣的公子哥儿正围着里面的一个大和尚听解签,旁边还站了一堆下人。 容渊马上跟着秦云昭返身往外走,阿昭虽然戴了面纱,可她不进去自然有她的理由。 见容渊乘兴而来,却被自己败兴走回,秦云昭有些不好意思,跟容渊低低解释了一句:“里面有个人,当初我和哥哥来兴州的路上遇到过,嗯……跟我有些过节。” 她说的有些含糊,容渊一想到里面刚才几个公子哥儿,自然不难联想到会是什么过节。 正在殿里持签等着大和尚解签的李明业无意中回头,看到了秦云昭转身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这小妞儿身段儿真是袅娜如柳啊,不知道脸面长得什么样,想来也应该不会差吧? 只是为什么,看着这背影似乎有那么一点眼熟啊,莫非是哪家院里还未挂牌出来的?李明业还在眨巴着眼想着,旁边的王公子就推了他一把:“明业,该你了,还痴看什么!” 一党子人一时起兴到这里来抽签,大殿里外都快走了个遍,却是不巧,今天居然没有看到什么美女,真是没意思,还是呆会儿邀着喝花酒去算了,好歹出来松快这一天,也要得个乐呵才是。 李明业回过神来,连忙把手里的签递了出来。解签的大和尚还没细看,旁边围着的几个公子哥儿已经起哄着念了起来:“桃花运透三层浪,幕里鸳鸯锦色红!好签,好签!等下明业要是不做东,天理难容!” 李明业也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嘴里四处应着:“做东,肯定做东!一会儿咱们就去小红堤!” 解签的大和尚眉头微蹙,双手合什宣了一声佛号:“各位施主,佛门清静之地,请各位施主勿要喧哗,勿起渎念!” 佛光寺素有声名,一行人也怕惹出事来就不好了,连忙收敛噤了声,扯着李明业的袖子先走了出来:“堂堂同知的嫡子,哪能去小红堤让你混过去,要去就得去醉花荫,才桃花那个浪,被底浪个红……” 解签的大和尚垂眉瞑目听着那群人嘻笑着走远了,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又宣了一声佛号,盯着那支签的后两句看了一眼,喃喃轻诵了一句:“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红粉骷髅,白骨皮肉,须戒邪淫。”将那支签重新插回了签筒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5章 路窄 “秦姑娘,容爷,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东家因为有急事出了远门,没有他的签章,我们不敢让货物出库啊。”宝瑞祥的掌柜一脸的歉意,看着秦云昭和容渊解释着。 秦云昭微蹙了眉头:“林掌柜,你们东家已经跟我们契书都签好了的,难不成走之前没有交待过你们吗?” “这个……没有,许是东家一时走得急,忘记了。” “那你们东家什么时候会回来?”容渊心里有些急,他和秦云昭连镖局都联系好了,就等货到了直接押货启程,没想到会出了这茬子。 “这个,我一个掌柜的,也真说不准,或许十天半月,也有可能一两个月……” 容渊忍不住起了心火:“难不成往常你家东家有事,你们这生意就都不做了?你们这么大的店子,不会连这个都考虑不周全吧?” 林掌柜讪讪陪了笑:“真是给二位添麻烦了。你看要不这样,东家什么时间回来确实说不准,我们就把二位的定金退了吧,也免得耽搁二位的生意。秦姑娘、容爷请放心,既然是我们宝瑞祥的责任,自然是按双倍定金返还。” 人家都是按行规的契约,双倍返还定金了,还能怎么办?秦云昭不出声地收回了双倍定金,把那张契约画了废,带着容渊就走出了宝瑞祥的大门。 容渊还忍不住愤愤不平:“还这么大的商号呢,做生意怎么能这样子,这样子做居然还做得起生意?迟早亏死他!” 秦云昭没有出声评论,只脚步急急地走着:“走,赶紧去下一家看看。”她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们下了定单的几家,不是东家不在家,就是货品不小心被污了,或者下面的掌柜不知情,已经把货给卖出去了。理由五花八门,总之就是没有货,双倍定金倒是赔的痛快,让秦云昭拿着契书也找不出无理来。 一家这样还没觉得,三家四家都这样,容渊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想起了客栈掌柜逢迎着叫的那一声“封三爷”,直觉一定是那封三搞的鬼! 都怪他,要不是他那天跟阿昭闹了别扭,他们本来那天下午就要去各店里进货的,那时封三还来不及动什么手脚,他们也绝对会进到现货;不会像第二天,家家都定了契约,却都推到两三天后才清得出货品,现在却都不给他们货,明明就是拖住他们的时间! “阿昭,都怪我那天下午耽误了事……”容渊抬眼看着秦云昭,刚要继续说下去,秦云昭已经摆了摆手:“你用不着自责,要是我们那天进到了货,也绝对会损失在我们手里,现在这情况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至少我们还赚了不少定金回来。” 看来这封三,手笔还挺大啊!莫非他并不是普通的大商人?秦云昭和容渊两人刚回到客栈,伙计已经哭丧着脸迎了上来:“两位客官,你们寄养的那两匹马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有些跑肚,怕是远行不得了。” 一早出去时,容渊就吩咐了伙计给坐骑加好料,以备远行,没想到那封三连马儿都动了手脚,这是打算死死把他们拖在这曲城了? “真是想得周到啊。”秦云昭平平说了一句,心头已经动了怒。旁边的容渊已经气红了脸:“欺人太甚!” 秦云昭伸手拍了拍容渊的肩膀:“稍安勿躁。你去跟这家客栈的掌柜打听下那封三是什么来路,也不用拐弯抹角的,直接问就是了。” 容渊惊疑地看向秦云昭,见她脸色不变,轻轻搡了他一下:“去吧。”容渊立即转身去了;他知道,阿昭这是动怒了…… 容渊很快就问清了封三的来历。 封良玉,曲城知府的小舅子,另外他还是河源封家的人,虽然是旁支,但是河源封家出了几代帝师,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绝对是不可小觑。 封良玉是旁支中一支的嫡三子,自幼不喜从文,只喜欢从商,父母索性由了他去。封良玉做生意倒是有天赋,家里几处生意被他做得日渐壮大。借着姐夫任了这曲城知府,封良玉更是在这里做得锦上添花。 自己也有能力,背景又厚,难怪这封良玉能够给曲城这些商家发一声话。容渊刚把打听到的消息说给秦云昭听,封家的一个小厮就来客栈找人了,态度还是温温和和的,规矩行了礼后才传了封良玉的话: “我家三爷说了,听说容小爷最近订的几样货品都缺了,别的不敢说,只要是布匹生意,云霞阁是最全的,三爷恭候容小爷大驾光临。要什么货,容小爷只管选,出什么价,容小爷只管定!” 倒是卯定了容渊这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找他那里去求饶似的。容渊咬了咬牙,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打草惊蛇,哽着一口气在嗓子里吐了一句话:“等我考虑考虑再说!” 小厮谦恭一礼,微笑着走了。秦云昭已经斜斜倚在了窗前,小手指一圈圈绕着垂在胸前的发辫,然后又脱出来,又绕几圈,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沉思。 容渊也不开口,就沉默在站在她侧后,看着她轻蹙了挺秀的眉头微微眯了杏眸想着事,一张润白微粉的脸迎着窗外的天光,看起来仿佛是一尊精美无俦的白玉雕像一样,除了那紧紧抿着的嫣粉的樱唇。 樱唇的弧度突然起了细微的变化,秦云昭回过脸来看向容渊,微微一笑:“你就呆在这里,我出去探探。” 容渊心里一紧,伸手紧紧抓住了秦云昭的手:“阿昭,我们偷偷走算了。那封三……以后我们再想法子报复回来。” 他明了秦云昭的想法,可是这封三背景深厚,万一一个不小心露了痕迹,区区清荷坊根本承受不住河源封家的怒火,何况还会把秦思源也牵连进来。 秦云昭手腕一转,已经脱出了容渊的手,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话语里却隐含了一股戾气:“敢动我的人,不让他付出点代价怎么行!你放心,我不会妄来的。”要做,就要做个手脚干净! 秦云昭轻轻闪过容渊径直出了门,容渊兀自愣愣站在房间中不动。阿昭刚才说什么了?“敢动我的人”!她把自己算成了她的人!虽然觉得男女有些倒置,可容渊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 秦云昭前世是分队长,分队里的兵自然都是她的人,刚才心头起火,一时倒是没注意说溜了嘴。不过现在她心思也不在这一两句错漏的话上,她只想着要如何不留痕迹不引嫌疑才好。 第一步,自然是要先勘探好地形再作打算。秦云昭装作漫不经心地在街上闲逛,实际已经不着痕迹地绕了一圈,确定了身后并没有跟着尾巴;显然封良玉的注意力应该是全在容渊身上了,对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根本懒得费神。 秦云昭刚放下心,又猛地提了起来,前头一党子占了半个街面走来的人,当中那个不是那曲城李同知的儿子李猪哥又是哪个?以他那尿性,虽然自己蒙着面纱,绝对也少不得纠缠! 秦云昭脚下急拐,就进了旁边一间店铺里,心里不由叫了声苦,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在这里碰上杜杨和杜柳兄妹两个? 再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杜杨陪着妹妹来这里选几样曲城时兴的首饰,正坐在楼下等得有些百无聊赖,冷不丁看到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虽然蒙了面纱罩住了下半边脸,杜杨也一眼认了出来:“秦姑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逢啊!” 这一路过曲城来,因为还给外祖母带了一份厚厚的寿礼,所以除了家丁,杜家还请了镖局押队。杜杨是见过秦云昭那手掷飞刀的技术的,闲暇时就跟几个镖师聊了起来,才知道江湖上有不少女子喜用飞刀,轻巧便利。 只是这手飞刀看着漂亮唬人,远袭还可,不过有功夫的人也容易闪过,要近攻的话,女子天生力小,是抵不住几个男子的攻击的。 杜杨初来曲城,为防意外,正好把府里那几个能打的家丁都带在了身边,此时一见秦云昭,一个手势,那几个家丁就堵住了门口,不容秦云昭退出去。 见秦云昭眼中果然露出了惊慌之色,杜杨顿时把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笑吟吟地靠近前来:“能与秦姑娘在曲城相遇,看来我俩真是有缘分呐,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不知秦姑娘能否赏脸吃杯水酒,跟我互诉一下离乡之情啊?” 话虽这样说着,一个眼色下去,却示意那几个家丁围拢住秦云昭。这贱人几番矫情,不吃敬酒,今天撞到他手里,少不得直接就灌了她罚酒来吃! 几个家丁才迈步,突然背后就被人大力推搡了开去:“哪里来的狗东西,瞎了眼了拦在这大门当口,敢挡我们爷的路!” 门外一群更蛮横的家丁开了道,把门口清了出来,才转头谗笑着回话:“爷,你们请进,刚才是几个不懂事的土包子,小的们已经让他们让开了。” 李明业倨傲地哼了一声,带着一党子狐朋狗友迈步走进了店里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6章 机会 蒙着面纱的秦云昭早在身后有异动时,就脚步轻巧移动,闪在了一个踉跄站稳身形的杜府家丁身后。跨进门来的李明业并没有看到她,就直接跟杜杨杠了个面对面。 一见杜杨是个生面孔,李明业手中折扇刷地打开,不紧不慢地扇着,上下打量起杜杨来,眼神中尽是蔑视。 当着秦云昭的面,杜杨哪能受这种污辱,忍不住就恼了,直接骂还了回来:“什么玩意儿,一双狗眼还敢往爷身上溜!小心爷挖了来下酒吃!” 李明业啪地合了扇子,脸色阴沉了下来:“放你娘的狗屁!你敢来试试,爷把你脑袋当西瓜开了瓤来吃!” 后面一群公子哥儿都捋了袖子帮起腔来:“跟这土包子还说什么,大伙儿先揍他个爹娘都不认识再说!” 杜杨见对方人多势众,带着家丁小厮推搡起来,明显是自己这边吃亏,不由有些心虚起来,又撑着面子不肯让步,正色厉内荏地叫骂着,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妹妹惊讶的声音:“哥,这是怎么了?” 杜家兄妹两个昨天才刚到了曲城,休整了一夜,杜柳见这里的首饰样式新鲜,今天就央了哥哥带她出来采买几样首饰,也免得跟几个表姐妹交往时失了面子。 杜柳刚在楼上精心选好了几样曲城时兴的首饰,让碧桃捧了盒子打算下楼来,却没想到楼下竟是乱哄哄地一团糟,连忙问出了声。 她一出声,顿时把李明业这边众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李明业抬头一看立在楼上的这少女,肤白眉翠,脸上妆容精致如画,立时就想到了今儿在佛光寺抽得那只签来,果然是桃花那个浪,被底浪个红啊,这不,活鲜鲜的一个美女就被菩萨送到了自己跟前来! 曲城的一众公子哥儿见了美人,立时都哄叫起来。杜柳听着下面一片调笑声起,又羞又恼,厉声喝了出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舅舅是曲城通判,你们敢乱犯官眷?” 原来是陈通判的侄儿侄女?李明业怔了一怔,立即转了副脸色,冲杜杨施了一礼:“唉呀,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在下姓李名明业,家父正是曲城同知,这位是王守备家的公子王庭辉,那位是……” 杜杨一听,原来尽是些曲城的官家子弟,名符其实的一党子地头蛇,也懊悔先前自己的莽撞,连忙深揖还礼:“原来是各位公子,在下姓杜,单名一个杨字,家父是兴州千户,此来为外祖母祝寿,刚才失口冲撞了诸位公子,还请各位原谅恕个!” 李明业已推了满脸笑容:“杜兄这是说什么话,你既来了曲城,就是我等的客人,刚才是我们待客不周,正要向杜兄告罪呢,哪知道杜兄先说出这番话来,岂不是让我等羞死?” 一个眼色过去,王庭辉已经会意,笑着就接了上来:“不如就由明业兄设宴,一则为杜兄和杜小姐接风洗尘,二则给两位压惊赔罪。杜兄可千万别推辞,要推辞就是不给明业兄面子,就是看不起我们了!” 杜杨脸上略显尴尬,这群曲城的官宦子弟,他倒是想融入融入,不过想先把妹妹送回舅舅府上去,可王庭辉口口声声说是要给他和妹妹两个一起接风洗尘、压惊赔罪,他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才好。 一眼扫去,杜杨并没有看到秦云昭,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见机溜了,不然还可以挟势一起揽了她去,心里正在踌躇,王庭辉几个已经互对了一个眼色,纷纷拥上前把杜杨给热情架了去。 李明业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被众人半拉半架出去的杜杨,哗地又打开了折扇轻摇了摇,自觉摆出了倜傥风度,彬彬有礼地上前相请杜柳同行,身后的几个家丁却是不着痕迹地也围了上来。 自从在来曲城的路上那泉水潭边放跑了那“如花”以后,李明业一直心里就耿耿于怀,来了曲城后本以为在亲爹跟前会被管得死死的,没想到曲城几个官家子弟也是他同道中人,跟着一帮狐朋狗友一混,李明业眼界大开,见识更是嗖嗖地往上涨,行事倒比以前聪明了不知多少。 这会儿往前面一站,自是先夸了好一阵杜柳的花容月貌,不吝各种赞美之辞,直把她说成她一来,曲城再无人敢称美女。 杜柳顿时被哄了个晕头转向,见哥哥已经被一众人拥簇到前面去了,李明业这里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刚才看来确实是跟哥哥起了误会了。 一想到自己此行前来,给外祖母祝寿是一小半原因,让舅母给自己在这边找一个合适的人才是大半,杜柳听着刚才的介绍,这曲城几个父亲品阶较高的官家子弟都在这里了,多半自己那良人也很可能是从这里挑出来了;于是半羞半肯地也跟着走了出去。 趁着两群人对峙,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秦云昭已经偷偷溜了出来,在街角远远看到这两伙人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轰轰扬扬走出街口上了马车,这才放了心。 白日里不好有什么动作,秦云昭在封良玉府宅的外围转了一圈,大致推敲了一下里面的房屋布局,心里粗粗有了谱,就打算先回客栈,等深夜再来。 才转回到半路,一驾马车挨着她身后的的驶过,里面传来了马车主人的一声吩咐:“去漱玉楼。”马车夫挥鞭轻扬,驾车的马儿立即加快了速度,很快就驶离了秦云昭的视线。 秦云昭眼睛微微发亮,已经听清了马车里那人的声音,是封良玉! 封良玉要去漱玉楼?或许是机会来了!秦云昭走进了旁边一家成衣铺子,挑了一套男装出来,叫了一辆马车,却是去漱玉楼再过去一条街的醉花荫。 马车夫见上车时是个姑娘,等下车时却换了一身男装,只当是哪家吃醋的小娘子专门跑来醉花荫堵人的,呵呵笑了声,也不多问。 秦云昭身材娇俏,直接将男装套在了自己的衣服外面,看着倒还显得身材壮实了几分,大模大样地被伙计迎着走进了醉花荫去,突然伸手一摸,叫了一声:“糟糕,我荷包给落在马车上了!” 送她过来的那驾马车刚才一停在醉花荫门口,秦云昭下车后醉花荫里就走出个客人上了车,这会儿要去找荷包,怕也是难了。可也不能不找啊,秦云昭“一脸焦急”地在伙计同情的眼光中急步就追了出去。 秦云昭一走出来回首望了望,见里面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转身就往漱玉楼所在的那条街上走去。在马车上她就将胸束平了不少,含着胸低了头进去就要了个雅间,别人乍眼看过,也只当是哪家小公子过来的,并不引人注意。 漱玉楼有三层,普通雅间都在二层,秦云昭佯做出去净手,在二楼并没有听到封良玉,却意外地听到了其中一间是那李猪哥和杜杨几人在里面。 这几个人怎么也这么巧地到了这里?秦云昭故意慢慢走过那间雅间,听到里面那李猪哥正在殷勤跟杜柳敬酒:“我家亦有几个姐妹,平时最是喜欢杜小姐这样的闺秀人物,明日我就让她们给杜小姐送帖子来,邀你一起在这曲城走走……杜小姐是兴州贵客,又是娇客,来来,我敬杜小姐一杯……” 秦云昭暗哂一声,懒得理会这些闲事,趁着没人注意,闪身蹑足上了三楼,刚踏上三楼的楼层,就听到前面当头一间雅间门响,秦云昭连忙贴在柱子后面,听着那门被拉开后,一人走了出来,俯在走廊栏杆上就往下面叫了一声:“掌柜,三爷要的炙羔羊腿呢,怎么还不来?”虽是男子,声音却带了分阴柔。 下面有人应着:“请三爷稍侯片刻,马上就烤好了送来。”那男子骂骂咧咧了一声,这才又走回去回禀了。秦云昭等他进了房间掩了门,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见旁边的雅间虽然挂了红牌子,里面却静悄悄地没有声音,轻轻将门一拉就潜了进去。 这里的雅间四壁都包了厚锦,隔音效果还是比较好,秦云昭四下一看,几步助跑紧紧抠住了只突出一点的横梁,用匕首小心地将顶板起松了两块移到一边叠着,人灵活地翻到了天花板和屋顶之间的那个人字形空隙里来,又把那两块板子移了回去。 酒楼倒是没浪费什么银钱在这人字形的空隙里,上面虽然空间狭隘,好在并没有什么阻碍,秦云昭极轻地趴在天花板上移到了封良玉所在的雅间上方,毫不费力地就沿着身下天花板的缝隙削了一道弧形空隙出来,正好可以让她趴在那里看到下面房间里的情形。 只一眼,秦云昭就紧紧咬了咬嘴唇,知道封良玉喜欢弄男人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他边拿鞭子抽着边弄,又是另一回事了。想到这人还觊觎容渊,秦云昭差点没吐出来。 秦云昭慢慢地退了回来,眼中已含了戾气,正要揭了天花板先跳下来,这边的雅间里吱呀一声门响,已经进来几人。秦云昭正揭着木板的手慢慢地放下,还未完全合拢了去,已经从缝隙里看清了进来的竟然是喝得脚步踉跄的杜杨,那李猪哥和另外一人正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7章 德报 杜杨犹不省得自己喝醉,还在拉着李明业的袖子含混不清地说着:“你们…看着,秦…昭那个贱人……我总有一天要让她……让她****得…求饶……才知道我的……我的厉害!” 李明业随口应和着,和王庭辉两个将醉得不辩方向的杜杨往椅子上一放,见杜杨往后一倒就呼呼睡了过去。两人这才喘了一口气,互视一眼诡笑了一声。 “杜兄?杜兄?”李明业试着推了杜杨几下,叫了他两声,见他半点没有反应,才鄙夷地撇了撇嘴,“难怪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还敢跟我们说要把什么姓秦那贱人弄到手,叫了一帮子秀才去想把人家臊出来,真亏他想得出来!什么狗屁办法,有个屁用!” 李明业又搡了杜杨两下,见他已经扯起了小呼噜,不由有些担忧:“一不小心没把好分寸,看来是把他灌多了,呆会儿服药了还能不能有效用?” 一旁的王庭辉拍着胸脯保证:“明业只管放心好了,这药我试过,快死的人服了后都金枪不倒,别说只是个小醉了。这家伙也忒不中用了,不过几杯就像这样子了。” 一边说着,王庭辉一边就倒了杯茶水过来,从怀里一只锦囊里取出一粒小指头大的药丸,剥了蜡封,往茶水里一放,又轻轻晃了晃,见药已经溶了,示意李明业把杜杨扶好,两人合力把那杯加了料的茶水一滴不洒地给杜杨灌了下去。 见杜杨依旧仰天靠在椅子上没反应,李明业犹豫了一下:“我们要不要在这儿再等等,看看药效出来了再说?” 王庭辉“啧”了一声:“我说明业,你不会是看那个杜柳娇娇媚媚的,又改了主意想一个人吃独食吧?” “我改什么主意,她再千娇百媚,就那点功底想做正房夫人可是不行,没得坏了咱们的子孙,不过做个娇妾倒是正合适。”李明业急忙辩白了一声,“再说了,咱们哥俩谁跟谁,头道汤咱们一起吃,二道汤嘛……” 王庭辉不怀好意地笑着拍了拍杜杨的脸:“倒是便宜了这蠢货,亏他还有个秀才名声,做得正爽的时候被咱们涌进来现场逮了这禽兽,也不知道他家里爹娘会不会气死!” “他爹娘气不气死我可管不着,他那舅舅一定得气死!”李明业嘻嘻笑了起来,“不过一个六品的通判,也敢跟我爹对着来,等咱们把这事抖出来,我看他这回还有什么脸面在曲城这里做下去!” 王庭辉已经按捺不住地拉了李明业的袖子:“走走走,想着一会儿这兄妹两个光溜溜地缠在一起我就爽,我们先去好好干几回,省得再拖下去,这蠢货这里起药效了,倒教我们自己不得畅快!” 李明业哈哈笑了一声:“怕什么不得畅快,等我纳了她进屋里头,不过一个玩意儿,你什么时候想玩,只管来就是!” 两人嘻嘻哈哈说着些淫言秽语出去了,秦云昭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轻声跳了下来,同时把顶板复回了原位。 被灌了药的杜杨依旧仰躺在椅子上,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李明业这一伙人的设计中,更不知道呆会儿药效上来以后,自己还会被带过去做什么悖伦之事。 秦云昭一双杏目在杜杨的脸上流连片刻,轻笑了一声出来:“原来那一帮子秀才是你找来的。姐我真是以德报怨啊,实在是不忍看到你呆会儿发现自己犯下悖伦大错啊……” 封良玉刚刚发泄了一场,懒懒地让那兔儿先下去了,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了起来。 话已经带到了容渊耳里,带回来的回话却是他再考虑考虑。看来自己这手段还不够逼得紧啊,姓容的居然还不定主意,还在犹豫。 看那容渊既然是那么着紧姓秦的那丫头,要是明天上午容渊还没有带话来,那就别怪他先拿姓秦的那丫头开刀了。曲城繁华,三教九流的自然就多,姓秦那丫头长得那相貌,出点什么意外实在是再寻常不过了…… 封良玉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正打算把杯子放在桌上,起身回府,手却突然一软,杯子骨碌碌在桌上滚了半圈儿,整个人也软软地倒了下来。 秦云昭沉了一口气,一手提了封良玉的腰带把他拖到旁边的睡榻扔了上去,利落地把他扒得光溜溜的,人掀得翻个身趴在榻上,然后把他头发都放了下来,散落在背上,双手却用他的腰带缚住绑在了榻头的横栏上,回身见那条细长的马鞭还搁在桌上,顺手也取到了榻边来…… 杜杨虽然在醉中,也觉得浑身燥热得不得了,勉强睁开眼,见房间里已经是灯火憧憧,一片朦胧重影中,依稀看到睡榻上正俯卧着一具白晰的娇躯,青丝如瀑般散满了后背;杜杨立时明白自己是想要做什么了。 秦云昭隐在帷帘的黑暗里,看着杜杨连脱带撕地扯下了衣衫,赤条条地冲上榻压了上去,一番左冲右突以后,终于找到了地方,嘴里爽得哦哦叫着,身子疯狂地动作起来。 李明业和王庭辉灌得那药果然厉害,杜杨做了两回还不罢手,外面听着有人闹腾起来。然后房间拴着的门被人敲响,听到里面****之声,隐约说了几句“封三爷”什么的,又悄悄地退下去。 见杜杨终于满足地倒在封良玉的背上又醉睡了过去,秦云昭取过那条细长的马鞭,动作轻柔地绕过封良玉的脖子,在他轻轻晃着头要醒来之前,马鞭在封良玉的脖子后交叉,然后猛然勒紧。 封良玉的身子剧烈弹了起来,片刻之后身躯终于软了下去,再也没有动静。秦云昭轻轻伸手探在他的颈动脉,确认了之后,把交叉缠紧的马鞭塞进了杜杨的手里,起身看了看,又帮杜杨扶正了一点姿势,满意地轻笑了一声,隐在窗户边朝外看了看情况,飞身跳到了窗户一株乌桕树上,几下起落,身形已经消失在墙外的一片阴影里。 转出一条小胡同,已经回复一身女装的秦云昭在绕出了两条街后,叫住了一辆马车,让马车送她到夜市上来。坐在生意最红火的一家小摊子上吃了一碗羊肉馄饨,又打包了一碗带走,临走却似乎是忘记了先前还拿着的一个小包裹放在凳子脚下。 见空出位置,后面早有人及时就坐了上来,张口叫了碗馄饨,伸脚偷偷把那只小包裹勾到了自己的脚前,等吃完了馄饨也没见有人来寻,后面来的那人兴冲冲地就不动声色地伸手一提,把那只小包裹藏进了自己怀里。 直等走得远远的了,那人才取出包裹打开一看,见是一套质料不错的男子外衫,看着还是才买来的,簇簇的新,不由浮起了一脸暗喜:贪财贪财啊,谁让那姑娘是个粗心性子呢,白白让自己捡着了,果然自己还是有些外财运气的。 “你今天捡到宝了?这么好心情还给我带了一碗馄饨回来宵夜?”容渊跟伙计讨了副碗勺,将打包在竹筒里的喷香四溢的羊肉馄饨倒了出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秦云昭。 秦云昭瞪了他一眼:“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我在外面逛得饿了,想着夜市这家馄饨好吃,那天我们吃的鱼肉的,今天就想着换着羊肉口味的来尝尝,心里还挂着你没得吃才好心给你打包一份回来呢!” 容渊听她说了“心里还挂着你”这几个字,顿时觉得毛孔都舒张开了,呵呵笑了声,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听着房间外面没有人走动,才轻声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把那人的行踪探好了?再夜深些我们就去?” “去什么啊,女孩子半夜不睡觉,会变老的!”秦云昭轻巧打了个呵欠,“你慢慢吃吧,我是逛累了,那事明天再看,我先去洗洗睡了。” 明天就明天吧。容渊轻声叮嘱了一句:“那你快回房间去吧,我让伙计打壶热水上来,你好好烫个脚再睡,也去去乏。” “谢啦!孺子可教啊,等你长大后绝对是个会体贴人的好男人!”秦云昭笑着随意挥了挥手,起身往自己的房间里去了;今夜,注定会带给很多人“惊喜”呢。 容渊一眼不眨地看着秦云昭走出了房间,捧起碗把馄饨汤都喝得一滴不剩了,才轻轻嘟哝了一句:“坏阿昭,现在根本就不把我当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容渊就被咣咣的敲门声惊醒了:“开门开门!官差查案!” 这是怎么了?容渊胡乱穿了衣服,把门打开:“几位官爷,敢问是有什么事吗?” 几位官差一涌而入,上下打量了容渊一番,见他面色虽然紧张但是并不慌乱,先就一句句问了下来:“你是哪里人氏?怎么和封良玉认识的?可有仇怨?” “我倒不知道官府竟然是封良玉开的!他再跟知府大人有亲,我堂堂大夏天下,也要讲个国法吧?他跟衙门里怎么吩咐的,让你们以什么理由来抓我?!”一大早好梦被扰,还句句都提起封良玉,容渊到底还是少年气盛,忍不住就反诘了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8章 军情 几个官差互视了一眼,当头的捕头见容渊的脸色不似作伪,才干咳了一声:“封三……封良玉已经死了。昨天戌时两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封良玉死了?!”容渊大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捕头不耐烦起来:“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老实做答就是!昨天戌时两刻,你在做什么?” 昨天戌时两刻!容渊心里嘣嘣地跳了起来,一定是阿昭……容渊努力稳住了心跳,神色不变,回忆了一下,慢慢答了出来:“昨天戌时两刻,我一直呆在这客栈里。期间还跟伙计要了一回热水洗浴,后来又要了回碗勺吃东西。” 刚才店里那伙计也确实是这么说的,看来这里是没有疑点了。捕头验看了容渊的路引,点了点头,为求妥帖,又问了一句:“你还有个同伴?他人呢?” 这件命案中,杜杨虽然就在案发现场,但是他身上有个秀才功名,又死活不认账,只说昨天喝醉了,一定是别人栽赃陷害他的,加上他那妹妹杜柳昨天夜里在漱玉楼里也是遭了不幸之事,所以陈通判坚持认为此案不是他侄儿所为,定是与封良玉有仇的人嫁祸的。 而封良玉的贴身小厮被问及死者有何仇怨时,吭嗤了一阵,倒也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出来,容渊这里,是后来他想起来才随口补上一句事由的;毕竟这事儿封三爷并没有得手,按说也不至于就到了这一功。 因此捕头一路逮了几人,到这边却只是顺路过来查问一下的,不然早把容渊一链子给先拴着带去衙门了。一到客栈打听,就知道兴州来的客人是两位,捕头问过了原来被受封良玉的关注的容渊后,顺口就还问了一句他的同伴。 容渊镇定答了话:“她昨天逛街逛累了,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吧。” 捕头顿时又狐疑起来:“睡觉?怎么没跟你一起?” 容渊讪讪咳了一声:“她是我东家,是名女子。” “哦。”捕头话音略有些拖长,显然觉得一个女东家带着这么一个俊美的少年伙计出来明显有些粉红色的意味太浓。 不过捕头毕竟见多识广,自是也知道,很多女东家在本地坐商,丈夫却是在外行商,年长月久的,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倒也是经常有的事。 不过反正不是他这辖区的人,也没撞上人家成双的时候,这时候命案要紧,其余的事,他自然也是没有那个闲心去捉拿野鸳鸯。 几名官差刚刚退出房间,对面一间房子的门就拉开了,一个蒙了面纱的垂鬟少女见了他们,眼中怔了怔,急忙关切地问向官差身后的容渊:“容渊,出什么事了?这几位官爷是?” 容渊连忙答了:“东家,封良玉死了。这几位官爷是来了解些情况的。” 秦云昭惊讶地轻轻“啊”了一声:“封良玉死了?出了什么事?”旋即脸上又露出了喜容,“那我们赶紧去问问宝瑞祥那几家店子愿意卖货给我们了吗!” 捕头没想到这娇娇弱弱的少女竟然就是那东家,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听到少女这样带了喜意的话,想也推测得到原来封良玉给这两人设了绊子,难怪听到他的死讯,少女惊讶过后就是想着可以进货了。 捕头微微摇了摇头,带了手下几个人就下楼走了。容渊听着秦云昭的招呼,收拾了下东西就跟了她先往宝瑞祥那里走去。 果然,这几家店子自昨天夜里就听到了封良玉的死讯,见秦云昭和容渊两人过来,讪讪地就陪了笑说话,毕竟现在没了上面那块石头压着,有生意不做,谁也不是那傻瓜不是? 几家店子也不说什么要清点货品了,直接现货现付,容渊跟在后面忙了整整一天,总算把货物全都打包好押进了镖局,两匹送去兽医那里治疗的马也马上就病愈了,秦云昭就跟镖局约定了明天一早就出发。 两人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容渊虽然一身是汗,心情却是格外的轻扬,觑着走着的这条胡同里没人,就急走两步跟秦云昭并了肩,压低了兴奋的声音问道:“阿昭,别告诉我不是你!” “什么我啊你啊的,我听不懂诶!”秦云昭轻笑出声,偏不跟容渊说个落实,“快走快走,我记得前面有个摊子卖的面挺好吃的,我快饿瘪了。” 容渊看着避而不能说实话,反而快步走远的秦云昭,轻轻摆了下头,连忙追了上去:“阿昭!” 直到货物运回了兴州,容渊也只是从秦云昭嘴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封良玉确实是她动的手,但是详情秦云昭却死活不告诉他。 喜欢爆别人菊花的人,最终在死之前被别人爆了菊花,当时做起来确实非常解气,可要说出来,秦云昭可说不出口,所以只得让容渊怏怏而返了。 新的清荷坊已经修建完成,连内装修都做好了,就等着秦云昭运货回来赶工做上十来套新款成衣,然后再盛大开业了。 得知秦云昭已经回来了,将军府的石老管家亲自赶到了柳街,告知了她当时那群秀才是被谁怂恿的。虽然秦云昭已经在曲城从杜杨的酒后吐真言里知道了事情原委,不过还是客气地谢了石管家一回。 石管家倒是挺喜欢秦云昭这小姑娘的,不是那种娇气的主儿,所以不仅是积极,甚至还带了几分加油添醋地表了态:“将军说了,既然知道了谁是幕后,等那人回来,他一定会给秦教头找回公道的。” 顺带又把沈谦大大吹捧了一回:“将军这个人呐,惯来的面冷心热。别看他经常板着脸,要是喜欢上什么啊,那肯定是掏心掏肺地对她好……秦教头别担心,将军一定会跟你站在一起的。” 石管家的弦外之音太明显,秦云昭臊得面色发红,忍不住对沈谦有些生恼。要不是这讨厌的沈胡子,石老管家怎么会这么意味深长地跟自己说这说那呢,倒像是急着把沈谦卖出来一样。 大概是看自己再说下去,秦云昭脸皮都快红得滴出血了,石老管家终于呵呵笑着告辞走了。秦云昭刚刚稳好了心神,无双就欢喜地过来禀报:“姑娘,少爷回来了!” 哥哥回来了?东野的事办完了?秦云昭惊喜地迎了出来,一眼就看到秦思源虽然脸上微笑着,面色却有些发白,心里不由揪了起来:“哥,你身上有伤?”这面色,实在像是受伤流血过多后的颜色。 秦思源也知道瞒不过妹妹,只宽解着她:“没事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秦云昭却警觉起来:“不会是因为受伤严重,所以才回来治疗休养的吧?”不由分说就要来扒了秦思源的衣服。 秦思源拗不过她,加上手上也没力,被妹妹几手把衣襟扯开了,如今已进六月,外衫一拉开,里面一件薄薄的本白中衣就藏不住胸前缠着的那一大片绷带的痕迹了,还因为刚才稍稍用了点力,隐约洇出一点殷红来。 秦云昭不由咬紧了下唇,秦思源脸上忙陪了笑:“真没事儿,当时看着凶险,将军那儿带的有华灵的秘药呢,一瓶子下去,我伤口现在都快结痂了。” 秦云昭只觉得嗓子哽得难受:“华灵那是多好的秘药,你还要一瓶子下去才行?还不给我看看你那伤!”一边吩咐无双赶紧去炖鸡汤,一边把秦思源按在椅子上,连中衣也脱去了,轻轻解开了绷带,不由轻抽了一口气。 一道黑红狰狞的刀痕,自左肩斜劈至右腹,伤处虽然缝了羊肠线,也能想见当时皮肉俱是翻绽开来。要不是秦思源当时闪得快,估计这一刀能把他整个人给斜劈了,要不是沈谦带的有华灵的药,及时给他用上了,估计秦思源也会死于失血过多! 秦思源见妹妹净了手,不出声地取出华灵留给她的药,小心地用药棉蘸了,给他轻轻抹上,嘴唇却紧紧抿得快成了一条直线,心里不由也不好受起来:“阿昭,你别伤心,我这不是……没事嘛。当时幸好将军护了我一把,那水贼当场就被他砍成了两截,帮你哥的仇都报了……” “水贼?东野那边的军情是有水贼作祟?”秦云昭停了手,抬眼看向秦思源。 “呃,”东野的军情并未外传,秦思源一时说漏了嘴,犹豫了一下,就给妹妹说了实话,“你别说给别人!东野那边靠着一个极大的冰川湖,通着冰原海那边,湖里有不少群岛,前些日子来了一批人占了不少群岛,还上岸到东野抢掠,烧杀****,无恶不作。 那批人是冰原海对面元国的人,听说是争夺王位失败逃出来的一支军队,元国擅水战,虽然只占了些小岛屿,但是时不时行船过来烧抢,着实可恶! 开头我们吃了不少水战的亏,后来将军一边训练水战,一边就在沿岸修了哨塔警戒,这才稳住了形势。不过……元国那些人实在是烦人的紧,正面打不过,就时不时来骚扰一下,偷袭一下的,千日防贼,总有几回没防好的,就被他们咬掉一块皮肉过去。” “难不成沈谦打不过那些混蛋?”秦云昭心里一沉,问了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19章 意外 “若论真刀真枪,谁也不怵那些混蛋!”秦思源的脸上出现了一片忿然之色,显然是因为之前的战斗太过憋闷,心里堵得慌,“那群水贼东一下西一下的捡着漏子来,他们航船技术又好,我们防线拉得长,跟不上……” 秦云昭想起这几天兴州城的如常,不由心里起了疑惑:“沈谦没有大规模地调兵?” “将军不是不想调,而是进东野的地势太险,就算调了大军,补给也跟不上,只会白费力气。”秦思源想着那鬼见愁,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时代,讲究的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如果供应不上,兵马妄动只会徒劳无功。秦云昭一时忍不住就问了出来:“那么险?那你们当初是怎么进去的?”嘴上问着,手上不停,已经重新取了绷带一圈圈仔细帮哥哥裹好了伤,又帮他换了套新的上衣。 秦思源理好了衣服的前襟,伸手给妹妹比划起来:“通往东野的路太险,马匹都过不得,我们是攀着峭壁爬过去的。其余的地方尽是悬崖了,根本就过不得人。” 粮草什么的运送都不方便,难怪沈谦不调大军过去,也难怪在兴州基本没听过东野的事,实在是地理位置太不方便了。秦云昭“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让哥哥先休息着,抱了他的外衣去洗了。 秦云昭在厨房里打了热水,在那点点血迹处洒了皂粉轻轻揉着,摸到衣襟内兜里还有一团东西,取出来一看,竟是一方纯海蓝色的手帕,蓝色极正,一方帕子角上还绣了一朵雪莲花,干的地方还不觉得,沾了水的湿处却有些粘腻的感觉。 秦云昭顿时眼睛睁大了几分,有几分意外,这明明就是女孩子的手帕,难不成哥哥在东野跟哪个女孩相好了?秦云昭摸着帕子有腻糊的感觉,只以为是哥哥拿来揩了汗水什么的才弄脏了,连忙先把帕子上洒了皂粉细细搓了起来。 这帕子却是奇怪,不管秦云昭怎么搓,那种腻糊感硬是搓不掉,秦云昭怕再洗就洗烂了,只得拧干了水,就手把帕子挂在火钳上,靠近灶膛里的火先烘干。 灶上还炖着鸡汤,这会儿慢慢也飘出香味来了,无双还在外面帮秦思源整理房间,把他房间里垫的盖的褥子拿出来晾晒,秦云昭先净了手,揭开锅盖拿锅铲轻轻翻动了里面的鸡肉,把碗里已经备好的一些补血的药材下了进去。 该撤大火转用小火慢炖了,秦云昭随手撤了根大柴出来扔在灶下,不提防撞着了那斜架着的火钳,挂在火钳上的帕子一下子就掉在了燃着的木柴上。 糟糕了!这可指不定是未来大嫂给哥哥的定情信物呢!秦云昭连忙弯腰把那块帕子抢出来,拿在手中不由愣住了。一层淡红的火焰沿着帕子表面蔓延燃烧,就像什么东西沾了薄薄一层酒精一样,烧过了烧完了那层酒精,下面那东西却是完好无损的。 眼看着火焰要烧到自己的手,秦云昭连忙换了一只帕子角捏着,本来也只剩下一点地方没烧到了,这角度一倒过来,那火苗晃了两下就熄了,也幸好没烧到那角上绣的雪莲花。 秦云昭提着帕子抖了抖,发现先前纯正海蓝色的帕子已经发生了变化,颜色变得有些深深浅浅了,却不是那种混了色的难看,而是深浅交染中带出了一种自然的灵动,说不出的轻灵韵味。 这是怎么回事?秦云昭吃惊地拿了帕子到眼前细细看着,摸着手下的织物似乎比先前更轻软了几分,想了想伸手就把帕子一角在水盆里浸湿了,然后摸了上去。 先前那种沾水后腻糊的感觉竟然消失了!秦云昭不可置信地又浸湿了一团地方,仔细摸了,果然没了那种腻糊感,唯一刚才火焰没烧到的那一角,被水浸湿以后,还是腻糊着。 敢情那层腻糊的物质是可以用火烧去的啊!秦云昭展着湿帕子细细看着,只觉得这织物这深浅的纹路真是漂亮极了。 “阿昭,你刚才有没有看到……”秦思源有些着急地出现在厨房门口,一看到妹妹手中的帕子,嘴里的话嘎然就停住了,脸色微红地劈手把帕子抢了回来背手在身后藏着。 哥哥这样子,绝对是有戏啊!秦云昭连忙先解释了:“哥,我不是故意翻出来的,是帮你洗衣裳的时候看到的。这手帕……是不是我未来的嫂子送你的?” “胡说些什么,什么未来的嫂子……” “啊呀,原来我说错了,是我嫂子,现在的嫂子!”秦云昭打断了秦思源的话,一口纠正过来,果然看到秦思源的脸上更红了,连忙笑嘻嘻地挨了过去,“哥,她长得什么样?咱们是不是把小定先下了?” “下什么呀,还不知道她是不是……咳,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别瞎嚷嚷出来。”秦思源有些抵不住妹妹看过来的殷切目光,只得吞吞吐吐地交待了一些,想着那女孩看向自己的澄澈目光,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那团湿帕子,却猛然觉出了不同。 秦思源急忙把手中的帕子拿到眼前细看。帕子是湿的,但是却没有以前那种腻糊感,反而变得轻滑如丝,只不过颜色也有了变化,原来纯正的海蓝色变成了深浅交融的颜色,让人一眼看去,就想起了因为白云聚散而不断变化的天光。 “阿昭,你弄了些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秦思源吃惊起来。 秦云昭立时如做了错事被抓了现形一样,低了头不好意思地跟哥哥认了错:“我不是故意的,我撤柴火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点着了帕子,好像原来它上面那层黏糊的东西是易燃的,燃过后就成这样子了。” “真是太好了!”秦思源兴奋地叫了一声,“心兰极喜欢这颜色,就是可惜这浆丝遇水老是会黏糊,所以没办法做成衣物,如今可以去掉这层黏质,那就可以……” “哥,你说这个是浆丝做的?浆丝是什么?”秦云昭见哥哥没有怪罪自己,反而开心起来,心中一动,已经起了一个念头。 “浆丝是东野的一种藤,剥了藤皮捣出来,就可以得到长长的一束丝,颜色虽然好看,因为它遇水就像有一层浆粘在上面一样,怎么弄也弄不掉,所以东野的人只拿它做些网鱼虾的兜子,心兰因为喜欢这颜色,所以拿来做了一方帕子玩……” 这已经是秦思源第二次提到“心兰”这个名字了,秦云昭要再注意不到,那她就是个聋子了!秦云昭看着哥哥就坏笑了一声:“连人家喜欢什么颜色,为什么要做这方帕子都知道,还好意思说八字还没有一撇?” 秦思源讪讪低了头:“她爹管她很严,也不喜欢咱们夏国人……” 原来哥哥不谈恋爱则已,一谈还谈起了跨国恋啊!秦云昭更感兴趣了:“哥,我心兰嫂子是哪个国家的人?”会不会是那种金发碧眼,身材特火辣的那种美女呢? “咳,阿昭现在不要乱叫!”秦思源被妹妹那句“心兰嫂子”叫得心都甜了一下,还是勉强板住了脸,说了妹妹一声,“她是高连部落的人,她爹是高连部落的头领。” 现在不要乱叫,那就是留着以后叫了!秦云昭心知肚明,听到了是一个部落头领的女儿,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哥,你行啊,你一出手,人家部落的小公主都被你折服了!” 秦思源伸手轻轻对着妹妹的额头敲了一个暴栗,又暗叹了一口气:“她爹…是很固执的一个人……” 固执?有多固执?我专治各种不服啊!秦云昭立时请缨:“哥,你说你养好了伤还要去那里,我到时跟你一起去东野!” “阿昭别胡来,哥要回去,是身上还有军令……” “哥,我才没胡来呢!我去东野,是看中了这浆丝了,我要把它打造成清荷坊的一块金字门牌!”秦云昭言之旦旦,由不得秦思源不信,至于公务活动的同时,做点私活,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跟秦思源说定了这事,秦云昭先借了那块帕子就急冲冲地去找何花和何真了,回来时已经确定了,等秦思源伤好归队,她跟着一块儿进东野! 何花和何真两个对浆丝制出来的这织物是高度赞扬,特别是火烧过后形成的这种天然而灵动的纹理,两人都认为若做成衣裙,走动间裙裾轻拂扬动,这样的深浅之色定是更加迷人。 因此秦云昭更是铁了心,一定要去东野,不仅要把那个心兰嫂子哄回家,而且这浆丝也要运回清荷坊来,如果能垄断那就更好了;机不可失啊,先下手为强! 秦思源见妹妹信心满满,不由苦笑了一声:“阿昭,你想的倒是挺好,就是你到时怎么运得出来啊?我们负重都减到寻常的一半,才能爬过那峭壁进东野呢,难不成你打算以后都靠你一个人每回把几十斤浆丝背出东野?你累死背一天的浆丝,也不够清荷坊织出半匹布的啊。” 怕妹妹不信邪,秦思源随手取过纸笔就把那地势画了出来,秦云昭顿时傻了眼,这样的地形,很大一段路根本就是靠攀岩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0章 祷告 东方不亮西方亮,难道进东野就只有那一条天路吗?秦云昭不死心,决定亲自去勘探一番,刚走出城门不久,迎面就撞上了一小队兴州军,脸上俱是有些表情严肃。 两边交错而过了,那支小队中才有人轻轻交谈起来:“我听说杜千户也受了不轻的伤,先退回来休养了?” 另一人语气显然有些沉重和不甘:“要不是地形,我们兴州军何至于受制如此!” 秦云昭一贯的耳朵灵,虽然走得远了,也顺风听到了这么两句话,心中微微一顿,已经记起了这个杜千户就是纳了秦明月的那个,也是杜杨和杜柳的父亲,她都已经回到兴州几天了,曲城那边要有什么消息,也绝对会传回来了…… 接到曲城的消息不过短短几天,陈雪娘的鬓边已经见了白发,她要能早料到儿女去曲城这一趟,竟会出了这样的大事,绝对是说什么也不放他们过去的! 儿女是去外家,是在她娘家曲城那里出的事,这事,让她心里哽得更是不舒服。要这事被老太太那边知道,只怕少不得指到她鼻子上骂出来,又要说她妨害到了杜家的子嗣了! 当初她才嫁进来的时候,老太太就嫌她一副官家小姐的娇弱样子,怕她不好生养,竟是听信了大嫂的话,给杜鹏连抬了两房妾室,害她后来费了不少手脚才收拾好了。 直到自己生下了杨儿,老太太那边才好些,还嫌这边子嗣单薄了。要是知道杨儿和柳儿俱在她娘家那边出了事,老太太怕是赶过来活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现在当紧的,是如何把事情给妥善解决好! 女儿遭了那样的事还在其次,就是当场被人撞破,只要哥哥那里能够施压,让那李同知之子李明业娶了柳儿,然后让撞破这事的那个伙计闭了口,一床被子就能把这丑事给遮掩住了。 那李明业说是酒醉忘形,就算他是个生性好色的,可哪个男人不好色?只要柳儿成了他正房太太,管他再找多少女人,柳儿地位不变,等生下了李家的子嗣,慢慢再收拾那些红红翠翠也不迟。 唯一要紧的是杨儿!杨儿怎么会杀人呢?陈雪娘不相信,可哥哥给她发来的急信中,现场确实就是……就是两个人都赤身露体,杨儿趴在那封良玉的背上,甚至手中还一直拿着那条勒死人的马鞭! 哥哥说那封良玉惯好男风,而且喜欢施虐行乐,当时封良玉谷道有交合痕迹,杨儿也明显是…交过欢泄过了,光是这一点,封家已经是震怒了…… 陈雪娘已经派贴心的一个大管事带了大笔银钱急速赶去了曲城,要交予哥哥打点好这些事体,可恨路途太远,消息来得实在不及时,陈雪娘在兴州等得心焦,又恨这时怎么就有了军情?不然让老爷过去处理多好,岂不比哥哥在那里独木相支要得力的多? 陈雪娘正在坐立难安,大门突然传报了进来:“太太,老爷回来了!” 陈雪娘惊喜地站起身迎了出来,刚走出门脸上就变了颜色,杜鹏竟是被担架抬回来的!陈雪娘只觉得一片天眩地转,自己家里这是撞了什么邪了,儿女出了事不说,老爷怎么也出事了! 冯嬷嬷连忙扶住了陈雪娘:“太太!” 杜鹏听到声音,本来半闭着的眼睁开,见陈雪娘面色苍白几欲晕倒,到底是少年夫妻相伴过来的,杜鹏心里一软,勉强露出个笑脸:“也不是多大的伤,将养一段就没事了……”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剧咳,牵动得胸口的绷带都透出了淡淡的粉色。 陈雪娘骇得心都提了起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老爷抬进去!冯嬷嬷,你快去万安堂把万大夫请来……” 杜鹏咳得牵着胸口的伤口痛得厉害,脸上又失了几分血色,他带了军医开的方子和药回来,本想止住陈雪娘再去请大夫,一时也开不了声,只得由她去了,自己半闭了眼养神。 曲城那边,已经委托了哥哥负责,又让心腹管事带了那么大一笔银钱过去,陈雪娘这边也是委实没有再多的办法了。原想着要是老爷能够回来,还可以让老爷出面,跟曲城那边官面上的人把杨儿先周旋出来。 可老爷现在人是回来了,却是这么一副样子,别说让老爷去曲城把杨儿和柳儿的事给圆转好了,就是曲城那边的事儿,现在也不宜告诉老爷啊。 陈雪娘在冯嬷嬷地搀扶下急忙忙地跟着抬担架的人放屋里头去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杨儿和柳儿的事,暂时先瞒着不告诉老爷,等老爷这伤势好转了,再慢慢跟他把事情说出来;毕竟这家里,还是指着老爷这当家柱呢。 万大夫很快就被请了来,仔细看过了杜鹏的伤势,留了方子下来,就势宽慰了陈雪娘几句:“陈太太请放心,杜大人伤势当时治疗得及时,如今确实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毕竟也到了这年纪,这一场伤又伤及了元气,还是好好养息才好,也免得落下什么后遗症,年老时就吃亏了。” 陈雪娘拿了银子重重谢了万大夫,见丈夫已经又昏昏睡过去了,心里到底也安稳了几分;吩咐了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好好守着,自己去了后院里设的一处小佛堂,焚香祷告起来。 自从知道儿女出事后,陈雪娘心中日夜难安,偏偏在家里儿媳和那几个姨娘面前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的苦实在是说不出;那几天工夫就显得苍老了好几岁。 冯嬷嬷心疼她,就出主意让她在后院一处幽静的偏房里设了个小佛堂,专门从寺里请回来一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像,让陈雪娘托了为老爷祈福的名义,可以在家里早晚焚香祷告,缓解心里的压力。 托的是为老爷祈福的名义,结果老爷还就出了事!陈雪娘心里更是一团乱麻,拈香跪在小佛堂的蒲团上念念有词:“菩萨,信女陈雪娘非是要故意欺瞒菩萨,实在是家中境况如此。 菩萨,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信女诚心求菩萨帮帮信女,保佑信女的儿女杜杨、杜柳此番能逢凶化吉,保佑信女丈夫杜鹏能平安无事,信女发愿供养菩萨三尺金身之像,日夜焚香……” 陈雪娘把手中的线香端端正正插进了供桌上的香炉里,又跪在蒲团上边转着手中一挂佛珠,边念了一段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听着外面冯嬷嬷低声来禀:“太太,老爷已经醒了。”陈雪娘这才把佛珠缠在自己手腕上,起身出去了。 小佛堂里一时安静下来,观世音菩萨安详的面容在缭绕的香烟中显得更加神圣起来。良久,盖着四方供桌的桌布才轻微地动了动,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在桌下将垂下来的桌布揭开了一条缝,觑见外面没有人,赶紧一弓腰钻了出来。 阿弥陀佛,真是观世音菩萨保佑,幸好她缩在桌子下偷懒打盹没被太太发现,不然太太发话下来,一顿罚是少不了的了。小丫头攥着手里的抹布,从门后提出一只水桶,飞也似的跑出了小佛堂。 一大早的,惜月就拿了剪子去了后园,费了小半个时辰,才精心挑选着,摘了一篮子新鲜的花儿下来。如今天气热了,园子里的花儿开了不少,叶兰音房里头每天都要供些鲜花儿。 杜杨这一走,惜月不用服侍人了,自然也没了不去主母那里请安的由头;这本来该是小丫头做的活计,因为叶兰音轻飘飘一句话,就落在了惜月的头上。 惜月小心查看着刚才被花刺刺破的肌肤,生怕会留了疤痕,不提防后腰被人一撞,手里的花篮子就松脱掉了下来,斜翻在了地上,篮子里的花也掉落出不少来。 眼见得自己辛苦摘的那些花儿沾了尘土,惜月气得眼睛都快要竖了起来,伸手就拧住了那个闯祸小丫头的耳朵:“作死的小蹄子,赶着去投胎呢你!” 小丫头没想到自己慌里慌张地跑出来会撞上人,耳朵吃痛得厉害,见是少爷屋里头的惜月,连忙哭着求饶:“惜月姐,你饶了我吧,我下回再不敢了。” 见惜月半点也没有想饶过她的样子,反而耳朵被拧得快要脱了,小丫头吓得赶紧叫了起来:“惜月姐,我跟你说,我听到少爷在外面出事了!” 惜月心里一突,手上松了些力道,却还是没完全放开:“你哄你娘呢,这府上谁都没传的消息,你个小丫头会知道?” 小丫头见耳朵有救,立时一迭声地说了出来:“真的,真的,我听到太太在小佛堂里给少爷祈香来着,说是求菩萨保佑少爷此番能够逢凶化吉……” 惜月一把捂住了小丫头的口,那只花篮子也不管了,先环顾了一遍,见四周并没有人,把小丫头拽到了一丛花树后面,压低了声音细细盘问起来。 过了一阵,小丫头如获大赦一样先跑了出来,一溜烟跑远了,惜月又等了半盏茶工夫,才从花树后走了出来,弯腰把掉在路边那只花篮子捡了起来,看着里面几朵艳红的鲜花,仿佛看到了当初自己落下的那团没成形的血肉。 杜杨一定是出事了,惜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菩萨保佑,千万不要让他逢凶化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1章 寻人 秦云昭看着眼前高耸的峭壁,脸色凝重起来,从身上的腰橐里取出了一张白纸和一截炭笔,铺在一块平板的石头上,极快地画起地势图来。 秦云昭在外勘探了好几天地形,等回家里,无双差点把她看成了叫花子,要从厨房里装一碗饭来打发她了,直到秦云昭开口说了话,无双才惊讶地叫了起来:“姑娘,怎么是你啊?这才几天你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一阵爽朗的大笑从屋里传来:“小丫头这几天跟着穿山甲去钻山了吗?弄得这一头一身的土,活脱脱就是个小叫花子嘛!” 秦云昭惊喜地叫了出来:“宗伯伯,你来了!” 宗南山自从药谷回来以后,基本还是整天泡在了老山林子里,寻常极少往兴州城里来,所以这一回进城来,秦云昭极是高兴。 宗南山正跟秦思源聊着这回东野的事,见秦云昭回来,把这次的主要来意先说了:“打到了一只香獐子,天气大,怕放坏了,就拿进城里来紧着卖了。另外还有叮当那个家伙,前些天带了一个伴儿回来,两个玩得很欢,前天叮当要上山之前,特意跟我告别了。这猫儿精怪,它那意思八成是以后不太会再回来了。” 树大分支,儿大离娘,看来叮当也是找到自己的伴,要回到野外去建立自己的小家庭了。秦云昭自捡到叮当开始,就知道早会有这么一天,动物还是回到山林里才是自然之道,心下只是有些唏嘘。 等洗漱了一番出来,趁着宗南山也在,秦云昭就把自己这几天画的地形图拿了出来:“宗伯伯,哥,你们看,这是我这几天勘探的地形。” 秦云昭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一处地方:“我觉得,要打通兴州去东野的路,这个地方最为可行!” “打通去东野的路?”秦思源吃了一惊,他只以为妹妹是去看什么地方能走人运货,却没想到妹妹打的是开路的主意。 要靠清荷坊或是自己来修路,那还真得愚公移山,子子孙孙无穷尽地上才行,不过秦云昭可不打算做这蠢事,沈谦不是想防卫好东野吗?由兴州军出马,修通这么一条路过去,应该人手和财力都足够吧。自己出主意出策划,具体由沈谦那边执行,自己不过是沾一点小光,到时提前占了这浆丝的产地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宗南山看着秦云昭点的那处地方,微微沉吟:“这个地方是一道悬崖深缝,俗名一线天。虽然这道开裂的崖缝自兴州方向直蜿蜒到东野方向,不过崖缝极窄,其下又是乱石嶙峋,很多地方就是人侧身也难通行;怎么,阿昭觉得可以从这里开路?” 秦云昭点了点头:“这几天我勘探过了,这条崖缝两头外面都是窄的,到了里面,倒像是个葫芦肚子一样,上面是口子小的一线天,崖下却是宽敞,完全够官道的宽度了。” 宗南山惊讶起来:“倒没想到这处是别有洞天?” 秦思源已经想明白了妹妹的心思:“阿昭,你不会是想把外面两头挖开吧?”要里面是那么宽的地方,把外面挖开了,确实可以省工省时,“不过那两头也都是悬崖巨石啊,要挖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是挖开,是炸开!”秦云昭点头肯定了哥哥的猜测,另外更点明了自己的打算。 “炸开?!”秦思源吃了一惊。 此时夏国虽有火药,不过也只是用在爆竹上的,并没有火器用于作战和修筑,秦思源难免无法想像,脑子顿时出现无数的爆竹绑在一块大石头上噼噼啪啪炸响的情形,不能置信地摇了摇头:“别看爆竹能炸伤人,可要拿来炸石头,怕是再多也是不行的。” 那肯定是不行的,爆炸冲量不够嘛!秦云昭白了哥哥一眼:“谁说要拿爆竹来炸了!既然有火药,总会有人更进一步做炸药吧?军械营对这些没有研究么?” 这个,还真没有研究……秦云昭看着哥哥的脸色,惊讶地挑了挑眉,不是吧,军中也这么没有创新? 宗南山却脸色凝重慢慢说了一件事出来:“阿昭说的炸药……我应该是看到过,不错,那牛鼻子老道确实说那是炸药,就在重寒山那里,当时他还炸掉了他的丹炉。” 对诶,火药最初也是道士们炼丹的产物,看来这群追随老子大道的道士们,搞了点更深入的科研?秦云昭的眼睛顿时亮了。 秦思源还要养伤,晚间等容渊回来的时候,秦云昭就说了去跟宗南山去重寒山找那会做炸药的道士的打算,容渊当即就表了态:“阿昭,我跟你和宗伯伯一起去。” 似乎是因为来去进货时都跟秦云昭在一起,回兴州后,秦云昭一猛子扎出去这几天,容渊虽然在店里忙着,心里却空落落的难受,好容易今天看到阿昭回来了,谁知道她说明天又要走,容渊当即就提出了随行: “店上如今几个伙计都做得顺手,请的账房记账也没有差错,又有何花姐在后面看着,我跟你去这几天无碍的。” 清荷坊如今生意重新恢复起来,因为用新的花色布料做出的一批新款夏衣式样不错,这几天的销售额出现了井喷之势。不过,钱再挣得多,与跟阿昭相处的时光一比,金钱那就是粪土了。 千金难买青梅情啊,容渊相信,只要在日常中慢慢地潜移默化,一点点渗进秦云昭的感情里去,总有一天能在阿昭的心里印上自己的影子,总有一天能被她认可自己的。 容渊的要求,秦云昭无可无不可,见宗南山只笑着也不说什么,容渊又说了一大通理由,于是也点头答应了。 秦思源的目光从容渊身上转到妹妹那里,想起前段日子在东野时,罗奕无意中说漏的那句话,和之后黑脸上都透出的那层红,心里忍不住比较起来,罗奕和容渊,阿昭会喜欢哪一个? 要秦思源说心里话,他还是希望妹妹能喜欢罗奕大哥的,长相虽然不如容渊俊美,可是人实在,人品也没得说的,这回东野平寇,罗奕是小功不断,将军也很欣赏他,前程应该也是很好的。 容渊…虽然长相俊美,可长得再帅也不能当饭吃,何况他一直在清荷坊帮忙,秦思源总觉得,总觉得这营生虽然好,要娶别的姑娘那是完全够了,要配阿昭,似乎总有些弱势的感觉;容渊,长相也好,行当也好,就是看着不是那么给人有一种能依靠的感觉啊。 容渊可不知道秦思源心里头的想法,见秦云昭答应了,高高兴兴地先去将军府借马了;柳街这房子养不了马,他和阿昭上回去曲城,也是从将军府借的马呢。这一趟要出门,先得把坐骑给准备好了。 去重寒山的理由并没有什么要对将军府保密的,何况要真找了人来,也是要沈谦这里支持才行的。容渊把秦云昭的话带到,这头借了马,转头石管家就把这事写了密信下来,当天夜里就发了出去。 三天之后,宗南山带了秦云昭和容渊,一行三人总算在重寒山脉的一处山谷中找到了一栋破破烂烂的木屋,宗南山一看木屋旁边还种着几片菜地,心里松了一口气:“就是这儿了,看来这牛鼻子还活得好好的,没把自己给炸死。”他之前还真担心这个事儿呢。 宗南山走上前就敲了门。半晌,一个头发乱糟糟、两眼红丝的青年跑过来开了门:“你们是谁?有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宗南山愣了愣,才赶紧问了出来:“邵文非那个牛……咳,那个老道士呢?” “你认识我师父?”那人怔了片刻,见宗南山眼睛微亮地点了头,才赶紧解释了出来,“先师在五年前已经羽化飞升了。” “羽化……邵文非死了?”宗南山一时忍不住失了声,“这小子不是刚过不惑吗?怎么就死了?” “先师是羽化飞升了!”那青年显然有些不满宗南山用了“死”这个词,特意纠正了。 现在纠结这两个词也是没用了,邵文非已经死了,宗南山不由沮丧起来,又有些唏嘘:“你师父的肉身葬在哪里?” 既然来了,又得知了故人的死讯,宗南山自然是要去祭奠一番的。 那青年听到宗南山提出要去坟前祭奠,一改之前的不耐烦,转而一脸郑重的肃穆起来,转身从屋里取出了一提黄草纸钱、两支白蜡和一束线香,连着一只酒瓶和一只小碗,都放进一个竹篮子里提了,前头带路而去。 此行虽不豫,该对死者的尊敬还是要有的。秦云昭和容渊不出声地跟在宗南山身后,跟着那青年往后山走去。 邵文非的坟墓埋在后山半山腰上,说是坟墓,实际已经修成了一座不高的飞升塔,不过矮矮的两层,都用青石仔细地圈了,虽然青石没有打磨光滑,从石面上的细纹路也看得出凿得是极用心的。 “师父,你有故人来访了。” 青年以指为梳,将乱蓬蓬的头发梳理整齐了几分,这才恭恭敬敬把篮子里的物事一样样摆在了飞升塔前,燃起了线香,轻声禀报了一句;看起来以前他对自己这师父是极其佩服的,不然不会在邵文非死了五年之后,还保持着这种恭敬至极的语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2章 炸药 宗南山三人依次上了香,烧了纸钱,又奠过了一回酒,这才谢过了那青年,往回走去;现在天色渐晚,少不得要在这里跟他借宿一晚了。 青年也无所谓,给他们指了睡觉的地方,又说了一句:“我叫邵永年。有什么事实在不清楚,你们再叫我。”说完就钻进了另外一间屋子,嘭地把门关上了。 幸好不是直接就叫“少年”,秦云昭听邵永年格外把“实在”那两个字说出了重音,然后就急急进了房间,生怕会再被他们打扰了一样,心里不由一动,莫非这邵永年…… 容渊有些不满地轻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怪人。”好歹他们也是他师父的故友,怎么这么没有待客礼数呢,把他们往这里一摞,自己就钻进房间里去了。 看着天色不早了,秦云昭支了那两人赶紧上山去寻找点猎物回来,自己把晚上要睡的地方整理了一下,把要垫在身下的干草抱出来,赶着夕阳还有热度,赶紧翻晒翻晒。 翻晒后的干草散发出了自然的清香,秦云昭抄起一把干草卟卟地拍了拍灰,然后码在了一边,正要拍第二把干草,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秦云昭把手上的东西一扔,飞扑到一块岩石后趴了下来,听着邵永年的脚步也急急跑出,来不及跑到岩石后,就趴倒在了地上。 然后是一声震耳的巨响! 秦云昭听着外面悉悉苏苏地落下了不少东西,还有股刺鼻的气味传了出来,等外面安静了,才捂了鼻子爬了起来。 先前邵永年进去的那间房间已经塌了一小半,从破烂洞开的墙壁上,可以看到里面被炸得乌黑一片,一张四分五裂的桌子还在燃着火焰,不过随着白烟的消散,那熏人的气味倒是散了不少。 饶是邵永年跑得快,这会儿似乎也被震晕了头,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时还懵着。见白烟已经散了,秦云昭急忙冲过去,提起刚才放在菜地里的一桶水就往房间里浇,连浇了三四趟,才算淋熄了火。 秦云昭立在那间残破的房间里,环顾着四周,直觉这是一间实验室,邵永年应该是在研制炸药之类的东西。 邵永年这时才清醒了过来,刚想向秦云昭走去,斜刺里猛然冲出一个人,一把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摔在了地上:“你刚才做了什么?” 容渊已经看到了秦云昭站在房间里,只以为这个邵永年是趁着他和宗南山不在,对阿昭下什么暗手,当即把他掼在了地上。 这一下容渊并没有留手,刚刚才醒过神的邵永年顿时又被他摔了个七荤八素,半晌开不了口。还是秦云昭出来止住了他:“容渊,快放了他,他只是做实验不小心爆炸了。” “做实验爆炸?”容渊喃喃念着,觉得这意思似乎明白,又有些似是而非。 秦云昭也惊觉出了自己的失语,连忙重新解释过:“就是他炼药的时候不小心炸了丹炉。” 宗南山也赶到了,也不用解释,就知道邵永年这是徒承师业了,这下倒是正好,三人连忙就把来意说了。 邵永年一心扑在火炼术上,正想摇头拒绝,秦云昭就轻巧地点了一句:“你要答应了跟我去,我就告诉你那引起你爆炉的黄色玩意儿是怎么回事!还可以告诉你,要怎么做才能更好地炼出药来!” 那其实就是道士炼丹出现的副产品黄磷,不仅易燃,气味也是有毒的。邵永年的试验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秦云昭刚才进房间环顾那一周,大致也估算出了那火药的威力,要跟黄色炸药相比,那确实差得远了,不过勉强也可以算是低级炸药了,炸药的爆炸冲量还是有的,最后就是要看稳定性和如何提高冲能了。 秦云昭耍了点小手段,她说的“更好地炼出药”,跟道士们想炼的九转金丹可根本不是一回事,而是她要的炸药;不过此时听在邵永年的耳朵,却是如闻天纶一样。 自从师父在一次炼丹意外中飞升以后,他就一个人在这里各种折腾了,师父说过,他们的炼丹之术天下罕有,所以邵永年也没想过要出去再找高人指点学习什么的。 这一下子听到秦云昭大言不惭地说出了这些话,邵永年心里大为意动,上下扫着秦云昭的模样,又有些迟疑:“你不会是逛我吧?你要知道,你怎么不炼?” “我只喜欢习武,当时就只跟了我师父学武,不过这些事也见过师父做过,天天耳濡目染的。我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要怎么做,自然清楚。”秦云昭故作傲气地斜睨了邵永年一眼,大有夏虫不可语冰的气势。 邵永年被秦云昭这气势一扑,当时就沉默了下来。秦云昭已经把话说到那儿去了,给宗南山和容渊施了一个眼色,不再理会邵永年,自去灶下忙碌,整治起晚上的饭食来。 宗南山扫了一眼呆在原地沉默的邵永年,微微一笑,将手中提着的野兔拿到灶下宰杀了,让秦云昭洗剥起来。 木屋经过刚才那一阵大冒白烟之后,又悠扬地袅袅伸起了烧柴火的青烟来。秦云昭这趟进山,除了睡袋以外,各种佐料也是带得极全,厨房不一阵就飘出了诱人的香味儿。 还默默站在原地的邵永年肚子突然就咕咕叫了起来,他做的饭菜本来就是刚好到熟了和有盐的水平,骤然闻到这扑鼻的香味,加上之前一直醉心于炼药没有顾上吃饭,自然就唱起了空城计。 邵永年一手压紧肚子,脸上忍不住有些红了,心里纠结的厉害,一时想着这是自己的家,他们不过是借宿的,自己想去厨房吃自然就可以去厨房吃,一时又想着自己要这样去取吃的,那可恶的丫头只怕又会斜睨自己一眼,一脸傲气地取笑上两声,一时又心痒着她说的那炼药之术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云昭已经做好了饭菜,走出来看到邵永年还在站在原地,脸上忽阴忽晴地变幻,有些好笑地叫了他一声:“邵永年,吃饭啦!你再站下去你那房子也变不回来啦!” 邵永年听她这么一唤,偷眼看到宗南山和容渊两个已经在笑吟吟地冲洗碗筷,只等着开餐就要大快朵颐的样子,不自觉就咽了一口口水,咬咬牙跟着秦云昭走进了厨房。 伙房外,沈谦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鱼汤,放在嘴边吹了吹才轻轻啜了一口,觉得腥味儿有些重,随口问了身边的靖风一句:“今儿又是什么鱼汤?” “青鱼汤。”靖风也捧着碗先喝了一口,咋了咋嘴,“就尝出了个咸味儿。” 青鱼……沈谦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挂在胸口的那颗黑魭石,想起了秦云昭在重寒山给他做的那条清炖青鱼。一样是清炖,怎么阿昭做的就那么好吃呢? 靖风已经长叹一声开了口:“要是秦教头在这里就好了,这么多鱼啊虾啊,她怎么也会换着做出各种花样来,还好吃得紧……”不像伙房,天天炖啊炖啊,靖风觉得自己已经喝出了一身鱼腥味儿了,再喝下去,怕是身上都会长鳞片出来了。 靖风这无意一句,却勾起了沈谦的思绪来。阿昭说要去曲城进些布料,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顺利,想起那天夜里她绕过自己跳到厨房门外,回头羞恼地横了自己的一眼,那一片水色潋滟的风情,沈谦心里又酸又甜,才觉出自己现在是这般思念着她,竟想得心头都丝丝抽痛起来。 “将军,有密信!”王延一手拿着一只小小的竹筒,大步跑了过来。将军府飞鹰传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沈谦连忙把碗放到了一边,伸手接过小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张小小的帛条,又让靖风取了密本来,一行行对照着把密信译了出来。 炸山修路?!阿昭的主意? 沈谦眼睛微亮,心中隐隐有些兴奋起来,他有种预感,阿昭虽然还只是去寻人,不过炸山修路这事,她既然想出了这个主意,还特意去找人,那就一定能够做成功。 要是一线天那里真能够快速修出一条兴州与东野的通路,补给和战备能够源源调来,何愁水寇不平? 沈谦立时就找来了副将,将指挥事项暂时移交给他,并命令这段时间以固守防备为主,不可贸然出击;自己则定了主意,回兴州一趟,全力支持秦云昭修路之举! 秦云昭前脚刚带了邵永年回到柳街,后脚将军府就来人带了话过来:将军回来了,请秦教头即刻过去一趟。就连马车都备在外面了。 沈谦怎么突然回来了?秦云昭并不知道自己这计划现在就能引起沈谦那么大的关注,想了想,还是把邵永年一起带上了马车。 不管怎么样,柳街这房子可是不适合邵永年做实验的,还是让沈谦专门拨个地方出来妥当一些。 而且,特种高爆炸药秦云昭前世用过不少,但是要让她做出来,那还真不会,只是因为必须记忆的一些知识点里,她掌握了不少黄色炸药的知识,用理论来指点下邵永年这个实践家还是可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3章 离别 沈谦没想到秦云昭直接就带了人来,只得把对她的一肚子思念先压了回去,按着秦云昭的设计,只小半天的功夫,立时在兴州大营一处偏远的院落里,张罗着令人给邵永年布置了一间实验室出来。 兴州大营财力足够,要什么材料和器皿,沈谦马上就吩咐人购置或打造了来,邵永年这一路出来就跟秦云昭讨论着她所说的那几种黄色火药的配方,心中已经有了好几种方案的设想。 一见这里布置的周全,邵永年见猎心喜,马上就扑了上去,也是这几天混得熟了,临进门前还不忘记对秦云昭交待了一声:“阿昭,你说的那几样,我要一样样试着来,你记着千万别走,我一会儿也好问你。” 这几天秦云昭也深刻认识到了,邵永年要放现代,那就是一个技术狂人,跟这样的人耗时间等着他,那是实在无法估计到什么时候才等得到他的。 见邵永年已经进去了,秦云昭转身就跟沈谦告别:“才从山里回来,一身邋里邋遢的,我先回家洗漱洗漱,就不在这里脏了将军的地了。” “离别一日,如隔三秋,难怪阿昭跟我都这么生分起来了。”沈谦不满秦云昭急着想走的举动,故意说了这话,见秦云昭瞪了他一眼,又压低了声音,“我不嫌你邋遢,原来我们在重寒山呆了那几天,我都……” 堂堂兴州沈将军,板着脸看着严厉,私底下居然还会调戏人了,而且还是在这大营里!秦云昭咬着牙“呸”了一声:“那时谁更邋遢些?是谁被蝙蝠和豺狗的血浇了一头一脸臭哄哄的还不知道洗的?” “呃,你帮我洗了头洗了衣,不是也借机把我都看光了吗?”沈谦突然发现,逗得秦云昭倒了毛,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谁看你了?!你有什么好看的!”秦云昭想起当时自己确实觉得他身材不错值得欣赏,不由胀红了脸大声反驳了一句。 沈谦忍不住想起那天无意中偷窃到的秦云昭从那温水潭里跳上岸时的情景,被水浸湿所以半透的小衣下面,紧紧包裹着的鼓鼓的小胸脯,柳枝儿一样的纤腰,幅度诱人的腰线再往下,是完美娇翘的臀…… 沈谦不自觉就说溜了话出来:“还是你好看,要不我也来帮你洗头洗衣,你让我看回来?” 沈胡子不过是去了一趟东野,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秦云昭吃惊地瞪大了眼,见沈谦眼中含笑,顿时有种被透视的不自在感,气忿忿地低骂了一句:“流氓!”再不理会沈谦,飞也似地跑走了。 沈谦注视着秦云昭慌张跑远的背影,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原来调戏这丫头的感觉真的很好,既报了这丫头以前戏弄自己的仇,又确实是……直抒心意。 秦云昭直到跑进了自己的院门,还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得烧,一颗心在胸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偏偏对沈谦只有带羞的恼意,另外占了多数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 “阿昭,你怎么了?”正呆呆站在蔷薇花树前的容渊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见秦云昭脸色发红地怔忡着,忍不住问出声来。 秦云昭吓了一跳,连忙掩饰道:“啊?没什么啊。”见容渊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突然就感觉到了他的神情有异,忍不住轻声问了出来,“容渊,出什么事了?” 本来是自己问阿昭,却被她转到了自己头上,不过自己也确实是有事。容渊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阿昭,我……可能要走了。” “走?”看来真的是发生什么事了,秦云昭脸色肃正起来,“你要去哪里?” “我叔叔让人给我带来了一个口信,让我回去帮他些忙。”容渊看着秦云昭眼中的担心,忍不住走近了几步,直到离秦云昭不到一臂的距离,才停了脚步。 少年身上刚沐浴过的自然清香淡淡地飘了过来,随意束在脑后的长发半干,更透出了一种润泽的水气,给人一种干净,清朗如仙的感觉。 正是因为容渊是这样的人,所以秦云昭看到封良玉那卑劣的行径后才毫不犹豫地杀了他。这一回,又有哪些人找上了容渊呢?秦云昭眼中闪过了厉色:“是不是他们威胁你?” 容渊轻轻笑了起来,手指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抬起来,只是不错眼地看着秦云昭:“没有,今天我和他们遇上都是意外。是我自己想走。” 秦云昭紧紧盯着容渊的眼睛,没有从里面看出半点被逼的无奈,秦云昭慢慢抿紧了嘴,沉默了下来。 容渊莫名地就有些心慌:“阿昭,我……”他想阿昭张口留他,哪怕只是以清荷坊需要人手为理由,但他又不想阿昭留他…… “你什么时候走?”秦云昭低下头,轻声问了出来,心里隐隐有些难过。 容渊心里一松,有些释然又有些说不出的微微的失落,藏进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勉强笑了笑:“如果你不拿那张卖身契出来到官府告我,我想明天就走。” 他还会回来的,他跟阿昭,只会是暂时的离别!容渊并不想把气氛弄得太伤感,故意说了一句笑话,只是语气有些干巴巴的,并不能逗人发笑;容渊也感觉出来了,一时有些讪讪的不说话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说他一定会回来的,让阿昭等着自己?这样带了承诺的话,在现在来看未免太轻率;毕竟他也不能确定自己这一去最后到底会怎么样,可在心里,他又希望阿昭能够问一声他何时会归来。 秦云昭最终还是没有如容渊所想的,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你放心吧,我不会的。你要带多少银钱?我给你取去。” 容渊的心里一下子就涩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自己不失态:“不用,他们身上有银子。我…我去收拾东西了。”紧紧咬着牙转身往自己房间去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临到面对阿昭时,还是乱了心绪。或许,只要阿昭问一句他能不能不走,只要她问一句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都会冲动地留下来的…… 可是,留下来又能如何呢?暂时守在阿昭身边,若下回再遇上封良玉这样以势欺人的禽兽,又让阿昭背着风险偷偷地为他解决麻烦? 自曲城回来以后,容渊心里一直就压着事,等他们在重寒山请回了邵永年后,阿昭跟邵永年说的那么多话,一套一套的听得邵永年眼睛发亮;可自己却根本就听不懂。 一个男人,没有权势不说,懂得又不如女人多,女人怎么会看得上呢?他武功比不过阿昭,见识比不过阿昭,总得让他有一样拿得出手吧?身为男人,他也只有努力去追求权势了! 权势,一个强势的男人,总会给女人亮眼的感觉,等他拼了出来,他就能让阿昭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而不是总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她庇护的弟弟! 既然如此,他还多想什么呢?该离开了,离开,是为了能强势的归来…… 秦云昭抬眼默默看着容渊一步比一步显得坚定的背影,压下了心底的一丝怅然。 第二天容渊起了个大早,把写给宗南山的拜别信交给秦思源以后,郑重跟他告了别:“思源哥,你保重!”又看向站在一边的秦云昭,冲她笑了笑,“阿昭,你也一样,记着一定要保重!” 他的眼睑上带了一片青黑,显然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秦思源心里也有些恻然,几人相处了这么久,确实已经处出真感情来了。可是好男儿自要有一番闯荡,他舍不得,为了容渊好,也是不能把他留下来的。 秦思源和秦云昭把容渊送到了柳街口,街那边已经有两个人牵了三匹马等着了。容渊也不让他们再送了,转身用力地一抱拳,刚要张口道别,秦云昭已经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一只荷包塞进了他手里:“穷家富路,这个你拿着!” 荷包能装什么?不外乎是银票!大夏通用的银票,在血羯却是没有银号能取的,容渊拿着荷包正要推辞,手指已经捏到了里面一块硬硬的东西,一下子就愣住了。 怎么是这个? “阿昭……”容渊声音突然就哽住了,这块星光蓝宝石,是当初他拿来跟阿昭买命的,阿昭拼着受伤,斩杀了几拨刺客,也确实保住了他的命,他还以为…… 自己只是物归原主而已,没想到却把容渊的眼圈给弄红了,秦云昭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容渊,这本来就是……” 容渊突然伸手将秦云昭拽进了自己怀里,紧紧抱了一下,然后在秦思源作出反应之前,就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眸色深沉地看着秦云昭说了出来:“阿昭,我喜欢你!” 秦云昭惊诧地瞪大了眼,容渊却断然转身,横过街对面,跳上马背扬鞭而去,直到蹄声消失,都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容渊…喜欢自己?秦云昭怔怔地看着马儿消失的方向,一时没回过神来。 “将军?” 秦思源一声惊呼,将秦云昭从迷惘中惊醒,抬眼就看到沈谦正牵着马站在街口的另一边,一双眼正黑黑深深地看着自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4章 含嗔 “邵永年做了些东西出来,急着要找你过去看看。”沈谦慢慢地走过来,努力压下心里那份酸意和怒气,装出了寻常的语气对秦云昭说话,脸却有些板得紧。 秦云昭“哦”了一声,转过头看向秦思源:“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她避开了跟沈谦的目光接触,总觉得他乌黑的眼里刚才一刹那似乎沉淀了什么情绪,莫名地让她心里有些发虚,又忍不住有些恼,凭什么她心里要发虚呢? 三人急匆匆地赶到兴州大营,一进邵永年那院落里,就见邵永年已经抓耳挠腮地快要坐不住了。一看见到秦云昭过来,邵永年一声欢呼,扑上去紧紧抓住了她的手:“阿昭,快来快来……” 沈谦心中刷地一揪紧,眼睛微微一眯,刚要开口,一边的秦思源早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把邵永年抓着秦云昭的手扯开:“姓邵的,别拉拉扯扯的,我妹妹可是要嫁人的!” 秦思源的意思,是指阿昭还是个待嫁的女孩儿家,这样拉扯影响她的清白,对她名声不好。邵永年却直接想过了头:“你不用担心,我是火居道士,是可以娶妻的,不然阿昭嫁给我好了。” 这话一说出来,沈谦和秦思源立时就变了脸色,邵永年却突然觉察出这样的好处来,啪地双掌一拍:“对头!阿昭,你看你懂这些,但是不会动手做,我听了你的指点,就能动手做出来,不如你嫁了我,我们夫妇刚好互补所长……” 夫妇!谁要阿昭跟他是夫妇!秦思源顿时炸了毛,他才不想妹妹嫁给这痴迷炼金术的道士呢!瞧邵永年那双熬夜熬得通红的眼睛,一身难闻的气味,乱蓬蓬的头发,一身邋里邋遢的,妹妹要嫁给他,这辈子光是跟在他后面收拾,怕是每天都要忙死! 秦云昭赶在哥哥爆发前,一句话平息了他的火气:“邵永年,你还想不想我再教你做下去?少啰嗦那些有的没的,快点把你做出来的炸药拿出来看看!你不想测试下威力了?” 一听到测试,邵永年立即把这个话题扔在脑后,本来他也只是因为话说到那里去了,一时心血来潮而已,成家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他这正事要紧! 邵永年小心地从屋里头取出了一筒麻黄色的结晶物,这种品相跟秦云昭前世用过的那些高爆品相差实在太大,秦云昭反复看了看,闻着气味儿倒有些像,但是具体算不算炸药,她心里也拿不准。 得了,还是用实践来检验吧。秦云昭大致估算了条安全线,出声让旁边几个人都退得远远的了,自己动手在屋里头找了一截铜管,加上一些黑火药和别的材料,花了些工夫做了一个简易的火雷管出来。 沈谦知道昨天邵永年这里发生了几回小爆炸,所幸没有伤人,这时见秦云昭让大家都退远了,自己却钻了进去,心里不由焦灼起来,阿昭要做的一定是危险的事! 沈谦不敢出声呼喊,怕分了屋里头秦云昭的心神,只得强压着烦躁的心绪站在秦云昭划的安全线外,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间屋子门口。 直到瞧见秦云昭出来了,沈谦才骤然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脸来,大步迎了上去。秦云昭却小心翼翼地拿着那支火雷管,像赶苍蝇一样赶紧把他赶开:“走远点,离我远点!” 她眼睛只盯着手中的火雷管,并没有注意到沈谦突然沉下来的脸色,直接就拉了邵永年往外走:“走,去野外试试你这炸药的威力!” 秦云昭临时做的这火雷管实在简陋,不敢假手他人拿着,只能自己拿着尽量保持平稳不强震。走了几步才发现沈谦没有跟上来,还板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外人看起来,沈谦是跟平常一样的表情,秦云昭这一回眸,却硬是感觉出了他心底的怒气。 这人,还真是随时都要人捧着哄着说软话不成?自己刚才也是怕他挨上来会不小心撞着震动了,情急之下才招呼他走远的,语气不过是急促了一些而已,就非得在这时候跟她扛着这点小事吗? 秦云昭见沈谦站着不动的样子,之前在柳街时莫名的那种心虚刷地就消失了,转而也生了气。不来就不来吧,她就不信,没了胡屠夫,她还吃不了黑毛猪了! 秦云昭直接就走出小院让靖风带路,在大营外找了一块野地,示意靖风把一块一人多高的岩石凿了一个小窟窿,把邵永年那麻黄的炸药筒先装了进去,然后小心地安了火雷管。 自己一边铺着浸了火油的导火索,一边招呼大家:“退后,都退后!再退远点!” 邵永年昨天经了几回小爆炸,是知道厉害的,两眼睁得大大的,却飞也似地远远往后退开了去。秦思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马上被自己的妹妹喝斥了:“哥,再退远些,退到那块石头后面去!” 妹妹在这些事上从来不会虚张声势!秦思源心头急跳,紧张起来,意识到了这事一定是很危险,一种不安的情绪弥漫上了心头:“阿昭!” 秦云昭已经蹲下了身子,冲秦思源挥了挥手示意不会有事,掏出身上的火折子擦地点燃了导火索,然后自己也飞速地退开,跑到了哥哥这边来。 蜿蜒在地的导火索悉悉索索地燃了起来,飘出淡淡的青烟,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燃烧过后的黑迹。眼看着慢慢燃上了那火雷管的口子,秦云昭拉着秦思源一起蹲下身,捂住了耳朵。 秦云昭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远处一片安静,秦云昭心里咚地一沉,慢慢站起身来。 哑炮! 这种简陋的装置,她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哑炮,她不得不去排险…… 秦云昭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躲在一边的邵永年忍不住喊了出来:“阿昭,太危险了,算了!” 怎么能算了?哑炮放那儿不炸,始终是个隐患,她过去排险,好歹也能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秦云昭摇摇头:“不行的,就是出了故障,也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才行。” 秦思源听到邵永年叫出来的话,马上明白了过来,跑出来紧紧拽住了秦云昭的手:“阿昭,你别去,我去!” “哥,你伤都还没有好利索呢,要有什么,躲都躲不快!”秦云昭看着哥哥认真地解释着,“何况就是你去了,你能分辨出是哪里出了差错吗?” 那只简陋的火雷管是她做的,也只有她过去,才能搞清楚到底是火雷管的问题还是炸药的问题。见秦思源被自己说得愣住了,秦云昭笑了笑又安慰他:“而且,可能是邵永年做的那玩意儿根本就不炸呢?你别担心那么多了。” 秦思源不知道火雷管的厉害,只想着要是邵永年做的那炸药炸不了,阿昭过去,应该就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这一犹豫,秦云昭就已经摆脱了他的手,继续向前走了。 秦思源怔怔站在原地,带了些侥幸地看着妹妹,心里却如十五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的安定不下来。 “秦云昭!” 也不知道沈谦是什么时候来的,这时突然大步从秦思源后面走上前来,几步就拦在了秦云昭前面,见她还想绕过自己往前走,横拦了过去,压低的声音已带了浓浓的威胁:“秦云昭!” 他因为早上容渊的事心里不痛快,见秦云昭进了邵永年那丹房,本来为秦云昭一直担着心,见她出来,放下的心刚升出欢喜,谁知道乍然就被她劈头那么一喝,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秦云昭心里是念着容渊那头,对自己如避蛇蝎了。 见秦云昭回眸看了他一眼,本想等着她开口说句话,自己就梯子下来,谁知道秦云昭竟是什么也不说,直接就叫了靖风走了。沈谦心里立时又添了一层气闷。 他虽然堵心,站了片刻以后,脚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了。看到秦云昭招呼大家退后那架势,马上也明白刚才自己一时想左了,秦云昭先前拿着那根奇怪的小管子出来的时候,是极小心翼翼的,想来那东西也是非常危险的。 现在看到这架势,秦云昭成功瞒住了秦思源,要去以身犯险,沈谦忍不住就冲上前来把她拦住了。 秦云昭皱了皱眉:“让开!”她现在可没时间还跟他说些什么软话磨叽,不早点把那哑炮排了,她心里不安。 这丫头!自己还没说她什么,她倒还先生起气来了!沈谦一边怄气,一边却坚决地挡在了她前面:“我去!” 要说赌气,他现在也是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是更多的却是担心秦云昭会发生什么意外,如果出事,他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 秦云昭看着沈谦高大坚毅的背影,咬了咬牙,轻唤了一声:“沈谦!” 这一声,清清柔柔,尾音微微拖长上扬,像极了少女含嗔轻唤自己情郎的声音;沈谦不由身子一僵,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酥酥的麻痒从心中涌出,向四肢百骸传导过来。 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沈谦不由自主地就转身向秦云昭看了过来:“阿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5章 动情 秦云昭已经走到了沈谦身后,听着他这一声轻语仿佛从心底最隐秘的深处发出来的一样,脸上倏地掠起一抹红,一双杏眸水色莹莹地看向沈谦,正正与转身看来的沈谦视线胶着在一起。 如此艳色,亭亭立在自己身前轻声而嗔,沈谦忍不住又动情地呢喃了一声:“阿昭。” 阿昭,阿昭,为什么自己光是念着她的名字,就觉得心湖会荡起片片涟漪呢?就会心甘情愿为她挡在前面,哪怕明知有未知的危险…… 秦云昭杏眸中却带出了一丝惊讶,偏头看向沈谦的右后侧:“那是什么?” 沈谦下意识地就偏向右后方看去,紧接着左后颈一痛,眼前已经黑了过去。 “阿昭!” 秦思源目瞪口呆地看着妹妹手起掌落,干净利落地一掌劈晕了沈谦,还把他搁在了自己背上,往这边背了回来。 “哥,靖风大哥,快来搭把手啊,这家伙真是沉死了!”秦云昭将两人叫了过来,把被自己掌刀劈晕的沈谦交到了两人手上,“看好他,退到刚才那些石头后面去,别让他再来捣乱了。” 刚才她和沈谦两个人离这边远,说话的声音又很轻,靖风和秦思源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将军说了什么后就转过头,然后阿昭就毫不拖泥带水地出了手。 秦云昭把沈谦安置好了,急步就走向装填了炸药的地方,先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平静地伸出手极轻地拆下了那只简陋的火雷管。 万幸她很快就找出了没有引爆的原因,先前一时做得急了,导火索的切口不整齐,没能成功引燃火药。秦云昭取出刚才多做出的一截导火索,仔细地把切口切整齐,小心地压向了火雷管的眼壁。 这条导火索是从先前的那条上截下来的一段,并没有刚才那条长,秦云昭轻手轻脚地布好了线,估算了一下距离,觉得自己还是能在爆炸前跑远的,嚓地就打燃了火折子。 新的导火索再次被点燃,一看到导火索燃烧冒出的轻烟,秦云昭就飞速地向秦思源那边跑去,心里掐算着时间,在最后几秒的时候突地飞身前扑,几个翻滚落在地上一个浅浅的凹坑里,抱头趴着不动了。 几乎在秦云昭刚抱头趴好的同时,轰地一声巨响传来,有细碎的石屑飞炸出来,然后扑簌簌地落了下来,飘了秦云昭一头一脸的灰。 是炸药,爆炸了!秦云昭揉了揉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顾不得那一脸的灰土,先跑去看那块石头。 一人多高的石头,被那小小一竹筒炸药炸得四分五裂,就连地上都被砸出了几个大坑,可以想见,要是这炸飞的石头砸到人身上,怕是非死即伤。 “成了!”秦云昭细细查看了一番后,兴奋地转向激动地跌跌撞撞跑过来的邵永年,“炸药成了!就是这个!” 沈谦几人先前虽然想到了会有危险,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威力,难怪阿昭刚才那样郑重其事的,原来真的是这么厉害! 要有了这样的杀器,那以后用于对敌,岂不是所向披靡?!靖风一颗心顿时火热起来。 秦思源先前也是欣喜若狂,向秦云昭走出两步后,却突然变了脸色:“阿昭,你刚才还骗我说没事!”要早知道炸药会是这么危险,他说什么也不放阿昭去排险! 沈谦到底是有功底的高手,在秦云昭跑去点火的时候,就已经醒转了。这样被秦云昭一个手刀打昏,还是当着靖风和秦思源几个的面,沈谦心里更积了一肚子火,偏偏又是关键时候,看着秦云昭点火后飞速地跑回、飞扑落地,却是半声也不敢喊出来,唯恐会影响到她。 那一声巨响,轰得他耳朵都嗡了一下,看到炸药有这样的效果,沈谦不是不高兴,不过心底却对阿昭打昏自己,然后跑去排险重新点火的举动更是气恼起来。 这炸药这样大的威力,要是阿昭跑过去的时候不慎爆炸……沈谦看着地上被几块碎石砸出来的深坑,不由不寒而栗,说不出的后怕。 现在看到秦思源变了脸色教训秦云昭,偏偏秦云昭还不敢顶嘴,只是垂着头挨训,心里这才觉得吐了一口闷气;可没听得几句,见秦云昭那微撅着嘴可怜巴巴的模样,眼泪水要落不落的,哪怕明知道她是装的成分居多,可还是不免心疼起来。 “思源,算了。”沈谦到底忍不住,开口替秦云昭求了情,“我看阿昭她也知道错了,下不为例吧。” 自己刚才打晕了沈谦,他居然不生气,还为自己求情?莫非自己之前也错怪他了,他并不是因为自己语气太急而生气? 秦云昭抬眼向沈谦看去,见他明明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却硬是只看着哥哥说话,并没有看自己一眼,秦云昭心里突然又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这臭胡子,心里一定还在记恨着自己呢!哼,什么了不起,自己这样,还不是为了帮他修通去东野的路,他还板脸矫情起来了! 秦云昭心里莫名地就有些来气,见哥哥算是放了自己一马,扭头就去找邵永年了;那引爆炸药的火雷管,还得想办法做得精细点才行。 沈谦眼角的余光扫到秦云昭转头去跟邵永年说话了,心里恨不得把她拉过来狠狠咬上一口,这个没心肝的,就半点不念自己帮她求情的情么? 得知这样的火雷管和炸药大多是用于地表工程,靖风心里不免略微有些失望,但是听到秦云昭要找工兵来学习制作炸药和火雷管,以便批量生产,靖风立即就要去安排选拔人。 这来学习的人,一要身家清白,忠于兴州军,二要心灵手巧还会些木、铁手艺才行,指不定以后还能根据这两样研发出什么新的军械呢?沈谦倒是看得远,招手把靖风叫到了身边,特意嘱咐了几句,靖风连连点头走了。 沈谦又写了手书给秦思源,让他负责采办制作炸药的各项材料。沈谦心里已经有预感,这炸药一出,定能立下奇功,让秦思源从一开头就入手,以后就好算秦思源的功劳了;这是他隐秘的一番苦心,这时却是对谁也不能说出来的。 靖风那里要选人,起码也会要个半天,秦云昭很久没有做过这种刺激的基本不由自己控制的排险了,加上昨天晚上因为容渊要走的事,也没有睡好,这会儿松懈下来,觉得心神疲倦,见哥哥领了差事高高兴兴地要走,自己也一起告辞出来。 容渊一走,无双就去清荷坊帮忙了,秦云昭回到家中,自己烧了几桶热水,先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把一身的石头灰屑都洗掉了,又在浴桶中美美泡了一阵,去了疲乏,这才出来着了件白色镶嫩绿宽边的中衣,将一头湿发用棉帕子裹了,坐在窗前慢慢揩干。 这一天经历的事虽然不多,可无论是容渊离别前的那句话,还是今天炸药的成功爆炸,都让秦云昭有些神思不属。 沈谦翻墙跳进院子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凭窗出神的美人,虽然看着窗户外面,目光却轻忽缥缈,远得让人捉摸不定。 沈谦的心一下子就有些揪紧了,阿昭,她是在思念容渊吗? 秦云昭乍然醒神,已经看到了站在院子里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沈谦。无双去了清荷坊,她回来后因为要洗澡,所以反闩了门,这家伙现在出现在这里,铁定就是翻墙进来的了。 秦云昭对沈谦心里还有气,这家伙之前可是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现在又巴巴儿地过来做什么! 想也不想的,秦云昭一下子就起身要把窗户给拉上,沈谦长臂一撑,却把两扇窗叶牢牢地给撑住了,不让秦云昭关窗。 拼力气,秦云昭自然犟不过沈谦,见关不上窗户,气呼呼地撤了手,转而出拳击向沈谦的面门,围魏救赵!沈谦要想不变熊猫眼,他就也得撤了手! 沈谦果然撤了手,却并没有像秦云昭预料的那样退避闪开,反而单手一撑,斜签着身子避过了她的拳头,双脚已经跳进了秦云昭的房间,趁着她微微一怔的时机,一手将她的手臂反剪到身后,将她紧紧压在了墙上。 时光似乎回到了当初秦云昭租住在任婆子那独院的夜晚,一样的美人浴后,一样的被他紧紧圈在了怀里,抵在了墙上。 今天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让沈谦心绪起伏极大,此时嗅着秦云昭半湿青丝传出的带了水气的清香,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低低唤了声“阿昭”,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执念,低头就亲了下去。 秦云昭没想到自己刚才一时留手,结果被他趁机反制成这样,心里一阵羞恼,下意识地就侧过了脸想避开他的强吻。 沈谦的唇没有落到秦云昭的侧脸,但是也没有落空,张嘴就势噙住了她小巧白嫩的耳珠,先是含在嘴里吮着,后来就轻轻用牙齿啮咬起来,圈拢了秦云昭的双臂却顺应着自己的动情,慢慢地用力合拢。 湿湿的舌头流连不舍地啮吻着秦云昭的耳珠,男人燥热的呼吸就在耳边清晰可闻,越来越粗重,也越来越炽热,喷洒在她脖颈间,弄得她只觉得那一片肌肤麻麻的发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6章 强吻 沈谦已经低头顺势吻上了秦云昭的侧颈,一路向下直到她的颈窝,一点一点在她白玉般的雪肤上流连吮磨。男人刚刮过的胡须还带着硬硬的胡茬,扎得秦云昭刺刺麻麻,下意识地想尽量躲开。 沈谦慢慢停了动作,悠长而满足地在秦云昭耳边低低喟叹了一声:“阿昭,你知道吗?今天其实我心里很生气……” 你生气,关我什么事!我还生气呢!秦云昭紧紧咬着唇,努力想拉开距离,再拉远一点,她一个头部顶撞就能让这混蛋咬着自个儿的舌头,吃痛松手…… 沈谦却没有给她留下这个冲势空间,一只手顺着她的腰线一路抚下,落在她的翘臀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秦云昭浑身一僵,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流向了被他打过的那地方,热辣辣地吃痛。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沈谦已经狠狠在她肩头咬了一口:“不听话的野丫头,有时候我真想咬死你……” 他嘴里说着狠话,看着秦云昭的身子因为疼痛明显抖了一下,又心疼起来,舌头一点点舔上了刚才的咬痕,转而变成了吮吻,落在少女翘臀上的那只手,却一把压着那两瓣弹性让她身子不得不更紧地贴近自己,然后大力地揉捏起来。 男人火热而嚣张的坚硬毫不遮掩地顶在秦云昭的小腹上,甚至不时还蹭着磨上一下,两人的身躯被紧密贴合得没有半点空隙。 秦云昭觉得自己的身子在一点点发软,不得不用力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趁着身上的力气还没有被全部抽离,奋力又挣扎起来:“沈胡子,你放手,你这流氓,你还要不要脸!” “阿昭……”怀里女人的挣扎激得沈谦的理智差点崩溃,低哑的声音中微微带着一丝颤抖,“这辈子,我就对你耍流氓,好不好,阿昭?” 不等秦云昭作答,沈谦已经一手紧紧扣住了她的后脑,逼得她不得不仰起头面对着自己,然后重重地吻了下去,将他肖想已久的那两片如樱的唇瓣用力吮进了自己唇间。 秦云昭本能地更剧烈地挣扎起来,沈谦紧紧箍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提了提,让她不得不踮起了脚尖,男人的坚硬却契合地挤进她的腿窝里一下一下地蹭起来。 这是男人的本能,沈谦觉得再不这样,他就要像今天那炸药一样炸了!秦云昭的身子忍不住颤栗了起来,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被一个男人这样强行压制着,用他的坚硬肆无忌惮地摩擦在她的腿窝处,宣扬着男人的强势。 秦云昭心底生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屈辱,可那种因为摩擦而腾起的蚀骨的酉禾痒,却使得意识不受她控制地有些恍惚起来。察觉到了阿昭在自己怀中慢慢发软,沈谦像是得到了鼓励一样,反复吮舔着她唇瓣的舌尖终于抓住一丝机会破门而入,凶狠地缠住了女人的丁香小舌吮咂起来,大手也覆上了她胸前娇嫩的柔软,每一处他所能触到的,都是辗转、流连,和无尽地让他沉溺的揉磨。 就在秦云昭以为自己要窒息过去的时候,沈谦却突然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她紧紧抱住了。 不能再继续了,趁着自己还有一丝理智,必须停下来,再继续他怕会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沈谦一动不动的,只用力地抱紧了秦云昭,这一刻就如抱住了世界的全部。 “乖丫头…阿昭……”沈谦一遍一遍地喃喃昵语,抚着秦云昭顺滑的长发,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浑身软绵绵、两颊飞红倒在自己胸前的阿昭,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快活。 “阿昭,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阿昭,以后不许别的男人再抱你!你知不知道早上的时候,我…我心里狂暴地想杀人……” “阿昭,下回再不准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你要受伤了怎么办?你是不是要我心痛死?居然还敢打晕我……” 沈谦恨恨地抓起秦云昭的手,狠咬了一口,听着她低低地“啊”了一声,又连忙帮她揉起来:“阿昭,你什么时候才守满孝,我想你…想得厉害……” 秦云昭伏在沈谦胸前,听着他绵绵絮絮的情语,一点点地找回了自己的力气。 沈谦慢慢觉出秦云昭的异样来:“阿昭,你怎么不说话?你生气了?” 沈谦伸指挑着秦云昭的下巴让她抬头看向自己,见她那双黑玉般的杏眸中那一片潋滟的春水媚色还没有完全消散,少女嫣粉的樱唇被自己吻得一片魅红,微微有些肿,心里一荡,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下去。 “呲”,沈谦嘶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秦云昭已经趁机脱开了他的禁锢,退得远远的站着,看着沈谦被自己咬破流血的下唇,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委屈。 沈谦怔怔看着秦云昭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却扑簌簌无声地掉下来的样子,心里猛然就慌了起来:“阿昭,是不是我刚才弄疼你了?”难道之前自己一时情迷,啮吻的时候失了力道? 秦云昭不出声,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默默地流得更凶了,见沈谦上前两步,连忙又向后退了一大截,素来坚强的神情中竟带出了说不出的柔弱可怜来。 沈谦立时心疼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只得低声地认错哄着:“阿昭,是我不好,我刚才不该…不该那样……” 院子外突然响起了嘭嘭嘭的敲门声,然后听到无双提高了嗓子叫了起来:“姑娘?是你回来了吗?帮我开开门。” 秦云昭身子一颤,慌乱地擦了眼泪,伸手取过身边衣架上的外衫胡乱罩了,又扯了刚才那条揩头发的大棉帕子裹在头上,就当房间里没有沈谦这个人一样,自顾自地跑了出去。 无双从清荷坊下工,买了菜回来,见秦云昭用棉帕子裹着头脸出来,身上的外衫也是随意罩着的,连忙反手关了门:“姑娘,你刚才在沐浴啊?” 秦云昭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过。临到门口,秦云昭微微怔了怔,才迈步走了进去,她现在这样子,也只能走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没有沈谦的身影了,秦云昭睁着微红的眼看了一遍,确认沈谦真的已经走了,只觉得刚才提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泄光了,身子忍不住软软地靠在了掩着的门扉上,静静地闭上了有些酸涩的眼。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一下子哭得那么厉害,甚至也辩不明自己的情绪,委屈、羞恼等等各种情绪,不一而足,包括自己控制不住产生的过电一样的颤栗,和因此对自己这样不争气而生出的一种羞愤。 她应该是有一些喜欢沈谦的吧?不然为什么对他刚才这种明显过火的行为恨不起来?恨不起来,却还是带了恼意。 从来没有人像沈谦这样,会强吻自己,抱着她恨不得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去,毫不遮掩地宣示着他对自己的谷欠望;也从来没有人像沈谦这样,会搂着自己说出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会让自己因为他的抚触,从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颤栗。 秦云昭怔怔地低下头,她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哭,也想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绪。 记得前世心理导师说过,要是一时想不明白,就先不要想,把事情搁在一边,请自己静一静,等以后的某一天,你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豁然明朗。 或许是因为沈谦今天的举动太过突然了吧?身上还残留着他刚才抚触的强烈感觉,秦云昭伸指抚上自己齿痕延然的肩头,失神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搁在一边吧,让自己好好冷静下来。 青葱山脚下,夕阳渐渐没入暮山之中,斜照过来的光芒将容渊的俊脸染成了柔和的金色,轮廓逐渐模糊。 “小王爷,今天我们就在这里露宿了。” 容渊淡淡“嗯”了一声,扭回了一直望向南方的头,翻身下马,和随从们一起熟练地布置起宿营地来。 他来大夏不过短短一年,却再不是以前那个不知事的小王爷了,这一年里,他认识了待他如兄弟的秦思源,对他如父如师的宗南山,还有……阿昭! 那个当初在老山林子里一刀飞过自己头顶震慑自己的少女,那个威胁说要扒了自己皮的阿昭,那个终于开口让自己扎马步教自己功夫的狠心的家伙,那个为自己不惜甘冒危险杀了封良玉的喜欢充大的“姐姐”! 阿昭,现在你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跟平常一样,和无双说笑着坐在灶下,做出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当菜品一一摆上那张小饭桌时,你会不会看一眼我寻常坐的位置,为少了我这么一个人而生出几分伤感呢? 或者是,因为我早上的强拥而暗中生气? 阿昭,我现在很后悔,哪怕知道你会再生气,我也应该强吻你一回。不要多久,不要多深,只要能在你的脸上落下轻轻一啄就好…… 容渊手脚麻利地升起了篝火,看着不断跳动闪烁的火苗微微怔了神。 “小王爷,这些让我们来吧?”随从手中拿着一只穿上烤架的野鸡,小心翼翼地请示了容渊一句。 “好。”容渊恍然醒神,让开了地方,伸手轻轻抚上了重新挂回自己颈下的那块星光蓝宝石。当时,他用这块宝石求得了阿昭的庇护,那天晚上,她给他烤了好几只香喷喷的野鸡,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7章 有孕 “千儿姐姐,你有没有觉得秦姨娘最近吃东西口味怪怪的了?”厨房里一个小丫头见千儿又来取饭菜了,一边帮她把月苑的份例放进食盒,一边随口闲聊了起来。 千儿略有些慌乱地应了一声:“有吗?” “是啊,前儿厨房里做的一道菜,大少奶奶和太太那边都嫌咸了,秦姨娘那儿却让张嬷嬷拿了点赏钱过来,说是很对胃口。”小丫头絮絮叨叨着,“这不,今儿赵妈又给她放重了些调味料呢。” 千儿勉强笑了笑:“许是姨娘一时觉得吃得淡了,想吃浓味的吧。”匆匆提了食盒就走了。 这一段时间,秦明月的饮食习惯确实有些变化,千儿的娘做过医婆,教过千儿不少东西,虽然还没确定,可是千儿觉得应该是很有可能了;只是明明应该是好事,她心里总是莫名的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老爷,婢妾专门给你炖了补血养气的乌鸡,老爷先喝碗乌鸡汤吧。”青姨娘娉娉袅袅地提了只砂罐走了进来,小心地把罐子放在桌上,取下罐口倒扣的小碗,倒了一碗鲜香的乌鸡汤出来。 正在床前服侍的秦明月连忙小心地把杜鹏扶了起来,又在他腰后塞了一个大靠枕,伸手想接过青姨娘手中的汤碗。 死狐媚子,天天在老爷装贤惠不算,还想捡现成的便宜来卖乖?青姨娘心里暗啐了一声,身子微微一偏,看着像是提防着碗里的鸡汤不要泼出来,实际避开了些秦明月伸出来的手,更是踏上脚踏,就要在床沿边坐下来。 秦明月正想开口,一股鸡汤的香味飘到她的鼻间,明明先还闻着挺香的,这一会儿凑得近了,秦明月却突然犯了恶心。 “呕──”秦明月连忙捂着嘴小跑到了角落里的痰盂前。 好好的鸡汤,被秦明月这么一发呕,顿时让人觉得没有胃口能喝了。当着杜鹏的面,青姨娘勉强压住了愤怒,不过还是不满地刺了秦明月几句:“秦姐姐这是怎么了,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该还在这里强撑着,老爷可是还在恢复呢,没得又沾染上什么病气!” 秦明月顾不得回讽过去,嗓子眼儿一阵翻腾,却只是干呕,就吐了些清涎,也没有呕出别的什么。 看在青姨娘眼里,更像是秦明月明着来坏她这碗鸡汤的手段,青姨娘气得胸口都有些起伏起来。 “来人,拿我的帖子,马上去把万安堂的林大夫请来!”杜鹏眼中闪过了一道深光,张口就让长随去请大夫了。 青姨娘见杜鹏这么着紧,居然还点名请的万安堂的林大夫,心里一惊,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人,自然是知道一些症状的,说起来,这府里也有好几年没有添过小主子了。青姨娘不着痕迹地扫向还吐得眼泪汪汪的秦明月一眼,恭顺着低着头先退了下去,刚好掩住了眼中的那一抹嫉恨。 时已近晚,万大夫因为不放心妻子,所以陪了她一起过来,见妻子进偏室去诊脉了,自己就留在杜鹏的房间里,无事也为他切了下脉,然后闲聊起来。 林大夫伸指仔细切过了秦明月两只手的脉相,声音带了丝柔和:“恭喜秦姨娘,你这是怀了身孕了。” 秦明月吃惊地睁大了美目,几乎喜极而泣:“大夫,是真的吗?我真的有了身孕?” 她上回还想和娘出去求送子观音,再请一尊观音娘娘的神像回来早晚焚香拜祝,却因为杜鹏的受伤而不得不把打算搁置了下来。 如今还不等她去求神,就突闻喜讯,这可真是心诚则灵啊!她身子一贯健康,并不像深宅里那些妇人经常病病歪歪风吹不得的,都说娘好儿壮,要是她能生下个健康的麟儿,在这杜府里面她就是终生有靠了! 秦明月连忙擦干了眼泪,噌地站了起来:“我要赶紧把这喜事告诉老爷去……” “秦姨娘稍等。”林大夫见多了这些妇人的姿态,也能理解她们激动的心情,“秦姨娘如今是有双身子的人了,有些事情特别记得要忌讳,不可大喜大悲,太过刺激心绪,另外还要切记……” 见林大夫这边诊完脉了,就有管事婆子过来请了她出去:“万大夫已经在偏厅里等着林大夫了。”一边就把装在荷包里的诊金送了上去,带了她一路出来了,并不还像常例那样带到太太面前去。 林大夫微笑着告别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丈夫脸色不怎么好,按说这杜千户家里子嗣实在不多,这姨娘有了身孕,也是开枝散叶的喜事,为什么只送了诊金却没有格外的赏金呢?而且看丈夫的脸色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 林大夫一直忍到坐进了马车,才偷偷问起丈夫来:“相公,是不是这杜府出了什么事?” 同为医者,万大夫这些倒是从不会瞒着自己的夫人:“是有些事,那杜千户……” 林大夫眉头一跳,轻轻“啊”了一声,马上沉默着不说话了。马车在夜色中辚辚慢行,蹄掌击在青石路板上,发出了格外清脆的响声。 还静静虔心在小佛堂里焚香诵经的陈雪娘被杜鹏令人紧急叫了过来,这件事,他不能让别人知道,却不能不让陈雪娘知道,陈雪娘是他的结发妻子,更是他杜府里的主母,后宅正该由她好好打理的! 陈雪娘最近越来越觉得心绪不宁,偏偏曲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还是在周旋打点中,丈夫那伤刚刚有些起色,大夫说了还是伤不得神,陈雪娘只得硬咽了一肚子的愁,更是频繁地去小佛堂里焚香静祷了。 听到杜鹏急急忙忙的令人叫她速去,陈雪娘的心忍不住先噼呖泼啰地狂跳起来,一进了杜鹏的寝室,见他脸色虽然有些沉着,却并没有焦急悲伤的样子,陈雪娘这才缓回了一口气:“老爷这么着急地叫妾身来,可是有什么事?” 杜鹏摒退了所有的下人,将陈雪娘叫到床边在坐了,才缓缓地开了口:“秦明月有了身孕。” 这么着急地叫自己来,原来是为了这事!老爷还真是着紧那狐媚子啊!陈雪娘现在也没心思来收拾这些个阿猫阿狗,当下就淡淡道了声喜:“那就恭喜老爷了,秦姨娘可以再为杜家开枝散叶……” “七年前我受过一次伤,你可记得?”杜鹏直接打断了陈雪娘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扯到七年前受的伤去了?陈雪娘怔了怔,才慢慢答了出来:“妾身自然是记得的,那次老爷伤得也厉害……不过老爷是有福之人,逢凶化吉安然度厄,想来这次也是一样的。” 有福之人?杜鹏疲惫地往身后的靠枕上靠倒了一点儿,自顾自地说了出来:“其实那次受伤,伤及了我的根本,大夫当时就说,我今后虽然能够行房,却是不会再有子嗣了。” 陈雪娘猛地睁大了眼睛,能够行房,却不会再有子嗣,那秦姨娘的身孕是从哪里来的! 杜鹏长长叹了一声:“先前万大夫陪着林大夫过来时,我让他给我把了把脉,万大夫说他并非专精于此,只能说个大概,或许子嗣还是艰难,但凡事都会有个万一。” 万大夫能撑起那么大个万安堂,虽然于骨伤一道特别有能力,但是看诊其他的病也绝对不会是浪得虚名的,万大夫这样说,不过还是给杜鹏留了面子,而且造物冥冥,或许真有万一也说不定。 杜鹏听了这话,心里头既是焦灼又忍不住带了丝侥幸,所以急忙把陈雪娘找了来。 陈雪娘已经明白杜鹏的意思了:“老爷是让我查查秦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到底真的是不是杜家血脉?” 见杜鹏重重地点了点头,陈雪娘强压住了心头的烦躁,轻轻说了出来:“这事简单,秦姨娘现在有了身孕不能惊动,可月苑不是还有个张嬷嬷和千儿吗?把她们叫进来分开问一问,自然就清楚了。” 她是杜家的主母,这是属于后宅的隐秘之事,陈雪娘心里再烦躁,再心思不属,此时也只能按捺下去,当即就吩咐了几个心腹去办,一头继续将秦明月稳在偏房,一头把张氏和千儿分别带了过来。 张氏是年长的嬷嬷,自然是先找她问话。那管事的媳妇正是原来与她有仇的,推着张氏进了杜鹏的寝室,见她福了一礼后还直愣愣地站着,在张氏身后悄悄抬腿就往她的腿弯踢了一脚,低喝了一声:“老爷和太太叫你来问话,怎么这般没规没矩的!”张氏身子一歪,扑通一下就半跌半跪了下来。 一般大家宅里是有规矩的,这种情形下,一个奴才确实要跪下回话才算恭谨。杜鹏原来听了秦明月的枕头风,把这张氏拨到她那月苑来当了管事嬷嬷,如今见她这么不懂规矩,心里就忍不住起了暗火,重重地咳了一声。 陈雪娘一个眼色,那管事媳妇就连忙低了头下去了,还把房门都拉紧了,张氏连忙跪正了身形,有些紧张地抬头偷窥了坐在床前矮凳上的陈雪娘一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8章 奸夫 说实在话,张氏在心里头对半躺在床上的杜鹏是不怎么怕的,在她印象里,老爷虽然年纪大了几分,就是因为年纪大,所以才更会疼惜月儿这样妙龄的女孩儿,只是不是什么违了规矩的事,老爷多半都会答应月儿的要求的。 倒是对陈雪娘这当家太太,张氏因为上回吃了那一罚,还是很怵几分的。 陈雪娘看了脸色阴郁的杜鹏一眼,直接问了出来:“说吧,秦姨娘的女干夫是谁?” 她心里正为了自己儿女的事情烦着,哪有耐心还帮丈夫处理这些花花草草红杏出墙的事?既然杜鹏要她来问,陈雪娘直接了当就把“女干夫”这难听的字眼用了出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张氏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知道了?张氏身子狠狠一震,规矩搭在两条腿上的手忍不住紧紧攥住了衣物,微微抖了起来。不能慌,不能说!说了,月儿就没命了,会被抓去沉潭,会被打死的! 张氏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然还隐隐带了丝颤抖,却坚决地一口否认了:“老奴不知道太太为什么要这么说,老奴并没有发现秦姨娘有什么行为不端之处,秦姨娘毕竟年纪还小,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得罪了太太,还请太太明示,老奴定当好好……” “狗奴才!” 张氏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茶杯就飞了过来,正正砸中她的额角,然后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半。张氏惨叫一声,伸手捂住了额角,一片鲜红却从指缝间淌了出来,马上糊住了她半边脸。 杜鹏犹不解恨:“作死的狗奴才,太太不过问你话,你还敢编排起太太来了!” 他这时要陈雪娘帮他查清这件事,因为心里先有了疑窦,所以并不偏向秦明月那边。他是习武之人,目力甚好,早看出了张氏之前那一瞬间的慌张,盯着她身上被不自觉攥皱的两处衣衫,心里就大大打了个突。 然后一听张氏这话,嘴硬地不承认也就罢了,还句句暗指着陈雪娘欺负打压妾室;杜鹏这时只觉得这奴才实在刁赖,一时忍不住怒气,就将手边那只茶杯掷了过来。 他是能挽两石弓的臂力,这一杯子砸过来,可不是原来秦永德那小小一个耳光可比拟的,当即就让张氏额角开了花,见她血糊满面的,更觉得这奴才面目可憎,刚要再开口斥骂,陈雪娘已经轻轻压了压他的手:“老爷,这件事如今尚无定论,或许是误会也不一定,老爷先请息怒,还是让妾身来处理吧。” 杜鹏那一茶杯砸过去,陈雪娘立即就醒神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显出正室的风度和大度,老爷既然把那种私秘都给她说了,而且刚才那么震怒,十有八、九是看出了什么,既然如此,自己不如做的大方点,就是万一是误会,自己这摆高的态度,也不会在老爷那里留什么不好的印象。 杜鹏刚才这一动怒,就觉得胸肋处扯得闷痛,捂着嘴闷咳了几声,不得已也只能躺了下来,让陈雪娘来处置。 陈雪娘唤来下人把张氏先拉下去了,却并没有吩咐给她上药,另外让人把千儿带了进来。 千儿进门时刚好与张氏打了个照面,见她半边脸血糊糊的样子,心里就骇了一跳,等进门后跪下,看到地上还有一滩血渍,心头就忍不住慢慢地往下沉了下去。 “千儿,秦姨娘是与谁有染?”陈雪娘也怕杜鹏受刺激再出什么事,这回换了个委婉的词儿说出来,可这话落到千儿耳里,依然像是被重锤狠敲了一下一样。 千儿的脸色立即开始发白起来,抖着嘴唇牙齿也有些打颤:“奴婢……奴婢不知道……” 和刚才张氏的反应比,千儿这反应实在就太明显了,陈雪娘还未开口,手腕已经一紧,杜鹏将她手腕紧紧地掐住了,显然也是看到了千儿这反应。 看来很快就可以把这事了结了,陈雪娘揉了揉有些肿痛的太阳穴,将自己心底深处的疲惫压了下去:“要敢隐瞒半句,直接拖到外面打死!要说了实话,我保你无事!” 这话实在是救命稻草一般,千儿不顾尊卑地抬起头看向陈雪娘的脸,似乎是在反复确认这当家主母是否是说的真话,最终在陈雪娘拖长的、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嗯?”的一声以后,千儿咬了咬下唇,猛地磕了个头下去:“太太,求太太对天发誓,奴婢要是说了实话,太太绝对会保我无事!” 这些狗奴才,一个个的都还蹬鼻子上脸了!杜鹏心里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已经基本确认了秦明月有女干夫,此时只恨不得把那人揪出来剁成十八块,扔进深山老林里喂狼吃!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戴绿帽子,他要让那女干夫不得好死!他要活剥了那人的皮,剐了他的肉,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世上! “还不快说!”杜鹏忍不住就暴喝了一声,只觉得腔膛子里都是灼灼的火。 似乎怕杜鹏太激动,陈雪娘也一口应下了:“你放心好了,我答应你,你只管说出来就是!” 她偷了一个巧,只说答应,却并没有发誓,千儿却被当家老爷那一声暴喝给骇破了胆,听到太太答应了,声音颤抖地就说了出来:“是大少爷!” “什么?!”陈雪娘惊地站了起来,杜鹏也连连猛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大胆的奴才,你敢乱攀诬大少爷!”陈雪娘连忙一边帮杜鹏拍着背顺气,一边就变了脸厉色喝斥着千儿。 “是大少爷!奴婢不敢乱说话!”千儿既然说出来了,此时就绝不能再悔改,咬着牙就发誓,“奴婢敢对天发誓,若奴婢有半句虚言,就让奴婢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肠穿肚烂而死!” 随着千儿这毒誓的发出,陈雪娘怔怔地跌坐回了矮凳上,怎么…会是这样?她知书明理的杨儿,怎么会和秦明月这狐媚子搅到一起? 陈雪娘顾不得还跪在地上的千儿,兀地转身握着杜鹏的手就跪在了床踏上:“老爷,杨儿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秦明月,一定是秦明月这狐媚子勾引了杨儿……” 杜鹏不说话,陈雪娘张着口,慢慢地也说不出来了,千儿更是把头垂得低低地跪在地上,只恨不得自己能够变成一只蚂蚁,悄悄地爬走了事。房间里突然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半晌,杜鹏有些脱力的声音才慢慢响了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千儿不敢隐瞒,把当初杜杨为秦明月减少受罚出力,跟秦明月戏言要酬谢,秦明月送了一个荷包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奴婢当时也劝过秦姨娘,说这样不妥,可秦姨娘说她无长物,只有针线活儿还能拿得出手,就悄悄地绣个荷包送给大少爷,聊表谢意,还说今后也再不会有这些事了的…… 奴婢后来也以为他们两个没有什么事,直到一个月前,大少爷临出门头一天的夜里,秦姨娘说和张嬷嬷去后园子里散步消食,奴婢看天色晚了她们还没回来,就去后园里找秦姨娘,才无意撞破秦姨娘和大少爷竟然在园子西角一棵大树后……做那事……” 千儿不仅详细说了她撞破的那次,还把几次疑似听到月苑后门响动的事也说了出来,末了,还把秦明月那天偷情时被树干刮破的那件外衫找了出来,作为辅证,呈到了杜鹏和陈雪娘面前。 千儿为了证明她说的是真话,把秦明月和杜杨两人在后园子那回的对话都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出来。秦明月当时要杜杨别泄在里面,可两人一时受惊,杜杨偏偏就发在了里面,这时间与林大夫诊出的,秦明月怀有身孕的时间刚好对得上! 陈雪娘让人把千儿先带了下去,抖着手拎起了那件后背被树皮刮得烂裂开的外衫,心头的怒火已经腾腾地升了起来,秦明月这贱人!她居然敢!她这是要毁了杨儿啊,这贱人,绝对不能留!还有那个狗奴才张氏,还有这千儿…… “老爷,秦姨娘吵着要见你,奴婢们拦不住她……”门外响起了冯嬷嬷的声音,她嗅觉灵敏,见连番提了张氏和千儿过去,觉得十之八、九是太太要发落秦明月了。 秦明月只是焦急地问太太和老爷说完话了没有,她想进去服侍老爷。冯嬷嬷就自觉地说成吵着要见老爷,借着这气氛不对,给秦明月狠上了一回眼药。 这种狐媚子,才被诊出有身孕,就嚣张起来了,这蛋下不下得了还说不定呢,这会儿就恨不得嚷得满大街都知道似的,只想到巴到老爷面前去装嗲作娇! 冯嬷嬷在心里暗啐了一声,竖着耳朵听屋里头的示意。一阵低低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杜鹏和陈雪娘在里面商量了些什么事,然后陈雪娘有些苍老的声音中透出了一股阴狠:“把秦姨娘先请到后园那个独院杂房去!” 秦明月正满心欢喜地等着一会儿见了老爷要怎么撒娇说这事,再跟老爷要些什么赏赐好,冷不丁被冯嬷嬷招呼了两个媳妇子上来,一左一右就紧紧架住了她的手臂。 秦明月挣扎着叫了起来:“你们做什么!你们别以为太太就能一手遮天了,老爷可是在府里呢……老爷,老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29章 梦魇 冯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走到了秦明月面前:“秦姨娘,你可是有了身子的人,万事都要小心了,太太已经禀过老爷了,让给你换个更好的地方住;你们还愣着作什么,赶紧把秦姨娘扶过去,让她看看新院子,也好欢喜欢喜!” 换新院子住?秦明月一时没回过神来,月苑就是杜府里数一数二的好住处了,哪里还有空院子会比月苑更好? “你们放手,我自会去回禀太太,我不用换院子……”秦明月想挣出手来,却被掐得更紧了。 “姨娘也别为难我们下人了,很快就到地方了。”冯嬷嬷伸手塞了块帕子堵住了秦明月的嘴,两个媳妇子飞也似的就把秦明月直接架进了后园子那独院里,往杂房里一扔,就从外面锁上了门。 听着秦明月在里面一把取了塞嘴的帕子后,拍着门又哭又叫的好不哀婉,冯嬷嬷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狐狸精!你当咱们是爷们呐,做出那副可怜的样儿,还想着勾谁呐!我呸!”转身就回上房边来给陈雪娘回话了。 陈雪娘刚亲手服侍完杜鹏用了药,听着冯嬷嬷恭谨站在一边回话,眼神冷得像一块万年的坚冰:“她说她肚子里是杜家的种,说我黑心狠毒?” 冯嬷嬷赶紧低下了头,应了一声“是”。秦明月前面那句是嚷嚷出来的,后面这句虽然不是这么直接,不过也带出了这意思就是,冯嬷嬷不过是把它加了几分油添了几分醋而已。 “我杜家的种……”陈雪娘恨极地呵呵冷笑一声,扭头看向身后的床上,“老爷,你看呢?” “我杜家的子嗣,怎么能从这种浪浮无德的女人肚子里出来!”杜鹏先前被陈雪娘那么一哄,心里再恨,也只恨到了胆大包天敢勾搭自己儿子的秦明月身上,听她此刻还敢嚷着肚子里是杜家的种,心里更是恨毒。 本来他这年纪就可以给秦明月当爹了,他怜惜她年纪小,对她是格外宠了些,却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敢嫌弃他年纪大,直接瞄上了杨儿!杜鹏当即就发了这话。 哪怕出了这事,杜家,还是要脸面的!陈雪娘不想这种家丑之事传出去半点,借着要安排,走出来时悄悄就吩咐了冯嬷嬷:“你亲自去,熬一帖药,把她肚子里给落了,份量加重些。” 份量加重,小产后就极易大出血,到时对秦家报一个秦明月不小心小产,因流血过多而死,秦家那边也不会疑心什么的。 冯嬷嬷连忙应声下去了,不敢假手他人,亲自取了药包出来,在自己房里架了火炉子熬起药来。主子们的事她不懂,听老爷那口气,秦姨娘虽然怀了杜家的子嗣,却定是做了什么极其了不得的事惹恼了老爷,不然老爷怎么连她肚子里的那块肉都不顾了,放手让太太施为呢? 冯嬷嬷是自小跟着陈雪娘过杜家来的陪嫁丫头,知道这深宅后院里多的是阴私事,这事儿的缘由,太太不跟她说,自然是她不能听的,也绝不能打听和多想,她只管照着太太的吩咐做好事就行了。 见冯嬷嬷出去了,杜鹏嘶声吩咐陈雪娘:“那个张氏和千儿,不能留!” 陈雪娘点了点头,帮杜鹏掖了掖被角:“老爷先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会按着老爷的吩咐处理好的。” 见杜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陈雪娘轻手轻脚地先退了出来,走到外间的偏房里坐了,扬声把自己另一个心腹大丫头紫妍叫了过来:“去告诉冯嬷嬷,药熬好了就赶紧来我这里。”她要亲自带了人把那药灌下那贱人的嘴里去! 紫妍连忙去了,回来时见陈雪娘一脸的倦容,先把她扶上美人榻上躺了:“太太也忙了这一天了,先躺会儿吧,奴婢给太太捏捏头解解乏。” 陈雪娘轻轻“嗯”了一声,任紫妍展开一床薄毯给自己盖了,然后坐到身边不轻不重地帮自己按摩,不一会儿,一股倦意就从心底泛了出来,陈雪娘迷糊着睡了过去。 这是哪儿?怎么像是牢房?陈雪娘疑惑地四下望着,看着一间间牢房里关着好些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犯人,心里一阵惊疑,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唔……” 杨儿?!是杨儿!陈雪娘一个激灵,朝最末一间牢房扑了过去,可无论她怎么喊,牢房里的几个人都像没听到她的声音一样,被几个犯人紧紧按住的杜杨更是还在软弱地挣扎着。 “嘶~~”一个捂着杜杨嘴的犯人叫了一声,捧着被他咬得鲜血淋漓的手甩了甩,一巴掌就抡了过去:“狗杂种,还敢咬起老子来了!” “不许打我的杨儿!”陈雪娘瞧着儿子已经形容消瘦,被那几个人按着动弹不得,急得连忙扑上去要把他扯出来,“官差呢?来人呐,来人呐!” 可无论陈雪娘做什么、喊什么,那几个人都像是半点没有听到声音,也没有看到她人一样,陈雪娘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一个人的手臂,却什么都做不了,急得哭叫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犯人连抡了十几个耳光,见杜杨已经被打得晕晕乎乎了才住手,伸手就脱下了自己的袜子塞进了他的嘴里,压低了声音威吓着:“让你再敢乱叫!****了几天还干不乖你!” 杜杨身后的一人早已熟练地褪下了他的裤子,往自己那家伙上吐了几口唾沫抹了抹,“卟”地一声就顶了进去,一边动作还一边念着: “你也别怪咱们哥几个,谁叫你当初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弄人家封三爷的后门呢!你倒是操得爽了,把人弄死在你身下了,封家来人可是说了,怎么弄的,就要怎么还回来!” 封家的那个管事说了,要把这事办好了,他们几个因为街头斗殴抓进来的泼皮,马上就可以放出去,一人还能得一百两银子的赏赐。这姓杜的得罪谁不好,谁让他偏要得罪封家的人呢? 杜杨被按着跪在地上,唔唔地叫着。封良玉不是他杀的,他是冤枉的,可哪怕舅舅到处打点,官府名义上是暂时把他羁押在牢里,还看着舅舅的面子上单独让他呆一间监室,容后找到证据了再审,暗地里,却是让这里的牢头收了黑钱,每天晚上从另一间监室里放了这群泼皮进来。 这几个人并没有殴打他,殴打会有伤痕,却是按了他直接就弄了他的后庭。那时他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封家找来的!封家找人来报复他的! 事涉命案,他这里并不准人进来探监,舅舅每天只从狱卒那里问了消息,都说他在里面很好,可是,谁会想得到他会被那些泼皮污辱至此呢! 身后的人动作突然加紧,杜杨咬牙紧紧挺住,这几人像是排好了班一样,一天来一个,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身后那人终于退了出来,杜杨浑身刚松了下来,突然又僵硬了,前面按着他的手一个人又解开了裤子…… “杨儿!”陈雪娘哭叫得声音都嘶哑了,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那群恶人给轮了一遍。 末了,见杜杨已经只能软软地趴在地上了,那群人还端来了水盆,把杜杨擦洗干净,还换了一条裤子,里面那些东西却没有像前面几天那样弄出来。 牢头走过来,把那几个人带出去了,关进了另外一间监室,看了趴在地上的杜杨一眼,冷笑了一声。封三爷不仅是封家的人,还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这姓杜的敢弄丢了封三爷的命,还敢妄想能从这里出去?也亏得封家那大管事想出了这办法,每天都让人过来,把杜杨这小子的后庭弄得松了,到时仵作也发现不了什么痕迹…… 不到半夜,杜杨就发起了烧,这是那些人预料中的事,可因为他是单独一间监室,所以这也是狱卒们想不到的事。除了提审,谁会去开一间牢门查看犯人的身体健康呢?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难怪前些天那几个泼皮都没有说,偏偏今晚会明白地说出封家来人说的“怎么弄的,就要怎么还回来!”的话。 杜杨一点点地爬到盛水的碗边,顾不得那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泡进了一粒老鼠屎,抖着手捧着那碗把里面浅浅一层水底子给喝了干净。 “水……”杜杨努力抬着头四处看着,想再找到一点水来喝,突然心有所感一样,正正地看向牢房的一处,轻轻叫了一声 ,“娘……” 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烧得满脸通红的儿子,陈雪娘蹲下身大哭起来:“杨儿,是娘,娘在这里!” “太太!太太!” 陈雪娘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到冯嬷嬷站在面前担忧地看着自己:“太太,你刚才梦魇了?” 陈雪娘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是泪,紫妍连忙把热帕子拿了过来,服侍着陈雪娘净了面。陈雪娘心里还兀自跳个不停,自己怎么会做这个梦呢?大哥是曲城的通判,哪怕杨儿暂时是羁押在监,他也一定能够照顾到的;何况,前儿才收到大哥的来信,说封家已经松了口,只要再费些银钱,大概就可以让杜杨先出来了。 自己一定是关心则乱了,陈雪娘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又莫名地有些不详的预感。冯嬷嬷见陈雪娘已经醒了神,这才敛目禀报了:“太太,药已经熬好了。” 陈雪娘坐直了身子,让紫妍把自己刚才睡散的头发重新挽好了:“让人堵好张婆子和千儿的嘴,一起带去那独院,不要惊动别人,你亲自过去,把前院杜大和杜二叫来!” 杜大和杜二,是杜家最得老爷信赖的家奴,专门负责外院家法的,手里用的杀威棍,都是仿军制的、最硬的那种铁木棍……冯嬷嬷把手里的药罐放在一边,示意紫妍一会儿带上,自己悄悄地出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0章 打杀 一定是老爷那里出了什么事了,不然陈雪娘那虔婆不会这么胆子大,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还敢把自己关进这杂房里来! 秦明月见哭叫了一阵,外面也没人理,屋里头也没有给她留一盏灯烛,除了一点惨淡的月光照进来,照亮了窗户那一小团地方,满堆着其他杂物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秦明月心里慢慢虚怕起来,一个人抱胸缩成一团,也顾不得脏乱了,紧紧靠着杂物房的窗户边坐着,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老爷,他不会是突然伤情恶化了吧?所以陈雪娘才在这杜府里胡作非为起来,自己捡着这时候发现有了身孕,岂不是正正撞到了陈雪娘的刀口上! 秦明月心里一阵害怕,如果,如果是这样,陈雪娘那老虔婆要怎么对付自己?难不成她敢杀了自己不成?自己可是以良民的身份被纳进杜府来的贵妾,陈雪娘她敢…… 院门突然被人取了锁推开,有人高高地擎了灯笼进来,秦明月连忙扑到那被加钉了横木条的窗户边,往外面看着,却惊怕地瞪大了眼。 外面,张氏和千儿都被紧紧堵了嘴推进了院子里站着,紧接着,冯嬷嬷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陈雪娘慢慢走了进来,紫妍跟在后面,小心地捧着手上一只药罐。 陈雪娘一眼瞧见秦明月正扒着窗户往外看着,恨恨地冷哼了一声,转向杜大和杜二:“把这两个背主的刁奴给我押着狠狠地打!” 千儿先被绑了手堵了嘴带过来时,就已经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现在一看到陈雪娘,拼命地就想挣过来;太太不能这样对她,太太答应了她的,只要她说出来,一定会保她无事的! 见千儿这拼命的样子,嘴里虽然被堵住了,却还奋力“唔唔”地叫着,一双眼睛睁得快开裂开一般,眼内角露出了一片血红色,陈雪娘不由骇了一跳。 冯嬷嬷连忙挡在了她前面,冲千儿狠踢了一脚过去:“作死的蹄子,你还想以下犯上了?!” 千儿双臂被杜大拧住了,冯嬷嬷这一脚扎扎实实正中她下腹,顿时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双眼睛却只盯着陈雪娘,反而叫得更急了。 太太,你发过誓的,太太! 陈雪娘微微偏了头,避开了千儿的目光:“杜大,杜二,先从这婢子打起!” 陈雪娘没说要打多少棍,不过一般这样发话了,那就是主子叫停的时候才停。杜大一把将千儿掼在了地上,当先一棍就狠狠砸在了千儿的背上。 千儿虽然被塞了口,却还是痛得发出了走了调的声音;她好恨啊,早知道主母会是这样,她说什么也不会把那事说出去的!她要是没说出来,老爷和太太这边就没有证据来证实姨娘红杏出墙,那她起码现在还能保全得一条命在,说不定以后也不过是被降成低等丫头去做粗活。 是她傻,是她没想通这一节,与秦姨娘通女干的人是大少爷,老爷和太太知道了这件事,怎么会容她们这些知情人活下去呢? 她要是早想通这一节就好了,她原来恨秦姨娘居然跟大少爷搅在了一起,可现在不恨了,她要被打死了,秦姨娘也绝对活不下来的。 她只恨,只恨太太心太毒,半点也不守自己的诺言……一股血水从千儿的喉咙里冒了出来,染湿了堵嘴的帕子。 杜大杜二轮流高高举起铁木棍,然后再重重地落下,不是打在屁股上,而是棍棍都敲在千儿的背上。 帕子已经被千儿的牙齿咬烂了,随着一腔血猛喷了出来,帕子也被血冲出来掉在了地上。千儿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陈雪娘的方向,虽然她除了一片血色,什么都看不清,可在那一瞬间,那双无神的眼睛里却突然睁得大大的,在昏黄灯笼的照耀下闪出一种诡异的光。 陈雪娘心头突地一跳,尖声叫了起来:“你们还不快打死这小蹄子!” 杜大又是一棍狠狠砸了下去,千儿却声音嘶哑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被血染成红色的牙齿:“陈雪娘,你会得报应的,陈雪娘……” 她的脖子软软地垂了下去,身子再没了动静,脸却一直冲着陈雪娘这边看着,脸上还带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地笑容。一边的张氏早已吓得软在了地上,秦明月更是尖叫了起来,一股热流哗地就把她的裙子****了,难闻的尿骚味马上随着热气升腾起来。 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陈雪娘阴测测的目光扫了杂房一眼,秦明月的尖叫声立即就卡在了嗓子里,双腿一软,挨着墙壁滑了下去,跌坐在自己那一滩尿渍里。 陈雪娘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张氏。张氏拼命地摇着头,她不想死,她还不想死!她手上还有那么多银子,要是能出去,她会一辈子都老老实实呆在重山屯的,那些银子够她吃喝这一世了,她绝对不会再进这兴州城,绝对不会…… 陈雪娘吐了一口气,刚要张口,院门突然被人拍响:“太太,太太!曲城有急信!” 这个时候!陈雪娘的心嘭嘭地急跳起来,令人开了独院的门,急步走了出去。 太太不发话,杜大和杜二就停了手等着。刚被掼到地上的张氏忍不住“唔唔”着哭了出来,任谁在这一刻突然一下子还能侥幸活上一时半刻,哪怕只是暂时的,也会如此失态。 不过片刻,张氏已经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杜大杜二嫌弃地站开了些,正想着找个什么墩子过来坐一会儿,刚才扶着陈雪娘急冲冲离开的冯嬷嬷已经又转身走了进来:“太太发了话,把秦姨娘扶出来,让她在这里好好看着。你们再给这狗奴才上家法!” 原来她今晚,注定是难逃一死!张氏的身子顿时抖得如筛糠一样,这一瞬间,很多事都涌上了她的脑海中。 第一次嫁人的欢喜,初闻丈夫战亡的伤心,怀着身孕再嫁给秦永德后的安心,生了春生时的又喜又愁,生了勇山和勇林双胞兄弟后的无限欢喜…… 她还清楚记着月儿才生下来的样子,白白嫩嫩的,黑亮的眼睛,一看就惹人疼。男人在外面地里做活儿,她在家里手把手地教月儿绣花,做女红,月儿绣出了第一个荷包,高高兴兴地举给她看…… “呜呜呜……”秦明月被杜大一手提了出来,扔在了张氏面前,一边发着抖,一边爬过来摸着张氏的脸,“嬷嬷,嬷嬷……” 她虽然哭得泣不成声,却还是记着不能叫张氏“娘”!张氏的心狠狠地一揪,月儿,月儿,今儿就是咱们娘俩上路的时候了吗?月儿,你叫我一声“娘”啊,临走前有亲人叫一声魂,娘也不算孤魂了啊,娘好在路上等着你一起…… 冯嬷嬷见两个人哭得不像话,眉头一皱,冲杜大和杜二点了点头:“把秦姨娘拉开点,小心别伤着了她。”秦姨娘是贵妾出身,身上可不能有什么伤痕,万一到时秦家要验尸就不好看了;能省一桩事就省一桩事吧。 小心别伤了自己?秦明月突然止住了哭泣,愣了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是说自己不会死?一定是老爷,一定是老爷发了话! 秦明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从地上跳了起来就向院门扑去:“老爷,老爷救命啊!陈雪娘要……” 夜深人静中,她这一声尖叫格外碜人的响亮,冯嬷嬷唬了一跳,连忙跑去一手揪紧了她,把她的嘴用帕子塞住了,牢牢压着她的肩膀,把她押回了张氏面前。 幸好这后园的杂房独院偏僻,这时辰了倒也不虞会有人经过听了去。冯嬷嬷很想给秦明月狠狠来上两大耳刮子,又怕在她脸上留了什么虐待的痕迹就不好了,只得努力忍住了怒气,压低了声音喝道:“秦姨娘,我劝你就省省心吧,对你的处置,可是老爷同意的!” 老爷?老爷为什么要处置自己?秦明月这时还想不到会是她和杜杨的女干情败露,只是拼命地挣扎着,她不信,她要去问老爷是怎么回事,她肚子里可还怀着他杜家的子嗣!老爷一定是被陈雪娘说了什么蒙蔽了,她要去见老爷…… 秦明月虽然挣得凶,力气却没有冯嬷嬷大,被冯嬷嬷紧紧剪着双臂,怎么也挣不出来。杜大、杜二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往张氏背上重重踏了一脚,高高抡起棍子就砸了下来。 一下,两下,三下……张氏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秦明月这边,一股股的鲜血浸透了堵嘴的帕子,从嘴角淌了下来。 月儿,你叫一声“娘”啊,娘不想当一个孤魂野鬼,你叫一声“娘”,让娘有个亲人在身边送娘上路…… 秦明月的嘴已经被堵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却只叫出了一串“唔”、“唔”。 张氏眼中恍然出现了自己才生下勇山和勇林时的情形;秦永德抱着两个襁褓,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对她说:“莲香,你是咱秦家的大功臣,等咱们百年以后,有儿子给咱们上香火呐!” 要是她没钻那死胡同该多好,她就不会被秦永德休弃,此刻她还会安安稳稳地呆在秦家,念叨着老头子,对儿子媳妇喝斥几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别人家里当奴才,要被无声无息的打死在这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1章 噩耗 秦永德,老头子,我好悔啊……张氏不甘心地咽了最后一口气,一双眼睛却大睁着,始终没有阖上。 见张氏没了动弹,秦明月浑身一软就晕了过去。冯嬷嬷措手不及,差点没扶住秦明月,连忙叫了杜大杜二过来:“快过来帮帮忙,把她扶好了,我得把秦姨娘弄醒才行。” 晕过去的人,牙关闭得特别紧,一会儿灌药可不好灌呢,那药下的份量虽然足,万一洒了点出来,份量不够了可不好。冯嬷嬷让杜大杜二两个扶好秦明月,伸手就去掐她的人中。 “太太,太太!”紫妍用力掐着陈雪娘的人中,总算把她掐醒了,“太太,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陈雪娘刷地坐直了身子,刚才还攥得死紧的几页信笺从她的手里滑落下来,她却半点也不顾,捏紧了拳头飞也似的起身向外跑去,行动带起的一阵风将桌上一只白信封刮了起来,扬扬落到了地上。 紫妍见太太像着了魔一样,顾不得这边,连忙跟着赶了过去:“太太,太太,你等等婢子!” 几乎把秦明月的人中都掐破了皮,冯嬷嬷才总算把秦明月弄醒了过来,让杜大杜二把紧了秦明月的手臂,冯嬷嬷小心地将那罐快要冷下来的药倒进一只碗里,端到了秦明月面前:“秦姨娘今天可是受了不少惊吓,赶紧先把这碗安神药喝了吧。” 安神药?秦明月盯着那碗黑乎乎已经没有半点热气的汤药,突然记了起来,之前跟在太太身后的那个大丫头紫妍,手里就是捧着一个药罐的。 秦明月的目光落到搁在檐下的那只药罐上,又收回盯住了冯嬷嬷已经递到她鼻子下面的药碗,本能地摇了摇头:“这是什么药?你们想毒死我!我不喝!我不喝!” 冯嬷嬷眼皮都没有撩一下:“秦姨娘还是快喝了吧,这是为了你好!”喝了,你还只是因为小产后大出血而死,死后好歹还有个体面,就连秦家那里,杜府还会送去一些抚恤银子呢。 “不要!你们想杀我!我是杜家娶来的贵妾,我是良家的好女子,你们不能平白无故地害我,官府会来抓你们的……” 冯嬷嬷皱起了眉头,看了杜大一眼,杜大会意,伸手就捏住了秦明月的下颔,迫使她不得不张着嘴,冯嬷嬷抬碗就往秦明月嘴里灌去。 秦明月努力摆着头,硬是不咽,还把药汁喷出来不少。冯嬷嬷恼了,一手就去捏秦明月的鼻子,等到她憋不住要吸气了,看她还咽不咽嘴里的药! “住手!”跑得大汗淋漓的陈雪娘刚刚赶到院子掀开门,气都顾不得喘一口,急忙就喝了出来。 冯嬷嬷和杜大、杜二一惊,三个人同时松开了手,秦明月得了这个空当,拼命将嘴里的药吐了出来,又不停干呕起来,吐出了不少清涎。 陈雪娘看着这情形应该是还没有灌下药去,心里安稳了几分,还不放心地问了冯嬷嬷:“药还没喝吧?” 冯嬷嬷刚点了一下头要详细回话,陈雪娘已经双手合什念了声佛,然后吩咐她:“好好服侍秦姨娘洗漱了,先送到我那边的西侧院住着。记住,千万不能让她有什么好歹!” 这是怎么了?怎么太太出去这一趟,回来立时就改了主意?看这样子,竟然是要把秦姨娘好好养起来让她安胎生下孩子?冯嬷嬷一肚子疑问,却一句不敢问出来,只恭谨应了是,先把秦明月扶了起来。 陈雪娘的眼光落到地上那两具尸首身上,看向了杜大杜二:“那张婆子是个无亲无故的,你们把她拖出去一张草席子卷了扔到乱坟场去,千儿还有个嫂子在这里,明天让她嫂子把她的尸身领回去,至于受罚的原因,我自会跟她嫂子那里交待的。” 千儿也是签了死契的奴才,左不过是多送几两烧埋银子的事。陈雪娘撑着一口气吩咐了,见秦明月已经被这一串变故吓得痴痴呆呆的样子,木木地任冯嬷嬷扶着,眼睛却直看向张氏那边的尸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 陈雪娘转瞬就想到,秦明月定是刚才受了这一场惊吓,心里还没安下神来。皱了皱眉头,陈雪娘忍住心里的生痛,转头又吩咐了跟在她身后赶来的紫妍:“去取老爷的帖子,把林大夫再请来一趟,让她帮秦姨娘号号脉,看要不要先服些安胎药……” “太太,不好了!”今晚在杜鹏跟前值守的另一个大丫头青灵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因为跑得急,手里提的那盏灯笼一阵乱晃,“老爷吐了好大一滩血,晕过去了!” 怎么会突然就吐血晕过去了!陈雪娘只觉得一阵目眩,指甲狠狠掐进了自己的掌心,才撑住自己没有晕倒,紫妍和青灵两个连忙赶上前扶住了她。 这一上前,青灵手中已经不太晃得厉害的灯笼就照到了前面,看到前面地上血乎乎地躺了两个人,青灵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连忙移开了眼。 陈雪娘似乎并没有听到她这一声,身子微微有些摇晃着:“快扶我回去看老爷!请大夫,马上把大夫请来!” 等陈雪娘赶回上房时,杜鹏已经醒了,正半坐在床上,手里还捏着一个白信封,和几张信笺,陈雪娘立时就明白了丈夫为什么会吐血晕过去。 “这是多久的事了?要不是我刚刚无意间发现,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杜鹏的声音虽然还是虚弱,话里的冷意却明显地透了出来。 “是妾身的错。老爷身子一直不好,妾身怕老爷知道后会更忧心,所以……” “所以你就一直瞒着我!直到你大哥把杨儿的死讯报过来是不是!我看就是刚才报了白丧来,你都没打算跟我说,是不是?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家的男人吗!” 杜鹏的声音骤然转厉,因为乍闻噩耗,胸口起伏得厉害,生生地把升到嗓子眼儿的咳嗽也压了下去。陈雪娘猛地抬起头:“老爷,杨儿也是我的儿子!” “他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从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以为我不心痛?我心里痛得像有把刀子在里面反复地剜!可我能怎么办?! 曲城那边我们鞭长莫及,只有大哥能在那里周旋打点,我已经让人把全部的现银都带了去,就是想把杨儿打点出来!可偏偏,杨儿那里扯上了封家的人,封家,那是河源封家啊!封良玉死了,封家认定跟杨儿脱不了干系,杨儿他……” 陈雪娘猛然想到了刚才做的那个梦来,杨儿难道真的那样死的吗?她的杨儿啊! 陈雪娘的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能用的银钱我都用了,你伤成那样子抬了回来,我跟你说又有什么用?没用,没有用,还不如瞒着你,让你安心养伤……” 她还幻想着等杜鹏伤好了,杨儿那边也能出来了,再慢慢把这件事说给丈夫听,可现在,偏偏一切都朝着最糟的情况来了,杨儿,她的杨儿! 杜鹏看着妻子泣不成声地软在了床沿边,心里一片怆然,舅兄的信上写着,“因在狱中不幸染上时疫,大夫救治无策……”,笑话,这话糊弄个毛头小子行,拿到他这里来说,却是把杨儿的命当成了一句笑话! 狱中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人死得毫无痕迹!染上时疫……想起儿子那双眼含笑,尊敬看向自己的样子,杜鹏心口一阵绞痛,刚才强压下的咳嗽再也忍不住了,惊天动地地咳了出来,一口暗红的血“卟”的一声就直接喷到了他手中紧捏着的信笺上,身子往旁边歪倒了过去。 “老爷!”陈雪娘惊叫一声扑上前去,声音已经带了再也压不下的惊惶,“老爷你千万不能再有事啊老爷……” 杜鹏昏迷了过去,这一回情况很是凶险。陈雪娘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但她却不能倒。杨儿的凶讯已经急报传来,过不了几天,灵柩也会运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是伤怀,她也要把杨儿的身后事办好,让杨儿能走得安心一分! 陈雪娘眼睛一圈乌黑,一大早把事情安排下去后,还撑着不肯去休息,又提起精神问冯嬷嬷:“秦明月那里都安顿好了吗?她身子没有事吧?” 杨儿已经去了,万幸还给她留下了这一点骨血,她当时一收到噩耗就立时做了决定,杨儿这点骨血,她必须要帮他好好保留下来,秦明月该死,却不是现在,而是在生下杨儿的孩子以后,她再去母留子。 到时只要托是杨儿的那通房丫头惜月生的,再让叶兰音认到膝子充作嫡子,杨儿就有后了……杨儿也能享到后人的香火,让他在下面不至于没了供祀。他既然喜欢秦明月,等秦明月生下杨儿的孩子,她就让秦明月下去服侍他! 冯嬷嬷听到陈雪娘问话,连忙恭敬答了:“回太太,秦姨娘身子很好,林大夫把过脉了,说只要服一帖安神药就行了。” “那就好。”陈雪娘点了点头,如今得她撑着这家里,她绝对不能倒!可一闲下来,她的心就忍不住绞痛起来,她的杨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2章 恼了 沈谦这一夜也没有休息好,抚着唇上已经结了的血痂,心里一忽儿泛出甜蜜,一忽儿想起阿昭那咬着嘴唇默默掉眼泪的样子,又忍不住有些内疚,心里也揪着疼起来。 阿昭她,是不是心里很生气?会不会以后都不会再理会他了?沈谦胡思乱想着,心里慢慢有些慌了。虽然一晚上辗转反侧的没睡好,一大早也睡不下去了,起身穿戴好了,却提不起劲儿,怔怔坐在了桌前。一时之间,他竟有些害怕起来。 “将军,杜千户昨天晚上伤情突然加重了,已经昏迷了过去。”靖风轻轻敲了敲门,立在门口向沈谦禀报。 “杜千户不是之前就已经好转了吗?怎么又会突然昏迷了?”沈谦略有些惊诧地转头看向靖风,然后赶紧抬手想遮掩住唇上那伤,“你带人去他府上再看望看望,就说是代表我去的,让他安心养好伤,需要什么,能帮的就尽量帮。” 靖风应了话,脚步却一时没有挪动,眼睛盯着沈谦唇上那血痂,目光露出了一丝了然的戏谑。 沈谦脸上微微发红,轻咳了一声:“昨天不小心嗑破的。”马上又醒悟过来,自己这样对靖风说,肯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靖风果然长长应了一声“哦”,冲他挤眉弄眼地怪笑:“一定是吃到好吃的,将军一下子吃得急了……” 沈谦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紫,顺手就把桌上放着的一把折扇朝靖风掷了过去:“皮又痒了是不是,还不快去杜千户那里!” 杜鹏虽然不是他的亲信,但是一直也是勤勉带军的,杜鹏受伤时他就亲自探望过了,这回伤情加重,让靖风代表他去,也是尽全礼数了。 靖风抄手就接住了沈谦扔过来的扇子:“谢将军赏!”一溜烟儿地就急走出去了,不过片刻又折返了回来,“将军!” 沈谦瞪起了眼,靖风连忙赶在他发话之前把自己的话先说了:“昨天秦教头跟我说过,今天会直接去大营里教习那些个选出来的工兵的。 一早我就让王延驾了马车去接她了,这会儿可能已经到了邵永年那里了吧。千万别怪我没早说啊,昨天我要找你禀报来着,可是你当时挥了挥手急匆匆地就走了,晚上回来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让我们不要打扰,所以……” 这混蛋靖风!沈谦猛地站起身来,顾不得靖风已经飞也似地又跑走了,自己先找了镜子照了照,见除了唇上那一小片血痂外,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妥,定了定神,急忙也向大营那边赶去。 “很好。刚才我说的要点大家可都记住了?要是记住了,先拿这些沙土装填了练习一下。”秦云昭扫了一眼面前二十来个工兵,放下了手中用来示范的火雷管,“谁觉得自己做得熟练了,先来我这里过关;过关的可以先去试装一只火雷管。” 下面的一群工兵立即加紧动作练习起来。秦云昭慢慢一个个看过去,看到其中一人时,那人正抬眼看向她,冲她憨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阿昭!”又马上醒悟过来,尴尬地改了口:“秦教头。” 秦云昭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李四哥。”一边就出手纠正了他的一些小动作。 等秦云昭走远了,李四郎旁边的一名同伴不禁艳羡地偷偷用手肘拐了李四郎一下:“李胜,你什么时候认识秦教头的?” “秦教头原来在靠山屯住过一段……” “咦,你不是兴南屯的吗?” 李四郎脸色微微有些发了红,好在他肤色黑,倒也看不出来:“我在靠山屯那边有个亲戚,原来去走亲戚的时候认识了秦教头。” 同伴“哦”了一声,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她这么个小姑娘,真的是将军府亲卫队的教头?” 不怪他有这个疑惑,今天秦云昭过来就是教他们如何做火雷管的,并没有露出别的身手,这个将军府亲卫队教头的职位,还是王延跟他们介绍的,让大家就称呼秦云昭为“秦教头”。 李四郎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看到过她的身手!她在靠山屯的时候,一个人射杀了三头野猪,还救了我一命,确实是极厉害的!” 说着这话,李四郎的视线不由又转过去落到了秦云昭的身上,那天夜里以后,那个身披月亮的银辉,弯弓搭箭的傲然身姿经常就出现在他梦里,可惜后来他听说阿昭已经离开了靠山屯进兴州城了,具体在什么地方就没有打听到了。 再后来,李胜也在今年春季入了伍,进了兴州大营,本以为更加没有机会见到秦云昭了,却没有想到这次工兵选拔,居然是让他们来跟阿昭学习如何制作火雷管。 终于又看到阿昭了,真巧啊。李胜的嘴角忍不住上弯,露出了压抑不住的开心。 刚走到门口的沈谦一眼就看到了目光正黏在秦云昭身上、嘴角还带着傻笑的李胜,视线在屋里头一转,果然又看到了好几个工兵的眼光也是时不时地瞄向阿昭那里;沈谦心里不由咯噔跳了一下。 早有靠近门口的兵士发现了他,恭敬地叫了一声“将军”,屋里头的二十来个兵士迅即都纷纷略低了头,恭声叫了起来。 正在指导一个工兵的秦云昭回过头去,与沈谦投过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下意识地就撇过了脸去。 沈谦忍住心里的慌跳,装着漫步走了过去:“秦教头,他们学得进度如何?”一双眼却带了些紧张,目光灼灼地盯在秦云昭脸上,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些信号。 “将军。”秦云昭半低了头,跟工兵们一样,貌似恭敬,声音却是淡淡的,“他们学得还不错,再过两天,就可以练习实弹装药了。” 她面无表情,声音听着又是说不出的淡漠疏远,沈谦心里顿时像搅作一团的麻线一样,乱纷纷的理不清思绪了,嘴里泛苦地含糊应了一声:“不错,很好。” 还不等沈谦说什么,秦云昭已经先开了口:“我答应了的事,不管怎么样,都会做好的。将军也巡视过了,大可放心就是。今天他们都只要反复练习,将军要是没有别的事,不如……” 不管怎么样,都会做好?换句话说,就是秦云昭即使断了他这头的情丝,也不会影响她现在手上要做的事的意思? 想起刚才秦云昭认真指点工兵们的模样,沈谦心里不由一痛,忍不住向秦云昭走近了一步。秦云昭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些,抬头扫了沈谦一眼,又马上垂下了眼帘:“将军日理万机,还是快回去忙吧。” 她此刻心绪复杂难辨,说完这句话后,忍不住略微咬了咬下唇,虽然很快就放开了,沈谦一直盯着她的,这个小动作又怎么逃得过沈谦的眼睛? 昨天她哭的时候,也是这样咬着下唇的,沈谦的目光落在秦云昭樱粉的唇上,想起昨天被他吮吻出那一抹嫣红,再想想今天她对待自己的这态度,沈谦心里已经沉了下去;阿昭,一定是恼他了…… 秦云昭已经说了上面的话,沈谦也不好再留在这里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转身急走了出去,甚至连自己的马也忘记骑了,就这么脚步沉重地一直走到了都指挥使官署,失魂落魄地坐进了书房里。 “将军,东野有紧急军情!”靖风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把手上刚刚收到的军情递给了沈谦。 沈谦神色一凛,收敛了自己的心绪,急忙展开,目中露出了一丝喜色:“高连部落有结盟的意向?” 靖风不由精神一振:“高连部落终于肯跟我们结盟了?” 沈谦又仔细看了一遍,才谨慎地答道:“只是部落里的一个长老有这想法,使人偷偷地透了过来,至于高连的头人是什么意思,现在却还是不清楚。” 而且,这结盟的事副将做不了主,那长老也是执意要见到沈谦本人再谈。看来,他必须要马上赶回去了。 可阿昭这里……沈谦轻叹了一口气:“靖风,立即准备东西,我们即刻出发去东野。” 靖风肃正身形应了一声,又迟疑地问了出来:“那这边修路的事怎么办?” 修路,就还牵涉到炸药和火雷管这些事,别说才看着将军跟秦教头这里才有了一点更深层次的进展,这一去又得搁凉上一阵了。 沈谦的脑中立即现出了秦云昭的面容来,她恼了自己,现在却是连哄她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一趟生东野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得回来呢,那时,只怕阿昭更是只会把他当陌生人了吧? 沈谦压住了心头的苦涩,马上吩咐了下去:“我即刻下一份军令,把这项事宜全权交由秦思源负责,有他即我!” 这事要做得好了,那就是一场大功劳,看来将军这是费了苦心啊。靖风嘿嘿笑了一声:“将军,你的马我也给你一起牵来了,这会儿还有点时间,我去收拾东西,你要不要去大营跟秦教头那里告个别?” “军情如火,不用了。”沈谦板着脸瞪了靖风一眼,挥笔写了一份军令,郑重盖上了自己的大印,“叫人马上把秦思源找来,我有话交待他。” 将军果然聪明,这是要出手先把舅兄给搞定啊!靖风立即跑去安排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3章 传信 秦思源一回来,秦云昭就注意到了哥哥那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虽然这一天自己也是身心都有些累了,秦云昭还是精神一振,贴心地问了出来:“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唔,就你眼睛尖!”秦思源乐呵呵地把沈谦给他的那份盖了大印的军令拿出来给妹妹看,“东野又来了紧急军情,将军已经启程又过去了,临行前把修路的事全权委托给我负责。” 听到沈谦又去了东野了,秦云昭心里一跳,生怕哥哥看出自己的异常,连忙出声恭喜哥哥:“那哥哥等着建功吧,妹妹我一定帮你把炸山通路这差事给拿下来!” 她这一头是稳笃笃的了,到时她亲自带了那二十来个工兵去钻眼安装爆破,绝对会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一线天给打通,秦思源不用操心这一边,只需要负责征调好修路的民夫就行了。 不过秦思源手上已经拿了沈谦盖了大印的军令,代表沈谦行事,各屯抽调民夫这事,也基本不会出什么差子。路一修通,这功劳是稳稳当当落在哥哥头上跑不掉的了。 “当初华灵来诊治我,就是将军让他过来,后来让我当了他的亲卫,把我带到他身边亲自教导,如今又让我担当这个好差事……”听到妹妹说起“建功”二字,秦思源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将军对我的恩情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报答万一了。” 什么恩情,那个坏人,他就是居心不良!秦云昭自然想得到这是沈谦有意提拔秦思源,虽说他这份苦心自己应该是感激的,可心里还是有些忍不住地想咬牙。 “阿昭,你怎么了?没生病吧?”秦思源注意到妹妹脸上有些发红,关切地问了一句,伸手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额头上倒是不烫啊……” 秦云昭连忙推了推刚才搁在桌子上的包裹转移哥哥的视线:“刚才往清荷坊跑了一趟取衣服,可能一时走得急了,有些发热。” 包裹里是用新进的一些好料子给宗南山做的几套夏裳,看着天气热了,秦云昭就央何花做了出来,打算明天一早就托人带回靠山屯去。 “对了,今天大嫂也进了一趟城,因为没找到我们,就把二十两银子先搁到了何花姐那里,让她带给我。”秦云昭把荷包里那张二十两的银票拿了出来,“哥,你最近常要在外面跑,先拿着用吧,免得有什么不凑手的。” 秦思源有些疑惑地接过银票:“大嫂?她给我们银子做什么?” “还钱啊。勇山哥和大嫂原来不是跟我们借了七十两银子吗,大嫂最近在何花姐那里接了不少活,还组织靠山屯几个女红好的嫂子一起做活,也是个兼职的小管事了,这半年攒下来二十两银钱,就先给我们还过来了。”秦云昭笑着解释了一句。 其实她和哥哥现在银钱很是够用,根本就可以不用他们还的。不过,一码事是一码事,她会在节礼上加重补贴,却不会开口让他们不还钱,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别人起这种心才好。 秦思源也明白这个理,收了银钱后,看着那只包裹,迟疑着问了一句:“夏节也要来了,大伯那里,我们送什么礼过去?” “常礼呗。不是早说过了,我们尽该尽的孝心就行了。”秦云昭定了这事,觑了一眼哥哥脸上的表情,又解释了一句,“大伯是大伯,勇山哥他两口子是他两口子的,我另外给勇山哥和大嫂备的有夏礼。” 就知道妹妹会办的妥妥帖帖的,秦思源笑了笑,转而跟秦云昭讨论起怎么样才能尽快办好这次差事来。他的差事,早一天办好,东野的事就能早一天解决。 秦云昭不动声色地把统筹学的一些知识教给哥哥,让他用到办差上去,等哥哥兴致勃勃地回他的房间去筹划了,自己也慢慢走回了房间。 昨天,沈胡子这个混蛋还在这房间里紧拥着她,忘情地在她耳边说着呢喃情话,可今天,这家伙居然就这么突然地走了? 这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的秦云昭心头有些释然,又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想起早上看到他一脸失落,脚步沉重地走出去的样子,秦云昭一时又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她虽然有些恼他,唔,其实也不是那么恼的……秦云昭思绪杂乱纷纷,想着沈谦那样的精神状态不好,就这么回去东野,不会出什么漏子吧?毕竟这一场平寇之战,她已经看到听到好些人受伤了。 沈谦,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秦云昭一时又有些惴惴不安了,转念想到沈谦自十三岁就入了行伍,身经百战鲜有败绩,不由暗啐了自己一声:真是想多了,那家伙年纪虽然不大,可行军打仗素来稳重,他会有什么事,祸害活千年呢! 这天晚上,秦云昭竟少有的做梦了,梦里的沈谦,那双乌黑修长的俊目一直深深看着自己。 “阿昭,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下回你不愿意,我…我再不这样了。阿昭……” 沈谦松开一直捂着胸口的手,伸过来想握住她的手,见她后退,自己往前又走了一步,脚步却有些趔趄。 秦云昭的目光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上,掌中带着一片艳红的血迹,而他刚才一直捂着的胸口处,也洇出淡淡的血色来,然后越来越浓。 似乎是因为伤口的疼痛,沈谦俊朗的眉忍不住紧紧皱了起来,那双眼却依旧固执地看着她:“阿昭……” 秦云昭悚然而醒,刷地从床上半坐起来,这才惊觉刚才是做了一场梦。 只是,梦中的那情景未免也太真实了一点……秦云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全喝光了,这才觉得缓了自己的口干,可心里却还是在嘭嘭跳得厉害。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秦云昭被这个梦惊醒,这会儿竟少见的没了瞌睡,居然失眠了。 秦云昭索性披衣而起,仔细思索了一番,取出笔墨慢慢写了起来。 “将军,将军府有一封飞鹰传书过来了。”靖风有些惊诧地举着一只明显比寻常大上一号的竹筒,递给了沈谦。他们今天刚到东野,竟然就有飞鹰传书早就等在这里了,难不成是他们刚出发过来,府里就出了什么急事? 沈谦微皱着眉头接过那只竹筒,取出小刀拨开了塞子,从里面取出一封没有名缄的信封,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石叔怎么会传这样的信来? 沈谦手腕一抖,撕开了封皮,取出了里面几页信纸,信纸上同样没有注明抬头,沈谦一眼看到那笔迹,却是突然一怔,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已经加了几分力道,心里也紧张起来。 沈谦很快就看完了一遍,然后又迫不及待地细细看了第二遍,眼睛盯着信纸的最末梢,仔细看着最末那行明显是写完上面那些内容后,隔了一阵才添上的四个小字,不仅眼中已带了明亮的笑意,就是嘴角也掩饰不住地弯弯上翘起来。 靖风在一旁疑惑地看着沈谦越看眉头越是舒展,到最后已经是一副心情愉悦的表情,忍不住问了出来:“将军,是府里有什么好事吗?”一般的好事,石管家也不会特意地用飞鹰传信过来啊。 明知道靖风不会窥视这信纸上的内容,可他这一问,沈谦还是下意识地就把信往自己胸口前按了按,然后才吩咐了下去:“马上令人用浮木做些大球出来,再……” 见靖风得令下去了,沈谦才重新取出那几页信纸反复看了又看,注视着最末一行隽秀有力的“夏节平安”四个字,沈谦的嘴角忍不住笑得咧开。 阿昭给他写信了!教了他一个水上被动防御的法子,可最重要的,是她写的这“夏节平安”四个字! 她在默祈自己平安,她不生自己的气了!这封信来得这么快,想来是自己前脚才走,她后脚就写了过来。她定是看到了自己那天心情颓丧的样子,所以才会担心自己。 阿昭的心里,是记挂着自己的!沈谦觑着左右没有人,快活地拿着那封信在唇上亲了一下,这才又小心地按原样折好,仔细地放进自己盛放机密要件的一只小匣子里。 夜色笼罩东野,弦月光芒暗淡,湖面上飘着淡淡的雾气,将视野遮掩不明。十几艘小型尖头艨艟借着夜色和雾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划水而来,速度极快地向岸边冲去。 “叮叮当当”,清脆的铃声响起,在宽阔的水面上传出老远,瞬间就惊动了岸上哨防里的人,警戒塔里立即燃起了示警的熊熊大火,震耳欲聋的锣声也敲了起来:“敌袭!” “头儿,怎么办?” 被这一瞬间变故弄得怔住的水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借着岸上的火光,他们已经看清了自己船只前的水面上,漂浮着不少大球,球与球之间连着的铁链上,系了一排排的铃铛,刚才悬挂着拦在了水面上。 难怪刚才他们会触响这些铃铛,除非他们能潜水过去,否则这玩意儿绝对被船一碰就响,铁链上这么多的铃铛,就是想塞了棉花也是个高难度的事儿,而不管是动着链子,还是动那浮球,一点抖动都会引得铃铛响起来,给岸上的哨兵报了警。 “还能怎么办,撤!”水寇头目没好气地下了令,这一响动,人家都在岸上严阵以待了,没了偷袭的优势,总不成自己还冲去送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4章 通路 随着轰的一阵连环巨响,一线天两边的山崖稀里哗啦地被炸裂开来,乱石崩然砸下,石屑飞扬腾空,过得一刻才扬扬落下。 秦云昭和哥哥各人戴了一只厚厚的口罩,从掩体后走了出来,靠近前去。因为装填药量和钻眼计算得充分,这一次起爆结果很令人满意,不仅一线天的间距扩大到一丈多宽,就是炸裂下来的石头也没有什么难运的巨石,基本都是些方便运走的小块石头了。 随着秦思源的发令,从各屯里征调来的民夫在各屯小旗的指挥下,轮流上前取石运到了一边,大块的就凿成以后打算用来铺路面的石板,小块的直接敲得更碎,方便到时和泥土等混合了修筑路基。 张杰看着站在前面监察指挥的秦思源,忍不住感慨万千,这少年成长得真快啊,如今将军已经将这样的事都交予他全权负责了,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 秦思源前天就已经在张杰带了靠山屯的民夫过来时,请了大家伙儿一餐,这时见轮到靠山屯的人上来了,微笑着冲张杰几个点了点头致意,走了过来:“张叔,这些天可要辛苦你们了。” 秦云昭估算着这工程量应该是三十来天大致能够拉通这一线天,但是要赶时间,民夫们都是日夜排班,人是辛苦了些,不过好在虽然这时修路虽然是为了军事,但是今后却是民事便利,兴州布政司极给沈谦面子,拿了不少银钱出来,因此这一趟给民夫发的工钱是很丰厚的,夜班还格外有补贴。 张杰跟屯里带来的人商量了,现在日头长了,白天做工热,索性就请秦思源帮着尽量多排了些夜班,既凉快,工钱也要厚上一成。 这会儿见秦思源过来说辛苦自己了,张杰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也是为了东野的老百姓办好事呢,何况我们还拿了这好些工钱的。” 这路一打通,东野和兴州的联系就紧密起来,听说东野那边有一个很大的湖,物产也挺丰富的,原来因为地理位置所限,一直运不出来,如今这路要是修通了,那边的老百姓可就日子好过了。 或许是因为秦思源排班统筹科学,或许是工钱丰厚,大家伙儿干得来劲,又想做完这里的工好回去打理地里的庄稼,再加上秦云昭设计的一些简易工程器械投入了运用,整个工程竟然比秦云昭预计得要早了好几天。 沈谦早已得了报,今天只要把靠近东野这头的崖壁炸开,这路就算初步拉通了。 一大早,沈谦就急急忙忙地带了人过来在一线天外面等着,兴州那边动工修了路,东野这边也不闲着,沈谦令人组织了东野的民夫先铺好了一条驿道出来,只等一线天炸开,两边路段就能接上了。 山头上插上了一面红旗,几个工兵系了安全绳,借助滑轮飞速地从山头上面悬垂下来,按着秦云昭昨天勘探好的地点,迅速开始钻眼作业。 钻眼结束,另有粗绳吊着竹筐,慢慢地把需要装填的炸药和雷管吊在了工兵们的面前。装填好的工兵从腰后取出一面小红旗,朝上面挥了挥,立即有人将他们慢慢拉了上去。 沈谦看着这批工兵有条不紊地工程作业,心里大为满意,见工兵们都已经被拉上去了,悬崖上却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纤巧的身影,而且并没有系安全绳,沈谦心里不由一紧。 秦云昭戴着黑色粗布的紧腕手套,身形灵活地攀岩而下,直到快近地面了,回头查看落脚点时,早已赶到山崖下的沈谦才唤了出来:“阿昭!” 秦云昭轻巧地一脚蹬在崖壁,斜着弹跳落到了沈谦站着的那块巨石上,沈谦欢喜地站近过来,离着秦云昭一臂远的距离又赶紧站住了,从上到下狠狠打量了她一回,才带了些小心的意味问了出来:“阿昭,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秦云昭的脸色微微一红,瞪了他一眼,并不答他这话,直接就说起了正事:“我要去划安全线,赶紧让这边的人往后退到安全线之外,上面就好启爆了。”说着当先就往外面走去。 沈谦只好跟了上去,瞧着她的倩影在山石间几下起落,自己的心情也慢慢地化成了轻盈的蝴蝶,跟在她身后随她走了出去。 秦云昭很快划定了安全线,把沈谦这边的人全部拉到了安全线外隐蔽了,这才跳到右边开阔处的一块高大的山石上,取下别在腰间的小红旗挥舞起来,见山顶一杆大旗应和着挥了三下,连忙跳了下来。 沈谦不放心她,就站在山石后面接应着秦云昭,见她下来了,连忙把她拉近自己身边,先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外面。 秦云昭见他只顾注意着自己,连忙提醒了他一声:“蹲下,把耳朵捂上。” 沈谦听话地蹲了下来,捂的却是秦云昭的耳朵。估计着时间也来不及了,秦云昭无奈地极快伸手出来,紧紧捂住了沈谦的耳朵。沈谦微微一怔,笑了起来,低了头与秦云昭的额头轻轻相抵。 男人清新好闻的气息立时与秦云昭的呼吸缠在了一起,秦云昭不由一窒,还由不得她做出什么反应,惊天动地地一声爆炸声已经传来。 秦云昭下意识地一缩,沈谦却借势单腿跪在了地上,将她的头紧紧按在了自己胸前。外面明明还有轰鸣巨响的山石崩坍的声音,秦云昭却再一次清晰地听到了沈谦的心跳,一下,然后接着又是一下,强健有力,带给人莫名的安心。 外面的响声已经停了,秦云昭轻轻一挣,沈谦不敢再孟浪,遗憾地松开了手,与她一起站了起来,跳上那块山石,向启爆处看去。 一条狭谷通道终于打通,秦思源带着从兴州征调的民夫出现在了那堆刚被炸下来的碎石堆上,开心地冲这边挥手呐喊起来。 “通了!终于通路了!” 这二十多天来,秦云昭为了方便民夫们的搬运,和减少以后的落石隐患,都是尽量做到了精益求精,没有电脑的辅助,每一次启爆点和药量的计算,都耗费了她大量的心神。 现在见道路终于打通,只等最后铺填土方就完全完成了,秦云昭也是兴奋不已,举起那把小红旗远远地冲哥哥又跳又大叫起来。 沈谦没想到秦云昭还有这么情感热烈的时候,不由有些失笑,等她平静下来了,才柔声笑了起来:“还真是个野丫头。” 秦云昭此时心情很好,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轻巧地跳下山石,才说了下一句,“也不是什么小家碧玉。难不成你现在才知道?”说完还示威性地冲沈谦晃了晃拳头,转身向秦思源那边跑去了。 沈谦不由哑然,一时又觉得牙痒了起来,轻声呢喃了一句:“坏丫头!”轻轻一跃,也从山石上跳了下来。 两边的民夫合力填土铺石,一鼓作气一直干到了大半夜,终于成功修平了这一段道路。一排排火把将路上照得明亮如昼,最后一块铺路石落下之后,众人齐声欢腾呐喊起来,惊得夜鸟扑簌簌地飞离了林子,半天才兜转绕了回来。 伙头兵们早就得了吩咐,这时把一盆盆热气腾腾的饺子当宵夜端了上来,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地兴奋开吃,一时间气氛喜庆的就像过年一样。 秦思源早被一党子同僚拉过去拼酒庆祝了,沈谦表示了一下后,就放手任他们闹腾,自己则偷偷溜到伙房端了两碗热呼呼的饺子出来,环顾了一周却没有发现秦云昭。 靖风刚走过来,正正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笑嘻嘻地凑了上来:“将军什么时候食量大增,宵夜都要吃两碗饺子了?” 沈谦横了他一眼,一脚踹了出去,靖风急忙往旁边一闪,嘴里却装作委屈地叫了起来:“亏我还好心来提醒将军别忘记给秦教头送点宵夜过去呢……” 沈谦立时就收回了另一只要踹出去的脚:“阿…秦教头她人呢?” “啊,秦教头啊,”靖风故意拖长了一点声音,听着像是学着沈谦一样,赶在沈谦沉脸之前,伸手极快地往后面一处营房那里一指,“我看她先前还在那里指导工兵明天要修什么样的防御工事……” 沈谦不等他说完,就急忙大步朝那处营房走了过去,刚到门边,已经听到了秦云昭在里面的说话声:“我刚才说的,大家都听明白了吧?” “明白了。” 营房里响起了一致的应答声,听着大家似乎要出来,沈谦下意识地就闪到了旁边的阴影里躲着了;他手上还端着两碗饺子,并不想让别人看见,倒不是自己怕,而是担心阿昭会被人说闲话。 工兵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沈谦瞧着人走远了,正要抬脚,里面却又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秦教头,你说的我们都听懂了,明天你好好睡一觉再过来吧,我保证我们都会照你说的做得好好的。” 然后是秦云昭随意的声音:“李四哥,没事的,你们没修过这类工事,还是我看着点好些。” “可是,”那男子明显有些着急,“阿昭,这些天你这么拼命,每天都要筹算到三更,五更的时候又起身了,就是男人也经不住啊,何况你还是个女孩子……” 难怪今天第一眼看到阿昭时,觉得她下巴都有些尖了,沈谦一边心疼,可听着别的男人这样体贴秦云昭,心里又忍不住泛起酸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5章 舍不得 “我身体好,没事的。”营房里,秦云昭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不以为意,“李四哥,我听着前面似乎是叫着吃宵夜了,你快过去吃吧,小心晚了没有你的份了。” “我……好,阿昭你等等,我过去帮你也端一碗过来。” 一名男子最后从营房里走了出来,沈谦眼尖,早已一眼认出,这人正是当时眼睛黏着秦云昭、一边看还一边傻笑的那个愣头工兵,他后来跟靖风还打听来着,似乎是叫做李胜。 阿昭叫他李四哥,叫得还真是……哼,李胜还想着端饺子过来跟阿昭一起吃?等李胜走远了,沈谦立即端了饺子进了那营房。 秦云昭正在整理手上的一沓沓资料,见还有人进来,诧异地抬起了头,看到是沈谦,手里还端着两碗饺子,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一闻到味儿,我还真觉得饿了,你先搁那儿吧,等我把这些整理好,洗洗手就来……” 沈谦已经把饺子放在了一边的小几上,几步走到了水盆边取下帕子浸进了水里:“你也累了一天吧,坐着吧,我帮你擦擦手就行。” “好。”这一松懈下来,秦云昭就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理好了最后几页图纸,小心放进了一只木盒里,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等着沈谦过来。 不过是打湿了帕子再拧干的工夫,等沈谦一转身,就看到秦云昭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沈谦不由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屏弱了几分,半跪下来,极轻地用帕子慢慢擦着秦云昭的手。 秦云昭手上因为一下午画图而沾上的炭黑被慢慢擦净,露出了原来白玉般的颜色,沈谦注视着秦云昭瘦削的下巴,想起李胜刚才说她三更睡五更起的话,心里只觉得堵得难受。 原来阿昭这些天都是这么辛苦……沈谦将她垂下来的那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凑到嘴边轻轻一吻,为自己刚才一时的醋意内疚起来。 不过想起那个李胜说还要给阿昭送宵夜过来的事,沈谦自然不打算还让那愣小子跑过来打扰,小心地一手托过秦云昭的后颈,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轻柔地抱了起来。 阿昭可真轻啊,这些天一定是瘦了不少。见秦云昭并没有醒来,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将脸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继续又睡了,沈谦这才捡了阴影里的路,大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沈谦让人给秦思源带了话,说阿昭累了,他已经安置她休息了。自己亲手打来了热水,慢慢给秦云昭净了脸,擦了脚,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行军榻上睡着,轻轻盖了床薄毯。 见她睡得香甜,沈谦生怕惊醒了她,只坐在榻边痴看了一阵,自己也觉得朦胧睡意袭来。营帐是临时设立的,里面的行军榻就是搁的几块简易的木板,要找第二张床却是没有了。 沈谦不想去拨给秦云昭的那间营帐里休息,走出来悄声吩咐今夜的两名亲卫,帮他寻了两条长凳拼在一起放在榻边,把披风往身上一卷,就躺了上去。 明明长凳应该硌人,可听着近在耳边她清浅均匀的呼吸,沈谦一时只觉得甘之如饴,忍不住伸手搁在榻上,将秦云昭的一只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这才满足地睡了过去。 五更,没有更夫敲梆报时辰,秦云昭却准准地醒了过来,刚坐起半身,就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睡在榻下的沈谦紧紧握在掌中,而自己睡的这处营帐颇为宽大,显然并不是之前分给自己的那间,看来应该是沈谦的了。 秦云昭极轻极缓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慢慢在榻下探到了自己的鞋子,刚趿了鞋子蹑足走了几步,沈谦就霍然醒了,摸到手中已空,心中一急就叫了一声:“阿昭?” 听到秦云昭低低应了他一声,沈谦提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先前还有些迷糊的意识已经清醒了过来,急忙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先取了火折子点了灯:“阿昭你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趁着着天还没亮,赶紧从这里摸出去,要是等天色亮了,被人看到她从沈谦的营帐里出来,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可自己昨天怎么就睡得那么死,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了呢?居然任由他把自己抱到了这里来。秦云昭脸上有些发燥,没有回答沈谦的话,却压低了声音另外问了出来:“昨天夜里,我过这边来没人看到吧?” 她没好意思说你抱我过来的时候,只用“我过这边来”这话代替了。沈谦立即明白了秦云昭的想法,声音缓和了下来,急忙安慰她:“没有,我都是捡着阴影处走的,他们都吃宵夜庆祝去了,没有人瞧见的。” 进营帐时还是有两个值守的亲卫看到的,不过沈谦敢保证他们绝对不会说出去,因此这时也聪明地不提这事,生怕臊了秦云昭的脸,会惹得她又生了气。 秦云昭果然放松了一口气,敷衍着说了句:“天要亮了,我先回去洗漱一下。我还定了时间今天要让工兵们按照图纸修筑一些工事呢。” 修工事的事,前些天还没通路的时候,秦思源就跟沈谦报告过了的,东野与兴州的通道既已打通,一线天虽然不再叫一线天,可这扼守的地理优势还在,正该修筑一些防御工事,以备万一。 沈谦当时就应了,让秦思源放手去做。只是他没想到,这具体的图纸会是秦云昭这里画的。此时见她这么早就要去忙碌,心里早揪紧了:“时辰还早呢,要不你回你那营房里再睡一会儿,到时间了我再叫你起来。” 一边说着,沈谦一边就把后来遣人取来的、秦云昭放图纸的那只木盒子取到手上递了过去,走近她身边轻声怨了一句:“这些天你都瘦了好多了,轻飘飘没个二两肉的,抱起来骨头都要硌手了。” 秦云昭脸色一红,瞪了他一眼:“我又没让你抱!你当时怎么不把我叫醒……”抱了不说,还掂量嫌弃起她的体重来了,虽然她当时睡过去了,他也完全可以把自己摇醒的嘛。 听着阿昭的轻嗔,沈谦心里酸酸甜甜,声音一下子又低了一分:“这些天你那么辛苦,那时又睡得挺沉的,我舍不得。” 男人磁性的声音像带了魔力一样,一下子就钻进了秦云昭的心里,那唇齿间缠绵吐出的“舍不得”三个字,激得秦云昭的心几乎都停跳了一拍,手指一颤,竟然没接住沈谦递过来的那只小木盒子,让它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秦云昭连忙慌乱地想弯腰去捡,伸出的手却被沈谦紧紧握住了:“阿昭,这回来了东野,多呆一段时间好不好,别急着回去……” 秦云昭这趟来东野,一要买下那生长浆丝的小岛,种植和开采浆丝,二要帮哥哥把那心兰嫂子给拐回来,自然是要留上一段时间的。 这时听沈谦这样小心求着,秦云昭咬了咬下唇,努力平抑着心跳,偏不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今天修好工事了,我明天就走!” 沈谦心头一怔,秦云昭已经借机把手抽了回来,极快地俯身拾起那只小木盒子,转身跑了出去。沈谦心里不由怅然起来,快一个月了,好容易才见到了阿昭,她明天却又要走…… 整整一天,秦云昭的时间都扑在了几处工事的修筑上,沈谦则忙着调动军队和粮草过来。这条路一修通,他再无后力无继之忧,在之前布防固守的基础上,可以对那群水寇开始反攻了。 忙碌的一整天又是极快就过去了,直到深夜,沈谦才脱出身来,想起明天阿昭就要回去了,有心去找她再说说话,可惜今天大家都住回了东野的营房,沈谦不仅不得空便,远远地又看到阿昭那间营房里已经熄了灯,只得惆怅作罢。 因为这一段组织修路辛苦了,秦思源得了三天的假,被秦云昭缠不过,只得答应了妹妹,今天赶早就去高连部落那边,带她去见见心兰;其实隔了这么多天没见,他心里也很想念心兰了。 秦思源刚打了早饭回来,就看到沈谦也端了两份早饭往这边走,连忙远远就招呼了一声:“将军,早啊。” 沈谦一眼就看到了秦思源手上的两份早餐,普普通通的杂粮大馒头加稀饭,趁机就把自己手里的早饭递了过去:“阿昭累了这么久,今天又要回去了,你也让她吃点好吃的吧。” 他的早饭档次要高一些,除了杂粮馒头和稀饭,还另外有两份煎鸡蛋。趁着秦思源没注意,沈谦一伸手就把他手里的两份早饭跟秦思源的换了过来,秦思源不好意思,抢着要换回来:“这怎么行,将军你还要指挥我们荡平那群水寇呢;再说阿昭也没回去啊。” 沈谦本来就是借着送别秦云昭,专门给她也打了一份早饭,想着请她过来一起吃的,听到秦思源说阿昭没回去,不由愣住了:“阿昭今天不回兴州?” 秦思源赶紧把两边的早饭又调了回来:“不回,她在东野有事要做,要呆很长一段时间呢。” 沈谦一时间又惊又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6章 掳掠 前天阿昭还跟他说今天就要回去呢,难不成因为他,阿昭已经改了主意? 沈谦压住心头的欢喜,看向秦思源试探着问了一句:“阿昭在东野还要做什么事?可要我帮忙?” “不用劳烦将军的。”秦思源连忙先推辞了,“是原来我带了一方浆丝做的帕子回去,阿昭看到了说这布料好,要在东野买地种植。” “浆丝?”沈谦有些诧异,“我记得应该是生长在冰川湖群岛上的,而且不是只能拿来做些网兜之类吗?” “阿昭已经找到了可以用浆丝做衣料的办法。”秦思源笑着回答了,“所以这回来东野,她是急着要买下浆丝的产地呢。今天我就是带她出去远远看一看。” 秦思源这时可不好说,其实是阿昭缠了他要去看人的,只得推在了看地上面。 “唔,注意安全,先远远看着吧。等我们荡平了那群水寇,她就可以着手买岛了。”沈谦不动声色地微笑着说了一句,拿起筷子把自己这边的一只煎鸡蛋挟到了秦思源那边,“我听说她这些天很是辛苦,把这个拿去给她吃,也补点身子。” 阿昭这些天是怎么累死累活的,秦思源确实是看在眼中,疼在心里,见沈谦说是给阿昭补身子,就不再推却了,连忙谢过了,端着早饭往妹妹的营房走去。 沈谦摸了摸了下巴,想着自己刚才还自作多情地想着阿昭是为了他改了主意留下来,不由自嘲一声。亏这野丫头前天还一本正经地骗自己呢! 吃过了早饭,秦思源先跑去借马了,秦云昭立在马房外等着,正在暗自猜想着心兰嫂子会是什么样,不提防沈谦从斜刺里走了过来。 她吃了人家早上专门送的一只煎蛋,自然也是清楚这家伙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动向,这时想避开也来不及了,秦云昭半低了头装着恭谨地叫了一声:“将军。”只希望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沈谦大面上应一声就赶紧走人。 沈谦却偏偏就在她身前立住了脚,声音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小骗子,还敢骗我!等晚上看我怎么……” 沈谦的声音突然顿住了;他的本意是想说,等秦云昭晚上回来,再跟她算账,可这话说到半截,自己都觉出了里面的歧义,所以连忙打住了。 秦云昭脸上刷地飞起了晕红,抬眼狠狠瞪了沈谦一眼,忍不住又轻轻咬了咬下唇。 被她水蒙蒙的杏眸一嗔,沈谦突然就升起了一阵冲动,左右觑了一眼,见这时正好无人经过,飞快地就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重新站定了身子,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了下去:“……总有一天,会跟你好好算这笔账!” 秦云昭羞恼地抬起头来,远处已经传来了靖风的声音:“将军?将军?” 沈谦伸指在秦云昭变成粉红的耳珠上轻轻一捏,不等她说话,含着笑意转身就向靖风那边急步走了过去。 秦云昭用力搓了搓耳朵,又揉了揉脸,这才把刚才那种麻麻的奇异的感觉抹去,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欢快地远去,恨恨地跺了跺脚。这混蛋! 秦云昭一路上有些沉默,秦思源因为想着马上就可以看到心上人了,一时心神不属,也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异样,两人一路纵马跑了半天,直到拐出了一片山林,看到前面一片迥异于这边地貌的山头了,秦思源才开了口:“那边就是高连部落的栖息地了。” 高连部落虽然出勇士,但是人口基数并不多,加上原来东野与兴州路途不畅,与高连部落这边互通贸易还多些,因此两边关系还是挺好的。 东野位置偏僻,原来是不虞外敌会从东野那边打过兴州来的,兴州军在东野并不设重防,只设了几个岗哨驻兵,两边的边境线倒是来去自如。 秦思源带着秦云昭兴冲冲地赶到湖畔的一片牧场,却没有跟往常一样看到心里的那个姑娘,就连寻常过来放牧的几个女孩,和她们放牧的牛羊,都不见踪影;秦思源心里突地一沉,隐隐升出了一种不安。 “站住!” 齐腰深的牧草里突然站起了几个戎装男子,手持硬弓警惕地看向这边。 秦思源心中一凛,已经认出了里面的一个人:“查力大叔,是我,阿源!” 那中年人显然也认出了秦思源,挥手让旁边的几个男子将弓箭向下,秦思源已经从马背上跳下急步跑了过去:“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心兰…她们怎么不过来放牧了?” 因为地利之便,高连部落女人们放牧散养着成群的牛羊,男人们会在冰川湖里捕捞鱼虾,日子过得也算富足。可如今正是牧草青青,让牛羊吃了长膘的时候,本该在这一片草地放牧的姑娘们却都不见踪影,秦思源把疑惑问出口,一眼瞧见部落这几个人的表情,心里就甸甸地往下沉。 果然,查力恨恨地重跺了跺脚:“都是那帮元国来的水寇,昨天不仅在这里掳掠了我们放牧的牛羊,还把族里几个放牧的姑娘都抢走了,头人才让心兰她们今天换了个地方去放牧了……” 秦思源刚才听得心都提起来了,等末了听到心兰没事,明显松了一口气,跟查力站在一起的一名十七八岁的青年却对他怒目而视:“都怪你们,打又不打那些水寇,现在还防守的那么严,那些水寇都转到我们这边来抢掠了!” 这是什么话,不怪来抢人抢东西的水寇,还怪起兴州军来了!秦云昭不忿地走上前:“难道我们东野的百姓就不是人了,就活该被那些水寇抢?你有本事在这里怨这怨那,怎么就没说自己没本事打走那些水寇啊!” “阿库!”查力显然知道这青年平常是个爆性子,连忙警告地叫了他一声,给他使了个不许乱来的眼色。 阿库气得脸色胀红,上下扫了秦云昭一眼,勉强忍住了脾气,只悻悻地哼了一声:“我不跟女人打嘴巴子仗!没意义!” 查力见阿库没有做出什么失体的举动,刚刚松了一口气,一匹马儿飞奔了过来:“查力叔,不好了,那群元国人今天又袭击了我们的雪莲牧场,把心兰她们都一起劫走了!” 秦思源刷地就跳上了马:“他们往哪儿跑了,快带我们去!” 查力是见过秦思源的本事的,他们几个根本就不是秦思源的对手,连忙对着来人喊:“先带阿源去!”或许还能及时赶到,把那群元国人打跑呢? 秦云昭也一跃上马,跟在哥哥身后飞驰而去。阿库还带着气念了一句:“这女孩子跟着去做什么,反而缠了秦思源的手脚!” 查力并不作声,带人急忙赶到一片小树林子里把马匹取了出来,也跟着赶了过去。 秦思源兄妹两个赶到边时,元国那群水寇已经边打边退,押着被掳掠的人和牛羊上了船。 与秦思源惯常看到他们偷袭东野时用的艨艟快船不同,来高连这边,大概是因为要抢掠牛羊,水寇们用的是一艘带了艏楼的大船,此刻已经尽数站上了船舷,一边用长弓射击着追过来的高连人,一边开始绞轮起锚。 远远的,秦思源就隐约瞥到了几个女子被反绑了手臂,推搡着上了那大船的身影,顿时目眦欲裂,正要扬鞭加速冲过去,秦云昭连忙喝住了他:“哥,等等!下马!” 秦思源连忙勒住了马跳了下来,秦云昭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借着湖边一片芦苇的掩护,悄悄泅进水里,绕到了那艘已经起完锚的大船的侧后方向。 “他们有长弓,居高射下来有优势太强,直接冲上去不行的。”攻城站人家还有架云梯呢,这船上舷梯都收回去了,用匕首凿船而上,那可就是给上面的水寇当活靶子了。 秦云昭停在一丛芦苇后面,手里静静揉着几根芦苇,观察了片刻,回头看了哥哥一眼:“这船是平底大船,一般下面设计的都是水密舱,我们从这里潜水过去,破开水密舱让船进水,然后趁乱从下面往上攻!” 秦思源点了点头,刚想问妹妹是什么时候学会潜水的,秦云昭已经身子一滑,悄无声息地潜下了水,水下黑影一晃,直接往大船船底飞速游去,很快就看不清那道影子了。 秦思源深吸了一口气,也悄悄地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兄妹俩在船底下露出小半个头,换了一口气,秦云昭拔出匕首一刀戳进船底,正打算开工,秦思源脑中突然记起一件事,急忙抓住了她,声音压得极低:“阿昭等等,心兰她们几个都不会水!” 我擦,忘记这一遭了!歼敌是次要,人质才是最重要的,那可是她的心兰嫂子诶!偏偏这里的姑娘都是极少会水的。 心兰嫂子她们几个肯定是被押在底舱的,要是凿穿了水密舱,一旦沉船,那可就是首当其冲了。慌乱中要救人,就放不开手脚去对敌啊! 秦云昭立即停了动作,紧急另外想了办法出来:“那我们先跟着这船上他们的老窝!” 兴州军水上作战不行,又没有大型船只,这群水寇的老窝确实还没有被摸出来,秦思源听到妹妹这样说,眼睛不由睁大了,隐隐兴奋起来:“阿昭,这样行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7章 营救 秦云昭肯定地点点头,用匕首凿在底舱让船带着他们走,最多在水里泡上一天,她和哥哥的体力都够了,绝对行! 秦思源连忙掏出匕首依葫芦画瓢将自己固定好了,秦云昭单手从怀里掏出了两根之前顺手揉好的空心芦苇管子,示意哥哥用嘴含着,慢慢把头没进了水里,只通过一根芦苇管来呼吸。 大船已经扬起了翼帆,船上几个元兵水寇看着从岸上射来,半路就掉进湖水里的箭,和愤怒而不甘心咒骂着的高连人,趴在船舷边狠狠往下吐了口唾沫,哈哈大笑地用元国话喊起来:“高连人,好好替我们养肥牛羊吧,还有女人!我们下回再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船舱底边,还有两根小小的芦苇管在轻轻地随着湖水的荡漾而颤颤抖动。 不会有人总在船舷边上趴着的,听着没人的时候,秦云昭和秦思源就悄悄露出头来,对着太阳的方位,默默记着大船航行在冰川湖上的航线。 绕过几处群岛后,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水寇们终于回到了老巢,呼呼喝喝的把掳掠来的牛羊和女人赶下了船。大概因为他们这一次收获丰富,岸上的人也一片兴奋喧哗起来。 元国话秦云昭一句也听不懂,秦思源也只懂一两句,等到天色黑了下来,两个人悄悄地潜上岸,反正听不懂话,两人更不想打草惊蛇,只在黑夜里拧干了衣服,然后偷偷摸了两件不知是谁晒在外面一时忘记收了的玄衣穿上,潜行在阴影里,一点点摸索着地形和敌方的人手。 就是斥候,也没有深入到这个程度的,秦思源跟在妹妹身后,随着她或伏地,或上墙,心里觉得刺激极了,可也焦心,生怕心兰会有什么意外。 两人经过一排被重重看守的房屋时,听到了里面隐隐传来的啜泣声,秦云昭不由眼睛一亮,看来被抢来的人是被关在这里了。 秦云昭一个手势,让哥哥不出一丝声响的,轻轻把自己托上了墙头,然后再俯身把哥哥也拉了上来。两人一起蹑手蹑脚地趴上房顶,秦云昭小心地揭开了两片瓦,和哥哥两个探头往下看。 屋里头点着一盏马灯,照得里面十来个人影影绰绰的,基本都是蒙了面纱的,见秦思源睁大了眼睛想在里面找出心兰,秦云昭索性给哥哥让了地方,让他趴着那瓦缝瞧着,自己则竖着耳朵听里外的动静。 里面的女子明显是这两天才掳掠来的,情绪很不稳定,却有另一个没蒙面纱的女子在安慰她们:“你们也别哭了。你们现在算是好的了,当初我们才被掳来的时候……” 那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那时候比你们惨多了……要不是小芋拼死杀了一个元人,他们一把你们抢来,早就……” 声音因为哽咽,断断续续的,不过好歹秦云昭是听清了。原来这支元人的败军因为当初逃的紧急,顾不得带上什么家当和家眷,直接就组了船队就逃到这边来了。 最初一来这岛上安下了营,头领就派人四处探寻,赶在兴州军过来之前,很是在东野大肆掳掠了一番,女人更是拖上岛来就直接赏了下去。 说话的这个东野女子就是第一批被抢来的人。偏偏当中出了一个烈性的,就是那个叫小芋的。小芋长得漂亮,一被拖上岛就受了辱,小芋性情刚烈,趁着那元人睡着了,不仅用腰带勒死了那人,还砸了油灯把房子烧了,自己也自焚而死。 当时一场大火差点烧了一小片岛,元人头领见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这点家当差点又要打了水漂,心里也发了急。可他想在这里发展下去,光靠近几个光棍兵士也做不成什么。 于是手下的一个谋士就给他出了一个怀柔的主意,把女人抢来以后,不再用强,而是好好圈养着,反正在这岛上看牢了,她们也逃不出去,日子久了,自然心也安了下来。 到时也不拘这些女人看上哪个,好歹跟元兵们有点感情了,以后就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不用老担心再发生什么恶性事件了。 秦云昭无声冷笑起来,这些人倒还真是想得长远。秦思源已经反复在那一堆蒙了半边脸的女子里扫了好几遍,硬是没有发现心兰,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秦云昭心中也有些发急,幸好下面几个高连女子中已经有人问了出来:“他们把心兰关到哪里去了?” 那名最先被掳掠来的东野女子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他们既然已经知道她是你们头人的女儿,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从这里再也听不到什么了,秦云昭小心盖回了瓦片,想了想,俯低了身形,拉着秦思源沿着墙头蹑足走到了旁边一处院落。 这院子外的守卫明显要比刚才那间屋子的要多两个,好在并不算严密,秦云昭挑中了其中一间只映出黯淡灯光的屋子,示意秦思源跟上,两个人小心地趴上了屋顶。 瓦片移开,秦云昭一眼就瞧见了屋子角落里单独呆坐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心里不由一喜。 院子外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秦云昭正要拉着哥哥伏低不动,已经眼尖地看到那女子手心中偷偷握着什么东西,有金属的光亮闪过。 糟糕,不会是她想自尽什么的吧!秦云昭心中焦急,又不能出声制止,情急中猛然想到一个办法,伸手扯开秦思源的衣襟,从里面翻出那块浆丝帕子,从瓦片缝里扔了下去。 帕子轻飘飘地晃荡着掉在女子身边,绣了一朵雪莲花的一角正好现了出来,那女子一惊,连忙抬眼惊喜地向上面看来,秦云昭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紧急把哥哥的脸按了过去露了面,然后飞快地盖了瓦片,拉着哥哥伏低了身子。 看来这个就是心兰嫂子了,幸好来得及时,心兰嫂子既然知道哥哥已经过来救她了,这时就不会做什么傻事了。秦云昭轻轻吁了一口气,紧紧趴在屋顶上竖着耳朵听。 没想到来人说的是元语,心兰也是用元语答话,秦云昭郁闷地跟哥哥对视一眼,啥也听不懂啊!不过听着心兰嫂子的声音还比较镇定就是了。 等那两个来人走了,房门重新被守卫锁上以后,秦云昭才轻手轻脚地一片片移开瓦片,轻巧跳了下来,并不先招呼人,闪身躲到窗户边往外窥探着,见那两个守卫隔得不算太近,站在外面并没有听到动静,这才冲哥哥打了个手势,让他跳了下来。 秦思源一跳下来,拉住心兰的手刚要说话,秦云昭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个手势让哥哥藏到了窗户斜下,外面看不到的死角来。 果然,外面两名守卫走过来隔着没有糊纸的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那心兰还是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又踱着步子走了回去。 秦云昭扒着哥哥的耳朵,极轻地说了两个字:“你背过身,我跟心兰嫂子换衣穿。” 秦思源听话地背转了身,还捂住了眼,秦云昭把自己身上已经半干的外衣脱了下来,扬手示意心兰,心兰一见立即就懂了,赶紧把自己的外衫也脱了下来,跟秦云昭互换了,连着面纱一起都给了秦云昭。 秦云昭戴上面纱,几步就走到心兰旁边,跟她互换了位置,自己坐到了那把椅子上,把头发也打散了,照着心兰的发式慢慢梳理起来。 心兰则扒在秦思源身边,跟他咬起了耳朵说话。秦云昭耳朵是个比猫儿还灵的,即使那两人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了,她也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原来先前那两个人过来,是想劝动心兰,让她甘心嫁给他们的首领,然后他们与高连人结盟,借着东野这地势险要让兴州鞭长莫及,一起占了东野,据险而守。 因为得了秦云昭扔的那方帕子的提醒,心兰故意表现得犹豫,最后答应先考虑几天。那两人给了她三天的时间考虑。 这嫂子果然是个聪明的,镇定大气,还会拖时间!秦云昭一来就给心兰打了高分,觑着两名守卫踱到外面一间房间里小憩坐着去了,连忙凑近了过来:“哥,我们先去勘探下地形再回来救人。” 已经到了这地步,秦云昭也不急着这会儿就把人救出去了,跟心兰又换回了衣服,和哥哥先爬了出来,把这座小岛基本探查了一遍,默记下地形,然后拿着顺来的几张纸和一块黑炭,躲在偏僻的角落里,借着一点月光,刷刷地画了岛形图出来,把各处建筑和人手都标明了;又依着自己之前的印象,把航行路线也画了出来,一一指点了哥哥记忆和运用。 “哥,这航图你千万记牢了,岛形图也要带好。先前我们上岸那地方的左边,系了不少艨艟,你随意解开几只的绳子,造成是缆绳松开的假象,让船漂出去几只,然后你带心兰嫂子先回去。 别的人我们现在还救不了,不过暂时也没有危险。我呆会儿就换了心兰嫂子的衣服,留在这里冒充顶着,反正有面纱,他们一时也发现不出来,你回去后记着要尽快……然后我们里应外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8章 以身试险 秦思源一一点着头,却不放心妹妹以身试险:“要是他们发现你了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呗,我又不是菩萨,救不了别人就算了,自个儿要跑掉还是没问题的。”秦云昭握了握哥哥的手,“关键在你,你学过星象的,划船出去的时候千万不要迷路了,如果你能及时把救兵带来,一切都好办!” 这边答应给心兰三天的考虑时间,看这架势,三天中不会为难她的。要里应外合,阿昭功夫极好,留在这里确实比心兰作用要大。秦思源思虑再三,也不得不承认阿昭想的这法子是最妥当的了。 两人计议已定,又跑去来了个偷梁换柱,把心兰偷换了出来。秦云昭看着哥哥跟自己做了一个保重的手势,轻轻把屋顶的瓦片合上了,心里微微有些忐忑起来,这一路地形都探好了,哥哥应该会顺利带着心兰嫂子趁夜逃出去吧? 夏夜的天空,星辰闪闪,湖水清凉,芦苇荡中还有流萤飞舞,静谧的夜色引人流连。一只尖头梭船却飞快地在湖面破浪而行,奋力的划桨声毫无美感地打破了这片宁静。 “心兰,你要是累了,就歇一会儿。”秦思源顾不上去揩自己满脸的汗水,甚至也顾不上回头去看心兰,只是喘着气关心地说了一句,“我现在已经能划得很好了。” “阿源,我不累。”心兰看着坐在前面的秦思源背上已是一片深色,知道他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想想阿源的妹妹阿昭还顶了自己在那岛上呢,咬咬牙继续用酸痛不已的手臂奋力摇着桨。 三天,他们的时间很紧,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要是阿昭出了什么事,就算阿源不说,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夜色刚起,沈谦就从军帐中回了营地,一天调度和筹划下来,也是一件颇费心神的事。 “将军,罗校尉回来了!” 沈谦精神一振,顾不得刚端到手上的饭碗,连忙站了起来:“叫他进来!” 来东野后,沈谦在没有水军力量之前,一直采取的防御姿态,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不打算进攻。打听到东野还有一处小岛上的人善于制船,制的渔船甚至航行到了冰原海打渔,他当即就派出罗奕过去。 兴州军需要船,战船,运输船!兴州到东野的道路一打通,沈谦的目光甚至还越过冰川湖和冰原海,落到了海的另一边,他有一个打算,只是还没有上奏朝廷。 他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此时只是一点点向朝中的几位重臣吹着风,等时机成熟了,再把那计划提出来。 罗奕的任务,关系着他今后的计划,这时听到他回来,沈谦心里也带了几分急切,见罗奕行了一礼后,立即就摆了摆手:“快坐,此行如何?” 罗奕难抑脸上的兴奋:“东里岛上的人确实会制大船,也曾经出过冰原海,不过他们的船只到出海口捕鱼,再远就没有去过了;我找到岛上的里正,听说我们工钱给得丰厚,他们愿意过来造船,我这趟回来就已经带了几个工匠过来,只等将军发话,我们可以即刻开始造船了。” 沈谦不由松了一口气;东野原来因为地势问题,兴州军只在这边设了几处岗哨驻军,东里岛又离陆地有些距离,他担心这边不同于兴州那边的教化,不过目前看来还是好的。 “这些时日,就辛苦你了。”沈谦虽然因为秦云昭有一些私心,却是识人善用的,“造船一事就全权交予你负责,务必做好!” “是,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 罗奕心中既兴奋,又是一凛,造船是为了荡平水寇,将军把这事交给他来做,就跟阿源修路这事一样,此间事了以后,请功簿上都少不了他们的一份! 公事谈完,沈谦顺势就让人再端了一份饭菜来,邀罗奕一起用晚饭。罗奕也不矫情,大方坐下来一起吃了,跟沈谦慢慢说起些东里岛上的情形来,末了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听说阿源已经修通路过来这边了,怎么没看到他?” 这哪是问的秦思源,怕是想问秦云昭吧! 沈谦心里酸了一下,想着早间自己一句话羞得阿昭红了脸,唇间似乎又忆起了她脸蛋儿那种嫩滑的感觉,还有那柔腻的几乎变成粉红的耳珠,心里忍不住一荡,为自己这莫名吃的飞醋好笑起来。 “思源这些天辛苦了,我给了他三天假,早间他出去逛了。”罗奕只问秦思源,沈谦就半点也不提秦云昭,任他去抓心挠肺地想着。 自己还说晚间再找那野丫头算账呢?难不成怕了自己故意躲了,怎么这会儿还没见她回来?沈谦几口刨完了饭,心里也有些焦躁起来。 不对啊,就算那丫头躲了,秦思源也会回来,他虽然有三天假,可是若是夜不归营,也必然会跟靖风那里报备的,毕竟思源现在的身份还是他的亲卫,而且以思源的为人和性格,按说不会出这种纰漏的。 沈谦正有些心神不宁,靖风就急急走了进来:“将军,高连部落的黎长老来了,说有急事找你!” 黎长老?上回正是这个黎长老有意跟兴州军结盟,最后这提议却被高连头人否决了,这回过来,又是有什么事呢? 沈谦让人赶紧收拾了碗筷,自己擦了把脸就让人把黎长老带了进来。 “沈将军!”黎长老显然是急急赶路过来的,面色不怎么好,两家结盟的事才被头人拒绝,这回他又找上门来,这还真是…… 好在在来的路上,黎长老就想好了要怎么说,现在就先把阿库推了出来:“这是我侄子阿库,阿库你快跟将军说说今天发生的事。” 这次又是怎么了?沈谦扫了一眼叫做阿库的年青人,微微挑了挑眉头。 阿库行了一礼后,瓮声瓮气地就说了起来:“今天中午的时候,秦思源带了一个女孩子到我们花篮牧场……” 花篮牧场是东野与高连部落交界之处,秦思源带的那女孩子,不用说肯定就是秦云昭了,沈谦心里咚地跳了一下,眼睛紧紧盯住了阿库。 阿库明显被他的目光骇了一跳,不自觉地往黎长老身后缩了缩,沈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了情绪,阿库才在黎长老一声轻咳提醒后继续说了起来:“……他们当时就急着赶过去想救人,可是我们赶到后,问了一直追在后面的族人,都说没有看到他们,我们后来在一片小树林子后面,发现了他们的马,但是人却不见了。” 黎长老已经取了一张纸递给沈谦:“将军,这就是当时那一片的地形。” 沈谦接过来一看,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看来他们是偷偷溜到元寇的船上去了。”这两个脑袋包了铁,吃了豹子胆的,这么危险的事也敢去做! “是,我们部落里讨论了一下,也觉得可能是这样的。”见沈谦也是这么说,黎长老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人是将军这边的人,所以我们赶紧过来把他们的下落禀报给将军知道,他们先前骑的那两匹马我们也带过来了。” 难怪天都黑了也没看到阿昭回来,这小混蛋!这小混蛋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沈谦勉强说了几句场面话,让靖风带了高连人下去先休息,自己捏着那张图纸,一时心乱如麻。 他知道阿昭那性子,为了她哥,老虎都敢打的,这回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那么不要命地就扑上去了。元国那群水寇,他们现在连水寇的老巢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四面都是水的,要是出了什么事,阿昭逃都不好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那说是说的,他绝对不希望阿昭去孤身入什么虎穴!她再能游,又怎么游得过水寇那些艨艟!那些梭形小舟可是快得像箭一样! “将军,这么说,思源和阿昭是潜入水寇的老巢去了?” 沈谦猛然醒神,才发现罗奕还在帐中。先前他没发话,罗奕就留了下来,此时也是一脸的凝重,不过还是心里还是乐观的:“光是阿源的话,我还有些担心。阿昭要是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无论如何,阿昭要自保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算是自欺欺人,沈谦也愿意相信罗奕这话,现在也只有往这方面想了。沈谦抬眼看向罗奕:“明天一早,立即去军需处取料,即刻先造几艘用于侦察的小梭舟出来,我们先把斥候撒出去!” 罗奕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就走了。虽说明天天亮了才好取料造船,可现在有些事也要提前准备了,他这会儿抓紧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就能马上开工,早一点把斥候派出去,就能早一点找到阿昭和思源! 阿昭跟了水寇的船去,他现在却是只能做到这一步!沈谦剑眉紧锁着,恨恨地一拳砸在桌上,就算一天把梭舟赶工造了出来,要等斥候找到水寇的老巢,还不知道要多久时间!阿昭,她能不能撑到等他来? 沈谦摊开手上仅有的一副粗略的冰川湖水势图,看着上面粗粗画的一片片群岛,觉得心脏被一点点攥紧,要是在陆地上,阿昭要逃,少有人能拦得住她,可是在四处无路,茫茫湖中,她这般以身试险,要怎么藏身?万一要逃命,她又怎么可能从偌大的湖中游回来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39章 备战 星斗已经西移,一颗启明星悄然跃上东方的天空,黎明就要来临,此时正是人最易犯困的时刻。 岗哨上,小兵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涩的眼睛,打了个呵欠,又狠搓了几把脸,把瞌睡驱散,身边的老兵却始终安静抱着铁弓坐在那里不动。 “王哥,你真行啊,这大半宿的都还这么有精神!”小兵羡慕地念了一句。 老兵低笑了一声:“你是才入伍的新兵蛋子,没经过事才会这么犯困,等你也打过几回仗了,以后再熬夜就容易精神了。” 小兵确实是今春才甄选合格,入了行伍的,听到老兵这么说,嘿嘿笑了一声:“我们什么时候会打仗?” “等着吧,这路修通了,咱们和这些水寇早晚就得干一场。”老兵胸有成竹地丢下一句话,又不作声了。 小兵刚要张嘴,前面飘着雾气的水面中突然铃声大作,响得比以往都要喧嚣。 “敌袭!”小兵一把就点燃了岗哨边的烽火,加了火油的木柴堆轰得燃起来,熊熊火光冲天而起。 见老兵已经弯弓搭箭严阵以待,小兵也赶紧拿起了自己的弓。在援兵来之前,他们必须守在这个点,能干掉几个算几个! 有嘶哑的声音穿过雾气从水面上传了过来:“青山长在,军威永存!” 这不是他们兴州军操练时喊得口号吗?两个兵士眼中生起了疑惑,那嘶哑的声音已经又近了一分:“我是将军麾下亲卫秦思源,有重要军情!” 一只往常水寇用的艨艟减缓了速度慢慢靠了岸,听着身后已经响起了援军赶过来的蹄声,老兵探出了一点身子,但是依然张着弓对准了那只艨艟:“你先下来!”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爬出了船头,跳到岸上,然后伸手回去,扶着另一个身影下了船。 居然还带了一个女子?老兵搭在弦上的箭尖略往地面上垂了一点:“你们先走到光亮这边来!” 秦思源依言拉着心兰的手走到了燃烧着的烽火下面,明亮的火光将他们照了个纤毫毕现,见两人手中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兵器,形容又是极其狼狈,老兵这才移开了弓。 援军也已经赶了过来:“怎么回事,哪里有敌袭?” 当先的校尉老远就看到这边的情形不对,先就喝了一声出来,等赶到边,才看清了站在烽火下的人,不由惊讶一声:“秦卫官,你怎么在这里?”还带了一个女人…… 秦思源已经连手都举不起来了,声音嘶哑地急忙喊着:“徐校尉,赶紧带我们去见将军,有重要军情!” 沈谦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心里总有一块空空的,又沉甸甸地难受,当营帐外响起靖风急匆匆的脚步声时,他已经睁开了眼,挺身坐起,沉声问了出来:“出了什么事?” “将军,秦思源回来了,说有重要军情!”靖风听着将军似乎早就醒了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还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阿昭?沈谦立即罩上了外衫:“人呢?” “正在赶过来,马上就到了。” 沈谦手有些发抖,打了两下才打燃了火折子点亮了灯,这时也回过神来了,秦思源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定然不是阿昭,不然靖风一定会直接禀报是带了阿昭回来了。 秦思源是跟徐校尉同乘一骑过来的,一晚上不停歇的划桨,他的两条胳膊已经肿了,现在几乎失去了知觉,跟在他后面的心兰也是差不多。 秦思源脸上只有焦急,并没有悲痛,即使一眼就看到了跟在他后面的女子果然不是阿昭,沈谦的心也安定下了大半:“思源,赶紧报情况。” 秦思源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把阿昭和他商量的计划说了出来,自己的手已经动不了了,只能让靖风从他怀里取出了几片大叶子包的几张纸出来。 叶片已经被他的体温烘得干萎了,外面却湿漉漉地沾满了他的汗水,里面包的几张纸都有些被透进的水气浸得有些发软了,靖风小心翼翼地把几张纸打开,按着秦思源的指点拼放好了。 沈谦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秦云昭的手笔,一幅岛势图,一幅航线图,岛势图画得清清楚楚,何处有关隘险要,何处大致有多少兵力驻守都标在了上面,航线图就标注得模糊了不少。 “从水寇到咱们这儿的航线,我记在了脑子里!”秦思源见沈谦盯着航线图皱着眉,连忙出声说明,“等我手能动了,我可以画出来!” 军医已经被请来了,叫了药童一起上前用药酒帮秦思源揉了一遍胳膊,说他底子好,休息了一天应该就没事了。 沈谦点了点头,立即吩咐了下去,十万火急地从兴州大营那里调取物资,同时征调军中和东野所有会做木工活的工匠,加紧赶造船只。 一番吩咐罢,沈谦这才注意到跟在秦思源身后,也是一身汗淋淋站着的女孩,还不等他以目示询秦思源,女孩已经落落大方地上前行了一礼:“心兰见过沈将军,家父是高连部落的金失名。” 金失名?原来这女子竟然是高连头人金失名的女儿。沈谦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金姑娘,刚好你部落的黎长老在这里,我让人带你去见见他们。” 心兰的眼中露出喜色,应了声“好”,又看了秦思源一眼,见他冲自己点头,先跟着来人过去了。 沈谦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目光交汇看在眼里,等心兰走远了,才突然问了秦思源一句:“思源喜欢她?” 秦思源一怔,胀红了脸点了点头,沈谦幽幽叹了一声:“那你也知道她父亲是高连的头人吧?她父亲……似乎是很不待见我们大夏人啊。” “刚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秦思源老老实实地回答,知道的时候已经喜欢上心兰了,所以,哪怕她父亲那里阻挠再大,他咬着牙也要翻过这个坎! 看来这小子也知道自己以后会阻力不小啊。沈谦忍住了剩下的话,挥了挥手:“你赶了一夜了,赶紧先下去休息吧,休息好了,还有很多事要你来做。” 秦思源连忙应了,走了出去。 沈谦的视线重新落回那张岛势图上,他已经明白了,一定是阿昭知道秦思源跟心兰的关系,依她那性子,见到心兰被掳走了,铁定会追上去。 如今更是冒充心兰在那狼窝里留了下来,虽说水寇留给她三天时间,可是,也只有这三天啊!这野丫头,她一心想着要成全她哥哥和心兰,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这边呢?要是她有个什么意外,岂不是拿刀生生剜了他的心…… 沈谦伸手扶着额头,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一刻之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靖风,告诉罗奕,让东里岛的工匠分派活计下去,最后由他们拼装,不管要多少银钱和木料,明天这个时间,我要看到一百艘梭船!” 时间紧迫,他还要选人,要善战的,还要会水的,同时把战略也要推演一遍,再讲解给这次要出任务的兵士们知道……阿昭的计划不错,他必须要执行得更好才行,阿昭在水寇的老巢里,这次的进攻,绝对不能出一点纰漏! 天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秦云昭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而外面并没有听到别的什么动静,一颗心已经落回了肚子里。看来昨天夜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哥哥带着心兰嫂子顺利逃出去了。 昨天时间紧迫,心兰只来得及教她几句简单元国日常用语,秦云昭默默把这几句练习熟了,又站在窗户边看着那两个水寇说话,连蒙带猜地学上几句元语。 昨天夜里看到的那个东野女子提了一只食盒过来,守在门口的两名水寇粗粗检查了一遍后,走过来开了门,放她进来送饭。 秦云昭一边接了饭菜过来,一边就逼着嗓子,学出了一种极喑哑的声音问那女子:“这里有治嗓子肿痛的药吗?” 看来这女孩昨天夜里是哭了一夜,嗓子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东野女子连忙安慰她:“你也别太伤心了,他们一时也不会就逼你的。我叫阿巧,是夏国东野人,被他们掳来两个月了,女人遇到这事……多想开些吧,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她知道这女孩是高连头人的女儿,所以被单独关在这边来,昨天听丈夫说了些事情,加上自己猜测,估摸着是掳了她来当人质,到时好跟高连部落谈判的。 等秦云昭撩开一小半面纱喝水的时候,阿巧虽然只看到她一小截雪白无瑕的下巴,再加上面纱上面露出的那双水色盈盈的杏眸,也马上就断定了,这女孩一定是有绝美的相貌,看来头领很可能打算把她留做他自己的女人。 要是以后都得在这岛上生活了,跟这个女孩可要打好交道才行,阿巧连忙补充了一句:“我看到这里有荷叶,我一会儿给你煮点荷叶茶过来清清火吧。” 不消一刻,高连头人的女儿嗓子肿痛已经说不出话的消息已经报到了水寇头领面前。 能不能说话无所谓,反正那肿痛也是会消下去的,只要她人还是好好的,就算三天过后她还没转过那根筋,也可以拿她跟高连头人换上一大笔赎金来。 当然,如果她能想通,让他们与高连通过姻亲关系顺利结了盟,那就更好了。水寇头领下了令:“多给她煮点荷叶茶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0章 受伤 借着嗓子出了毛病,不用说话,秦云昭安然混过了两天,还跟着阿巧多弄懂了几句元语的日常用语,偷偷学着说了说,觉得也还像模像样的。 第三天才刚到五更,阿巧就提着灯来送早饭了。秦云昭不由暗自心惊,她以为水寇们说的三天时间,怎么也会等三天过完,倒是没想到,看样子是打算第三天就要一个结果? 秦云昭才吃了个半饱,立即就有两名佩着长刀的元人过来要带了她走。 阿巧也感觉到了今天气氛不同,今天不仅要她早早就起来做饭,还来提了这女孩走,怕是有什么事跟这女孩相关的,现在就要做了。 吃太饱,一会儿活动起来也不方便。秦云昭看着碗里剩下的饼子,歉意地冲阿巧笑了笑,把手一擦,就跟着那两人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间空荡荡的房间,阿巧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起来,那女孩不会出什么事吧?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就是她在这里找的那个丈夫,虽然是元人,却也不是兵士,只是一名修船的船匠。他们在这岛上,都只是小人物而已。 阿巧压下心里的不安,慢慢收拾着盘盏,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就象一万个鞭炮同时在阿巧耳朵边炸响一样,就连房顶都簌簌往下掉着灰,阿巧啪地摔落了手中的盘子,下意识地就抱着头冲出来,看到码头那边一片火光,把半边天都照亮了,连忙躲到了院子的角落里。 她不敢再呆在屋里头,怕这房子被震垮了会把她压在下面,但是她也不敢出去,外面发出那么大的响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出去更加危险! 外面果然一片纷纷杂杂地兵荒马乱,阿巧偷偷缩在一处堆着杂物的墙角,听着接连的惨叫声,不由瑟瑟发抖。 “就是这里!”秦思源带着沈谦和靖风脚下生风地先冲了进来,却吃惊地发现房间里只扔着一只灯笼,几只破碎的盘盏跌在地上,弄得一片狼籍,这场面实在是像突然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三个人心里都忍不住沉了一沉。 阿昭呢?沈谦心里像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拎着灯笼刚转头走出来,一眼就瞥见了墙角似乎藏得有人,大步就走了过去,一刀劈开了前面放的一件杂物:“出来!” “别杀我,我是东野人!”阿巧惊得尖叫了一声,听到来人说的是夏国的话,连忙表明了身份。 沈谦回手一刀斩杀了瞧见灯光后从门口冲进来的一个水寇,看向这个东野女子,眼睛黑黑深深得骇人:“关在这里的女孩呢?” “先前被两个人带走了,应该是带到头领那儿去了。”阿巧被沈谦身上的戾气骇得要死,拼命扭着头不想看地上的死人和流了一地的血,牙齿虽然在打颤,还是比较清楚地说出了秦云昭的去向。 “水寇头领的居处是东边那处二层木楼吗?”虽然秦云昭在岛势图了画的有这个,不过标的是疑似,毕竟当时那里守卫众多,她和秦思源无法靠近探个明白;沈谦急忙跟阿巧这里问了出来。 “是的,就是那栋楼。”阿巧刚说完话,沈谦已经喝了一声“走!”,把灯笼一扔,急步向那边跑去。 秦思源匆匆对阿巧说了句:“你继续躲好,先别出来!”连忙也跟了上去。本来只是跟将军报告了,等他们的梭舟冲撞上水寇的停船时,他乘另一艘梭舟偷偷摸上岛,趁乱接应阿昭出来。 没想到临到走时,沈谦居然纵身跳上了他的船,紧跟着靖风也跳了过来。没奈何,秦思源只得带着这两人一起冲过来;不过也幸好如此,这一路上有三人一起出力,才没有遇上多大阻碍。 沈谦还没赶到边,远远就看到那栋二层的木楼已经燃起了大火,疯狂的火舌猛地向上一吐的时候,一道娇俏的身影从楼上跃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灵巧地躲闪过了射来的四五支铁箭,看样子正往左边的方向躲避。 是阿昭!有弓手在追杀她!沈谦心中焦灼,一眼瞧见左前方还有一处暗哨,上面的四名弓手正在弯弓戒备,显然打算一发现目标就要出箭。要不是被刚才那猛然亮起的火光映了出来,那暗哨隐在黑暗中甚是不起眼。 阿昭知不知道这边有暗哨?她往这边再过来就要被两边弓手夹攻了!沈谦脑中嗡地一响,飞快地向那处暗哨箭塔跑去。 来不及了,晨曦的微光,沈谦已经瞧见暗哨的弓手已经凝神拉弓,明显是发现了目标,急中生智下暴喝了一声“阿昭!”暗哨的弓手立时被惊动了,发现身后的敌人更近些,马上分出了三人转身要射杀沈谦。 “沈四叔小心!”秦思源虽然着急,也知道不能暴露沈谦的身份出来,万一有水寇能听懂夏国话的,集中兵力过来就不好了,可喊了这一声,也招来了暗处几个水寇向他和靖风围杀过来。 沈谦一个懒驴打滚,虽然姿势不雅,却是躲过了一轮齐射,三支长羽箭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身子,深深地斜射进地上。沈谦吁了一口,好险,幸好把敌人的攻击引过来了,不然要是这四个弓手齐射,阿昭身后还有追兵,那可怎么得了! 那四个弓手必须干掉才行!沈谦提了一口气,一个纵身翻过了一堵矮墙,滚到了墙根边上,一只手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一个压低的声音轻嗔了出来:“笨死了,谁要你叫那声!” “阿昭!”沈谦心中大喜,由着秦云昭把自己拽进了一间灯火黯淡的房间,见她一身是血,心里又慌了起来,“你受伤了?” “没。”秦云昭轻轻踢了一脚放在地上的一颗人头,“是水寇头子的血。”一边说着,一边把不知从哪里摸来的一柄长弓和一筒羽箭塞到了沈谦手里,“刚才身后的追兵已经被我干掉了,我呆会儿出去吸引这儿暗哨弓手的火力,你找角度射杀他们。” 沈谦连忙拉住她:“我去当饵!” “我臂力不足,还是你来射杀好些。少啰嗦了,快点!”秦云昭皱了皱眉,比划了两人首先要到的位置,见沈谦迅即闭了嘴挎好了箭筒,冲他打了一个手势,自己先飞扑了出去,果然又是几支羽箭擦着她的身子飞过。 在秦云昭吸引火力的同时,沈谦已经悄然出击,一箭射出,马上变换了站位,听着远处的一声惨叫和重物坠地的声音,看见秦云昭斜靠在对面一处柴垛边,冲他伸出了一只大拇指,突然就有些想笑,又马上板住了脸。 两人竟像心有灵犀一样配合默契,不过一刻功夫,就将暗哨的四名弓手歼杀,靖风和秦思源也赶了过来。 “哥,我一点事儿都没有。”秦云昭不等秦思源说话,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然后把那颗水寇头子的人头扔给他,“你把这人头拿根竹竿高高挑起来,到水寇人多的地方喊‘·#¥%’。” “‘·#¥%’是什么意思?”靖风一时不明所以,舌头都差点绕不过来。 “是元语,就是说他们首领的人头在这里。”秦云昭忍住笑,催促秦思源,“快去快去,省得他们还负隅顽抗。” 秦思源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跟在你后面帮你清碍。”秦云昭拍了拍刚才又捡到的一张弓,秦思源立即就跑了出去,沈谦一个眼色,靖风也赶紧跟了去。 秦云昭隔开一段距离,隐蔽在后面,不慌不忙地挽弓射杀着被秦思源吸引过来的敌人,沈谦跟她挨着肩,一边射杀,一边警戒着可能会突然冒出的敌人,心里这时才觉得说不出的踏实。 个别钻了空子突然扑向秦思源的,不等秦思源出手,也被靖风给秒了,四人一组倒是一路砍瓜切菜一样冲杀了出来。 天光渐亮,每到一处,秦思源用元语那么一喊,水寇们看到头领那颗高高挂在竹竿上的血淋淋的人头,顿时心思都乱了,有不少扔了手中武器就高呼着投降的。 沈谦这次精兵轻装前来,还分了一半的船是装了炸药的,人手是打算要以一当十的,这样来了一个擒贼先擒王,果然立即消融了水寇的士气。 兴州军却是彼消此涨、气势如虹,一边收拢降兵,一边对剩下的穷寇更是奋勇追杀起来,形势绝对的一边倒。 秦云昭连射了三十来箭,双臂已经发麻,只得先垂下手里的弓,歇息片刻。沈谦关注的目光刚刚落在她的身上,不提防斜刺里突然冲杀出七八个水寇,提刀就向落在后面的秦云昭和沈谦杀来。 想也不想的,沈谦就一把挡在了秦云昭前面,一脚将最近那人踹飞了出去。秦云昭踢出的脚紧急变了向,撩飞了后面冲上来的一人,伸手一套,又用弓弦绞杀了另一人,然后才抢过死者手上的腰刀,与沈谦背靠背地对付剩下的几个人。 等到这几人被歼杀干净,朝阳已经跃出云层,前面的大战场上也是收官到了尾声,剩下少数几个还在顽抗的水寇,很快就被一群兴州兵围了上去。 总算是尘埃落定了!秦云昭用力甩了甩手,微微一笑,看了沈谦一眼,先跑去帮受了一点轻伤的秦思源包扎伤口去了。 沈谦一手捂在胸口上,长舒了一口气,扬声唤了靖风过来,把打扫战场、查漏补缺、安抚俘虏等等一道道命令传了下去。 靖风连连应着,转身去了。秦云昭这才走近过来,突然低呼了一声:“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阳光刚好照了过来,她这才突然注意到,沈谦捂着胸口的指缝里,慢慢浸出了鲜红的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1章 矜持 “一点小伤,不碍事……” 这伤是先前那七八名水寇突然冲出来时,沈谦下意识挡在秦云昭前头,虽然一脚把当先那水寇踢飞了出去,可那水寇手里的刀还是划伤了他的胸口。 不过沈谦当时也感觉到伤不重,就没有出声,这时见秦云昭脸色惊得有些发白,还想安慰她一句先遮掩过去,秦云昭已经气急地伸手去扒他的衣服:“这你也要逞强?还不快把衣服脱下来!” 沈谦忙后退了一步,扫了左右一眼,嘴里压低了声音:“阿昭,矜持点,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倒是乐意阿昭扑过来,可光天化日之下,不对,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兵士们看到阿昭这样的举止就不好了。 秦云昭果然立即停了手,她刚才一时急了,倒是忘记了这里的男女之防,连忙招手叫了沈谦的几个亲卫过来,让他们帮沈谦处理伤口,自己则先摸到伙房里,帮忙烧了一盆热水过来。 亲卫们端了热水进去,给沈谦擦洗了伤口,又上药缠好了绷带,靖风已经带了几个突击队的小队长过来禀报情况了。秦云昭猜想确实没有大事,跑到秦思源那边帮忙去了,哥哥也是受了点小伤呢。 秦思源负责清理岛上的俘虏和人口,暂时分成男女两边关押着,然后挨个儿叫出来登记,兵士和非战斗人员要分开,被掳掠来的人和元国的人要分开。 秦云昭见人数挺多,格外加了一项,要求元国那一群非战斗人员报上他们的本职,除了伙房的,船匠和水手也有不少人,秦云昭不由起了心,把他们另册记下了,另外关到了一处地方。 等叫了下一个进来时,进门的却是阿巧。一看到秦云昭那双眼睛,阿巧立即就认出了她,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姑娘,求姑娘看在我这两天还算尽心的份上,帮我找找我丈夫是不是还活着?” 阿巧和一群先后被掳掠上岛的女子关在一起,并没有看到另外一边的俘虏,心里正担心着丈夫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一见到问话的是秦云昭,忍不住就恳求了出来。 这两天接触,不管什么原因,阿巧确实对秦云昭是挺不错,她本身是被掳来的,虽然这时一门心思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但秦云昭也不吝于帮她这个小忙。 “你快起来吧,先告诉我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他叫威鲁,虽然也是元国人,但是并没有做那些作奸犯科的事,他只是一个船匠,听上头的话被带到这边来的。”阿巧一听秦云昭松口,连忙几句话就把丈夫的事解释清楚了。 如今她已经明白了攻上岛的兴州军,她本身是东野人,自然是不用怕的,怕的就是她的丈夫是否死于这次攻岛之战,她嫁给威鲁虽然是逼不得已,可两人成亲后,威鲁对她是极好的,阿巧的想法很实在,如果威鲁还活着,她就继续跟威鲁把日子过下去。 威鲁?那个个子黑黑的瘦高个儿,就是阿巧的丈夫?秦云昭手指一动,翻开另一本花名册的前面两页,上面正记着威鲁的名字,职业一栏注明的是“船匠”。 秦云昭已经跟哥哥那里了解了情况,兴州军这回攻岛,还是罗奕请回的东里岛的几名船匠,紧急指挥人做出了这么一批小型梭船,兴州军中却是没有这样的力量的。 如今东野已经打通,水寇也被荡平,放着这么大一片冰川湖和湖外的冰原海,兴州军怎么能无动于衷呢?人要想没有近忧,就必须有远虑才行。 秦云昭的手指在名册上轻轻敲了敲,对着阿巧微微一笑:“原来威鲁是你丈夫?他没有事,正被暂时羁押在另外一边。不过……” 阿巧听到丈夫无事,刚刚松了一口气,马上又被秦云昭那句“不过”把心给高高提了起来,眼睛紧张地看向秦云昭,生怕下一刻就会听到什么噩耗。 “不过威鲁毕竟是元人,这次平荡水寇之后,为防报复,兴州军怕是也不会放他走的,到时你怎么办?”秦云昭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很为这事揪心。 阿巧的声音颤了起来:“姑娘,那军中会把他们怎么样?” 秦云昭先不答这话,转而问了另外一件事:“阿巧,好像跟你们这情况一样的也有十来个人吧?” 阿巧是第一批被掳掠上岛的女子,所幸的是她们因为小芋当日的拼死,得了一些缓和的条件,水寇头领准许她们自己挑个顺眼的成亲,有几个女子因为畏惧,挑了里面的头目。 但是还有十来个人,既恨水寇的掳掠,又无力反抗,只得折中,从没有参与掳掠的船匠和水手里面挑了人,这些人并不是那种凶恶性子,两边下还合得来,也不乏像阿巧一样跟丈夫感情好的。 听到秦云昭这么一问,阿巧连忙答了:“是的,一起有十多个。” 秦云昭立即就交给了阿巧一件事:“这样吧,你回去问问,哪些是跟你一样,还想继续跟这些人过下去,还有,你们的丈夫叫什么名字,原来都是做什么事的,你问好了一样样给我报过来。我这边再帮你们去通融通融。” 阿巧千恩万谢地去了,秦云昭拿了那本单立出来的花名册,起身去找哥哥了,她可不是兴州军中之人,只管把她的想法给哥哥商量了,再让哥哥往上报。依沈谦的眼光,这提议必定会被采纳的。 沈谦果然立即就同意了,就手让秦思源负责这事,招安了那些有一技之长元人,打算组建兴州军的船屯,他自道路一打通后就想得远,如今见秦思源的提议与自己不谋而合,心里自是高兴。 沈谦刚褒奖了秦思源两句,这实诚小子就实话实说了:“并不是我想出来的,是阿昭想出来告诉我的。” 沈谦一翻那本早早单记出来的花名册,见果然是秦云昭的笔迹,心气又通畅了几分,脑子里突然就涌上了两个词来:心有灵犀、夫唱妇随。 这么一想,只觉得窗外炙热的阳光都可爱了几分,沈谦跟喝了冰爽的蜜汁水儿似的,浑身都舒坦得起劲儿了。 水寇几艘大船被炸坏了,新招安的船匠们虽然紧急修补,也得明天才能完工,沈谦派人回东野传了信,今夜却是得在这岛上住一个晚上了。 秦云昭单独分得了一间房子,趁着太阳好,把她和哥哥房间里的床单被褥都拆洗了一遍,晚上才好睡得安心。 沈谦的居处与她相对,处理军务之余,眼巴巴地从窗户看到她房前屋后地忙活着,竟是没想到要帮自己的也洗一洗,心里又有些吃味了。 他让她矜持,那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啊,私下里,他还是希望她对自己多热情一点的,比如帮他洗洗这些贴身寝具,比如给他炖个汤水什么的啊…… 可惜这事儿上面,秦云昭是完全想不到沈谦的想法了,她洗晒完了,就跑去找那一群女子去了,像阿巧她们,列为新招安军属的,得多做做思想工作,沈谦可是把船屯的事交给哥哥管了,怎么的也得把稳定和安抚工作先做好啊,让那些船匠水手们后顾无忧,才更有工作的积极性和热情嘛。 像高连部落被掳来的那十来个,那也是要打成一片的,总得让她多了解了解心兰嫂子的事吧?还有心兰嫂子她爹的事!哥说她爹很固执,固执到什么程度,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得先有个底,这平寇的事一了,她回东野就得帮哥哥攒把劲儿去了。 秦云昭跟着一群女人们一起吃了晚饭,直等到天色黑透了,才告别走了回来。走到门口时猛然记起沈谦的伤,看这时没什么人了,连忙拐了一脚到他门前,值守的亲卫却说将军出去了。 看样子这伤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啊,这就生龙活虎地到处走了。秦云昭自我安慰了一把,反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才踏进去半只脚就怔住了。 她才洗晒了铺好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此时因为疲累,已经发出了熟睡的呼吸声。 这人,帐子也不挂下来,就这么躺着喂蚊子呐!秦云昭心里念了一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把床上挂着的帐子放了下来,刚刚伸手拢了拢帐子缝,手腕突然被人隔着帐子握紧了。 “阿昭!” 见沈谦醒了,秦云昭轻轻“嗯”了一声:“我去点灯,照照帐子里有没有蚊子……” 她的手没挣脱,似乎因为牵扯到沈谦的伤口,让他忍不住一声闷哼。秦云昭连忙卸了力道:“你放手啊。”见沈谦还不肯放,想了想只得用软话先哄了他,“你先放手,我好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沈谦这才依言放了手。秦云昭连忙起身去点了灯,却不靠近了,只把床脚的半边蚊帐挂了起来,见沈谦半坐在床头含笑看着自己,俊秀的眉眼一片舒展,心里突然就有些发了慌。 “不是说帮我看看伤的吗?”灯火虽然不亮,柔和地照在秦云昭的脸上,那层浅浅桔黄色的光线也没能掩住她脸上的飞红,沈谦嘴角翘起,话里颇带出了几分好整以暇的味道。 秦云昭微微抿了抿嘴唇,抬眼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那不太好吧,男女大防,我得矜持点才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2章 撩心 这爱记仇、小心眼儿的野丫头!沈谦忍不住失笑,又有些咬牙:“你每回不把我折腾死你就不罢手!还不快过来!” 换到别的地方来说都好,偏偏他躺在床上这么说,让人想不往有歧义的方向上去想都难。 秦云昭脸色更红了,不仅不过去,反而又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开口,门外已经传来了秦思源的呼唤声:“阿昭,你回来了?”然后虚掩的门上被轻轻敲响了两下。 秦云昭吃了一惊,想也不想的,伸手就把床脚的那半边帐子飞快地重新放了下来,然后一脚把沈谦的鞋子踢到床边的矮凳底下,转身稳了稳神,才应了声:“哥,我在的,什么事?” 秦思源听着妹妹应了话,就推门走了进来:“你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将军了吗?他说去外面走走,偏又不肯带人跟着。眼见得这会儿还没见人回来,将军身上又有伤,靖风大哥实在担心,已经让我们都出来找找了。” 兴州军虽然加强了警卫,可俘虏的人数比他们自己的兵士还要多上一些,万一哪里还有没发现的隐匿的水寇,突然抽冷子出来搅下事,那就不好了。 实际上,靖风第一时间确实是想到了秦云昭这里,不过他不好说出口,就隐讳地让秦思源过来问,秦思源知道妹妹是去了那群女眷那里,心里又并没有多想,因此就问了是否在回来的路上见过人。 找什么呀,沈谦那混蛋正在我床上赖着呢!秦云昭忍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我没看到将军,也许他见月色好,指不定在哪儿散步呢,你们也不用那么着急。” 幸好秦云昭是背着灯光的,秦思源并没有注意到妹妹脸色的异样,只是喃喃念了一句:“在哪儿散步?希望如此,我还是去找找看。” 秦云昭“哦”了一声,忍不住提了一句:“说不定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秦思源一边点头应了,一边也提醒妹妹:“无事也别出去了,就怕万一撞上什么事。何况明天回东野又要忙一天,你也早点休息吧。” 秦云昭连忙答应了,见哥哥走远了,连忙闩上了门,走近床头挂了帐子,压低了声音赶人:“还不快回去?你想让亲卫们把这岛上都翻个个儿不成?要翻到我这里金屋藏娇……” 话没说完,就被沈谦伸手一攥,扑倒在了他身上,秦云昭想挣开又怕撞着他胸前的伤口,见他作势要亲下来,连忙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 沈谦抓着她的手就在了她的掌心狠狠亲了一口,硬硬的一片胡子茬刺在秦云昭的手上,麻麻刺刺的痒疼。秦云昭忍不住缩了缩手,轻嗔了一声:“胡子扎死人了!” “叫你乱说什么金屋藏娇!”沈谦不解恨地用下颔的胡子又在她手心里扎了扎,“有我这样的‘娇’吗?” 他这样一说,秦云昭立即就想起了如花来,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有啊,怎么没有……唔……” 讨人恨的野丫头!沈谦不再给秦云昭说话的机会,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就堵住了她的嘴。男人热哄哄的大舌头凶狠霸道地紧紧勾缠住香软的丁香小舌,或搅或绞,只恨不得把怀里的整个人儿都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秦云昭的脑子一片晕乎乎的,虽然在心里反复强调说自己这是缺氧,缺氧!可唇边却是忍不住逸出了一声带着一丝娇媚的呻吟。 沈谦的心不由重重一震,双臂下意识地一发力,将秦云昭提到了床上来,翻身就紧紧压了上去。 秦云昭不由低低惊呼了一声:“沈胡子,不要!” “阿昭……”沈谦在这一瞬间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迅即离开了身下柔软的娇躯,只用两手撑在秦云昭的耳边,盯着那双春水横波的杏眸良久,才慢慢地俯下了身子,用唇轻轻地磨着那两瓣已经被他吻得红润娇糯的唇。 “阿昭,我不会的……我就这么抱你一会儿,我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抱抱……” 确实就是抱抱,用手肘支着自己的身子,小心地不像刚才那样重重地压上来,但是却把秦云昭严严在罩在了自己的身下,他修长的腿也紧紧夹住了秦云昭的腿。 秦云昭觉得这一刻,自己像一只被老鹰抓在爪子下的小鸡,而沈谦正对自己眈眈欲噬,想起这混蛋以前说自己轻浮不知检点的话,兜兜转转却是他自己不守礼法规矩,差点想擦枪走火,不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沈谦注意到了秦云昭的神色,伸指轻柔地抚进了她的鬓发间:“阿昭,你在想什么?” 秦云昭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沈谦的眉心:“在想堂堂沈大将军怎么是这么浮浪不检、不知羞耻的一个人!”这话可是当初沈谦说她的,现在正该还回来扔在他脸上。 “那都多久的陈年老账了,女人的心眼儿,真比针尖儿还小!”沈谦好笑地嘟哝了一句,捉住了那根纤秀的手指含在了自己的齿间轻轻咬了咬,又紧紧吮住那根指尖。 这动作挑逗的意味太浓,秦云昭怕他再来一回情谷欠焚身会真的闹得不可收拾,急忙抽出手指推他:“你还不快走!” 沈谦恨恨念了一句:“没良心地野丫头!亏我这几天快担心死了!”翻身倒在床上,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找了自己的鞋子穿了,一边赌气说着“我不走了,今晚偏就睡在这里”,一边还是推开了窗户,打算跳窗出去。 没想到沈谦竟然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举止,秦云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着他着紧自己,和抢在自己前面护着结果自己受了伤的事,心里一片软软的甜;听着窗户外远远的有人声走近,心中募然一动,也一骨碌跳下了床。 沈谦已经跳到了窗外,回眼看到秦云昭站到了窗户边,笑睨了他一眼,冲他勾了勾手指头,脚一转就靠了过来:“阿昭,还有事?” “嗯,你过来一点。”秦云昭诱得沈谦靠近,踮着脚尖将身子斜探出窗外,一手捏了他的下巴就仰头吻了上去。 沈谦没想到她会突然这般主动,一时如遭雷亟,感觉到那小舌头轻轻舔过自己的唇,有些笨拙地钻进自己齿间,纠缠了自己片刻,在他想吮住的时候倏地又退了出来。 沈谦不满地伸手想将那撩人的丫头抱出来,却被秦云昭猛地伸手一推,在他踉跄退了几步的时候“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连灯都吹熄了。 阿昭她……?窗户里隐隐传来秦云昭的一声轻笑,沈谦还在不明所以,另一头已经传来了几声带了些惊喜的呼声:“将军?原来你在这里!” 怎么就忘记了,这丫头有双灵的不得了的猫耳朵!沈谦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被那蔫坏的丫头撩起的硬火,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先移进了一片阴影里:“出了什么事?” 他正在努力消火,这么一问,语气中不自觉就带了些出来,几个亲卫互看了一眼,不由站在原地半低了头:“无事,是属下等见将军出来得久了,有些担心……” “我不过是受了点小伤,又不是那弱不禁风的身板,你们担心什么!”沈谦一边轻叱了一句,一边就借机转身先走在了前头,亲卫们见找着了人,松了一口气,老实跟在了后面。 等到第二天上船时,秦云昭一眼瞧见沈谦眼下带了片青黑,想也知道自己昨天那一下冲动的使坏,让他一夜没能睡好,见他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偏不接收信号,将脑袋一偏,特意混在一群女人里说话去了。 沈谦心里一片酸胀的欢喜,这不折腾死他不罢休的野丫头,现在居然还跟他用上了撩人这一招!害得他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好觉…… 沈谦目送着秦思源护送着那批要进船屯的工匠、水手和他们的家属先上了船,秦云昭也跟着上去忙碌着,慢慢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阿昭还小,日子还长,他还得等,慢慢来,不急…… “心兰,你急什么?坐下!” 金失名沉了脸一声呵斥,正在营帐里有些不安地走来走去的心兰委委屈屈地瞪了她爹一眼,虽然老实坐下了,嘴巴却念了起来:“阿昭是顶替我才留下来的,我当然着急她的安危了!” “她既然敢顶了你留下,自然有她的分寸。”金失名淡淡说了一句,继续坐下靠着椅子瞑目养神了。 心兰是跟姓秦那小子一起回来的,到了兴州军在东野的营地,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回部落去,非要在这里等着那小子的妹妹回来再说。 他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当他看不出来心兰跟姓秦的那小子有些眉目么?可那小子是大夏人就绝对不行! 金失名努力掩住了眼里的戾气,姓秦那小子和他妹妹救了心兰出来这份恩情,他记着,这回过来也带来了不少贵重的物品作为谢礼,不过也仅此而已。 要是那小子知道好歹也就罢了,要敢再跟心兰纠缠不清的,别怪他一码事归一码事,趁早把这点火星子给掐灭了!他并不介意打断那小子几根骨头,给那小子一点训诫! “头人,回来了,有几艘挂了兴州军战旗的大船回来了!”阿库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营帐,跟金失名禀报着最新情况。 这些兴州军那天就带了那么些梭舟和兵力去剿寇,他还真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因为秦思源,阿库固然对兴州军无感,可他对掳掠过他族人的那群元国水寇更是愤恨。 还有秦思源那妹子,心兰说那个叫阿昭的姑娘救了她出来,自己却乔装顶在了那里,想起那天被阿昭的一顿抢白,阿库又是不甘,又是忍不住为那姑娘有些担心。 哼,秦思源这家伙走了什么****运,不仅引得心兰倾心他,居然家里还有个那么好的妹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3章 失态 “阿昭,你没事吧?”心兰远远看见秦云昭跟在秦思源后面走过来,急忙小跑上去,越过秦思源握住了秦云昭的手。 秦云昭心头一暖,摇了摇头:“心兰姐,我没事,但是哥哥他……” “你受伤了?伤哪儿了?”不等秦云昭说完,心兰就忍不住一脸焦急地看向秦思源,连声追问。 “一点小伤,不碍事……” 男人怎么都喜欢这么一副语气,不过哥哥也确实只是小伤;秦云昭暗自翻了个白眼,见心兰强忍着才没有扑到哥哥身边看的样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正在边走边跟副将布置着事务的沈谦像有心电感应一样,突然就抬起头来,看了秦云昭那边,接收到她那一回眸,眉眼一展就带出了笑意,见秦云昭像被蜂子蜇了一下一样立马就掉过了头去,眉梢微微挑了挑,抬脚往那边走去。 “心兰,回来!” 一声威严的低喝,让心兰身形一僵,恋恋不舍地看了秦思源一眼,咽下了嘴里还想说的话,半低了头默默退回了几步,站到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身后。 这人莫非就是……不须秦云昭猜测,秦思源已经神色一肃,恭敬叫了一声:“头人。” 秦云昭微笑着跟在哥哥后面叫了一声:“头人好。”目光已经将这位高连部落的头人、心兰嫂子的爹扫了一遍:身形高大健壮,高仓健一样的中年帅大叔,身上有一种长居上位者的威严,还有一种铁血的气味,莫非以前入过行伍?可是高连部落似乎只有民间自卫队那种形式吧? 这人有棱有角,有型有气势,可这看着哥哥的眼神那么冷,就不太好了……秦云昭微微垂下了眼帘,想起哥哥说过的,这人很固执的话,今天看到他本人,看来要他开口同意让心兰姐跟哥哥交往,确实很有难度啊。 “来人,把礼物抬上来!”金失名一声喝令,让随从把一箱子珠宝抬到了秦思源面前,“心兰在我眼里重逾珠宝,你和令妹救了小女,我虽然只是一个小部落的头人,也不会吝啬这份恩情,就是倾家荡产才要偿还这份出手之情。” 秦思源的脸色立刻白了,他本来还想借着这次机会跟金失名争取一下,没想到金失名这几句连削带打,竟是直接就堵了他的口。 金失名看也不看眼中已经带了泪水的女儿,转头向身后的黎长老发了话:“沈将军过来了,我们迎上去跟他说上几句就走。” 秦思源突然一伸手就拦住了抬脚要走的金失名:“伯父!思源对心兰心慕已久……” 金失名一掌格开秦思源的手臂,根本不打算搭理他。秦思源一咬牙横身一步又拦了上去:“若伯父觉得思源哪里做得不好……” “小子,找死!”金失名一再被阻,再忍不住怒气勃发,出手如闪电一般,直接就扼在了秦思源手上那缠了绷带的伤处,“我女儿绝不嫁大夏人!” “爹你放开他!”心兰瞧见秦思源绷带处已经迅速透出了鲜红,情急惊叫了一声。 听着女儿带了尖利的呵责声,金失名脸色更是一沉,手上直接发力就要先打断这小子的臂骨,斜刺里已凶狠地飞出一脚直踹向他的面门。 金失名不得不松手退开两步避开了,见秦云昭挡在秦思源前面满眼戾气地瞪着自己,只觉得刚才这一下面子上下不来,说话更是刻薄起来:“怎么,当哥的挨打了,要一个女娃儿来出头?” “我哥敬你是‘伯父’,我可不认不得你是谁!”秦云昭早瞧见这头人对哥哥下手狠毒,正正触到了她的逆鳞,哪还跟他多废话,话音未落就直接上来开打。 沈谦才走到半路,瞧见这边情形不对,急步走拢过来,见秦云昭身手犀利占了上风,一时倒是不急了,只管站在一边帮她掠阵;金失名固执得很,对大夏一直有偏见,只要阿昭不会吃亏,让金失名在她手下吃点教训也好。 心兰已经顾不得别人的眼光,直接跑过来扶住了秦思源,眼泪涟涟地帮他拆绷带:“阿源,你痛不痛,要不要紧?” 秦思源伤口被再创,痛是极痛的,见心兰这模样,却还是白着脸扯出了一个笑脸:“有点儿痛,不要紧的。心兰你放心,阿昭下手有分寸,不会伤了你爹的。” 这点他倒是说错了,秦云昭愤恨金失名对哥哥下手毒,决意要好好教训金失名一顿,皮肉之苦不算,就凭这人刚才想一掌斫断哥哥的臂骨,这人的骨头也是必断不可! 金失名先前还有些轻视,几招过后,脸色几乎凝重地要结了冰,这女孩子身手实在太厉害了,很多出招的角度刁钻不说,而且极其狠毒。 眼看着沈谦走了过来,金失名开头还想着这是在东野的军营里,沈谦会出声呵止,没想到沈谦竟然站在一旁抱臂看戏,金失名心里不由叫苦不迭,估计自己这么些年的威名今日是要折损在这里了。 金失名咬牙连出杀招,秦云昭却轻巧化解,更是抓住时机一招“抽刀断水”连环踹向金失名的胸腹,金失名肋上一痛,伸手捂住后却呆站在原地失声叫了出来:“你怎么会这招‘抽刀断水’?!” 秦云昭最后旋身加成了力量的那一脚,硬生生地擦着金失名捂在胸肋上的手停了下来,眼中闪出了疑惑:“你怎么知道这招叫‘抽刀断水’?” 这一招要使出来,不仅时机要掌握得好,而且极有技巧,就像滚下山的雪球一样,开始几踹只是一般,连环踢出后却是借着腰腹和旋身的力量越来越厉害,等最后一击踢出,敌方的胸肋基本是要断上好几根的。 这招正是宗南山亲自教授给秦云昭的看家招式;抽刀断水本不可行,可这一招使出,喻意连续发力后,水流也会截断开来。此时听到这金失名居然认得这招,还说了那句“你怎么会”的话,秦云昭生生刹住了车。 金失名并没有回答秦云昭的话,只是细细看着她,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了出来:“你是…若兰的女儿?”又疑疑惑惑看了秦思源一眼。 若兰!秦云昭身形一震,那天夜里她猝不及防被宗南山一掌击晕,宗伯伯嘴里就是叫的“若兰快走”! “你认识宗伯伯宗南山?”秦云昭急忙反问了出来。 “宗南山?”金失名努力思索着这个人名,最终还是迷茫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阿昭,宗南山只是化名,他的本名,是铁铉心!”沈谦看似跟秦云昭解释,眼睛却盯紧了金失名,果然看到金失名身子摇了一摇。 身后的阿库连忙上前扶住:“头人,你怎么样?”眼睛却忌惮地盯向秦云昭这边,他以为是秦云昭将头人打伤成这样了,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弯刀。 沈谦几步走到秦云昭身边,有意无意地将她护到了身后,依旧盯着金失名,慢慢说了出来:“或者我该问问,金头人认不认识铁岳霖?” 金失名身子晃动得更加厉害了,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在一刻被抽了个精光,眼泪一滴滴砸湿了胸前的衣襟,要不是阿库用力撑着,几乎腿软得就要跪在了地上。 秦思源已经带着惊讶走近沈谦:“将军,你说宗伯伯是铁铉心铁老将军?!” 铁铉心铁老将军,十多年前镇守兴州的铁血名将,三十年间不知打退了多少次血羯的进攻,牢牢守住了大夏这片边壤,让兴州得免了无数次的生灵涂炭。 原来宗南山竟然就是铁铉心老将军?!秦云昭心下恍然,难怪第一次看到宗伯伯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军旅的味道,之后虽然知道他不是常人,却一直没往铁铉心老将军这身上想。 不怪她想不到,当初铁铉心一家殉难,兴州都是传言铁老将军挂印而去,在家人的坟前痛哭一场自刎而死,尸骨被亲兵收敛,跟他的妻子儿女合葬在了一起;谁能想到,铁铉心并没有自尽,只是心灰意冷之下,埋名隐入了南山呢? 这里面,只有沈谦一个人在一次极偶然的情况下,才知道宗南山的真实身份,相谈恨晚,如遇知音,可后来宗南山就隐遁而走,直到他后面在阿昭家里才再次遇上故人。 可让他意外的是,他刚才根据原来的一些零星描述推测着问了那话,金失名这般失态,难不成真是…… “是,我就是铁岳霖!”金失名,不,应该是铁岳霖双泪长流,心情激动地向沈谦走来,“我爹……他现在在哪?他过得好吗?” 金失名是宗伯伯的儿子!秦云昭睁大了眼睛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不说想不到,这么一说,果然从金失名的脸上找出了不少宗伯伯的轮廓。 金失,为铁,失名,是代表着他抛弃了他原来的名字吗?宗南山成了铁铉心,金失名成了铁岳霖,心兰姐,应该叫铁心兰,是铁岳霖为了纪念父亲和他妹妹,所以各取了一个字吧…… 沈谦并没有直接跟铁岳霖说出铁铉心的下落,而是一指旁边的秦思源:“铁老将军的事,你要问思源,他知道的最清楚。”这是把这个好送给秦思源来做了。 铁岳霖转向秦思源,脸上略显尴尬,还没开口,秦思源已经乖觉地先说了出来:“宗伯伯,不,是铁老将军他现在很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4章 耍流氓 得知铁铉心现在居住在秦思源家里,还曾亲自教导了秦思源兄妹两个,铁岳霖脸色马上和霁了下来,立刻让黎长老把他的妻子雅莉和两个儿子一起接来。 当年与血羯一仗,他在混战中重伤昏迷,亲卫换上了他的衣饰,把他藏进了一处灌木丛里,自己却引了敌人远去,疯狂杀戮,最后被血羯人砍成了碎尸。 铁岳霖醒来后被当时高连部落的人相救,养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地行走。可等他等不及康复,辗转回到兴州后,打听到的却是家中母亲、妹妹带着幼弟殉难,父亲惨胜后归来,得知家眷不是死在血羯人手中,却是因朝中权力倾轧而死,愤而在家人坟前自刎而死的消息。 当时铁铉心悲愤之下直接挂印而去,亲卫皆被遣散,就是他身死跟家人合葬的事,据说也是身边一名料理他后事的亲卫说出来的,而那名亲卫说了这事后也远遁而去。 铁岳霖伤心欲绝下只听到了这样的传言,却是连自己家人的坟墓都不知道在哪里,朝中的形势之前他也是明白的,此时家破人亡,更是对大夏彻底失望,从此离开了大夏,就在高连部落定居了下来。 之后他娶了部落头人的女儿雅莉,在与雅莉几个兄弟的角逐中胜出,成为了新的高连部落头人,偏居一隅,生儿育女,再不理大夏的事,心里更痛恨夏人。 谁知道十多年后,自己的女儿偏偏会喜欢上一个夏人小伙子,心兰是铁岳霖第一个孩子,很得他欢喜,因此铁岳霖这回来就是想借机处理好这事,趁着日浅,断了两人的情缘;却没想到,居然会如此意外地得知自己的父亲没有死! “等我娘和我弟弟们过来,爹爹就会带我们一起去靠山屯你那老家见爷爷!” 铁心兰压抑不住心头的欢喜,背着人偷偷来看秦思源,仔细查见他伤口已经重新上了药了,这才安了心。想着今天这突然的转折,不由对她和秦思源的今后满怀了憧憬。 爷爷住在秦思源在靠山屯的老家里,又曾经亲自教导了秦思源,虽然因为以前的事伤了心不肯收徒弟,可对秦思源确实是有师长之恩的。 而秦思源这边,他和阿昭两个也是一直孝敬爷爷,也得爷爷喜欢,这一趟过去,起码爷爷是不会反对什么的吧? 秦思源显然也想过了这一层,铁铉心对他一片谆谆教诲之心,一直以来也是很满意他的,他也一直把铁伯伯当真正的亲人一样尊敬和看待,要是他成了铁伯伯的孙女婿,铁伯伯应该会更高兴吧? “铁伯伯一定会开心的!”秦思源想到后天就能赶到靠山屯,心里也是一阵激动,轻轻抓过铁心兰的手紧紧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等去了靠山屯,我先跟铁伯伯……” 身后突然传来了重重一咳,两人惊了一跳,铁心兰刷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惊惶之间甚至欲盖弥彰地把手背到了身后,秦思源红了脸,还是强装镇定地行了一礼:“将军,铁…伯父。” 铁岳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佯装没有看到这小子刚才在占女儿的便宜,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以示作答,当先走了。 铁心兰脸红得臊不住,低低遮掩着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娘和弟弟他们来了没。”也往另一边跑了。 沈谦好心地走近重重拍了拍秦思源的肩膀:“思源,这个你叫铁伯父,那个你怎么还能叫铁伯伯呢,趁早改口啊!”不然岂不是不仅占了铁大哥女儿的便宜,还连着铁大哥的便宜也一起占了? 秦思源“啊”了一声,分外感激:“多谢将军提醒!”转身去找秦云昭了,把这话告诉了她,“阿昭,记着后天我们得改口叫铁爷爷了。幸好将军提醒了,不然后天一下子叫出来,还真弄混成一团了。” 要是大家汇聚一堂,未来女婿叫自己的爹为伯伯,叫自己为伯父,估计铁岳霖的脸上就会很精彩了。秦云昭笑眯眯应了,转而想到不如趁着这喜事,来个喜上加喜,让宗伯伯…让铁爷爷做主,给哥哥和心兰姐先来个小定? 铁爷爷一直以为自己会孤寡一人聊度余生,碰到自己兄妹两个后才有了想教导传人的兴趣,之后更是被自己劝慰着,把积年的老毛病给治好了,这会儿看到自己还有后人在,而且小小也算是儿孙满堂了,指不定多高兴呢!正好该趁热打铁啊! 秦云昭主意一定,立即捉摸着要弄件什么宝贝来,到时好让哥哥拿给心兰嫂子做定礼。原来她是收着那块星光蓝宝石,可后来跟容渊关系相处好了,下不去手,容渊走的时候还是还给他了。 现在自己手里可是半点特别的东西都没有啊?秦云昭皱了眉头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了一件东西,当初在重寒山杀了那条青鱼,意外发现的黑魭石! 黑魭石算不上特别名贵,却是可遇不可求,而且也比别的珠玉更有纪念意义;当时她一时无奈,拿来给沈谦解毒了,这东西有用,按说沈谦也不会乱扔吧,不如去问一问他,讨回来送给哥哥去做定礼也好。 “那块黑魭石?”沈谦放下手中的公文,有些诧异地看向秦云昭,想起了当日在重寒山的情形,嘴角带了一丝笑意,“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那个了?”一只手忍不住就抚上了胸口。 “什么叫突然想起那个啊,”秦云昭不满地白了沈谦一眼,“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当时情势所迫借给你用用的,谁知道你脸皮这么厚,居然用过了都没还我!我只好过来讨要了,我还指着让哥哥拿它当定礼送给……” 沈谦脸色一板,一把将秦云昭攥到了身前:“别想打这个主意!”强行抓住秦云昭的手让她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这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掌心下是一块微圆的突起,秦云昭不敢置信地拉开沈谦的领口,果然从他脖子上扯出一根缠了银丝的黑绳,下面坠着一块如翠玉一般的心形石头,正是当初那块黑魭石,摸着两面暖玉融润的样子,看来已经被他贴身佩戴不少时日了。 沈谦一手将秦云昭的手,连着那块黑魭石都一起包在了自己的掌心里:“这是你给我的心,你别想要回去!” “流氓,不要脸!”也不知道这沈胡子什么时候竟把这黑魭石贴身戴上了的,这混蛋还真是蓄谋已久啊,秦云昭挣回了自己的手,退开了身形,“明明就是你霸着不还,谁给你了!” 沈谦将那块黑魭石又贴身藏了回去,见秦云昭已经退到了桌子另一边,一副不打算跟他靠近的模样,忍不住磨了磨牙:“昨夜是谁故意撩我来着?这会儿怎么躲得像老鼠见了猫了!”又压低了声音,“还敢说我霸着不还?你不知道我连人都要霸着吗!” 秦云昭狠狠瞪了这没脸没皮的人一眼,这还是她当初以为的黑脸冰山男吗?明明就是个爱耍流氓的闷骚男! “口气很足啊,沈四叔!”还想连人都霸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秦云昭这种凉凉的语气,沈谦就忍不住眉心一跳,想起了秦云昭的“讲道理”,和自己第一回被她“讲道理”后,那个不可启齿的绮梦。 秦云昭见他脸色古怪,还以为自己这许久未叫的一声“沈四叔”让他心塞塞了,偏要再加一勺油进去:“差点忘记了,我还要多谢沈四叔提醒我哥要注意改换称呼呢。不过宗伯伯都升级要唤成铁爷爷了,沈四叔是不是也要往上升一升呢?” 本来这声叔,就是当时秦思源看着沈谦一脸的大胡子,又跟铁铉心称兄道弟,所以才叫的。等沈谦把胡子一剃,秦思源一看原来人这么年轻,哪怕是私下里,也再没好意思叫一声“沈四叔”了,都统一叫了“将军”。 沈谦一颗心系在秦云昭身上后,心里也曾担心过这野丫头会不会嫌自己年纪偏大了,不过到底不好意思这时就出口让她改了称呼。 偏偏秦云昭现在要哪壶不开就提哪壶,还要借着改了对铁铉心称呼的事来说,而这事还是他提醒出来的,沈谦不由有些牙痒。 秦云昭瞧他腮帮子咬紧,眼波盈盈流转,轻笑了一声:“不如也普升一级,叫你‘沈四伯’吧?不喜欢?那总不成叫你‘沈四爷爷’吧,那也太老了。” 她知道他心里忌讳着自己年纪比她大上许多,这野丫头就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来了!可哪怕这丫头在故意挑衅,一看到她那双勾魂潋滟的杏眸,沈谦心里却是丁点儿气都没有,一腔邪火却噌噌地往上冒,手一撑就跳过了桌子将秦云昭搂进了怀里:“不如叫声‘四爷’来听听!” “四爷?噫,也有点太肉麻了吧。”秦云昭并没有躲闪,还轻蹙了眉头想了想,柔软如蛇的手臂勾上了沈谦的脖子,“算了,还是照着原来那么叫好听些。你觉得呢,沈四叔?” 这一声“沈四叔”软软糯糯的娇媚,秦云昭甚至在他怀里还轻轻蹭了蹭,感觉到沈谦的僵硬后轻笑了声,踮脚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巴,指尖拂过他的喉结,赶在他有动作之前吐气如兰地轻语了一句:“靖风来了,就在营帐外面。” 耍流氓?她也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5章 敲打 “将军!” 靖风立在帐门外先通禀了一声,听着里面传来闷闷一声捶桌子的声音,心里正在纳闷,抬眼见秦云昭已经撩了帐门出来,对他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靖风大哥,将军请你进去。”自己则施施然往外面走了。 沈谦叉着腿端坐在帅案后面的椅子上,将衣衫的前裾拉得平平整整地罩住了两边膝头,见靖风进来,沉着脸点了点头:“事无具细,一件件都慢慢禀上来。” 将军这会儿怎么要听得这么细了?靖风怔了怔,马上应了声“是”,照着沈谦的吩咐细细地把先前他交待的事一件件回禀了。 沈谦手中拿着笔貌似专注地听着,一边平息着自己的心火,一边心里还在噗噗地喷血,这是这野丫头第二回撩他了,这小混蛋,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招? 想着昨夜那略显笨拙却香滑无比的丁香小舌,和刚才的温香软玉抱满怀,却都是只给看不给吃,就连看,也是只让他看一眼就溜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默默地把火给焖熄,这一回两回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这蔫坏的丫头,都是跟哪儿学的这些!沈谦忍不住又捶了一下桌案。 靖风惊诧地看过来:“将军?”这件事的各类事项明明做得极好啊,将军怎么会不满意? “无事,有一只蚊子,没有打到,继续!”沈谦面不改色地长出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打蚊子不用巴掌用拳头了……靖风咽下一肚子疑惑,继续先禀报起来。 铁岳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在傍晚的时候被接了过来,面对一个十岁一个七岁的小舅子,秦思源充分发挥了未来姐夫的优良品德,看得沈谦嗔目不已,突然有种任重道远的感觉。 之后的一整天都是赶路,男人骑马,女人和孩子却是坐马车,后半夜抵达兴州城时,铁岳霖带了一家子暂宿将军府,秦思源兄妹俩自然是回自己柳街的家。 沈谦悻悻然看了秦云昭一眼,见她眼角含笑地跟铁家众人告别,扫过自己时却带了一丝戏谑,心里又重重给她记上了一笔账。 虽然已经派人送了信,让铁铉心先不要上山,就在家里等着,可第二天众人还是顾不得舟车劳顿,起了个大早,沈谦并没有在信里说明铁岳霖的事,只是说他和秦思源兄妹两个今天要过来,至于铁岳霖的事,还是等他亲自见了铁老将军的面后,父子两个再慢慢去说吧。 铁铉心正坐在屋檐的阴影下雕着一把小木剑,这是他闲时无聊,答应给张杰那个小儿子做一把耍子玩的。瞧见沈谦当先走了进来,还笑着招呼了一声:“沈老弟,这么神神秘秘地递封信让我等着,又不说缘故,是打算做什么?思源和阿昭那两个小鬼头呢?你们今天要不给我个交待,我就罚阿昭……” “老将军!”沈谦这一声称呼,瞬间打断了铁铉心的话,见铁铉心一脸诧异地向自己看来,沈谦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只是将身子往旁边让开了。 铁铉心眼睛陡然睁大,腾地站了起来,顾不得带翻了坐着的那把小椅子,急走几步下到院子里来。 因为沈谦让开,已经正正面对的铁岳霖一眼不眨地看着父亲,咚地就跪了下去,重重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爹,不孝子岳霖回来了!” 雅莉也连忙跪下磕头,跟着叫了一声“爹”,后面铁心兰和大弟、二弟两个,齐刷刷地跪了一排,张口脆生生地叫了“爷爷”。铁铉心的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 秦思源和妹妹连忙先避了出来,沈谦也跟着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巍峨的大山,沉沉叹了一口气:“朝廷负老将军太多,幸好上天有德,今日让他能血脉团聚……” “寄望于上天有德?真是为将者的悲哀。”秦云昭淡淡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保家,卫国,这是武人的职责所在,也是武人的气节,可被朝堂禄禄者在背后捅刀,不止自己一人一家,就是一郡一守,也无不可成为利益博弈中的牺牲品,着实让人心生悲凉。 见沈谦和哥哥两人同时向自己惊疑地看来,秦云昭突地笑了一声,伸指绕着自己垂在胸前的一支发辫玩着:“你们男人是什么想法我不管,至于我么,谁让我难受一阵子,我就让谁痛苦一辈子。” 秦思源立即表态,伸手抚了抚妹妹的发顶:“我也不管,谁要让你难受了,哥一定帮你出气!” 秦云昭眼波轻轻扫过沈谦,笑靥如花地爽快应了,听到铁心兰在院子里唤自己了,忙拉了哥哥一起进去。撩了自己两回,这是又来一回敲打了?沈谦摸了摸下巴,老实跟在了后面。 靠山屯这里自然是不住了,铁铉心当即收拾了行李,跟张杰几个人告了别。 秦思源兄妹两个抽空去大伯家里探望了一回,当着秦永德的面只说了公事繁重,今后会回来的少了,私下里,在李芬又还自己十两银子的时候,秦云昭却把自己靠山屯的房契和契书送到了李芬手上: “大嫂,以后我跟我哥没有什么空闲过来了,这房子就过到你和勇山哥的名下,张小旗那里我已经说好了,你抽个时间只管拿契书和房契过去,让他帮你办个红签。” 李芬连忙推辞,秦云昭硬压着她的手让她收了:“大嫂自己收着就好,也别说出去。过一段时间我会跟哥哥一起,常驻东野那边,大嫂要有什么事,可以托何花姐给我递信。” 送走了秦云昭和秦思源,李芬忍不住偷偷跟秦勇山慨叹:“阿源和阿昭这两孩子,现在是越走越远了。看来咱秦家真要出人才了。” 又房契的事跟秦勇山说了:“其实这样一码归一码的,我也是挺喜欢的,我们欠债还钱,他们收钱是天经地义的,不过阿昭转手就把这人情做了出来,还真是让人没的说啊。” 理是理,情是情,各自有度,这样的亲戚情分才浓,不像另一个小姑子,原来老是夹缠不清的胡搅,倒是觉得所有人都该让着她一样。 李芬忍不住就想起了秦明月,她去了人家府里做了姨娘,秦家可不是什么正头亲戚,自然无事都不会凑上去;何况这还是秦明月当初自己求来的事,就让她过她自个儿的好日子去吧,自家两口子还是安稳过自己的才是正理…… “月姨娘这又是何苦呢?”瞧着被秦明月一手打翻在地的那碗燕窝,冯嬷嬷也不恼,唤了小丫头进来收拾好了,苦口婆心地劝解起来,“太太早就说过,月姨娘就算不顾自己,也要顾好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啊,那可是杜家的子嗣呢,姨娘还是不要任性了。” “太太既然知道我怀的是杜家的子嗣,为什么要把我关到这里来?我要见老爷!” 秦明月被陈雪娘给软禁到主院的西侧院后,先还一直被当面打杀了张氏和千儿两个人的事给骇着了,整个人有些魂不守舍、痴痴呆呆的,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怕得不得了。 现在眼看着过了快两个月了,陈雪娘对她这里再没有什么动静,却把贴身的冯嬷嬷派来主着这西侧院的事,尽心地服侍她,下面的小丫头稍有些饮食上不经心的,冯嬷嬷就扯着耳朵骂,秦明月心思慢慢也活动开了。 杜杨那场丧事做得隆重,哪怕秦明月被关在这院子里,也是知道了一二。开头也伤心了一阵,过后稳了心后,慢慢就寻思了起来,莫不是陈雪娘这唯一的嫡子死了,想着把自己肚子里这个充作嫡子养到膝下? 毕竟杜府硕果仅存的那个庶子可是病病歪歪的,下人们私下里都说那是个不长命的。随着她肚子越来越有些显怀,陈雪娘那里对她这边也越来越重视起来,特别是在另请了一个大夫诊了脉,说是十有八九是个麟儿之后,陈雪娘更是一天三趟地把补品流水价地送到这西侧院来。 秦明月终于放下了原来一直提着心,胆子一点点开始大了,先是对着小丫头指桑骂槐,见陈雪娘没有反应,这一回更是直接砸了那碗燕窝,嚷嚷着要见老爷,否则就绝食。 冯嬷嬷见怎么也劝不动,掩下了眼中的阴翳,规矩行了一礼:“月姨娘既然执意要见老爷,那老奴就去斗胆帮姨娘通禀一回吧,姨娘可千万不要动了肝火,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这作死的小贱人,太太要不是顾着她的肚子,她坟头早就长草了,还敢在自己面前充大拿乔起来了! 小佛堂里,陈雪娘手指慢慢拨动着佛珠,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她非要见老爷才肯吃东西?”见冯嬷嬷恭谨应了声是,轻轻哼了一声,“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好饭好菜养着她一条命,还得寸进尺来了!” “也罢,她既然吵着要见老爷,我就去老爷那里问一声,看老爷愿不愿意见她。”陈雪娘放下了手里缠的那串佛珠,起身理了理衣饰,往主院去了。 秦明月既然要作,就让老爷来好好敲打敲打她得了,省得她在中间还白担着一张恶人皮,这样给她撕破了那点子脸面,也免得她还跟吃了蜜蜂屎一样,猖狂起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6章 月姨娘 自得知了儿子的噩耗以后,杜鹏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就住在主院里养着,即使跟西侧院那边只隔着一条过道,几十步远的路程,也半点没有提起过要去秦明月那里看上一眼。 见陈雪娘进来,杜鹏放下了手中的书,问了一声:“可是柳儿那边来信了?” “还没有。”按说也该来信了的,陈雪娘压下心头的疑惑,把秦明月的事先说了出来,“秦姨娘那里总疑心是我要害她,一直嚷着要见老爷,不然就不肯吃东西呢,老爷你看……?” 陈雪娘想给儿子留下这一点血脉的事,是已经跟杜鹏说了的,杜鹏也是为了儿子,强忍了下来,现在见秦明月还不知好歹,忝颜无耻地要见自己,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她还有脸!” “老爷还是跟我一起去见见她吧,好歹瞧着她那肚皮的份上,让她安心养胎才好。”再是心里恨极,此时陈雪娘也不愿秦明月出了什么岔子,上回那大夫可是诊过了,说十之八、九是个带把儿的呢,这可是杨儿的儿子! 去母留子那是把孩子生下来之后的事,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让秦明月安心养胎,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杜鹏也是想到这一点,只得不甘心地说:“这秦氏实在不知个好歹,说不得得点她一下,免得她又隔三岔五地狂妄作态起来!” “随老爷的意思,只要不点破就好。”这点陈雪娘是没有意见的,谁让那秦明月敢做下这悖伦之事,还装出一副被大妇迫害的样子呢! 想原来老爷有多疼宠她,什么香的辣的都赏了她不少,如今却是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叫了,只叫秦氏!秦氏,哼!她已经让西侧院服侍的几个忠心的下人都改了口,叫秦明月为“月姨娘”,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秦姨娘”了,只会有“月姨娘”…… “月姨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太阳大了,姨娘又是双身子的人,小心别中了暑气。”大丫头青灵小心地扶着惜月慢慢往回走。 她本来是太太跟前的大丫头,可自从两个月前惜月在大少爷的灵柩前晕倒,继而被诊出怀有身孕以后,太太不仅把惜月提了姨娘,还把她这个大丫头也拨到惜月房里来了,让她好好看顾着月姨娘。 从太太的大丫头变成姨娘的大丫头,虽然月钱不变,可这地位不同了。青灵先前还有些不愿意,被紫妍一点顿时就明白了,月姨娘身上怀着大少爷唯一的血脉呢,等月姨娘平安生下孩子,她这个服侍的大丫头可是要记个首功,太太那里必定会有重赏的! 她现在还求个什么?老爷年纪大了,大少爷又已经去了,她只求能在太太面前得个好脸面,得份好嫁妆,让她风光体面地当个管事娘子。 青灵这样一想通,服侍惜月这里就毕恭毕敬的了,一口一个“月姨娘”的,加上她是太太赐下来的大丫头,府里各处都要看着太太的面子,惜月这段时间,真是好吃好喝,如果有梯子能架上去,怕是连天上的星星都能给她摘下来。 “诶呀,月姨娘,这大太阳地的,你怎么还在这园子里闲逛呢?可千万要小心身子。”怜星刚从厨房要了只冰碗回来,一眼瞧见惜月挺着略微显怀的肚子被青灵扶着慢慢走着,心里忍不住地泛酸水。 这惜月也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大少爷虽然去了,居然还在她肚子里留下了一点血脉,就凭这一点血脉,太太不仅提了惜月当了姨娘,还顾念着她有身孕,她那姨娘的份例上格外加重了一层,差点就跟少奶奶比肩了! 惜月停下了脚步,将怜星眼底没藏好的嫉妒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了讥讽的淡笑:“是怜星啊,又给大少奶奶去端冰碗了?瞧着可真让人眼馋啊,唉。” 惜月伸手遗憾地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声才继续说了下去:“谁让我还得顾念肚子里这个小的呢,这大热的天,一点冰的东西都不敢碰。” 想吃,她这会儿也得忍着,演戏,不演全套怎么行呢?青灵连忙接了话:“月姨娘这会儿得忌着口,等把孙少爷生下来了,想吃多少冰碗不得,太太都会吩咐厨房里给月姨娘做的。” 惜月这一番做作,和青灵的捧脚,果然成功让怜星怄了一肚子气,脸上绷得紧紧的:“月姨娘可千万小心肚子,奴婢先行一步,省得这冰碗化了。” 惜月大度地挥挥手,让怜星先走了,看着她有些气急败坏的身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进了正房,怜星虽然尽量收敛了,脸色上还是带了些痕迹出来。叶兰音因为要服夫孝,头上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了几支银钗,正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团扇,张眼看到怜星那一脸忿然的样子,懒懒地问了出来:“怎么了,这府里有谁给你气受了?” 杜杨出去这一趟,回来的却是棺材,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先前自个儿的亲娘过来吊唁的时候,还偷偷跟她说了,说到时要跟她婆母说,她这里既然还无出,就守上三年孝,然后归家改嫁。 谁知道在灵堂上惜月那贱人哭昏了过去,大夫一来诊脉,说是有了身孕!婆婆当时就发了话,把惜月抬了姨娘,让惜月好好养着胎,等生下了孩子,就记到她的名下充作嫡子。 要这样一记一充,那她就是有儿子的人了,改嫁是甭想了,这辈子就得给杜杨守上一辈子寡!叶兰音闷了一肚子气,和她娘两个只有眼对眼看着,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还不到二十岁,大把的青春年华,就要这样耗在这孤寂的深宅里!可偏偏她还不敢哭闹出来,只能这样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没滋没味没意思,看什么都是提不起半点心。 见少奶奶这样心不在焉地随口问了一句,怜星只得按下了心里的那股酸气,轻轻答了:“回少奶奶,也没什么事,就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月姨娘,说了几句话。奴婢看她那轻狂的样子,一时心里有些不忿。” 叶兰音现在这精神状态,是不用指望会帮她出头了的。怜星说了这话后,果然看到叶兰音挥了挥手让自己下去,连忙行了一礼轻轻退了下去。 叶兰音取过冰碗坐起来,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吃,心思早就飞到了九天云外。 惜月那贱蹄子,怎么就那么好生养呢?上回明明借着那事让她小产,还下了药,大夫也说是不会再有孩子了的,怎么会又怀上了? 她一听到惜月有身孕的事后,马上就偷偷派了奶嬷嬷找到当时那个大夫去问了,大夫也答得模棱两可,按说是不会有,可也保不住身子好的,还有个万一呢,这就是运气问题了。 叶兰音顿时郁闷极了,她调养了这么久,身子都还没怀上,那死蹄子才弄掉一个,马上又怀上第二个了!真是贱地易长草! 要是以前也就罢了,她还能偷偷动点手脚给弄掉,可现在这情形,婆婆那里可是把月姨娘当做宝贝蛋一样,还专门把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青灵给拨了过来,防得死严死严的,府里都知道月姨娘肚子里的是大少爷唯一的一点血脉,又有哪个敢不开眼地去坏事呢? 要用她自己陪嫁的人去做,一是动作太明显,被婆婆发现后绝对饶不了她,绝对不会放她去改嫁,二是她这边送的吃食衣物什么的,惜月那里也绝对不会碰啊。 这贱蹄子以后倒是能指着肚子里那个长脸面了,倒是害苦了自己……一想到自己这花一样的年纪,以后就要在这杜府里守着那个不是自己的孩子过活,叶兰音就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有意思透了,连手中冰爽的冰碗也不想吃了,随手就搁回了桌子上。 惜月那贱蹄子,怎么就被她碰到那个万一了呢?唉…… 主院的西侧院里,几个下人都被摒退了下去,远远地守在了院子外面。 看到杜鹏走了进来,秦明月才娇弱可怜地轻唤了一声“老爷”,后面那个“爷”字的音儿还没来得及拖完,就被杜鹏一声“闭嘴”给骇得咽回了嗓子里,眼里才酝酿出来的两滴眼泪水也给吓了回去。 老爷这是怎么了?太太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老爷这样一脸嫌弃地看向自己? 见秦明月还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杜鹏忍下了心头的厌恶,把手一伸,接过身后陈雪娘递给他的那套衣服,刷地一下在秦明月眼前抖开:“这后背都被刮烂的衣服,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秦明月开头还不明所以,等看清那衣服后面被蹭破勾丝的那一片后,只觉得血都涌到了脸上,老爷知道了?老爷竟然已经知道了?难怪他对自己会是这样一副态度! 秦明月“咚”地一声跪下来,就抱住了杜鹏的腿,哭得哀哀婉婉:“老爷,妾身也不想的,是大少爷他,他硬逼着我……” “住口!”陈雪娘几乎是跟杜鹏同时喝了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7章 不认账 当初他怎么就瞎了眼,还以为秦明月是个烈性的,结果抬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进府! 杜鹏忍了又忍,才没有抬腿一脚将秦明月踹开,杨儿已经过世了,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是由得秦明月来说?秦明月既然有胆子跟杨儿私下做出这等事,还敢在后园子里就风流快活,她这时咬死了不认账,将责任全推卸到杨儿的说法,又怎么能让他相信? 不仅不信,而且还对秦明月这样的行径鄙夷到了极点!杜鹏已经气到了极点,胸口起伏着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狰狞得可怕。 秦明月本来还想借着柔弱搏他同情,一看杜鹏这模样,分明是想生噬了她一样,想起被活生生打杀的张氏和千儿,顿时吓得身子一软,跪坐在了自己的小腿上,先前抱着杜鹏的手急忙撤开,连哭都忘记哭了,哆嗦着赶紧澄清:“老爷,我……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老爷的啊!” 杜鹏的身子一直没有养得大好,陈雪娘见秦明月这时候还敢说出这话来,生怕杜鹏受到什么刺激会有个什么万一,连忙走上前轻轻给杜鹏抚着胸口顺气:“老爷,大夫说过切勿动怒。” 见杜鹏慢慢平静了下来,陈雪娘先把他扶在椅子上坐了,这才转身亲手把秦明月也扶了起来:“月姨娘,事已至今,什么也不必多说了。我既是当家主母,也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既然说你怀的是老爷的孩子,等你生下了,我就让这孩子跟老爷滴血验亲,到时真相大白,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处置。” 秦明月的心里立时升起了希翼,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跟杜鹏怀上的,还是跟杜杨怀上的,可不管怎么说,滴血验亲,验的就是血亲,杜杨已经死了,自然是用杜鹏和肚子这孩子的血来验。 这孩子是他的儿子也好,是他的孙子也好,只要是他杜家的种,那肯定血会融合到一起的!秦明月心里已经安稳了下来,试探着看向陈雪娘:“太太,妾身肚子里的真是的老爷的孩子!要是滴血验亲验明了真相,太太你……” 陈雪娘差点没冷笑出来,张口就打断了秦明月的话:“要真是老爷的孩子,自然是认到我的膝下,我也不会为难月姨娘,就让你去城外杜家的一处庄子上住着就是。” 她说的是“要真是老爷的孩子”,就放秦明月到庄子上去住,其实她和杜鹏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也早就决定了秦明月的结局,谁让这孩子还真不是老爷的孩子,而是他的孙子呢? 秦明月却没有听出陈雪娘的弦外之音,她先前被杜鹏那脸色骇得要死,又发现自己与杜杨私通的事被杜鹏发现了,想起张氏和千儿被活活打杀的情形,赶紧拿肚子里的孩子当救命稻草。 见陈雪娘答应滴血验亲后就送自己到庄子上去住,这救命稻草好歹是保住了她的命,秦明月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她再也不想再经历一回那种被灌药的事了! 陈雪娘见秦明月脸色明显好了很多,心里暗嗤了一声:“当着老爷在这里,这事就这么定了,月姨娘你只管放心,也别想些有的没的成天见地吵着要见老爷,省得影响了老爷养伤;你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了,要生下来是个哥儿,以后也有的是你的好日子!” 秦明月觑了杜鹏一眼,听他轻轻哼了一声,知道这是答应陈雪娘的主意了,自己到庄上去住,怎么也是捡回一条命了,连忙给杜鹏和陈雪娘磕了几个头:“谢谢老爷太太恩典,妾身一定好好养着。” 秦明月再不敢拿绝食来威胁什么了,陈雪娘才松了一口气,转眼就接到了哥哥的来信,脑袋嗡地一声响了起来;哥哥来信说,他把柳儿送回来了,先报信来,人过两天就到。 这是怎么回事?上回杨儿那丧事上,她不是跟哥哥说过了,既然柳儿出了这事,怎么着也要那李明业负责的,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就让哥哥在那边做主,把柳儿趁早嫁过去的,怎么现在却是要带着柳儿回来了? 这回陈雪娘不敢再瞒着这事了,急忙就拿着信跟杜鹏去商量了。杜鹏看了信后心里就是一沉,觉得事情怕是不好,只是这时也只能等着大舅哥登门了,左不过是两天工夫。 夫妻两个在家里寝食难安的,总算在第三天把陈大舅一行给盼来了,陈大舅一进门,顾不得一路风尘仆仆,让人扶了杜柳下去安置了,自己直接就进了书房,把门都关紧了,跟杜鹏夫妇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原来杜柳出事时,因为当场被撞破时是李明业在行事,所以陈大舅揪着这事,想压下李同知应下了这桩婚事,先前送了杜杨的灵柩回兴州时,也是跟妹妹陈雪娘商量好的,关于杜柳的事,一定要与李家做了亲,把这事遮掩过去。 李明业当时被人撞破时还没觉得怎么着,等后来知道封良玉死在杜杨身下的事后,着实唬了一跳,紧急就先避了出去。陈大舅的心力当时又全在杜杨的事上了,跟李同知知会过一回,李同知以儿子去了外家,等回来再细问的缘由,暂时给搪塞了过去了。 等杜杨的事一了,李明业也被人点醒了,自动跑回了曲城跟他爹说了,是那杜柳水性杨花,明明是一党子男人去喝酒,她非要凑着过来,后来见他和王庭辉两个喝醉了,还故意挑逗的他们。 他和王庭辉两个也是酒后一时被挑得把持不住,这才上了杜柳的当。别看当时是他被撞破了个正着,可之前王庭辉也挤了一条腿进来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娶做他的正妻呢?当个妾还差不多! 李同知知道了这情况,当时心里就定下了,这女子绝不能当他李家嫡子的正妻,只是到底还是儿子占了人家女孩儿便宜,说推说妻子那边已经给儿子寻了一户人家,杜柳要进李家门可以,不过只能委屈当个贵妾了。 杜柳可是正五品千户的女儿,又怎么愿意去给五品同知的儿子当个贵妾?一时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在陈大舅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本来杜杨被封家弄这一手硬生生在陈大舅眼皮底下给送了命,陈大舅就觉得没脸见妹子,何况上面还有个老娘见天儿地哭着逼着呢,哪有这种吃干抹净就不认账的理! 陈大舅咬牙决定了,哪怕撕破脸面也要逼着李同知应下这事,李同知被逼得紧了,一时着恼,毫不客气地就把王庭辉也抛了出来: “要不是你家那表姑娘浮浪轻薄,硬要凑去跟着一党子男人去坐席,怎么会出这种事?何况你家那表姑娘还是先勾得王守备家的公子做下那事,后来又才勾得我家明业呢!这样人尽可夫的女子,怎么堪做我李家嫡子的正妻?” 陈大舅原来只知道杜柳这边是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这一下被李同知抛了这么一个大炸弹出来,还一派言之凿凿的样子,当即被炸得快晕了过去。同僚为官,这种事要不是确有其事,李同知怎么会这么肯定地说出来呢? 陈大舅只觉得几十年的脸面都丢尽了,气咻咻地回了府,让妻子把杜柳叫来追问当时的详情;可杜柳当时是被灌醉了的,哪里还说得清楚个一二? 这事,眼见得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它也是屎了。别说李同知了,就是王守备那里,谁家也不会要这样一个连番失身的女子去当正妻的! 陈太太恼恨杜柳为人轻浮,谁家的好女儿会跟了一党子纨绔去酒楼里喝酒?杜柳身边带的有丫环有家丁的,她要不乐意去,喊出那么一声,把事情闹出来,她就不信那些个纨绔还会在大街上敢强拉了她去! 偏偏杜柳蠢头蠢脑地被哄着去了,不仅去了,还被灌醉被人趁机占了便宜,不仅被人占了便宜,还是被两个人占了便宜!这事,搁谁身上谁也不乐意就拿一床被子盖了来遮丑啊,还平白影响了她自己儿女的亲事,真是……无妄之灾啊! 妻子这枕头风一吹,陈大舅也不想兜这事儿了,这种事他可做不了主了,杜柳也是不能再留在曲城了,只得捏着鼻子收了李、王两家的压惊费,自己请了假,亲自把这外甥女儿给送给兴州来再做打算了。 陈大舅把事情一说清楚,杜鹏和陈雪娘两个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呆住了,杨儿的事他们是吃了封家的暗亏硬是无可奈何,现在就连柳儿的事也搅成了这样,陈雪娘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大舅见妹夫不说话,妹妹也是脸色极差,重重叹了一口气:“如今柳儿是再不能呆在曲城了,我才把她带回来,今后怎么打算,你们要早做准备。好在兴州跟曲城相隔甚远,柳儿出的那事我又一直捂着,这边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看呐,你们还是不拘门第,找个合适的人先把柳儿嫁出去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8章 口是心非 杜柳绷着脸坐在自己的闺房里,不过出去两三个月,再回兴州,再回自己的房间,却像是终于再次回到了人世间一样。 “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你先洗浴一下吧。”碧桃小心翼翼地看着杜柳,轻轻地禀了一句。 自从在曲城出事以后,小姐就变得一天比一天更沉默了,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杜柳出事后,碧桃作为贴身的大丫头,是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的,当时差点没被打死,幸好最后是舅夫人说,怕小姐身边没个熟悉的人服侍,才暂且饶了她一命。 如今碧桃行事也是愈发的胆小慎微起来,见杜柳沉默着不说话,再不敢多说什么,只低头轻轻地撩开门帘,退出到门外候着。 听到琉璃珠串门帘的轻响,杜柳这才回过神来,也没有叫碧桃进来服侍她宽衣,自己走进洗漱房,褪下衣衫将自己浸在了热水里。 浴桶里的水包裹着她的身躯,一股暖洋洋的热意从脚到头地窜了上来,杜柳的脸色不由变了变,这热意让她回忆起了当初在曲城那间酒楼上的一股子从下腹发出来的燥热,和之后带着痛又带着奇妙快感的感觉。 她真的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男人一直在她身上动着,直到后来有人撞进来发出一声惊呼时,她才慢慢有些清醒,抓住了正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的头发,看清了他的脸。 是李明业!当时她以为就是李明业,可后来,怎么会又搅出一个王庭辉来呢? 杜柳将脸慢慢浸进了热水里。时至今日,她已经很清楚了,她当时一定是被下了药了,可是她没有证据,有李同知和王守备,哪怕当时是有什么证据,也早被毁了;何况,就算有证据又怎么样? 告李明业和王庭辉吗?然后被这样破了身子的她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不自绝以明志,要不出家削发为尼。可她不想……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可以让她挥霍! 杜柳将脸抬了起来,任水珠在脸上恣意流着,颓然地靠在桶壁上,更多的水珠从脸上淌了下来。 舅舅送她回来,把那意思也含糊跟她说了,李、王两家已经赔了大笔银钱,他们把这事遮了,再找个有经验的老成嬷嬷教一教她,可以让她在以后能混过关去。 舅舅的意思,是让爹娘就在兴州找一个门第低一些的、岳家能拿捏的住的人嫁了,只要把新婚之夜混过去,今后她一辈子在兴州过着日子,有爹娘的照拂,会过得好好的,没有谁会知道她在曲城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没有谁…… 洗漱房里响起了压抑的哭泣声,又很快地平息了下去。 陈大舅很快就回了曲城,杜鹏的伤势也迅速地好了起来,杜家如今这样,需要他站起来撑住才行,何况柳儿的事他跟陈雪娘也商量过了,如今要找一个必须靠着他们这样岳家的女婿,让柳儿今后不会被夫家挑剔,这样的人选,还是从军中挑选最为可靠。 毕竟杜鹏担着正五品的千户,在这方面,比较有优势和便利,不论是从低级军官中挑出人选,还是挑出人选后的提携,从军中选出一个这样的女婿都是杜家目前最合适的选择了。 “你说杜千户最近对你很热情?”秦云昭放下手中的笔和账簿,有些惊讶地看着哥哥。 清荷坊已经买下了那几个生长浆丝的小岛,她现在带了何真长驻东野,手脚极快地把清荷坊的原料车间先给建了起来。人手本来是不够的,好在哥哥也在东野负责船屯的事项,那些元国人的妻子,以阿巧为首的十来个都是东野人,听说秦云昭要招工,马上就来应聘报了名。 阿巧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东野人,自是对浆丝这种植物极其熟悉的,如何种植如何收割都是熟手,虽然不知道秦云昭要这么多浆丝有什么用,不过有得工钱发就行了。 何况还能跟男人不分开,白天各自上工,晚间回到秦思源专门组织人修建的船屯宿舍,工作生活两不误,而且因为男人们在秦思源手下做事,女人们在秦云昭这边做事还更加用心了,从割藤采丝到织成,效率那可真是杠杠的。 浆丝如何去浆,最后一步自然是交给了何真来负责。何真也不愧是个爱钻研技术的,试了各种火燎的法子,居然渐渐还找到了能稳定控制出不同深浅纹路的办法。 两个人一合计,就依这面料的颜色特征,把这种新布料命名为“冰蓝”。冰蓝甫一面世,清荷坊就以这种面料为主,推出了一系列的初秋新款,让这种更适合做夏裳的衣料,好歹赶上了一点热天的尾巴,不仅在兴州城里掀起了跟风热潮,就是连着附近的几处城池的商家,也被这新料子惊动了,急吼吼地跑到了兴州来。 大家倒是想分上一杯羹,可惜最适合种植浆丝的几个小岛都已经被清荷坊买下了,何况这浆丝到底是怎么处理成冰蓝丝料的,这核心技术一直掌握在何真手里,别人一时也没有找出秘密,因此让清荷坊籍着这垄断的优势在秋裳换新这一块上狠狠拔了个头筹。 因为生意好,原料供应也要加紧,秦云昭这一段在东野忙得不可开交,索性好说歹说把铁心兰也拐了过来帮忙,清荷坊虽然在股份契书上签的是她的名字,可里面也有哥哥的一份呢,让心兰姐现在就来打理打理入个手,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铁心兰在这里,秦思源自然下值后也就往这里跑,今天他心里有事,觑了个心兰出去办事的空子,就把心里的疑惑给秦云昭说了出来。 杜鹏因为身体原因,虽然能回来上值了,但是沈谦优恤他,让他就在兴州城里做差事,刚好给船屯提供资源支持的事宜,就在杜鹏手里。 秦思源先前还没有什么感觉,等最近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忍不住就来找妹妹吐槽:“阿昭,那个杜千户真的是热情得很奇怪!” 秦云昭记得,原来杜千户就先后通过秦明月和杜杨表达过想跟哥哥这边交好的意思,不过秦明月跟他们关系不好,杜杨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做的都是一屁股烂事。 秦云昭还以为杜千户把这事给搁下了呢,怎么时隔这好几个月,突然又提了起来? 秦思源已经有些吞吞吐吐了:“阿昭,我觉得杜千户那里,不是原来那种拉拢的意思,而是……而是有点想跟我这儿结亲的意思。” “结亲?”秦云昭吃惊地瞪大了眼,杜杨已经死了,杜家还想跟哥哥结什么亲?啊,杜家可不是还有那个杜柳么,难不成是瞄上哥哥了?可杜柳在曲城的时候不是…… “难不成是杜千户想招你当他女婿?”秦云昭有些咬牙,这是看着要是杜柳嫁来这边没个公婆不用担心管束呢,还是觉得哥哥年纪不大好拿捏,现成的就想拿绿帽子往哥哥头上戴?! “那你想不想当他女婿呢?” 秦思源拨浪鼓一样的摇头:“当然不……心兰,你怎么来了!” 当女婿这话,并不是秦云昭问出来的,而是铁心兰。见秦思源有些虚虚闪闪地看着自己,铁心兰轻哼了一声:“我在一直这儿上工呢,怎么这会儿就突然不能来了?” 秦思源脸色不由一变,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连忙笑了声呵呵:“能来,当然能来,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怕铁心兰听到了不好想,所以特意避开了她来找妹妹商量,哪知道最后还是被心兰听了个正着。要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奇奇怪怪地实在不可捉摸啊,本来就没有这回事,要是心兰被听到想歪了,他可就冤死了! “算你刚才那个‘不’字说得快!”铁心兰瞪了秦思源一眼,嘴角翘得弯弯的,“怎么,这事还要避着我说,是怕我想歪了不成?难不成你觉得我就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 秦思源的额头已经见汗了,秦云昭老大不忍,女人天生会说这样的话,要搁别的男人身上她只会乐呵着,可搁到自己哥哥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男人答这话,经常怎么答都是错,都讨不了好,可秦云昭怎么也不能让心兰嫂子心里对哥哥有什么疙瘩啊。 秦云昭立即甜甜叫了一声“心兰姐”,把这话给圆了过去:“是我哥担心这事,所以找我来商量,要早点去铁伯父那里把小定礼给先下了。” 秦家这一支只有他们兄妹两个,那边的大伯虽然是长辈,但是跟兄妹两不是贴心的。因此哪怕是自己的亲事,也确实只有兄妹两个自个儿商量了。 一听到秦思源是打算找爹那边下小定了,铁心兰顿时羞红了脸,扭头就走了出去:“你们兄妹两个都合伙来哄我!” 这是哪儿跟哪儿呢,怎么又成合伙来哄了?秦云昭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脸,秦思源已经急急地追了出去:“心兰,你听我说……” 秦云昭愣了愣,忽然就悟了,这是现在女孩子们常用的一种撒娇方法,专治纯情少男用于增进感情的一招杀手锏啊! 心兰姐明明知道哥哥只爱着她一个,绝对不会去当那劳么子的杜家女婿,还要这么来一句,等哥哥追上去会怎么样,咳咳,傻子都猜得出来。 秦云昭有些啼笑皆非地拿起笔继续记账,心里忍不住地想笑,心兰姐,你还有个名字叫做口是心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49章 定礼 秦思源重重咳了一声,瞪视着迎面走来的一名身着襕衫的青年男子,直到对方不得不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跟他错身而过了了,秦思源这才轻哼了一声。 难得攒了两天的休沐,秦思源决定去靖风大哥岳家开的那间玉石轩,给铁心兰买一样首饰当做小定礼,可左边阿昭,右边心兰,两个美女把他夹在中间,在兴州的大街上这么一走,想不吸引人眼球都难。 就像刚才那货,从他的眼睛里秦思源就可以看出来,那货在无比艳羡他在享齐人之福呢,这都是些什么眼神儿呀! 都是阿昭这家伙,心兰不过是客气说了那么一句,阿昭还真的打蛇顺杆爬地跟了上来,这左一个右一个的,真是成心要把他当成夹心饼烤来着?秦思源忍不住给妹妹使了个眼色。 “心兰姐,我这么跟着你们一起,会不会被哥哥不待见啊?”秦云昭一眼接收到哥哥心里的想法,装作有些犹豫的样子问出来,“要不,还是你们去吧,我就不跟着去了……” “不行!”虽然心里知道秦思源这是想自己亲自挑选一样东西作小定礼,可铁心兰是打着陪秦云昭过来选几样首饰的幌子来的,要这么半道上就把阿昭放跑了,就她跟秦思源两个直愣愣地进店子买东西,那还不臊死人了! 铁心兰立即绕过来把住了秦云昭的手臂不放:“都说好互相帮着掌眼的,你怎么能先溜呢?反正不许,都走到这儿了,也不差那两步了。” 秦云昭嘿嘿一笑,面上装作勉强从了的样子,趁着铁心兰不注意,调皮地冲秦思源眨眨眼:哥,看吧看吧,真不是我硬要凑在你们中间的,是心兰嫂子不让我走啊! 秦云昭才眨完眼,铁心兰就偷偷嗔了秦思源一眼:坏家伙,尽想着坏事!秦思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认命地退了一步,让两个女孩走在前面了。 铁心兰没来过玉石轩,进来后就先从一楼的大厅里看起,秦云昭借口更衣,先把近身参谋的位置让给了哥哥,自己先躲上一会儿,再不躲躲,她怕哥哥那眼光会变实质化,把她给穿成筛子了。 玉石轩的掌柜不在这一楼,秦思源这一男两女一走进来,就晃花了一楼伙计的眼。等听到秦云昭叫了“哥哥”,伙计们这才明白,这赶情是小姑子陪着过来的,正主儿八成就是这哥哥和哥哥旁边这位眼带英气的姑娘了。 英气姑娘看年纪也是差不多到了婚嫁的时候,身上穿的可是清荷坊的新款秋装,就是这位当哥哥的,身上的衣料也不是什么普通货。 这样的金童玉女要成亲,小定、大定、聘礼什么的,要买的首饰可是太多了。伙计们立时嗅觉灵敏,知道今天是绝对可以做一笔大单了,都殷勤地围了上来,不仅服务那叫一个可心,更是贴心地把秦思源的关怀都有意地凑到了铁心兰面前来。 铁心兰不由面色微微泛了羞红,秦思源却是心里大甜,难怪玉石轩生意好,伙计实在会做人啊!有人帮衬着,秦思源看向铁心兰的目光、跟她说话的语气愈发温柔起来。 杜柳带着碧桃和碧英刚从二楼下来,一眼瞧见大厅里这对小情侣,那目光缠绵、笑容甜蜜的,只觉得刺眼的紧,偏偏两人旁边的伙计还在凑趣:“这翠色最挑人了,肤色偏黄一点都不行,公子果然好眼光。” 杜柳不由紧咬住了唇,这样的情侬,曾经她也憧憬过…… “哥,你帮心兰姐选了些什么?”秦云昭总不好一直躲着,出来时见两人那周身冒粉红泡泡的样子,笑吟吟地提醒了一句,“我们先上二楼看看吧。”二楼的玉饰品质更好,更适合当定礼呢,这可是这趟过来的首要任务! 杜柳吃惊地睁大了眼,秦云昭!她叫那男子“哥”,那男子岂不就是秦思源?! 杜柳扫过秦思源温存看向那个叫心兰的女子的模样,脸色胀红,眼中掠过一丝愠怒,飞快地走下楼梯,看也不看厅中的几个人,直接走出了玉石轩的门。 秦云昭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杜柳,微微有些惊讶,看她直接走了出去,而不是像以前几次遇见的那样来找自己麻烦,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 铁心兰在杜柳从楼梯走下来,直愣愣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就嗅出了一点不太对劲的感觉,错眼瞥见秦思源无知无觉,秦云昭却有些似笑非笑,等进了二楼的雅音,见伙计出去取货品了,忍不住拉了拉秦云昭的袖子:“阿昭,刚才那位姑娘你认识?” “呃,认识。”这事儿瞒着铁心兰可不好,秦云昭略一停顿就说了出来,“她就是那个杜千户的女儿,杜柳。” 铁心兰长长地“哦”了一声,扫了秦思源一眼,秦思源觉得自己无辜极了,不会躺着也中枪吧? “那姑娘长得还挺不错啊,她爹又是正五品的千户,谁要傍上去,可真是前程远大啊。” 铁心兰刚刚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秦思源立即就表了忠心:“谁爱傍谁傍吧,我反正是铁了心的。” 秦云昭噗嗤笑了出来,压低了音量却又刚好让这两人能听到:“哥哥本来是想说‘我反正是铁心兰的’吧?” 铁心兰脸上腾地红了,不说秦云昭什么,却偷偷伸脚踩着秦思源的脚狠狠碾了一碾才缩了回来;秦思源不敢呼痛,只一副生怕被抛弃的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铁心兰,盯得她羞得垂了头撇过了脸,嘴里还嘟哝了一句:“你们兄妹两个都不是好人!” “心兰嫂子你可不要一棒子打死一船人啊,我哥不好,我可是好的;再说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秦云昭一时嘴快,直接把“心兰嫂子”这种寻常跟哥哥说话时的称呼给抖了出来。 秦思源猛地咳了起来,铁心兰脸色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转身就来拧秦云昭的脸:“死阿昭,就是你最坏!看我不拧了你的嘴!” 这种时候,实在不宜再杵在这里当灯泡啊!秦云昭一边哈哈笑着,叫着“哥哥救命,嫂子要打我”,一边绕到秦思源身后,把他往铁心兰那里一推,让哥哥当了挡箭牌,自己一拉房门敏捷地就跳了出来,反手还极利落地把门给重新拽上了。 秦云昭脸上的笑意还没褪,没提防自己一跳出来,竟是直接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沈谦显然很享受小美人主动的投怀送抱,伸手搂紧了她的腰只一转,就将她带进了旁边的雅间,饶有意味地将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复述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秦云昭惊讶地看着沈谦那双黑黑深深的眼,一时脱口问了出来,又马上后知后觉地想推开他,“堂堂将军,还偷听墙角,你还好意思说?” 沈谦一把捉住了她推在自己胸膛上的手:“一见我就动手动脚的,你嫂子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最最蔫坏的,乱摸我,撩出火来了又不负责!” 流氓!秦云昭没挣脱沈谦的手,刚刚反射性地要抬膝,被沈谦更快地紧紧地压在了墙上,凶猛而缠绵地吮住了她的唇,霸道地与她的舌头搅缠在了一起。 禁谷欠系的沈谦一旦进攻,这份功力根本不是秦云昭能够抵挡的。直到秦云昭身子彻底软了下来,沈谦才放开了她被吻得红润软糯的樱唇,转而在她的眉眼间落下细碎的啄吻。 “坏人!”秦云昭睁着一双春水潋滟的杏眼,忿忿地控诉着,却因为自己软了腿,不得不紧紧倚着沈谦,使得这一声斥责带出的全是柔媚的娇嗔,不仅没有杀伤力,反而撩得男人心头火起。难怪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沈谦将头埋进秦云昭的颈窝里,嗅着她淡淡的体香,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阿昭,喜欢不喜欢我使坏?” “才不……”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不等秦云昭说话,沈谦已经不轻不重地在她肩头咬了一口,感觉到她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才低低地笑出声来,“叫你以后还敢乱撩我!” 他被秦云昭接连撩拨了那两回,偏偏因为军务不得不呆在兴州,眼睁睁地看着那惹祸的人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去了东野。 白天忙碌倒还没有什么,可每到夜里,沈谦总会想起那撩死人不偿命的小混蛋来。好容易得报知道秦云昭回了兴州城,这才撇下手里的事情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幸好这一趟来得对极,想了这么多天,总算讨得了一个不错的福利。 沈谦虽然情动,却一直记着规矩,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将秦云昭抱在自己的膝头坐了下来,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样东西,仔细地戴在了秦云昭的颈上。 “这是什么?”秦云昭摸着系绳低头一看,手心里是一块极品的羊脂白玉雕就的葫芦挂饰,入手柔润至极。更难得的是,就在葫芦蒂处有一片凝翠,被工匠巧妙地浮雕成了一片葫芦叶子,连着一点藤蔓,半遮在葫芦蒂上。 “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沈谦满眼含笑地看向秦云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0章 “禽兽” “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送我这个?”这羊脂白玉带翠的玉葫芦,一入手就知道是难得的极品,秦云昭伸手就想解下来,“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要。” 沈谦连忙按住了她的手:“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让我以后给她媳妇儿的。” “这关我什么事!”秦云昭腾地红了脸,急忙想挣脱沈谦的手。 “口是心非的女人!”沈谦抚在秦云昭纤腰上的手猛一收紧,将她牢牢箍在了自己怀里,在她侧颈上轻轻咬了一口,“你说关你什么事?这是我给你的定礼。” “定礼?”秦云昭微微有些愣住了,她是陪着哥哥给心兰姐来选定礼的,怎么就成了沈谦给她送定礼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跟沈谦之间应该算是开始在谈恋爱吧,自己唯二出格的那两回,也只是因为不忿沈谦对自己的那种强势,故意撩回去的,其中戏弄和偷着乐的成分还多些,怎么这一下子,就升格到了送定礼的程度了呢?何况…… “定礼不是……不是还要长辈同意,当着长辈的面才给的吗?”秦云昭努力想着这里的规矩,瞪了沈谦一眼,“你这么送我算什么,不合规矩!” “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都放在我舅舅那里,这回专门让人取了来,也是禀过我舅舅的。舅舅说我找的女子,自然是个好的,只是他身处全州不能擅离职守过来,就让我这里先下小定礼。” 沈谦一边轻吻着秦云昭的侧颈,一边细细给她解释,见她被自己的胡子扎得想躲,一时起兴,坏心地重重咬了一口,听着秦云昭低低“啊”了一声,才满意地翘了唇角: “你还敢跟我说不合规矩?你去问问别人,谁不知道我是最规矩的一个人,偏偏认识你后就不合规矩起来,你说这是为什么?” 自心里有了秦云昭以后,沈谦才知道,规矩、礼法,那是寻常让人遵守的,碰到了秦云昭,规矩对他来说算什么?怎么抵得过心上人儿的一声娇嗔? “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以前掩饰的好,碰巧被我揭破了真面目而已!”秦云昭恨恨哼了一声,这不要脸的沈胡子,还想说他是近墨者黑么?也不知道是谁先强吻她的。 “披着羊皮的狼?”沈谦忍不住气笑了起来,“好哇,别人都揭不了,只有碰到你了我才兽性大发,那你说你是什么,母狼?” 敢把他比禽兽?沈谦手臂一紧,低头又堵住了那张气死人又迷死人的小嘴,另一手伸指拨开秦云昭的衣领,把那只玉葫芦妥帖地挂好在她的胸前,然后手下一滑,顺势就拉开小衣将一团俏立的腻软揉在了掌中。 秦云昭剧烈地挣扎起来,很快就被加重力道的惩罚给镇压了下去。她错了,沈谦要不讲规矩起来,真的不是禽兽,是禽兽不如…… 沈谦虽然已经认定了秦云昭是自己的女人,情难自已时会冲动亲抚,却还一直谨守着最后一条底线,他要忍着,等到正式娶阿昭的那一天才行。 小小的抚弄了一回,沈谦就不敢再继续了,只粗重地喘息着,轻轻啮咬着秦云昭的耳朵:“阿昭,把我们的事告诉你哥好不好?我父亲那里,舅舅也会帮我去说好的,我们先告诉你哥,今天就把这小定正式下了,好不好?” 其实这样送给秦云昭,算是他们私下的定情信物,可沈谦想给这信物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把它变成小定礼。 “不要!”秦云昭脸色酡红,一双杏眸媚得快要滴出了水,见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一句拒绝让沈谦立时黑了脸,不自觉就放软了语气,“等我出了孝以后再说,好不好?而且,我还想着先办好哥哥和心兰姐的事呢。” 她到现在,有时还会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怎么自己突然就跟沈谦这样了呢?难道是他的强势出击攻得自己一下子晕了头?就是谈恋爱,好歹也让她先谈上几年多了解了解吧,一下子就要把自己打上他的印记,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何况还有他那家里…… 秦云昭这么软语相求,沈谦也只能答应了,不过也不放心地告诫了几点:“我送你的这只玉葫芦,必须每天都戴着不离身!别的男人跟你搭讪,不许理他们!切记男女大防,不许……” 秦云昭翻了个白眼,捏拳捶在沈谦的胸膛上:“说好的男女大防呢,还不快把我放开!” “那是指除了我以外的男人……”沈谦哪舍得放开秦云昭,不仅不放,还更抱紧了一点。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沈大将军!”秦云昭似笑非笑地睨了这没脸没皮的男人一眼,伸手去掰他紧搂着自己腰肢的手,“放手啦,我还要叫伙计过来,买几样首饰呢。”一会儿哥哥和心兰姐那边都挑好了东西,自己这边还这样子,那可就不好了。 沈谦只得放了手,仔细地帮秦云昭理好衣领,遮住他刚才啮吻的痕迹:“要买什么,我帮你一起挑,你只管多挑些,也省得寻常头上戴的太素净了,我会跟掌柜说都记在我的账上。” 沈谦帮秦云昭挑了一套极品的翡翠头面。秦云昭肤如白玉,瓷肌净润,光戴上那对水滴状的翡翠耳环,就衬得她清妖艳绝,看得沈谦移不开眼,心里翻翻腾腾地又想起了那片雪白和那抹嫩绿。 掌柜一迭声不住口地夸着:“将军真是好眼光,这套头面真是给秦姑娘量身精制的一样,也只有秦姑娘……” 沈谦猛然回神,重重咳了一声,有些不太自然地交待掌柜:“这些东西都记我的账上,还有隔壁的……” “我哥买的东西自己付账!”秦云昭连忙插了句话,要沈谦这么大包大揽,那岂不是把他们的关系转着弯儿地告诉了哥哥?她现在可还不想。 “那就这些记着我账上吧。”沈谦又从盘子里拿了一支蕉叶碧玲珑翡翠滴珠的攒金丝步摇在秦云昭发上比了比,也放到了那几样要的东西里面,“算是补上你的生辰礼。” 秦云昭那些时日一直在东野忙着,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沈谦也是过后才打听到,心里一直欠欠的不舒服,这回一听到她回了兴州,自然说什么也要补上。 秦云昭见他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子,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够了,根本用不着这么多。” 她本来只想买几支簪子和耳环的,步摇这些,还嫌戴着累赘,玉镯子更是怕寻常做事的时候给磕断了。没想到沈谦倒是一古脑儿的给她选了这么多。 沈谦这才作了罢,又交待了掌柜一句:“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省得,省得!将军放心,客人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掌柜笑得一脸灿烂,一迭声地应了。 他记人最狠,将军已经是第二回跟秦姑娘一起光顾玉石轩了,上一回是靖风姑爷陪着,这一回都不用姑爷陪了,还帮秦姑娘买了这么多首饰,眼见得是颇有进展了。 这还只是私下里带人过来买东西呐,等到要行三书六礼的时候,还怕不来惠顾更多?嗯,得赶紧让大匠师把才进来的那几块好玉料给早些精心雕琢些首饰出来才行。 掌柜手脚很快,一转身就把几样东西都分别用垫了厚丝绒的盒子盛好了,恭恭敬敬送了回来。 秦云昭打听到隔壁哥哥也选得差不多了,想了想,只拿了放了两副耳环和两支簪子的盒子,其余的推给了沈谦:“我先拿这些跟哥哥一起走,剩下这些,你晚些时间再帮我送过来;今天我们不回东野,还住柳街。” 有铁心兰在,她怕一下子全揣了回去,哥哥不会问,心兰姐说不得会跟她互相观摩一下,女孩子心细,要看到这么多东西,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就不好了。 沈谦“嗯”了一声,手在剩下的那几只盒子上按了按,看向秦云昭的眼里都盛满了别样意味:“好,晚些是多晚?你给我留门还留窗?” 自己明明是要他稍后再找人给自己送过来就成了,被他这么语气暧昧地一说,活像自己约他来私会一样!秦云昭咬着唇忿忿瞪了他一眼:“留狗洞!”转身就去开门要走。 “难不成你是要霸了人家狗窝来等我?你真禽兽!”沈谦笑眯眯地在她身后补了一句。 秦云昭一个趔趄,差点没被门槛给绊倒,隔壁雅间的门也刚好被打开,秦思源正跟铁心兰笑语着什么,眼角余光扫到妹妹,连忙关切地急呼了一声:“阿昭小心!你怎么会被绊着了?” 秦云昭顾不得说话先反手关紧了身后的门,这才冲秦思源和铁心兰笑了笑:“一时不慎。哥,你和心兰姐选了些什么?”迅速把这事儿给岔过去了。 沈谦站在雅间的门内,听着三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嗅着自己的衣裳上似乎还留有阿昭的体香,低低笑了声,心情一时大好。 舅舅那边,已经答应会为他自择亲事出力了,现在就只剩下父亲那边了。父亲当初答应了他娘,绝不让嫡母插手他的亲事,京都那府上送来一回通房丫头,被自己打发了以后,可能是因为父亲出了手,那府上也没有再来烦自己了。 所以自己才能到了这年纪还不谈亲事。不过再过得几个月,自己也要满二十四了,阿昭翻过年就出了孝,也可以嫁人了。这亲事,也该慢慢谈起来了。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只是秦思源那里,毕竟年纪太轻,资历太浅,这短时间内一时改变不了那么多,不知道这样低的门第,父亲可能接受的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1章 立功 “瞧吧,我就说秦思源那孩子是个有出息的,得了将军青眼,不仅成了亲信,还着手大力提拔了。”杜鹏一脸感慨地跟陈雪娘说着,“今天刚刚从兵部传来的任状,秦思源因为东野平寇有功,被将军报了一个从七品的校尉上去,兵部已经批下来了。” “我记得秦思源入伍应该没多久吧?”陈雪娘也忍不住赞了一声,“那孩子长相如何?” “不过今年正月里才入的职,这才大半年呐,就是从七品了。”杜鹏晃着头喟叹了一声,“真是后生可畏啊!长得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自己有出息,上面爹娘又早没了的,下面一个妹妹年纪也大了,不过一两年就要嫁出去的,这样的好人家确实难找出这么一个来! 陈雪娘这时已经是定了心了:“老爷什么时候有空,把那秦思源请出来,我带了柳儿也偷偷相看相看,也好稳稳柳儿的心。” “嗯,是得找个机会,你也多劝劝柳儿,现在也别想那些虚的事了,只要柳儿点了头,我就把这事给秦思源那里挑明了去。早点定下来也好。”杜鹏赞同地点点头,随口就问了一句,“对了,柳儿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这些日子在家里呆得闷,我许了她去玉石轩买点首饰排遣排遣,消消闷,这会儿差不多也应该回来了。”陈雪娘看了看刻壶,张口正要叫人来去问问,门口就传来了大丫头紫妍的声音:“小姐好,婢子这就去给太太通……” “你们都先下去!”杜柳站住了身形,冷冷地扫了一眼门口的几个丫头。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陈雪娘心里一跳,连忙起身自己撩了帘子,吩咐了下去:“你们都先下去吧。”拉了杜柳走了进来,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去了玉石轩吗,看上什么了,带的银子不够?” 杜柳一眼就瞧见了爹爹也在,这一路过来心里憋着的火忍不住就发了出来:“你们别想着把我跟那个秦思源凑了!” 陈雪娘胸口一噎,杜鹏已经沉了脸:“怎么,今天是在外面看到秦思源了?除了家世差一点,人家哪里不好了,不仅相貌堂堂,还大有能力;如今兵部的任状都下来了,秦思源被提为从七品的校尉了,他可才入伍大半年,就已经……” “是,他什么都好!”杜柳再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已经带出了哭音,“你现在就是想着把我塞给人!你也不看看,他早就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杜鹏被女儿突然提高这一嗓子,嚷得心头火起,刚要发作,没想到听到女儿说了那最后一句,不由吃了一惊:“那不能吧,他根本就还没有成亲的!” “他没成亲,就不许他没订亲了?”杜柳想起今天秦云昭陪着秦思源和那个女子一起去玉石轩选购东西的情景,心里只觉得泛委屈,“你什么都没打听清楚,就一头热地想着要把我跟他凑一起,我……” 见女儿哽咽着说不出话,只呜呜地哭了出来,陈雪娘的心里像被刀子割了一样,连忙过来安慰女儿:“柳儿,别哭了,跟娘说说,今天你是看到那个秦思源了?” 杜柳伏在陈雪娘肩头,慢慢止住了泪:“我在玉石轩碰到了他们,本来也不认识,是秦云昭也在那里,我才知道是他。秦思源他…在帮身边的一个女孩选首饰,两人的神情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秦云昭还叫他们上二楼去选……” 上玉石轩二楼的雅间,自然选的更是高档的首饰。带了个女子要买贵重的首饰,关系亲密,还是兄妹一起陪着出来,显见得是过了明路的,莫不是……要买送给那女子的定礼吧? 陈雪娘很快就有了比较准确的猜测,有些责备地看了杜鹏一眼,温语先把女儿劝住了:“你爹也就是看着人还合适,先在家里这么一说,还等着你什么时候相看满意了,才会找人家提点这事呢。 现在这不什么也没有的,外人也不知道不是。既然有这么回事,回头我们打听确实了,再另外帮你寻个更好的就是。柳儿乖,犯不着生这门子闲气。” 陈雪娘给女儿小心拭了泪,叫了一直紧张呆在门外廊上的碧桃和碧英两个进来,给杜柳净了脸,扶回去休息了,这才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我看,八成是秦思源那里已经要定亲了。怎么偏偏就在这时候啊……” 杜鹏脸上也有些不好过,皱着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蚊子,想了一阵,才瓮声瓮气地说了话:“这一趟兵部下了任状的,很有几个青年才俊,先前我是一门心思看着秦思源在里面最出挑,现在既然是这样……等我哪天跟秦思源那里问得确切了,再另做打算吧。” 柳街的秦宅。秦云昭趁着铁心兰回房间去净面了,赶紧凑上前来:“哥,现在小定礼都买了,你打算怎么做?请谁做保媒人帮你去说?” 这小定礼是要给铁心兰戴的,秦思源怕自己买的不合她心意,所以私下里偷偷把铁心兰一起带来挑选。可按规矩,还是要先找个保媒的人去铁家那里先提亲下定才行。 秦云昭曾经赖着脸皮找了铁铉心偷偷提了这一桩事,铁铉心也不是瞎子,自己看得到秦思源跟自己孙女间的眉目,乐呵呵地告诉秦云昭,反正这事他没意见,不仅没意见,还举双手赞成,不过最终还是要看孙女她爹娘的意见! 铁岳霖那里,上回秦家请媒人去的时候,倒是收下了秦思源的庚帖,不过那态度像是若可若不可的,并没有给个准话。秦思源心里也有些打鼓,想着这回再请个保媒的,一鼓作气把亲事定下,就把小定礼给下了。 听到妹妹这么一问,秦思源也有些犯了难:“不知道靖风大哥有没有空,不然请他来帮帮忙,倒是个好的。” 靖风是已婚男士,对于提亲保媒这事好说话、会说话,又是将军身边的亲卫队长,身上也是有着五品官衔的,好歹跟铁铉心那里也是个面熟的人,跟秦思源这里就不必说了,必定是好话一箩筐的。 秦云昭也觉得靖风这人选挺合适,刚要张口,外面已经响起了拍门的声音:“思源,在家吧?”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是靖风又是哪个?秦思源连忙跑去开了门:“……将军!你怎么也来了?” 秦云昭心头一跳,见沈谦站在门外,乌黑的俊眼里深深含着笑意,越过哥哥的肩头直接看向自己,脸上莫名地就有些发红,暗自清了清嗓子上前招呼人:“将军,靖风大哥,快里面请。”转身去奉了茶出来。 沈谦带了靖风笑眯眯地落了座,直接开门见山就跟秦思源道起喜来:“我们今天过来,是给思源贺喜的!兵部的任状已经下来了,思源现在已经是从七品的校尉了。” 秦思源惊诧地睁大了眼睛,接过靖风递过来的任状看了几遍,呐呐地还不敢相信:“东野平寇,都是将军指挥得当,这功劳……” 沈谦摆了摆手:“修通了兴州至东野的道路是一功,探明了水寇老巢和航图,连夜赶来报讯是一功,建船屯又是一功,军功累积,确实够得上一个从七品校尉的官衔。” 秦云昭笑得杏眼弯弯,庄正给秦思源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见过官爷!恭喜官爷!” 原来秦思源的身份是沈谦的亲卫,人前大家尊称一声秦卫官,其实并不是官,如今有了这一纸任状,那可真正是进入夏国的官员序列了,还起底就是个从七品呢,确实是可喜可贺! 秦思源被妹妹臊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低斥了一声:“阿昭别皮,我这功劳还是……”他想说他这功劳还是妹妹占了一大半呢。 沈谦却张口打断了他的话:“这一回东野平寇,也不只你一个人立功,还有罗奕几个,也是按功论赏了的;罗奕也是提了一级,如今是正七品的校尉了。” 秦云昭笑眯眯地点头:“那太好了,改天碰到罗大哥,我跟他要赏钱去;现在嘛,秦校尉,你就不打发几个红封出来么?” 沈谦是因为罗奕向来跟秦思源亲厚,顺口就把他提了出来,一说出这个名字,下意识就往秦云昭那里看了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异色,心里顿时舒坦多了,也放松地随着她的话笑了起来:“是啊,秦校尉,那我们这两个专门上门来报喜的,你赏什么啊?” 秦思源哪受得了沈谦这话,最后被沈谦和靖风两个拍板定了,就在这里狠吃一餐晚宴,算是庆贺,谁让秦云昭做的菜好吃呢。 秦云昭横睨了沈谦一眼:“我看你们两个就是借着报喜的名头,专门来混吃混喝的吧!”嘴里说着,手下却铺排开了。 秦思源陪客,刚从店上回来的无双被打发出去买菜了,就连铁心兰都出去买酒了,秦云昭在厨房里把要准备的先准备了起来,施出浑身解数操办了一桌丰盛的晚宴。 沈谦的酒量,秦云昭在靠山屯的时候就见识过了的,铁心兰也私下里交待了秦思源省着点儿,可架不住靖风在旁边凑趣,沈谦竟是答应了给他当保媒人,明天跟他一起去东野,巡视船屯之后,就去高连部落一趟,帮他把小定的事给拿下来。 秦思源自然高高兴兴地喝趴了下去,靖风和沈谦也喝了不少,就连几个女孩子也带了醉意。秦云昭顾不得收拾残席,勉强提水沐浴过了,带着一头湿发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醉梦中似乎有人在帮她轻轻擦着头发,还在轻轻念叨着什么,秦云昭沉沉地睁不开眼,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却赫然发现枕头畔放着几只盒子,打开来看,正是沈谦应了要晚些时间送来的那套翡翠头面,和那支蕉叶碧玲珑翡翠滴珠的攒金丝步摇。 是沈谦?他什么时候来过了? 秦云昭伸手取出那支步摇,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上面吊着一串翡翠滴珠,看着那翠如春水的翡翠珠子悠悠晃动,心里也颤颤地沁出了甜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2章 听话 不知是否因为升官带来了好运,还是沈谦这个保媒人做事力度的到位,秦思源的亲事出乎意料地顺利,不仅当天就下了小定,还定下了来年的秋天,他就来亲迎娶妇。 一回东野,等把冰蓝织坊的事给处理好了,秦云昭一走进自家那小院子,就笑吟吟地立即改口,把“心兰姐”改成了“嫂嫂”,还一迭声地叫个不停,臊得铁心兰追着要拧她的嘴,准姑嫂两个正在嬉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沈谦带着秦思源巡视船屯回来,就说过来吃饭,刚好撞上这两个正在笑闹女孩。秦思源瞧着两人嘻嘻哈哈的,自家看着倒还罢了,偏偏将军也在身后跟了过来,怕在外人面前不像个样子,连忙咳嗽提醒了一声。 铁心兰抬眼瞧见那两人,立即停了手,秦云昭却是背着身子的,只以为是自家哥哥一个人回来,一时嘴快又溜了句话出来:“嫂嫂真听哥哥的话!这是立志要做贤妻良母的样子了?” 铁心兰当着沈谦的面羞得只恨没个地缝钻下去,捂了脸就跑了出去,秦云昭这时也回身看到了沈谦,不由“啊”了一声,见哥哥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立即垂了头做老实状。 “思源快跟过去看看吧。”沈谦一句话怂恿走了秦思源,好笑地走近了秦云昭身边,“就你嘴快,说别人说得顺溜,偏偏到自己了,就是一点也不听话,头发湿漉漉的就往床上倒,也不怕以后得了头疼……” 原来那天晚上,真是的沈谦帮自己在揩头发……秦云昭心里泛甜,嘴上偏偏不领情:“跟个老头子一样啰嗦……” “敢说我是老头子,还敢嫌我啰嗦?” 秦云昭这一句可是捅了马蜂窝了,沈谦觑着身后没人过来,把门一掩,伸手就来拽秦云昭。 哥哥和铁心兰随时可能回来,秦云昭怎么敢让沈谦又上来动手动脚?身形一摆就退了开,见沈谦不死心地还追上来,一来一往两人竟是过起招来。 沈谦连着两回跟秦云昭过招,都是她的手下败将,秦云昭见他这回还有胆子跟自己对打,嘴里忍不住调侃起来:“手下败将还想看看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话音未落,一招逼得沈谦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过,正要赶上去补上一脚定输赢,没想到沈谦却是一个地葫芦滚了回来,伸手握住了秦云昭的足踝施力一捏一拉,秦云昭顿时立足不稳,跌坐在了沈谦身上,被他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腰。 这姿势实在有点像女上位的感觉,秦云昭不由有些羞恼:“沈大将军什么时候练出了这么厉害的滚地神功,真是让人自愧弗如啊!”伸手就去掰沈谦的手,“你还不快松手!” “不松!除非你让我尝尝花蜜为什么这么甜,否则手下败将别想本大将军会开恩放手!”沈谦掐着秦云昭细腰的手又紧了几分,身下还有一处也不安分地顶在了她的腿心,随着她的挣扎更显得斗志昂扬了几分。 “沈胡子你还不快放开我!”秦云昭被那“凶器”逼得有些心慌意乱,“我哥他们随时会回来……”声音已经带出了一丝可怜兮兮地哀求。 “看你以后还敢不听话!”沈谦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也不管秦云昭真哀求还是假可怜,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后半截话搅进了自己嘴里,一只手已极自觉地捏着她的臀瓣大力地揉了起来。 等秦思源拉了铁心兰的手回来,一进院子就看到沈谦一身的灰,自己妹妹身上也沾了不少,脸色还有些发红,不由一脑门子问号:“将军,阿昭,你们这是……?” “一时手痒,跟阿昭又过了几招而已。”沈谦面不改色地答了,看向秦云昭的眼中隐隐含笑。 秦思源顿时放了心,见沈谦面色犹霁,一时好奇问了出来:“将军和阿昭谁胜谁负?” 刚才某人听到远远有脚步声过来,为了求他快放手,骂了混蛋、流氓不顶事后,后面可是可怜兮兮地连“沈四叔”都叫了出来的。 沈谦笑而不语,伸手慢腾腾地拍着自己衣上的灰,秦云昭却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火辣辣地灼人,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转身往屋里去了。 秦思源立时明了,将军应该是打赢了阿昭,阿昭这是恼羞成怒了,呵呵一笑,代她向沈谦道了歉:“阿昭毕竟是女孩子,有时有点任性耍点小脾气,将军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先给将军打点水来净脸。” “思源放心,我不会的;阿昭有时也是很听话的。”沈谦拍了拍秦思源的肩膀,心情很好地跟着秦思源往后头洗漱间走了。铁心兰有些狐疑地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总觉得事情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太对味儿的感觉。 沈谦第二天刚回兴州,罗奕就拖人带了个口信过来,再过两天,他可以连得两天的休沐,要过东野来看望秦思源,还要找阿昭问点事。 东野平寇,罗奕也是立了不少功劳的,加上原来的军功积累,虽然还是校尉,却是顺顺当当升了一级,由从七品升成了正七品。 正七品,跟一个地方的县官品级是一样了,人家还是进士考出来才授官呢,他这样一个无派无系的武举出身,也只有在兴州沈将军的麾下,才能得到这样的因材施用和提拔。 本来他联系过东里岛的船匠们,还以为平寇之后,将军会把船屯的事交给他,不过将军把这事交给了最先跟他提出建船屯的秦思源,倒也是无可厚非,何况秦思源当时就从水寇里招安了一批船匠水手,做起来更是得力。 罗奕也才入兴州军不到两年,年纪又轻,如今手下已经带了一百个大头兵,除此以外,将军还郑重把组建的以邵永年为核心技师的火器营这种机密的事交托给了罗奕负责,这也是对他的看重,可以想见今后晋升前程是一片光明。 只是火器营这一类的,罗奕以前并没有接触过这类奇才,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想着邵永年还是秦云昭请回来的人,而且邵永年也跟他说过,阿昭懂这些,就是那火雷管,也是阿昭做出来的。 罗奕心里立时有了想法,攒了两天的假,去东野一趟,看看秦思源,再跟阿昭那里取点经。毕竟原来在东野的时候,他也只得匆忙跟阿昭见了一面,没说得两句话就不得不走了,平寇之后,两人各忙事情,更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了。 而且,过不了半年,阿昭也要出了父孝了,罗奕摸了摸怀中收着的一支镶红宝的凤头金簪,心里有些踌躇起来,有些事,或许也该跟阿昭暗示一二了,也好弄明白她对自己是怎么看的。 罗奕一想着此行最后这个目的,心神不由有些忐忑起来,不过一晃神的工夫,一名女子突然从斜刺里的巷口窜出来,罗奕一惊之下紧急勒住了马缰。 虽然马儿在城里只是慢跑,也并没有撞上人,可那女子因为受惊,还是腿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罗奕连忙翻身下马去扶人:“你没事吧?” 手刚伸出,罗奕已经看清对方是一名姑娘,紧急又把手缩了回去,一时有些无措起来:“我…我去找个人来……” “不用。”那少女肤白眉翠,容貌姣好,咬着牙说了句不用后,自己攀着那垂下来的马缰站了起来,“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她身后的巷子里已经又跑来了一个丫头:“小姐,你怎么也不等等我……” 刚才确实没有撞上人,罗奕瞧着那姑娘除了衣裳上沾了些灰,稍微有些狼狈,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见她的丫环也过来了,松了一口气,抱拳揖了一礼,道了一声“惊扰了”,牵了马缰就走。 才行得几步,突然听到背后一声惊呼:“小姐你怎么了?”罗奕急忙回头,见那姑娘身形摇摇欲坠的倚在丫头身上,赶紧又回过身来:“姑娘,我还是送你去医馆看看吧。” 那女子见他又走了回来,咬了咬唇半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没什么事……只是脚葳了一下,不用去医馆的。不关你的事,你快走吧。” 都这样子了,再不关罗奕的事,罗奕也不好这么一走了之。奈何那女子坚持不用去医馆,罗奕只能扶了她上马,牵了马将她送回她家里去。 一路上那女子不出声,跟在身边的丫头倒是跟罗奕搭了几句话,问了名姓后就一口一个“罗公子”叫着。这称呼让罗奕心里有些不自在,那丫头再搭话,罗奕就只有语气词了,目不斜视地只往前面看着路。 丫头讷讷地停了话头,偷瞟了马背上的小姐一眼,见她审视地看着牵马在前头走着的罗奕,目光微微转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丫头也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到了地方,丫头紧走几步上前敲开了一座大宅子的侧门,对里面开门的一个婆子低声交待了一句:“小姐葳了脚了,赶紧叫人去抬一顶软轿过来。”一面回头跟罗奕道了声歉:“罗公子,实在抱歉,我家小姐现在不能乱动,还请你牵了马再稍微等候片刻。” “无妨的。”罗奕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计较这些些事。话刚说完,里面就传来了一个妇人焦急而关切的声音:“柳儿,你伤到哪儿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3章 蒙骗 罗奕抬头一看,一个衣妆贵气的中年妇人当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几个丫环婆子跟在后面赶着,嘴里还叫着“太太您慢点”。 罗奕立即就明白这位就是当家太太,身后这姑娘的母亲了,正在踌躇着要怎么说这事才好,身后那姑娘已经先开了口:“娘,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葳了脚,幸好遇上了罗大哥伸手相助,用马儿驮了我回来。” “这就好,这就好!”中年妇人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女儿一番,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指挥着丫头婆子们把小姐扶了下来,扶上软轿先送到后面去了,“你爹那里还有好药酒,让冯嬷嬷拿来给你好好揉一揉。” 一阵子忙乱完,那中年妇人这才看向规矩默立在一边等候的罗奕,脸上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刚才一时情急,还真是失礼了,罗公子切勿见怪。妾身姓陈,夫家姓杜;还请罗公子进去稍坐片刻,容妾身备礼以致感谢之情。” “陈太太不必客气!”罗奕见事情已了,这当家太太还要感谢自己,连忙推辞,“实在这事也是有我的不是,杜小姐既然无恙,罗某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陈太太请留步,罗某告辞。” 罗奕说得坚决,转身就翻身上马,向这边拱手一礼,纵马走远了。陈雪娘立在门首看着罗奕远去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满意,直到看不到人了,才转身往回走去。 “柳儿,这个罗奕你看如何?”陈雪娘径直回到杜柳的房间里,摒退了下人,才轻声问了出来。 与秦思源同一批提拔的,还有几个青年才俊,秦思源那条路行不通,杜鹏自然就寻摸着别的路了;这罗奕正是那几个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 杜鹏还着人拐弯抹角地打听了,罗奕不仅没有娶妻,就是家中也不曾给他定过亲的。而且他在家中又不是长子,家里双亲又远,如今在兴州军中为官,也是个一身撇脱的,上面不用考虑公婆的事。 要是能跟罗奕把这姻亲之事定下来,杜鹏自然有办法让他就扎根兴州,说不得以后还能接到他这千户的位置呢。 杜鹏把这人选一提出来,陈雪娘其实心里也是赞同的,只是有些担心女儿看不上。这罗奕也是个有本事的,不过相貌上,因为肤色比较黑,比起秦思源就差了点儿。 女儿原来一心是想奔着沈将军那里去的,当时沈将军虽然一把大胡子,可人家位高权重,这些都足够抵去那胡子的凶悍之气了。 何况后来沈将军剃了胡子以后,竟是让人大跌眼镜,那可真叫做是俊朗年青。但凡他能参加一回花会诗会什么的,怕是这兴州多少贵女急着要投怀送抱了。不过他身上煞气重,又一直扑在军务上,硬是没给那些贵女们找着机会。 女儿原来的眼光就是这么高标准,偏偏因为出了事,不得不降低门槛,那秦思源虽然门第低了些,胜在家中无长辈,自己有能力有长相,勉强也能入选,谁知道他却另有了亲事。 如今换到这罗奕,陈雪娘觉得他虽然各方面条件比秦思源稍逊那么一点,可想到这标准这么一层层降低下来,女儿到底看不看得上眼也拿不准,偏偏现实就是,罗奕这人选对女儿来说算是极好的了。 陈雪娘心里有些嘀咕,面上却是不显,只带了几分小心地问了出来。为了这一次女儿的亲自相看,她和老爷那里可是花了不少工夫的,要是女儿没相看上…… 杜柳低头坐在那里,并没有答母亲的问话,从沈谦到秦思源,再从秦思源到罗奕,这一层层降的差距实在有些大,要说她心里没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可想到她如今的现状,杜柳又忍不住咬了咬牙。今天她是仔细看过那个罗奕了,为人应该不错,虽然肤色黑了些,不过肚子里不像是那种有弯弯拐拐的人,更不像李明业那类花花忽忽的人。 那罗奕先前想伸手扶她,发现她是个姑娘后又紧急缩了手,很有些局促的样子。这样的男人,想来对于女人还是谨守于礼的。 爹也找人打听过,罗奕来兴州以后,并没有出入过那些花街柳巷,这种老实男人,多是到新婚夜才第一次深入接触女人。这才最好,最容易把自己失贞的事给蒙骗过去。可惜他模样虽然算是周正,要是长得不那么黑就好了…… 杜柳还在心里踌躇着,陈雪娘已经估摸着她的心思,慢慢劝了起来:“柳儿,有时候你也别光看人外表,娘瞧着,那罗奕虽然一副武夫的样子,可是身形矫健,步伐有力,并不是那种易得虚病的男子。 你别看着那些秀才举人一个个眉目风雅、玉树临风似的,说不定一场风寒都能掉了他们半条命,要是嫁了这种人,面上看着光鲜,内里苦的还是女子自己。你以后要跟丈夫过实在日子呢,罗奕这种就最是……” 杜柳连忙娇嗔地叫了一声“娘~”,打住了陈雪娘的话,她在曲城经了那一回事,怎么还会不明白男女之间是些什么事?娘这么说,无非就是隐讳地告诉她,罗奕这样的人,比那些文人在床第之间更有实力些。 杜柳回忆起那种奇异的浑身麻麻的颤栗,再想起刚才坐在马上看到的,罗奕的宽肩窄腰,心里忍不住动了一动,脸色微微有些发红,轻轻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娘,你让我再想想。” 陈雪娘觑着女儿的神色应该也是有些意动了,也不好逼得太紧,微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女儿的手:“好,那你好好想想,娘先去理事了。” 只要女儿想通了这事,让老爷跟罗奕那里慢慢一说,这事也能让她落下心了。昨天请来的大夫已经很肯定地说了,秦明月的肚子里,怀的是个男丁! 只等再过几个月瓜熟蒂落,杜家香火也有继,她这里细心哺育孙儿,杜家也能重新兴旺起来了。 婆婆那里还想着让老爷再纳一房年轻的妾室延继香火呢,被老爷推回去以后,竟然就要逼着这边过继大伯那边的一个儿子。大伯那一家子能结出什么好瓜来,什么歪的扭的还想往她这府里塞,怕是顶着嗣子的名,想着把这府里的东西都搬到大伯那里去吧! 呸,他们倒是想得美!看来不给他们找点事做,那边哪怕在乡下,也成天想盯着自己这府里了,居然那么明晃晃就想把手伸过来;幸而自己警觉,一刀就把那几只手给剁断了。 陈雪娘眼中含着一片阴翳,叫来了几个心腹管事,把事情一一吩咐了下去,这些事情一抛过去,够婆婆和大伯他们忙乱一阵的了,等他们把自己的屁股揩干净,她的孙儿早就生下来了,到时谁也不能再到她面前来说什么过继不过继的话! 叶兰音恹恹地斜躺在美人榻上,怏怏地跟她的奶嬷嬷说着私房话:“听说是老太太和大伯父那边的人,都下了这血本,硬是被惜月那蹄子躲了过去,真是贱命如草,还长得挺有韧劲儿的,那几个在她补身子的那燕窝粥里下了不少滑胎的药,她偏偏没有事儿。” 惜月房里一个丫头已经被她买通了的,说是每天看着月姨娘是在喝那燕窝粥的,居然这样都没事,果然是贱地易长草,还贱活着呢! 奶嬷嬷是知道叶兰音不想给杜杨守这一辈子的心思的,可要是惜月肚子里那孩子生下来,叶兰音就是嫡母,在官宦之家里,哪有膝下还有儿子,母亲却要回娘家改嫁的理呢?叶兰音这辈子可真得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了。 听到叶兰音跟自己这样抱怨,奶嬷嬷也只能佯装不知道她那些心思,只就着她刚才说的话安慰她:“少奶奶且想开些,那月姨娘也就这时得些脸,太太那里不过是借她的肚皮,看中的是少爷的血脉。到时孩子生下来,还不是少奶奶的儿子,那时要怎么打发月姨娘,还不都是少奶奶一句话?” 叶兰音不好再说什么,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半闭了眼睛假寐,奶嬷嬷连忙给她盖上了薄褥,轻轻地退了下去。 如今太太看中月姨娘那肚子,不仅把她身边的大丫头青灵派了过去,寻常还防得什么似的。少奶奶这边虽然收买了那边一个二等丫头,可也不敢乱动手。 太太把那点血脉可是看得眼珠子似的,要是这边敢乱动,哪怕那孩子掉了,太太也绝对能让少奶奶在这府里熬到死都给少爷守着! 那边,先就让惜月那蹄子得意一阵吧! 惜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碗燕窝粥,漱过了口擦了擦嘴,叫了青灵跟她一起去园子里走走。这是她每天的习惯了,也是太太的意思,让她挺着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在府里逛上几圈,把那些明里暗里的手都吸引出来。 什么菩萨保佑,因为她前些天胃口不好,喝的燕窝粥不多,所以中的药性轻微。惜月轻噗了一声,那可是燕窝粥呢,以前她哪能这么一天一盅地喝? 这可是杜家欠她的,该她吃补回来。就是里面有打胎药又怎么样,她孩子都生不出来的人,还怕这点子打胎药? 惜月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青灵已经体贴地问了一句:“姨娘可是累了,婢子扶姨娘先坐在这儿歇歇吧。” 见青灵把棉垫子仔细地垫在了园中的石凳子上,惜月小心地扶着肚子坐了下来,每天要绑在肚子上的棉花包越来越厚了,这样挺着腰走路,也确实有些累了,秦明月那肚子里才揣着真货呢,也不知道她如今过得怎么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4章 回避 早上因为事情耽搁了那么些时间,罗奕虽然拼命赶路,也到了后半夜才赶到东野。 本想着找一家客栈去住算了,谁知道才过一线天,守关哨的兵士看到他后急忙就招呼了起来:“罗校尉,秦校尉特意吩咐我跟你转告一声,不管多晚过来,他都在家里等着你。”罗奕心里一暖,谢过了兵士,径直往秦思源家里赶了过来。 秦思源和秦云昭在东野的新家,是找了片地方新建的房子,青砖碧瓦,两进的院子修得挺大,客房也备得齐全,条件不知道比东野新建的那几间小客栈要好到哪里去了;重要的是,住客栈和住进家里,这意义可不同。 罗奕拉了拉门上挂着一根绳子,听着里面的一只铃铛被自己扯得当当地响,然后院子里亮起了灯,有了动静。门上的一个小洞被打开,里面有亮光透了出来,还有秦思源欢喜的声音:“是罗大哥,罗大哥来了。” 门嘎地一声开了,秦思源迎了出来,一边寒暄着,一边就帮罗奕把马牵了进去。 罗奕正招呼着让秦思源从马上把他带来的几包礼物取下来,秦云昭已经着了家裳衣服出来:“罗大哥,我先帮你打水来洗把脸,再给你弄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她是临时从床上起来的,一窝青丝随意地在脑后挽了个松松的发髻,有一缕还不听话地散在了脸颊边,衬得她睡得红润的脸颊多了分慵懒的媚色。 罗奕一身的疲惫突然就消了大半,微笑了起来:“不拘什么都行,反正只要是阿昭做的,都好吃。” 秦云昭横睨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啊,罗大哥是官也升了,漂亮话儿也更会说了,哥,你可得跟罗大哥多学着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就走进厨房去升火了,还不忘再调侃一句,“罗大人,一会儿觉得好吃可得给民女多赏几个大红封啊。” “阿昭你这皮猴儿!现在这嘴是越来越利了,你可别欺负罗大哥是个好性儿。”秦思源已经系好了马,听到秦云昭那调侃,轻斥了一句。 “哥哥你这是借机帮心兰姐出气吧。”秦云昭已经打了一盆洗漱的热水出来,把帕子递到了罗奕手上,“不然你问罗大哥,我这是欺负他么?” 兄妹俩几句不见外的话,说得罗奕心里暖呼呼的,呵呵笑了一声,没注意就顺口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就算是,我也愿意。” 罗奕一时不觉,兀自拿帕子浸了水洗着手脸,秦思源和秦云昭兄妹两个却微微一愣,对视了一眼。秦云昭扭过头说了句“我去做碗汤面来”,拨脚又往厨房里走了。 秦思源随口应着罗奕跟他说的几句话,心里忍不住盘算开来:罗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打算跟阿昭揭盘来了?看着阿昭刚才那样子,也应该是明白了几分,就是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要有罗大哥这样的妹夫,人可靠,又对阿昭好,其实也挺好的…… 罗奕倒是想揭盘,可这一趟实在时间紧,他又是公事为重,一说了火器营的事,秦云昭就赶紧给他想办法,皱着眉头列了不少条陈出来,思路、方案、要怎么做,包括可行性,一条条地写了大半天。 眼见得罗奕赶着时间不得不走了,秦云昭才放了笔甩了甩写酸了的手:“罗大哥,民间专精这类的工匠要你自己去访一访了,这个我就帮不上你了。我写的这些,你拿回去给邵永年看,可能会对他有些启发的。” 她写的这么详细,一方面确实要帮罗奕,可另一方面,自凌晨罗奕无意说出了那句愿意受她欺负的话后,秦云昭也是看出了罗奕对自己几番欲言又止,有意识地不给罗奕说出什么话的机会,尽量回避了去。 罗奕连忙谢了,小心接过,用油纸包了贴身藏好,摸着怀里那支包在几层布里的簪子,正想寻个什么话头好拿出来,一眼瞧见秦云昭头上插着一支蕉叶碧的翡翠滴珠步摇,样式精美,衬得阿昭白玉般的脸庞水嫩晶莹。 罗奕的心里兀地就打了个突,秦云昭对首饰上头并不上心,什么时候会买这种精美的首饰了?莫不是…莫不是有人送她的? 这一迟疑,门外面铁心兰已经在叫了:“阿昭,好了没有,再不快点罗大哥回营可就要迟了!”秦云昭要写东西,秦思源就把住在隔壁的铁心兰叫了过来,让她给罗奕准备了不少干粮,备着在路上吃。 秦云昭连忙应着“好了好了”,伸手把罗奕推了出来:“罗大哥快走吧,小心回去晚了要被军纪处记上一笔了。”沈胡子那军纪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外面秦思源已经帮他备好了马,铁心兰也把秦家兄妹两个送他的一些东西打好了包,两双眼睛这么一看过来,罗奕伸进怀里的手就赶紧取了出来,有些不甘心地看了身后的秦云昭一眼:“阿昭,下次你们回兴州了,记着跟我那里说一声。” 见秦思源目光灼灼地看过来,罗奕心里一顿,连忙补充上了一句:“这回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也让我请客感谢一下。” 罗大哥这是还没跟阿昭挑明啊?秦思源顿时有些啼笑皆非,看着时辰不早了,抓紧时间送了他出了东野,临分别时,意带双关地跟罗奕说了一句:“罗大哥可别磨蹭了,该抓紧的时候要抓紧,小心别迟了。” 罗奕一时不解其意,应了句“我不会迟误的”,等一马扬鞭跑出去老远了,才突然体味起秦思源跟他说那话的眼神和深意来,心里不由猛跳了跳,阿昭那里……自己可会迟了? 连番赶路,加上心中有事,罗奕未免有些精神不振,等到下值,只想回营房好好睡上一觉,迎面却撞上了杜鹏正冲自己这边走过来。 “杜千户。”罗奕连忙行了一礼,然后侧身让开了路。 杜鹏却停了下来,笑眯眯地看向罗奕:“罗校尉,上次多亏罗校尉热心相助,帮了我家那丫头一把,还把她送回家来。贱内几次在我面前提起,说罗校尉当时急着要走,让她一时失了礼,连份谢礼都未及备好。不知道罗校尉今天可有空闲,杜某在家中设了小宴,正要跟贱内一起感谢罗校尉上次出手相帮呢。” 原来上次那姑娘是杜千户的千金?罗奕连忙推辞:“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杜千户实在是言重了,不必如此……”奈何架不住杜千户的热情,竟是被拖着去了。 这一餐小宴,罗奕只觉得吃得颇为别扭,席间杜千户和陈太太两人不仅热情,还特意叫了自己的女儿杜柳出来,以茶代酒敬了罗奕一杯,感谢他上回的援手。 罗奕虽然碍于情面喝了那杯酒,却总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不过一件小事,杜千户特意把自己拉到他家里赴了这宴席,是否也有些太热情了? 事实还真验证了罗奕的感觉。第二回休沐那日,他又在街上“邂逅”了杜小姐一回,碰巧她家马车的轮毂坏了,罗奕帮着车夫一起修好了,紧接着杜府的谢礼就送到了他私宅里。 半夏依着往来的规矩回了礼去,杜府那边竟然跟他这边慢慢走动了起来,就是在公事上,杜千户对他也格外和蔼几分。 几个亲近的同僚私下里玩笑:“看来是你桃花运到了,杜千户八成看上你了,听说他家的千金容貌甚美,你啊,就等着洗洗干净给他做女婿吧!” 罗奕心里不由一凛,他哪想沾上这些事啊,他还一心想着怎么跟阿昭那里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呢,听着思源那天送别时对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看来思源是乐见其成的,就不知道阿昭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杜柳这时也是想明白了。罗奕黑是黑了点,可是有前途,有自己爹爹帮衬着,他在兴州军里做下去,今后不愁自己没个诰命,何况离他那家里还千远万远的,自己不用服侍公婆不说,就是罗奕本人这性子,也是个会后院清净的。 这样一想,罗奕长得那点黑,慢慢就在杜柳眼里淡了去。杜鹏和陈雪娘心里自然高兴,可另一头问题却出来了。罗奕自从隐约知道杜家的打算后,竟是有些回避起来。 杜鹏反复找人打听了,也没人见着罗奕跟哪个姑娘家走得近,这才安了些心,那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 “那罗奕莫非是眼高于顶的,竟是看不上我们柳儿?”陈雪娘心里有些忿然,跟杜鹏那里忍不住有些抱怨,“他也不想想,他家家境不过小富,他也只是个武举出身,能攀上我们这样的门第就该偷着笑了!何况柳儿长得这般好容貌,有哪点配不上他……” 就除了那件事,可那事罗奕也不知道啊,失贞一事,只要老爷在新人洞房时领着一党子人把罗奕灌醉了过去,柳儿那边再做好些些准备,这事更是就这么揭过去了。 如今这罗奕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看不上柳儿,要这么躲着避着呢? 杜鹏也是有些发愁:“要不,我再去找找罗奕,探探他意思?” “不好,咱们可是女家,这样子未免显得行事有些急了,难保那罗奕不多想。”陈雪娘摇头否决了杜鹏的提议。 “照你这么说,女家总要矜持,总得端着的,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开口来求娶?”杜鹏不由有些焦躁起来,“我都恨不得一棍子把他敲昏了,直接拖进洞房去就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5章 挑衅 “就算你想生米煮成熟饭,那也得看时候呢!总不能让男方把咱们看轻贱了去,不然以后柳儿怎么有脸面当得了家?”陈雪娘嗔怪了杜鹏一句,“咱们还是得慢慢想个法子才好……” 门口的帘子外,杜柳静静站在那里听着,脸上一片青白,听着爹娘在里面说些别的话了,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阴狠地盯了战战兢兢站在外面的紫妍一眼:“刚才我来过了吗?” “没有,奴婢没有看到小姐来过。”紫妍立即垂了头,恭声答了话。 杜柳满意地轻“嗯”了一声,从手上退下一只红翡指环按在了紫妍的手心里:“聪明的人才让人喜欢,你做得好。” 紫妍把头又低得深了一点,偷偷觑着杜柳已经走远了,这才悄悄打开手心看了看,那枚水头纯正的红翡指环躺在她白嫩的手心里,红色艳得刺人眼,就像小姐才令人打杀的一个小丫头一样。 小姐原来也帮太太管着家,虽然骄纵了些,却没有这般心狠,如今去了曲城一趟,不仅少爷过了身,就连小姐也变了一个样,那小丫头不过说错了几句话,小姐竟罚了她二十板子,那样才留头的小姑娘,又哪里经得住婆子们打的二十大板? 当场皮开肉绽流了一地的血,夜里发了高烧,第二天就去了。小姐却浑当没事儿人一样,管家时也严苛起来了,偏偏太太自少爷走了以后,有些力不从心,把大部分家事都交与小姐来管了…… 紫妍微微打了个寒颤,听着陈雪娘在里面唤人倒茶,连忙把那只红翡指环塞进荷包里,低了头进去服侍了。 杜柳几乎是一口气冲进了园子里,才放慢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吩咐之前候在廊下等着她,后来又追赶过来的两个大丫头:“你们不用跟着我,都给我先回去!” 听着那两个大丫头听命悄悄走了,杜柳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从路边掐下了一朵金绣球,一片一片地狠狠扯下那菊花的花瓣扔在地上,伸脚碾成了一片花泥。 她能屈尊将就着嫁给罗奕,就是他烧了八辈子高香了,那种黑炭莽夫,居然还敢嫌弃她?就是出了那事,她家世、人品又哪里配不上他了?如今倒还当自己巴巴儿地非要贴上去不可了!这口气,着实让人难咽下去! 秦明月刚咽下一口燕窝粥,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冯嬷嬷细心,立即就问了出来:“月姨娘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当?” 秦明月犹豫地说了出来:“刚才……似乎肚子里动了动……” 冯嬷嬷眼睛不由一亮:“唉哟,这是胎动,是小少爷在里面开始练拳了呢!” “是吗?那就好。”秦明月忍不住伸手抚上了肚子,这肚子里可是她的救命稻草啊,只要她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老爷和陈雪娘已经答应她,就让她去城外一个庄子里荣养呢! 那事情既然已经被老爷和太太知道,相比于当即被打杀的张氏和千儿来说,去庄子上荣养,不过是少了男人而已,却是一条命能好好的,还吃喝不愁,可比秦明月之前以为的下场要好得太多了。 冯嬷嬷压下了心里的鄙夷,温言劝说着秦明月:“月姨娘如今是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份呢,再吃一碗粥吧,小少爷才更有力气呢,这样健健康康的孩子,老爷和太太才更欢喜呢。” 秦明月现在早没了原来娇宠和不甘的样子,只能看杜鹏和陈雪娘的脸色活着,要孩子健康,自然他们就高兴,他们一高兴,自然自己的日子就好过了。 听了冯嬷嬷的话,秦明月连忙让她又盛了一碗燕窝粥上来。冯嬷嬷赶紧起身盛了来,看着秦明月大口吃着,眼里都是笑意。 女人怀了身子,进补也是要注意,不然胎儿补得太大生不下来,经常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不过这一点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太太那里早已寻好一个稳婆,只要是保孩子,完全能够剖腹取婴,哪怕胎儿补得再大,也不用担心生不下来。 生不下来,到时取出来就是,就是要这般让秦明月多吃多喝好了,孙少爷的身子才能更加健壮。不过像秦明月这样被囿在这西侧院里,本来能让她走动的地方就小,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寻常也不很走动了,怕到时生的时候也会没力气吧,不过反正也不用她有力气生就是了…… “月姨娘那里又让小厨房开火,给她做了一份蜜汁焗鹅掌呢。”怜星气呼呼地跟奶嬷嬷那里低声说着。 不过是惜月那贱蹄子嘴馋,偏偏借着肚子里孙少爷想吃的由头,青灵在那里呼呼喝喝的,小厨房哪里还会不做?做了送去也就罢了,偏还要故意作态到这边来,给少奶奶这边也送了一份! 这根本就是来炫耀的,是赤衤果衤果的挑衅!要知道上回少奶奶没胃口,想吃份蜜汁焗鹅掌,小厨房说是正在给月姨娘吊猴头茹乌鸡汤,竟是一时还腾不出手来做呢!偏这贱蹄子要什么就得什么了! 同样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出身,少爷生前,惜月那贱蹄子就成了通房,夜夜在少爷身下撒娇邀宠的,不知道多风流快活。如今虽然少爷已经去了,那惜月籍着肚子里那块肉,不仅被太太提成了姨娘,今后更可能当这杜府里的姨奶奶! 看着惜月那吆五喝六好吃好喝的猖狂样子,怜星就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叶兰音只当怜星是跟她一个心思的,奶嬷嬷却知道,怜星这丫头的心里,嫉妒要更甚一些。 不过这院子里的男人都没了,嫉妒又有什么用呢?谁让惜月那蹄子的肚子争气呢,上回大夫私下里都说过今后她再难有孕的,偏偏就会出现那个万一! 奶嬷嬷和怜星虽然知机地没有把那盘子蜜汁焗鹅掌摆到叶兰音面前来,但是惜月又让小厨房做吃食的事,很快就报进了叶兰音的耳朵里。 叶兰音本来寡黄的脸色顿时更是阴沉了起来,伸手就把桌上一只粉彩杯子狠狠砸在了地上:“吃,怎么还不吃死她!” 碎瓷飞溅,怜星怕划伤自个儿的手,忙唤来小丫头来收拾了,自己也缩着脖子偷偷躲下去了。奶嬷嬷留在房间里,慢慢劝着叶兰音:“少奶奶也不用生这么大的气,老奴是过来人,眼瞅着贱蹄子那么个吃法,指不定进补太过,到时胎儿太大,生不下来呢!” 叶兰音不由眼睛一亮:“胎儿太大,会生不下来?” 奶嬷嬷连忙点头:“这事儿也是要积年的老嬷嬷才知道,怀着身子时虽然要进补,可也要适当,补得过了,胎儿在肚子里长得太大,到时吃苦的还是当娘的。那贱蹄子这时不过仗着怀了少爷的种,等到生的时候少奶奶且看着,要是生不下来,哪怕是剖腹取婴,太太也绝对叫着保孩子的,哪会管她的死活!” “剖腹取婴,那孩子还得活吗?”叶兰音听着血腥,心情有些紧张地问着。 “但凡是足月的,一般都是能活的。老奴听说有几个稳婆就是个中好手,只要不管大人,孕妇肚子里那孩子是绝对没问题的。” 奶嬷嬷这话一说,叶兰音又泄了气,孩子能活,对她来说那又有什么用?她一样得守着个奶娃娃长大成人,把自己生生耗成个老婆子! 叶兰音这边怏怏地没动静,惜月那里却是变本加厉起来,她知道太太的底线在哪里,只要不违了太太的底线,她在叶兰音的眼里再猖狂,对太太来说也不算什么。 叶兰音几回被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里的阴沉一天比一天重,就连青灵都忍不住在私下里偷偷劝了惜月几句:“月姨娘,如今虽说你有肚子里的哥儿作依仗,但生下哥儿后,他毕竟还是要认到少奶奶膝下作嫡子,奴婢斗胆劝姨娘几句……” “得饶人处且饶人?”惜月一声哂笑,打断了青灵的话,“她堂堂正妻,我不过一个小妾,哪里能有那么大的脸来饶她?我虽然不识几个字,以前跟着少爷也知道一句话。” 惜月看着青灵一脸的不解,呵呵一笑,抛下了一句诗:“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管青灵怎么想的,先转身走了回去。 青灵确实想不通,她是看出来了,连着这好几回,都是这月姨娘故意去挑的事,虽然只是些小事,可在少奶奶眼里,简直就是不把她这个正妻当回事,怎么能教少奶奶不生气呢? 月姨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哥儿生下来了,她也是要在少奶奶手下讨生活的啊,这般猖狂得罪了少奶奶,现在仗着肚子怀着哥儿,有太太护着,等把哥儿生下来,最后吃苦头的还不是她? 罢了罢了,等哥儿生下来,太太自然是要抱去养的,自己也自然跟着哥儿回到上房去,还理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横竖现在把月姨娘看护好,不出事就行了! 青灵想着不出事,惜月偏偏要搅出事,在园子散步的时候,不过听惜月的吩咐回去取只花篮子,等她走回来,远远地就看到月姨娘跟少奶奶在地上滚作了一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6章 秘密 青灵那一刻惊得魂飞魄散,急匆匆地赶到边时,惜月已经拍了拍裙裳上的灰自己站了起来:“我没事,刚才只是脚下滑了一步,幸好有少奶奶垫住了我,不然还非得摔个好歹出来呢。” 说完话,还让青灵去扶了叶兰音起来,又低头恭谨地说了些“请少奶奶恕罪”、“多谢少奶奶援手”的话,见叶兰音脸色还青青白白的没回过神来,这才让青灵扶了自己先去了。叶兰音竟痴痴呆呆地立在那里,并没有拦她或是说些什么。 出了这一桩事,青灵心里害怕得紧,要是月姨娘那肚子有个好歹,她相信太太能揭了她的皮。可惜月再三跟她说自己好好的,并没有事,让她不用跟太太那里禀报,青灵一时就迟疑了下来。 要是月姨娘福气大并没有什么事,她把这事禀报给太太,不仅没用,还会白得餐埋汰。青灵犹豫着闭了嘴,夜里又一宿没合眼地守了一夜,第二天见月姨娘确实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叶兰音却是一夜也没合眼,睁着干涩的眼睛躺在床上,指甲深深地抠进被褥里,嘴唇差点咬出了血。 昨天她心情不好,独自一人在园子里散步,偏偏遇着了惜月那贱蹄子。那贱蹄子还敢故意往她身上撞,想给她身上泼污水,却教她意外发现了一个秘密! 惜月那贱蹄子,根本就没有怀什么孩子,肚子上绑着的,就是一只棉花包! 她以为惜月是贪图荣华,想到时来个瞒天过海,大喜之下要拉她起来,一起去太太那里辩个分明,惜月见挣不脱,被她这一逼,竟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说出了一件让她惊骇的事来! 根本就不是惜月想玩什么瞒天过海,而是太太要来个李代桃僵!月姨娘,月姨娘!竟是让惜月假装怀孕,为真怀孕的秦明月来顶缸! 叶兰音当时并不信,秦明月有了身子,大可明明正正地给老爷养着就是,杜杨没了,秦明月生下的庶子却是可以认在陈雪娘膝下的,做什么要这么遮遮掩掩? 惜月听了她这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向她的眼光里只有怜悯和讥诮:“我的好太太,若是明正言顺的,当然就是这样,何须得太太做下这么多手脚?” 不是明正言顺?若不是杜家的种,秦明月早就会被陈雪娘暗里给处置了,怎么会容得以她生病需要就近照顾的缘故,把秦明月囿到正房的西侧院去? 像是猜到了叶兰音心里的疑问,惜月微笑着说出了一个让她几乎晕倒的事实:“秦明月肚子里的种,自然是杜家的种,不然太太怎么会还养着她呢? 太太暗地里养着她,却让我在这里扮有孕,少奶奶这么聪明的人,还会猜不出这是为什么吗?说起来,以前少爷夜里头经常出去,就是拿着宿在我房里的借口呢。” 叶兰音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地响,她一点也不想猜出来!杜杨竟是跟他父亲的妾室私通,还珠胎暗结! 她以前只想着杜杨不过好色了几分,谁知道他竟会是这种浮浪无德的人,竟然连他父亲的妾都敢沾手,秦明月还是正经从外面抬进来的贵妾呢! 他读了这么些年的书,全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根本就不知道“廉耻”二字是怎么写的! 还有那个秦明月,也是个浪货!苍蝇不叮无缝之蛋,杜杨没找青姨娘也没找萍姨娘,偏偏找上她,她年轻貌美固然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这女人根本就是个****! 这种贱人,放在谁家的后院里,绝对就是一碗药送下去的事。偏偏这贱人在杜杨死的时候怀上了他的孩子,陈雪娘竟然想出这种李代桃僵的事,要把这点血肉留下来! 而她,就因为这个本来见不得光的,悖伦的奸生子,就要在这杜府的后院里白白耗掉她的韶华,耗掉她几十年的生命!想起以后那个悖伦的奸生子会口口声声叫自己母亲,叶兰音只觉得恶心到了极点。 她叶兰音,竟然沦落到要给这么一个东西来当母亲?陈雪娘竟是想捏了她的鼻子,逼着她咽下杜家这么一坨腌臜的污秽,然后用她一生的时间来一点点消解它? 叶兰音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爆出来,眼前浮现出昨天惜月那看似含笑、实则恶毒的眼神:“幸好那东西真不是从婢妾肠子里爬出来的,婢妾只管担这么个虚名就是了,反正以后是要养在少奶奶膝下,叫少奶奶‘母亲’的呢……” 母亲?那个杜杨跟秦明月悖伦私通生下的奸生子?叶兰音猛地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下床,就趴在床头恶心干呕起来,身上一阵阵忍不住地寒颤。 “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怜星听到里面有了动静,连忙打了帘子进来,一见叶兰音这样,急忙给她拍着背顺气,“可是着了凉?婢子这就去请大夫来。” “不用去!”脸色惨白的叶兰音一把抓住了怜星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了她的肉里,“我没事,扶我起来梳妆,今天又到了给太太请安的日子了。” 陈雪娘怜惜儿媳妇年少失寡,免了她原来****的请安,只要初一十五往正院来上一回,尽个心就成了。原来叶兰音只当这是婆婆对她的看顾和愧疚,到如今她才明白…… “你身边的人是怎么服侍的,就不知道劝一劝主子么?”陈雪娘看了眼脸色还有些灰白的叶兰音,话里倒是贴切关心,“你也是的,既是身子不太舒坦,指人过来禀一声就是了,还要撑着巴巴儿地过我这里来做什么?咱们娘儿俩还用看这些虚礼吗?” 叶兰音唯唯应了,出来时装作无意,看了西侧院一眼:“那秦姨娘怎么不来给母亲请安?按说养了这么久的病,也该好了。” 送她出来的紫妍恭谨低了头答话:“月姨娘身子弱,得的那病症又见不得风,太太怜惜她,怕她病情加重,就免了她请安。” 居然把那边也叫“月姨娘”了,这一个宅子里弄出两个月姨娘,就是防着以后万一有下人失了口吧!叶兰音嘴角扯了扯,淡淡一笑:“也就是母亲好性儿,容得这样的人。”这样的贱人,早就该打杀了才是! 紫妍只是个大丫头,见少奶奶语涉到两位主子,不敢再答话,只默然低了头。 叶兰音也知道从紫妍这里听不到什么,见秋阳正好,便说要晒晒太阳,扶了怜星的手慢慢散步走了。 等绕到一处院落后面,见路边一树丹桂开得正好,橘红的碎花儿隐在深绿的枝叶间,香气氤氲,叶兰音一时来了兴致,让怜星找了个婆子取了架梯子来,要上去摘一束丹桂上来。 婆子架好了梯子,怜星正要指使她上去选束好的摘下来,叶兰音却发了话:“我亲自去摘!” “少奶奶,使不得!”怜星吓了一跳,连忙来劝;那婆子也被唬了一跳,哪有下人在一边,却让主子亲自上梯子去摘的理呢?就是这规矩也不合啊! 叶兰音却木着一张脸,眼光冰冷地扫向怜星:“昨夜里我梦到了相公,他问我如今家里的丹桂是否开了,香不香。我要亲手摘一支下来,在他灵位前供上三天。” 怜星一个激灵,立时就哑了口;今天一早,叶兰音那样子她是看在眼里的,又不准她去请大夫,怕是昨天真的梦到什么了。只是主子不说她自然就不能问,如今主子这样说出来的,她还能再说什么? 见怜星已经垂下头不再说话了,那婆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示意怜星一起扶好了梯子,战战兢兢地提醒了一句:“那少奶奶小心着些。” 她自会小心的!这时辰,这府里不会有人往这边路上来!叶兰音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轻轻提了提裙子,也不怕高,竟是一步步攀着梯子爬了上去。 秋日暖阳透过丹桂照下来,似乎点点滴滴的光影中都浸了桂花的浓香,叶兰音立在梯子最上头,伸手轻轻拂着面前的桂枝,似乎在挑选哪一枝丹桂开得最好。 透过桂枝的空隙,叶兰音幽幽深深的目光落到了远处的一进院落里。 秋天这么好的太阳,不止对孕妇,对肚子里的胎儿更是极好的。冯嬷嬷正小心扶了秦明月出来:“月姨娘小心着些,大夫说如今太阳已经不烈了,多晒晒对孙少爷有好处,老奴扶你在这院里走一走。” 秦明月一手扶着冯嬷嬷的手,一手揉着自己的腰,瞅了眼已经隆起的小腹,慢慢在院子里走了起来。什么时候,这孩子才生得下来?她现在夜间睡觉都已经觉出很有些不便了。 她如今巴不得早些生下这孩子,好尽早离了这府里去庄子上去。当初在靠山屯,是眼巴巴地想进这城里来,等到进来了,现在却是急着想回庄子上去了,庄子上虽然诸多不便,可总比在这里陈雪娘随时捏着她的命要强。 叶兰音面无表情地摘了一束丹桂下来,下到最后一级梯子时,却差点没葳了脚。见婆子唬得脸色有些发白,叶兰音示意怜星塞了个荷包过去,这才生硬地说了一句:“这件事谁都不准说出去!” 少奶奶不顾她们的阻拦,做出这样不合规矩的事,要是说到了太太耳朵里,受责罚的也只会是她们这两个下人。怜星自是不用说,那婆子既得了赏,更是紧点了头。 叶兰音这才转身先走了,回房后将那枝丹桂插在一只盛满清水的素瓷瓶里,供在了屋里头杜杨的灵位前,把丫头们都赶了下去,自己坐在椅子里,愣愣看着灵牌前袅袅飘散的香烟,如失了魂一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7章 连祸 秦明月睡得很不安稳,明明已经是秋天了,却总觉得像夏夜里一样灼热。不对,自从进了杜府里,就是夏天也没有这么热的,杜府里存的有冰,哪怕是再热的夏天,一进屋里也是凉嗖嗖的。 秦明月口干舌燥地醒了过来,张口正要叫睡在她榻下的冯嬷嬷递杯温水来喝,却惊骇地发现屋里头一片火舌肆虐。秦明月顾不得穿鞋,赶紧跳下床惊惶地叫了起来:“冯嬷嬷,快醒醒,起火了!” 正是凌晨人最瞌睡的时分,冯嬷嬷到底年纪大了些,一下子就睡了过去,猛地被秦明月慌里慌张地叫醒,也唬了一跳,连忙起身就拉了秦明月往门口跑。 两人都是赤着脚,才走得几步脚下已是一滑,一齐重重摔倒在地。冯嬷嬷摸着手上一手的油腻,脸色刷得白了,火油!她们这一摔,竟是连身上的中衣都浸满了火油! 门口已经出不去了,那里积着一汪的火油,这会儿正是火势熊熊。秦明月被这重重一摔,捧着肚子就叫了起来:“好痛!痛死我了!” “痛也得先忍着!不出去,我们都得被烧死在这里了!”冯嬷嬷连滚带爬地起来,拖着秦明月往窗户那边去,却是已经来不及了,窗户那里也已经轰地燃了起来。 先前自窗户倒进来的火油淋漓流满了挨着窗户的那张木桌,这时不仅燃得猛烈,更带着呛人的烟气倒卷过来。 “来人啦,起火啦!”冯嬷嬷惊惶地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想先避到墙角边去,已经软倒在地的秦明月却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裾:“冯嬷嬷,我肚子痛死了…痛啊……” 鲜红的血已经自她身下流了出来,与先前沾了火油的污渍处染在一起,透出了沉沉的暗色来。 冯嬷嬷心里一沉,知道秦明月定是刚才摔了那一跤狠的,这肚子八成是保不住了。她的肚子保不住了,可自己的命还是要保住的! 冯嬷嬷连忙去掰她的手:“快松手!”被秦明月这么一攥,她拖着这么个人怎么能走得动? 偏偏她想保命,此时秦明月也想求生,竟是死死攥着她那衣角不放手,冯嬷嬷抬脚去踹,秦明月一声痛呼下用尽力气一拉,冯嬷嬷沾了火油的那只脚立时不稳,呲溜一声被扯得跌倒在地上,火苗立即沿着她散出来的头发烧了过来。 “贱蹄子,你快放手!”冯嬷嬷吃痛,胡乱蹬着脚,伸手去扑头上的火,却忘记了自己衣袖上也早浸了火油,只一瞬间她便燃成了个火人。 秦明月惊骇欲绝地忙松了手,却已经晚了,浸在她衣上的火油被这高温一逼,也轰地燃了起来。 秋天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正院的西侧院失了火,住在里面养病的秦姨娘真是不小心啊,大概是熬药的时候忘记关炉火了吧。偏偏里面又只有一个冯嬷嬷在侍候着,年纪大的人,一时也救不及啊…… 叶兰音静静立在墙外,冷冷听着里面传出的惨叫,见怜星和奶嬷嬷已经合力把梯子递到了这边墙头,手脚慌乱地提着火油壶要从梯子上爬下来,连忙上前扶好了梯子:“动作快些!” 只要放好了梯子,再把那只火油壶往最旮旯的那个杂物房里一放,任谁也不知道…… “少奶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惜月扶着青灵的手,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惊骇地问了出来,“你们…不是来救火的……” 青灵另一只手上提着灯笼已经不停地抖动起来,摇曳的烛光将惜月那张脸映得阴森莫名。墙内的火舌骤然拔高,叶兰音清楚地瞧见了惜月眼里疯狂燃烧的火焰,突然就打了一个寒噤。 原来她是那只螳螂,而惜月才是最后的那只黄雀! “杜千户家里也不知道触到了哪路霉神,今年实在运气不好啊。”一名校尉微微摇了摇头,“先是他受了伤,然后是他儿子过了身,现在家里竟是还发生了火灾,听说他儿媳妇还有一个小妾都被烧死了,本来他儿子那里还有个小妾怀了遗腹子,吃了那一通惊吓,当时就小产了,真是祸不单行啊……啧啧……” 杜千户家里竟是连串出了这些事?罗奕正听得一愣,同僚已经开口邀他了:“他儿媳妇过世,我们不好去看得,大家一起凑一份哀仪送过去吧,也算是尽份心。”罗奕连忙点了头,随着大家凑了份子。 陈雪娘病了,病得很重,一下子竟是有些药石无医的感觉。杜鹏一夜间似乎也老了十岁,他自是知道,妻子心里唯一的那点期盼被那把火烧成了灰,这时候,竟是一点活着的精气都提不起来了。 他还有个庶子,可那病病歪歪的模样,大夫也说不准他还能活多久,只不过是用药养着而已。而老娘那边,已经几回催他在大哥的几个儿子里择一个嗣子过继了。 大哥的儿子,便是最小也已经成家娶亲,哪里又还养得亲呢?何况大哥夫妻俩那嘴脸,现在竟是只当他现在的家业就是他们的了一样。 昨天借着来探弟妹的病,大哥两口子竟大大咧咧在他府上呼奴唤仆起来,虽然被柳儿令人赶出去了,可杜鹏也看到,这府上人心已经开始在变化了。 他们竟都当他绝了后了,迫不及待要来接收这家产了,以大哥大嫂那悭吝性子,莫说他那两个年纪还不大的庶女了,就是柳儿这个嫡女,怕是也恨不得不打发嫁妆,卖将出去吧! 凭什么!这可是他的家,他的家产,他辛辛苦苦半辈子攒下来的家业!凭什么就要让那两个贪赖的人给占了去?!杜鹏手指捋进发间,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爹爹。”杜柳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轻轻唤了一声,瞧着杜鹏鬓边几乎全白了的头发,心头忍不住一酸。 哥哥过了身,还未养好伤的爹爹受了打击,当时又病了一场,鬓边已半染风霜,可好歹月姨娘那里还怀了哥哥的遗腹子,大夫诊过脉后又说是个哥儿,爹娘这才稳下心来。 谁知道,怀都怀了这几个月了,家中因着两处突然失火,竟会让月姨娘受惊小产,不仅嫂嫂那院子的主仆都被烧没了,月姨娘肚子里,哥哥留下的那点血脉也就这么没了……爹娘又怎么受得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呢? 何况,还有大伯和大伯母那令人生厌的嘴脸! 杜柳当时虽然发横将那两人撵了出去,可她也接手管家了这一段时间,又怎么会看不出下人的人心浮动?回头看到爹爹这样,杜柳心里酸涩至极,张了张嘴,可唤出那一声“爹爹”后却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呢?家里没了男丁,产业可归族中!就是还有个病病歪歪的庶弟,眼看着也是个长不成人的样子,祖母和大伯那边,便是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直接就逼爹爹过继嗣子! 大伯母那天过来,看她和几个庶妹的目光,活像是待价而沽,只想着要把她们卖多少银子!杜柳只觉得心里一片寒冷,身上已起了一层鸡皮粒子。 杜鹏已经抬起了头:“大夫给太太诊过了?怎么说的,是不是要换方子?”女儿过来,自然是请来给陈雪娘的大夫已经诊好脉了,因此杜鹏这样问着。 杜柳收回了看着父亲那头白发的目光,悄悄垂下了眼:“大夫说,母亲那里是忧思过重,胸中郁结不解,这才会……已经又换了方子了,女儿这就去亲自抓药回来。” 见杜鹏有些疲惫地挥挥手,杜柳忍住眼中的酸意站起身来:“爹爹也要多注意保重身体,女儿如今……现在就去抓药了来。” 不等杜鹏再说什么,杜柳急急地退了出来,用手中的帕子按住了眼睛;她如今也只有爹爹和娘亲依靠了。 万安堂一如既往的生意好,杜柳脸色漠然地坐在花厅中,取出药方让伙计下去抓药了。有一对夫妇刚拿了诊号,被另一个小伙计领了进来:“两位还请在这里稍候片刻,林大夫那里还有两位病人。” 小伙计下去斟茶去了,年青的夫妇两个却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妇人明显怀着身孕,肚子隆起很是明显,却是一脸的又喜又忧:“都说双生子要极费力才生下来呢……” 男人就轻斥了她一声:“胡说些什么,林大夫说过,你身子一向康健,只要注意着,不会有多大事的。”说完又哄了妇人几句,见妇人脸色霁和,男人陪了些小心试探着问了出来:“阿沅,既然是双生子,其中一个到时跟我姓可好?” 正在木着脸端茶的杜柳手上不由一僵,扫了一眼斜对面那夫妇两人的衣饰,看着不过是家境稍好的人家,原来这家人竟是招婿上门? 妇人已经娇声答了话:“二哥,爹娘可一心盼着孙子继承我们张家的香火呢,只怕两个孙子都嫌不够的。”见男人面上有些讪讪,妇人又放了软话,“不过咱们把这两个孙子抱给了爹娘,哄好了他们,然后慢慢跟爹娘把话说圆了,等下回,我们再生的孩子就跟你姓……” 男人的脸色立即好看起来,他和妻子如今正年青,要多少孩子不得?左不过再等一两年的工夫,邻居里生了五六个儿子的多的是,阿沅这一怀就是双生子,照这速度,不过几年他也会有个跟他姓的儿子的! “杜姑娘,你要的药已经抓好了。”先前的伙计提了一串麻黄纸整齐包好的药包走了进来。 杜柳连忙谢过了,伸手接过药包,出门上了马车,心思却还一直在飘忽着。招婿上门的守灶女,生下的孩子自然是跟女方姓,男人只是赘婿,就是家业,也自然是传给守灶女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8章 醋意 罗奕怔怔看着手中的绢帕,一时还回不过神。 杜小姐说她是偷偷过来给家里上香祈福的,走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既然遇上了,自己自然是伸手襄助了。不过举手之劳,那一刻杜小姐却瞬间泪水涟涟,抓住自己的衣襟,哭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罗奕揉了揉手里那绢帕,洁白的帕子,是用上好的素绢裁作的,上面用色泽鲜艳的丝线,精致地绣了一枝随风轻荡的柳枝。 兴州民风虽然开放,可他还是谨记着男女大防的,慌不迭地扶着杜小姐的肩头推开了她,杜小姐也红着脸解释说她一时失态了,可那一番忙乱后,她的帕子不知怎的,竟然就到了自己手里。 就是之前那一番情形,也被赶上来的同僚常校尉看了个正着。罗奕只觉得头痛起来,杜小姐家里那种情形,女孩子一时软弱些他能理解,可……让人误会了什么就不好了。 手中这团绢帕,丢也丢不得,拿着又像块炭一样,罗奕只觉得烙手得很,想了想,还是先塞进了衣袋里;还是得找个什么时机把这帕子还给杜小姐才是,这是女孩家的私物,不好流落在外面的,就算他私下了烧了也不成,万一杜小姐回头想起这帕子跟他寻来,他交不出来,更是不妥了。 等办完了差,因着明日是休沐,罗奕不必再回大营中,自往自己的私宅过来,才到门口,半夏就高高兴兴地告诉了他一个消息:“秦姑娘回兴州来了,先还遣人补送了一份中秋节礼过来呢。” 秦云昭现在跟着她哥哥,寻常都在东野,就是中秋节也是在东野过的,不过除了浆丝的事外,她私下里还帮着秦思源忙着船屯的事。 船屯里正在造船的紧要处,兄妹两个吃住都在里面,竟是一时将中秋节都混忘了,就是中秋节的第二日,八月十六,秦云昭的生辰,也是被忘到了脑后。 等那船的几个关键部件被修造出来以后,被人从兴州带来的几份节礼已经搁在桌上都要上灰了;兄妹两个才想起这回事来。 生辰还可以在家吃一碗寿面算过了,中秋节礼却是要补的,而且因为忘记节礼是一件很失礼的事,秦云昭趁着运送这一批新织出的冰蓝面料过来的时机,挨家亲自上门补了礼。 罗奕听说她人回来了,不由惊喜起来,跟半夏说了声晚间不回来吃饭了,想了想转身就去柳街寻秦云昭。 秦云昭刚从将军府上回来,她是一户户挨家补礼送上门的,邵永年忙着做事,只让她把礼搁下就行,罗奕还在当差没有归家,就连沈谦,石老管家也说他出去办差好几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石老管家倒是很想请秦云昭在府上多坐坐,可秦云昭哪好意思多坐,留了礼道了歉就先出来了。跟何花商量了一些清荷坊的事以后,秦云昭漫步走回去时,一时兴起,想着很久没有吃到五味斋的酥油泡螺了,脚步一转就往那条街上绕了过去。 才进街口,就有糕点的芳香淡淡传来,秦云昭精神一振,脚步加快了几分,刚走到店边,就看到伙计正把一只盒子递给等在门外的一名年青男子:“公子,你要的新出炉的泡螺。” 那人接了盒子微笑着转过身来,只微微一怔,一抹惊喜就漫上有脸庞:“阿昭!我正要来找你!” “罗大哥。”秦云昭本来没料到会在这家糕点铺前面碰上罗奕,听到他这一句话,顿时明白了,他这是得了自己回来的消息,专门绕过来买糕点的。 这盒子酥油泡螺,是专门买给自己的……秦云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急中生智先客气地问起火器营的事来:“罗大哥,火器营如今进展如何?” 要是说别的,罗奕怕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秦云昭提起火器营,却正好给了他一个好话题,当下一边陪着阿昭往柳街走着,一边细细给她说起情况来。 火器营跟船屯一样,在兴州军都是新建的事物,罗奕自然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说得一阵又跟秦云昭讨教一阵,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夕食的时候。 无双已经在厨下把饭菜都收拾好了,这时候又怎么好让罗奕饿着肚子回去呢?秦云昭只好客气请罗奕一起用了饭再走,罗奕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晚秋的天色黑得早,用完饭无双已经在院子里点上灯笼了,秦云昭就婉转地提醒起罗奕来:“罗大哥,如今天色黑得早,家里又只有我跟无双两个,倒是不好多留你了……” 罗奕也知道这个理,讷讷地站起来告辞。他这趟专门过来,怀中还揣着那支镶红宝的凤头金簪,想着把自己的意思先给阿昭透一透,只是刚才一时找不到机会。 罗奕原来也是这家里出入过几回的熟人,无双见主子起身送客了,自收拾了盘盏去了厨房,院门口一下就只余了罗奕和秦云昭两个人。 这时机还要等什么,半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罗奕突然就缩回了脚,胀红了脸瞄了一眼秦云昭,鼓足了勇气问了出来:“阿昭,思源可说了要给你相看人家?” 见自己还是避不过罗奕这一番话,秦云昭正要开口,罗奕已经突然自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塞到了秦云昭的手里:“阿昭,这簪子,我送你!” 他动作极快,仿佛那簪子是烫手的火炭一样;却根本没注意到,还有一样东西被他这一番动作带了出来,飘飘荡荡摊落在了秦云昭脚下。 他说得又急促又紧张,生怕秦云昭会立时把这簪子还回来,没想到秦云昭接了簪子后就低头看向了地上,似乎愣住了,又似乎是因为害羞,罗奕一时心跳得如擂鼓一样,突然就把心思更直白的说出了口:“阿昭,我心悦你!” 可说完这句话后,一见秦云昭抬脸起来正要张口,罗奕却一下子就没了底气,竟是做出了一个让秦云昭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不等秦云昭答话,突然就拔脚跑了! “罗……” “大哥”那两个就卡在了秦云昭的嗓子里。秦云昭俯身从脚边拾起刚才被罗奕从他衣袋里带出的那方帕子,在灯火下看了个分明。上好的素绢,上面用草绿的丝线精美地绣出了一枝随风飘荡的袅袅柳枝儿,端得是活灵活现,让人如入春景。 秦云昭的心却揪了一下,这图案的帕子,她见过!以前在五味斋买糕点时,她曾见过杜柳的手上拿的就是这图案的帕子,所以帕子的一角才会绣上这样一枝鲜活的柳枝。 可这女人家的私物,怎么会到了罗奕的怀里?秦云昭想起杜鹏原来还想给哥哥戴上绿帽子的事,心里不由一紧,莫不是杜鹏那里看哥哥这边不谐了,竟又把主意打到了罗大哥身上? 秦云昭将那块帕子团在掌心里,连着罗奕塞到她手上的那支金簪,下意识地攥紧了去。她得找罗奕把话说清楚,千万要小心杜柳那个女人。 “怎么,你很喜欢这簪子?” 一句轻轻的问话像风一样飘来,秦云昭愕然惊喜地抬眼,傍河边的一株柳树下,沈谦正负手而立,脸色隐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可那黑黑深深的眼睛里,却如夜中的野兽一样幽亮地灼人。 秦云昭看到他第一眼时的惊喜,慢慢地褪了下去,心里涌上了一丝委屈,却还是镇定地辩白着:“我没打算接罗大哥的簪子,刚才只是一时失了神,明天我就会把簪子还给他,也会跟他说清楚的。” 事涉杜柳,虽然她跟杜柳不对付,但杜家已经是这种境地,她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现在也无意把杜柳失贞的事随意抖露出来。沈谦既然爱她,那就该信任她才是,何况她也马上跟他解释了。 沈谦慢慢走近,盯着秦云昭澄澈如清潭的杏眸,一时只觉得胸口酸酸胀胀起来。 得知秦云昭回来时的一腔欢喜,此时在沈谦心里全部都因为刚才的所见,酿出了满满一腔醋意。他知道阿昭肯这样对他解释就是好的,他也应该相信她,可心里头,却有一缕情绪莫名地紧紧挂在了“失了神”这三个字上。 失了神?阿昭说她刚才一时失了神!为什么会失了神呢?莫非在那一刻,她心里也念着罗奕的那份情意,一时软了心肠? 她在东野,他在兴州。他几乎是夜夜想着阿昭,得知她回了兴州后,连饭也没顾上吃一口就跑了过来,却没想到会在她家门口看到这样一番情意。 绵绵情意!要依阿昭的性子和反应,她不是应该会立即把这簪子还回去吗?怎么偏偏会失了神呢?要知道,他站在树下看着阿昭面对罗奕的表白低了头下去似含羞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有一团火烧得厉害! 可是,阿昭给他解释了,她说明天就会把那簪子还回去!沈谦突然拉着秦云昭一步跨进了院子里,反身就把她压在门上,凶猛地吻了下去。 秦云昭猝不及防,被他紧紧扣住自己的后脑,那一瞬间几乎窒息,勉强才挣扎着吐出了几个字:“……别……无双……”无双还在厨房里收拾碗筷,一会儿就会出来,要被她看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59章 归还 沈谦一把将秦云昭打横抱了起来,几步就走进了她的房间,反脚踢关了门,直接将她压在了床上,重重地吮磨、啮吻,似倾诉这些日子的思念,又似对她的惩罚,直到自己几乎要把持不住了,才撑起身来,看着身下那媚色勾魂的人儿,哑着嗓子告诫出来: “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若你再敢理别的男人,收这些簪子镯子的,我绝对不饶你!” 这人,说得自己就应该呆在后院成为他的禁脔一样!秦云昭虽然面上红霞未褪,忍不住也恨恨地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沈谦一眼。 她刚才正是情动,虽然心中生恼,可那双春水潋滟的杏眸这么一瞪,并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让人觉出几分娇嗔的别有意味,沈谦忍不住又低下头去。 秦云昭急忙拿手抵住:“不要!胡子扎死人了!” 她的下颔、脸上和颈侧的肌肤,确实都被他硬硬的胡子刮起了一片片红痕,刺刺痒痒的痛。沈谦伸出拇指细细摩在她娇俏柔嫩的下颔上,良久才长长慨叹一声,翻身倒下,躺在秦云昭旁边:“阿昭,我等不及了,我要向你大哥提亲!” 他要提亲,他要先定了名份,把阿昭盖上他的印子,这样才放心! “你…拿得出庚帖?你家里……会肯么?”秦云昭默然半晌,才悠悠出声。 她之前拦着沈谦跟哥哥说出两人的事,就是因为心里一直没有底。没底,既源于沈谦这份对她突然而来的炽热感情,更源于沈谦的家世。 就是后世,再自由恋爱,家里也经常要看一个门当户对,何况这讲究门阀的夏国。在这份感情上,她虽然是被动的,却是对沈谦也动了心,因此着意打听了一番他的家世。 沈谦的父亲,是正一品的武侯,早年间因为军功赫赫,所以才得夏国的皇上赐了一个“武”字的封号。沈谦虽是庶子,可他自身有能力,又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他的婚事,又怎么会低到去娶一个从七品校尉的妹妹呢? 秦云昭这么一说,沈谦果然沉默了,半晌后才恨恨地咬了咬牙:“不用你操心那么多。你只须好好给我记着,这辈子你一定是我的女人!”现在…家中自然是不肯,可以后,他一定会让家里肯的! 这霸道的男人!秦云昭心里微微泛甜,说话却极是中肯实在:“我不操心,反正你提亲也要等你家里同意了再说,何必现在就把这事摊到我哥面前呢?没得让他替我操心!” 他与她虽然有情,可他身为一方大员,出身公侯之家,怎么可能不遵守这世俗礼法呢?事情既然还没到那一步,提前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沈谦自然也明白这意思,先前提出提亲,也是一时发了醋意,有些情急了,听了秦云昭这么明白地点破,不由重重吐了一口气,却又不甘心,伸手探进秦云昭的衣领,摸到那只玉葫芦被她好好地挂在颈间,这才又吐出一句话:“总之,你以后只许收我给你的东西,别人送你的,都不许碰!” 秦云昭听他竟是耍起横了,哼了一声,赌气伸手就去推他:“不许你睡这里,这里床单被褥都是何花姐送我的,可不是你送的,也不许你碰!” 沈谦赖着不动,嘴角却弯了起来:“女人送的除外!”一伸手紧紧箍住了秦云昭的腰,拽得她伏在了自己胸膛上,“你哥果然说得对,你发脾气耍起小性子来,确实要不跟你一般见识才行!” 秦云昭刚捶了他胸口一拳,门外已经响起了无双的敲门声:“小姐,院子里有支镶红宝的凤头金簪和一方帕子,可是你掉的?” 刚才沈谦突然袭来那一下,让秦云昭不自觉地放开了手里的东西,去抵着他的胸膛了。那两样可都丢不得! 秦云昭连忙挣开了沈谦的手,走出去将那簪子和帕子取了进来,放在了桌子上,见沈谦又紧紧挨了过来,横睨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明天我就去退给罗大哥;天色不早了,你还不快回去!” 沈谦又跟她磨了一阵,觑着院子里没人,才几步翻墙走了;心里却是定了,明天赶紧先把手头的事做好,然后跟了阿昭过去。 罗奕一晚上像失了魂一样,又后悔昨天一时冲动,簪子送都送了,说得直接也就罢了,偏偏最后一刻自己却害怕起来,竟然逃了! 答案都还没听到,这算怎么回事呢?阿昭她被自己突然塞了那簪子,是会收还是不收呢?罗奕一夜里翻来覆去像烙烙饼一样,第二天起来就顶了两只黑眼圈。 罗奕这样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半夏唬了一跳,连忙取了帕子浸了冷水给他敷眼睛:“少爷,你这是没睡好啊,好在今天是休沐,你再去躺躺养养神吧。” “不用,我还有事。”罗奕敷了一阵眼睛,瞧着也能看得过去了,又把身上很是收拾了一番,就打算出门。半夏连忙跟着。 罗奕突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半夏,你不用跟着我,你……” 半夏“哦”了一声止了脚步,却突然冒出一句:“少爷你是不是要去找秦姑娘?” 罗奕面上一红,咳了一声:“多嘴!”听着半夏在身后闷笑,有些仓皇地急步走出了家门,才走了一半的路,恰恰地迎头就撞上了寻过来的秦云昭。 罗奕的心几乎要跳出了胸口,唤了一声“阿昭”后,却噤了声,垂了头一下子不敢看她的眼睛,脸上却烧了起来。 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说话却是不方便,秦云昭环顾左右,伸手就指了旁边一家茶楼:“罗大哥,我们去那家茶楼坐坐吧,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罗奕抬头小心地觑了秦云昭一眼,见她头上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只簪了两朵精巧的粉色珍珠串成了玫瑰花,并没有插什么簪子,一身素淡冰蓝丝绣飞花的衣裙,更渲染出了她此时沉静的心情。 阿昭的脸上,并不是喜色或羞色……罗奕深吸了一口气,稳下了心来,勉强还扯了一个笑容出来:“好,早说要请你一餐感谢你,就先请你去喝餐早茶。” 秦云昭轻轻“嗯”了一声,略低了头跟着他一起进了茶楼。街对面的一辆马车里,刚才被撩起的一角车帘子刷地被放了下来,杜柳一张姣好的脸几乎变得扭曲:秦云昭!原来罗奕看中的人竟然是秦云昭! 她眼睛不会看错,罗奕脸上刚才闪过了惊喜、羞赧和担心的种种表情,几番“邂逅”罗奕,她就没有见过罗奕那张黑炭脸上对她有过这样的神情!难怪他竟然会看不上自己…… 杜柳紧紧握着拳,任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半晌,才吩咐了跟车的一个婆子近前来,低低在她耳边吩咐起来:“你过去……” 桌上的两杯茶水犹冒着热气,雅室中却只余下罗奕一个人。一支镶红宝的凤头金簪和一块折好的素绢帕子,被齐整地搁在桌子中间的位置,不偏也不倚;就像阿昭对他的,只是一份友情,不曾薄一分,却也别想浓一分。 罗奕伸手掂起那支金簪,拿在眼前细细看着。当时他去选这支簪子时是有多忐忑和兴奋,如今就有多痛苦和颓然。 就在刚才,不过一刻钟以前,阿昭把这簪子和这方叠得整齐的帕子一起放在了桌子中间,端端正正地看着他:“罗大哥,昨天我一时失神,是因为你取出簪子的时候,还掉出了这方绢帕。” 阿昭止住了他急于要辩解的话,郑重看着他,继续把自己的话说了下去:“这绢帕的主人是杜千户的女儿杜柳,虽然我不知道这帕子为什么会在罗大哥手里,但是杜柳此女配不上罗大哥,她家中正在为她寻婿,罗大哥切记小心不要惹上麻烦。” “阿昭你放心,我不会跟她沾上事的。这帕子…本来我也是要还给她的。” 阿昭关心他,他心里感激,急忙就保证了一句,生怕阿昭会对他有什么误解,可阿昭马上说出的话,却直接让他浑身的血几乎都快凝固了。 “罗大哥心里有数就好。另外这支簪子,我不能收。”阿昭那双黑亮的杏眸平静看着他,可说出下一句话时脸上微微染了些绯色,“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一点也没有拐弯抹角,阿昭直接告诉他,她心里已经有人了……罗奕抬手将杯中的茶尽数倒入口中,以往苦涩之后唇齿留香的茶水,这一回却是直接苦到了心里。 “公子,可还要添茶?”一个婆子轻轻敲了敲门后,不等罗奕发话,就提着大茶壶躬身走了进来。她这举动明显不合规矩,可罗奕此时正在心烦意乱,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不必了。”罗奕一把抓起桌上的簪子和绢帕塞进了衣袋里,起身走了出去。 近午时分,杜柳的马车刚靠近杜府侧门,碧桃先从车上下来,然后扶着杜柳下了车,一转身,两人已俱是一怔,罗奕骑在一匹马上,貌似正要经过这里,看到杜柳向他看来,在马上微微点头致意,同时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杜小姐,你的手帕掉了。” 杜柳一低头,一方绣着草绿柳枝的素绢帕子折得方方正正的,正掉在她的脚边,再抬头,罗奕骑着马的背影已经从巷子里远逝淡去了。 杜柳俯身拾起了那块帕子,紧紧攥在了自己手中。绢帕和簪子,以及现在的这种有技巧的物归原主,秦云昭定是对罗奕说了些什么,语涉自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0章 圈套 罗奕毫无目的地在外溜了一天,等带着一身暮色回家时,半夏却急急忙忙地迎上来:“少爷,你可回来了,先前秦姑娘托人捎来一句话,她在飞燕楼等你,之前跟你说过的杜小姐的事,她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阿昭!罗奕急忙就牵了马就直奔飞燕楼去,看来杜柳那里定是有些什么事,让阿昭这般慎重,回头想起来,还要再跟他嘱咐一回? 他其实已经不留把柄地把那块手帕物归原主了,不过一想到阿昭这么关心他,罗奕心里的苦涩中,又蕴出了一丝温暖。他知道的,这就是阿昭,她明白拒了他的情意,却依旧是关心他的好友。 罗奕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他到底还是来晚了,只是他不敢去问,阿昭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即使他很想知道,却还是死死忍住了。 飞燕楼的最当头的雅间里,酒菜已经布好,却是并没有人在里面。罗奕心中微诧,叫来伙计细细问了,得知刚刚一刻钟之前,一个姑娘让他留话,说有急事出去片刻,让客人来了后先自便,她稍后就回。 罗奕问了详细,那伙计说的正是秦云昭今日的衣着穿戴,罗奕这才让他先退下去了,自己在房间里先坐了下来。酒菜满布,阿昭虽然说了让他先自便,可哪有她不在他却自己先开吃的道理? 罗奕倒了一杯茶,慢慢啜了起来。今天他虽然在外面逛了一天,其实却像个游魂一样,没有目的,一片茫然。 他心里反反复复想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这么跟阿昭错过了呢?明明一同北上来兴州的日子,就仿佛是昨天一样。那个有一双巧手会做出诸多美食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发辫上缠着素白的发带,冲自己浅浅一笑,把刚烤好的一把五花肉串搁在盘子里递了过来。 她跟自己比试,轻巧把自己击败,调皮地笑着,杏眼微眯,眸中水色流转,就如云破天开,一缕明媚的阳光乍然照进了自己的心里。 原来从那时起,自己心里就烙下了她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慢慢烙进了他的血肉里。她鸦青的发,白玉的脸,嫣粉的唇,看着自己巧笑倩然…… 一股燥热兀地从下腹升腾上来,直接灼进了他的心里,罗奕心中一凛,为自己这心思有些自愧,连倒了两杯茶水灌了下去,可下腹的火,不仅没有消解,反正愈燃愈炽起来。 茶杯当地一声从罗奕的手里滑落,一身素色冰蓝丝的衣裙却靠拢了近前,轻轻扶住了罗奕的手肘:“罗大哥,你怎么了?”一声轻语后,一具娇躯慢慢地贴了上来。 罗奕瞧着伏在胸前那娇俏的垂鬟分肖髻上,簪着的两朵粉色珍珠串花,一瞬间只觉得目眩神迷:“阿昭……” 罗奕努力忍着心里的那团火,半点也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就会从这美梦中醒来。怀中的人儿见他没有动弹,却伸手抚上了他的胸膛。 带着暖香的脂粉香气扑入鼻腔中,罗奕已经迷醉的眼神猛然回复了一丝清明,她不是阿昭,阿昭担心有事时会暴露踪迹,从不用香粉! 罗奕强忍着将怀中女子的肩头推开,有些惊恼地低呼了一声:“杜小姐!” 明明他应该还没有做什么,可杜柳那件冰蓝丝的衣衫已经领口大开,一边的衫裳从肩头滑落到了臂间,露出了里面一片雪白的胸脯,艳色的小衣下,是一片鼓鼓的丰软,他的一只手掌,正覆在杜柳赤衤果的肩头! 罗奕骇然收手,杜柳却软软地向他怀中挨了过来:“罗大哥,你别这样……” 怎么回事,难道那药的份量不足?这时的罗奕怎么还会这么神智清明的样子?看来那事他一时还不会硬上弓了?不过这也无妨,现在自己这模样,只要现在被人瞧见抖出来,罗奕就得负了这责! 杜柳一边拖着时间,等着底下的人带了伙计“无意”中撞进来,一边瞧着罗奕的下裳,见他那处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嘴里的嘤咛更是提高了一些:“罗大哥,不要……” 杜柳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却是砰然倒在了地上。秦云昭收回了手掌,见罗奕面色潮红,惊喜地唤了一声“阿昭”后,身形却是晃了一晃,连忙按着他坐下,自己抱起杜柳从窗户跳了下去。 不过片刻,再回来时,秦云昭的怀里已经没了那个跟她穿戴一模一样的人,刚刚在桌边坐下,雅间的门就被人大力推开。 “何人如此粗鲁!”秦云昭不悦地转过头喝斥了一声,冲进门的一个婆子和两个丫环身形顿时齐齐愣住,一人甚至脱口发出讶声:“你不是姑娘!我们姑娘呢?” 秦云昭早已瞧见站在其中的碧桃,嘴角带了讥笑:“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你杜家的小姐跑来会情郎了,竟让你们在这里挨间挨户地搜!你们姑娘那么大个活人,你看看这雅间里可藏得下?” 见这三人讪讪地胀红了脸,秦云昭嗤笑了一声,抬眼瞧见还站在门外一脸无奈愤色的伙计,扬声发了话:“麻烦小二哥,把这几个不相干的人赶出去,莫让她们搅了你们飞燕楼的生意。” 这几个人硬说她们家姑娘被一个男子拉来喝酒了,强行要闯进来,伙计劝阻不得这三个,被她们生生撞进了客人的雅间,心里正是忿忿。 见客人并没有迁怒自己,伙计连忙答应了一声,连拉带吼的把三个人轰了出来,秦云昭已经又发了话:“还请小二哥帮我打一壶冷开水来,我这哥哥一时贪杯有些喝过了量,我让他醒醒脑。” 伙计心里愧疚,那壶冷开水就上得格外快。秦云昭见人出去了,忙拴了门,先取碗倒了一碗冷开水,让罗奕喝了下去,然后又淋湿了帕子给他揩脸,口里忍不住呼险:“幸好来得及!都提醒你小心她了,你还差点让她算计了去……” 一碗冷水下肚,罗奕下腹的燥热已经被压了下去,面上的潮红也慢慢消退,听到秦云昭念叨,脸上一片惭色:“阿昭,是我疏忽了……” 他以为把那帕子还回去,就不会再让杜柳跟他有什么瓜葛了,却没有想到那杜柳如此心计,竟然要把自己的清白栽在他的身上,把亲事赖上来。 秦云昭亦是后怕,要她再晚来一步,罗奕头上那绿帽子怕是就要被戴上去了,一时又是庆幸:“幸亏今天还去邵永年那里转了转,跟他合计出一些事要找来你商量……” 她明白拒了他,却也是担心他心里难过。跟邵永年讨论火器研发有了些新思路,就急忙来找罗奕商议,想着要他工作忙了,自然就淡了感情的事。 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跑到罗奕家里去找他了。当听到半夏吃惊地答话时,秦云昭第一反应就知道是杜柳设了圈套,幸好她赶来得及时! “你先在这里静静心,我们呆会儿就出去找大夫。”不静一下,罗奕现在这样子也出去不得。秦云昭又倒了些水在帕子上,还要给罗奕再擦擦脸降热,罗奕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阿昭!” 先前的尴尬过后,刚才已经散去的药性似乎从血脉里突然反扑了回来,罗奕将秦云昭的手握在掌心,攥得紧紧的不放,在心里闷了一天的话再也忍不住就吐露了出来:“阿昭,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嫁给我好不好?我发誓,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好一辈子……” 门栓咔嗒一声,被插进门缝的利刃劈成两半,掉落在地上,然后那扇木门被猛地推开。 门外,沈谦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黑黑深深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几乎要灼出火来。 罗奕下意识地将秦云昭护在身后,语气惊疑:“将军…你……”他回头看了秦云昭一眼,突然就明白了过来,急忙松开了手,“将军,不关阿昭的事,是我……” 不等罗奕说完,沈谦已经猛地转身离去,就跟他刚才来时一样突然,只是脚步间带出的风声暴露了他的心绪。 他在跟踪她?自昨晚之后,他并没有相信她的解释!沈谦并没有信任她!秦云昭心中微冷,紧紧咬了咬下唇,一手拖住了想追出去的罗奕:“罗大哥,你别乱跑了,我们先去找大夫!” 冷水对药性只有暂时抑制的效果,当务之急还是请大夫开一帖药服下才保险。秦云昭不说话,也不顾罗奕的反对,强拖着罗奕径直去了就近的药堂。 骑在马上隐在酒楼外暗处的沈谦,见秦云昭并没有追出来,反而没事儿人一样,拖着罗奕的手往别的地方去了,胸口的气血顿时翻滚得厉害。 这无法无天的野丫头,全然把他昨晚说的话当了耳边风!他果然还是太宠她了,宠得她胆子大得恣意妄为起来,竟还拖着别的男人的手跟他示威来了! 看着相随远去的那对人影,沈谦重重地哼了一声,策马飞奔离去,只觉得胸口有一团怒火,升腾着快要炸开。 今夜,他本来是来找阿昭去郊外赏月的,没想到这一路路踪迹理下来,竟是看到了她和罗奕独处一室对酌言情!罗奕喝了酒,阿昭就给他揩脸,还让他扯着她的手来诉情意! 阿昭就不知道避嫌么,她的心里,又把自己当什么人来看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1章 醉愁 不理罗奕的催促,秦云昭盯着罗奕接过药童递来的药一口饮尽了,又让人叫了半夏过来,让他好好守着罗奕,自己这才告辞离开。 夜风已冷,秦云昭独自在街道上慢慢走着,心里突然就隐隐痛了起来。 她既然猜到了杜柳在下套,怎么可能不去管这事呢?罗奕那一时的诉衷情明明就是个意外,她也并不会有回应,他却那般掉头就走。 说到底,还是他并不信她,哪怕她昨晚才解释过,他也并不信她。不然不会在刚才跟踪而来,不然不会又暴怒而去……罗奕催她快追上去解释,她不想。 她行事无愧,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又有什么意思?怀疑的种子既然已经落在心里,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拔去的;她不想以后都陷入这种无意义的猜忌中。 秦云昭一时心烦意乱,想起跟何花那里还有事未定,转身就往何花的家里走去。 清荷坊已经跟京都的福瑞祥搭上了头,这次要运一批冰蓝丝料过去,顺带还收了一批皮毛过去,等到了京都,就正是好销的季节。 何花见秦云昭在饭时过来,略有几分惊讶,问了她还没有用饭,赶紧吩咐厨娘先做些汤面上来,觑着秦云昭的脸色问了出来:“阿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是想着这批货的事,还有些细节跟你这里再敲定一下。”秦云昭张张口,只说起了这批货的事,镖局虽然定了,但是跟着过去的人还没有定,大掌柜自然是要去的,她或者何家姐弟,最好还要去一个人跟着,这样才能放心。 何花也在想这事,秦云昭才从东野运了一批冰蓝丝料过来,皮毛货品也收得差不多了,发货也就是这几天了,何花见状索性留了秦云昭下来:“干脆你今天住我这儿吧,咱们姐妹两个好好合计合计。我使人给无双那里说一声。” 早商量出来好早些走,到了京都,才正好赶上皮毛上新的时间。秦云昭想想就应了;何花忙指了个婆子过柳街去报信。 无双把装了秦云昭几样洗漱的用品的包裹交给何家的婆子,就紧紧闩了院门,自己洗漱去了。等临睡前挑了灯笼四处检查一番时,轻轻“咦”了一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难道刚才我忘记关姑娘的窗子了?” 砰地一声,窗户被重新关紧,沈谦贴在里间的身形慢慢松了下来,轻轻在圈椅上坐了下来。他知道秦云昭素来不用无双侍候她睡觉的,只是无双都自去睡了,秦云昭怎么还不回来? 夜色黑如浓墨,然后又慢慢一点一点被曦光驱散,半明的晨光照亮了沈谦静默的脸,和僵直坐在圈椅上的身形,似乎从昨夜坐在这里后,他就一直没有动过。 有早起的鸟儿一声清鸣,飞过了院子,沈谦突然站起身来,轻轻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伸手一撑跳出了房间,几步跃起后,院落里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罗奕也是一夜未眠,今天他该去当值了,临到天亮却让半夏先去大营给他请了半天假,自己先赶到将军府这边来。无论如何,他要给将军那里说清昨晚的事,不求解释,只说事实。 阿昭告诉他,她心里已经有了人。当时他虽然死死忍着没有问出来,心里还是有着一较之心,所以在后面才会紧攥了阿昭的手把心里的情意表白出来。 要是他早知道阿昭心里的那个人是将军,他绝对不会再说那些话的。他跟将军比,实在是差得太多、太远,将军才是配得上阿昭的那个人。可等他知道这些时,那些话却偏偏已经被将军听进了耳里。 同为男人,他理解将军的愤怒,可将军心里的怒气也该是对着他来发,不该对着阿昭。从头到尾,阿昭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将军的事,反倒是他,给他们造成了误会。 再过一个街口,就是将军府了,罗奕略略收紧缰绳,放慢了马速,看到路边低着头的一个身影时,心里不由一跳,勒马跳了下来:“阿昭!” 秦云昭一抬眼,就看到了罗奕担忧的脸色,也马上就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由微蹙了蹙眉头:“罗大哥,我说过,不用你来解释的。” “阿昭,对不起,昨天是我的错,你跟将军……”罗奕攥紧了拳头,走近几步又马上停住了,一双眼睛心疼地看向面色有些发白的秦云昭,并没有注意到远处斜刺里的巷口,有个人影轻轻地隐到了阴影里。 “没你什么事,我跟他……是我们的事,你不用管。”秦云昭心绪有些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见罗奕这样说,马上就打断了他的话,“罗大哥,你……别告诉我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秦云昭不想再说什么,被罗奕叫了这一声,她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哪里,心绪更加烦乱,转身就往相反的地方走了。 罗奕立在原地看着她逃也似的身影,沉沉吐了一口气,重新跳上马背,往将军府驶去。 沈谦从阴影里慢慢踱了出来,只觉得心口一下下地扯得痛。秦云昭昨晚一夜未归,今天这么一大早又是跟罗奕在一起……他知道他不该多想,可这两人这时能在一起,起码是昨夜里就互相知道对方的宿处了的,才会这样约在了一起。 他隔得远,并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不过这条路是通往他将军府的,沈谦认定,他们是要来找自己。找自己解释么?看神情,两个人意见不同,所以阿昭中途走了,罗奕却还是往将军府里去。 为什么意见不同呢?是各自想说的话,想对他的解释不一样吗?前天、昨天和今天,他们到底会给自己一个什么解释?似乎因为第一缕跃上天际的霞光太刺眼,沈谦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却是反身向都指挥使的衙署走去。 “将军不在?”罗奕听到石老管家的话,微微有些惊讶,这么一大早的,将军难道就已经去衙署了?他只请了半天假,时间耽搁不得,连忙告辞了石老管家,向都指挥使衙署奔来。 “将军刚刚带人出去办事了,说要到晚间才会回来。”幕僚客气请罗奕坐下,“罗校尉可是有什么事要禀报?不如留个话下来。” “不……不用了。也不是什么急事,还是等将军回来了我再找他。”罗奕谢了幕僚的好意,看时辰不早了,只得先怏怏地归了大营销假。这事不能假他人之口,还是等将军回来,自己再上报求见吧。 沈谦忙了一天,回来时天色近晚,正遇着符永年宴客,盛情要拖了他去。以前阿昭回兴州城的时候,他若有闲暇就从不去别的地方,可现在……不如把酒一醉,也胜过回去一个人发闷。 宴席设在兴沙河畔的明月楼,沈谦虽然不苟言笑,却率先给桌上众人一人先敬了一杯,得将军敬酒,席中气氛立时活跃起来,先前另坐一边或奏或歌的几位女伎,也纷纷放下手中的乐器,停了歌喉,挨进席间为几名贵客斟起酒来。 符永年点的是鸣翠轩的流烟出台,她自然把姐姐流云也带了来,见席上竟有沈谦,流云如冰霜般清冷的脸顿时掠过了一抹惊喜,见这时姐妹们都上去陪酒了,自然就坐在了沈谦的身边,不过记着上回元宵节沈谦并不让她坐近的事,没有沈谦发话,她也只敢规矩坐在旁边。 符永年就着流烟的手喝干了杯中的酒,见沈谦和流云两个隔了一尺远,不由笑了起来:“流云,坐那么远作甚,你怎么不给沈大人敬酒,难不成还怕沈大人吃了你?” 流云脸上一红,素手纤纤持壶将沈谦面前的酒杯斟满,颤颤捧到了沈谦面前:“大人,流云敬大人一杯……” 沈谦默然不语,流云一直捧着杯子的手微微抖了起来,眼中已经有了点点湿意,符永年心觉有异,想着沈谦上回也推拒了这流云,莫非这女子已经不合他意了,正要开口圆话,沈谦已经接过那只酒杯,一饮而尽。几人均是松了一口气,流云的面上更是慢慢开始羞红起来。 心绪不好,沈谦既喝开了,更是只求一醉,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喝得爽快,大家也凑趣敬得多了些,不过小半个时辰,沈谦就已经醺然。 他昨天一夜未眠,今天又忙碌了一天,这时醉意上头,思绪放空,却莫名就想起了秦云昭。他为她不眠,他为她求醉,她此时又在做什么呢?就是清晨那会儿,她也不往他将军府去,竟是半点也不想跟自己说些什么吗? 都说一醉解千愁,为什么自己却是更烦闷了?沈谦不想自己在人前失态,起身就跟符永年告罪,要先退席。符永年见他脚步踉跄,连忙唤了流云上前扶好:“沈老弟,这般醉醺醺出去也不好看,我让流云先扶你到三楼雅室喝几杯茶,醒醒酒吧。” 沈谦摇头,却是连身形都不稳了,只是勉强还说清了话:“不用,烦老哥…帮我把靖风叫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2章 痛悲 符永年无法,一边施眼色让流云先扶了沈谦到旁边一间静室坐了,一边吩咐人把靖风叫了上来。 靖风一上来,看到沈谦这醉了的模样,不由有些头疼:“将军,我方才看到秦教头和何娘子两个在下面宴客,还跟秦教头说了你在这上面呢。” 他并不知道沈谦和秦云昭两人昨夜发生的事,见了秦云昭,自然就把沈谦在这里的事说了出来,谁知道将军会醉成这样。沈谦的心却是突然停了片刻,才恢复了跳动。 阿昭,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后,会过来吗? 想起清晨她转身走向与将军府相反方向的背影,沈谦一整天都觉得心里像塞了一团棉絮,这时听到靖风禀报秦云昭也在明月楼,一时竟有些出神。 “将军?”靖风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看来今天将军喝了不少啊。 “无事,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醒醒酒就好。”沈谦发了话让靖风先下去候着了,想了想又让人唤来了流云:“打水来与我净脸。” 流云惊喜不已,靖风大人来接手后,她就只能退开了,没想到将军会专门让人叫了她来服侍,连忙殷勤地打了温水来,轻轻给沈谦擦洗手脸。 秦云昭和何花是在宴请这次帮清荷坊押货去京都的几个镖师,先见到靖风在这里,得知沈谦就在二楼赴宴后,秦云昭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等靖风又过来告知她,沈谦喝醉了,正在二楼静室醒酒后,何花见秦云昭默然无语,忍不住推了她一下,附在她耳边教道:“你还是上去看看吧,我才打听了二楼是布政使大人起宴,还召了好些女伎呢;将军醉了,你莫要让那些女人钻了空子。”竟是装作一起出来净手,把秦云昭推搡上了二楼。 秦云昭站在楼梯上,见何花冲自己使劲儿摆手,旁边路过的一个伙计已经目露异色了,想了想,还是抬步往静室去了;何花这才笑嘻嘻地回了自己那桌。 静室里,跪伏在沈谦脚边的流云,盯着沈谦突然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心头一跳,眼圈立时就红了。她痴等了一年,终于等来了沈谦对自己的再次回眸。 就像几年前自己第一次挂牌那一回,她战战兢兢地跪伏在沈谦脚边唤了一声“公子”,沈谦一直板着的脸微微和缓了起来:“我姓沈,行四。”从那以后,她的心里就住进了一个沈四爷,年年曰曰,只盼如今夕。 手中给沈谦揩脸的那块湿帕子早已掉在了地上,流云另一只手却抚上了沈谦的胸口,温顺地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四爷,流云还以为你忘记奴了……” 沈谦没有说话,一手轻轻抚上流云的长发,明明醉意正浓,这一刻眼神却是澄澄湛然地看向流云身后的房门。 房门半开,秦云昭一只手还扶在门纽上,一双杏眸如墨海无波,静静与沈谦对视片刻,慢慢低了头退了出来,轻轻地把门重新掩上。 她来时轻轻,退时悄然,流云半点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曾被推开过,抚上沈谦胸口的手正要从他衣襟中探进去,却突然被沈谦掐住了手腕:“你下去吧。” “四爷……” “下去!”沈谦心里突然就烦躁起来,盯着流云流着眼泪脚步有些不稳地退了出去,起身走到那只水盆边上,伸手掬了一捧水浇到了自己脸上。 他就是故意的!他要让秦云昭感受昨天夜里他的感受!可这一刻,为什么他的心里会痛得更加厉害? 见秦云昭很快就回来了,何花不由有些惊讶,低声问她:“怎么不去?” 秦云昭微微翘了下嘴角:“他那里很好,有人在。” 何花只以为是沈谦亲卫在那里,秦云昭不好去得,心里暗忖靖风办事不牢靠,既叫了阿昭去,就该把亲卫遣开才是,只是这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清荷坊的大掌柜应成这时已经把诸事都跟几个镖师交待好了,转头来问两位东家:“两位东家可定下到时谁押货过去了?” 何真一直痴迷于冰蓝丝料的染色调制,以及如何用挖梭工艺织成更美的妆花,而冰蓝丝制作的冰蓝缎如今又是清荷坊独占的货源,因此持股的这三人中,何真第一个就是最好不去的人。 不等何花开口,秦云昭已经把事情应下了:“我去。我看事情也都筹备好了,明天就出发吧。” 明天也是个吉日,宜出远门,只是先前应掌柜觉得东家都还没有定下最后谁过去,可能这时间太紧,因此就商量着是不是把出行日期定到大后天。 不过眼见得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要能早点出发,早点到京把货品铺排好,那自然是最好。应掌柜的行李是早就收拾好了的,一应货物也已经打包了,见秦云昭提出了这个时间,自然没有点头不应的。 兴州毛皮出名,除了清荷坊,还有别的几家大商户也发毛皮进京,清荷坊这回是沾了冰蓝缎的光,所以从福瑞祥那里撬开了个口子,答应从清荷坊收一部分毛皮。 清荷坊如今收的毛皮有稳定的渠道,要能找到其他的固定下家,以后就又是一笔收入了。大掌柜是年底拿铺子分红的,自然是希望清荷坊早点进京,早点找路子最好。 这一趟来去,极可能就是赶不回来过年的,秦思源才跟铁心兰定了亲,秦云昭跟铁心兰姑嫂两个感情又好,这是第一回一起过年,何花就有些犹豫起来:“阿昭,要不还是你留下来吧?” 秦云昭摇了摇头:“何花姐,原来去曲城也是我去的,我又有些身手,这趟远门还是我去合适些。”见何花还有些担心,又安慰了她几句,“我出门蒙着面纱就好了,你放心,我会在脸上做点小手脚,免得惹出闲事。无双我也带着一起过去。” 上次去界山城,就是她容貌平白惹来祸事,秦云昭只当何花是担心这个,赶紧又给她吃了个定心丸。何花见她执意,也就不说什么了,既然定了明天一早就出发,众人立即就散了席,各自回家准备了。 秦云昭写了一封信让何花带给哥哥,回家吩咐无双收拾行李。无双得知这趟姑娘要带她出远门,还是去的京都,兴奋得不得了,赶紧就把秦云昭的厚衣裳先收拾了起来,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秦云昭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伸手抚着颈下挂着的那只玉葫芦,慢慢地就沉默了起来。 上回她拿称呼的事故意去怄沈谦,沈谦当时将她一把搂进怀里说:“不如叫声‘四爷’来听听!” 原来那声“四爷”是这么来的……青丝如缎,怀中的美人温润如玉,一声“四爷”叫得缠绵蚀骨……而他似醉非醉的眼睛静静看着自己。他在告诉自己,若他愿意,会有数不清的女人围上来。 他有很多选择,可他却喜欢自己,所以自己应该比那些女人更加拢紧他,攀住他才是。而自己不仅没有,反而因为跟罗奕的交往惹了他的猜忌。 沈谦这是非常生气了;可自己,却永远不会是那些温顺叫着“四爷”的女子……秦云昭隔着衣裳抚着那只玉葫芦的手,一点一点攥紧,一种无奈的悲哀慢慢将她牢牢地罩住。 无双说了一大串话都没有听到秦云昭的声音,回头看到她倚着窗户半低了头,只一个侧影,就让人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悲伤的情绪来,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了出来:“姑娘,你有心事?” “……没有。”秦云昭轻轻放下了抚在颈下的手,站起身来,“我突然想到还有件事忘记跟何花姐那里说了,我先出去一下。你先收拾吧。”开了柜子取出几只盒子,找了块包袱皮打了个包裹,拎着出去了。 一株枝叶茂密的银桂树下,石老管家急匆匆地走过,一边吩咐两个婆子快点把热水抬进屋去,一边揪着靖风狠狠地训着:“你就不知道劝着点?怎么让他醉成了这样!” 靖风欲哭无泪:“先前将军都说醒醒酒就走的,我哪知道他后来又去席上喝了。” 按说不该啊,他明明给秦教头那里也通知了的,难不成秦教头没有上去?要秦教头去了,将军一准儿就跟着秦教头走了,哪里还会一个回马枪又杀回去喝酒? 得了,现在人都醉得一塌糊涂了,还是等将军醒来再说吧。靖风见婆子回话说水已经倒好了,连忙指了两个亲卫一起进去帮沈谦擦洗了。 几个人都进了房间里,树下很快就安静下来,一个娇俏的身影轻飘飘地从树上跳下来,倚在树干的阴影处略停了停,直接就往书房那边去了。 沈谦第二天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喝过了回神汤,又小憩了一阵,看着已经日过中天,先往衙署去了。 等处理完公事回来,又是月照中庭了。沈谦一下马,见石管家迎了上来,心里突然就升起了希望,忍不住先问了出来:“今天可有人来找我?” 今天大营那边传来了罗奕的报请,说是有事禀报,沈谦一时并不想见他,吩咐了回去,若是有事,让他行文上来,及至晚间,也并没有看到罗奕的行文。 可是,等回到府中,他却是格外期盼起来。罗奕是想来找他解释的,可罗奕的解释哪能比得过阿昭的话呢?阿昭为什么还不来找他呢?明明是她举止有些不妥,扎扎实实让他喝了一肚子醋,可她怎么就非要跟他别着那口气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3章 不要了 石管家并不知道沈谦心里的企盼,只是摇了摇头:“今天没有人来府上找过将军。” 沈谦心里一沉,慢慢走进了花轩,吩咐端了饭菜上来,先盛了一碗汤慢慢喝着,又如木偶般往嘴里塞着饭菜,没滋没味地嚼着,就连自己吃过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吃了一碗后,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净了手脸就去了书房。 靖风已经将一些军情整理好了,整齐放在了书桌上。今天一天将军的脸色都不好,他原来以为是将军昨夜醉酒不适,到后来总算确定了,将军是心情不好。 莫不是昨天夜里跟秦教头吵架了?这念头一生出来,靖风就觉得很有可能,不然也不能解释将军为什么后面又跑去喝酒了,还醉成了那样;定是秦教头数落他喝酒的事,他跟秦教头闹别扭了。自家婆娘就是那样,看到自己喝多了总是要念上一大阵牢骚。 见将军绷着脸在灯下看着军情编要,靖风给他挑亮了灯,忍不住就低低嘀咕起来:“灯是越挑越亮……人嘛,有时吵上一回才更加亲近……人家看你喝多了肯定有些恼,你还不容她念叨几句么?” “嘀咕些什么!”沈谦烦躁地将手中的编要拍在桌上,狠狠瞪了靖风一眼,“谁又恼了,谁又不容谁念叨了!” “将军你别打马虎眼儿,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靖风只以为沈谦想搪塞混了话过去,声音不由提高了点,“昨天是不是秦教头说你喝多了,你们俩闹别扭了?女人本来气量就小,你就该去哄着点,何必关着门搞得自己这么……” “胡说些什么,秦云昭什么时候就知道我喝多了……”她要肯来念叨自己,倒还好了。 “将军你还真是喝醉了啊!”靖风忍不住叫了起来,“秦教头昨晚也在明月楼宴客,我还专门跟她说了你也在上面的。我也给你禀报了的……” 沈谦的身子突然就僵住了,背上的寒毛几乎竖了起来。原来醉酒后忘记的记忆,被靖风这一提慢慢模糊有了些印象,他似乎……似乎因为生气,在靖风说了阿昭在楼下后,故意让人叫了流云过来…… 脑海里,有一帧画面突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房门半开,秦云昭一手扶着门纽,静静立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一双杏眸墨色浓浓,无波无澜地看着自己,然后慢慢低了头,轻轻掩上门退了出去。而流云跪伏在自己怀中,甜腻地叫了一声“四爷”…… 沈谦刷地站起身来,急得带翻了身后的圈椅,抬腿就要冲出去。靖风连忙拉住了他,指着桌角一只竹箧笥后面:“将军,等等等等,你现在去找人也得把这个带上啊,女孩子要多哄……” 沈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身形猛然凝住,桌角放文书的那只竹箧笥后面,几只小盒子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起,盒子外面还有着玉石轩的印记。 靖风已经手快地把那几只盒子拿了过来:“我去找块包袱皮裹上,你给秦教头买了东西怎么也不送出去,你不送出去,人家怎么知道你的心意嘛……” 他在储杂物的箱笼里翻找着,沈谦却几乎听不到他的絮叨,怔怔伸出僵直的手指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只小盒子,一只蕉叶碧玲珑翡翠滴珠的攒金丝步摇静静躺在絮了黑色拉金丝厚绒的盒子里,上面还搁着一只羊脂白玉雕就的玉葫芦,一碧一白,搁在黑色的底衬上,分外显眼。 靖风已经找出了一块合适的包袱皮,探头看了一眼,啧了一声:“将军,你眼光还真是高啊,这只玉葫芦可是极品的羊脂白玉吧……” 不等他说完,沈谦已经一手抓起了那只玉葫芦往外面飞奔而去。 “将军,你等等我!”虽然不知道沈谦这是怎么了,靖风也反应迅速地跟着跑了出去,不一时,两匹马儿已经往柳街疾驰而去。 柳街的秦宅,大门从外面上了锁,沈谦不死心地跳进去寻了一圈,脸色难看地翻墙出来。秦云昭的箱笼明显少了两只,就是一些洗漱用品也不见了,若是回东野,她根本就不需要带这些。 连无双也不在这儿了,阿昭她去了哪里?沈谦紧紧握着手中的玉葫芦,手心里是一片冷汗。他昨天真是喝糊了脑子,怎么会想出用这样办法还回来呢?阿昭生气了,他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只略一思索,沈谦转身上马就往何花家里奔去,阿昭跟何花同为清荷坊的东家,以她做事的态度,要是去了哪儿,一定会给何花有个交待的。 将军深夜来访,何花心里泼泼跳着,连忙起床穿戴好了走进了正厅,见沈谦并没有坐下喝茶,而是负手而立,何花连忙先行了一礼:“将军惫夜……” “何东家,你可知道阿昭去了哪里?”沈谦张口就打断了何花要说的客套话,直接问了出来。 何花一脸的惊诧:“阿昭今天一早就押货去了京都,我以为她昨晚已经在明月楼跟你说了这事!” 京都!沈谦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勉强稳住了神:“我昨晚…喝醉了,不记得了。阿昭她…要去多久?” “呃,我们的货要销往京都,这是第一回过去,有不少事情要先铺好路,加上行程,我们估算着可能过完年才得回来吧。”何花见沈谦面色难看,忍不住猜忖是不是两个人昨天闹别扭了,只是这话不能问出来。 她说的“我们估算”,自然是指她和秦云昭两个。沈谦的心已经重重地坠了下来,这一去小半年,走之前又悄悄地把他送她的玉葫芦连着那几样首饰都退了回来,阿昭她这是……她这是打算好了,就这样远远走了,不要他了,不要了! 今天一早就走的,此时他再赶去也赶不上了,她会在自己赶上之前,就出了兴州界,而他如无君命,不得擅离兴州!就是三年一回的述职,也是要到明年年边才能回京都。 沈谦失魂落魄地转身慢慢向外走去,脚步如重千钧,竟是连一句客气的告辞都说不出来。靖风心中一凛,急忙跟何花道了声抱歉,追了出来。 沈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茫然解了缰绳,上马慢慢回将军府去了,一进了门,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不许人来打扰,就连吃喝也不许送进来。 靖风和石管家在书房外面守了两天,两个人都是一筹莫展,他们几乎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书房里依旧没有动静。要不是靖风趴在门缝上看到沈谦一直扶额坐在桌前,而另一只紧紧握着那玉葫芦的手不时动了动,他几乎就要撞进房去了。 直到第三天一早,靖风过来敲门:“将军,罗校尉说有极重要的私事跟你禀报。” 罗奕自上回求见将军被沈谦亲口打回,让他若有公事呈上行文来就行以后,这两天又连续求见了几回,靖风都以将军感了风寒需要静养为由给阻了回去,罗奕没有办法,今天一咬牙,当着靖风的面就出了“极重要的私事”这样的话,靖风心中一动,连忙禀报了过来。 书房里还是半点动静也无,靖风心里已经失望了,正要转身传话让罗奕先回去,突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沈谦低沉至喑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让他去抱厦里等我。” 抱厦?不是寻常见客的偏厅?靖风心里一跳,见沈谦一手遮在额前,眯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外面,连忙低了头:“属下立即让人送热水过来给将军洗漱。” 罗奕被领到拉了帘子、遮了大半光线的抱厦后,就一直默默坐着喝茶,刚刚一盏茶喝尽,沈谦就走了进来,径直往被蔽在阴影中的主位上坐了,看了半低了头站起身的罗奕一眼:“坐下,说吧。”语意极其的简洁直接。 罗奕并没有坐下,就站在那里一五一十地把那天的事说了,末了实在忍不住,张口就继续说了下去,却是没有再用“属下”这个称谓,而是用了“我”。 “我给将军说的,就是那天的事实,没有半句虚言。白日里阿昭把簪子还给我时,就跟我说过了,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是我当时中了药,籍着她的关心一时起了妄念,才会抓了她的手说出那些话,又……刚刚被将军听到。将军走后,阿昭怕我药性发作,所以急着拉我去了医馆服药,并不是有意不理将军的。 我知道阿昭的性子,她虽然回绝了我,却是一码归一码,依然还是把我当兄弟看的。不瞒将军说,先前她说她心里有人时,我还想争上一争,等晚间知道那人是将军后,我…我自愧不已…… 本来第二天一早,我就过来想跟将军解释的,可惜将军那天不在府上。那天早上,我在过来的路上还碰到了阿昭,她当时心神恍惚,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那路上。 她那天被我唤住说了几句话后就掉头走了,并不肯往将军府上来,可是我知道,她心里的一直挂着你。她虽然性子刚硬,可到底是女孩子,将军……” 罗奕的话突然就止住了,他想说“将军你该多哄哄她”,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来劝将军去哄阿昭呢?情敌,还是下属?无论哪一方面,都用不着他来置喙。 抱厦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一种死寂的沉默像疯长的野草一样,将抱厦里两个人的心都一圈圈紧紧包裹了进去。 半晌,沈谦才抬起了一直被阴影遮住的脸,淡淡说了一声:“我知道了。”语气竟是说不出的冷寂。 罗奕吃惊地抬起头直视沈谦,终于看清了他一直半掩在阴影中的脸: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明显几天没有剃过的杂乱胡须,嘴唇干拆开裂,唇角上还有几个新长出的火气燎泡。 罗奕的心里猛然往下一沉,难道阿昭跟将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4章 救命 北风刚刚刮起来的时候,秦云昭已经带人踏进了京都的地界。 这一路出奇的顺当,就连以往可能会有几个小毛贼的地方,也是平平安安的就过了。眼见得目的地在望,护镖的梁镖头也轻松起来,还有心情骑马到马车边指给秦云昭看: “秦姑娘,往这边西南方向岔过去,还有个挺有年头的报恩寺,听说里面香火很是灵验,也很有些古迹,等姑娘得了空,可以过那边去玩玩。” 秦云昭带了无双这趟出来,衣食住行都是极利索的,并没有因为是女子而给镖师们添什么麻烦,到底是兴州出来的女子,行事也大方,不像深宅闺秀那么忸怩避嫌的。 而且秦云昭也常把梁镖头找来问起情况,这一路上两边打起交道很是愉快,梁镖头跟她混得熟络了,也把她当个弟兄来看;这般骑马与马车并行跟她交谈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迎头从京都方向过来的一支小车队刚好跟他们这队错肩而过,梁镖头瞧着那马车的品级,连忙让自己这边的车队停在路侧让他们先过,还轻声跟秦云昭解释了一句:“是家有品级的官眷。” 秦云昭点了点头,瞧着那边往去报恩寺的那条岔道上走了,并不以为意。 马车里,大丫头鹅黄轻轻拉好了车帘子的一角,转头跟另一个大丫头柳绿低笑了一声:“是支押镖的,刚才过去,我瞧着马车里坐的是两个女子呢,也不知道是哪儿人,虽然蒙了面纱,这么敞着车窗跟个镖师说话,也忒没教养了些。” 柳绿刚才喝茶嫌沾掉了些口脂,正忙着用指腹蘸了些胭脂补上,听到她笑话,头也不抬,握着一面菱花小妆镜只管仔细瞧着:“你管她们呐,不过几个粗俗女子,横竖跟咱们不相干。” 鹅黄扫了眼柳绿那张姣好的芙蓉面,妆容看着跟平常一样,却暗地里还是将扯细了的眉毛画得弯弯的,唇脂也抹得润润的,不由也停了话。 是啊,那些个人横竖跟她们不相干,现在跟她们相干的,是这回三太太要是来报恩寺拜佛求得了子,会抬哪个给三爷做通房。 可三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眼见着这天气冷了,请了三爷上了马车,竟是不用她们几个大丫头在车上近身服侍,把她们都安到后面的马车上来了。 鹅黄低了头不出声。她们可不是三太太的陪嫁丫头,三太太的陪嫁丫头早在她怀大姐儿的时候,开脸的开脸,配人的配人,开脸的那两个,陆续犯了错被发到庄子上去了,配人的两个成了管事媳妇,倒还在三太太面前得脸些。 她和柳绿,还有姹紫、嫣红四个,都是后面提上来的,大姐儿已经三岁了,三太太的身子也调养好了,如今正打算开花后结果,来个一举得男呢。 三太太让人放出了风,着意要挑选两个颜色好的,到时好服侍三爷。可出头的椽子先烂,柳绿这样凑上去,还真以为不着痕迹了吗?鹅黄在心里撇了撇嘴,可也没打算提醒柳绿一声。 “三爷,”三太太姚玉兰温柔地斟了一盏热茶递了过来,“你也看了这一路的书了,稍微歇歇眼,喝点茶润润嗓子,我瞧着马上要过小松林,一会儿就要到报恩寺了。” 丈夫年不过二十五,已经正经进士出身,在户部任了从四品的郎中,入了文官的队列。这里面固然有婆家和岳家的提携,可要是烂泥糊不上墙的人,这年纪也到不了这位置。 他本身既有才华,人又长得俊雅,还是嫡子出身,当年议亲时,不知搅了多少闺中贵女的芳心呢。就是与她夫妻六载,膝下只得一个大姐儿,他也跟自己没有红过一次脸。 屋里头的人也是由着她来抬,并没有要宠着哪个的意思,多数时间还是歇在正院,这回更是体贴地陪她来报恩寺上香求子。她有夫如此,不知羡煞了多少人的眼,唯一一点不足就是膝下还没有嫡子出来了。 见妻子体贴自己,沈瑞轻轻“嗯”了一声,把手中的书本放下,接过热茶暖在手上,微微松了肩膀往后靠了靠。难得今日休沐出来,可他心里还是挂着手上漕运的事,年年漕运税银短缺得厉害,今年皇上有意整顿漕运司,怕是要有一番大阵仗了。 姚玉兰见丈夫脸有疲色,连忙靠坐过来,轻轻给他按着肩颈:“三爷,今日既是休沐,你也不用……” 话未说完,马车突然一斜,姚玉兰猝不及防,额头在车壁上狠狠撞了一下,沈瑞还没来得及开口,随行的护院就叫了起来:“有刺客!” 沈瑞一惊,连忙扯了姚玉兰的手跳下马车,见二十几个黑衣人已经从小松林里冲杀出来,当先那辆马车上的车夫已经被劈成了两截。 姚玉兰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沈瑞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顾不得别的,扶着她上了长随紧急牵来的一匹马儿,自己也一跃而上,缰绳一抖就往来路上逃去。 先前听得禀报过,来路上有支押镖的队伍,若是运气好能逃到那里,就可以呼救,更能许出银子借了人手过来了! 倒是他失策了,本想着漕运整顿之事还在谋议中,谁知道这消息透出来竟是这么快,这些人十之八、九就是为着这事来的,偏偏今天他只带了几名护院出来! 听到脑后风声,沈瑞压着妻子在马上猛一俯身,一把大刀擦着两人的头顶飞过,哚地一声钉入了路边的大树上。姚玉兰身子猛然一僵,然后就软倒在沈瑞怀里,竟是脸色煞白地昏了过去。 身后追杀声甚急,沈瑞心头焦躁,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偏爱从文,不好好习武了。 带来的丫环婆子不顶事,几名护院哪拦得住那二十来个黑衣人?等沈瑞冲出了那岔路口,那些黑衣人也已经赶了上来,偏偏秦云昭押镖的队伍末尾还未离开此地,三方人马竟是看了个正着。 黑衣人也没有料到居然会遇到一支押镖的队伍,不过事已至此,见里头多是车夫,跟车的镖师也不过三四个,当即一个手势,一起掩杀了上来;只要全部灭了口,这次任务就成了。 秦云昭耳朵灵,早听到后面那岔路上有些动静,见到那党子黑衣人竟是打了全部灭口的主意掩杀上来,提了劲弩一个翻身就跳上了车顶,足下发力从一辆辆镖车上一跃而过时,手中连射不绝,箭箭封喉,须臾已经射杀了十人。 她的连弩是左右各装五支小箭,这时射完,再装箭已经来不及了。这一下情况突变,那黑衣人的头目见她来势凶狠,嘴里发苦,一个唿哨,留了两人对付沈瑞那里,其余的人都向这边扑来;秦云昭扔了劲弩,将背后唐刀铮然拔出迎上前去。 刚才秦云昭那一手,梁镖头已经被惊得呆了,见黑衣人冲上来,正要指挥镖师们上前,秦云昭已经清喝了一声:“你们退后!” 这几个镖师的功夫她看在眼里,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要受了伤,回头还得清荷坊出银钱来优恤,不如她自己上还来得便利些。 梁镖头自是没想到都这会儿了秦云昭想的还是这些,只当是她一轮弩箭射完,又要发什么暗器了,毕竟许多走江湖的女子就是擅长暗器的;梁镖头以为她怕误伤,连忙把人都喝到了这边来,给秦云昭空出了场地。 沈瑞胯下马儿已经被砍伤了腿,只得见急抱着妻子滚下地来,勉强捡了把刀抵挡着。先前秦云昭那连杀十人的情景他看在眼里,知道遇到了高手,这时情形紧急,连忙呼起救来:“女侠救命……” 他一开口,秦云昭就微一怔神,几名黑衣人以为有隙可趁,抢步来攻,却被秦云昭一刀击杀,直接就突进到了沈瑞身前来,解决了围攻他的那两人,将他护在了身后。 剩下的黑衣人不足十人,却是迅速收缩队形,齐齐向秦云昭杀了过来。沈瑞武艺不精,怀中又抱着姚玉兰,刚刚叫了一声:“女侠小心!”秦云昭已经鞣身进击,不过片刻又杀了五六人,沈瑞心中惊诧至极,紧急又改了口叫出来:“女侠手下留活口!” 秦云昭眉头微皱,嘴里叱了声“咶噪!”,又杀了两人后,手中还是收回唐刀入鞘,连挥带打,用刀鞘斫断了剩下那头目的腿骨,把他先敲昏了,然后从绑腿上抽出匕首,提着那人的头发撬开嘴巴检查了一遍,从他嘴里挑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出来,把那人扔在了沈瑞面前:“这人嘴里含的有毒药,他知道的事情绝对会让你满意。” 沈瑞本来差点以为今天难逃一劫了,没想到不过两盏茶的功夫,这形势就发生了大转折,眼前这蒙了面纱的姑娘瞧着应该年纪不大,身手却如此厉害,仅凭一人之力,竟然将这一党子杀手几乎屠了个干净,就是留下这活口,那从容斫断人腿骨的一下,也让沈瑞悚然心惊。 这样的女子绝非常人,沈瑞连忙将还在昏迷的姚氏放到了一边,拱手恭敬给秦云昭施了一礼:“在下户部郎中沈瑞,这是我妻子姚氏,今天若非女侠援手相救,我夫妻二人就要枉死此处了。还请问女侠名姓,下榻何处,容我备礼相谢!” 刚才危急之时,他声音依然还算镇定,这时危机已除,自然更是平静,秦云昭听着那低沉酿朗的声线,心头突然涌上一层酸楚,微微叹了口气。 先前这沈瑞一开口,那几乎与沈谦一样的声音就让她心中一颤,瞬间怔神,如今再听他说话,这些时日明明已经压下去情绪,一时又扬扬被搅了上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5章 我不许 沈瑞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后,面前的女侠却是突然沉默了,一双黑莹莹的杏眸中乍然跃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绪,看着竟让人心里莫名有些生疼。 秦云昭的心绪一闪而逝,不过片刻已经又尽数收敛,迅即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抬眼打量了沈瑞一眼,见他修眉俊目,一身儒雅,年纪不过二十几岁,就在户部任了从四品的郎中,想来应该是得罪了什么政敌。 朝廷的事错综复杂,要不是那些黑衣人不肯放过这边,秦云昭还真不想惹麻烦。不过现在这些黑衣人她杀都杀了,总得让这沈瑞收拾好残局吧。 秦云昭沉默地看了沈瑞一眼,低头想了想,还是尽量委婉地开了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我会让人帮沈大人把官差唤来,不过也请沈大人帮我一个忙,不要把我出手的事说出去。民女胆儿小,怕惹麻烦,还请沈大人今后只当我们素不相识。” 她来京都不过行商,却因为这一遭事不得不反击自卫,这一批黑衣人身手也是不错,能豢养出这样一支队伍的,必是一个大势力;她并不想因为一个从四品郎中的谢礼而让自己陷入麻烦里。 这样举手投足间就歼杀二十来个刺客的女子,若说自己胆儿小,估计这天下就没有胆大的人了。沈瑞直视着秦云昭露在面纱外面的一双杏眼,见她眼中早已将刚才瞬间的哀伤收敛无痕,澄澈湛然地看着自己,心中莫名微跳,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秦云昭可不管沈瑞现在有什么想法,直接向他伸出了手:“还请沈大人给我一样能表明身份的信物。” 沈瑞身上也有能表明身份的玉佩,却鬼使神差地把自己随身带的能证明身份的一片银鱼符取了出来,鱼符上刻有他的姓名、任职衙门和官居品级,倒跟身份证一样。 秦云昭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这个东西,拿过来看了一眼,也不多话,转回身进了马车把刀和弩藏了,将自己被溅了血的一身外衫解下,换了一身暗青色的衣裳,把鱼符交给无双嘱咐了几句,又跟梁镖头那里耳语了几句,让他押着货物先走得没影了,才又走了回来: “会有人帮你报案的,你放心,官差来之前我会保你无恙。”说毕折身走进沈瑞身后的林子里,几下攀跃,身形已经隐在了树上,不见了人影。 沈瑞连忙注目去看,半刻都没有发现秦云昭的身影。这一堆死尸横地,如今突然死寂一片,他心里忍不住有些发虚,正在猜测莫不是这奇女子已经走了,一棵树上突然传来了秦云昭淡然的声音:“我在这儿。” 自己的心虚被人看破,沈瑞有些赫然,抬眼终于从那树上的枝叶间发现了秦云昭,刚要说话,秦云昭已经先开了口:“有人来了,看样子是你的那些仆从,还带了一群僧人。说好了,你就当没见过我,留下的那活口,我想沈大人也有办法让他们不把我的事说出来吧。” 沈瑞应了一个“好”字,听着树上又是寂静无声了,仔细瞧着她还在那里,心里到底还是安慰了几分,果然不久之后,幸存的下人们已经带了报恩寺的几名武僧赶了过来,之后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拿着他的鱼符赶了过来。 姚玉兰也醒了过来,因为受惊过大,软在身边大丫环的身上哭成了一团,五城兵马司的人则不敢怠慢,紧急勘查了一番现场。沈瑞答了领头的钱都事的几句话,悄悄抬首又看向那棵树,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那女子怕惹麻烦,并不跟她透露身份,不过这么一支押镖的队伍进京,他却是完全能够查出来的。沈瑞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他到底是去查,还是不查呢? 城南的悦兴客栈,应掌柜早已定下了一个独院,忙着让人安顿货物。秦云昭刚走进来,梁镖头就看了过来,欲言又止。 秦云昭微微一笑,走近前跟他说话:“梁叔,不必担心,这事你管束好下面的人不说出去,就不会有麻烦的。” 梁镖头连忙点头;倒是他失了眼,没想到清荷坊这秦东家竟是位奇人,难怪她年纪小小就跟了车过来,人家那是心里有底,手下不虚。 看着货物都卸好清点了,顺安镖局在京都有总号,梁镖头自是下了禁口令,带了一党子弟兄往那边去,临行前又跟秦云昭再次告别: “秦姑娘,在下还有些时日会在京都盘桓,若是秦姑娘还有货要运回兴州,尽管来柿子胡同我们顺安镖局的总号来找我。秦姑娘放心,我手下这帮兄弟心里都有分寸的,绝不会把今天的事透露出去。” 梁镖头这时再跟秦云昭说话,语气再没有先前在路上时的随意,已经是非常恭谨了,把再拉生意和会守口如瓶两层意思都说明白了。 秦云昭笑着答应了,送了他们出去,转身重新洗漱了了一番,又换了一身衣物,留了无双守货,带了应掌柜出门往福瑞祥而来。 京都风物不同,女子出门都戴了帷帽,秦云昭本来就蒙了面纱,见了这情形,也只得买了一顶帷帽带着,只是那轻纱罩下来,有些视物不清,让人平生气闷;但行走在街面上,暂时也只得忍住。 过去后却是不赶巧,福瑞祥先前跟应掌柜联系的二掌柜不在,两人只得约了明天再来,又仔细瞧了阵福瑞祥店上的货品和进店的京都女子身上的式样,两人这才出了门。 秦云昭走得一小段路,就托辞要到处看看,让应掌柜先回去。秦云昭的身手那么厉害,应掌柜对这东家现在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连忙应了,先走了去。 秦云昭这才脚下一拐,却往另外一条人少的街道走去,不一时更是走进了一条窄巷胡同里。 正在街上闲逛的两名男子也连忙脚步加急,往那胡同里跟去,才到进到半路,两人突然查觉不对,一人已经被劈晕在地,另一人的颈上却搁上了一把冰凉的匕首,秦云昭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不敢妄动,嘴皮子却答得顺溜:“秦姑娘,是四爷让我们来的。” “四爷……”秦云昭心中一黯,脑子里突如其来地就撞进了明月楼里那女子缠绵蚀骨的那一声“四爷……” 那人却以为秦云昭一时没听明白,连忙改了称呼:“就是咱们将军,定北将军!” 颈上的匕首并没有取下,只是略松了一丝,那人心头微定,连忙继续说了出来:“将军说,秦姑娘要到京都来,让我们两个等着姑娘,听从姑娘的差遣。将军还有一封信让小的带给姑娘。” 见颈上的匕首终于移开,那人松了一口气,转身见秦云昭已经退开了几步,赶紧从怀里把一封密缄取出,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秦云昭。 将军说秦姑娘来了京都后必会到福瑞祥,让他们就在福瑞祥门口守着,瞧见人后就听从秦姑娘的吩咐。不怪他们一时多想,将军通过密信渠道传话,他们发现了人后,见秦云昭跟应掌柜在一起,不好贸然上去相禀,只得先尾随着。 眼瞧着秦云昭与应掌柜分开了,两个人正打算上前说明身份,谁知道秦云昭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跟踪,而故意下了引子,这一出手就劈晕一个制住一个的,差点没把他骇出一身冷汗。 早知道秦云昭身手这么厉害,他们哪怕街上人多,也先把明路过了,这么悄悄儿地一跟,要是冤里冤枉地被秦云昭给宰了,那可真是屈死了;幸好他嘴皮子顺溜。 信缄封皮上并没有署名,秦云昭警惕地看了恭谨低头候在一边的那人一眼,伸手撕开封皮,取出了薄薄一张信笺打开来,信笺上却只有浓墨淋漓的三个大字:“我不许!” 秦云昭心神一顿,咬紧了下唇,捏着薄笺的纤指骤然收紧。他不许,他凭什么不许! 他既然不信她,又何必要将两人绊在一起?何况,他也多的是女人愿意做他指中的温柔丝…… 垂首站在秦云昭面前的男子听着她良久没有动静,刚刚抬头偷觑了一眼,秦云昭已经一声冷哼,将手中的薄笺撕成两半胡乱塞回信封中递了回来:“把这信退给你们将军,另外再给他带一句话:不****事!” 男子怔怔接过那只信封,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姑娘,将军说我们……” “你们两个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这里用不着。”秦云昭扫了一眼眼前的男子,见他还想再分辩,声音冷了一分,“要再被我发现你们跟在后面,就不是今天这样轻轻放过你们了!” 男子赶紧噤声,只觉得脖颈生寒,他们以为将军是要他们在京中保护好秦姑娘,却没想到人家身手厉害,不仅不用领这个情,还反过来威吓了他们一句。 将军跟秦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瞧着这关系别说寻常了,倒像有些结了仇一样。既然如此,为什么将军又要自己这边两个人听从秦姑娘的差遣呢? 看着秦云昭转身远去的身影,男子果然站着没敢动,只摸了摸下巴,费神地思索了一番,这才想起把地上的伙计叫醒过来。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信传回去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6章 可巧 夜深更漏,武侯府的内书房里却还灯火明亮。 武侯沈峻山脸色凝怒:“他们素来妄为,那也是对商贾而言,如今竟然还敢把爪子伸到你的头上来了!看来以前还真是小觑了他们,果然好胆!” 嫡长子沈昀如今正任着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也是从四品,不过这位置却也是个要紧的。今天一得到下面的报讯,知道沈瑞出了事,立时就把那活口给抓在了手中,令心腹严密拷问,虽然得了些讯息,但是也不多。 武侯膝下四子,只有他和三弟沈瑞是嫡亲的兄弟,老二和老四都是庶出,如今又俱是外放,因此现在只有这父子三人在书房里暗议。 原来还以为那些人会顾忌,如今看来竟是悍然撕破了面皮,可恨今天那名刺客的口供实在太少,根本无法形成有力的证据,在朝堂上让他们这边一举反击。 武侯跟两个嫡子商量了良久,最后还是决定让沈昀放出讯息,称沈瑞被神秘大侠所救,当日暗中袭击的二十三人均被当场击杀,反正现在二十二具尸体,也只须再拉一具来凑进去就是;沈瑞这边,则暗中联络力量加快对漕运营私的追查。 “这些时日,老三出门记着当心,千万不能再出城了,无事下值后就早些回府。”沈峻山看着沈瑞关心地嘱咐道,“我这里会拔四个身手好的护院给你,还有你四弟那里……我会传信让他也给你遣两个暗卫来跟着。” 沈瑞连忙感动地应了:“都是儿子的错,惹得父亲为我如此劳心费神。” 沈峻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两个儿子先回去休息了,自己慢慢坐了下来。老三生性喜文,他便从了他的心愿,让他走文官这一条路,他也果然聪慧,加上岳家扶持,在这条路上走得甚是稳当。 夏朝皇亲是三代降等袭爵,其余公侯等爵位却是逐代降等。除非立下赫赫之功,否则传至下一代定然降爵。侯府虽然勋贵出身,可这一品侯爵的位置能从他父亲手上传承下来,也是他自个人用战功拼出来的,皇上除了并未对沈家降爵,还亲赐了一个“武”字。 如今大儿沈昀虽然得用,但却是个守成的性子,要说能搏圣上青眼,还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的距离,等他百年以后,昀儿要袭了他的爵位,就会降至伯爵了。 沈峻山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在桌面上敲着,心里忍不住生出一声叹息,要是老四跟老大这两个人能调个儿就好了。依老四的军功,只要稍加运作,保住沈家侯爵位置是稳妥妥的,可惜了,老四却是个非嫡非长的…… 沈瑞回了自己的院子里,问了妻子已经服了安神汤睡下了,这才转到外院来。长随余江一直在外院候着,见他来了连忙行了一礼跟了上来。 沈瑞并没有出声,直到走进了自己的书房才轻声问了出来:“打听到了?” 余江连忙也压低了声音回禀:“禀三爷,查到了,那个时辰从北门进城的有几支商队,但是只有顺安镖局从兴州押的那趟镖会走那条路。小的打听到了,是兴州清荷坊给福瑞祥押送来的一批衣料和皮货,押车的除了一个掌柜,还有两名女子,就在城南的悦兴客栈租了个独院落脚。” 当时虽然只有那名侠女现了身,不过她坐的马车上还有一名女伴也是可能的。沈瑞点了点头,谨慎地问了一句:“没让人发现你在打听吧?” 余江赶紧答了:“没有,三爷,小的一直很小心。不过……也是怕被人发现,所以没能打听出那两名女子是什么来路。” 兴州清荷坊的掌柜押货过来,车上带了两名身份不明的女子……沈瑞挥挥手让余江先下去了,自己靠在椅背上静静想着。 一天之间经历生死,饶是他心性素来沉静,那时也几乎骇然失态,千钧一发之机,那女子像从天而降一样,刹时就以连弩击杀了十人。 大哥说那十人均是一箭穿喉当场毙命,包括后来的那十几个,也多是一刀直击要害致死。这份狠辣和精准,委实令人心惊。 他对五城兵马司的人说,是一名江湖奇侠恰巧路过,援手相救,就是对大哥也是这种说法,把她描述成了一个独行的中年男子。 不仅大哥,就是父亲也深信不疑,说若没有几十年的精炼,确实不能想像一人能毫发无伤地歼杀二十余人。要是以前,他也是不能想像的,偏偏今天是他亲眼所见。 那女子身形纤弱,说话的声音亦是清丽悦耳,虽然蒙了面纱,可他第一感觉就是这女子年纪尚小,特别是那双杏眼,澄澈如幽潭,流露出的那一丝悲绪,虽然一闪而逝,还是被惊魂方定的他看进了眼里。 她连杀二十余人救下了他,却并不愿意跟他有什么瓜葛牵扯,直言不愿惹上麻烦,这聪慧的女子心思倒是伶俐,那自己要不要还去那悦兴客栈走一回呢? 书房内灯火憧憧,有节奏地响起了指节轻叩桌面的声音…… 秦云昭和应掌柜第二天到福瑞祥倒是顺利,花了大半天将原来契书约定的货物清点交割完毕,两车皮毛也一一验看了,银货两讫;但是在来年供货的契书上两边却意见不一。 福瑞祥想独自拿下冰蓝缎在京都的供货份额,秦云昭这边却只愿给出六成从福瑞祥走,另外四成另走别的几家老店。 两边一时虽然没谈拢,但是商场上的客套关系还是要的。福瑞祥二掌柜成华生就在三宝楼设宴,为秦云昭和应掌柜先接风洗尘。 生意嘛,自然是吃吃喝喝拉熟关系后继续再谈,没有一时谈不拢就赤眉白眼的,秦云昭和应掌柜自无不从。何况他们还多带了一批皮毛要寻下家,跟成掌柜这里多聊聊,也能对京都这些商家心里有个底。 两边入席不久,跟在成二掌柜身边的小厮就敲了门进来,附在成华生身边耳语了几句。成华生连忙跟秦云昭道了声失陪:“我家大掌柜恰巧就在隔壁雅间里宴客,让我过去跟客人敬杯酒。我去去就来,回来先自罚三杯。” 秦云昭淡淡一笑:“成掌柜自去敬酒,生意场上难得结人缘,我们这边不碍事的。” 成华生见她说得体贴,又告了声罪才出了门。应掌柜瞧着门拉上了,才压低了声音跟秦云昭商议:“东家,那份额……” 京都这块蛋糕看着诱人,可细究到里面哪一家背后都是关系盘根错节地复杂。清荷坊的根在兴州,人手不足、实力不够,手还伸不到这么长,按说全盘托给了福瑞祥确实比较省心。 秦云昭自是明白应掌柜的想法,微微颔首:“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福瑞祥名气大,在夏国多处繁华城池也设了几家分店,冰蓝缎经它之手,怕是宫里的路子都进得。不过给是要给的,要一下子给得爽快了,有些条款就不好扯了。 秦云昭看了今天的架势,紧急就转了策略,决定先掐出余地,后面再慢慢磨,等把一些细项说出来,对方也只觉得你到底也是让步了。到时再说各让一步,来个折中,那样对清荷坊才能最有利。 秦云昭低声将自己的想法给应掌柜说好了,到时她唱白脸,应掌柜就唱红脸等等,应掌柜正在点头,秦云昭突然住了口,抬眼看向房门。 房门叩响几声后就被轻轻推开了,成华生当先走了回来,身后却还带了两个人,满面笑容地向秦云昭和应掌柜招呼:“秦姑娘,应掌柜,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大掌柜文佑德,这位是沈三爷。” 见秦云昭看向沈三爷后微微一怔,成二掌柜连忙解释:“沈三爷正在寻些好毛皮料子,今儿凑巧看到店里收的货,不仅转买了几张,还想请大掌柜帮牵线再多找找,看还有没有那样的好货;可巧秦姑娘刚好也在这儿,我就正好把沈三爷带过来当面问上一问。” 还真是“可巧”啊。自己这边才跟福瑞祥谈生意,沈瑞立马就找上门来,还刚好这么碰了面。打死秦云昭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碰巧的事,看来沈瑞还是在暗中查了自己,而且这么快就借着机会找上门来,手段也是个不弱的。 年纪轻轻就任了从四品的户部郎中,这样一个官场上的人会因为赶着想报恩,就不顾自己那天摞在那儿的话,过来查自己的底细?秦云昭看着沈瑞礼貌一笑,规矩福了一礼:“沈三爷好。” 沈瑞俊脸含笑,伸手虚扶后还了一揖:“沈某一直想寻几张好皮子,原来就让文掌柜要收到好皮货了就告知一声,恰恰得知这批皮货是秦姑娘带来的,因此冒昧过来相问,还请秦姑娘莫怪沈某孟浪。” “沈三爷真是说笑了,三爷是带生意上门,小女子怎么会嫌三爷孟浪呢。”秦云昭客气了一句,伸手请几人重新坐下。 这沈瑞是官身,看样子还是很握有实权的,秦云昭只能以静制动,先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只当他是上门来买皮货的,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7章 雪肌膏 几人重新入了席,少不得重整杯盏再添酒菜,秦云昭以茶代酒,先给文大掌柜敬了一杯,轻轻撩开一点面纱正要喝时,沈瑞笑吟吟地随意出了声:“秦姑娘既是清荷坊的东家,又是亲自押货过来的,想来是常在外面走动的,怎么在这屋子里头还这般拘谨。” 这话一说,秦云昭凑到唇边的杯子就停住了,看向沈瑞淡淡一笑:“实在是小女子容貌太陋,不敢有污诸位的眼睛。” 沈瑞也只是觉得她既是江湖儿女,又是出来抛头露面做着生意,进了屋里还戴着面纱,委实怪异了一点,加上确实想一睹这位奇女子的真颜,因此随意就说了出来;倒也没有非要她亮相的想法,没想到她却是直接淡然回了“容貌太陋”这样的话出来,一时有些怔住了。 文大掌柜连忙喝了杯子里的酒,跟秦云昭说起别的话,把这桩事一下子就带过去了。成二掌柜则悄悄拉了拉沈瑞的袖子,示意他勿问。 及至散席,秦云昭索性坦然对沈瑞相邀:“小女子此来,身边确实还带的几块好皮子,既然沈三爷想看看,尽管让府上的大管事过来挑选。” 挑选皮货这些事,不是家中主母来做,就是大管事买了来,何曾关男主人的事?沈瑞虽然用了买皮货的籍口过来与她碰了这一面,秦云昭也直接就拿了这话当真的来说,堵了沈瑞的嘴。 沈瑞只得呵呵笑了声,顺着这话应下了,目送秦云昭带了应掌柜走远。成二掌柜这才轻轻跟沈瑞说了原因:“三爷,秦姑娘是因为她容貌有缺,这才随时都戴了面纱。” “容貌有缺?”沈瑞微微吃了一惊,看向成华生。 “是,秦姑娘脸上有一道长约两寸的疤痕,并不想示于人前,今天初次见面时解了面纱跟我告了罪,就又把面纱戴上了。” 沈瑞这才恍然,既然做了商贾之事,再是女子也不好这么藏头掩面的,让人连个真面目都见不着,别人打交道也不放心,原来这秦姑娘倒也是个懂商道规矩的,给成二掌柜露了真容告了罪后又掩上了面纱,这确实也不能说她有错。 是了,她武功那么高,定然没少在江湖上闯荡过,身上有伤自然难免,偏偏伤在了女儿家最注重的容貌上,自然不愿让别人看见了。 沈瑞告别了两名掌柜,若有所思地上马走了。成二掌柜这才悄悄问向文大掌柜:“大掌柜,沈郎中他……” “沈三爷做事自有他的意思,我们勿要胡乱猜疑,只管做好本分就是了。”文佑德一时也想不通为什么沈瑞会在听到福瑞祥新进皮毛的供货商秦姑娘在隔壁时,提出见见秦姑娘跟她那里寻好皮子的事,不过横竖不是什么大事,他自然就带了过来。 或许是急着想寻几块好皮子有用吧。文佑德心里揣忖着,开始回忆起最近是不是哪个贵人的生辰或是有喜庆之事,所以沈郎中要投其所好寻些稀罕的皮子? 武侯夫人尚金芝刚用过夕食,正在正房里喝着茶水,由着大儿媳田琝陪她说着话儿,大丫头墨梅揭了帘子听了外面一个丫头几句话,连忙过来禀报:“老夫人,三爷过来给您请安了。” 田琝忙止了话头,见沈瑞已经走了进来,起身先迎了几步:“三弟也不在家里多养两天,再是为上尽忠,也要先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我看弟妹现在都还恹恹的没个精神头儿,太医说怕是要静养一段才好。” 沈昀只是跟自己妻子说三弟夫妇两个遇到刺客,受了不少惊吓,并没有说死了二十来个人。姚玉兰醒来时,虽然五城兵马司已经来人,但是看到那一地的尸体,姚玉兰软得站不住,是一路惊怕着哭回来的,回来就病倒了。 沈瑞跟母亲那里行完礼,又给田琝揖了一礼:“为着我和玉兰两个的事,让大嫂操劳了。” 尚金芝忙出声先让他坐下:“她是你嫡亲的大嫂,又掌着家,她不为你们辛苦点还能为谁?” 田琝的母亲是尚金芝隔房的表妹,算起来田琝是她的表侄女儿,当年尚金芝作主亲上加亲地娶进来作宗妇的,几个儿媳妇里也最得尚金芝的心;因此说话很不见外。 见婆婆这么说了,田琝笑笑不作声,却指着说家里还有件事要处理,聪明地先回避开了,把地方让给了这两母子。 尚金芝不错眼地扫了沈瑞一番,叹了一声:“可查出来什么没有?昨天一得那信儿可没把娘给吓死,幸好你是个福气大的,得遇贵人相救。 要不是你父亲说今儿派了四个厉害的护院随时跟了你,我也是不允你去上值的,遭了这么大的事,就是休上半个月病假也是行的;你偏偏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她说归说,可这儿子素来稳当,做事也是极有分寸的,侯爷那里都私下跟她说了,老三这样子,先在各部慢慢历练一番,以后若遇机缘,怕是入阁拜相也是极有可能的;尚金芝自然心里骄傲,为着这个又是自己的幺子,难免偏疼些。 沈瑞不急不缓地安慰母亲:“正在查着,有些眉目了,也不急。那几个护院今日已经寸步不离地跟在儿子身边了,有他们几个在,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还敢撞上门来。” 沈瑞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忍不住想,若是那秦姑娘出手,怕是这几人在她手下也是过不了几招的。想起那一双灵澈杏眸,偏偏天忌红颜,毁了她容貌,着实让人扼腕。 尚金芝见儿子说着话却走了神,疑心他是又想起了前日的事,连忙问了出来:“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沈瑞回过神来,见母亲挂心自己这模样,心中一暖,笑着回了话:“是有件事,儿子记得当初宫中赏下一瓶子雪肌膏在娘这里……” 雪肌膏是上贡珍品,一年也不过进上三四瓶,武侯府中的这一瓶还是早几年她的庶四子沈谦立了回大军功,皇上听说他受伤,所以赏下来的。偏沈谦说不用,就留在了她这里,寻常她也是珍而藏之的。 这时听到沈瑞跟她提起,尚金芝的脸色就有些不是很好看了:“是你那媳妇这回受了伤?” 明明老大和老三回来都说没有受什么伤,太医过老三院里,给姚玉兰开的也只是些安神的药,左不过顶天就是些小小擦伤,居然还支起瑞儿过来跟她讨要雪肌膏了! 太医院也配得有些袪疤膏,效用也是不错的,偏她就是个金贵的,非得用进上的极品了?尚金芝这么一想,心里自然有些气不顺。 沈瑞连忙解释:“不是的,玉兰并没有受什么伤,一些小小擦伤也早上药了。我跟娘要这个,是有个挚友需要……” “挚友?是哪个?”尚金芝有些狐疑地问了出来。 沈瑞这时怎么能把秦姑娘这么个人说出来,他知道母亲这里最重礼法规矩,对这种江湖女子,还操持商贾之业的最是看不进眼的,当下只得搪塞了过去:“娘,你别问那么多了,此人与我有过命的交情,你只管把药给我就是了。” 秦姑娘救了他一命,可不是有过命的交情。沈瑞这么死咬着不说出人,尚金芝一时疑惑是他暗中联络的那些力量中某个重要的人物,也不再追问了,忙让墨梅开了箱子把雪肌膏翻了出来交给儿子,又再三嘱了他要小心,这才放他去了。 儿子既然说不是给媳妇儿讨的,那必是另有大用的。何况姚玉兰那里用没用这雪肌膏,她也能知道。尚金芝瞧着沈瑞芝兰玉树般的身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红杏,焚香,把我那本心经拿来,我要诵诵经。” 沈瑞袖了雪肌膏回去,先把药放在了他的书房,才转身去了后院。 姚玉兰本来一门心思想到报恩寺上香,求菩萨保佑她这回一举得男,谁知道飞来横祸,竟是遭遇刺客,眼见得死了一地的人,流得一地的血,她心神受激,已经连着做了几回噩梦了。 偏偏婆婆暗地里嫌弃是她提起上香的事,结果惹了祸,虽然来看了一回,却是坐坐就走,话里话外地劝她以后务必要安分休养;只差没直接把“妻贤夫祸少”这话给说出口了。 姚玉兰怀了一肚子委屈,一腔苦水又倒不出来,偏偏沈瑞为了追查这事急着奔走,也没个贴心人儿来安慰她,因此一直恹恹的,饭食也用得极少。 正躺在床上睡着,忽然听到外面姹紫一声娇音:“太太,三爷来了。”姚玉兰连忙转过身来拥被坐起,一时又来不及梳妆,只恨会被丈夫看到自己这眼凹脸黄的样子生了厌憎,急忙扯了帕子过来半掩了脸。 “今天太医可把过脉了,脉相如何?”沈瑞一进来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儿,瞧见妻子一双凤眼失了往日了神采,又用帕子半掩了脸,知道她素来是个妆容不整就不愿见人的,也就没有近前去,只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柔声问询。 姚玉兰忍不住就哭了出来:“三爷,妾身好害怕,妾身一闭眼就像看到了那些人杀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8章 赠药 姚玉兰出身清贵之家,闺训甚严。闺阁女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何曾看到过、遇到过这样凶险的情形,姚玉兰当时晕过去了还算好的,要是没晕,怕是更会被骇破了胆。 沈瑞一边柔声安慰着,一边却忍不住想起那秦姑娘来。那姑娘他今日得见了个仔细,身子娇俏如柳,梳着分肖女儿髻,头上几朵素淡的珍珠串花,与文大掌柜几个谈笑晏晏,说起生意上的事也很上道,半点都看不出是个江湖高手。 姚氏不过醒来后见了一地死人,就噩梦连连,哭啼不止,那二十来个死人俱是秦姑娘杀的,她却没事儿人一样。 明知道自己是从四品的户部郎中,她却并没有凑上来,一个是怕沾麻烦,第二个,估计也是有些无欲无求的感觉,心智聪慧又不是个眼皮子浅的,也不知道这样的奇女子是哪家门派培养出来的。 沈瑞一时又想得有些出神,被姚玉兰连唤了几声“三爷”才唤醒回神,连忙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到时就在书房里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别想太多了,只管休养好身子就是。” 说完又唤来了守在门口的姹紫、嫣红两个丫头,吩咐她们好生照看太太,自己起身往书房去了。 姚玉兰有心想留丈夫下来,又担心自己这样子还在病中,回头被老夫人那里听到了,又要来敲打自己,只得咬着牙看着沈瑞出了房门,手里的帕子几乎被她拧成了麻绳。 沈瑞回了书房,把手头上一些事先处理了,将那瓶雪肌膏拿在手中,慢慢思索起来。 今天他再次见了这秦姑娘以后,心里就有了些想法,任谁从外表上乍一看,都不会相信秦姑娘有那身手,或许他可以拉拢这位高手过来,帮他一起做点事情…… 哪个女子不重容貌?他现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把这千金难买的雪肌膏送出去,相信这样的秘药秦姑娘会很难拒绝的。 只要她收下,下一步就好办了,她既然在商,那就跟她言商,凭着他的关系给秦姑娘拉些生意,名正言顺的明路,想来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沈瑞第二天果然派了个大管事过来悦兴客栈选了好几张好皮子走,还爽快地按照市价付了现银。 秦云昭带了应掌柜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跟成二掌柜那里磨了几天,成二掌柜又几回请示了文大掌柜,终于跟清荷坊敲定了供货合同。 清荷坊发往京都的冰蓝缎专供福瑞祥,不过掌握一年两次的定价权,如果因为价格波动导致两方谈不拢,清荷坊才能另找下家出售,但售价不得低于报给福瑞祥的价格。 都是要踏实做生意的人,价格也不会哄抬到虚高,因为价格波动导致两边谈不拢的事实在是概率太小,但是关键在于清荷坊那一年两次可以调整的定价权。 福瑞祥成了清荷坊长期的重要合作伙伴,这定价根据情况可上,也可下,却是把主动权掌握在了清荷坊手里,避免清荷坊变成一头只能给福瑞祥供肉的猪。 加上随着这事情的敲定,秦云昭还争取到了福瑞祥每年一成的皮毛进货份额,别小看这一成的份额,少说也有三四万两银子的货值。 应掌柜暗地里喜得笑开了花,三四万两银子的货值,清荷坊虽然利薄一点,除去费用大概只有一万多两银子的利润,可这利润目前也是每年基本都能稳稳当当得的,这样的好事从哪儿来呢? 两边谈拢了,这回是秦云昭提出了做东,设宴请了文大掌柜和成二掌柜。应掌柜心里高兴,一不留神就有些喝高了,秦云昭忙让酒楼的伙计帮叫了辆马车来,先把他送给了客栈,自己陪着福瑞祥的掌柜慢慢喝茶。 如今天气冷了,她手上还有一批皮子,正是好销的时候,也有几家店子打听到消息,陆续找上门来,但是却都没有能力一口吃下去。 零散发卖既耗时也划不来,秦云昭心里还想借着跟两大掌柜闲聊的机会,多打听些京都皮毛商家的信息。 毕竟她这一回押货过来,在路上就想好了,卖完了货让应掌柜先赶回去,她则带着无双往东边再走走,那边临海,有个龙须港,听说有不少熟练的航海人才,她想去看一看。 哥哥负责的船屯已经在开始造船了,既然沈谦想到了建船屯,那自然也是会着手选址建东野港的。元国的人既然能乘船过来,夏国的人为什么不能乘船过去呢? 穿过冰原海,会有更广阔的一片天地,她要是能首先打通了那一条海上商路,未来二十年,秦家必成豪富。不过现在这些都不能提,她要未雨绸缪先把可能要用的人寻摸好了,等沈谦建港了,再去申请民间商船出海。 沈谦那里……慢慢喝着茶的秦云昭突然沉默下来,自己撕掉的那封信不知道是否退回了他的手中,他…… “原来秦姑娘也在这里。” 醇朗磁性的声音突然传来,秦云昭惊得几乎要跳起来,沈谦?! 沈瑞瞧着被漾出的茶水打湿了手、眼中突然闪出慌乱的秦云昭,微微有些愕然,旋即歉意地告了罪:“没注意到秦姑娘在想事,沈某一时鲁莽了。” 他进来时还跟文、成两位掌柜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跟秦云昭说了话,没想到秦云昭刚才竟是没注意到他的到来。可是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怎么刚才会被他那一声惊得有些失态? 秦云昭已经迅即掩去了情绪,装作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是小女子刚才一时想事情想出了神,倒让沈三爷见笑了。”只当没瞧见沈瑞已经取出了一半的帕子,自己掏出手帕将手上的茶水揩净了。 沈瑞连着两回都在清荷坊这秦东家到的时候过来,在京都混了多年的文、成两大掌柜都是人精,自然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思,闲扯了几句,就托辞要先走。 秦云昭刚开口说了句“那就一起走吧”,沈瑞已经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秦姑娘还请稍等片刻,沈某还有笔生意要跟秦姑娘谈。” 既然用了谈生意的说法,文、成两个掌柜不好杵在这里,更是梭溜得没影了。 秦云昭瞧着沈瑞过去掩了门,眼神微微一闪,慢慢开了口:“不知道沈大人这样把民女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第一回救了沈瑞只是偶然,可第二回他来个“可巧”,秦云昭心里就起了警惕,等到暗中打听了,才发现沈瑞竟然是武侯府的人,武侯沈峻山的嫡三子,沈谦的三哥! 难怪他的声音跟沈谦极其相似,眉目这么看起来,也有三四分相像,不过一个铁血刚毅些,一个俊雅文气些。 她和沈谦之前的关系,外人并不得知,这沈瑞三番两次地过来找自己这么一个“容貌有缺”的女子,原因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秦云昭自忖自己在沈瑞眼里,唯一让他重视的就应该是自己这一身武力值了。不过武侯府上的三爷,还怕手下没有几个能打的么? 京都极重男女大防规矩,他身为朝堂命官,总不成揪着想请自己当女保镖吧,他要敢这样,岂不是摆着让御史来参他个私德有亏么? 沈瑞不答秦云昭的话,先把怀里那瓶雪肌膏取出来放在桌上,往秦云昭那边推了推:“这瓶子里的雪肌膏是专贡进上的极品秘药,对袪除疤痕能起特效。秦姑娘想来也该知道药谷的名声,这雪肌膏正是药谷秘制,一年也不过能制成两三瓶。” 药谷秘制的袪疤膏?秦云昭伸手取过,打开瓶盖闻了闻,果然闻到了熟悉的淡香,嘴角不由微微一抽,这不是华灵那小子做的无极袪疤药吗?原来进上以后,就换了个雪肌膏的漂亮马甲了。 见秦云昭盖了瓶塞,重新把那药推回到自己这边,沈瑞微微一怔,连忙开口又解释了两句:“雪肌膏对疤痕素有神效,秦姑娘只管拿去,早晚各涂上两次,想来对姑娘脸上那伤处会大有奇效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秦云昭不由有些似笑非笑起来:“如此珍贵之物,民女哪敢轻易收下,民女愚笨,还是请沈大人示下,这药可是沈大人相报救命之恩的?” 要是沈瑞说“是”,秦云昭也不在乎多收这么一瓶,她救了他的命,他拿药来还了恩,正是互不相欠的人情两清,他想要自己再帮他做什么事,却是不能了。 秦云昭之前救了沈瑞一命后,并不要他报答什么,沈瑞也就把这档子事给揭过去了,这时听她提起这药是否用来偿报救命之恩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他只当可以拿这药做个大人情,先拉拢秦云昭过来,要是用这药填了救命之恩这个大坑,他手上就并没有什么砝码能够打动秦云昭置身进来了。 见沈瑞脸上有些尴尬,秦云昭长长“哦”了一声:“也是民女糊涂了,沈大人如此年轻有为,性命自是金贵得紧,要报救命之恩,也不会就拿这么一小瓶子用过了的药来报啊。” 一边说着,秦云昭一边就伸手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圆圆扁扁的白玉盒子,放在了桌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69章 走人 见沈瑞疑惑地看了过来,秦云昭指尖轻轻一点,瞧着那只白玉盒子在桌上旋了几个圈,才慢悠悠地接着说了下去:“何况这药在江湖上也不是没地方买,民女机缘际会,刚好也就买了那么几盒放在家里,这回出来只带了这一盒,不过够用就是;倒不需要再用到沈大人那一瓶药了,沈大人的好意民女心领了就是。” 华灵给她的白玉盒子,可比那只小瓶子容量要多一半,沈瑞听到秦云昭说她有这药,不敢置信地取过那只白玉圆盒子打开来,跟他带来的药一比较,果然质地相同,香味一样。 沈瑞的面色不由有些难看了。他巴巴儿地求了这药过来,只当会是个让秦云昭难以拒绝的诱惑,没想到武侯府珍而秘之还用过一些的秘药,她轻轻松松随身就带的有,还是这么大一盒。 什么时候,药谷进上的秘制灵药在江湖中成了花银子就能买的大路货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中,不过沈瑞是尴尬地沉默,秦云昭却是闲闲的安静,没能托上这药的名头,她倒要看看沈瑞还想怎么说。 沈瑞毕竟是出身公侯之门,又在朝中经过了一番历练,很快就调整了情绪,面上一派诚挚:“瑞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刚才真是让秦姑娘见笑了。 听说姑娘手中还有一批皮货尚未出手,正巧我妻子有个嫁妆铺子,做的就是这行生意,若是姑娘愿意,我即刻就叫掌柜过来接了姑娘手中的货。价格方面绝对好说。” 他倒是个会筹算的,见拉拢不成反被不轻不重打了脸,立即就抛出了另外一件事当后招,看来这几天没少打听自己的事啊。 秦云昭含笑扫了沈瑞一眼:“沈大人能给民女这个方便,真是有心了。兴州历来出产好皮子,我清荷坊的货又是好中择优,大人果然好眼光,看来贵夫人年前必是能大赚一笔了。” 这么一个便利就被秦云昭用“有心”这样的词带过去了,却是特别点出了她的皮货品质优良,指着说沈瑞妻子那里绝对能够藉此获利丰厚。 这么一说出来,沈瑞听着倒像是他是在搭着她那边赚钱了,不由又尴尬了起来。 他年少成名,考取一甲进士后就进了翰林院,后来又在各部历练,处事日渐老道,却没想到这一回句句被秦云昭不硬不软地给堵回去了,竟让他没个由头把自己的计划开展下去,一时心里有些闷闷。 秦云昭却不管这些,这一番交锋,她也看出沈瑞文人出身,天子脚下还是要脸面的,虽然想让自己帮他办什么事,可手上拿不出足够的筹码,他轻易不敢提出。 沈瑞自己提不出来,还能怪得了谁?秦云昭微微笑着就向他告辞:“天色不早了,民女就不耽搁沈大人的时间了。沈大人说的那铺子掌柜可是明天就过来?那民女明天就在悦兴客栈随时候着了。” 临走还不忘记给沈瑞提了个醒,用他先前说的话顶了上来,明天那掌柜要是不去,沈瑞就是失信之人了,今后也是更别想在秦云昭面前提出什么事了。 沈瑞也只能站起身跟她作别:“秦姑娘放心,必是要来的。”心里只觉得憋闷得紧。 药没送出去,沈瑞只得拿了回来依旧还给了尚金芝。昨天儿子急巴巴地跟她这里寻了药去,今天却脸色有些郁郁地退了回来,尚金芝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用不上了。”沈瑞虽然不想多说,还是给母亲解释了一两句,“她自己身上就带的有,倒是用不上咱们的药。” “你说的那朋友身上带的有雪肌膏?”尚金芝心里不由一动,这雪肌膏如此珍贵,武侯府上也只得这御赐的一瓶,瑞儿那朋友身上却带的有,她忍不住就往得势的皇亲身上去想了。 如今朝中几位皇子渐大,立储一事却一直悬而未决,侯府想保富贵,保爵位,也只有立下从龙之功才行了。 尚金芝知道丈夫和儿子都有想法,想着儿子才搭上这么一条线,可得抓紧了才好,连忙就吩咐红杏开了箱子,从她的私房里取了两千两银票出来,塞到了沈瑞的手上: “瑞儿,娘知道你这段时间办差辛苦,男人行走在外,很多事还是要靠朋友,手里要是扣扣缩缩的可不好看。这银钱是娘的私房,你只管拿去花用,你素来就不是个会胡来的性子,娘对你也放心,要手头上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跟娘来说。” 沈瑞心底苦笑,坚决推辞不肯要,尚金芝还要说些什么,外面墨梅来报:“老夫人,大太太过来了。” 尚金芝连忙把那几张银票塞进了儿子手里,又把他的手按了一按,沈瑞只得拿了,起身向母亲告辞,出门正赶上大嫂田琝进来,又跟她行了一礼才去了。 沈瑞回了自己的院子,把银票放好了,转身进了内院来寻妻子。今天姚玉兰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先前听到丈夫已经回来了,先往婆婆那边去了的时候,就让丫环帮她梳妆打扮起来了。 见果然不多时,丈夫就进来了,姚玉兰连忙扶着大丫头的手迎了上来:“三爷回来了。可用了饭?我让厨房一直煲着汤的,三爷先用一碗?” 沈瑞摆摆手,扶着姚玉兰先坐下了:“我先前跟几个朋友在外面用过了,你先别忙这些,我有事跟你说。” 见姚玉兰脸色有些紧张,沈瑞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兴州新近有家客商贩了些皮货进京,福瑞祥因为没有那么多份额给她,只吃了她一部分货,剩下的一部分,我看着也都是些好货,价格也公道。 你不是有家嫁妆铺子是做的这行当吗,我就跟那客商谈好了,让她不要卖给别人,明天就让你那铺子的掌柜过去把货都拿下来。这时正是皮货好销的时节,赶在年前刚好可以发一笔利市,也给你多挣点银钱好打副新头面。” 先前姚玉兰想着丈夫才从婆婆那里回来,还担心出的这一回事让婆婆恼了她,给丈夫塞了个人过来,一听不仅不是这么回事,反而是丈夫随时记挂着自己。 姚玉兰的心里顿时比吃了蜜糖还要甜,当即就让人叫来那铺子的掌柜吩咐了下去,让他明天去悦来客栈找那客商把货都拿下来。 沈瑞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晚上就歇在了正院,第二天中午时使人去探了消息,听到秦云昭那边果然都出清了货,心下略安,正想着能开出什么条件打动秦云昭帮他忙时,谁知道到了第三天,留在那里的人来报,不知道什么时候,清荷坊那三个人已经走了。 沈瑞不由顿足!倒是他想岔了,帮着把人家的货出清了,人家自然包裹一卷就走人,自己这想借力的事眼见着是无望了,还得另外想主意才是。 这边货一脱手,那边秦云昭就将一本京都时尚的衣裙款式画样,连着几份京都特产年礼交给应掌柜一起带回去,她要带了无双往东边白城的龙须港走,赶不回去过年了。 京都到东边临海的白城有一条运河,一路过去水路倒是便捷。偏偏临到年边一路回家祭祖省亲的多,京都的人知道行情,因此早早就定下了船,秦云昭和无双两个现在想临时搭船,竟是没有空的客船出租了。 要走陆路去龙须港,费钱不说,更是费时,秦云昭一时傻了眼,她还当这有后世那种班船呢,谁知道这里为了安全,都一大家子或者十来个熟人、同乡整条船全部租下来的。 这时租不到船,她就只能在京都住下,等到过完年后开运了,才能租船东行了。船坞的管事见她们两个姑娘家不方便,就给她们出了个主意:“要不两位姑娘去问问有没有哪家愿意搭上你们?” 这人生地不熟的,一般人怕多揽闲事,大户人家怕搭上两个姑娘惹出事,无双问了一圈,都被拒绝了。 秦云昭不由有些沮丧,心里估算着是在京都过年好,还是赶上应掌柜,一起先回兴州好,突然看到前面有两人一见她过来就往旁边躲去,秦云昭心中疑惑,连忙先追了上去。 那两人见她竟然追来,唬了一跳,立在原地老实给她行了一礼,其中一个嘴皮子溜快地就开了腔:“秦姑娘,这回小的可不是跟踪你的,是我们有事要往白城去,正要上船。”却是上回跟踪过秦云昭的那两名沈谦的手下。 上回秦云昭那身手一抖露,临走时还放了狠话,这两人一时不敢妄动,把那信寄回去后,不久就得了将军指令,让他们暂时先给沈瑞当一段时间的护卫,秦云昭这边若有什么事,他们再出面。 这两人过来码头打前站,不提防正正撞上秦云昭,生恐被她误会了去,所以急忙先躲了,没想到被她觑见追了上来。嘴快的那名护卫脑筋转得也快,急忙就立住不动了,把事情给秦云昭解释清楚。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们确实不是来跟踪的,这样一说清,这秦姑娘总不能对他们下手了吧。 秦云昭却是听得一愣:“你们要往白城去?你们有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0章 孤男寡女 沈瑞是暗中奉了皇命去办差的,自然是有船的。护卫迟疑着点了头:“是。” 秦云昭咬了咬唇,到底不想白白呆在京都浪费时间,还是把话说了出来:“那你们能不能搭上我和我丫环两个人?” 护卫不由怔了怔,将军说过秦姑娘要有什么事,他们再出面,现在这样就是秦姑娘有事了,可三爷那里又是暗里行事,自然是人越少知道越好。 “秦姑娘,这回我们过来,是将军把我们临时借出来做护卫的……”护卫一时有些为难,想着将军的托付,马上就定了主意,“这个,秦姑娘既然想要搭船,要不然容我们先去跟上面报备一声吧。” 秦云昭扫了一眼作寻常护院打扮的两名护卫,心思转了一圈儿:“你们是在出任务吧,那还是算了。”人家有事,自己还是不要打搅了,再去转转有没有别的船能搭人吧,就是多付点银钱也行的。 见秦云昭转身走了,两名护卫也走了回来,立在码头上看着秦云昭带了无双去向别的船问询,心里一时又有些歉然。 不多时,戴了风帽遮了脸的沈瑞就从马车上下来了,两名护卫连忙迎上前去,护着他踏上了上船的搁板。眼看着就要上船了,其中一名护卫忍不住转头往秦云昭那里看了一眼,想瞧瞧她是否搭上了便船。 他这一转头,沈瑞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里不由一顿,远处那蒙了面纱一身弹墨绫薄棉袄子的女子,不正是清荷坊的秦东家吗? “怎么,你认识那女子?”沈瑞不动声色地跟护卫问了一句。 护卫半低了头一口答道:“回三爷,小的并不认识她,是先前那女子来问我们能否搭个便船去白城。” “哦?她也要去白城?”沈瑞心头不由一喜,连忙吩咐那护卫过去,“你过去请她来,就说我可以搭她去白城。” 秦姑娘不是第一回才来京都吗,看样子三爷竟是认识秦姑娘的?护卫掩住了眼中的惊讶,点头应了:“三爷,那你的名讳需不需要跟她说出来?” “你就说沈三,她自是知道。”沈瑞几步踩着搁板先上了船,进了自己的房间,将窗户推开了一小半儿,立在窗户边瞧着岸上的情形,见秦云昭带了个丫环跟在护卫后面过来了,心里顿时安稳了下来。 船一启航,秦云昭就请人带路,过来跟沈瑞道谢:“久居边关,所以想借着过来这一趟的机会去海边看看,正愁租不到船,幸好有沈大人援手,民女在这里先谢了。” 她既然上了船,这一路去白城,哪怕沈瑞是要日夜兼行,也要二十天的时间,因此沈瑞也不急于这一时就说些什么,客套了几句不敢当谢,请她只管安心,要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行云云;秦云昭这才先告辞回自己房间了。 过得一刻,长随余江进来回事,末了迟疑片刻,小心报了出来:“三爷,那位秦姑娘硬是让她那丫环拿了二十两银子过来,说是这些天都要唠扰三爷了,不敢还让三爷破费,非让小的收下银子。” 这秦姑娘还是不想跟自己沾上什么交情啊。沈瑞眼睛微眯:“知道了,她既然给着,你就先收下吧。” 船上并没有挂官衔的标识旗,看起来就是一艘普通富商的船只。年节时分,京都多有富商乘船回乡的,这样的船只在大运河上并不显眼。 外面天气虽冷,无双从来没见过这种运河风光,宁可顶着寒风也在船头看了半天景,被秦云昭带回房间后,还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可惜这一下乐过了头,无双在舱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后,就开始晕船了,秦云昭连忙取了先前备的晕船药丸让她先服了,偏偏无双寻常身体康健无事,在船头吹了那阵顶头风后,夜里紧着又发起热来。 这下秦云昭也没辙了,赶紧找了沈瑞帮忙,沈瑞忙让夜航的船在秀庄码头靠了岸,吩咐余江紧急到秀庄请了个大夫过来给无双看诊。 余江肚子里快为难死了,请了大夫回来后偷偷跟沈瑞商量:“三爷,你身上的可是皇命,耽搁不得,这行船也要昼夜赶着的,您看要不然小的过去,请秦姑娘带了人先下船养着?” 沈瑞沉吟了半刻,开口发话:“先等等看吧,横竖先等上这一夜的工夫,回头加厚赏赐,让船工们再紧把力,就把这时间给凑回来了。” 话间刚落,就听到外面护卫的声音:“秦姑娘。” 屋里头两个人就停了话,沈瑞轻轻一抬下巴,余江就撩了帘子迎了出去:“秦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秦云昭带些歉意地冲他一笑:“余管事先前说带的有个熬药的罐子……” 余江“哦”了一声,连忙走过去:“我这就帮秦姑娘找出来。”秦云昭随着他一起走了,心里却思量起来,原来沈瑞这一趟赶到年前出来是奉了皇命?还特意隐了形迹不挂官帜,先前那两个护卫也说是被临时借来的,看来是在办一件秘差了。 她耳朵灵,刚才又正好停了风,所以才走到船舷边上,就听到了沈瑞和余江在屋里头说的话,一时也挺不好意思的,心里已经打算了,要是无双这夜还不见好,天亮她们就先下船去。 好在无双跟着秦云昭习武以来,身体一向好,昨天不过是晕船之际又吹了风,看着烧的凶险,一服药下去,马上就好了大半。秦云昭放了心,跟无双商量了,两人就拿着大夫开的药吃着,却是不用下船了。 又行得几日,已经到了除夕,这一晚上原定就是不动船的,可这天停在码头的话,也实在太显眼了。沈瑞让人从上一个码头买来了食材,令船只泊在了一处偏僻水道上,让船上的厨子治办一餐年夜饭,聊以自娱。 天色渐黑,沈瑞让人在最大那间舱房里设了桌子,见十几道菜色流水似地端了上来,想了想,开口让余江去请了秦云昭过来,一主一客,虽然在野外过年,也要过个意思出来。 余江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微妙,附在沈瑞耳边轻声回了话,沈瑞的目光吃惊地在桌上十几道菜上转了一圈:“是她亲自下的厨?” “是,秦姑娘说,天气冷,怕菜容易凉,请三爷先自用,她还有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做好了,吃饭却是不必了,她已经留了菜下来,摆在自己房间里吃。”余江恭敬低了头回话,见沈瑞起身向外就走,愣了一愣,连忙拔脚跟了出去。 厨房里,原来的厨子正在大灶上炒着大锅菜,却咽着口水往小灶上看来。汤已吊足,色泽奶白,随着微微翻滚的气泡,诱人的香味就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秦云昭去了面纱,罩了围裙,将两只袖子也挽了起来,提着一条黑鱼手脚利落地去头打鳞剔骨去刺,将鱼肉斜切成薄片,用蛋清抓匀后放料酒腌制了放在一边,倒油入锅,先爆了姜蒜和干辣椒,然后把切好的酸菜倒进去炒出了香味,这才加了高汤,大火煮开后轻轻滑入腌好的鱼片,小火略焖了片刻,就提了锅子离火,把先前切好的葱花洒了上去。 旁边炒着大灶的厨子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涎着脸笑:“秦姑娘,做好了?可有多的……” 秦云昭忍不住笑了,还没开口,门口处就传来了一个人的说话声:“原来秦姑娘还有这般好手艺,果然深藏不露!” 秦云昭笑意未散侧头看向门口:“前些时日为着我那丫头的病耽搁了沈三爷不少时间,今天这趟下厨既是为着过年,也是特意感谢沈三爷的。”吩咐站在一边的无双盛了一砂锅酸菜鱼上菜,自己取了香胰子净手,“沈三爷快回去吃吧,小心菜凉了。” 沈瑞瞧着那双皓腕在暗色的水盆里晃得耀眼,并没有走回去,反而进了厨房里来。秦云昭拿帕子揩了湿淋淋的手,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人在旅途,又逢过年,不能与家人团圆,还不能请客人一同一起把盏么?”沈瑞向来温润,这回的反诘语气却带了些坚决,“我是诚心来请秦姑娘一起入席的,还请秦姑娘能屈尊赏脸。” 到底还是搭了沈瑞的船,又承了他的情,听他连“屈尊赏脸”的话都说出来了,秦云昭略一思忖,也就应了。设了席面的房间里升了几个炭盆,倒是热哄哄的,两人分主宾坐了,这才举杯开席。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到底是大年夜,又是一餐感谢宴,秦云昭小酌了几杯酒以后,脸上已染嫣红。沈瑞忙给她盛了一碗汤递过来:“都是秦姑娘的手艺,我这是厚着脸皮借花献佛了。” 秦云昭拗不过,只得道了声谢,接了过来慢慢喝着,沈瑞的目光就不着痕迹地落在了秦云昭的脸上。 先前他去厨房时,就立在门口看着秦云昭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只觉得亦是一种享受,秦云昭正好是完好的那边侧脸对着门口,有疤痕的那半边脸被红红的炉火一映,模糊间也不太显眼,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间有如花开。 沈瑞不由心中惊叹:秦姑娘原来的容貌竟是个极好的,只是脸上那疤痕……还真是可惜了,竟是连药谷的雪肌膏都除不了。 这时房间里这一桌就这两人,凑近了瞧,不知为何,沈瑞竟觉得那原本应是狰狞的两寸长的疤痕也不是那么骇人。 感觉到面上有异,秦云昭抬起头来扫了沈瑞一眼:“沈三爷,再不快吃,菜色冷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沈瑞仿佛做贼被捉了个正着,连忙含混应了,低头挟菜吃饭,掩饰了自己微微有些发红的脸色。 虽说出门在外不必顾忌太多,又是在船上过这年夜,加上想着秦云昭也是江湖儿女,应该是不拘小节的,所以他邀了秦云昭一起入席。 可自在厨房里看到她以后,自己竟似有些魔怔了一般,就连她脸上那道疤痕,也在他眼中顺眼起来,刚才一时失神被她扫了一眼后,沈瑞突然就觉得,这房间里慢慢充满了孤男寡女的意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1章 放不下 一餐年夜饭,搅出了沈瑞几分微妙的心绪,对秦云昭也有几分熟络起来。船上就只这么点地方,沈瑞有意无意地跟秦云昭碰了几回面,渐渐引了话题跟她聊了起来。 沈瑞博闻强记,在京中为官眼界高、见识广,本来他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此时想拉上秦云昭帮忙,有心找了她说话,却慢慢有些喜欢在秦云昭面前侃侃而谈的感觉了。 秦云昭先前听得可有可无,只当是在船上消遣解闷,等听到他谈起白城龙须港沿大运河至京都的漕运以后,不由专注起来。 她过来白城,正是想熟悉情况,招徕人手,见沈瑞对漕运颇有研究,其中对自己的有用信息不少,自是听得更加认真了,时不时还开口问上几个问题。 觉察到秦云昭对这个感兴趣,那双静水秋潭似的杏眸看向他时非常认真,沈瑞心里忍不住就起了一丝异样,等听到她问的那几个问题更是问到了点子上,一时更有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滔滔不绝地就把自己对漕运的治策观点也说了几分。 秦云昭安静听了一会儿,瞧着沈瑞眉眼飞扬地看着自己,侃侃分析时势,垂下眼帘突然就平平问了一句:“沈三爷这回去白城就是微服调查漕运的案子吧?” 沈瑞还在嘴里的话顿时嘎然而止,只觉得舌头都有些僵硬起来。这回他是奉了密差过来查案,所以一直隐藏形迹,没想到对着秦云昭一时谈吐尽兴,竟是带出了些话风来,被秦云昭说了个正着。 要知道,他的几位上司对他的考评都是“沉稳谨慎,行事不漏,可当大用”,如今笼络秦云昭未成,反而在她面前漏了话出来,还被她点破。 沈瑞一惊之后心头紧缩,莫说拉拢之心了,就是先前不知不觉起的那点红颜知己之类的旖旎心思也立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秦云昭见他脸色变化,淡淡一笑:“沈大人放心,大人的事与民女无干,民女也绝对不会吐露出去半分的。” 沈瑞见她施了一礼后淡然走回了舱中,半晌还怔然无语,不过总算放松了几分心情。秦姑娘刚才的称呼用了“沈大人”而不是“沈三爷”,那是提醒自己她心里有分寸的意思,况且要是她别有用心,刚才就不会这么点破他一句了,反而会更加顺势下去套出他的话来。 沈瑞立时就自省起来,不过旅途暂时相伴,自己竟生了几分惜红颜的心思,看来自己还是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了,日后还须切记谨言慎行啊。 秦云昭走回了自己的房中掩了门,却坐到椅子上发起呆来。 她那一句点破的话,是故意说出来的。许是这一段时间船上寂寥,又受到年节时没个亲人在旁边的影响,沈瑞与她说的话多了起来。 今天的谈话涉及漕运,秦云昭听得用心,却也无意中发现了沈瑞看向自己的眼神随着滔滔不绝的话语,越来越灼热了几分,所以她当即就把他这趟差事点破了出来,让他惊住了,自己则顺势抽身回来。 当时她听着沈瑞说的话,可另一个几乎声线相同的声音却反复在自己耳边响起:“我送你的这只玉葫芦,必须每天都戴着不离身!别的男人跟你搭讪,不许理他们!切记男女大防,不许……” 沈谦……秦云昭伸手捂住了眼睛,被她死死压在心底的酸楚这时如翻天搅海般被扬了出来,让她瞬间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靠在了椅子里。那个人,他现在还好吗? 兴州,柳街的秦宅,大门上的铜锁依然牢牢地锁着,邻里都知道这家人要在东野过年。 门内,秦云昭的闺房里,却静静坐着一个人,指间捏着一只羊脂白玉葫芦,反复轻柔地摩挲着,就像在小心抚着心中的情人。 房间里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最后陷入了黑暗,黑暗中却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阿昭……” 为了年节喜庆,将军府的游廊上挂起了一溜儿的宫灯,将游廊照得明亮温暖,带着一身寒气刚回来的沈谦,却与这片明亮和温暖格格不入,像光线永远照不透的阴影一样,始终散发着森森的冷意。 石管家匆匆走来,瞧着从骨子里透出冷寂的沈谦,暗自叹了一口气:“将军,京都今天有传信过来。” 沈谦的眼睛微微亮了亮,轻轻点了点头,从石管家的手中接过了那封密信,直接去了书房。 密信不长,沈谦却反复看了好几遍,心里一点点揪紧。三哥什么时候认识阿昭了?竟然在出密差的时候还邀请阿昭同船? 三哥早已成亲,阿昭她不会的……沈谦兀地想起那封被阿昭撕成两半的信来,他不许,她嗤之以鼻!自己如今在阿昭心里,怕是被她已经决绝地驱除出去了吧。 可他,放不下。 第二天就是正月初三,沈谦在府里设席,请了靖风、莫青山两个亲近好友一家。女眷和孩子们另外设了一桌在里面,男人就在外面的花轩里喝酒吃菜。 莫青山心思粗放,说话没个顾忌,喝着酒时,张口就提起了秦思源来:“思源那小子今年是去高连部落过年了吧?敢情他妹子不回来,他就先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去了,也不知道回来跟我们几个老哥哥痛快喝上一场。” 靖风听他提起这个话头,就直拿眼瞪他,偏偏莫青山直到说完话了才看见,还直愣愣地问了一句:“阿风,你这么狠瞪着我做什么?” 真是败给你了!靖风连忙收回视线,小心地往沈谦那边转了一圈,见他持杯慢慢喝着酒,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偏偏莫青山又紧接着提了话出来:“还有思源那妹子,阿昭,小姑娘厉害啊,居然跑到京都去了,过年也不回来。看来她那生意是要越做越大了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靖风偷偷扫了一眼沈谦捏紧酒杯的手指,连忙开口想把话岔过去:“生意做大不好吗,你还不是天天忙着带徒弟精炼打铁,不就是想要做大做强吗?” 莫青山浑然不觉,开口反驳:“我这生意能跟阿昭的生意一样吗?我开的铁匠铺子,再做大也是在这里不动,她那清荷坊,越做大越是要往外面去吧,怕是以后要很少回兴州了。” 呲的一声,沈谦手中的酒杯被捏碎成几片,不等那两人开口就兀然起身:“你们先喝,我去更衣。”声调平平,离开的步子却是急促得近乎仓皇。 见他身影消失在帘子外面了,靖风才叹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莫青山了:“莫大哥,你啊你……” “我什么。”莫青山提壶给两人面前的酒杯斟满,“你当我不知道将军的心思?你看他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好好一个大男人,竟学起了那些把话闷在肚子里的娘们脾气。” 靖风可不赞同他这话:“谁说把话闷肚子里就是娘们脾气了?” 莫青山嘿嘿一笑:“像娘们脾气总行了吧。你别追着抠我这几个字眼儿啊,关键是将军到底怎么想的。不就是闹别扭了嘛,要两个人性子实在合不来,就确实就长痛不如短痛,分了呗! 要是合的来,两个都是一时之气,那就该解释清楚解释清楚,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既然是认定了人,总得互相把心思坦白了,让对方信了你才行啊。这么着每天闷在肚子里不说话,什么也不做……” “谁说将军什么也没做!”靖风不由替沈谦分辩起来,“将军暗地里使了人出去,帮阿昭把进京那一条上的盗匪都先清理了一遍,在京都也给阿昭安排了两个暗卫……” “得,你也说是暗地里使了人。”莫青山叹着气摇了摇头,“人家阿昭知道?” 靖风的声音顿时矮了下去:“不知道……” “那她心里还不是一样继续生着气!”莫青山“啧”了一声,显然对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行为看不上眼,“要我估计的没错,阿昭在京都也不会要将军给她的那两个人吧。” 这倒是的,不仅不要,还很是冷酷无情地威吓了他们一番啊。靖风闭了嘴不作声了。 莫青山挟了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咯吱咯吱咬碎咽了:“我今天啊,就是故意说这个的!一个大男人,要不断就断了,要不就积极些,天天自个儿牵肠挂肚的,那边可是半点都不晓得,别等到人家嫁了人再来后悔。” 这理,倒说的很是实在啊。靖风摸了摸了下巴,赞同地点了点头:“可现在阿昭离得那么远,将军又不能擅离戊守之地,就是想有什么动作也没处使力啊。莫大哥你有什么办法?” 莫青山眼睛一鼓:“我要有办法,我就不用埋头打铁了,一准儿跑来给将军当亲卫队长,顺带做好狗头军师的活儿!” 靖风不由一噎:“亲卫队长怎么又跟狗头军师挂到一起了?” “你这狗头不能时不时的给将军出些点子,要你当这个队长何用?” 莫青山兀自乐呵呵地笑谑了一句,不过靖风并没有听到心里去,却是真的用心去想还能有什么点子了。门帘外,平复了情绪走回来的沈谦却不急着进去了,转而也认真考虑起来。 这一趟路远迢迢的,阿昭的好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看到眼里,他若还在这里自怨自艾,怕是以后真得眼睁睁看着阿昭嫁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2章 暴露 秦云昭再在甲板上散步的时候,遇见沈瑞的次数就少了,船上空间就这么大,一次都不遇上也不可能,不过遇上后两人也只是客套几句而已了。 大船昼夜兼行,一晃过了几日后,已经到了白城。这时正是正月,未过十五,多有各处探亲的船只依靠在运河码头,沈瑞的船靠了岸,倒是并不显眼。 不过因为怕被有心人发现疑点,秦云昭最后还是帮了沈瑞一个忙,装作他的内眷与他一起下了船。有内眷有丫头有护院有小厮,这样的人家来白城访亲拜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前来接应的马车载了几人立即辘辘而行,在一处偏僻点的巷口略微一停,又立即驶走了。秦云昭和无双两个挽了行李目送马车远去,微微一笑,转身去找客栈落脚了。 马车轻巧拐进了一处还算富贵的民宅前面,早有先前过来打点的人先迎了上来:“三爷,您来了。”让马车先进了宅子里。 沈瑞敏健地跳下了马车,几步走进了正厅,不等坐定,就开了口:“这段时间蒋舵主那里有什么动静?”出来迎他的人立时低声答了话,沈瑞细细听着,俊挺的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福来客栈里,秦云昭的脸色也越来越沉了下来。夏国并没有设什么市舶司,只用了半官半商的漕帮来管理,总舵就设在白城。 白城有出海的龙须港口,秦云昭先前以为去寻摸些熟练的看星象的阴阳生和掌罗盘的火长应该是件容易的事,谁知道带了江湖门派性质的漕帮管理竟然非常严格,进帮的人先要歃血为誓,想离帮必要经香主允许才行,否则的话不仅自己三刀六洞是少不了的,就是家眷亲戚也尽会被连累。 凡是会些航海技术的船师,竟是早些年就基本都被网罗进漕帮门下了,这几年下来,已经形成了不进漕帮就学不了航海技术,学了航海技术就更不能脱离漕帮的局面了。 费了不少力气才到了白城,才发现这里已经被实行高压性质的技术人才垄断了,让秦云昭好不气闷。结合在船上听到沈瑞说过的一些话,更是让她心惊。 都说海商富可敌国,这样的资源被掌握在漕帮手中,而漕帮如今又对朝廷的钧令阳奉阴违,似乎别有所图,实在是祸非福啊。 “姑娘,要不我们南下去找找?再往南还有两处港口,也未必就真像他们今天说的,都在分舵的管理下。”无双有些不太确实地出着主意。 秦云昭却摇了摇头:“朝廷本来就是把海运和河运都交给漕帮代管,如此挣钱的营生,不管去哪里,估计他们都是这么控制的。” 漕帮帮派阶级甚严,又是靠强势弹压管理,哪怕有些人不服,也付不了脱帮的代价。秦云昭初来乍到,人家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就相信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呢? 算了,这条路走不通,就另辟蹊径吧。秦云昭也不再纠结,转念一想,就打起了航海技术书籍的主意来。 漕帮要培养海运人才,一些技术是手口相传的,但是也有很大一部分,得记录在笔端才行,这样一个垄断人才的地方,想来也会秘藏了不少航海技术书籍吧,不然他们怎么教学呢? 现在她弄不到人,把书弄回去也不错。东野那边还有个常出海打渔的东里岛呢,到时在东里岛招募一些有实践经验的人来学习这个,应该会弄懂不少技术的。 秦云昭心里定了主意,跟无双细说了,两个人借着过年的热闹,在繁华的茶馆酒楼里窜了几回,慢慢也从别人的闲谈里摸出了几分门道:漕帮总舵设在白湖边有一个学馆,专门教授帮内有发展潜力的帮众,那里面很可能就有秦云昭要的书籍! 秦云昭当即就和无双从客栈里搬了出来,租了隔白湖学馆一条街上的一间民宅住下,对外说是投亲不遇,每天出来暗中将白湖学馆外面的环境摸清了大半。 没几日就是正月十五,白城也不例外地要举办花灯会,秦云昭打算就在元宵夜动手,元宵佳节,热闹过后总是让人更容易疲累;她已经让无双先订下了一艘回护城的船。 护城是京都旁边的一座城池,从那里也可以租到马车回兴州,去护城比回京都要不显眼得多,开船日期就定在了正月十六。 秦云昭这回学了乖,提前让无双把船先包好了,这边一得手,第二天就可以出发。万一没得手,也可以加倍订金让那船迟上一两天再出发。 夜色浓浓,秦云昭已经将白湖学馆外围环境都摸清了,今天打算偷偷地寻找机会进到馆内去试试水。 馆内的防守在秦云昭眼里并不算严密,秦云昭轻松就摸了进来,果然在三楼的阁楼里发现了大量有用的书籍,不由又是高兴又是烦恼。 这里的书她用一个背包都装不完啊,要再背多了,又容易影响行动暴露行迹,看来只能那天来回倒腾两趟了。秦云昭暗自记下了这些书摆放的位置,为后面的行动多争取些时间。 刚刚直起腰想潜出去,秦云昭突然身形一闪,躲到了最偏僻的一排书架后面。 脚步声在阁楼的楼梯上响起,然后三楼出现了灯笼的亮光,和两个人的说话声:“陈公子,不是我夸口,便是皇宫的藏书阁里,关于航船技术的书籍也没有我们学馆里多。 你若早定下主意,今年一开海运就可得分红,再把族中了弟托进来学习,日后何愁你陈家家族在海运上无所作为?只须出得一趟海,回来便可富上三代!” 这是什么意思?漕帮还像传销一样拉人头进来?秦云昭控制了呼吸尽量放轻,静静地藏在灯光照不到的书架后的阴影里。 灯笼被挂在了墙上,那个陈公子并不出声,脚步声却轻轻向秦云昭这边移来,显然是拿了本书在手中翻看,阁楼里只有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响声。 “入帮就先要交两万两银子,送我族中子弟来学馆学习,又是一人五千两银子。这个价钱是不是有些贵了?” 陈公子的声音一响起,秦云昭就微微一怔,怎么是他? “不贵!怎么会贵呢?”先前说话的人声音有了丝不满,“要不是看你是韦副香主介绍来的,还不会给你这个价码呢。上回靖城商老爷过来,可是足足出了五万两银子分舵主才准他入帮的呢,你这里区区两万两,已经是很给韦副香主面子了。” 陈公子一时又没有出声,漫步走在书架间看着,时而随手抽出书来翻翻,好巧不巧地竟绕到了最偏僻的这副书架前来,这才慢慢问了一句:“我若送了族中子侄进来,可能把一些书拓印一份让他们随时能加紧学习?” “那怎么行呢!”漕帮那人连连摇头,“舵主有令,片纸不得带出学馆,所学的内容也不许流传出去,否则帮规处置!” 陈公子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伸手取下了面前一部厚重的书籍,才要把上面的浮尘吹去,却猛然怔住了。这部书一取下,从空隙中就看到了先前藏在后面的一双眼睛,一双他熟悉的杏眸,冲他轻轻一眨,然后摇了摇头。 “陈公子?”这边的异样引起了漕帮那人的警觉,一边走了过来一边询问,“你可是考虑好了?” 沈瑞迅速把那部书放回原处,装作眼睛中进了灰尘,慢慢揉了揉,才转身迎上前几步:“既然如此……” 楼梯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冲了上来,阁楼里的光亮骤然大盛,然后一道得意的声音响起:“沈大人真是好雅兴,这般不怕冷地跑到我们白湖学馆来读书,只可惜这里没人给你红袖添香啊。” 自己的身份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看来是有人泄了密!沈瑞听着书架后没有任何动静,微微挺了挺胸:“瞿香主倒是好灵的耳目啊。” 瞿香主呵呵一声冷笑,然后暴喝一声:“来人,把沈大人给我请下去!既然沈大人好胆色,游览过我们的藏书楼后怎么能不去地下的密室再看一看呢。说起来下面才想出了几样新法子,一会儿就偏了沈大人先享受享受了!” 一阵嘈杂后,秦云昭听着沈瑞被人带下了楼去。那瞿香主骂了先前带沈瑞进来的那人一声:“你也是个眼瞎的!” 那人被刚才的变故惊住了,这时才嗫嚅了一声:“表哥,我这不是瞧着是韦副香主带来的人么……” “屁的韦副香主!”瞿香主又怒喝了一声,“一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我已经把他也关在下面了,等着吧,看杨舵主回来怎么收拾他,非把他身上的肉给一片片割下来不可!好在我发现的及时,还把这沈瑞给擒住了,他可是户部的郎中,从四品的官呢,等舵主回来……” “表哥,那空的那个副香主的位置,你能不能帮我……” 两人提了灯笼说着话下去了,秦云昭继续静静地隐在黑暗里,看着从窗口照进来的清冷的月光,缓缓吐了一口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3章 乍然狂喜 “娘的,外面竟然下雨了,可真冷啊。”两名漕帮的帮众走进了地牢,一边搓着手呵气,一边叫着先前守在这里的两人,“换班了换班了,赶紧给我们让个座儿。” 先前围着火盆子有些打盹儿的两人立即清醒了过来,把火盆边上的位置让了出来:“新进来的那两个我们才招呼过,你们一会儿记得把‘韦副香主’那里再好好招呼一顿!”又在地牢那几间牢房里看了一遍,这才缩着脖子上去了。 沈瑞被半吊着手臂,一直垂着的头抬了起来,身上的棉袍早已被剥去,仅着的一件中衣上血迹斑斑,被蘸了盐水的皮鞭抽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 他这样还算好的了,沈瑞抬眼看向对面被吊着的韦海生,瞧着他几乎就是个血人了,一动不动地被吊在那里,心底猛然就生出了巨大的悲愤。 一定是朝中那几位大人中间有内奸!他此次借着回乡祭祖的名义,隐了形迹来白城,是直接奉的皇命,可因为他原来一直奉命秘密追查漕运的案子,其中有几位大人是隐约知道的。 定是其中有人与漕帮勾结,发觉自己动向有异,这才加急传书过来。这也能解释自己之前进展顺利,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会被人识破了;还连累了韦海生! 新换班进来的两名守卫,一人畏冷地缩在火盆边上,另一个就拎着皮鞭走了过来,瞧着沈瑞狼狈的样子阴狠地笑了一声,走到韦海生面前“啪”地就重重抽了一鞭:“韦副香主,少他妈给我装死!” 韦海生一动不动地任那一鞭落在了自己身上,沈瑞已经气急地叫了起来:“住手!你住手!” 守卫并不理会沈瑞,只是卷了鞭子抬起韦海生的下巴看了看:“少舵主能看中你那未过门的儿媳,是你姓韦的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还敢生了逆心?” 又是一鞭抽过,沈瑞拼命挣着,半点寻常的温雅之态都不见,狂叫起来:“住手,有什么冲着我来!” 守卫回身一鞭狠狠抽到了沈瑞身上,语气却充满了讥诮:“你以为把他韦家和袁家送到海边那破村子里就能藏着了?我告诉你,少舵主早就弄清那两家人藏那边去了,你这边一进来,少舵主那边就带了人亲自过去了!” 一直如死人一样不动的韦海生突然抬起了头来,眼中的怒火烧得熊熊灼人,那守卫却哈哈笑了起来:“少舵主说了,既然你那儿媳不识抬举,他一定会好好教导她的,还会让你儿子在旁边仔细看好……” 韦海生突然奋力啐了一口带着血沫的口水出来,虽然只落到守卫衣裳的下摆上,却也惹得他勃然大怒:“你找死!”手中的皮鞭高高扬了起来。 噗的一声,利器入肉,高高扬着的皮鞭兀地就掉在了地上,守卫一声不吭地就嘭地倒在了沈瑞的脚边,喉间有一只弩箭的箭头突了出来。 沈瑞不敢置信抬起了头,眼中露出乍然狂喜:“秦姑娘!” 他先前只是抱有希望,希望秦云昭能够遇上等在外围接应他的那些护卫,然后告知他们来救人。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并没有半点动静。 沈瑞心里也慢慢失望起来。他本来就是跟秦姑娘萍水相逢,还受过她一回救命之恩,而她说过,他要做什么事与她无干。也许她并不想再伸手管闲事,也许这里防守严密,他的那些护卫们攻不进来。 却没想到,秦云昭会在这时出现,又救了他一回! 秦云昭松开手,被她捂了嘴抹了喉的另一名守卫也软软地倒了下去,手中匕首一闪,已经将沈瑞放了下来。 “秦姑娘,还有韦香主这里……” 不等沈瑞说完,秦云昭已经把韦海生也放了下来,皱了皱眉头,伸手就塞了一粒药进他嘴里,把韦海生架到了自己肩头,转头吩咐沈瑞:“钥匙挂在那边,你去把剩下几间牢房里的人放了,动作快点!”自己先架了韦海生出去了。 沈瑞顾不得身上疼痛,连忙取了挂在墙上的钥匙开了剩下的几间牢门,几个人轻伤挽着重伤的,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沈瑞先前还担心会遇袭,谁知道一走出地牢,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就传了来。馆门大开,外面的风雨将挂在墙上的灯笼吹得东摇西晃,光影摇动下,一地的死尸和几乎淌遍了地面的鲜血更显得狞然可怖。所有人都不由停住了脚,有人还发出了一声惊呼。 “愣着干什么!外面有马车,你们快上去!我们马上就下来。”秦云昭带了无双淋着雨冲了进来,两个人手中各提了一个硕大的皮箱子跑了进来,往阁楼上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谁只是轻伤的,把重伤的扶上第二辆马车,然后上来帮我一下!” 淋着暴雨把人扶进马车后,沈瑞想也不想地就返身向阁楼跑去,同时过去的还有两个男子,一上到三楼几人就愣住了,那两个姑娘正打开了箱子拼命装着书。 秦姑娘的目标是这些书?沈瑞连忙跑过去帮忙,一边又忍不住担心地问:“漕帮的人呢?” “学馆里的我都杀了。”秦云昭手脚不停,嘴里简单解释了几句,“我们分工合作,你的人带了些兵往总舵去了,我负责到学馆这边把你救出来。” 她知道沈谦手下有两个暗卫借给沈瑞,沈瑞敢孤身前来,外面也必然会安排有接应,所以在沈瑞暴露了身份被擒了以后她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到外面转了两圈,果然发现了沈瑞原来布置在外面等待接应的人手。 一番商议后,在沈谦那两名暗卫的支持下,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带了能调动的一队兵丁直攻漕帮总舵,一路就是秦云昭这里,攻进学馆里救人。总之现在沈瑞被擒,大家已经是撕破了脸,只看谁先下手为强了。 另外帮着秦云昭装书的两人听到她的话,手上不由一抖,刚才他们出去送人上了马车,马车上也只有一个丫头在那里等着,而这学馆下藏地牢,是漕帮的一处重要据点,寻常也有七八十个人守着,这女子竟然这样都能把他们救出来…… 想起刚才大厅里那一地死尸,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手脚装书。 两只硕大的皮箱,将白湖学馆里关于航海技术的书籍席卷一空,然后被秦云昭堆进了第一辆马车里,见沈瑞和另外几人也进了这辆马车,秦云昭一招马鞭,利落驾马远去。无双驾着第二辆马车紧紧跟了上去。 马车回的是沈瑞另外一处暗中的据点,刚让人小心把皮箱子搬了进去,无双就匆匆过来找秦云昭:“姑娘,那个受伤最重的韦海生不肯上药,要先见你。” “见我?”秦云昭微微一愣,跟着无双走了过去。 韦海生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过了,新罩上的一件中衣上却慢慢却透出了血迹,一见秦云昭过来,就通地跪了下来,将头紧紧地叩在了地上:“韦家一门二十一口人命,袁家一门十四口人命,求秦姑娘相救!韦海生愿意给姑娘做牛做马,绝无半点怨言!” 先前那守卫的话,秦云昭也听到了几句,可事情已经做下了,这时她最重要的事是保证沈瑞的安全,让沈瑞安全地把漕帮的罪证带回京都,她才能妥善脱身。 听到秦云昭没有开口出声,韦海生一颗心慢慢往下沉,一咬牙还是决定赌一把:“秦姑娘,我韦袁两家都是海上出生,惯跑海路,姑娘若肯出手相救,我两家愿唯姑娘马首是瞻!” 他先前瞧见秦云昭和无双拿了皮箱到阁楼上装书。白湖学馆唯一与外面不同的书,值得她们取走的书,就是航海技术类的书籍了。 这位秦姑娘身手实在神鬼莫测,学馆带守卫一起人手有八十多人,她居然能杀戮殆尽,把自己几人救出来,韦海生从来没见过还有谁有这等身手。 所以韦海生咬牙赌了这一把,把两家人都擅航海的事给说明了,而且愿意跟在秦云昭手下做事。这样的酬谢相较于两家三十五口人命来说不算大,但是对于秦云昭来说,那就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了。 秦云昭立时就动了心:“好,你把地址说出来!” 这三十五口人她必须要从那劳么子少舵主手下救出来,而沈瑞的安全她也必须要保全。因此才上好药的沈瑞马上被她拉了出来:“我要去救人,把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你呆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去!” 这里目前是安全,可谁知道漕帮总舵那边打得怎么样呢?沈瑞一个文人,留在这里给那边又帮不上忙,万一那边失利,还可能被漕帮摸过来重新把他擒了。所以秦云昭立即就带了沈瑞出发,把无双留在这里见机行事。 风雨渐小,马蹄声急,微亮的曦光中,沈瑞瞧着在前面疾驰的秦云昭的身影,只觉得这一夜恍如梦里。 他自小喜文不喜武,多是高屋暖香,明灯银炭的舒适环境,又因为生性聪慧,并不觉得读书苦,就是入朝为官以后,各项事务处理也是游刃有余,不觉辛苦。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惊心的一夜,发现、暴露、被擒、受刑、获救,然后又被她拉着上马,跟在她身边去救人。明明一夜不曾合眼,身上遍布鞭痕,这时冒雨驰骋,应该是苦不堪言的事。 可看着前面那娇俏的身影,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苦,在地牢里看到她时的那种乍然狂喜慢慢沉淀下来后,心里满满胀胀地都是跟在她身边的莫名的安心。 ps:上元佳节,祝大家月圆人圆!今天三更,先送上一更,晚间还有两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4章 救人 蒙面的面巾被雨水打湿,湿哒哒地粘在口鼻上不好受,秦云昭早就将面巾摘了下来。跳下马仔细查看了泥路里的痕迹后,秦云昭带了沈瑞就往旁边的一片树林子里去:“沈大人,那些人刚过去不久,我过去就行了。你放心,我会给你在这里寻个安全的地方躲着,事情办完了我就来找你。” 敌人就在前方,她要还带着沈瑞就是软胁,自然是把他就近先藏好。秦云昭马上就瞄好了一处地方,蹲下身让沈瑞照着她的动作,拿了一把蒲草仔细把先前鞋底上沾的泥巴都揩干净了,才起身问了他一句:“会爬树吗?” 沈瑞呆了一呆,摇了摇头:“没爬过,不知道。” 没爬过树的男人在小时都玩些什么?该不会是根本就没在外面野过吧?秦云昭怪怪地看了沈瑞一眼,清了清嗓子:“看到那棵大榕树没?枝桠根须多,爬上去不难的,呆会儿我先爬上去,你跟着爬,人藏在上面下面看不到的,比较安全。” 沈瑞点头应了,看着秦云昭几步过去轻轻巧巧就爬到了一小半,回过头来看他,连忙也依样画葫芦,学着她用手攀着枝桠和根须往上爬。 偏偏秦云昭做起来轻巧得毫无难度的事,沈瑞做出来就笨拙无比,秦云昭无奈,只得退回来一点,拉了他的手给他助力。 眼看着要爬上既粗且平的那处枝桠窝子里了,沈瑞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幸好秦云昭反应得及时,一个倒挂金钩及时攥住了他的腰带,只是自己的脸在树干上轻轻刮擦了一下。 秦云昭一个暗劲,将沈瑞拉进了那枝桠窝子里,自己也翻身站起,轻吁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没见过比你更笨的男人了。”一边赶紧给他解说了几句,“现在没有虫蛇,你不用担心,这里也很平整,你完全可以坐下来,半躺着都行,要是怕失足跌下,你就把你的腰带……” 见沈瑞怔怔看着自己的脸,竟是根本没有听进刚才自己说的话,秦云昭有些不耐起来:“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瑞却真的伸手过来,在她脸上轻轻一揭。 原来她脸上用来装作疤痕的那块鱼胶因为连夜浸雨,刚才被树干那么一刮,已经半翘了起来,沈瑞立时就看出了伪装,将那条“疤痕”揭在指间,目光灼灼地看向秦云昭。 秦云昭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你帮我拿好了,可别掉了,回去后我还要粘上去的。”重新快速地又嘱咐了他一遍,这才几个翻身跳下树来,片刻之后沈瑞就听到了两匹马的马蹄声远去,想来是怕被别人发现踪迹,连他的那匹坐骑也一并带走了。 难怪她说雪肌膏也消不了;沈瑞瞧着指间那条做得逼真至极的“疤痕”,回想刚才秦姑娘半点都没有被人揭穿了伪装而动容的样子,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秦云昭循着痕迹一路赶去,远远看到一处村庄外面放了二十几匹良驹,连忙也下了马,将马藏进旁边的小树林旁边,自己偷偷摸了过去。 杨文意令人踹开了鱼头村祠堂的大门,把韦家和袁家的三十来口人全用绳子绑了,一起拖进了祠堂来。 漕帮来得气势汹汹,鱼头村先还有一名德高望重的老人出来阻拦了几句,被杨文意让人一脚踢飞到地上半天哀嚎着爬不起来,里正和其他的村民立时就噤了声,一个个缩头鹌鹑似的不敢再开口了,眼睁睁着看着那两家被绑进了祠堂里,就连小儿都不例外。 一进祠堂,杨文意一个手势下来,二十来名手下就将里面的男丁揪了出来开打,对韦副香主那小儿子韦昌顺更是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被隔在另一边反剪了双臂的袁姣娘看着父兄叔伯都被揍得惨叫连连,自己的未婚夫兀自咬紧牙关硬扛着,脸上身上却处处见了血迹,不由哭叫起来:“杨文意,你不是要我吗,我陪你,我愿意侍候你,你放了他们,放了他们!” 杨文意轻轻一挥手,让手下停了殴打,慢慢走近前捏了袁姣娘的下巴抬起来,忽然一个耳光就狠狠扇了过去:“贱人,现在想着求饶了?” 袁姣娘嘴角溢出了血迹,半边脸火辣辣地肿了起来:“是,少舵主,今后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你放了他们……” 又是一记耳光狠劈了过来,将她的脸打偏到一边。脑子都被揍得嗡嗡响的韦昌顺刚刚醒回了神,眼睛几乎迸出了血,拼命挣着想扑过来:“杨文意,你放了她,有种你冲我来!” 杨文意哈哈笑了起来,讥诮地瞧了韦昌顺一眼,突然伸手将袁姣娘的外裳撕开:“我有没有种,你一会儿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就知道了!”嫌这地方腌臜,又指了两个人过来,“你们两个,把她的脚抬起来。”自己伸手就去扯袁姣娘的下裳,竟是要当众行淫。 韦昌顺的声音已经嘶叫得不似人声,袁家和韦家的一众男丁也拼命挣了起来:“杨文意,要杀你就直接杀了我们,你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怎么不算本事,压女人就是男人天生的本事!”杨文意脸上的肌肉笑得抖了起来,伸手就要褪下袁姣娘的衬裤,心口却突然一痛,伸手捂去,只摸到了一截箭尾。 “少舵主!” 变故骤生,漕帮众人顿时惊慌失措,谁都知道,少舵主是舵主的独子,这回出来带的都是帮中精锐,谁知道这么多人竟没觉察到有人偷袭,这事回去根本就跟舵主交待不了! 此时漕帮众人都是一个心思,只有擒了那凶手,才有可能让他去填舵主的怒火,让落到自己身上的责罚小上一些。大家顿时一声乱喊:“拿住刺客!先拿住刺客!” 一个纤瘦的身影极快地掠过房梁,脚步未落,漕帮帮众中又有三人被一箭穿喉。见人影跃出了祠堂,帮众们连忙追了出去,祠堂里一时只剩下韦袁两家人,一呆之后立即招呼起来:“快,捡起那把刀,把身上的绳子割断!” 袁姣娘先前是被制住了双臂,并没有绑上绳子,一听到这话,也顾不得啜泣了,从地上爬起身就捡了先前掉在地上的一把弯刀,挨个将男丁们身上绑的绳子给割开了。 大家被松了缚绳,劫后余生激动之际忍不住亲人相拥在一起,韦海生的弟弟韦潮生到底清醒些:“小心他们回来,我们赶紧先离开这里!” 不是他们不想帮刚才那恩人,只是杨文意这次带来的都是帮中精锐,他们根本就不是敌手,上去只会添乱,还不如先找个地方妥善地躲好。 “姣娘!”韦昌顺咬着牙踉跄着想拉了袁姣娘逃离,袁姣娘却退开一步举着那把刀向杨文意走去。 “姣娘,他也活不了了,我们快走!”袁信义连忙低喝了一声,又给自己妻子示意,让她扶了女儿快点走。 袁姣娘一言不发,挥刀重重斫下,竟是直接将杨文意剁了个身首分离,这才张口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走!” 一行人刚跑出祠堂的大门,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一名身形纤弱的少女一身浴血,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走了过来,先前追出去的二十多名漕帮精锐,却零零散散或倒伏或仰躺在泥地里。 “你把他们全杀了?”韦潮生失声叫了出来。 “是,”秦云昭挥刀挑起一具尸身上的衣襟撩断,然后把那片被扬在空中的残襟抓在手里,轻轻拭擦掉手中唐刀上的血迹,还刀入鞘,“韦海生托我来救你们的。” 她只一人,却救了他们两家三十多口人,戮尽了这二十来条恶棍的命!袁姣娘紧紧盯着秦云昭,眼睛露出了奇异的光芒,还握着那把弯刀的手指节已经捏得发白,腿肚子甚至在轻轻打颤。 韦潮生已经毫不犹豫地跪在了泥地里,韦袁两家人只一愣,也全部跟着跪了下来,不顾泥污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女侠!” 袁姣娘磕完头后,忍不住直直地看向秦云昭,秦云昭的目光从祠堂里那具身首分离的尸体上收了回来,在袁姣娘手中的那把弯刀上轻轻一转,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袁姣娘的嘴角忍不住慢慢翘了起来。 “你们不用多礼,都起来吧,我们一起先往回赶。”此间事了,秦云昭无意逗留,被她搁在树上的沈瑞还得带下来,漕帮总舵那边情况如何,也得回白城才知道。 “姑娘,你回来了!”无双一见秦云昭就惊喜地叫了出来,顾不得她一身血迹,先扑过来抓了她的手,“那边已经攻下漕帮总舵了,可是被白城的知府命守备带兵围住了,正僵持着呢!” 牵涉到官府出兵,她却不好擅动了,秦云昭已经重新绑好了面纱蒙了半边脸,听到无双说了这话,一双杏眸流光一转,看向了沈瑞。 沈瑞只微一思忖就定了主意:“无妨,我有皇上密旨,只要秦姑娘能够控制住白城知府,我就能借机宣读密旨,震慑那群府兵,只要再拖上半天,全州府兵就能赶到白城控制局势!” 秦云昭微一颔首答应了,先交待无双:“你去告诉韦海生,韦袁两家三十五口人我都救回来了,怕有危险,先安顿在白城外的十里铺子村,等此间事了,我再带他一起过去。” 说完拔脚就出了门,见沈瑞在站在原地愣愣看着自己,忍不住眉头一蹙:“你还磨蹭什么?” 沈瑞把那句“你不累?”咽回了肚子里,急步走了出来,与秦云昭并驰而去。 ps:稍后马上还有一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5章 以缄封情 沈谦在信封上端正写下了“阿昭亲启”四个字,把先前写的几页信纸仔细地折好了塞了进去,见封皮墨迹已干,这才滴了火漆封口,在火漆上盖了自己的私印。 刚刚把信揣进怀里,靖风就拿着一封厚厚的信缄匆匆走了进来:“将军,是隐风寄来的急件。”沈谦心头一跳,连忙接过一把撕开封口,取了信急急来看;隐风是他设在京都的暗部,是京中有事,还是阿昭有事? 靖风瞧着沈谦眉头皱得快要打结了,脸色却并不算难看,忍不住试探着问了出来:“将军,是朝中有事还是秦教头那里……” “都有。”沈谦已经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长出了一口气,又拿着信从头慢慢看了起来,“三哥奉了密旨去白城办理漕帮的案子,身份泄露后被漕帮抓了,是阿昭救了他出来,还帮了他一些忙,助他办好了那案子。如今三哥拿到了漕帮确凿的罪证,大理寺正在审理,朝中与漕帮勾结无数,怕是这回要有大动荡了。” “哦,早听说那边不成样子了,整肃整肃才好。”靖风想到刚才沈谦说的话,一时压不住好奇,“那秦教头这回可是帮了三爷一个大忙了,想是朝中对秦教头也有封赏?” “没有。”沈谦的声音突然闷了一分,“阿昭她不要朝廷的封赏,跟三哥私下达成了协议,要了一条海船,带了人出海去了。” “出海?!”靖风失声叫了出来,“那阿昭不打算回兴州来了?” 沈谦心口不由一痛。隐风在信中说,秦云昭与沈瑞因为是私下协议,当时只有这两名当事人在场,他也没办法探到更多详细的事情。 只知道沈瑞控制住白城的形势后,私下里让秦云昭挑了一些航海的人,趁夜开了一艘海船出去了。 沈谦知道自己这个三哥,比自己不过大上两个月,素来做事谨慎老成,近年在各部历练后,愈发有些滴水不漏的趋势了。居然能让阿昭在他手底下拖了可能判罪的漕帮水手走,还拿了漕帮一艘海船出海,定是承了阿昭一个绝大的人情。 只是这人情,到底是因为阿昭救了他并帮他迅速掌控了白城的形势呢,还是因为他们那二十天的同船际遇? 阿昭亲手给沈瑞做了一桌年夜饭,两人小酌共席,之后还数次言谈甚欢……如今阿昭又带船出了海,她这是,她这是真的要忘记自己吗?也要自己忘掉她吗? 这一回她一头扎进了茫茫大海,自己这边的眼线就断了信,没办法再掌握到她的行迹了…… 沈谦提笔写了信回去,让隐风在白城的龙须港留下暗梢,随时注意阿昭的归期,让靖风把信发出去后,自己则趁夜又潜进了柳街的秦宅。 轻轻拉开秦云昭闺房妆桌的抽屉,沈谦将揣在怀中的那封信拿了出来,轻轻放在了第二叠信缄的最下面,瞧着两摞封皮写的“阿昭亲启”四个字,突然沉沉叹了一口气。 身无彩凤双飞翼,他无法飞到阿昭身边,只能以信传情,把自己的喜怒哀乐点滴记下来,一封封地封了口,放进她的抽屉里。 他不知道这些信会不会等到阿昭看到的一天,可是阿昭身处万里之外,他也只能通过这些信,把他的心绪都归拢了,静静地放进抽屉里,等着或许会出现的,阿昭打开它们的那一天。 “三爷,兴州来信了。”余江刚把信拿了出来,沈瑞就有几分迫不及待地取到手上撕开看了。 三爷也真是奇怪,既然是要打听兴州的事,怎么不直接去信给四爷呢?兴州还有什么事是四爷不知道的吗?要早给四爷去了信,怕是早就能打听出来了,偏偏要绕开这一脚,还小心地吩咐了人不得透露出去。 余江心里嘀咕着,觑了一眼沈瑞的脸色,心里忍不住又思量起来,大爷是嫡长子,如今正当壮年,又在五城兵马司任了职,稳重守成,哪怕侯府传到大爷头上要降一级,那也是伯爵。 不过其余的几位爷各有任职,侯府的袭爵,对几位爷来说并没有什么矛盾会出来。只是三爷和四爷年纪只相差了两个月,虽然一嫡一庶,偏偏庶的那个现在却已经身居高位,而且是侯爷四子中最出息的一个了。 三爷偏弱了些,又只喜习文,文官之路,不仅靠做事妥当,也要靠慢慢熬资历才行,不像武官,几场大军功就能上去了。三爷,怕是对四爷心里还是有些硌应吧。 上回侯爷从四爷那里借来给三爷的那两名暗卫,那是因为公事,所以三爷接了人。可他心里到底对那边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所以才不肯假四爷的手来办这些私事。 余江自幼跟着沈瑞长大,把主子的心思揣摩了个七七八八,也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三爷还是很讲究这男人的面子的,以后自己说话还要多加小心,莫在三爷面前提起四爷的什么好来。 沈瑞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了那封信上:秦氏云昭,虚岁十五,父亡母失,有兄秦思源,虚岁十七,兴州军从七品校尉,听闻兄妹感情甚笃…… 沈瑞慢慢折好了那封信,轻轻舒展了眉头。原来秦姑娘的名字叫云昭,他们都叫她“阿昭”,“阿昭”,叫起来真好听。小小年纪就这般厉害,入股何家布店改成了清荷坊,如今这生意还做到京里来了。 阿昭。沈瑞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片刻后转而锁了眉头。 阿昭不求封赏,只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则借机弄了一条海船出来,还有二十来个水手,带了韦袁两家人,还有那两箱子书的抄本,就这么雷厉风行地出海去了。沈瑞心中慨叹不已,整个大夏,再没有哪家女儿像她这样胆大的了。 沈瑞将书信仔细放进了桌上的小匣子里锁好了,转身从书架边的那只大肚青玉瓷的书画梅瓶里取出一轴画卷铺在了桌上。 那是一副海疆图,也是从漕帮白湖学馆里拓出来的,沈瑞私下多拓了一份留在了自己的书房,这时弯了腰仔细看着,指尖轻轻在粗绢上划过。 指下那一片被染成淡蓝色的区域,代表的是夏国疆域外的大海,上面遍布的黑点,就是东海海外三十六岛国。阿昭,现在会在哪一处岛国呢?沈瑞的指尖茫然划过,却失了目标。 海风习习,浪声涛涛,秦云昭立在艏楼,举了一只单筒望远镜看向北方,眼中露出了隐约的兴奋。 她可不是光做好事不图名利的老实人,名,她是不图的,利却是必须要的。借着帮沈瑞清理漕帮余孽的时机,她手上可没少刮些东西。 漕帮大厦刚倾,这艘船也刚好靠港,沈瑞忙着清理漕帮那些事务,并没有来得及派人管理龙须港的出入关记录。她得了韦潮生的禀报,先下手将这艘船偷偷控制在了手里。 等白城尘埃落定之后,沈瑞才赫然发现,这艘船已然落在了她的名下,就连出关手续也是办得好好的了。 沈瑞哭笑不得,他临时掌了白城知府的大印,自然知道在自己手上并没有批过这样的文书。可秦云昭单枪匹马就能在守卫众多的白湖学馆把沈瑞救出来,偷偷摸进他的房间里盖上这么一个大印自然更是不在话下了。 偷盖官印是大罪,可那落款日期却又是在沈瑞接掌官印之前的,秦云昭把什么都算好了,就是有事也能推到前任知府身上去。 偏偏前任知府跟漕帮勾结,是个拿钱就盖大印的主,这么件拎出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估计问到那前知府头上,他也不记得了;不过是现在抬手给个方便的事,沈瑞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韦袁两家人要继续呆在白城,也担心会被漕帮的一些漏网之鱼给暗中加害,毕竟杨文意是死在他们面前的;加上韦海生这家主原来的话,两家索性就归在了秦云昭手下,招徕了一些原来熟识的水手跟着秦云昭出海了。 怕在白城呆久了会有什么变故,秦云昭将她的海鲨号补充满了水粮就马上启航了。她听了韦海生的建议,用金银到东海岛国上换取当地的特产琥珀,又出大价钱请了当地的两个船师,领着船北上横越冰原海,往元国去了。 她已经计划好了,到了元国再看情况,可以继续航行,也可以装载货物后,西南向驶到东野;那群元国水寇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也不知道哥哥在东野建的船屯怎么样了,自己这一趟出门,不仅搞到了一条海船,就连熟练的船师水手都一并到手,实在大超所望;到时一定给哥哥一个惊喜! “大当家,别在楼上站久了,风大着呢!”袁姣娘站在甲板上冲秦云昭招呼了一声。 秦云昭忍不住呛咳了一声,她不过是在出航后用拳头给那几个刺头水手讲了一餐“道理”,揍服了他们,韦袁两家人就按着海上的规矩,拥了她做大当家。 袁姣娘更是一口一个“大当家”跟在她身后,看向她的眼里就差没冒小星星了。秦云昭有时忍不住想,原来她也这么有猪脚光环,“娇”躯一震,四方英豪纳头来拜……话说,自己是不是考虑转行当个女海盗呢? ps:闷骚地以缄封情,代表小参对你们的爱,大家元宵节快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6章 带回了情郎 阳春四月,草长莺飞,兴州春来虽略迟一分,此时也是一片柳绽新绿,桃吐粉华。 沈谦玩了好一手概念偷换,说是为防水寇再起,让兵部批了兴州船屯的建立,暗地里,船屯的自卫队编制却悄悄发展成兴州水军雏形。 秦思源如今掌着船屯水军,每日里用艨舯操练,但是手中的船匠有限,想出海的大海船却是仍然没有造出来。 阿昭这一走小半年的,最后一次来的那封信是从白城发出的,说她弄了一艘船出海了,估摸着上半年之内会回东野来。 秦思源现在每天操练着水军,自然更是知道宁欺山、莫欺水的道理,偏偏阿昭这一出去他就鞭长莫及,只能天天提着心,有时也忍不住生闷气,气阿昭胆大包天的,竟然连海上的凶险都不怕。 他心里头既担心又气,见沈谦今天过来巡视船屯完毕,私下闲聊时忍不住就带了出来:“阿昭这野性子,如今可愁死我了。说是上半年能够回来,我只希望她回来就不要再出去了。等到六月间,我们的父孝也守满了,该督着她找个人嫁了才是。” 话里很有些他管不了了,到时得找个厉害的妹夫来管束阿昭的意思。沈谦听得眉头微跳,却黯然沉默了,要是那天他在明月楼没有冲动地想借着那乐伎来跟阿昭赌气就好了。 靖风见沈谦沉默,连忙拿话岔开了:“思源,中午可有什么好菜?” 秦云昭走了以后,铁心兰在染制坊负责,因为住得近,就一手掌管了秦思源的伙食,厨艺也是很不错的,秦思源不仅长了个头,身子也更壮了一圈。沈谦每回过来巡视,也喜欢在秦家搭餐。 听到靖风这么一问,秦思源立时就笑了起来:“知道你们要过来,昨天就专门买了几条桃花鲈备着,一会儿让心兰做了清炖上来。” 铁心兰正在院子里头择小菜,听到外面的声音连忙开门迎了出来:“将军,靖风大人,先请坐,鱼已经在锅里炖着了,一会儿就好。” 沈谦含笑颔首,刚要开口客套,突然听到沉闷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秦思源脸色一变:“水上有敌情!”脚步飞一般地冲了出去;沈谦和靖风连忙一起急步跟上。 “出了什么事?”沈谦立在船屯新修的简易码头畔,凝目往湖面上看去。 “是芦苇岛设的瞭哨燃了狼烟,这边哨所马上就警报了。”秦思源已经派出了三艘小型艨舯去前面探明敌情,这里就连岸上的防御也布置好了。 沈谦看他不过片刻就已经布置好了迎敌,微微颔首,秦思源如今行兵事隐然有大将之风了,孺子可教…… “那旗帜,怎么会是……怎么会是……”秦思源突然失声叫了出来。 他派出去的那三艘艨舯正离了些许距离环卫在越驶越近的第一艘大海船两边,那艘海船的主帆正缓缓降下,船上高高的桅杆上却挂着一面玄色的旗帜,随风舒卷中,一个朱红的篆书“秦”字扬扬展展,意气飞扬。 沈谦的心一下子几乎要跳出胸膛,甚至顾不得是否失态,右手紧紧攥住了胸前贴肉挂着那块黑魭石,几步跃上码头边的一处湖堤高台,注目向缓缓降帆靠近的三艘海船看去。 当先的那艘海船艏楼上正立着一群人,也翘首看向这边,站在最前面的一名窈窕少女,一身青色骑装,正一眼不眨地往边看来。 “阿昭!阿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沈谦身畔的秦思源,一时激动地忘记了规矩和寻常的持重老成,又跳又喊地挥臂冲船上大喊招呼着,又兴奋地拉了沈谦的袖子指给他看,“将军,真是阿昭回来了,阿昭回来了!” 船头艏楼上的少女显然也看到了这边又叫又跳的秦思源,高高兴兴地挥手回应,身边的一名同款蓝色骑装的少年带了几分好奇问道:“阿昭,那个傻乎乎叫得差点要掉下湖的就是你哥?” 秦云昭横了那少年一眼:“慕八哥,你才喜欢傻乎乎地叫呢!”眼睛却看清了哥哥身边的人,心中一声咯噔,还想说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一时沉默了下来。 慕璃听着秦云昭突然一反常态的不再跟自己斗嘴,心中生异,狠瞧了高堤上默默伫立看向大船另外一人,本能地嗅出了一点不对劲,灵动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身边也抿紧了嘴的秦云昭,嘴角微微泛起了一丝促狭的笑意。 船屯才修好的这个码头简易,停不了海船,秦云昭只能下令在隔岸七八丈远的地方抛下铁锚,先带了人乘了小船上岸。 慕璃寸步不离地跟在秦云昭身边,抢在她前面先跳上了岸,然后把手伸给了秦云昭:“阿昭,小心点。”等扶了秦云昭上岸,又温柔地将风吹到她面上的一缕发丝轻轻别到她的耳后。 慕璃这动作亲昵,秦云昭只瞪了一眼却并没有反对什么,走上前来迎接的秦思源不由有些瞠目。秦云昭已经伸手拂开了慕璃的手,几步急走近秦思源:“哥,我回来了!”又看向紧跟在秦思源身后的那两人,微笑着客气打了招呼,“将军,靖风大哥,你们今天怎么也在东野?” 慕璃已经自来熟地凑了上来,一手极自然地揽了秦云昭的腰,一面笑吟吟地跟秦思源打招呼:“原来你就是思源哥,阿昭经常跟我说起你呢。我叫慕璃,元国人。”一面含笑看向沈谦和靖风两人,却不出声了,只轻轻颔首点了点头。 沈谦早在慕璃上岸那会儿就有些变了脸色,此时见他大刺刺揽了秦云昭的纤腰,牙关忍不住咬得死紧,偏偏慕璃看向他那一眼若有深意,只激得他心头气血翻滚难平;阿昭出去这一趟,竟是带了情郎回来了…… 秦云昭这回带回来了三只海船,其中一只是慕璃的,船上人手货物都多,要用小船来回搬运不方便,跟哥哥打听到附近有一处靠岸水深能泊这几艘两千料的海船,连忙让慕璃回去指挥,重新择点停靠。 秦思源见慕璃折返了身,才拉过了秦云昭细细看了一遍,见妹妹个子也长高了一点,气色也好,这才责备了她一句:“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一下子就出了海了呢?还有那个慕璃又是什么人?” 那个慕璃身量不过比妹妹略高一点,虽然长得好,但是感觉不太稳重,就是刚才露出跟阿昭的亲昵举止,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都不妥当。可他跟了阿昭这样回来,莫不是阿昭跟他…… 靖风已经呵呵一笑:“秦教头平安回来就好。那个慕璃是元国人?说我们大夏话倒是流利得紧。” “嗯,慕璃是我在元国认识的好朋友,我们还一起从元国往元极海那边跑了一趟……”秦云昭垂下的眼瞧见沈谦的拳头攥得青筋都暴了出来,突然就想起了那只手曾轻柔抚上怀中美人的青丝,和美人那声甜腻的“四爷”,已经含在舌尖的解释不知不觉又被她咽了回去。 自己如今并没有什么要跟沈谦解释的了,他误不误会,关自己什么事呢?回头只跟哥哥那里细说就是了。秦云昭压住心底的一片乱绪,抬眼就只看向了秦思源:“哥,我带回了好多船师呢!” 还带回了很多异国货物,等到发卖出去,秦家绝对是兴州豪富之首了。这话却不好在人前明说,秦云昭淡然跟沈谦两人告了罪,拉了秦思源过去看卸货,先指点他海船停靠的一些注意事项,又让无双拿上她带给铁心兰的礼物先回家一趟。 三艘船的人和货,都卸下来时不免一番忙乱。东野没有港口报关,不过沈谦在这里,自然还是要跟他过了明路才好。 秦云昭佯做忙碌,不想面对他,指了袁姣娘去处理。袁姣娘为人聪慧,做事用心又忠心,如今是她海船商队的管事,管着货物报关事宜,见秦云昭给她指明了沈谦那里,连忙寻了过来客气询问:“沈将军,兴州没有港口报关处,小女子袁姣娘,是海行管事。大当家让小的来报请将军,看我们的货要如何报关才好?” 沈谦一双眼只盯着秦云昭跟众人都在言笑晏晏地说话,唯独对他客气疏离,而那慕璃又时常与她黏在一起,就是秦思源开头注目了几回,被秦云昭拉过去一番切切私语后,也只当没看见那两人的亲密小动作了;这时正如被浇了一桶冰水,透心的寒冷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冻得僵硬了。 袁姣娘见沈谦半晌都没有发话,那双黑黑深深的眼睛只牢牢盯在大当家那边,脸色却是青黑得骇人,忍不住悄悄退后了一步。难不成沈将军跟大当家竟是有仇?她先前明明看到沈将军跟大当家的哥哥站在一起还是很祥和的。 靖风连忙出声圆场:“袁管事,我听你口音应该是大夏的人吧,怎么给慕大当家的任了管事?” 袁姣娘不由愕然:“这位大人你弄错了,小女子是给秦大当家任管事,慕璃小姐她是元国的海霞郡主,是我们大当家过命的好友。” “慕璃是元国的郡主?”靖风忍不住失声低呼了一声。沈谦目光灼灼,立时转头看向了袁姣娘:“郡主?慕璃是女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7章 我错了 听到慕璃是女子,沈谦虽然脸色比刚才和缓了大半,但是周身煞气威压甚重,袁姣娘先前也并没有得秦云昭吩咐要隐瞒这些事,因此微微打了个寒颤后赶紧把来龙去脉简要说了出来: “慕璃小姐是元国端王爷的女儿,因为端王爷封地就在海边,而慕璃小姐于航海一途天赋异禀,因此常做男装领着船队航行海上。” 剩下的事却是不好说了。慕璃年纪不大,乔装改扮成少年几乎没有什么破绽,偏偏她生性调皮,见着秦云昭长得好,故意去调戏她几句,结果反被秦云昭很“讲了一番道理”。 结果不打不相识,两人相逢恨晚,结伴出海贩货,在风浪中又结下了过命的交情,如今正是实打实的闺蜜,几乎孟不离焦了。 靖风觑着沈谦不仅脸色已经转了过来,整个人都似活回来了一样,自己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假做恍然:“原来是阿昭的手帕交。只是行事也太损了点吧,她这样一身男装对阿昭那么亲昵,真是故意让人误会啊。我还真以为过不了多久阿昭会请我喝喜酒了呢。” 袁姣娘忍不住笑了一声:“慕璃小姐性子促狭活泼,当初要不是她撩得大当家狠揍……狠给她说了一番道理,她也不会因缘际会跟大当家这么要好了。至于大当家的喜酒,我们可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到呢。” 沈谦这时心里才落了定,发了话让靖风带袁姣娘到秦思源那边去,比照大夏港口的出入关登记先登记着,让秦思源回头拟个章程出来报禀给他。 自己则看着正边指挥卸货边跟慕璃含笑说话的秦云昭,终于迈开步子走近前去。 慕璃眼见瞥见,连忙挽住了秦云昭的手:“阿昭,你那情郎要来找我麻烦了,你可得护好我莫吃了亏!”身子故作害怕地挨紧了秦云昭,眼光却是挑衅地看向沈谦。 她惯来就是这喜欢搅热闹的性子,要是寻常,秦云昭早甩开慕璃的手,懒得配合她演戏。只是现在,随着耳中听到沈谦的脚步声一步比一步挨近,秦云昭心绪一片紊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先前她的态度已经在沈谦面前表明了,这时沈谦特意走过来,定是有事要跟自己说。秦云昭忍不住心头慌乱,索性任由慕璃当着自己做阀子。 还有九、十步远,沈谦却停住了,声音温和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阿昭,你过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慕璃咬着秦云昭耳朵说话:“阿昭,你情郎要发飙了,要你过去家法侍候?” 这四下的敞地里,眼前还人来人往的,亏得慕璃说得出“家法侍候”!秦云昭狠狠瞪了她一眼,猛然悟到自己这想法也被她带歪了楼,脸上微微一红,深吸了口气才一脸镇静地转过身去:“将军还有什么要跟民女说的?民女事情正忙,不如等哪天得了空闲,再专程去将军府上拜访。” 慕璃忍不住在她耳边细如蚊蚋嘴唇翕动了一下:“女人,你好虚伪!凭我这一双利眼,早看出你们之间余情绵绵的,你还在这儿给我装!” 秦云昭身子微微一僵,忍不住偏了头压低了声音在慕璃耳边还了一句:“慕八哥,你不是八得起劲吗?你说我要是跟他说我就是看上你了,他会怎么对你?” “不要--”慕璃如蚊的细声尖呼未落,秦云昭已经给了她一个“你等着瞧”的眼神,拉开她挽着自己的手,迎着沈谦走了上去。 其实慕璃的行止,要沈谦细看了也慢慢能发现,只是他关心则乱,刚才被一桶冰水浇得几乎冻死了过去,哪里还能看得出来。 这时心里安定了下来,再看她跟阿昭那些举止,明显就看出女儿味了。沈谦心里再有气,这时也不敢对着慕璃发出来;既然跟阿昭成了手帕交,怕自己对那边一个恶脸色,阿昭又会对自己淡上几分了。 何况此时见秦云昭肯走近,沈谦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人,一双眼只盯在秦云昭身上,刚放柔了声音唤了一声“阿昭”,就见她在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脸色平平地看不出情绪:“将军叫民女过来,民女也过来了,将军有话就请说,民女正忙着呢。” 这野丫头的别扭性子!阿昭一气之下走了小半年,沈谦现在才寻得这一个机会,这时不敢说别的,先把心里最想说的话给抖了出来:“阿昭,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解释,也不该故意拿那乐伎来怄你。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秦云昭板了一张俏脸,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重新蓄回了胡子的沈谦,就垂下了眼:“将军何错之有?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喜欢谁便抬了谁回去做妾,谁能说这有什么不对?这与民女又有什么关系?民女当不得将军这一句认错,更不敢生将军的气。” 阿昭她这是不打算原谅自己了?沈谦的心顿时又揪了起来,刚迈近一步,身后已经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声:“将军,军情急报!” 因为连夜赶路而带了丝疲倦的王延不等马停,就直接一跃而下,将手里的急报递给了沈谦。沈谦看了偏头看向不远处的秦云昭,一手拆开火漆封口,把军报取了出来,一眼扫过,脸色微变:“立即去船屯把靖风找来,我们回兴州!” 王延得令急忙跑去找靖风了,沈谦回过头来看着秦云昭,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他还想着好容易才等到阿昭回来了,一定要把她哄转回来,如今,却是没有这个时间让他慢慢来磨了。 “阿昭,”沈谦再万般不舍,这时也只能急急压低了声音说话,“血羯来犯了,军情紧急,我要马上带兵迎敌。你要是回了兴州……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不会惹你生气了,你……” “将军!” 身后靖风已经带了他的坐骑疾驰而来,沈谦不得不咽了还想说的话,深深看了秦云昭一眼:“阿昭,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转身跃上坐骑,疾行而去。 才得几年和平,兴州边塞又要再起战事了,瞧沈谦刚才面色凝重,怕是情况比较严重吧……秦云昭怔怔看着沈谦飞驰远去的挺拔背影,想着他最后那深深一眼,心里隐隐又有些生痛起来。 “怎么,人走了你又舍不得了?”见秦云昭呆在原地发愣,慕璃走上前戏谑了一句。 秦云昭回过神来轻哼了一声:“他是他,我是我,谁舍不得!”迅速将自己的心绪收敛了进去。要起战火,她运回来的这批货物得赶紧先运出兴州发脱了才好;可是,沈谦说要是回了兴州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韦袁两家人在东野安了家,冰原海入夏常起台风,这一趟海运,所得获利足够他们过上很久的优渥生活了,因此没有必要现在顶风冒险,等入了秋再出海就是,常在海面上跑的人自然知道,有钱也要有命享才是真理。 秦云昭不仅带了书籍,还从海外带了不少船匠回来,秦思源延请了他们和船上的水手,给船屯里的水兵手把手教习,一边就偷偷找了一处隐蔽的岛屿设了海船厂,请秦云昭从元国带回来的船匠帮助打造两千料以上的大海船。因此沈谦只让秦思源继续做好船屯的事,并没有让他参战。 秦云昭小半年没有回家了,索性就在东野多留几天跟哥哥团聚,让应掌柜押了一批冰蓝缎,陪着慕璃押了那三船海货先往京都而去。 拜访过了铁铉心,秦云昭就起身回了兴州,出去这么久,清荷坊那里也是需要去转一转的。 血羯来犯的消息已经在兴州城传开,何花心里虽然有不安,不过还算镇定,而且秦云昭回来了,心里更有了主心骨:“阿昭,沈将军那里既然去迎敌了,那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吧?” 沈谦还在少年时就来到兴州,那时兴州亦是战火连连,局势不稳,沈谦收拢因为铁老将军之死而散了心的兴州军,通过一场场战役,逐渐竖立了自己的威信,最终接掌了兴州都指挥使的大权,并被皇上誉为“力挽狂澜”,因此亲封为“定北将军”。 名正言顺得掌兵权后,沈谦更是一鼓作气,将血羯逐出了大夏的领土,并打得他们元气大伤,之后数年不敢再来犯边。旧事未过十年,兴州人对此还记忆犹新,因此兴州城中气氛虽然略显紧张,但是依然有序。 何花这么一问,不过是因为秦云昭与沈谦关系不一般,所以想问一个更安心。 秦云昭微微一默,就笑了笑:“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我们照常做我们的生意就行了。何花姐,今年的界山城布料交易会你进了些什么料子?” 何花连忙带了她去库房看货,秦云昭又跟她讨论了一阵新衣款式,见天色不早了,这才告辞了回来。 无双早请了人先回柳街打扫了房子,把留在这里的床单衣物等等也洗了晒了,见秦云昭回来,忙迎了上来:“姑娘,你来看这几个锦盒。”把秦云昭请进了她那房间,一头雾水地指着桌角堆放着几个锦盒,“婢子记得走之前应该把姑娘的首饰什么的都收拾好了的,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有一只包裹还放在这里,里面就是这几个锦盒,上面是玉石轩的标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8章 再遇故人 那几个锦盒,秦云昭看着有些眼熟,走近前打开一看,当先的那只盒子里正放着一支蕉叶碧玲珑翡翠滴珠的攒金丝步摇。秦云昭轻轻合上了盒子:“可能是我那天打包要放去什么地方保管的,一时匆忙忘记了。” 时间有些久,无双也记不清了,只当自己当时也是忘记了,先出去收拾东西了。秦云昭见她出去,这才把下面几个盒子依次打开,果然是她退回给沈谦的那套翡翠头面,在她出去的这些日子,沈谦又把这些东西退回来了。 先收着,等沈谦回来了再退给他吧。秦云昭轻轻摇了摇头,拉开抽屉打算把这几个锦盒先放进去,却一下子愣住了。 满满一抽屉,都是一封封厚厚的信缄,每一封上面,都是沈谦亲笔落下的四个遒劲的字:“阿昭亲启”。 秦云昭怔怔坐了下来,伸手取了最上面的一封信拆了封口火漆,展开了里面的信笺。 “阿昭,我那天看到你给罗奕擦脸,心里真的很生气。我吃醋了,阿昭,我不喜欢你跟别的男人接近……我对你步步紧逼,好不容易才得了你的回应,可是我心里一直不安稳,我怕你会喜欢上别人……” “阿昭,我不许!我不许你离开我!” “阿昭,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是我不好,惹了你生气……” “阿昭,为什么要去海上?若你不想见我,我就避开去好不好,我再不来烦你了……只要你平安……” 抽屉里的信笺摊满了桌面,秦云昭半垂了头,坐在椅子上默然不语。窗外春风和煦,夕霞正映满窗,一片柔和的阳光将满桌的信笺都镀成了浅浅橙黄,衬得那些纸页中都透出了一层暖意。 “姑娘,开饭了。”无双一边端了菜进偏厅,一边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 “知道了。”秦云昭连忙应了一声,抬起头才发现脸上微凉,先前拿在手中的一页信纸已经有几处被****,“平安”二字被晕成了两片小小的墨团。 秦云昭将信笺重新都收好了,起身洗了脸,看着洗脸架上镶的那块巴掌大的水银镜里照出的自己微红的眼,又拧了回帕子敷了敷,才走了出去。 几年平安,兴州战事又起,虽然在沈谦的意料之中,朝堂之上却籍着战事做文章,乱了好一阵,最后才定了下来,由宣平侯杨承业任督军,因漕帮一案立功而升任为户部侍郎的沈瑞任副督军,调度后方粮草物资运送到兴州来,并负责及时将兴州战况上报天听。 今天正是正副督军进兴州城的日子,兴州布政使符永年身着朝服,领着大小一干官员立在南门外准备迎接。 南门外已经净水洒扫过了,所有要从南门进城的车辆一律绕西门而行,西城门一时有些拥挤。 一辆车身宽大,明显是富贵人家的马车排在队伍后面,慢慢向前挪动着,车内一个美人慵懒地斜倚在榻上,用手掩了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然后一边欣赏着自己手上新染的蔻丹,一边懒洋洋地发话:“绿云,去问问,还要多久才进城?” 坐在她脚边正给她捏着腿的丫环连忙应了声,半挑了车帘看了外面一眼,脆声问车夫:“王大哥,主子问你还要多久才进城呐?” “快了,很快我们就能进去了。”车夫看了看前面排的人,马上答了话。 听到绿云的回话,美人无聊地又躺回了榻上,兴州果然是个乡旮旯地方,进个城也要排这么久的队,不像京都,街道宽得能让四辆马车并行。 她才听说有一批新奇海货在京都销售,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看,就被侯爷带到了这乡旮旯来,这辈子真是兜兜转转硬要来这里一趟啊,也不知道那兄妹两个在靠山屯变成了什么样,一个农夫,一个农女,怕是粗砺得看不得了吧…… “小姐,婢子刚刚听说清荷坊刚刚推出初夏的新款衣裙,用的就是冰蓝缎呢,不过花色比去年多了好多。” “那你赶紧给丁大说一声,进了城我们先去清荷坊,然后再去舅舅家。” 冰蓝缎,清荷坊?旁边马车里的对话吸引了美人的注意,马上想了起来,如今在京都福瑞祥销售的那冰蓝缎,听说就是兴州清荷坊出品,原来清荷坊不只是一家织坊,还是一家精制成衣坊? 美人不由记在了心里,等安顿好了,明天她就过去看看,听起来这清荷坊的裙裳在兴州很受欢迎呢,也不知道到底品味如何。 “这位夫人想必是第一回来兴州吧,夫人只管放心,我们清荷坊出品必是优品。”口舌伶俐的伙计热情地招呼着一名戴了帷帽、由丫环扶进来的女子,一边给她推销着自家的货物。 “您瞧这边几款,都是我们清荷坊独制的冰蓝缎裁制的,不仅衣料上乘,就是这款式,也是我们店里的东家才想出的新款。您是不知道,每回我们店里一推出新款,兴州多少夫人小姐都抢着来买,还有那没抢到的,就买了衣料来让人仿制……” 绿云不由笑了一声:“你这伙计一张嘴忒能说,回头做成了我家主子的生意,该让你们东家好好赏你。” “多谢这位姐姐夸小的,不是小的嘴能说,实在是我们这店里的货好。夫人你看这款,这颜色,还有这绣工……” 听到伙计推荐那款,女子将帷帽的面纱轻轻撩起,用垂在帽檐边的两只小小银钩挂住了,伸指轻轻拈起挂在木头人偶架子上的夏裳轻轻一搌,觉得指上确实柔滑轻软,这么一搌之下并没有皱褶痕迹,心里已经喜欢了几分,转过头问那伙计:“这种款式的成衣卖价几何?” 这是打算要买下了,伙计面带微笑地答了话:“回夫人,这一款价银二十五两。我们清荷坊有规矩,凡是买上了二十两银子的衣物,可以给夫人办一张贵宾卡,以后夫人再来购物,可以凭卡打折……” 伙计说话热情又不失礼貌,女子却微微愣了一下。就是她原来在京都买东西,每回露出容貌的时候,那些伙计再见惯世面,也无一不会有片刻惊艳的怔神才恢复回来,这伙计见到自己却跟寻常没有两样,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什么时候,这边塞之城的伙计倒比京都那些老店的伙计还要见过世面了?还是这一段时间赶路,自己容色变得憔悴难看了?女子正在疑惑,伙计已经眼尖地瞧见了门口来人,点头恭敬招呼了一声:“东家,您来了。” 清荷坊的东家?女子下意识地也转头看去,红唇顿时惊得微微张开:“阿昭?” 她这一声虽细,秦云昭耳朵却是个尖的,抬眼扫过眼前的女子,微一皱眉,并没有出声打招呼,就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面色冷淡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揭了帘子进了后院。 布帘放下,隔开了外面那女子一直惊诧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秦云昭这才在心里嘀咕起来:奇怪,这个时候又不是收购毛皮的季节,而且兴州战事将起,远处并没有客商会过来,赵清婉来兴州做什么? “无双,你过来一下。”秦云昭微一思忖,就把无双叫了过来,“你找个人,帮我办一件事……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 店面上,赵清婉已经面色如常,一边买下了看中的几款衣裳,一边装作随意问那伙计:“刚才进来的那个就是你们东家?我看她还没有嫁人吧,居然就撑起了这样的家业?” 打听清荷坊东家的人不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伙计早已心知肚明,把该说的说了,赵清婉要的那几套成衣也打好了包裹。 伙计客气地递到了绿云手上:“多谢夫人惠顾,姐姐帮夫人把这张贵宾卡拿好了,下回过来店里就能按卡给您们打折了。” 赵清婉见一时问不出更多,绿云又已经捧了包裹,只好先出门上了马车。马车辘辘而行,车里的人和车夫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闲汉悄悄辍在了车后。 直到第二天下半晌,无双才得了信给秦云昭回话:“……住在东门胡同最末一家,却并没有看到有男主人出入。眼看着天黑了,李五忍不住,就想扒墙头看上一眼,谁知道才扒上一只手,就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李五随身带了一壶子大粪,一口咬定是跟隔壁那家有过节,想泼粪泄愤,天黑眼花误扒错了墙,那些人这才信了,将李五拖出来打了一顿就放了他。 李五说打他的人像是侍卫的身手,寻常富贵人家请不到这样的人,觉得有蹊跷,今天出来想回话的时候刚好在正荣胡同看到了其中一人,护着一名官爷出来。 李五就跑去打听了,住在正荣胡同的是朝廷新派来的督军宣平侯爷,那人应该是宣平侯的侍卫。李五就去转了几圈,看地形算了出来,那东门胡同最末的房子,要是在后院打通了,正连着正荣胡同这里。 只是李五听说宣平侯这次过来督军并没有带内眷,偏偏两边门里的下人口风也紧,一时也打听不出别的了。” 没有带内眷,却暗地里打通了后院通曲款,那就是不能放在人前的了,这么不能见光,难不成赵清婉竟是做了那宣平侯的外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79章 艳色 秦云昭不由讶然。赵清婉先是秦家的正妻,然后要死要活在热孝里头跟了那商老爷去做两头大,实际上也就是个妾,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是妾都不做了,跑来给宣平侯当外室? 秦云昭心头疑惑,让无双赶紧拿了一注银子去抚恤挨了打的李五。她倒是没想到,因为她白城一行,帮沈瑞把漕帮勾结朝廷命官营私案破了,不少交了份子钱进漕帮入股的商人也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个商老爷为了脱罪,急急忙忙地到京都跑路子。 商老爷这路子刚好跑到了宣平侯杨承业的门下,得知杨承业最好美人,于是投其所好,把赵清婉送给了他。 杨承业因为府中最宠的一个小妾被妻子给暗地里整治死了,见赵清婉颜色甚美,只怕带回去又遭了大妇的毒手,索性就将赵清婉安置在了外面。 这回过兴州来,是为战事督军,要是带个小妾在身边过来,怕看在有心人眼里,拿出来让御史参他一本,因此杨承业明面上摆出了一心为国的样子,暗地里却把这外室偷偷带了过来,就连住处都着心腹先过来精心安排了,倒是公私两不误。 秦云昭虽然不知里面的弯弯拐拐,不过也猜了个大致出来。这赵清婉跟她和哥哥已是陌人,又搭着宣平侯杨承业做了外室,秦云昭虽然心里硌应,不过也不打算多惹闲事,只提笔写了这事下来,打算明天就让人把信带给哥哥,让他知道这件事。 信刚写了大半,无双就进来了,脸色有些怪异:“姑娘,沈大人过来说拜访你。” 秦云昭心中一跳,旋即想起无双要叫那人只会说“沈将军”,而“沈大人”,自然指的是这次朝廷派来兴州的副督军,户部侍郎沈瑞了。 沈瑞,他来做什么?秦云昭微一蹙眉,还是示意无双:“请沈大人去雅室稍坐,说我即刻就来。”手中下笔加快,紧着先把信写完封缄。 沈瑞轻品了一口茶水,尝出是清明新茶,不知道是什么毛尖,入口清香微涩,回味绵绵泛甘,确实是好茶。再抬眼环顾室内,见布置得清雅怡人,心情已经微扬。 房门被轻轻叩响,停了片刻后才听到了秦云昭清柔的语音:“沈大人。” “秦姑娘。”沈瑞已经站起身来,含笑看着从容走进来的秦云昭,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只觉得刚才清雅怡人的雅室骤然又明丽了几分。 秦云昭一袭浅蓝色冰蓝缎的齐胸襦裙,上面用银线挑边零散绣着几朵莲瓣飞花,身上是深蓝色同料子的对襟襦衫,罩了一件白色天罗纱暗织莲叶纹的褙子,头上绾着双鬟,只插了一支白玉莲花簪和几朵满天星碎珍珠小簪花。 秦云昭在京都和白城时从未如此穿着,回兴州后因为不须再作途中行装,所以跟何花两人都是每天穿着清荷坊自家出品的新款,也是起了一个广告的作用。 只是她迟了片刻才来,沈瑞只当她特意整理了衣装才过来的,心情更是欢畅了几分:“一别几月,得知秦姑娘海上平安归家,瑞心中欣然,偏又不知道秦姑娘居所何在,只得前来清荷坊拜访,还请秦姑娘莫嫌我唐突。” “沈大人何时来了兴州?”秦云昭揣着明白装糊涂,“民女每日里只知道计较辎铢,竟不知道这事,还请沈大人莫要怪罪民女才是。” 这一身谦和大方的气度,跟那天在鱼头村提他上树时那嫌弃他的模样判若两人,沈瑞忍不住一声笑叹,目光在她皎如白玉的脸庞上一转,先扯了别的话题谈起来:“看来秦姑娘这一趟海上之旅颇为顺当吧,不知道去了哪些地方……” 秦云昭耐着性子跟他掰了一阵,就转头看了窗外一眼。沈瑞知意地站起身来:“白城一行,要不是得秦姑娘冒死相救,瑞如今早泯然于黄土了,今日幸得再遇,不如由我做东……” 秦云昭连忙推却:“沈大人为兴州战事而来,公务要紧,民女怎么敢占用大人的时间。何况大人一来就设宴相邀民女,怕被有心人瞧在眼里,平白污了大人的清誉。” 沈瑞是一时心动想再邀秦云昭跟他一起坐席,这会儿听了她说的几句话,虽然是推脱之话,却也是大有道理,只得先作罢了,却又问起秦云昭的住处:“今天来得仓促,改日再到秦姑娘家中登门拜访,秦姑娘几回救命之恩,总要容我相报一二。” 既然沈瑞人都到了兴州,又带了侍卫,要去查的话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呢?秦云昭只得把柳街的宅所给他说了,却也把话风先摞了出来:“民女的哥哥如今不在兴州,只有民女带了丫环居住于此,沈大人过来怕不方便。沈大人的心意,民女心领了就是。” 沈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下楼唤了守在楼下的几名侍卫,直接上了马车回去了。 “爷,那沈三在清荷坊呆了一个时辰才回府,出来时面上的表情似乎挺愉悦的。”龚全半低了头,垂着手将探子报来的情报一五一十地给杨承业这里禀报了。 “清荷坊?”杨承业转着戴在手上的一串龙眼大的金丝黑发晶珠子,一时没弄懂沈瑞去一间制衣铺子有什么用意。 “清荷坊一直接着兴州的军衣生意,是不是这里头有什么渠道让沈三跟沈谦那里……” 龚全试探着小心提了出来,却马上被杨承业否定了:“不可能!沈谦盘根兴州多年,这清荷坊才起来一年,他哪用得着这样的商户来通信做事?你传我的话下去,继续盯紧沈三,小心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龚全连忙应了,见杨承业没了别的吩咐,才把另外一件禀了出来:“今儿爷看到的那女子,小的也着人打听清楚了,是兴州杜鹏杜千户的嫡女,唤作杜柳,爷看……” 杨承业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名肤白眉翠的美貌女子,明明是未嫁之女,偏偏体态有一段妩媚风流,嘴角不由浮起了一抹笑意:“杜千户的嫡女……原来叫做杜柳?果然是纤腰如柳……安排下去,这几天想办法……” 龚全忙点头,见杨承业再无吩咐了,这才躬身退了下去。杨承业起身掸了掸衣襟,见天色已经黑透了,唤了身边的小厮过来,打了灯笼大步往后园去了。 园景深处,一处假山石后面,原来青厚高大的砖墙上突兀地被人修了一道小小的角门,此时正半掩未关。杨承业几步从角门走过,片刻后已经身处另一座两进的小宅院里。 赵清婉刚沐浴过,寝衣半落,露出一片玉背,盖了张薄褥,俯在美人榻上让绿云给自己身上抹了香脂推开按摩着,青黛则拿了把玉梳坐在榻边给她通头发:“主子这头秀发真漂亮,柔滑如丝,跟您今儿个在清荷坊买的那冰蓝缎的衣裳一样,害得奴婢只怕自己手粗了会勾着……” 赵清婉心里虽然受用,嘴上却笑嗔了一句:“小蹄子就会说嘴,赶明儿小心我罚你!” “哦,婉儿要罚谁?” 一道男声突然传进屋来,绿云和青黛连忙恭手站起来行了一礼:“侯爷。” 杨承业挥挥手让两人下去了,走近前把想从榻上起来迎他的赵清婉继续按住了,一手已经顺着她露出来的那片玉背一路滑过腰线,在下面那两瓣丰腴处揉了两把,手指顺着股缝勾了过去。 “侯爷好坏!”赵清婉不依地半拧着抬起了身子,一只想推拒开他的手却看似不小心地推错了地方,直接按在了杨承业的下腹。 杨承业扯开腰间系带,身上衣物未脱,却把底下的裤子都踢了下来,一把捉住她的手继续往下一握,挺身在她娇柔的掌心中磨着,呵呵笑了起来:“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起我了,看我怎么罚你!” 话音刚落,就将赵清婉往后一掀,拽过她两条腿倒提起来搁在了自己的肩头,站在榻边从上往下狠狠地杵了下去。 两个丫头听着里面很快就传出了毫无顾忌的呻吟尖叫,红了脸悄悄退下去准备热水了。 主子虽然是外室的身份,可备受侯爷宠爱,这回来兴州也把主子带了过来,只盼主子肚皮能够争气,能孕出侯爷的骨血,那她们可就能跟着过上好些年的好日子了…… 可惜两个丫头白想得好,这一夜过后杨承业竟是连着几天都没有过来了。 赵清婉无聊地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了一阵,觉得实在无趣,取了把销金纱的小团扇在手里,吩咐绿云:“给我梳个头,我们去后园子里逛逛。” 这座两进的小院格局不大,后园子也小得可怜,打个转儿就能看个全,不过好歹种的有些花儿,无聊时也只能赏赏花权作消遣了。 初夏已至,芍药正开得妖艳,赵清婉随手掐了一朵簪在头上,忽然听到嵌在墙上的那扇角门传来了从那边开锁的声音。杨承业给她定了规矩,她不得过去,只能等杨承业过来,因此白日里那角门都从那边锁着。 听到门被开了,赵清婉惊喜地转过身,正打算摆出自己最美的侧脸角度,脸色却突然一变。从角门里当先走进这后园子的,竟然是一个容貌明艳的女子,年约二八,梳着妇人的发髻,髻上正正戴着一个金累丝镶玉嵌宝荷叶鸳鸯满池娇的挑心,金辉玉润宝石华贵,在阳光下格外地耀眼。 似乎被那光芒刺了眼,赵清婉的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ps:明天三八节!突然发现自己明天要发的居然是一场撕逼大战。。果然够庆祝意义!急速遁走!先祝大家节日快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0章 杜柳对上赵清婉 杜柳在赵清婉刚侧过脸的时候就愣了片刻,从那个角度看去,她几乎以为自己面前的这女子是秦云昭!等到她全转过来了,杜柳才看清不是。 眼前这女子应该是二十来岁了,上身一件玫红冰蓝缎染水纹短襦,下着一条浅粉冰蓝缎挑金丝织绣桃花的挑线湘裙,月白轻纱的褙子,腰身用金线绣水云纹的玫红系带束得紧紧的,斜梳了一个堕马髻,插了一只点翠凤尾金簪,鬓边一朵镂金丝点翠花胜,这一番妆扮看似简单,却自有一种成熟的妩媚风情。 杜柳没想到令人打开角门后过来看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尤物,见她身后还带了两个丫头,微滞片刻后,盛气问了出来:“你是何人?” 难怪这几天都不见侯爷过来,原来是有了新人;这女子能在他那边官邸中如此出入,想来就是这几天过了明路的吧。赵清婉心中酸得像醋,脸上却露出了一派不明所以的惊疑:“这位姑娘,你又是谁,为什么要进到我家里来?” 杜柳明明梳的是妇人发髻,赵清婉却称呼她“姑娘”,正是大户人家里对没名分的通房丫头的叫法,杜柳不由心中生恼,身后跟着的碧桃连忙喝斥了赵清婉一声:“哪来的不长眼的婆子,我们主子可是宣平侯爷正经抬进来的二房太太!” “正经抬进来的?”赵清婉话中把“抬”字咬得极重,眼中隐隐翻滚出一层怒气,这狗奴才,哪只眼看到她像婆子了?! 她一直担心的就是自己年岁大了,再怎么保养,这身子也抵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儿一般紧致鲜嫩,被当头斥了一声“婆子”,正正戳中了她的忌讳,因此说话也恶毒起来: “我只知道侯爷只会有正经娶进来的妻子,不过那也该称呼‘侯夫人’,却不知道还会有抬进来的什么‘二房太太’?也不知到底是我孤陋寡闻,还是兴州这乡旮旯地方跟京都比,格外的风俗不同?” 杜柳脸色顿时胀得通红。她本来一心想招婿上门,偏偏不仅罗奕那头没拿住,那天还被人发现她衣衫不整地睡在街口,虽然很快就被来寻她的婆子丫环找到了,可这事到底还是传出去了一些。 杜柳又急又气,却一时找不出是谁捣的鬼,名声却是隐隐有些不好了,罗奕那里就不说了,杜鹏另外帮她看着的几个候选人都小心避开了这对父女;如今更是因为血羯来犯,那几个人都一起出征了,杜柳这心思只得暂时搁了下来。 谁知道前些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拉车的马突然受惊,危急之中一名男子挺身救下了她,却也当街把她抱进了怀里。 这男子虽然长相儒雅,可看着已经年过三旬,杜柳听着街边人声议论,正觉得眼前一片片发黑,突然就听到了这男子身边人的一声称呼:“侯爷。” 这一声“侯爷”,立即让杜柳清醒了过来,这时来这兴州城的侯爷,除了奉旨督军的宣平侯又还能有谁? 杜柳回过了神,一眼就瞧出了这男子身上衣料子甚是华贵,于是两眼含着欲坠不坠的泪珠儿,紧紧攥住了男子胸前的衣襟,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虚弱地倚在了杨承业的胸前,小白兔儿似的楚楚可怜。 杨承业果然大起怜惜,亲自把她送回了府里,又向杜鹏提了亲事。杜鹏因为身体原因,这次没能随军出征,心里正叹着这辈子仕途上只能止步于这千户之职了,家事上又无子嗣承祧,突然听到这么一桩亲事,还是宣平侯亲口来提的,当即就应了下来。 杜鹏已经想清楚了,傍上了宣平侯这条线,索性到时就求他给自己出力帮助,远远地换一处地方任职,再把位置往上挪一挪最好了。 然后暗地里寻一个长得好的男婴,一起带去任上,只当作是他妾室在上任途中生下来的,到时兴州这边和就任那边两头都能搪塞得过去;就是柳儿也能得一个好归宿。 所以杜柳当天夜里就被一顶粉红轿子抬进了宣平侯在兴州的官邸中,凭着原来老嬷嬷教的一招,把洞房夜给混过去了。杨承业贪新鲜,一连几晚都宿在杜柳这里。 杜柳见他没有带其他妾室来兴州,自己此时正是独宠,一时心气又高了起来,闲来无事逛园子,竟然在角落里意外发现了这么一道上锁的角门,好奇之下叫来婆子开了锁,谁知道走过这道墙去,正正遇上这么一个妖精,容貌不仅长得美,还几句话把自己给顶上了墙。 瞧见赵清婉那一脸看土包子的蔑视,杜柳盛怒之下就发了威:“来人,把这言语无状敢顶撞我的婆子拖下去狠狠地打!” 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虽然只在官邸里服侍,并不涉足到赵清婉这边来,但是也隐约知道赵清婉是侯爷养着的女人,这杜姨娘来之前,侯爷也是极疼宠这女人的,她们哪里敢上前动手? 听到杜姨娘这么一声,个个都低下了头,只当自己是缩头鹌鹑,垂手不语。 赵清婉刚才听杜柳叫打,还吓了一跳,怕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吃亏,现在一看这架势,也知道那几个下人心里有底,顿时放了心。 抬眼瞧着杜柳脸上青青红红白白的颜色纷呈精彩,赵清婉不由嗤笑了一声,偏要再刺她一句:“诶呀呀,姑娘好大的架子,我心里好怕呀!” 杜柳恶狠狠盯着赵清婉伸手轻拍着胸口,做张做致地摆出了一副“我好怕怕”的样子故意来奚落她,只觉得一股子血气从脚底冲到了头顶,张口就喝了一声:“碧桃、红英,你们两个是死的啊,还不过去给我狠狠地赏她几个耳刮子!”自己也搂了袖子冲了上来。 她这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赵清婉这女人住处有角门与侯爷的官邸相通,只怕是侯爷私下养在这里的,不过这么见不得光,杜柳只以为她是些低贱的伎子出身,因此胆气一横;打了这女人,大不了回头自己放下身段,好好哄哄侯爷就是! 赵清婉大出意外地瞪了眼,没想到兴州的女子这么泼,叫不动下人,居然带了贴身丫头直接干架,她就没见过谁在后宅里头争斗会这么粗鲁无状,竟然上演全武行! 一时没有防备之下,赵清婉被当先冲过来的杜柳往脸上狠狠甩了一个大耳刮子,脸颊上火辣辣地痛,只怕被她指甲刮破了皮会破相,连忙一边还手,一边没命地尖叫起来:“绿云,青黛,你们快拉住这泼妇!” 杜柳那两个大丫头还没来得及冲上来,赵清婉这边的两个丫头因为近些,急忙就上前把杜柳的两只手臂给捉住了,赵清婉得了空隙,啪啪就把两个大耳刮子还到了杜柳脸上:“乡下粗妇养得贱人,你竟然敢动手!” 还要再打,碧桃和红英两个已经赶了上来,与绿云、青黛扭打在了一起,后面那些婆子没想到杜柳会泼妇一般直接开打,几乎都看得愣了,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想把两边劝开。 得了两个丫头帮忙,杜柳勉力挣脱了一只手又往赵清婉脸上招呼过去:“你才是贱人,一把年纪了还蛇蛇蝎蝎地装妖娆,我呸!什么恶心人的玩意儿!” 赵清婉最重自己的容貌,这回急忙偏身避过去了,却不提防杜柳居然一脚踹了过来,正中她的小腹,不由尖叫一声摔倒在地,鬓边的花胜也掉了,带得鬓发散乱,堕马髻也几乎要散开,那一身才从清荷坊买的玫红浅粉的夏装也被地上的泥土污淖了,整个人顿时狼狈不堪。 婆子这时也把两边的人架开了,杜柳这才住了手,见赵清婉被人从地上搀起来,发髻凌乱衣裳污损,模样跟个疯婆子似的,下裳上那只脚印在浅粉的挑线湘裙上格外显眼,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气,哈哈笑了一声:“一个黄脸婆子而已,凭着那几分姿色还想作怪,也不想想自己身上的肉都松作一堆了,难怪这么不经踹!” 见赵清婉看着自己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偏被下人们牢牢劝住了,杜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掸掸自己的衣袖:“碧桃,红英,我们走!”扭身就从角门走了回去。 那几个下人连忙低头跟赵清婉轻语了一声:“得罪了。”纷纷松了手跟着杜柳过去了。 听着那边角门重新上锁的声音,赵清婉气得浑身发抖,绿云和青黛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了:“主子,我们先回房里上药吧。” 是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怎么样了!赵清婉心头惊怕,不错脚地急步走进起居间扑到镜子前看,见自己如梨花润白的脸庞上果然有一道红色刮痕,顶头处已经渗出了细细的血珠,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快去帮我取药来!” 容貌可是赵清婉安身立命的根本,平时最重视的事。绿云和青黛两个听她声音急得发抖,唬了一跳,取纱布的取纱布,拿药的拿药,也顾不得那药是太医院传出来的珍贵药品,小心地用纱布蘸了给赵清婉脸上的伤处厚厚地涂了上去。 感觉到了脸上的清凉,赵清婉这才稳了心,捧了镜子细细看着脸上那一抹淡绿的药膏,想着不仅几天不能着水,就是这样子在侯爷面前也不好看了,几乎要把一嘴银牙咬碎。 那该死的泼妇、贱人!不过仗着比自己年轻几岁,一口一个“黄脸婆子”叫着作贱自己,不过也就是侯爷才纳的一个新鲜玩意儿,要是等回了京都侯府,那大妇还不定怎么整治死她! 可这会儿,自己也忍不下这口气!赵清婉一双秀美的娥眉轻轻蹙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1章 买个新鲜嫩生的女人 杨承业带来兴州的都是些心腹,口风甚紧,这一场妾室和外室之间的撕逼大战既然传不出去,对他就没有什么影响,因此两边调和了几句也就算了。 赵清婉虽然得了杨承业的话,说是训诫了杜柳一顿,罚了杜柳禁足,还要抄写《女诫》,可是因为她脸上受伤涂药,所以杨承业带了些钱物过来安慰她两句后,并没有留宿,而是又回了那边官邸。 口头上说得再甜让自己消气又能怎么样,这男人晚上可还是宿在杜柳的屋里,宠着那泼妇呐! 赵清婉面上装着恭顺的样子,一脸委屈地表示会乖乖听话,今后也不会跟杜柳那边计较什么了,实则心头那口气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不过脸上的伤最是要紧,一个不慎就会落下疤了,赵清婉眼睁睁看着杨承业拔脚走了,也没敢施手段把他留下来。坐回身从镜子里瞧着自己脸上那一抹淡绿药膏,只气得将桌上几只粉彩茶杯砸了个粉碎。 侯爷虽然说罚了那杜柳,可他是个无女不欢的人,何况这几天贪着新鲜,晚上肯定还是宿在了杜柳那里,那泼妇指不定有多得意呢。要不是侯爷说禁了她再过这边来,怕是那蹄子明天一早就会招招摇摇冲过来显摆了吧! 赵清婉瞧了瞧战战兢兢用帕子包了手,收拾茶杯碎片的绿云和青黛两人,心里暗自摇头,自己这两个丫环颜色还没有那杜柳好看,侯爷寻常看惯了美人,对这两个并没有看上眼。 不然她也能送一个到床上去,好歹在这种时候也能把侯爷的脚给勾过来啊。如今,却是白看着那泼妇占了独宠,自己干巴巴眼气了。 想起那天杜柳轻蔑地嗤笑自己一把年纪,身上的肉都松了之类的话,赵清婉就一股子血气在心里头滚。那泼妇居然敢这样笑她! 那泼妇自己也就只有那点子姿色而已,不就是仗着比自己小了几岁,现在还得着些新鲜嘛,什么玩意儿!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新鲜嫩生的女人,等侯爷很快添了新人,看她还往哪里哭去! 一想到这里,赵清婉不由眼睛一亮,对呀,不如去找个本地的牙婆问一问,看有没有什么颜色好的小姑娘,她拿银子买了来,放在身边教上几天,等过几天侯爷再来的时候,就送到侯爷床上去。 到时候,看那杜柳还敢怎么跟她叫板!杜柳是新来的,可不知道侯爷的性子。侯爷虽然好美人,却是有兴趣的时候还能容得你撒点子娇,要不识好歹过了火,敢管到他的事了,侯爷的手段可不是那泼妇能吃得下兜得住的! 赵清婉心念一定,叫来绿云给自己梳妆好了,抬手取过前些天杨承业过来哄她时给她带来的一支展翅金鸟镶绿宝步摇刚刚插上,又觉得跟衣裳不配,只得先取了下来,另外换了一只青白玉鹊登枝的簪子插了。 想起自己才买的一身清荷坊冰蓝缎的夏裳那天被杜柳那泼妇给污损了,决定找了牙婆买人后就再去清荷坊一趟,多买几套夏装回来。 绿云小心地给赵清婉取来面纱蒙了脸,又给她戴上了帷帽,服侍她上了马车,直接往兴州的牙行而去。 秦云昭正在二楼的小阁间里边看账边跟何花说话,何真染制出了花色繁多的冰蓝缎后,随着天气热了起来,福瑞祥那边的销量猛增了一大截,到底是京畿之地,消费能力不是兴州这边可比的。 秦云昭盘好账后,明天就打算去东野,押运一批新织好的冰蓝缎过兴州来,交给顺安镖局送到京都去,这一趟运货她不打算再去了,上回带了无双就有让她认路的意思,到时就让她押货去京都。 “阿昭,无双如今也被你带出来了,她以后负责京都这一路的跑货,你身边就缺了侍候的人,赶紧先添两个小丫头回来吧。”何花核对完一本账目后,就跟秦云昭商量起来。 她如今自由自在,并不想再找个男人来约束自己,在家里又买了几个丫头婆子,过的是舒坦日子,早就不用亲手洗衣做饭了,只管把全副心思放在清荷坊上;因此也力劝秦云昭多买两个下人,免得回家后还要受累。 听得何花这话有道理,秦云昭连连点头:“还是何花姐想得周全!我哪天抽个空就去牙婆那里看看。” “还要拖到哪天?你总不成让那些新来的小丫头风都没摸到就直接上工了吧。”何花笑嗔了她一眼,“那周牙婆就住在附近,我现在就让人叫她带人过来。你好歹今天选上两个人,带回家才好让无双调--教几天,熟悉一下啊。” 何花让伙计带了话去,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门口就听到了周牙婆的声音:“何娘子,秦姑娘。”一个三十来岁收拾得清爽齐整的婆子进来给她们见了礼。 “周妈妈恁的客气,快请坐。”何花和秦云昭两个还了礼,请周牙婆坐了,又让人奉了茶上来。 清荷坊的伙计过去的时候已经把何花的话直接说明了,周牙婆就直接带了人过来:“怪不得何娘子和秦姑娘能做起清荷坊这么大的家业,真真是有心想事成的命,老婆子我这里刚好新到一批人,才在家里教了几天,约摸也可以拿出来见人了,两位这里就刚好要买人。” 果然牙婆的嘴会说话,听周牙婆这么说的好听,何花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周妈妈财运到了,刚好把人教出来了,我妹子就想着买两个服侍的小丫头。人都在外面了?都叫进来看看吧。” 周牙婆连忙起身揭了门帘:“你们都进来吧。”门外等着的八个小姑娘就陆续走了进来,在何花和秦云昭面前一字排开,福了一福后,都恭谨地半低了头,看来确实在周牙婆家里受过一番基本训练了。 秦云昭挨个儿问了话以后,就点了两个原来在家里就常做活计,脑子又比较聪明的留了下来,至于长相这些根本就不予考虑,因为没必要。 那两个丫头相貌不过是一个清秀一个寻常而已,所以身价银子倒是不贵,两个人作价十四两,周牙婆取了契书出来签了,打发身边跑腿的小厮即刻去衙门办好红签。 小厮才下去不久,下面的一个伙计就面色古怪地进来给秦云昭回事了:“秦东家,下面有一位姓赵的夫人在店上买了几套衣裳,本来要走,听说周妈妈在这里,就说要在这儿借个地方也挑人;她手中是有贵宾卡的,还说认识您。” 凭着贵宾卡,顾客是可以在二楼喝茶小憩,倒是第一回碰到连买人都要拉到这里来的。所以伙计一时有些踌躇,听到那赵夫人又说是秦东家的熟人,就先来禀清事由。 认识自己的赵夫人,除了赵清婉还会有谁?她做什么这么急着要借自己这地方来买人?秦云昭眸色微冷,不过还是抬了抬下巴:“可以,带她上来吧。”横竖她现在只当赵清婉是陌路人,就照着店里的规矩做就成了。 周牙婆听到又有生意,还是追到了这里来的,心里高兴,见秦云昭给了方便,一迭声地道了谢,领了剩下的六个丫头出去见下一个主顾去了。 赵清婉今天去牙行后,问了几个牙婆,看了她们手中的丫头都不满意,听到还有个周牙婆,手里倒是经常有些好货,谁知道今天又不在家;她只好转到清荷坊来把衣裳先买了。 一口气选了三四套夏裳,赵清婉让绿云捧了包裹正要走,正赶上周牙婆身边那小厮下来,清荷坊的伙计见小厮走得匆忙,随口跟他说笑了一声:“我们东家跟周妈妈买了多少人啊,我看你忙得鞋子都快走脱了。” 赵清婉立时就想到了定是那周牙婆在这里,也知道这清荷坊有雅室,不耐烦再走一趟,就打算在这里选一选人。等伙计过来带了她上楼进了一间宽敞的雅室,赵清婉左右环顾了一下,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感慨:早知道阿昭这丫头这么会做生意,当初就不该…… 等到周牙婆带了人进来,赵清婉一个个仔细看了,不由有些失望,里面虽然有两个长得好的,但是还比不上杜柳的姿色,举手投足间更是有些畏缩,侯爷哪会看上这等货色? 随手赏了周牙婆几个银钱,让她下去了,赵清婉捧了茶慢慢喝着,打算休息一阵再回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秦云昭的声音:“何花姐,明天一早我就过去了,你要有什么带给何真哥的,一会儿就使人送到我家里来。” 赵清婉心中一动,连忙站起身来,隔着槅窗的镂空雕花往外看去。见秦云昭正沿着二楼的回廊和另一个女子笑谈走过,一张小脸映着天光如一块无暇精雕的白玉,双颊上又泛着少女自然的嫣粉,一眼就能教人看呆了去。 赵清婉不由怔住了神,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声:“阿昭是越来越出落的好了……” 等到秦云昭下了楼,赵清婉又坐了片刻,才让绿云扶了自己回去,也不要人服侍,自己默默地在房间里坐了。 这一趟出去在几个牙婆那里都没选到人,绿云以为是赵清婉心里不快活,跟青黛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安静守在了外面的小厢房里,眼巴巴儿地朝后园角门那里看着。 可直到夜深了,角门也没响,两个丫头小心翼翼地去请赵清婉安歇,却见她脸色已经回复了过来,嘴角还带了一丝笑容,不由面面相觑:侯爷今天又没过来,主子还笑得出来,难不成是她想通了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2章 心里早有了人 秦云昭做事喜欢先公再私,先清点打包好了要运去京都的冰蓝缎,就和何真先告了别,从染坊里拉了铁心兰出来,往船屯里去找秦思源了。 秦思源刚从船屯里走出来,见到两人联袂而来,连忙冲她们使眼色,只是秦云昭还没反应过来,一声“哥”刚刚唤出口,已经又有一行人跟在秦思源后面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年约三旬,风度翩翩,一副中年儒雅美大叔的样子,后面紧跟着的一人却是沈瑞。两人听到秦云昭那一声“哥”,抬眼看向秦云昭这边,都是齐齐愣了一下。 秦云昭连忙半低了头,拉着铁心兰先退到路边。当先那人却笑了起来,语气和蔼地问向秦思源:“秦校尉,可是你妹子来寻你?” 宣平侯担着督军的职务,他问话秦思源不能不答,只得低了头应了:“回督军大人,是的。” 杨承业笑眯眯地看了秦云昭一眼,话却依然是对着秦思源说的,还很带了几分亲热:“船屯里都是男子,你这当哥的也忒粗心了,怎么能让你妹妹到这里来呢?” 秦思源心里莫名就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口中回话却不慢:“回督军大人,卑职的妹妹寻常都住在兴州,今天是凑巧有事过来;卑职这就让她们先回去。” 杨承业“哦”了一声,又看了秦云昭一眼,笑笑不作声了。 秦思源走上前几步低声打了招呼:“阿昭,你和心兰先回家吧,两位督军大人过来,晚间我还要设宴相请,不回来吃饭了。”并没有向宣平侯介绍秦云昭和铁心兰两个人的意思,也不叫她们上前来拜见今天来的几位大人。 秦思源交待完以后一侧身,将妹妹和铁心兰刚好掩在了身后:“几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卑职已经备下了宴席,东野吃食简陋,这时幸好还有几尾湖鲜可供入口,还请几位大人不要嫌弃。” 杨承业点了点头,跟着秦思源抬步走了,沈瑞走过秦云昭面前,看了她一眼,才跟着走了上去。 见这一行人走得没影了,铁心兰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今天竟然撞着督军过来视察船屯了,真不凑巧。” 她可不喜欢跟这些达官贵人打交道,她爹说的对,夏国这些当官的,见面笑嘻嘻的,私下里却是会从背后捅刀子,刚才这个督军就让她觉得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秦云昭也不喜欢这宣平侯看自己的那目光,“嗯”了一声,只能拖着铁心兰先回家去了。 吃完了晚饭,见太阳已经不烈了,阿巧几个就来约秦云昭去采莲子:“去年就在东家买的那片小岛边上种了莲藕下去,今年倒是长了一大片,东家这时过来,那莲蓬刚刚结实,就是生着吃也挺好吃的。”又偷偷凑近了秦云昭说,“我们寻常还到岛的另一面泅水消暑,东家去不去?” 那小岛寻常是请阿巧她们本地的女子打理的,并没有男子上岛,这个时候,确实是女子难得的一处消暑之处。秦云昭听得心动,见铁心兰还要守在家里等哥哥回来,连醒酒汤的材料都备好了,自个儿就拿了换洗衣裳,跟着阿巧几个摇了小橹,往小岛而去。 秦云昭先摘了一篮子莲蓬,又跟大家绕到岛后面一片细沙滩上嬉水消暑,玩了个尽兴,直到月亮升上了柳梢,才又摇橹回来。 夏夜里月色明朗,青石路有着微微的反光,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路边草丛中不时传来的虫鸣,更添了几分意趣。加上今天难得游了个畅快,秦云昭心情很好地哼着歌,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走。 “阿昭。” 一声低沉醇朗的呼唤,让秦云昭哼着的小曲立时断了音,身形有些僵硬起来,看到前面一株树下黑影一动,一个人从阴影中站在了月光下,微笑着看向这边,秦云昭这才轻吁了一口气,走上前轻轻福了一礼:“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还把对她的称呼从“秦姑娘”改成“阿昭”了,害得她刚才以为…… “才散了席,先前在席上喝了点酒,我出来散散。”沈瑞漫步走近秦云昭,鼻间嗅到了她身上新鲜的水气,和一种极淡的清新的香气,声音更是放柔了几分,“你去采莲了?怎么把头发也弄湿了?” 因为天气热,秦云昭嬉水回来后并不急着揩干头发上的水,换了身衣裳后就随意挽了个懒髻,让大部分未干的头发都垂散在了脑后;皎然月色下,沈瑞自是看清了她长发犹湿。 他一走近,一股淡淡的酒香就飘了过来,秦云昭退了一步,赶在他再次用那种柔情脉脉的语气说话之前,从篮子里取了一只莲蓬递了过去堵住他的嘴:“沈大人吃点生莲子解解酒吧。” 沈瑞“嗯”了一声,接过那只莲蓬剥开,取出莲子去了皮,却带着莲子芯一起慢慢嚼着吃了,让莲芯的苦味混着新鲜莲子的淡淡甜味一起在舌尖漫开,这才又看秦云昭:“阿昭,你非要叫我‘沈大人’,跟我这么生分吗?” 他自上回在清荷坊跟秦云昭一聚以后,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再去拜会她,这一次来东野巡视船屯,此时又意外与秦云昭相遇,让他心里忍不住漾起些许惊喜,直接就把几回萦在心头的名字唤了出来,听着阿昭一口一个“沈大人”叫他,心里有些黯淡的失落。 “民女不敢冒犯沈大人的官威。”秦云昭可没心思在这里听着沈瑞拉近乎,沈瑞都喝了不少,哥哥应该喝了更多,她得赶紧回去煮莲子糖水给哥哥喝,因此搪塞了一句后就轻轻一福,“天色不早了,民女该回去了,沈大人也早点去安歇吧。” 秦云昭身子轻巧一侧,就要绕过沈瑞行路,面上突然闪出疑惑,往远处一棵树上看了一眼,然后停了脚步看向沈瑞:“沈大人出来没带侍卫?” 沈瑞见秦云昭要走,心里正欠欠,看她突然又停下来关心地问自己,心中一暖,连忙回答:“带了的,我让他们在那边候着。” 秦云昭“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告诫了一句:“沈大人还是早点回去吧,小心夜了有什么惊到大人就不好了。”说完这才走了。 有什么惊到自己?沈瑞似有所思的看了看刚才秦云昭刚才看的远处那边方向,扬声唤了一名侍卫近前:“去检查下那边。” 见侍卫搜索了一阵后低声跟沈瑞禀报了,余江也走上前来:“三爷……” 沈瑞摆了摆手:“回去再说。”看来有人早早就防着他了,竟是一时都不放空啊。 余江不敢再开口,和那两个侍卫一起,垂手跟在沈瑞后面,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三爷出来散散酒,竟然老远就看清来的那人是秦姑娘了,这眼神儿不是一般的好啊,三爷该不会是对秦姑娘起了什么心思吧? “沈瑞在半路上遇到了秦思源的妹妹,还跟她说了几句话?”杨承业将手中的熏香轻轻洒进香炉里,然后拍了拍手,脑中不由想起了白天看到了那个姑娘,嘴角不由勾了起来。 “沈三不是向来自律,伉俪于飞,于女色上从不在意吗?”杨承业随手一拉椅子坐了下来,“看来并不是不在意,而是眼界高啊。” 龚全眼皮一动,轻声问了出来:“侯爷,要不要属下……” 杨承业轻摆了下手:“不过沈三应该是第一回来兴州,这一段时间也一直忙于正事,为什么我感觉他跟那秦姑娘那里似乎是熟识?龚全,你派人去好好查一查,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难不成这样底子浅的商户还真是沈谦留下来暗桩?杨承业摸着下巴,回想起那张清妖艳殊的小脸,黑如墨玉的撩人杏眸,下腹忍不住热了起来,调*教女密探什么的,想想都让人兴奋啊。 得知自己的行踪被人盯着,回到兴州后沈瑞忍下了心绪,并没有再去找秦云昭。他和杨承业,一个督军一个副督军过来兴州,这是朝廷各方势力一番搏弈后的结果,他不能因私废公。 而且……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里那一团奇怪的乱绪,还是等大战完结后再说吧。 沈瑞没有去找秦云昭,龚全这里却已经把秦云昭的事查了不少出来。杨承业不由也有些佩服了:“想不到这秦云昭小小年纪也是个人物,居然撑起了清荷坊这一摊子。” 据情报来看,沈瑞能认识秦云昭,十之八、九是去年秦云昭押货上京那一趟结识的。既生的容貌极美,又比平常后宅女子更有一番在外打拼的魄力,难怪沈瑞这样的翩翩君子都对她似生情愫。 清荷坊还一直接着军衣生意,沈谦原来跟她也打过交道,听说关系还很是融洽。沈谦一直独身未娶,将军府中又没有半个通房妾室,他就不信这样血气方刚的人能过和尚日子。 这么一朵开在自家地盘上的仙花,沈谦难道就没有半点想法,居然没有把秦云昭纳进府去?除非沈谦不是男人,否则怎么会不对这样的女子动心! 杨承业仔细又看了一遍查出的情报,以同为男人的心理揣测,沈谦怕是当时瞧着秦云昭年纪小,想守着她长开吧。谁知道秦云昭会出外行商小半年,等她一回来,血羯战事又起,这才让沈谦腾不出手来。 自沈瑞到了兴州,秦云昭从来没有去主动找过他,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不正是思春之际吗?秦云昭面对沈三这样的人都不动心,莫不是心里早有了人,看中了沈四? 杨承业心里忍不住细细思量起来。庶弟在前方血战,嫡兄在后面把弟弟看中的女人给抢了,不知道这消息传到沈谦耳朵里,他会怎么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3章 揪心 龚全垂手听着杨承业的盘算,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侯爷,兄弟阋墙固然是好,只是侯爷说的这计划怕是不成。第一是沈谦对秦云昭是个什么态度我们尚未能确知,第二就是,就算他与秦云昭两人互相爱慕,可沈瑞若想纳了秦云昭,秦云昭必然会把实情告诉他。 依沈瑞那老成稳重的性子,要是得知秦云昭与沈谦有情,在这节骨眼儿上,怕是也绝不肯沾手半分的。而且上次在东野,沈三似乎对我们的暗梢有所觉察,要再多出这么一件事,要是哪一处没衔接好,怕会打草惊蛇。” 杨承业闭目听着,轻轻颔首,觉得龚全分析得也很有道理。沈瑞是个聪明人,懂得拿捏时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何况秦云昭与沈谦是否情深这一件事,只凭那几件事项确实不好确定,不确定的事,再费尽心思去做,只怕也会露出破绽。 “恩,那就先搁着,继续让人盯好了沈瑞。”杨承业决定弃了先前的主意,“杜鹏那里,你继续好好笼络着,咱们来兴州也有一个多月了,再过一段,他那里也能用起来了。” 血羯内乱刚平,新当了汗王的二王子迫切需要一场对外的战争来加固他的统治,增强他的实力和财力。一夺一守间,战事在沈谦的引导中胶着起来。 这样的形势下,沈谦并不急,拖得越久,血羯内部刚刚压下去的不同声音才会慢慢在矛盾中暴露出来。只是这一次,皇上自入夏以来就龙体欠安,几回紧急召了御医,几个皇子的心思顿时也活络了起来。 朝堂的水被搅得浑浊一片,偏偏入夏以后夏南地区连降暴雨,发了洪水,夏南几郡产粮大区都受了涝灾,朝议就渐渐统一了起来,要沈谦速战速决的旨意十万火急地传了过来。 慕璃回来时把听到夏国京都的各种议论都说给秦云昭听,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我刚好去过夏南那几处鱼米之乡,其实受灾并不算严重,只是被有心人特意夸大了,还造了好多灾民要流离至京都的谣言。” 秦云昭心头一揪,沉默了下来,京都那边,是有些人借机想逼着沈谦打快仗。血羯这形势,慢慢拖着那就能拖成一盘散沙,要是快速打击了,却容易让他们在外力的作用下聚沙成铁,大夏这边,是有人想借机削弱兴州的兵力,削解沈谦的兵权。 包括哥哥那边,宣平侯杨承业身为督军,捧了明旨一回两回地去看。好在秦思源有先见之明,不仅将秦云昭和慕璃带的那三船海船泊在了高连部落的湖域,而且为了方便下水,将建造两千料以上海船的船厂也放在了一处隐秘湖岛上。 宣平侯几回过来,在船屯里看到建造的只是些小型的艨舯;不过对秦氏兄妹来说,这种随时要担心会被人揪住小辫子的感觉实在不好。 慕璃回了兴州,自然跟秦云昭住在了一起,两人秉烛夜谈了小半宿,才疲乏睡去。秦云昭却有些忧心忡忡地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起当年铁铉心的事来。 沈胡子会被他们背后捅刀么?秦云昭一想起这个问题,心里忍不住就隐隐生痛,又想着不管怎么说,沈三还是任了个副督军,武侯府那种勋贵人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朝中有人要出什么阴招,沈三在兴州就算拦不住,也能预先示警的吧。 秦云昭直到下半夜才迷朦合了眼,一闭上眼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草坡。 身边有来来往往的兴州将士,却似无人能看到她。秦云昭正在疑惑,突然看到靖风扶了半身染血的沈谦急匆匆地进了一顶军帐,脚下发力,也赶紧跟了过去。 “万大夫,将军受伤了,你赶紧帮他包扎一下。”靖风小心地将沈谦扶坐下来,把刚给一个伤员包扎好的万大夫给带了过来。 万大夫查看伤势后,连忙用银剪剪开了沈谦的上衣,又用小银刀探进伤口,小心起出了射中他前胸的一枚箭头:“幸好没伤到心脉。”迅速敷药止血,缠了棉布绷带上去。 秦云昭的目光从那枚带了倒钩、沾满了血的箭头上收回,落在了紧抿着嘴唇、刚才在取箭时只闷哼了一声的沈谦的脸上。 那乌黑修长的眉眼里,有她以前从未看到过的狠戾和深邃,也有一片刚下战场的风沙倦意,秦云昭忍不住伸出手,想拂落他眉头紧蹙的冷厉。 一手将颈间那粒黑魭石紧握在掌心的沈谦却似突有所感,黑黑深深的眸子突然转向她这一边,一声沙哑的“阿昭”乍然从他干裂皴皮的双唇间低低唤出。 沈谦能看到我?秦云昭兀地僵住,猛然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正拥被半坐在床上,胸口那颗心却跳得响如擂鼓。 原来是梦,可她竟是梦到了沈谦受伤了!秦云昭伸手轻轻压在胸口,努力平抑着自己的心跳,却听到了窗棂被轻轻敲响:“阿昭,阿昭!” 秦云昭伸手取了外衫一裹,一个箭步冲过去开了窗:“罗大哥?!” 罗奕轻巧地跳了进来,将声音压得极低:“阿昭,我带了将军的密令回来……” 床帐里响起了慕璃惺松半醒的声音:“阿昭,是不是你在跟人说话?” 罗奕不由一僵。秦云昭低低应了一声,将罗奕带到了外间的小见客厅里,将各处帘子都放了下来,才小心地点起了一盏油灯,将灯火捻得只有豆大,才看清罗奕一身狼狈不堪。 沈谦传令回来,竟然要这么隐密了?秦云昭心里顿时一沉。 果然听到了罗奕的解释:“我本来带了一支小队回来,在路上遇到了一些蒙面人的狙击,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我怕城中有变,这时候才敢偷偷过来。将军有密令带给思源……” 看这样子,怕是去东野的路上也会有截杀!秦云昭杏眸微缩,立即作了决定:“明天我带车去东野装货。”把罗奕藏了带去见哥哥。 罗奕舒了一口气:“好!” 内室的门帘一揭,已经着好了外衫的慕璃也走了出来:“阿昭,我跟你一起去!” 谁也没想到沈谦竟然交给了秦思源两千人,暗中就驻在上回元国水寇当老巢的那个岛上。沈谦的密令是让秦思源带领这两千人翻越高连部落那边的大雪山,横插入血羯奇兵突袭,他会派斥侯关注那边方向,随时接应。 本来还有一道明令,让留守的一名副将整肃大营里的五千兵马,以应奇袭的,可是这道明令已经被人暗中扣下了。罗奕暗中打听到大营兵马未动,就知道事情不对,赶紧借了秦云昭的手偷偷来见秦思源。 秦云昭有清荷坊的事情挡着,来往东野和兴州实在平常,不引人注目,果然成功把罗奕带到了东野。可秦思源跟铁岳霖一联系后发现情况不妙,今年大雪山气候反常,风雪暴烈,唯一的那条隐秘山径还被埋在了前几天的一次雪崩下。 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么?秦思源急得团团转,两千人不是小数,要从东野化整为零经兴州往北集结,绝对会被人发现痕迹的;到时这支人马他怎么解释? 何况现在这情形,只怕有人更不会让他解释,妥妥的一个私自蓄兵调动的帽子扣下来,再来一个因拒捕当场格杀,那可是有冤都没处诉了。 慕璃见大家发愁,想了想出了一个主意:“其实我可以带你们从海上走,大概也就不到二十天的海路。” “走海路?”秦云昭猛然抬头看向闺蜜,一双杏眸熠熠发光,“阿璃,你手中有去血羯的航线?” “有,我去过一回,这么一走,等于就是绕到了血羯地盘的后方了。”慕璃肯定地点了点头,“血羯人没有航海技术,不用担心他们会从海上狙击,就是现在还在夏末,海上台风尾还没过,要行船可能会有危险。” 秦思源毫不犹豫就决定了:“我们走海路,从后方贯穿血羯人的部队,与将军汇合!” 秦云昭和慕璃带回的三条船,加上秦思源手中新建好的一条海船,完全可以装上两千人。秦思源借了带水兵训练的名义,在第二天偷偷出去后就整兵上船。 慕璃领航,韦家和袁家也各去了几个壮年男丁,钱财两家如今都有了,要能再跟着秦思源这里搏一份军功,两个家族那就能正儿八经地发迹了。 秦云昭将罗奕乔装改扮了一下,偷偷送出了兴州城,秦思源这里的动作,罗奕得赶紧回禀给沈谦那里,做好接应准备。 一切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照常每天到清荷坊转一转的秦云昭心里,在不知不觉中也多了一分揪心的牵挂。当前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打败血羯,然后才能回过头来找背后这些人算账,希望哥哥没事,希望他……也平安! 同在兴州城里,赵清婉揪了好些日子的心也终于放了一半下来,这一天杨承业过她这边来了,她心里谋算的那件事,总算有机会不着痕迹地在侯爷面前提出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4章 比谁更小白花 杨承业因为要布置一些事,已经好些天没有过赵清婉这边来了。今天得了空闲,就想着往赵清婉这边走一走,谁知道却没有看到赵清婉像寻常那样迎出来,心里不免有些微微诧异。 杨承业抬脚走进内室,看见赵清婉正斜签着身子倚在榻上默默看着窗外,几滴清泪从皎白如玉的脸上轻轻滑落,端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杨承业此时心情正好,并不吝啬拿出柔情来哄哄美人,走过去取了帕子要给她拭泪:“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了,可是两个丫头服侍得不尽心?” 赵清婉像是这才看到了杨承业过来,连忙不好意思地接过帕子轻轻拭了眼泪,就要从榻上起身:“侯爷,你怎么来了?” 杨承业按住了她的肩头,不让她起身,自己挨着坐了过来,将她揽进了怀里,一手已经捏了她胸前高耸处揉了起来:“还是嫌爷这些天冷落了你?” 赵清婉身子软得像藤似的附在杨承业怀里,刚哭过的眼睛泛出春色涟漪,声音也柔媚得要滴出水来:“婉儿不敢。” “不敢?那刚才为什么哭了?”杨承业随口问着,另一只手已经扯开了赵清婉腰上束的那条宽边缎带,往下面探去。 赵清婉身子一颤,连忙按住了他那只手,声音却幽幽地转了伤感:“是妾身昨日去清荷坊,遇到了妾身的女儿,她现在不肯认我了……” “哦,商富元来兴州了?”杨承业收回了手,声调平平地问了出来,看向怀中美人的眼眸中隐去了一抹冷意:赵清婉是在伤心她的女儿不肯认母呢,还是跟那商富元余情未了? “不是,”赵清婉的脸色微微泛红,声音低了一分,“是妾再嫁之前生的女儿,姓秦,名云昭,如今已经是清荷坊的东家了。” “秦云昭?”杨承业这回还真是吃惊了,赵清婉看着不过二十许岁,却原来是秦云昭的亲娘? 看着怀中的赵清婉,想想那天在东野看到的清妖艳殊的那姑娘,杨承业果然找出了四、五相似之处,声音又慢慢放柔了起来:“哦,天下哪有不认娘的女儿,孩子有时气性大,婉儿多去找找她就是了,何必回来独自伤心呢。” “阿昭从小性子就犟,当初我再嫁虽是无奈,可她心里也是恨上了我……”赵清婉凄然摇了摇头,又突然眼睛一亮,紧紧抓住了杨承业的手。 “侯爷,您人面儿那么广,能不能照拂照拂清荷坊的生意,再跟阿昭那里说合说合,毕竟我当初……也是逼不得已。如今见她一个姑娘家还要抛头露面在外面打理生意,跟那些三教九流打交道,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我想去好好劝劝她,又怕她现在不肯听我的……” “这有何难,明天我便带你去劝劝她。”杨承业微微一笑,将赵清婉半压在身下,伸指揉捻了一番,然后猛地刺了进去,“女儿家大了,总在外面抛头露面的,确实不好……” 赵清婉弓起身子,尽力迎合着男人的挞阀,柔润的红唇弯弯翘了起来;确实在外面不好,要收进屋里头来养着,那才好…… 秦云昭刚进了清荷坊不久,带在身边的那个新买的丫头夏雨就有些紧张地递了张帖子过来:“姑娘,伙计才接到一张帖子,说是宣平侯爷遣人送来的。” 杨承业给自己送帖子做什么?秦云昭心头微微一惊。秦思源借着训练水兵的名义把船屯的兵士拖出去拉练了,冰川湖渺渺茫茫,按说出去好些天不回来也是有的。 难不成是杨承业察觉了什么,找自己过去问话?秦云昭接过帖子一看,竟是约自己申时去明月楼一聚,心里又疑惑了起来。 要是察觉了什么,大可派人将自己带去问话就是,何必大费周章下帖子请自己去明月楼?可是不去不行啊,否则不知道杨承业想搞什么鬼。 秦云昭面色如常地吩咐夏雨去回话:“就说我到时一定会赴约。”另一边却取了一匹新花色的冰蓝缎过来,吩咐伙计送到沈瑞的官邸去,“转告沈大人,他上次要的新鲜花色缎料染出来了,请他好好看看,可喜欢这种。” 杨承业前段时间在忙,沈瑞也在忙,堵了不少杨承业暗中指使人捅的漏子,总算是让形势没有什么大影响。昨天开始,看着杨承业安静了下来,似乎是有些无处施展,所以先歇了气,沈瑞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又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要是杨承业只有这些手脚,朝堂上那一党子,又怎么会争了个你死我活后把杨承业放来做督军?沈瑞心底隐有不安,却偏偏找不出对方一点漏子来。 等傍晚下了衙,刚回到居住,带来的管事就上前禀了事:“三爷,上午的时候清荷坊一个伙计送了一匹冰蓝缎来,说的他们秦东家吩咐的,把你‘上次要的新鲜花色缎料染出来了,请你好好看看,可喜欢这种’,还说要是不合适,就使人去说一声。” 自己何曾跟阿昭说过要什么新鲜花色的冰蓝缎了?沈瑞微微一怔,连忙问了出来:“那匹缎料呢?赶紧拿到我书房来。” 管事连忙捧了出来送进了书房的一张睡榻上。沈瑞让人下去了,把门掩紧才转身看向那匹冰蓝缎,轻轻将缎料拉开,果然在卷着的最里处发现了一封薄薄的信笺。 沈瑞急忙撕开信笺一目十行地看了,脸色微微一变,将信笺匆匆放进小匣子里锁了,急声唤道:“来人,备车!” 阿昭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那宣平侯杨承业是个什么人,惯是花丛风流的老手,定是前次在东野看到了阿昭的模样,趁着秦思源带水兵野训的时机,想寻摸着下手。 阿昭再是厉害,她的家和家人在这里,清荷坊这偌大的家业在这里,心里肯定会有顾忌,宣平侯下帖相约,她不得不去,可这去了,却是宴无好宴啊! 沈瑞心里的火腾腾烧灼得焦人,一边吩咐一边急匆匆地跳上了马车,余江吃了一惊,急步跟着跳上车辕坐了,心里诧异至极;他跟了三爷十来年了,极少看到他会有这么急怒形于色的时候,今天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秦云昭进来的时候,杨承业正坐在雅间喝茶等着,一派从容优雅的样子,见人如约而来,薄唇掀起了一丝笑,眼中的眸色却似大有深意。 秦云昭垂下眼,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民女拜见宣平侯。不知道宣平侯下帖邀民女过来所为何事?”声音清柔悦耳,语意却是开门见山。 杨承业立时就在暗中给她定了性,看着清妖娇弱,内里却是一股野性,让人忍不住想起呲牙露爪吓唬人的小奶猫来;杨承业的心里就像落进了一片羽毛,飘飘扬扬拂过一路酉禾痒,抬手免了她的礼,含笑问了一句:“怎么,无事就不能请阿昭过来吃顿饭么?” 宣平侯为什么叫自己阿昭?秦云昭心中一震,抬眼看到杨承业招手让屏风后一个人站了出来,眼睛不由睁大了几分:赵清婉?! 赵清婉一走出来,就用绢帕子时不时地按着眼角,眼皮粉光溶溶的,看着竟是刚才哭过了,此时正满眼情深地看向秦云昭,语带凝噎:“阿昭,是娘当时不好,你不要再生娘的气了,好不好?”刚说完这一句,一串珠泪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盯着赵清婉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秦云昭被狠狠恶心到了极点,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下来,半点没理会惺惺作态的赵清婉,直接转向了杨承业:“敢问宣平侯爷,这女子是侯爷什么人?” 外室也好,妾室也好,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秦云昭可不管赵清婉想借着杨承业来出什么妖蛾子,只要杨承业现在敢开口说出赵清婉的身份,秦云昭就敢拿话堵得他不能出这个面来撑腰! 杨承业深深看了秦云昭一眼,朗声笑了起来:“家事也好,私事也罢,阿昭,你可知道我大夏治国是以孝道为先?这般不认亲母,不仅你的名声全无,就是你哥哥今后的仕途怕是也会断了。” 秦云昭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攥紧了拳头。她和哥哥虽然有断绝书,但是这事是典型的民不告,官不理,要是被谁专门挑出来去告官,父母哪怕只有生恩,可这层血亲关系是不变的,多半会维持天伦来判决。 杨承业一开口,就直接点中了秦云昭的死穴。将赵清婉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收在眼底,秦云昭轻轻吐了口气,抬眼看向杨承业时,杏眸已经微湿: “侯爷,这女子与我父亲夫妻十余载,子女双全,却在我父亲死后连一天孝都不愿意守,赶在头七里就改嫁给一商姓的商贾之人,心性凉薄可见一般。 民女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女子会在侯爷身边,只是想斗胆问上侯爷一句,这种历尽沧海的女子,侯爷心中可真的认为她有为人母亲之仪?若是如此,民女也无话可说!” 秦云昭说完话后就半垂了头静静站着,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一副说不出的惹人怜惜又傲然坚强的样子;比谁更小白花是吧,她也会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5章 新鞋旧履 杨承业看着秦云昭那双黑澄澄、湿漉漉的杏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向来喜爱美色,只要够美,倒不计较许多,只今天被秦云昭这么一句句摆出来,心中陡然就升起了自己不过是捡了只破鞋的感觉,而崭崭新的、还从未被人穿过、美的令人移不眼的那只绣花鞋正婷婷袅袅站在自己面前呢。 若有了新鞋,还要旧履做什么?杨承业盯着秦云昭的脸,一时竟出了神。赵清婉心头一凛,她可不想西瓜没捡着,把手里的桃子也弄丢了,急忙眼圈一红就转向杨承业:“侯爷……” 秦云昭也抬眼看向了杨承业,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福:“侯爷,民女告辞!”不等杨承业再开口,已经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她虽然垂了眼帘,可对杨承业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里那层隐讳的深意还是感觉得到。 他既然喜欢怜香惜玉,她便先摆出一副小白花的娇弱样,让他一时无法因为赵清婉而拿话压住自己;可这只是权宜之计,怕是一会儿杨承业醒过神来,就会纠缠不清。 “阿昭。” 身后传来杨承业的唤声,秦云昭佯若未闻,继续急步往楼梯口走着。 杨承业眼中已经露出志在必得的光芒,正要再唤,楼梯口突然走上来一个人:“阿昭,你怎么在这里?” 沈瑞?自己可没叫他来啊? 见秦云昭一脸惊诧地看向自己,沈瑞上前几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问了起来:“可是在跟人谈生意?吃饭了没有?”絮絮几句有如情人昵语。 杨承业已经漫步走上前来,隐怒的目光阴冷地落在沈瑞紧紧握着秦云昭的手上:“沈大人这是……” 沈瑞上前一步将秦云昭掩在了自己身后,面色从容地看向杨承业:“宣平侯也在这里吃饭?那我就不打扰了。”回头低声问秦云昭,“阿昭,我发现有家点心铺子做的凉果味道极好,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这固然是个把她从杨承业面前拉走的好办法,可是沈瑞的语气为什么暧昧得实在让人……秦云昭面色微红,觉出沈瑞掌中的温度烫得灼人,忍不住轻轻挣了挣。 沈瑞握着她的手却紧了紧,面上一派大方地含笑向杨承业颔首致意后,就拉着秦云昭走出明月楼,上了马车。两人身后,杨承业的脸色一片铁青。 一上了马车,沈瑞就自觉先放开了手:“阿昭,刚才权宜之计,失礼了。”他不想给秦云昭留下什么轻狂的印象。 “沈大人不用在意,”秦云昭摇了摇头,看向沈瑞的目光里透出了一分担心,“只是你怎么跑过来了?我不是告诉你……” 她给沈瑞传去的信里写了这事,是给他提个醒,让他注意杨承业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却是没想到他竟然这时候跑过来了,还直接当着杨承业的面把她拉走。 刚才那情况,面对沈瑞的解围,她只能配合,可这样一来,却是肯定让杨承业忌恨上了沈瑞,两人同朝为官,这时又是一个督军一个副督军,被下什么绊子就不好了。 “无妨的,本就与他政见不一,已起龃龉,也不在乎多这件事。”见秦云昭担心自己,沈瑞心中悄然涌上一抹喜意,转念又皱起了眉头,“他虽然下了帖子,你也可以先来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秦云昭不好跟他说自己其实是因为担心秦思源的事,所以不得不过去,只得含糊着说:“怕他有什么诡计,所以就过去看个究竟。” 沈瑞立时想起了杨承业先前追出来时落在秦云昭身上的觊觎目光,心里硌硌地不舒服起来:“杨承业那人…性好渔色,你身手虽好,也要小心点。有时酒水、吃食、薰香里面都会…咳,总之你切记要小心!” 他对着秦云昭说到那些下三滥的路子,一时有些不太自在。秦云昭莞尔一笑,另外提了话题:“我总觉得兴州如今不大太平,你该提防点才是,上回在东野,似乎就是有人在跟踪你。” “你放心,我省得。”沈瑞点了点头,瞧着秦云昭笑如春花,掩在宽袖中的手忍不住一点点捏紧,“阿昭,这段时期确实时势有些紧张,杨承业对你上了心,必不会轻易放过的,要不……你先搬来我官邸暂住……” “不用!”秦云昭立时就回绝了,“你给我安个妾室的假身份也是无用的,他带的那外室本就是再嫁之身,跟了他后,也是一样得宠,杨承业本就不在乎这些女人的出身;你不用为了我平白多担一层风险,我也不愿为此污了自己的名声。” 听到秦云昭把两层意思都说到明面上,沈瑞垂眼低低说了一句:“是我思虑不周。”一时沉默了起来,掌心里却因为刚才的那一点奢望沁出一片汗水,过了一阵才慢慢开了口,“去吃凉果吧。我先前是这托辞,怕万一杨承业那边有人跟踪,我们这会儿还是先把戏做足了去。” 马车在沈瑞先前说的那个点心铺子前停了下来,沈瑞请秦云昭吃了几样凉果后,秦云昭就先告辞了,点心铺子距柳街并不远,秦云昭不肯要沈瑞坐车相送,轻巧渐行远去了。 沈瑞坐回马车上,端起凉茶一口灌了下去,却只觉得口中更是发苦。他刚才妄念一起,那心思竟是怎么也平息不下来,可他有正妻,阿昭这样的性子,又哪里肯跟人做妾? 可若是平妻,只怕家里是不同意的,阿昭人再好,家世到底还是低了。平妻所出子女一样算是嫡嗣,一般勋贵之中为防后宅生乱向,并不会轻易娶平妻的,除非实在利益攸关。可阿昭这样的出身,首先母亲就必是不允的。 侧妻却仅比妾室的地位好上一成,但是所出子女俱为庶嗣,就像四弟的母亲,本也是清贵之流出身,嫁给父亲,也只能做了侧妻;更遑论阿昭了…… 沈瑞一时心绪杂乱,这才发现自京都相遇之后,秦云昭的一颦一笑原来都已经慢慢印在了自己心里,在今天自己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后,原来被自己刻意压住和忽略的感情,此时如沐着春雨的竹笋一样,不仅破土而出,还一节节拔高。 与沈瑞一样,被赵清婉说清她与秦云昭的关系后,杨承业心中的谷欠念也是再无遮拦了。 他向来最喜绝色,在东野看到秦云昭时,心中就是一动,只是碍着秦思源在那里,怕万一自己逼了秦云昭进府,秦思源会有什么异动,坏了自己的大事。 谁知秦氏兄妹竟是赵清婉的儿女,他立时就想到打着劝和的幌子把秦云昭套进来,再用孝道压住她。秦云昭在行商时再能干,到底也只是个女子,到时用秦思源前程吓一吓,自己再哄一哄,软硬兼施,不怕她能翻出自己手掌心。 可是千算万算,杨承业竟没有算到沈瑞居然会抢先下手,当着自己的面跟秦云昭卿卿我我,公然把她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抢了走! 想起赵清婉哀婉哭诉的一番表白,杨承业暗中咬紧了牙。沈瑞向来一副谦谦君子的作派,虽然在自己面前拉了人走,可他还想着要跟阿昭情投意合呢,要真得手,还须好一阵水磨功夫。 且等他那边慢生生磨吧,自己先下手为强,将秦云昭掳了来,先要了她的身子,成了她的男人,不愁以后哄不回她的心。就是沈瑞发现了什么上门来讨人,他也能把赵清婉推出来顶上。 当娘的不愿意女儿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要拘了她在屋里好好管束,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 派出去跟梢的暗卫已经来回报了,秦云昭和沈瑞确实去了一家点心铺子,吃了些东西后两人才分手。杨承业想起沈瑞紧握住秦云昭的手,心头忍不住腾起了一股火气,听见长随在门外小声禀报:“侯爷,杜姨娘说给您做了宵夜,问能不能送进来。” 杨承业有些烦躁地喝了一声:“告诉她不用!”自己却从书房的后门走了出去,直接去了赵清婉那里。见赵清婉刚刚出浴,一头青丝披散在脑后,憧憧烛火更掩了几分她的年龄,光影中那张脸庞看起来宛如阿昭。 杨承业刚才的心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几步上前就将赵清婉扔上床,劈手将她的寝衣撕开,狠狠压了上去。赵清婉惊呼出声,伸手想去推拒,却激得杨承业动作更加狂浪起来,最后只有一声声娇吟逸出红唇中。 瞧着在自己胸前忙碌的男人,赵清婉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杨承业在床第之事上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可是,怎么能不激动呢? 当娘的愿意抱住女儿把她送到男人的身子下,母女双花,边行云雨边调孝攵,哪怕现在只是想一想,也会让男人心头荡漾不已啊。 到时阿昭会怎么样?赵清婉试着在杨承业身下挣了挣,口里轻泣出声:“侯爷,不要!”果然,男人的冲撞更是激烈起来…… 赵清婉紧紧弓起了身子,放心地享用着男人带给她的快活。这一招棋,她算是下对了。 京都中听闻贵人也有让姊妹双花一起服侍的,可是哪有母女来得刺激,有阿昭那嫩鲜的身子,有她不着痕迹的撩逗,杨承业哪里还会再记得杜柳那泼妇? 到时只要她使人引了杜柳来跟阿昭对上,再挑得杜柳那泼妇好好撒撒泼,她觑着时机,让阿昭受点小伤,依杨承业的性子,知道后只怕将杜柳打杀了都是有可能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6章 急变 秦云昭第二天早早就去了清荷坊,把手上的一些事情给何花交待了,就说自己如今出了孝,要去父亲的坟前拜祭除服,可能还会在靠山屯住上一段时间再回来。 新买的两个丫头,夏雨留下来每天来清荷坊帮忙,夏晴则守在家里。秦云昭是打算除服之后就去山上住上一段,先避过这段时间。 沈瑞昨天晚上说的对,这些贵人们手中下三滥的招数多的是,秦云昭怕防不胜防,不如先进老山林子躲个不见人影,她就不信杨承业的侍卫有那本事,能把自己从那连绵不绝的一片老山林子里捞出来。 简单收拾了东西,秦云昭就雇了辆马车直奔靠山屯去。马车从西城门出来跑了一小段,慢慢停了下来,车夫身子晃了晃,通的一声从车辕上掉了下来,先前跑在前面的一辆小富人家的青油马车这时也回转过来。 车上跳下两人,用一块厚厚的湿帕子捂了口鼻,直奔秦云昭坐的马车,一人挥刀将车帘子斩落,远远地挑到一边烧了,一人将被迷晕的秦云昭抱进了他们的马车,连她那个随身的小包裹也一起取了过来。 晕倒的马车夫被人抱回自己的车里躺着,拉车的马悠闲地在路边吃草,任看去也只当是车夫倦了,在偷个懒睡上一觉。青油马车却轻巧一拐,挑了条远路往东城门跑去。 天色擦黑的时候,城东东门胡同最末一家的门前停了一驾青油马车,借着夜色的掩护,一个身着暗色披风、头上兜了风帽的女子被扶下马车,直接送进了院子里。 就算有碰巧出门的邻里瞟上一眼,也看不出披风里那女子其实是被反绑了双臂,嘴里也被塞了一块帕子。 秦云昭老老实实地任人把她扶进了一间内室,嘴里的帕子虽然被取了,反背在身后的双臂上,一直绑着绳子却没有解,还牢牢地把绳头拴在了床头,让她只能在床边两尺的范围活动。 瞧见自己的包裹也原样放在桌上一角,看来裹在衣物里面的那把小巧手弩并没有被人发现。秦云昭放心地软软倚坐在床头,微微眯了眯眼,她其实中了迷药后过了一阵就醒了,却一直装着没醒,任那两人估摸着在自己醒来之前,把自己绑了还塞了嘴带到这里来。 虽然头上遮了风帽,一下马车时她眼光一扫,已经认出了这里就是东门胡同,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索性一直装作无害的兔子;片刻之后果然听到水晶帘子被叮咚撩响的声音。 “阿昭。”赵清婉眸色微润地走了进来,一副苦口婆心的慈母模样,“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还想避开娘不成?哪怕你躲到天边去,我也一样是你的亲娘。” 秦云昭眼中露出冷意,不出声地看着赵清婉表演,凝神听的却是外面的动静。 “你一个黄花闺女,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行的又是商贾之事,这是一个女孩子该做的吗?”赵清婉还想近前两步伸手去抚抚秦云昭的脸,最终还是被她眼中的厉色给吓住了,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手指,还是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娘舍不得看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去吃苦,以后清荷坊什么的你也别管了,我请侯爷派一个管事去帮你打理好生意就行。你就跟着娘住下,女儿家的一些事,娘也要慢慢给你教起来……” “教我怎么做一个外室吗?”秦云昭忍不住讥诮地冷笑起来。 赵清婉身子轻轻一震,口气不变地柔声劝着:“你放心,你是娘的女儿,娘不会让你委屈的,侯爷也会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只要你乖乖儿的,哪怕要天上的星星,侯爷也会想法子帮你摘来。” 秦云昭将头一梗,不屑地扫了赵清婉一眼,把她当丫环使了起来:“我渴了,要喝水!” 赵清婉心口一堵,只得咽下还要说的话,先去捧了一杯茶过来喂她。瞧着她走近,秦云昭突然一脚将赵清婉踹倒在地,茶碗咣地一声在地上砸得粉碎,赵清婉也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一直守在外面听着动静的杨承业刷地掀了帘子冲了进来,一手将赵清婉扶了起来,沉了脸看向秦云昭:“阿昭,爷有心疼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外面的人果然是杨承业。秦云昭心里稳了下来,脸上却开始惊惶失措,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想做什么!你快把我放了!” “你说爷想做什么?”杨承业看着眼前小脸变得煞白、拼命挣着绳子的女孩儿,轻轻笑了起来;对这骨子里一股子野性的女孩儿,驯服也是一件极有趣的事。 秦云昭耳朵微动,听到屋外有两道极轻的、退向远处的足音;想来是杨承业的暗卫知趣地避开了去。 见秦云昭一脸的惊怕,赵清婉揉着被踹痛的腿,恨恨地咬牙扑了过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了秦云昭,伸手就去解她的腰带。 秦云昭一边挣扎着叫骂,一边细致地关注着杨承业和自己的距离。杨承业身上有功夫,自己要一举杀了他,然后再把这院里的人都灭了口,一点都轻忽不得。 瞧着阿昭在赵清婉怀中挣扎,杨承业不由饶有兴趣地呵呵笑了起来,正要走近,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须臾已到门口,声音颇为慎重:“侯爷,京中有急信!” 杨承业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纠结一闪而过,还是迅速返身走了出去。 他这一走,赵清婉也只能停了手,恨恨地将秦云昭摔在床上:“阿昭,我可告诉你,你乖乖儿地从了侯爷,以后有咱们娘俩的好日子,你要真惹恼了他,侯爷有的是手段整治你,不信你就等着瞧!” 这个女儿,一直就跟她唱反调,等着吧,等她吃了苦头才会学乖,到时候不愁她不老老实实听自己的话! 威胁完后,赵清婉掸了掸刚才弄皱了的裙子,转身就要走,才迈下床前的榻步,一双手突然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鼻,暗劲一拧,赵清婉的颈椎发出咔的一声响,身子顿时软软地瘫在了秦云昭怀里没了气息。 秦云昭迅速除下自己的外衫穿到赵清婉身上,把系在床头的绳子依样绑在了赵清婉的手臂上,让她斜斜倒地床头,又拉了被子盖了,看起来就像因为累了在床上歪着似的。 把门从里面拴紧了,秦云昭打开包裹取出一套迷彩服穿上,用黑纱蒙了半边脸,将包裹牢牢系在腰上,翻身就从后面一扇窗户跳了出去。 杨承业并不知道她会武功,等他回来,也只会认为有人救走了她。秦云昭一眼瞧见砌在墙上的那扇角门,微一犹豫,想起刚才那句紧急又慎重的“京中有急信”,心中计定,轻巧几步翻过了那堵墙。 赵清婉的院子只在大门处有几个侍卫,一时还不会在二门的那内室里发现什么。杨承业的官邸这边虽然有侍卫巡弋,仍然被秦云昭悄然摸到了杨承业的书房来。 书房里,杨承业脸色凝重,让人把龚全叫了过来:“那拨粮草已经准备好了吗?” 龚全连忙答道:“最后一批正在晾晒,明天就可以装袋了。” 杨承业点了点头:“明天你赶早就过去,马上把粮草装袋,让杜鹏明天就启程押运给沈谦。让他千万小心守着,不要淋了雨浸了水。还有剩下的旃那叶,都先给我处理干净了!” 龚全连连点头应是,杨承业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可是检查过了,那批粮草闻不出旃那叶的味道吧?” “属下专门检查了,才浸过的粮草还有些味道,晾晒以后基本闻不出什么味道了。何况军粮堆积,偶尔有一点异味,也是可以解释过去的。属下会跟杜千户那里交待好的。” 杨承业这才放了他走,想着明天一早就把这批粮草运过去,再过些天大事可定,心里总算松快了些。等沈谦兵败,他就把沈瑞作为犯官家属一起押解进京,敢跟他抢女人,这进京的路上,他有的是手段好好蹉磨那小子! 一想起女人,杨承业马上回想起刚才秦云昭在赵清婉怀里挣扎的模样来,下腹处立时就又抬起了头,呵呵笑了一声出门又往后园子那边去了,几名暗卫也连忙跟了过去。 瞧着那几人去远了,秦云昭急忙几下从侍卫巡守的空隙中跳出了杨承业的官邸。 她的时间太紧,杨承业这一过去,肯定就会发现赵清婉已经死了,罗奕来送密信时都颇为艰难,城门处怕是早被杨承业安插了人手了。 杨承业以为是有人救了她,到时关了四方城门一搜,也会让她不好藏身;而且,救她的人,杨承业怕是第一个就会怀疑沈瑞,要是她去沈瑞那里,只怕会被杨承业团团围住来个瓮中捉鳖…… 秦云昭立时打消了通知沈瑞的念头,趁着这一点点有限的时间,飞快地向最近的城门赶去,她得赶紧先出了城,想办法给沈谦报信才行! 门从里面拴上了,杨承业伸手推了一下没推开,叫了两声“婉儿”也没人应,脸色不由一沉,抬脚就把房门踹了个大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7章 不听话的野丫头 内室跟杨承业走的时候一样,碎裂的茶杯还掉在地上没有叫人来收拾,床头的绳子依然牢牢地系在那里,女子斜斜半靠在床头躺着,身上还盖了薄褥,一窝青丝散乱地遮了半边脸,身上正是秦云昭穿的那件衣服。 杨承业轻吐了一口气,略微落了心,微笑着走近前去:“阿昭?”伸手就去拂开青丝,想轻拍女子的脸。 长发被拂开,赵清婉一张惨白的脸露了出来,杨承业心中一震,伸指到她鼻下,见果然已经绝了气息,脸色不由一片铁青,只一转念,就咬牙恨语:“沈瑞!竖子敢尔!” 杨承业立即走出门扬声唤人:“来人!传令下去,本侯遇刺,立即封锁城门,通传布政使符永年,让他出人给我搜出刺客!”又紧着吩咐了自己的手下,“随我马上去沈副督军官邸,仔细检查,以防他那边也有刺客……” 东城外的一户富户家里,一个娇小的身影不仅将厨房里剩的饼子都偷了个干净,更是用笼辔套紧了马嘴,破布包了四蹄,将富户家中养的一匹马悄无声息地牵了出来。 黑影翻身跃上马背,抄了一条小路北上而去…… 沈谦轻轻摩着系在颈上的那枚黑魭石,幽幽叹了口气,前些日子,他莫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情形跟他之前受了箭伤让万大夫医治时一模一样,唯一让他意外的是,在那个梦里他突然感觉到了阿昭。 他经常梦到阿昭,却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在梦里明明没有看到她,却清晰地感觉到她在注视自己的奇怪的梦。在梦中,那种被她注视着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他心中急跳,寤然惊醒。 阿昭现在是在东野,还是在兴州?是不是已经沉沉酣睡了,梦里可会有他?沈谦闭了眼,轻叹了一口气。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今天夜里,阿昭可会再入他的梦来?沈谦放缓了自己的呼吸,慢慢朦胧入睡,却是一夜无梦。 天光微曦,沈谦已经习惯性地睁开了眼,简单洗漱过后,练了一趟拳脚,就唤了靖风和王延过来要去巡营。再过半个时辰,就是换防时间了,沈谦不时巡防一回,以防熬了一夜的兵士们在最后的换防时刻有什么轻忽。 各处无恙,巡到后方的营门外时,哨防台却突然吹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这是有并非紧急的意外情况发生了。 沈谦心中纳闷,见负责这处营门的防哨兵士在队长的带领下已经迅速摆好了警戒的阵列,微微颔首,也注目向来路看去。 这条路是军营大后方的运输线,军中所用的粮草就是从这条路上运来,按说下一批粮草差不多也该到了,今天是出了什么事? 远处的一个黑点渐渐变大,然后营门口的兵士们都听到了有些乏力的马蹄声,一个瘦小个子伏在马背上,身上穿的竟是军中的迷彩野战服,越是近前,越是看得出这一匹单骑已经是人疲马乏。 沈谦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盯着那匹眼见营门在望却越跑越慢的马,突然跳下马背迎了上去。 跑近前的那匹马嘴边挂着一咕噜白沫,没了骑在背上那人的催动和刺激,终于腿一软跪了下来。马背上的瘦个子也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倒去,却被沈谦一把抱在了怀里。 “阿昭!”沈谦失声叫了出来。 秦云昭一咬舌尖,让自己从昏沉中清醒,张口要说话,嗓子却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这一路上赶急,马力又不足,她怕误事,到后面这三天几乎不眠不休,才勉强超过了那支运粮的队伍。为了不耽误时间,除了在让马儿休息的时刻啃几口干粮外,她几乎很少喝水,免得要方便。 沈谦手忙脚乱地连忙把靖风递过来的水囊凑到秦云昭嘴边,秦云昭仰头喝了一大口水,这才勉强发出了声音:“杜鹏运来的那批军粮有问题,杨承业让人用旃那叶泡过……” 她以往清柔悦耳的话音如今像一张砂纸擦过生了重锈的铁锅,哑涩之极,沈谦喉头一哽,立即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我知道了,你别再说话,我扶你先去休息!” 秦云昭的嗓子也实在说不了更多了,只能眨了下眼睛,表示好,拼命撑着想站好走路,两条腿却麻得几乎没有知觉。 沈谦顾不得营门口的这些人,一把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大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快把万大夫找来!” 阿昭现在这样子,明显就是连续几天骑在马上的反应,双腿一定是血脉不通了,得紧急用药才行。 万大夫被请到沈谦的营帐中时,秦云昭已经在沈谦的怀里睡了过去,听说是连续骑马过来的,万大夫立即就向秦云昭的腿上看去,脸上忍不住纠结起来: “得用热帕子好好捂捂,再拿药酒使劲揉散淤血才好,不过秦姑娘的两腿内侧都磨破了,只怕血肉都粘在裤子上了,得剪开才行……” 剩下的话却是不好说了,秦云昭一个姑娘家,再是医患,万大夫却是不好去动她的腿,这么一剪,姑娘家的腿都露出来了,秦云昭的清白就全没了。 沈谦微微一默,就出了声:“我来剪!万大夫,麻烦你把药酒拿来,告诉我要怎么揉;靖风,你马上让人烧水过来……” 大家各就其位,立即出了营帐回避开了,沈谦小心地将秦云昭放在便榻上,挪了她的两条腿搁在自己膝头,拿了剪刀从裤脚处慢慢往上剪开。 迷彩服被汗水和尘土浆得硬硬的,秦云昭小腿处还好,挨着马肚子的地方,只磨破了一层皮,等剪过膝盖处,大腿内侧的裤子却是已经结了一层层血渍牢牢地粘在肉上了,这是连续多日不曾下马才形成的反复擦伤。 沈谦端了一盆温水进来,一点点先浸湿秦云昭两腿上的布料,等布料变软了,才小心地慢慢剪一点揭开一点,轻轻地把那条裤子从她腿上剥落下来。 大腿内侧有两处一直挨擦在马背的地方,布料牢牢地粘住了血肉,沈谦看着腿上血肉模糊的那一片,轻轻拈着布片的手忍不住抖了起来。一滴眼泪落在了衣袖上,迅速地润了进去,只留下一小团颜色稍深的痕迹。 秦云昭是被痛醒的,然后闻到一股子酒味,知道刚才一定是沈谦用烈酒帮自己清洗伤口,见他在掌心倒了药酒搓热了,一手握住自己盖在薄毯下的小腿,一点点搓揉着,连忙挣扎着想坐起来:“军粮……” 处置军粮的事最重要,沈谦怎么这时候还在给自己揉腿呢?该去处理大事才行啊。 沈谦沉着脸将她按住了,又马上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你别操那么多心,安心养伤就是!” 秦云昭只好任沈谦帮自己揉腿,一下子又睡不着了,片刻之后又忸怩地开了口:“我想…洗澡。” 她这十多天过来,一路风尘,根本就顾不上洗漱,汗水沾了灰尘都板结在身上,头发被浆得一绺一绺的不说,脸上肯定是脏得不能看了,这会儿在榻上躺着,更是清楚地闻到了自己身上一股子刺鼻的汗馊味儿。 沈谦摇了摇头:“你腿上有伤,不能沾水。” “我要…洗澡。”秦云昭固执地嘶哑着声音开了口,她虽然骨头缝儿里都是酸痛的,可这么躺在这张干净的睡榻上,床单上阳光的清新味道和自己身上的馊味儿交混传来,让她实在无法忍受;何况她刚才安稳睡了那一会儿,现在精神已经能撑住了。 “这儿也没有浴桶……”沈谦已经洗净了自己手上沾的药酒,小心扶着秦云昭坐起身来,“来,先把药喝了。”根本就没有在意她身上的味道。 秦云昭一仰脖子把碗里黑乎乎的药喝了下去,又接过沈谦递来的一杯水漱了口,见他又递过来一杯水,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喝了,却是一杯****,喝下去嗓子更润了几分:“我看到这儿有河。” 驻军扎营,肯定是要找有水源的地方的,沈谦的营地边上确实是有一条小河,寻常兵士们要洗浴,也是直接在小河里清洗的。可如今已经初秋,河水渐冷,秦云昭又是女子,怎么能去泡冷水呢? 沈谦盯着秦云昭的眼睛看了片刻,还是在她再张口之前服了软:“好好,你别再说话了,也别乱动,我抱你去洗。”拿自己的披风将她紧紧裹了,带了洗漱用品将她横抱了出来。 守在帐外的靖风立即迎了上来:“将军,秦教头怎么样?” “给我再提两桶热水拎进来。”沈谦发了话,捡了人少的地方走,将她带到了营外小河的一处分枝处,河水从这边流进一片小树林,在里面一片低洼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水潭,平常他就是在这里洗浴的,地方还算隐蔽。 秦云昭顾不得水冷,慢慢泡进小水潭后,拿了香胰子把自己从上到下清洗了个彻底,这才觉得浑身舒畅了,等到想上岸了,才发现自己两条腿还用不上力,手臂也酸着,根本爬不上去。 秦云昭只得扯过揩水的大棉帕子紧紧裹了自己,半坐在水中轻唤:“沈谦?” “嗯?”低沉如大风琴的声音从一块山石后传出来,“怎么了,阿昭?” “…拉我一把,我爬不上来了。”秦云昭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逊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不少劲儿的。 落叶被踩得沙沙响,沈谦很快就出现在秦云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窘迫地紧紧裹着大棉帕子坐在水里,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伸手,突然就长长吐了一口气:“不听话的野丫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8章 绕指柔 沈谦嘴里虽然轻斥着,一弯腰已经两手叉在她肋下将她提了出来,披风兜头一裹,抱着她急步回了帐里,重新取热水让她淋过了,等她穿好了衣,这才又走进来,一边用帕子帮她揩着头发,一边还不放心地问:“腿上那伤处你是淋过烈酒才抹药的吧?” 秦云昭执意要洗浴,他只得交待她把伤口处再用烈酒淋一遍,然后重新涂药。这样的伤口是不能包扎的,秦云昭底下只穿了一条亵裤,就在腰间直接系的裙子,听他问起,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沈谦听她应得勉强,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手上却加紧帮她揩着头发:“我让伙房熬了些米粥过来,一会儿你慢慢喝……” 絮絮几句后,沈谦慢慢收了声音,坐在椅子上的秦云昭已经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头斜斜地靠在了他的手臂上,眉头舒展,嘴角还噙着一丝浅笑。 她脸色已经回复了不少,嘴唇也不再是清晨来时那般干裂开拆,而是柔润了许多,只是眼睑下一片青黑还是浓重的黛色,想也知道这些天她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沈谦极小心地将秦云昭抱到了榻上放下,先去看她腿上的伤口,刚才秦云昭应得勉强,他怕她跟自己打马虎眼儿;却没想到裙子一揭开,下面并没有穿中裤…… 沈谦脸上一红,连忙重新把裙子放了下来,展开薄褥轻柔地盖在了秦云昭身上,看着她安然的眉眼,将她的手慢慢包进自己的掌心里。 “将军!”靖风压低了声音在帐外轻声唤着。 沈谦小心地将秦云昭的手搁进了薄褥里,站起身来又看了她一眼,突然弯腰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这才转身走了出去:“何事?” “杜鹏运了粮草过来了,马上就要进营了。”靖风半低了头低声禀报着,见沈谦脸上煞气渐重,连忙凛神听令。 “吩咐王延几个好好守着阿昭。”沈谦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营帐,发话后大步向营门处走去;营中的粮草还能支撑几天,这一批粮草,本来是打算过些日子决战时要用上的…… 远远看到营门在望,杜鹏总算松了口气,回头吆喝运粮的兵士们:“大家加把力,马上就进营了。” 沈谦已经等在营门口了,见杜鹏押了粮草进来,脸上带了淡笑:“杜千户辛苦了,这一路走了几天?” 杜鹏连忙肃了脸色抱拳行礼:“将军带将士们在此戊守辛苦了,卑职不敢言苦;得知战事紧急,这一趟粮草卑职日夜兼程,不敢怠慢,路上走了十七天过来的。” 寻常运粮至此,也要二十天,他记着上面的话,要紧急把粮草送到,一路上赶了不少时间,运粮队也是有些人仰马疲了,这会儿进了营门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阿昭骑着那匹驽马赶来送信,还比他们提前半天赶到……沈谦胸口酸胀得厉害,却是向杜鹏一抱拳:“这批粮草来得太及时了,前些时日闹鼠患,污了不少粮食,营中粮草省着用也只剩下三日的量了。 幸好这批粮草能续上来,等兵士们饱食几顿,五日之后我们就对血羯发动突袭,这一战务必将血羯主力打垮,以彰我大夏军威!本将军记下杜千户这一功了。” 杜鹏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马上就郑重抱拳还礼:“卑职受身体拖累,如今不能再上阵杀敌,只能在后勤中略尽心力了,卑职不敢言功,在此先预祝将军马到成功!” 沈谦一笑,拍了拍杜鹏的肩膀,让人带着他和运粮的兵士们先下去安顿了,另外唤了人来搬运粮草入库。 是夜,杜鹏一行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沈谦亲自过来看了一回:“如今粮草充足,也不用再省着量了,大家只管放开肚皮吃吧。” 靖风跟在后面笑着凑话:“杜千户来的好啊,咱们终于又可以抡开膀子可着劲儿吃了,后天刚好用新粮续上火,好好吃上几天,养足了劲好干那群血羯蛮子!” 杜鹏连忙谢过了,又跟沈谦禀报:“我们已经把粮送到,也不能老呆在这儿费将军的粮食,今晚歇足了精神,明天我们就返回兴州。” 沈谦笑着允了,慰问了兵士们一回才回了自己的营帐;才到帐门外就看向守在门边的王延,王延连忙低声上前禀报:“秦教头应该是还没醒,属下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沈谦点了点头进了帐中,见秦云昭果然还侧卧在榻上沉沉睡着,伸手过去抚上她的额头,见并没有发热,沈谦这才放下心,取了饭食随便用了些就去洗漱了。 行军对阵不比守城,他这营帐中一切从简,帐中只有一榻一椅,椅子也是把小靠背椅,坐在上面也不好睡。沈谦眼睛在帐中扫了一圈,站在榻前悄悄握紧了拳头呆了半晌,最后还是长腿一伸,也躺在了榻上。 开头只是将披风盖在自己身上,与秦云昭小心保持了距离。入夜渐深之后,四籁俱静,秦云昭清浅的呼吸声就清楚地传进沈谦的耳朵里来。 沈谦忍不住动了动睡得僵直的身体,侧过身半撑起身子看向身边的秦云昭。帐中没有点灯,他视力再好,也只能看清她的一点点轮廓,可秦云昭身上的淡淡香气,却在黑暗中漫然弥散,丝丝缕缕散入他的鼻腔、肺腑。 “阿昭。”沈谦忍不住伸手轻轻去抚她的脸颊,低低唤了一声,慢慢靠着她睡了下来,将她拢进自己怀里。简榻之上这一小片方地,他与她气息交缠,得这一刻暖暖的依偎,只觉得今夜安心无比。 秦云昭是被饿醒的,眼睛还闭着一时睁不开,鼻间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忍不住就咕咕地叫得响,只得揉着眼睛半闭着 坐了起来,只是整个人一时没有完全清醒。 一只手从她腿弯伸过,将她抱了起来:“饿了吧?” 秦云昭呆呆地点了点头,努力想睁开眼去找吃的,一勺温热的食物已经递到了她的唇边。是加了肉糜的米粥,真香!秦云昭张嘴就急忙咽了下去。 “你闭着眼就行,我喂你。” 带了磁性的声音有着异样安抚人心的魔力,秦云昭放心地不再与沉重的眼皮做挣扎,只管张嘴等着喂食。 一碗米粥很快就下肚了,沈谦探手过去盛了第二碗,低头看时,怀里的秦云昭已经又睡了过去。 连续赶了十七天的路,后来那几天,她实在是咬着牙凭着一股子精神才撑过来的,甫一放松,只想睡个昏天黑地,现在肚子里有了那么一碗肉粥打底,嘴上等了片刻也没见有东西再喂过来,秦云昭将头往沈谦的怀里拱了拱,找个了舒服的姿势就继续睡了过去。 “阿昭,阿昭?”沈谦低低唤了几声,见唤不醒她,只得把手里的粥碗放了,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想让她睡得更舒坦些。 秦云昭微微皱起了眉,很快就被背上的轻拍安抚了下来,一只手却揪住了沈谦的前襟。沈谦不敢再有动作,只是不知疲倦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母亲哄着自己的宝贝入睡一样。 “将军!”帐外传来了靖风压低的声音。 沈谦想起身将秦云昭放回榻上去,身子刚一动,揪着他前襟的那只手就下意识地攥得更紧了。 单骑急行十余天,随时要提防警惕,秦云昭潜意识里形成的习惯还一时改不了,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要爬起来,可她脑子里又知道现在是安全的,不用紧张,所以只手上本能地做出了动作,人却还是沉睡未醒。 沈谦轻叹一声,伸手扯过薄褥将她裹好了,一边继续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放松下来,一边压低了声音唤道:“进来吧。” 靖风一走进帐中,眉梢就忍不住挑了挑,只是大事当前,不敢有半点耽误赶紧禀报了:“杜鹏带队离开后,他手下有一名亲兵暗中脱队绕到了小尾山,在一棵树上留了张便条。” 沈谦眼中寒意加重,轻拍着秦云昭后背的手却半分力度不变,不急也不缓。 靖风不敢去看,将头又低下去一些:“便条上说:‘初五可趁夜来袭,粮草有毒须毁’,属下把后面那半句话给撕掉了;看着血羯那边来人取走了那便条后才回来的。” 今天中午杜鹏走之前,他身边就有人偷偷地探问了情况,得知到明天夕食,就要开袋取用新运来的粮食了;初五,就是明天。 “做得好。”沈谦点了点头,“现在就照下午安排的布置下去吧。” 靖风连忙应了是,抬头往沈谦怀中看了一眼,有些担忧:“要是明天傍晚秦教头还没醒怎么办?” “到时你就带着她先撤退过去。”沈谦低头看着怀中的秦云昭,声音不自觉地就放得轻柔了,“她连赶十七天的路,实在是累坏了。” 百炼钢也有变成绕指柔的一天啊,只是这画面太美好,被靖风看在眼里,怎么也压不住“将军太肉麻了”的想法。 靖风抚了抚臂上起的鸡皮栗子,连忙起身告辞,临到门边,突然转身说了一句:“将军,你现在这样子,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阿昭她爹。”不错,慈父拍着怀中稚女的背,哄着她乖乖睡觉,也不过如是了。 沈谦脸色一黑,见靖风腿快地溜了出去,目光落回自己怀中看了片刻,轻轻低头与秦云昭额头相抵:“阿昭,你才不是我女儿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89章 答应还是不答应 秦云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运粮的平板车上,前面装了几袋粮食,后面就运了她,裹了薄褥的身上还被套了一套士兵的服装;而身后的山那边远远地还听得到喊杀声震天,血红的火光照亮了小半边天。 马拉着平板车在山间小路上颠簸而行,有人在跟板车边骑马而行的靖风说话:“靖风大人,你就这么把将军扔在后面断后了?” 靖风轻声笑着回答:“将军吩咐我把秦教头好好带走,我可不敢负将军的重托。” 两人语气轻松,才醒过来的秦云昭却并没有注意到,只听明白了他们压低了声音寥寥几句的语意,已经明白了血羯趁夜来袭,沈谦率众断后,让大部队先行撤守的情况,心里顿时又酸又涩;粮草有毒,血羯又趁机来袭,对沈谦岂不是火上浇油? 赶这辆车的军士是靖风信得过的人,极是相熟,一时闲扯了几句后,才记起去看看秦云昭醒了没有,这一眼看去,靖风顿时惊了一身汗。 车上那条薄褥软塌塌地搭在那里,先前睡在里面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搁在旁边的那只包裹已经被打开。不用说,一定是阿昭醒了过来,刚好听到了他们刚才的那几句话,掏家伙转头往后面去了。 靖风又急又悔,秦云昭身子还没好全,将军生怕她有一丝差池,专门交待了自己要好生护着到后防营地,这么一个大活人,自己却硬生生地让她在眼皮子底下给跑了回去,后面兵荒马乱的,她又是个女孩子,要是出个万一可怎么得了? 靖风连忙交待了几句,自己也一拨马头往回跑了,他就算劝不回秦云昭,也得赶上去护住她的安全啊。 沈谦边打边撤,压了队伍最后,长刀回手反撩,将刚刚赶近前的一个血羯兵士一刀斩下,王延几人护在他身边催促:“将军快走吧,这些蛮子一时追不上来了。” 沈谦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正要提马加速的手却突然紧了紧,语气中带了些气急败坏:“真是脑袋包了铁了!”拨转马头就跑了回去。 王延几人一愣回头,才发现后面的火光中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一手持弩远射,一手拿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弯刀截杀近前的血羯人;难怪刚才那些血羯人没能及时追上来。 这不是先前被靖风护送走的秦教头么?怎么会突然岔到这后面来了?见将军已经提马过去接应了,王延几人不敢怠慢,也连忙转身冲杀了回去。 “阿昭,上来!”沈谦急驰而至,横刀劈翻了一名冲上来的血羯将领,一手将秦云昭拉到了自己身后,见血羯兵士想围拢过来,来不及说话,长刀翻飞,重新又是一番冲杀,在赶过来的亲卫的接应下,再度飞驰突围而去。 等沈谦一行驰马转过一处关隘口,早已在那里等得心焦的兵士连忙推了滚木擂石下来,将那条山路堵了个结实,然后纷纷策马跟着沈谦撤退。 见到这里居然有这么一番明显等待已久的布置,秦云昭不由心里一个咯噔,她怕是只听到了半截话,赶回来想帮忙,却是帮倒忙了。 果然沈谦将刀扔给王延拿了,回手就将她从后面提着横坐到自己身前来,声音里已经带了按不住的火气:“谁让你来的!都说了让你安心养伤就行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沙场混乱最是刀枪无眼,你……” 马儿一个大跨步越过一道小坎,垂着头挨骂的秦云昭连忙下意识地往沈谦前襟抓去。沈谦身上穿的是锁子甲,秦云昭那只手没了衣襟可抓,紧急抬高揪住了他的衣领,然后才发现沈谦的手早已紧紧搂稳了自己的腰,她根本不虞会被颠下马去。 被马儿这一颠,两人骤然靠紧在了一起,沈谦感受着掌下柔软而有弹性的细腰,一时心跳如擂鼓,先前嘴里还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我身后就是林子,已经看好了退路的……”觑见沈谦紧紧抿了嘴,秦云昭张口讪讪解释了一句,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太好,刚要松了手,沈谦已经低头一偏,将她的手腕噙在了嘴里,恨恨地一咬才松了口,拉下她的手揽上自己的腰:“你以为我是草包么?” 口气却比刚才和缓了很多。秦云昭理亏,知道自己刚才差点打乱了他的计划,这时也只好闭紧了嘴巴不开声,只是被他那一咬惊得心中如小鹿乱跳,刷地就取回了手尽力想挪远一点。 她刚才一时急了,听到靖风说沈谦在断后,马上想起了他胸口中箭的那个梦,所以立时就偷偷溜了回去,只想添上自己一臂之力,帮上一些忙;却没想到沈谦早有布置,自己差点就帮了倒忙。 而现在,几乎过了一年,自己与沈谦再度以这种带了暧昧的姿势坐在一起,还做出了情昵之举,瞬间就乱了她的心绪,甜蜜、钝痛、酸涩、负气,各种滋味乱麻似的搅和在一起,纷乱的心思更是有些恍惚起来。 见秦云昭抽回了手不肯揽上他的腰,又在自己胸前低了头不说话,沈谦忍不住就担心起来。他刚才实在是又惊又怕,所以一时没控制好,语气就重了,这时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立时有些害怕秦云昭会生气。 从秦云昭赶来报信直到现在,因为形势不由人,两人一直都没有提起和解的事。沈谦本来打算等秦云昭完全醒了,休息好了,再找个机会好好在她面前认个错,把她哄转回来。 没想到闹出这么一个岔子,沈谦担心焦灼之下,错还没认,倒把人又先训了一顿,这时回过神来,心里不由忐忑之极。秦云昭不说话,他也讷讷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是用双臂更紧地环住了她的腰,想让她尽量在马背上坐得安稳点。 他的手勒得太紧,秦云昭沉默地挣扎起来,伸手去掰他紧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沈谦心里更是紧张起来,催马快跑跟身后的亲卫拉开了一段距离,不仅将秦云昭紧紧拥在了怀里,更哑声把压了快一年的心声问了出来:“阿昭,你回来可好?” 自秦云昭突兀出现在他面前后,这几天虽然形势骤变,军务繁多,秦云昭也是基本一直在帐中昏睡,可一想到阿昭就在他身边,晚上哪怕只得一两个时辰能拥着她入睡,心里亦是满足之极。 他害怕,这短短的三天对他来说就是神仙日子,他不敢相信阿昭要是再度离开,自己会怎么样,他不想抬头看着阿昭变成天上的流云,而自己却只能在无尽的阴影里痴痴仰望。 秦云昭没想到他会突然催马快行,然后跟自己吐出心声,逼问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是喜欢沈谦的,不然不会在说了分手之后,一想起他心头就涩涩地生疼,甚至于听到跟他极其相似的沈瑞的声音时,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出现瞬间的僵硬。 虽然那僵直极其短暂,可在出现的瞬间,她只觉得像是有一阵细微的电流从心脏窜过。而这一刻,听到沈谦本尊亲口唤出的那声“阿昭”,秦云昭的心更是忍不住紧缩起来。 答应,还是不答应? 秦云昭紧紧咬着下唇,听着沈谦固执地又追问了一遍,终于微微启唇想要说话,前面却突然传来了靖风惊喜的声音:“将军!你把秦教头一起带回来了?太好了!都怪属下失职……” 秦云昭重新抿紧了嘴唇,沈谦一张脸顿时又黑又臭,看向靖风沉声轻斥:“既然知道失职,就把这顿罚记下来,等打完了仗再跟你算!” 靖风喏喏应着,调转马头时偷觑了一眼被沈谦紧紧护在怀中的秦云昭,见正巧与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不避不闪地冲她挤了下眼:勇于美救英雄的秦教头,你是好样的! 秦云昭脸上顿时有些发烧,马上就转过头不去看靖风那带了戏谑的眼神,心里却微微松了口气。靖风这一打岔,总算是让她先暂时避开了沈谦的追问,缓了一口气。 沈谦也没有时间再继续等她的答案了。后路虽然封了,兴州军却彻夜急行军,悄悄地从另一条路上绕了回去。这一次诈败,兴州军装作措手不及,将来不及带走的粮草烧毁了一半,到底还是剩下了一半留给了血羯军。 旃那叶,性味甘、苦,寒,有小毒,主治泻热行滞,通便,利水,泻下伤正气,除腹泻外,还致恶心、呕吐、腹痛,并可见头晕、行走不稳。 被旃那叶浸泡过的粮食,也不知道血羯军的肠胃可消受得起?沈谦率军静静地驻扎在山林中,如墨的眸子中寒意重重,看着极远处血羯军营地的一圈篝火,耐心等着斥侯的回报。 “将军!他们开始发作了!”飞奔过来的斥侯队长顾不得喘匀气息,先一口气把情报禀报了。 沈谦神色一肃,沉声传了令下去:“全军听令,将坐骑衔枚裹蹄,我们反袭回去!”这一战若胜,血羯主力受重创,这一场战争的胜利就指日可待了。 扫了眼跟自己隔了几个马身的秦云昭,沈谦偏头跟身边的靖风耳语:“靖风,你记着,务必要护好她!她要是有了意外,你提头来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0章 没脸见人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虽然血羯军中了计,陆续发作开始跑肚子,沈谦带军冲过去时,也是不敢轻敌。一波锲形冲锋之后,又是一轮连弩攒射,兴州军才由大阵分散成小阵,跟血羯军掩杀混战在一起。 秦云昭跟着靖风安静地伫立在战场的边缘,看着眼前规模浩大的冷兵器厮杀,最直观的无数血肉横飞的冲击,第一次才感觉到什么叫战场! 她的身手无疑是出色的,可要是放进这战场里,无疑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只能随着海潮涌动而冲击,很难笃定自己在下一刻不会被拍在礁石上。 所以沈谦在昨夜才会急而生怒,而自己昨天也确实是运气,沈谦撤得快,追击他的只是部分血羯的先头部队,要是真被咬住,等血羯大军掩来,她这样单枪匹马的,绝对会像塞进绞肉机里的肉条一样。 秦云昭轻轻咬着下唇,目光极力在一片血色火光中的战场上搜索,终于发现了那道骑在马上的沉稳挺拔的背影,长刀在他手中灵活翻飞,坐骑边一些或明或暗的身影不断地被劈开,又从看不清的阴影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向他聚拢过去。 秦云昭拉着马缰的手攥得越来越紧,指节已经捏得发白,那人的身上却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抡、劈、斩、撩,一路血战冲杀,手上的动作竟是半点也没有慢下来,凶狠,暴戾,在秦云昭的眼里透着说不出的力量之美。 沈谦的身影已经冲杀得太远,秦云昭极尽目力也无法再望见。天边有启明星在熠熠闪亮,黎明马上就要到来,而晨曦出现之前,这片最深的黑暗却让秦云昭心头涌上了一些不安。 靖风座下的坐骑有些躁动地跺了跺蹄子,打了一个响鼻。前方战场上,血羯军主将战死,队伍已经开始溃败,在几个副将的带领下,一路往后奔逃。 兴州军咬住了败军的尾巴继续痛打落水狗,败军的后队被冲击得散开,不少兵士仓皇逃命,有一支小队竟往靖风和秦云昭藏身的这片树林子逃来。 靖风脸色微变,刚抬起挂在马鞍上的连弩,一边的秦云昭已经拍马站出了林子,抬手间连弩飞射,当先逃近前的十余名血羯兵士俱被一箭穿喉,惨呼毙命。 后面的人惊得立即止住了脚步,看着在晨曦中面容清冷的女子怔了片刻,有人继续冲了过来,有人却用血羯话叫了起来:“是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快跑!” 昨天晚上秦云昭转身去寻沈谦,将血羯咬上来的兵士们杀了不少,她姿容清艳,本来刚出现杀了几人时,血羯士兵们还不以为意地调笑起来,等她发完连弩后抽刀杀近,血羯兵士们才发现这女子杀人跟切菜一般毫不手软,比男人还要狠辣几分。 现在看到她出现在这里,昨晚跟她照过面的几个血羯兵士马上机灵地调头逃生。秦云昭将愣头冲近的敌人从容斩杀,见剩下的那些兵士已经转向跑远,侧头看了靖风一眼,咬了咬牙按捺住了自己,忍着不去追击。 靖风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要是秦云昭追杀出去,他一下子是拦不住的,少不得也得跟着她往外面冲,刀箭无眼啊,万一秦云昭受了伤他绝对要被将军摁死了。 黎明已来,晨光中血羯的营地已经一片狼籍,留下来的兴州兵有条不紊地分队仔细打扫着战场,靖风这才带了秦云昭聚拢过来。 沈谦的亲卫侯威过来传令,将军让大家打扫完战场后,北向前行五里到半月泉扎营,又跑来找到靖风,跟他匆匆说了几句就要走。 秦云昭顾不得纠结连忙叫住了他:“猴子,将军他…怎么样?” 侯威糊得血迹斑斑的脸上突然现出犹豫来,话也有些吞吞吐吐:“秦教头,将军他在半月泉……没有什么的,不碍事的……我得赶紧去找万大夫了,秦教头,我先走了。”说完竟是逃也似地跑了。 秦云昭先前听着他把沈谦的命令传来,心里还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到底不落心,才叫住侯威问了那一句,谁知道侯威不仅一脸犹豫,说话也吞吞吐吐,末了还飞也似地跑了要去找万大夫。 秦云昭的心顿时沉下了半截,沈谦一定是受伤了!急急跟靖风交待了一声“我去前面看看”,秦云昭两腿一夹马腹,就打马冲到前面,问了半月泉的位置,一溜烟儿地飞驰过去了。靖风想了想,也策马跟了上去。 先前跟在沈谦后面追击的兴州军已经整队回来,开始在半月泉建营了。秦云昭连续问了几个人,才找到跟在沈谦身边的王延:“将军呢?” 王延一张脸上也糊满了血迹,正端了一盆血水要泼,猛然被秦云昭揪着这么一问,“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指了山坳处一块石头后面:“将军在那里……” 秦云昭瞧见那盆浓艳的血水,一股凉意从指尖直接窜进了心里,冷得一颗心紧缩地发痛。王延脸上还带着干了的血痕,并没有净过面,那盆血水是从谁身上擦洗下来的,答案昭然若揭。 秦云昭觉得脚下的地面突然有些变软,自己顾不得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咬紧牙稳住了身形,急步就往王延指的那块大石头后面跑去。 沈谦正靠在石头上闭了眼,手脸已经被擦洗得干净,眉间笼着浓重的疲惫,眉心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他身上的锁子甲已经取了下来,可紧身窄袖的戎服上,到处都是干了的褐色血印,胸口处更是沾了一大片,前襟下有一圈浅浅的隆起,看来是已经包扎过了。 秦云昭立时就想起那个他前胸中箭的梦来,慢慢走过去半跪在他身前,轻轻唤了一声:“沈谦。” 沈谦的眉头皱了皱,眼睛却没有睁开。秦云昭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伸手就去解沈谦皮革束腰的带子,嘴里有些慌乱地轻轻念着:“我带的有华灵的药,你不会有事的,他的药那么灵……” 她在给自己打气,生怕自己解开沈谦的衣襟后,看到的是狰狞可怖的伤口,就像梦里那支射进他左胸的箭被起出后的样子……她不敢想像下去。 秦云昭微微发抖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阿昭,”不知道什么时候,沈谦已经睁开了眼,眸中墨色浓浓,似乎还有明亮的火焰在灼烧,紧紧盯着秦云昭煞白的小脸,固执地把那夜的话问了出来,“阿昭,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这一动,就有血从窄袖中慢慢浸了出来,将那处袖子上已经干了的褐色重新染出了一块湿润的深色。秦云昭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拼命地点了头:“我不许你死!我答应你,答应你……” 沈谦一直紧拧着的眉头乍然舒展开,猛地将秦云昭一拽,秦云昭没有任何防备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手掌按到了沈谦衣裳下的绷带,秦云昭急忙缩了手想退开:“小心你的伤……” 沈谦用手扣着她的后脑不准她退走,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忘情地吻了下去。 一夜厮杀,他唇上已经干拆起了硬皮,硌得秦云昭柔润的唇一片刺痛,蓄起的那部胡子也刺得她脸上又疼又麻,张嘴想说的话更是被男人的舌头绞了粉碎。 混蛋沈胡子,你不要命了?!秦云昭眼中的责备被沈谦看进了眼底,这才停歇了片刻,吮着她的唇瓣含混地解释了一句:“别担心…身上都是血羯蛮子的血,我臂上只是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阿昭,不碍事的……” 秦云昭的心神骤然一松,伸手就想先推开他。沈谦察觉到身下的娇躯已经从紧绷瞬间软了下来,一手掐住她两只手腕压过头顶,低头又勾住了那丁香小舌,绞缠进了自己嘴里。 靖风一脸纠结地看着山石后面露出的端倪,女人的脚似乎想挣扎,却被男人伸出的小腿紧紧压住了,较了一阵劲后,终于软了下来。将军真是阴险又火辣啊,借着受了点伤就趁机把秦教头给压倒了。 他虽然不想惊散鸳鸯,可惜现在时机不对啊。看着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副将,靖风不得不咳嗽了一声:“将军,洪将军过来了。” 沈谦不得不停了动作,哑着声音一遍遍地轻唤着:“阿昭,阿昭……”用拇指反复摩着阿昭被他吮得红肿的唇瓣,轻轻与她额头相抵,“阿昭,我心里欢喜极了……” 洪将军已经越走越近了,靖风不得不重重咳了一声:“将军!”沈谦这才站了起来,从山石后面走出去迎上了洪副将军。 秦云昭连忙坐了起来,一时不敢站出去,抱膝倚着那块山石靠着,目光落到自己刚才挣扎时在地面划出的那片杂乱的脚印,突然醒悟到从外面的角度能看到些什么,嫣粉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 靖风不用看到全部,只要看到她和沈谦纠缠的脚,就完全能够脑补他们在做什么!秦云昭用手紧紧捂住了烧得发烫的脸,又气又窘得想把沈谦揪回来直接咬死。 沈谦只是受了轻伤,因为疲累所以靠在这里小憩。可自己关心则乱,先是被侯威那含混的话误导了,后来又被王延那盆子血水吓着了,就算这是沈谦一环环设的小圈套,谁让自己先乱了心,一头就撞了进来;这怪得了谁? 秦云昭想起沈谦笑意飞扬的眉眼,很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不知道外面除了靖风还有谁看到了,这么光天化日的,她没脸见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1章 最开心的人 血羯军主力虽然受了重创,残部却还为祸不死,很快就重新集聚了起来,重振旗鼓打算反扑回来。 兴州军如今粮草不多,沈谦军议之后,决定一鼓作气,将来犯之敌彻底打残。 斥侯同时也带来了让人欣喜的消息:秦思源带的两千人已经从血羯后方纵插直下,暗伏在血羯军的背后,只等与这边呼应,两相夹击;此役如果胜利,血羯武力将丧失十之八、九,血羯犯边之祸可平。 秦云昭正在羞恼,死活避着不肯见沈谦,沈谦本来要派靖风告知她这消息,靖风摸了摸了鼻子说了心里话:“那天是被我看到了,我怕我过去的话,秦教头会挖个坑把我埋了。” 沈靖又笑又气,却是心情很好地让王延过去找秦云昭传信了。 哥哥有了消息,确实让秦云昭放了心,转念就想起了罗奕来:“王大哥,罗奕大哥不在军中吗?” 她一来就昏睡了几天,然后不是急行军,就是反袭,刚胜了一场,又被沈谦一下子搅乱了心神,到现在才想了起来,似乎并没有在军中看到罗奕。 王延却是知道一半:“罗校尉回来了一趟,你来报信的那天,将军马上又把他派了出去,似乎交待了他一些密事,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如秦教头去问将军?” 秦云昭急忙说了不用,觉得脸上又有些烧了起来。王延虽然不知就里,也隐约感觉到了一些异样,知道姑娘家脸皮薄,偏得装出什么也没有感觉出的样子: “将军定了明天夜里就发动夜袭,与秦校尉前后夹击。秦教头这里还有没有刀伤药,我瞧着将军那里的早用完了,我得赶紧给他备下好些。” 沙场无情,刀枪无眼,每一场征战,领军冲杀的将军或多或少都会受一些伤。秦云昭连忙把自己带来的药让王延给沈谦带过去,被他这一提,心里又有些牵肠牵肚地担心起来;可她现在还不想跑去见那混蛋,真是…纠结啊! 秦云昭毕竟是女子,又有个公开的身份是将军府的亲卫教头,沈谦就将她的营帐设在自己营帐旁边,只是这两天秦云昭一直躲着他,他也忙于布署军务,一时没有空闲去截住那别扭丫头。 等诸事都布置妥当了,沈谦才拿起王延刚才促狭笑着递来的几盒子药膏,心里漾出了满满的甜意,起身就去旁边找秦云昭;秦云昭却不在营帐里,卫兵说是出去饮马了。 明日要拔营行军,马儿自然是要照顾好,虽然如今已经入秋,因为有一座高山遮挡了寒风,半月泉这边倒还是水草丰盛,未见衰黄,把坐骑带出去饱饮水草的将士并不在少数。沈谦急忙骑了马就出去寻人。 秦云昭虽然穿得是一套兵士的服装,可胸前还是瞧得出端倪的,因此并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只牵了马寻了个稍微偏远的地方,放它吃饱了草,又脱了鞋子、挽了裤脚踩进浅浅的泉水里,拿了竹刷子沾水给马细细洗刷着。 她骑来报信的那匹马早就废了,这匹马是沈谦让人专门给她挑的一匹,跟她契合的不错,所以秦云昭也跟着别人学,细心地给它洗刷一遍。 竹刷子在浅水里轻轻抖着,缠在上面的几根马鬃毛被水流冲了下来,秦云昭刚要抬头,水面上兀然出现了一人一马的倒影。 大黑马低了头饮着泉水,马上一身玄衣箭服的人却静静看着她,乌黑修长的眉眼里闪烁着由心的笑意。秦云昭脸上一红,将头偏了过去。 沈谦翻身下马,目光在她露出的半截皎白修长的小腿上滞了片刻,落在了她踩在水中的脚上。 一双莲瓣一样美丽的玉足,踩在浅水里像是两枚水润珍珠,折射出莹然的微光,似乎因为感受到了他火辣灼人的目光,十个可爱至极的脚趾头有些紧张地勾了起来,不安地悄悄挪了挪。 “女孩子少泡冷水,还不快点上来。”沈谦轻咳了一声,看向有些不太自在的秦云昭,落日的余晖沿着她脸庞的轮廓勾勒出一道弧度完美的金边,看得沈谦微微眯了眼,失神片刻后才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快上来,我来帮你刷马。” 秦云昭慢慢涉水过来,还没上岸,就被沈谦一把抱了起来,理由很是充足,“免得你踩脏了脚”。秦云昭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周围:“小心有人……” 沈谦看着她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秦云昭剩下的半截话就说不下去了,脸颊上突然染了一层嫣粉。 “阿昭,我看过了,他们都离得很远。”沈谦将她抱在水边一块石头上坐了,半蹲下来,将她的脚搁在自己膝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大手帕,认真揩着她脚上的水,连趾缝也仔细揩干净了,才帮她系紧了罗袜,着好了靴子。 这是第二回他为自己穿袜着靴,秦云昭的心情却是迥然不同。曾经离开他那么久,再次靠近,她陡然发觉,自己心里很享受这种被他宠溺的感觉。 “阿昭……” 沈谦已经重新剃掉了胡子,露出了青色的下颔,秦云昭却一下子就忆起了前两天被胡子扎在脸上的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只觉得脸上已经烧了起来,连忙把还拿在手中竹刷子塞了过去:“你不是说帮我刷马吗,还不快去,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沈谦接了刷子,笑眯眯地看着秦云昭逃也似的三两步走远到上游处,伸手掬水去净手洗脸,自己这才脱鞋褪袜,挽起了裤腿,细细给两匹马儿都洗刷起来。 清凉的泉水轻轻拍到脸上,秦云昭慢慢将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瞧着下游正认真洗刷马匹的那人,长手长腿,雄健的宽肩,在腰身处却收成了极顺眼的倒三角,忍不住就想起那天远远瞧见他在敌群中冲杀的背影;明天又有一场硬战了…… 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沈谦回过头来看了秦云昭一眼,眉眼舒展地冲她一笑,见她一双杏眸静静看着自己,秀挺的眉头却微微有些蹙紧,心里不由动了一动。 晚霞隐入夜色中,无边的天穹将一颗颗星子嵌了出来,一闪一亮,给暗蓝的天幕增添了无尽神秘的色彩。 两匹马儿驮着各自的主人,不紧不慢地沿着浅浅的水流走着,踏在地面上的蹄声并不响,却也惊得那一处草丛中的秋虫立时停了鸣音。 “怎么又不说话了?”沈谦侧头看着半低了头的秦云昭,轻声问了出来。 秦云昭握着马缰的手微微一紧,平常清柔的嗓音似乎被夜风渗进了一分幽凉:“明天又是一场大战……” 沈谦突然探手过来,将秦云昭微凉的指尖握进了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别担心,我很厉害的,不会有事的。”何况,我现在还有了你。 秦云昭的目光沿着那只手,落在他的脸上停住了,眸中是沈谦从未见过的情绪:“我在兴州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左胸中箭,靖风扶了你紧急找了万大夫,万大夫起出了那支箭,说幸好没有伤到心脉……” 沈谦突然揽住秦云昭的腰一把将她抱坐到自己身前来,紧紧握了她的手从衣襟探进自己左边的胸口:“就是这里,现在已经好全了。” 秦云昭的指尖摸到了一处还有些凹凸不平的疤痕,猛然抬头地看向沈谦,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沈谦将她的手紧紧按在了自己胸口:“伤口快要好的时候,我也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天的情形,还感觉到了你,我看不到你,但是心里就是知道,你在那里看着我……” 难怪梦中的他会看着自己这边轻轻叫了一声“阿昭”,秦云昭一下子觉得嗓子哽得难受,连忙低下了头。 沈谦却伸手捧了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的脸,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阿昭,别哭。” 他的拇指上也有一层薄茧,摩过秦云昭的脸,只觉得自己指下抚过的是一枚新剥壳的鸡子儿,嫩嫩滑滑,让他唯恐自己指上的粗砺会划破她的肌肤。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担心明天。”沈谦轻轻吻着秦云昭的额发,捧着她的脸看向自己,“阿昭,你知道吗,现在我的心里像有成千上万的花儿在开放,我……” 他的话突然断了音,漫天的星斗在这一刻却似都映进了他的眼眸里,秦云昭呆呆看着那些明亮的星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听到沈谦的一声轻叹:“阿昭,闭上眼。” 低沉醇朗的声音突然极尽蛊惑人心的魔力,秦云昭顺从地闭上了眼,男人好闻的气息扑落在她的脸上,从眉至眼,然后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轻轻噙住了她的唇,轻磨,辗转,带着蚀骨的麻,勾魂的痒。 秦云昭不知不觉地就伸出了手,软软地勾住了男人的脖子,睁开的杏眸中一缕春意乍泻,流光潋滟,动人心魄。 “沈谦……”少女的轻唤微微带了一丝鼻音,又软又媚。 一直以来,都是他半逼半哄着她,她撩过自己两回,却也是作弄的成分居多。这样的主动回应,是第一次! “阿昭!”沈谦紧贴在阿昭细腰的掌心温度骤升,双唇再次压下,却带了男人抑制不住的狂野和肆虐……阿昭,你知道吗,阿昭,我现在是这世上最开心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2章 关系很复杂 杜鹏轻轻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心里暗叹了一声,上了点年纪又伤了元气以后,这身体果然还是不能再操劳了,不过一趟运粮的差使,这身上就有些这儿那儿的不适了。 好在这趟差办完了,侯爷交待的事也是办妥了,只等回了兴州,再过些日子尘埃落定了,侯爷就会设法将自己调防了…… 杜鹏的眼睛眯了眯,看着守在路边的一小队人马,认出迎上前的当先一人是罗奕,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罗校尉这是打哪儿来?”这罗奕不是跟着沈谦北上定边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罗奕抱拳行礼后才客气回了话:“杜千户,杨将军有令,请杜千户即刻带人去北营,有要事相商。” 莫不是侯爷那里突然又有什么事了?这杨信凭着跟侯爷同姓,硬是牵扯出了八竿子都打不着亲戚关系,有意无意地在侯爷面前排挤他,罗奕又是什么时候跟杨信牵上了线的? 沈谦带了一名副将一同出征,让另一名副将杨信留下来守在大营,而宣平侯杨承业过来督军以后,暗中就将杨信拉拢了过去。 杜鹏心里虽然嘀咕,也知道杨信跟自己是同一阵营的,不疑有他,马头一拐,带队先往大营里去了。 罗奕拨马站在路边让过,不紧不慢地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上回将军发的明令,就是被杨信明着压下了,好在将军暗中有布置,大营里已然重新被控制了回来,只等着杜鹏进去,押作人证,城中符布政使就会联合沈瑞沈大人立即发动了…… 罗奕遥遥看着当先走在队伍前列的杜鹏,心里只觉得寒心和恶心,杜鹏,果然跟杜柳是父女,为了自己的私谷欠,一个设计陷赖人清白,另一个竟罔顾兴州军几万儿郎的性命! 回首看了眼北方,罗奕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幸好阿昭去报了信,不知道如今军情如何,还有阿昭,她一赶到,将军就紧急派了自己回来布置,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她既然已经到了军中,将军定会护好她的吧。 “阿昭!” 秦云昭刚在帐中换下一身染血的衣物,秦思源就冲了进来一把攥紧了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她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气呼呼地呵斥了出来:“你这丫头!战场上也是你能胡闹来的么!” 他率队从敌后骤然杀出,将正与前面兴州军厮杀得不可开交的血羯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士气大乱,沈谦当即擂鼓奋进冲杀。 秦思源也配合着主将的意图截断绞杀西向逃窜的血羯兵士,却没想到看到妹妹在那里纵马挥刀,跟一名血羯将领混战厮杀;惊得他拼命驱马赶去,趁着妹妹在前面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从后面偷袭一举杀了那人。 只是战场混乱,他顾不得呵斥什么,就不得不跟妹妹联手截杀身边的血羯兵士。等到一场战毕,虽然得知他从后面偷袭杀死的那人是血羯的主将,可秦思源也顾不上高兴,先跑来看妹妹有没有事。 虽然是呵斥,秦思源的语气却是心疼多过责骂,秦云昭拉着哥哥的手撒了个小娇:“哥,我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了,我也是被逼才来的啊。” “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在兴州出了什么事?”秦思源立即就皱起了眉头。 秦云昭拉着哥哥坐了下来,看了他几眼,还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哥,我在兴州的时候,把赵清婉杀了。” 不管怎么说,赵清婉是他们兄妹俩的生身母亲,这件事,她不想瞒着哥哥。 “赵清婉?她怎么会来兴州?”秦思源乍然听到赵清婉的名字,愣了片刻才问了出来,心里已经沉了下去,隐隐猜测出他们这生身母亲怕是对阿昭做了什么极恶之事,不然阿昭也不会对那么个已经断绝了关系的人下手。 秦云昭一五一十地就把赵清婉做了杨承业的外室,如何想借着杨承业逼自己就范的事说了出来。 “我杀了她后,因为听到之前那人给杨承业禀报的一句‘京中有急信’,一时动念就潜去了杨承业的书房,才意外地探听到了他竟然将运往前线的军粮都用旃那叶浸泡过了,所以这才赶紧过来报信。” 秦云昭把前因后果说完,见秦思源僵直了身子坐在那里,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都暴了出来,连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哥,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嘛。就是刚才,也是那些血羯人往哪儿逃不好,非往我呆的那地方跑,我本来是老老实实呆在那里等你们的,他们这么撞上来,我也只好动刀了……” 秦思源见妹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小心地看着自己脸色,心里不由酸恸异常,伸手抚过她的发顶:“阿昭,哥知道了,哥不生你的气。哥现在只是……只是……你不用担心,赵清婉当年对你我能做出那些事,她早就不是我们的娘了!” 他们虽与赵清婉断绝了关系,可那人毕竟是他们的生身母亲,弑母一事要是被抖出来,秦云昭会立即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秦思源担心妹妹心里不好受,安慰她之后又郑重告诫了:“这件事,你跟谁也不能说,知道吗?” “嗯,知道了,哥!”秦云昭乖巧地点头,反正她心里从来没有把赵清婉那女人认作过娘,因此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不过也知道哥哥这是为了她好,她的嘴一直很牢,这时也表现的极听话;秦思源这才心里踏实了。 秦云昭连忙转移了话题,问起秦思源这一路的事来。秦思源露了个笑脸:“幸好有慕璃领航,我们在海上倒是挺顺当,直接绕到了血羯国的后方……” 秦思源突然顿了顿,看了秦云昭一眼,才继续说了下去:“阿昭,我们碰到了容渊。” “容渊?”秦云昭杏眸中微微出现了一丝波动,“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的全名,是赫连容渊,是血羯的老汗王和我大夏和亲过去的福宁公主的儿子,因为血羯内乱,他才逃到大夏,现在跟他的五叔赫连昆仑在一起,也收拢了一些人;因为和新汗王政见不一,他们避到了临海的一个半岛上。 他现在过得很好,很得赫连昆仑的重用,他们那一边的势力并不赞成跟我大夏对敌,一直躲在一隅休生养息过自己的日子;这次我能快速穿过血羯腹地埋伏过来,也是得到了他们的帮忙。” 秦思源关注地看了妹妹一眼,踌躇了片刻才继续说了下去:“容渊问了我关于你的很多事,还让我给你带话说,等战事平息,他会来大夏一趟,到时…会来看看你。” 秦云昭轻轻“啊”了一声,想起少年在离开的那个清晨,突然做出的事,一个短暂的拥抱,和一句“阿昭,我喜欢你”,然后头也不回地飞驰远去。 “阿昭……”秦思源瞧见妹妹有些愣神,那几句已经含在嘴里的话又慢慢咽回了肚子里。 容渊私下里找他谈话,说他会帮他五叔把血羯局势尽快平定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大夏,到时就跟他正式求娶阿昭。 平心而论,容渊经过这些时日的磨炼,已经如明珠美玉一般华彩夺目,血羯汗王如今已经被沈谦活擒,容渊那五叔赫连昆仑性格中正,颇得人心,手下几个部族的力量也不弱,很有可能得掌血羯大权,到时容渊也会跟着得势。阿昭要是嫁了他,必是不用担心会受委屈。 可是,一想到血羯离大夏这么远,秦思源就有些自私地不想让阿昭远嫁过去。不过,到时等容渊真的来求娶了,他再问阿昭的意思吧,眼下就说这些事,还为时过早,谁知道容渊会不会真的如愿而来呢? “对了,哥,阿璃呢?”秦云昭早已从回忆中醒了神,想起了帮了哥哥大忙的慕璃。 秦思源的表情顿时有些怪异起来:“她…嗯,跟赫连昆仑手下那几个部族有些生意上的事,就呆在那里,没有过来;我们行军打仗,本来也是不好再让她冒险了的。阿璃也有话带给你,说那三艘船她到时会先装了货出去卖,还是跟你们以前一样的算分成。” 慕璃虽然贵为元国郡主之尊,却一直喜欢航海行海商之事,性子直爽不说,又喜欢说话,所以秦云昭才笑她是慕“八哥”。 瞧见哥哥脸上神色,秦云昭只以为哥哥这是有些瞠目,心里并不以为意,呵呵笑了一声:“阿璃率性无羁,最喜欢当海商了,眼光也很准,这回她拉一趟货,我又有大笔进账了。” 秦思源见妹妹这样,也就不再提这些事了。再说了,目前也只是他的感觉,万一是他感觉错了,慕璃并没有对容渊那小子有意思呢? 可要是慕璃真的喜欢容渊,容渊却是喜欢的阿昭,慕璃并不知道容渊喜欢的是阿昭,阿昭跟慕璃又是手帕交……好像很复杂啊,这都是些什么关系啊。 秦思源摇了摇有些晕乎的脑袋,觉得自己没把容渊说的过些时日来大夏求娶的话说给阿昭知道是对的。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慕璃也是个好女孩子,现在留在那里跟容渊朝夕相处的,万一容渊被追上了,转而喜欢上慕璃了呢? 自己要早早给妹妹说了那些求娶的话,岂不是白让她硌心?不过阿昭心里到底喜不喜欢容渊呢,自己要不要现在先给阿昭提个醒? 秦思源纠结了好大一阵,还是决定把这些事暂时都抛到脑后;车到山前必有路,缘份该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这些事还是等明了的那天再说吧,他私心里是真舍不得阿昭嫁那么远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3章 及笄 血羯的汗王都被生擒了,大夏跟血羯这场战争也能平息了。沈谦一面派人跟血羯幸存的王族老汗王的五弟赫连昆仑那里联系,一面向朝中飞传捷报,打扫了战场后,押解着俘虏和血羯汗王班师回国。 兴州军连日赶路进了国境,在重寒山脉下的一个边陲小镇召庄先驻军扎营。召庄是兴州的地界,将士征战,如今重回故土,自然要先好好休整一番,到时才能精神抖擞地凯旋入城。 布政使符永年可是做好了迎接胜利之师的全面准备了的,这是扬兴州军威的需要,也是彰皇上圣明之声的需要;何况今天是八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在路上没有条件过中秋节,到了召庄,补过一回也是好的。 因此沈谦下令在召庄驻军一日,休息外加庆贺一下。秦思源求之不得,连忙跑去跟沈谦请假,说要带妹妹出营。 沈谦一边处理着手上的军务,一边在准了假后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思源要带阿昭去逛逛召庄?其实这镇子很小,也没有什么看的。”他还想着赶紧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好了就去找阿昭呢。 秦思源想着今日怕是会晚一些才归营,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缘由说了:“将军,今天是阿昭的生辰,我想带她出去好好……” 沈谦手下一歪,快要写完的一份呈报上就被划出了一笔浓墨。沈谦顾不得收拾,先抬眼看向秦思源,有些紧张地问了出来:“今天就是阿昭的生辰?阿昭满十五了?你可是要帮她行及笄礼?” 秦思源不明白将军为什么一下子这么紧张,嘴巴张了张,听到沈谦最末那一句,突然才想了起来,女孩子满十五岁,都是要行及笄礼的,不由“啊”了一声:“我这就去找人操办!” 秦思源急匆匆地就要跑出去,暗悔自己实在粗心,大夏的女孩子十五行及笄礼,是很郑重的仪式,代表着向亲戚朋友们宣告,家中的女孩儿已经长大可以嫁人了。 可是现在这召庄人生地不熟的,正宾、有司、赞者都不知道该请谁来,还有及笄的服制、钗冠……要不是将军提起,阿昭的及笄礼差点就要被他这当哥的给忘记了,真是该死! 沈谦连忙叫住了秦思源:“你别急,我让人把召庄的里长叫来,让他家里的女眷来帮忙。” “多谢将军!”秦思源又惊又喜,这事儿确实是由女性长辈来操持好些,可他在召庄这里并没有相熟的人,将军这援手一伸,实在是帮了他大忙了! 将军发了话,里长一家顿时忙了个不可开交,没服制,没钗冠?不怕,这可是跟将军套上交情的好机会,里长派人往召庄几个富户家一跑,自己家里再一凑,好歹弄了个齐全出来。 正宾不用说了,里长太太担任,可惜家里没有未嫁的女孩儿,有司和赞者就分别请了一户富户的小姐和一名品行端正的秀才的女儿来充当了。 秦云昭不是太明白及笄礼的意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见哥哥忙上忙下,又说是借了将军的面子才办了出来,也只得把自己当作人偶一样,随得她们帮她打理了。 不就是沐浴之后就出去受礼,洗手、让人梳头然后换几次衣服吗?秦云昭一边听着里长太太的教导,一边点头应了,眼见着那几套衣服一下子就凑了出来,再三感谢了里长太太一番。 按说及笄多半应该是女眷来观礼,可秦云昭任过亲卫队的教头,一众亲卫们听说秦教头及笄,就哄闹着靖风要一起去观礼。 沈谦正愁没个名目过去,听到靖风来报,正中下怀,大手一挥就带了一众亲卫们都去观礼了。过来凑热闹的几个富户女眷本来还打算轻松看着,一见将军亲自带了人进来观礼,不由都紧张起来。 一身采衣采履、散发披肩的秦云昭一出来,就看到了沈谦居然也坐在南向的那一众观礼宾客中,心头忍不住就有些紧张起来,垂眼向观礼席行礼后坐回席上,眼睛竟只敢垂视自己的膝头。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沈谦一眼不眨地看着秦云昭由采衣换成了素衣襦裙,簪上发钗后又换成了曲裾深衣,等头上加了钗冠后,更是换成了大袖长裙礼服,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悄悄握紧。 他恨不得将秦云昭身上那大红色的宽袖长裙礼服换成绣满金色图案的大红嫁衣,他看惯了秦云昭穿着素净的颜色,这时才发现,原来她着红也是这么好看,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恣意的野性之美。 身后的侯威不自觉发出了一声惊叹:“秦教头真是美得不像人……” 不等靖风动手,王延已经死死捂住了侯威的嘴,压低了声音斥了一句:“闭嘴!”同时小心地向将军看去。 沈谦并没有听清亲卫们在说些什么,笄礼已成,秦云昭正跟秦思源站在一起,向场中的正宾、赞者、有司一一行礼致谢,偏偏向观礼席这边行礼时,硬是不肯抬头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进去。 沈谦又是欢喜又是失落,目光怅然看向秦云昭走进去的那道门,直到靖风悄悄捅了自己一下,才发现秦思源正站在自己面前道谢,里长等人也围上前来搭话了,沈谦连忙收敛了心神,一一答应了起来,更是给了里长面子,留了下来用饭。 这可真是殊荣啊!里长连忙吩咐妻子用心整治好酒好菜上来,又特别嘱咐了要陪好秦姑娘。沈谦立在一边听着,很是破颜给了里长几句好话,乐得里长一张脸都快笑烂了。 靖风瞧在眼里,忍不住好笑,轻咳了一声看向身边的秦思源:“将军真舍得下面子!” 要不是将军出面,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根本给不了阿昭这么一个完整的及笄礼,秦思源满心都是感动,忍不住就说了出来:“靖风大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将军才好了!” 靖风嘿嘿一笑,用力将他的肩膀一拍:“不用谢的,将军心里有数。” 秦思源只觉得他笑得有些怪异,待要细问,靖风已经拉了他去入席了。一番推杯换盏下来,天色已黑,秦云昭使人传了话给秦思源,说自己先回去了,秦思源忙说了让她晚间先等等他过来了再睡。 已经回了兴州境,秦云昭不便再跟在大军中宿营,临时租了客栈的一个小独院住着,回到房间里洗漱罢了,因为还要等哥哥,就随意挽了个松松的懒髻,坐在桌前支着下巴发呆。 “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秦云昭吃了一惊看向窗户,见沈谦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目光灼灼地站在窗外看着自己,脸突然就有些红了,支吾着并不答他的话:“你们不是还在喝酒吗,怎么这么快就散了?”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怕有人等着我邀她赏月,所以先赶回来了。”沈谦含笑看着秦云昭,目光顺着她随意披在肩头的青丝而下,在她胸前滞了片刻,才轻轻慨叹了一声,“阿昭,你长大了。” 秦云昭的脸更是有些烧了起来,狠狠嗔了他一眼:“谁要跟你去赏月,我要睡觉!”起身就要来关了窗子。 沈谦呵呵笑了起来,两手叉在秦云昭肋下轻轻发力,直接将她从窗户提到了外面来:“不用急,先赏月,赏完月了我就陪你睡觉。” “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见沈谦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秦云昭忍不住嗔了一声,又伸手去推他,“离我远点,一身酒气臭死了!” 其实沈谦就是怕阿昭嫌弃他,回去洗换了才来的,见她无中生有,只觉得牙痒,低头就凑了下去:“没有酒气了,不信你闻闻……” 秦云昭一边偏了脸一边拿手去捂他的嘴:“不要!你还不快走,我哥一会儿要过来的。”秦思源先前让人带了话回来,说吃完了酒会过来跟她庆生。 沈谦不管不顾地捉了她的手,就在她手心里狠亲了几下:“思源还在跟靖风他们喝酒,没那么快的……” 行军这些天,有秦思源在一旁,他已经是好些日子都没能挨到阿昭身边了,现在好容易得了个空当,能将她娇娇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沈谦哪里舍得放开就走? 手心被硬硬的胡茬刺得麻麻的痒,秦云昭低头薄嗔了一声“沈胡子”,刚刚努力将手挣了出来,腰上就是一紧。 “别动,我给你买了支簪子,先给你簪上。”沈谦从怀里取出一支嵌了白玉莲花头的金簪,拿在手里比了比,认真往秦云昭的发髻上簪去,“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辰,等回了兴州,再买好的补给你。好了,抬起头,我看看好不好看。” 谁要他来看!秦云昭刚抬起头想瞪那人一眼,沈谦却猛地扣住了她后脑将她带进了怀里:“我的阿昭,今天美极了……” 双唇覆下,一只发烫的大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挲,从柔美的脖颈顺着曲线滑下,从衣领探入握住了她小巧圆润的肩头,反复揉摩着,似乎在忍耐,又似在迟疑是否继续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4章 抓包和承诺 “阿昭。”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响。 秦云昭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却是根本来不及做什么了,沈谦紧急一个转身,先将她护在了自己背后。 秦云昭紧贴着他宽健的背,两只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他后腰处的衣裳,一颗心跳得擂鼓似的响;刚才她怎么竟然没听到哥哥的脚步声? 刚走进院门的秦思源抬眼看到沈谦一身紧绷地站在那里,不由失声低呼了出来:“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沈谦正拼命平息着男人的谷欠望,还没来得及答话,秦思源已经兀然觉出了不对,脸色有些复杂起来:“阿昭呢?” 紧缩了身子躲在沈谦的秦云昭不由抖了一下,沈谦已经背过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撇去面上的尴尬正色看向秦思源:“思源,我…想向你求娶阿昭。” “求娶阿昭?!”虽然心里有了些揣测,乍一听到沈谦这句话,秦思源脑子里还是懵了一下,下意识地反诘了一句,“将军,你可知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说话遣词半点轻忽不得!” 他跟沈谦家中的门第实在相差得太远了,若沈谦说是想纳阿昭做妾他还相信些,“求娶”二字,却是轻易不能乱说的,娶,只能是正妻! “是,我想向你求娶阿昭!” 秦思源脑子还有些乱哄哄的,将军什么时候看上了阿昭了?不不,阿昭这么好,当然招人喜欢了,可是,这人就算是将军也不行,秦思源冲口就把话说了出来:“我家阿昭是不会做妾的……” “思源,是求娶!我要娶阿昭当我的妻子,正妻!”沈谦话一说出口,浑身只觉得轻松多了,抓着秦云昭的手将她从自己身后拽了出来,“我心慕阿昭久矣,愿求娶为妇,相偕白首,共延子嗣绵长。” 秦思源从来没想过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有一天会拉了自己妹妹的手,这么斩钉截铁地到自己面前来求娶。定定看了沈谦半晌,又看了看脸上红霞未褪,嘴唇微肿、衣裳略有些凌乱的妹妹,秦思源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身为兄长,他觉得他应该把敢背了人就对妹妹动手动脚的那男子先打一顿再说,谁让他竟然敢占妹妹便宜!可偏偏这人是将军…… 他良久没有出声,秦云昭忍不住往沈谦身后缩了缩,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哥……”被亲哥现场抓包,她只觉得胆儿都颤了起来,实在是…无地自容啊。 真是…女生外向啊!合着他这当哥的现在还像老虎了,一直可人意儿的妹妹居然还往沈谦身后躲了躲!秦思源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将军能否先走一步?我有些话要先问问阿昭。” 沈谦握着秦云昭的手一紧,深深看了秦思源一眼:“思源,刚才是我……一时孟浪了,你别怪阿昭,她其实……” 求不要越描越黑!秦云昭偷偷狠掐了一下沈谦的掌心,沈谦立即止住了要说的话,紧急转了话题:“好,我先出去。” 转头盯着沈谦出了院子,秦思源才眸色复杂地看了妹妹一眼,叹了一口气:“阿昭,进屋里说话。” 秦云昭进了房间,立即狗腿地给哥哥先倒了一杯茶,然后老老实实地坐下来打算听训。 “将军这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不提防秦思源突然会说出这么一句,秦云昭不由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哥哥。 “但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是一个好丈夫。”秦思源瞧着妹妹那双澄澈的杏眸,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哥知道你跟他情投意合,要是他没有那么高的官职和那样的家世,刚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他的求娶。 可是,他家中门第太高,父亲是特封一品的武侯不说,他本人也是正三品的都指挥使、定北将军。阿昭,哥哥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七品的校尉,我们的家世,跟他悬殊太大。 你和他,跟哥和心兰不同,高连部落那边,崇尚的是个人武力,并不受门第之囿,可我们大夏的权贵,却最是讲究门当户对,用姻亲来缔结两姓的利益。 你们彼此互生爱慕,只当有情就能饮水饱,可世俗却并非如此,我们这样的身份和家世对沈家不仅没有帮助,可能还会引人诟病。 你想过没有,将军再是喜欢你,但是他家里,可能并不愿意接纳你这样出身的儿媳。退一步说,就算将军坚持娶了你进门,家族长辈对你这样一个不合他们心意的儿媳妇也必然是不喜的。 要是你们能一直在兴州倒还罢了,要是将军回了京,你就得住进侯府去,等你进了那样的高门大户里,才会清楚里面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阿昭,你跟将军的感情能经得住大家族里的几回算计几回刁难?你这性子是否能在那深庭宅院里安稳得下来? 你不能从商,不能抛头露面,每天只能在那宅院里向长辈们晨昏定省,等着丈夫下值归来,行止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婆婆会当面训斥你,妯娌会私下取笑你,下人会暗地里嘲讽你…… 更别说还会有那些个妾室和通房,将军不会纳,不代表婆婆不会赏下来。一句‘长者赐,不能辞’,你就得捏着鼻子咽下那口堵心的闷气。 阿昭,这样的日子是你想过的吗?哥怕你会后悔!” 与其长痛,看着阿昭今后像摘下枝头的鲜花一样一天天在宅院中失了颜色慢慢枯萎调谢,不如短痛,给阿昭狠敲一记警钟,让她事先就有一个心理准备,再决定到底要怎么做。 秦思源狠下了心,把今后妹妹要面对的真实直接在现在就推到了她面前来。秦云昭听着哥哥的话,脸上一点一点失了血色,那样的日子,确实半点都不是她想过的! 她原来到底还是受了后世的影响,只想着两个人感情好了,自然日子过得好,可是在这里,夫妻两个人的小日子其实还是要受家族的影响。 就算沈谦执意娶了自己,可是成亲之后呢?他的父亲,他的嫡母,还有兄弟和妯娌,哪一个给自己上点眼药,就能让自己在大宅院里过得不痛快。 不痛快的事积多了,她对沈谦的感情还能保持到最初的真吗?被别人嘲讽取笑多了,沈谦对她这样一个家世只会拖后腿的妻子,又是否能保持最初的情? 秦云昭呆呆坐着,第一次觉得心里一片惶恐,更涌起了一阵接一阵的,无法抑制的钝痛。 她的生意做得再大,在勋贵高门眼中,也只是一个草民出身的商贾女子,就像当初的刘宏文,不过一个秀才,还要靠着何花姐才能吃好用好,就能鼻孔朝天地指着何花姐骂东骂西地嫌弃…… 秦思源瞧着妹妹愣愣坐着不出声,忍不住又心痛起来,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妹妹的发顶:“阿昭,别怪哥说得这么直白,逼你现在就要想这些。哥不想你以后后悔,却再也脱身不得……你先好好想想吧。” 一走出门,冷风一吹来,秦思源自己就先后悔了,他做什么就要一古脑儿先把阿昭吓成那样,他应该慢慢跟她说的。可他舍不得妹妹再陷进去,将军是个好男儿,妹妹要陷得深了,拔不出来怎么办,拔出来时太痛又怎么办?秦思源长长叹了一声。 “思源。” 秦思源吃惊地抬起了头,才看到沈谦竟然一直没走,还站在门口等着他,听到他那一声长叹,显然是已经猜测到了些,薄唇抿得紧紧的,一脸严肃地看向他。 秦思源定了定神,慢慢走了过去:“将军,你对思源一直关心备至,用心教导,你的大恩,思源愿意用命来还,可阿昭她……她不是高门中的大家闺秀,她性子野,又犟,过不了深宅大院的那种日子……” 秦思源絮絮叨叨地把自己对妹妹说的话直接说给了沈谦听:“将军,我只有这一个妹子,这一个亲人,我不求她今后有多荣华,只求她能过得开心。将军,请恕我自私……” “思源,你的担心,我能理解。”沈源终于沉声开了口,“我以前也曾经想过,自己未来的妻子可能是京都中的某一个端庄贵女,跟我见上几面,就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为夫妻,然后相敬如宾;直到我遇到了阿昭。” 沈谦的眼睛炯炯看向秦思源:“你们还没有住进兴州城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了阿昭……” 秦思源不由瞪大了眼睛,将军竟然……隐藏得这么深,真是、实在是太…… “阿昭那时不理我,我曾经爱而不得,心里甚至想着,若她不肯跟我在一起,我宁愿孤老一生!如今阿昭终于肯接受我,我心里开心得无法自已。 思源,我向你起誓,我沈源这一辈子,只爱阿昭一个人,不会有什么姨娘通房!我虽然不算手眼通天,但是也能向你保证,只要你答应让阿昭嫁给我,我出外任就会把她带到身边,要是回京任职,也一定跟侯府分府别居。我的后宅只会有她,有我撑腰,我后宅之事就是她做主,绝不会让她受别人的委屈!” 沈谦一双眼睛在灯火下熠熠发亮。秦思源知道将军一向一言九鼎,却从没想过他会为了阿昭,这样坚决地对自己作出承诺,一时愣在了那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5章 哪家的驴 沈谦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拍了拍秦思源的肩膀掉头就要往小院里去;阿昭被她哥这么一诈唬,可不得又跟自己冷硬着别扭起来?自己得赶紧把她给哄回来才行! 秦思源回过神一手扯住了沈谦的袖子:“将军,你……”刚才他来之前,将军就在……现在还想着回去,不会是想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吧? “思源,你放心,我会等到大婚那天的!”同为男人,秦思源那眼神沈谦自然懂,张口保证了出来,急步就走进了小院。 秦思源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再叫出来。阿昭和将军怎么就…… 难怪今天将军这么热心给阿昭操办及笄礼,还有靖风大哥和王延两个,他们一定是早就知道了,难怪靖风大哥说将军心里有数,刚才将军走了后还一直拖着自己喝酒,这两个家伙还说兄弟呢,哼,就瞒着他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拔营以后,秦思源本来想问问妹妹昨天晚上将军折回去后又跟她说了些什么,她现在是个什么想法,一看瞧见妹妹眼下那两片淡淡的青色,还是忍住了先不提。 阿昭是个有主见的,昨天晚上自己也是喝了点酒,又突然看到将军在那里,一时有些急了;今后的路阿昭要怎么走,她心里应该是有划算的。 何况自己昨天晚上还先把那孬的说在了前头呢,先不说别的,反正他和阿昭的出身就在这里,等阿昭能进得了沈家的门再说后面的事吧。 到了兴州,大家才听到了一个消息:宣平侯杨承业借督军之便,通敌卖国,如今已经连同一干人证都被拿下了,就等着和血羯汗王一起押解进京,御前听审了。 秦思源跟早已等在兴州的罗奕碰了面,才知道这是将军偷偷布下的暗手,不仅拔了杨承业暗中安在兴州军中的钉子,更是联合沈瑞大人和布政使符永年两人,一举翻盘,用诸多铁证将杨承业钉死,回京受审也不过是个程序问题而已。 秦思源暗自咋舌,一方面更加钦佩将军,一方面自己心里也动摇了,将军行事向来胸有成竹,他那天晚上对自己说的承诺定然不会是虚的,阿昭真是非他不可的话,不如放手让他们一起去努力? 那枚羊脂白玉葫芦已经被沈谦抽了个空子,重新挂回了秦云昭的颈上,而秦云昭其实也已经决定要跟在沈谦后面进京了。不过秦思源跟铁心兰的婚期原来就定在了秋季,如今兴州军打了胜仗回来,有好些年不用动兵,正好让两人把亲事办了。 好在原来就一直在准备,两边挑了个吉日,就在东野的宅子里设了新房,沈谦赶在进京之前做了主婚人,靖风几个当了傧相,一众兄弟们热热闹闹地帮着秦思源把铁心兰迎娶了回来。 男人们在前面闹,秦云昭就在新房里陪着嫂嫂。听着前面闹得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的,铁心兰不由有些坐不住了;“阿昭,你哥不会被那群家伙灌醉了吧?” 秦云昭安慰了她几句,自己心里也没底,连忙偷偷跑到前面来看。果然是闹得不像样子了,不仅兴州军的兄弟们灌酒,高连部落那边也逮着秦思源摘走了他们的部落之花这个由头,狠着要灌醉秦思源,原来帮他挡酒的几个兄弟,包括罗奕,早已架不住人多,已经被灌趴下了。 秦云昭轻轻挑着帘子看着外面,不由蹙了眉头,这些混蛋,这是存心不让哥哥好好洞房了! 她一挑帘子,坐在酒席上看着一群弟兄笑闹的沈谦就看到了,借口更衣走了过来,拉了秦云昭到墙角:“怎么了?” “嫂嫂在里面担心呢,我哥被灌成这样可怎么行啊。”秦云昭跺脚干着急,这样的场合她若是弟弟还好,还能出去给哥哥挡挡酒,“我又不能出去……” “就算你能出去又能挡多少酒?自己也就两杯的量!”沈谦瞪了她一眼,捏了捏她耳垂,“为了你哥,少不得我豁出去帮他了,要是我喝醉了,你得帮我煮醒酒汤,还得照顾我,不许嫌我!”很有一番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口气。 “别!”秦云昭连忙扯住了他的袖子,“喝酒伤身……” 沈谦瞧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眉眼舒展地笑了起来:“我总得从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宁可我伤身,也不能让你伤心。”说完了觑着四下没人过来,竟是极快地在秦云昭脸上亲了一下,这才笑吟吟地往前面去了。 秦云昭不提防他突然来这一下表白,捂着脸怔了片刻,才呸了一声,沈胡子这混蛋,还真是逮着机会就使坏!从帘子里瞧见沈谦已经冲入了战团,大杀四方了,一边咬牙一边赶紧去厨房调醒酒汤去了。 沈谦身先士卒地杀入,身边的亲卫自然也冲了进来,不一时就将那些个还想灌酒的人给倒灌了回去,沈谦赶紧觑了个空当,把秦思源从席上拉了出来,往后院子里推去。 秦思源已经喝醉了,嘴里酒话说个不停,直叫嚷着“干了”,还要再跑回去把高连部落那几个没娶着铁心兰正一肚子泛酸水儿的小伙儿给喝趴下。 沈谦无奈,一边架了他一边劝着:“思源,今天可是你娶媳妇儿的好日子,你可想好了……” “娶媳妇,对,心兰!我要去心兰那里!”秦思源连忙努力睁眼辨了辨方向,摇摇晃晃要往后院走,一眼瞧见旁边的沈谦,嘴里的话又冒了出来,“将军…我敬你是将军…要对阿昭好,不然,不然等容渊来求娶,我就劝阿昭嫁给他…远也不怕,只要阿昭好……” 秦思源能率队顺利纵插血羯跟大部队前后伏击,赫连容渊是出了力的,这事儿沈谦知道,却没想到容渊竟然跟秦思源提起了求娶阿昭的事。 沈谦立即回想起那俊美的少年,在离别的清晨突然对阿昭的拥抱,心里忍不住狠狠酸了一下,明知道应该不会,还是跟秦思源又求证了一次:“思源,你没答应容渊吧?” “要阿昭……阿昭喜欢就行……心兰,心兰呢?” 沈谦见秦思源实在醉得狠了,只得扶了他进了后院,里面早有铁心兰的两个丫头等着了,见新郎官总算来了,赶紧接了进去。 沈谦调头回来,心里竟很不是滋味儿起来。看血羯的形势,赫连昆仑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汗王,赫连容渊得他看重,封王也是极有可能的。阿昭若嫁给他,过的日子确实会比自己家中要简单些…… 秦云昭在灶下调好了醒酒汤,让夏晴送了一份进新房,另外一份自己端着,却遍寻不到沈谦,心里正在奇怪,无双却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禀报:“姑娘,将军他…怕是喝醉了,非要在姑娘房间里躺着。” 秦云昭不由抚额,叮嘱无双帮着照看外面,再跟靖风说一声将军醉了,要在厢房歇息一阵;端了醒酒汤先往自己房间里去了。 沈谦正一脸通红地躺在美人榻上,听到秦云昭唤他,只伸手将她的腰紧紧搂住,眼睛却是半点也没有睁开。这人,喝醉了也想着占人便宜么? 秦云昭又好气又好笑,一手抱了他的头抬起来,一手就把大靠枕垫在了他颈下,慢慢把醒酒汤一勺一勺地给他喂了下去,又给他喂了一杯水,才轻轻掰开他的手,打水来帮他净了手脸。 用帕子轻轻揩净了沈谦的手,秦云昭正要起身,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胳膊牢牢地又箍住了她的腰,沈谦一双眼半醉半清明地盯着她,眸色如浓墨,深暗中竟泛出光泽。 “阿昭,你不许嫁给别人!” 这是又往哪儿来了这么一出?居然说起这么孩子气的话了,还真是喝得多了。秦云昭有些好笑,伸手去拧沈谦的脸:“那你说说,别人是哪个啊?” 沈谦却又不说话了,只死死扣着秦云昭的腰不准她动。喝醉酒的男人真心伤不起啊,秦云昭没奈何,只好放柔了声音来哄他:“你这样躺着冷,你先放手,我去帮你取一床薄毯来。” 无双不会说出去的,靖风知道她在照顾将军,也不会跑到厢房去看的。就由得沈谦在她的房间里歇一阵吧,谁让他帮自己哥哥挡了那么多酒呢。 沈谦却还是不肯放手,见秦云昭想走,更是手上用力将她放倒在自己里侧,紧紧挨了上去。 后背是墙,无法再退,前面却是逼得紧紧的男人。秦云昭只觉得这紧窄的空间里一下子都充满了淡淡的酒气,让她有些头晕,更有些紧张,喝醉酒的男人自制力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秦云昭忍不住咬了咬下唇,伸手去推那人火热的胸膛:“沈胡子,别闹了,我还要……” “别咬,咬得我心疼。”沈谦纹丝不动地将秦云昭挤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拇指轻轻摩过她的下唇。 一种麻麻的细小电流立即从唇上直接通到了秦云昭的心里,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沈谦半醉的眸子却亮晶晶地含了笑意:“阿昭,别怕,我不会欺负你的,现在不会……”双唇却是轻柔地贴了上来。 上次他就是这样温水煮青蛙,结果第二天自己舌头都麻了,秦云昭急忙把头抵到了他怀里:“不要,酒气熏天的,臭死了。” “你说了不嫌我的。”沈谦的声音竟带了丝说不出的委屈,“你说话不算话,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原来经常板着脸的沈谦也会这样装可怜?秦云昭只觉得好笑,伸手去揪他的耳朵:“驴耳朵真长,就是听话听错了,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过!哪家的驴这么会耍心眼儿,我这就叫人牵出去。” “我不走,我是阿昭家的!” “沈胡子你要不要脸!”秦云昭差点笑岔了气,喝醉了的沈谦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有手机就好了,把他这赖皮的样子和说的这些话录下来,看他清醒以后脸往哪儿搁! 沈谦看着怀中笑得双肩乱抖的人儿,声音一下子变得喑哑起来:“我不要脸,我只要阿昭,我就是阿昭家的驴,除非阿昭牵我,否则我哪儿也不去。” 秦云昭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她的一只手被沈谦紧紧地抓着,按在了他的下腹。哪怕隔了衣物,掌心里驴样的物事又热又硬,被她下意识地摁握了一下后,更是凶焰滔天地轻轻跳动着。 不要脸的沈胡子,她才不要牵什么驴! ps:稍后马上再更一章,特此感谢大家的打赏。特别是亲爱的解脱mm,你悠着点儿啊,这样打赏的我都坐不住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6章 进京 沈谦第二天一早就走了,眉眼带笑地将那条没来得及洗的中裤紧紧藏在包裹最深处;他要进京献俘,还要押解杨承业过去,时间耽搁不得。 秦云昭揉着发酸的手腕子躺在床上不想起来,沈谦昨天在她这里折腾到后半夜才回去,她的唇现在还有些肿,要是出去,怕被人看出端倪。 秦思源倒是赶早就起来去送了行,脸皮微红地任靖风和罗奕几个人打趣取笑着,直接走到了沈谦面前来:“将军……” 沈谦因公务先走,秦云昭却是要押后一阵,再运一批冰蓝缎和毛皮进京。进京后,那就是要丑媳妇去见公婆了,秦思源心里有些不安稳。 “思源,你放心!”沈谦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拍了拍秦思源的肩膀;心里倒是极其羡慕他昨晚已经玉人在怀千般缠绵,自己还只得借着酒醉半哄半强地小小释放了一回。 见秦思源点了点头不再作声,沈谦正要上马,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压低了声音在秦思源耳边说了一句:“杨承业那里,我不会让他在路上好过的!” 杨承业?秦思源一愣,见沈谦已经翻身上马走了,心里突然若有所悟。 那天击溃了血羯军后,他怕阿昭受伤,急着来找妹妹,将军既是喜欢阿昭,应该也会是跟他一样的心思和动作,阿昭在军帐中跟他说的事,八成是被后来赶来的将军听到了,将军这是摆明了要帮阿昭出气。 宣平侯杨承业原先还拿自己威胁阿昭,想打阿昭的主意,哼,如今他已经是阶下囚,被将军暗中掌握的一串铁证钉得死死的,再也翻不了身了,这一路进京,将军肯定是要帮阿昭出气来着。 杨承业,他该!秦思源目光悠远地看着沈谦的背影,突然觉得,要是将军这趟回京能给家中的长辈说通了情理,阿昭嫁他倒也是很让人放心的。 沈瑞一直放不下心,自那回杨承业籍着搜查刺客保护自己的由头,带人将他的官邸暗中查了一遍后,当时杨承业虽无所获,还假惺惺地跟他告了罪,说是担心他的安危,一时情急冒犯了,沈瑞的心里却一直有些不安。 他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窜出来一个刺客让杨承业那么恼怒,竟是直接就跑到了自己的官邸来;沈瑞马上就想到了秦云昭。 杨承业不知道秦云昭的身手,他却是知道的,定是阿昭发生了什么事,杨承业以为是自己动了手,这才气急败坏地过来找人。 可惜等到第二天他去清荷坊问时,清荷坊的何东家却是说阿昭回靠山屯了。沈瑞私下派了人去靠山屯打听,都说并没有看到秦云昭回来。 沈瑞的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派了人偷偷往杨承业的官邸打探了,却并没有探出什么事来。直到后来兴州军罗校尉暗中跟他联系了,他才得知阿昭竟是跑去前线给他的四弟送信了。 阿昭怎么就会知道杨承业做的那等机密的事了?沈瑞只一转念头,除了赵清婉的事他不知道,剩下的事还真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不由又恼又气。恼的是杨承业竟然对阿昭下手,气的是自己没用,没护住阿昭。 沈谦一回来,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报说秦云昭已经回来了,不过跟了她哥去了东野。沈瑞正想着过去一趟,可杨承业的事却绊住了他的脚,一时竟抽不出时间来。 直到昨天,沈瑞才知道前天是秦云昭的哥哥秦思源成亲的日子,只是定了行程今天就要出发,去东野是赶不及了,沈瑞只得让人将一份贺仪送到了柳街的秦宅。 见四弟从东野赶了回来,沈瑞话里话外地就忍不住打听起来,明面上问着沈谦过去给秦思源主婚的事,暗里却是想听到些秦云昭的消息。 都是聪明人,原来又得知阿昭跟沈瑞同船而行,还救过他的命,沈谦哪会听不出嫡兄的话音,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只说自己当时喝醉了,把沈瑞的问话搪塞了过去。 反正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他这三哥也没机会再去阿昭面前打转了。沈谦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等到了京都,立即把手头公事处理好,尽快把阿昭的名份定下来,务必趁早断了沈瑞的那一点私心。 沈瑞只觉得四弟的表情有些奇怪,心头不知为何就突地腾起了一个念头。阿昭她这么好,若说跟兴州军没有半分牵连,他还能想得过去,可阿昭的兄长不仅在兴州军从伍,原来更是四弟的亲卫出身。 就是这一回,也是阿昭把消息带给四弟的,四弟这次回来,前些时日每天都忙到后半夜,他原来只以为是四弟克己奉公,急着要做好公事,谁知道竟是为了在后面抽出那几天的时间去东野。 去东野,急急忙忙地赶着时间为秦思源的迎娶主婚。若是寻常亲卫出身的校官,会有这等殊荣吗?莫不是因为阿昭? 想起自己这四弟至今未娶,沈瑞的心里就像有一把钝刀子刮过一样。再一想四弟刚才对自己话里话外打探之意的搪塞,沈瑞心里那模糊的念头更是清晰了几分,四弟的心里头,怕是也有着阿昭吧…… 秦云昭又忙了半个月,帮着哥哥把成亲后的礼数做全了,然后把清荷坊的诸样货品都备齐,这才带了无双和夏雨再次向京都进发。这一回进京,心情竟是有些莫名紧张起来。 离京还有两日的路程,在客栈打尖的时候,无双在外面转了一圈,就把打听来的最新消息禀报给了秦云昭:“姑娘,听说大理寺已经定了杨承业的罪,大家都说皇上这次会大大封赏兴州的将士呢;还说血羯已经递了国书,要派使者过来跟咱大夏缔结和约。” 夏雨呼地松了一口气,双手合什向天祷告:“菩萨保佑,不用打仗真的太好了!”秦云昭不在那些天,她和夏晴两个虽然跟着无双继续做事,却也是一直挺担心会发生战乱的。 无双不由取笑了她一声:“兴州有沈将军坐镇,真不知道你还担心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却忍不住偷偷看了秦云昭一眼,将军和姑娘…… 爱一个人,原来只听到别人夸他一下,心里都会是甜丝丝的。秦云昭脸上微微一红,连忙说着话掩饰过去了:“都说‘宁当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夏雨担心也是正常的。” 夏雨连连点头:“姑娘不知道,我家原来就是兴州的,我小时常听我娘说起以前血羯犯边的事,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铁老将军在前面把血羯人按着打,突然又从铁老将军后面窜出来好多血羯蛮子围了兴州城……” 秦云昭不由心里一沉,铁铉心认回儿孙后,她自是偷偷问过了沈谦,若非当时防守右翼的副将故意为之,血羯军怎么能绕过铁铉心的主力布署,直扑兴州城? 本来铁老将军离去前,在兴州城亦有妥当的防守布置,便是撑到他率军返回也是没有问题的,偏偏有人勾结外寇……兴州城破,不是血羯军打进来的,而是被人放进来的。 铁老将军的幼子更是被人从背后一箭取了性命,所以他的妻子、女儿,才会抱了幼子的尸体断然从城墙跳下殉了城。 朝中势力倾轧,高官蠹蠹,毫不把边关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当回事,他们看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而那一战后,因为铁家不是世家,只是因为军功才一步步走出来的,先皇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并没有给铁老将军一个很好的交待,只推出一些小鱼小虾做了替死鬼,铁铉心心灰意冷之下,这才隐姓埋名。 “我娘说,那年血羯兵进了城,大肆掳掠,别说像咱们这样的店子了,就是那些大户,也是……”夏雨这一段日子在清荷坊也把口才练出来了,说得绘声绘色,无双睁着一双大眼听得入了迷。 秦云昭心里的阴翳却是越来越重了。她到底还是想得简单了,只想着沈谦这回是得了胜回来,皇上必有奖赏,却没有想过杨承业不过一个三品的侯爷,他又哪里有那么大的胆量去做那些事? 当时她听到的,是“京中有急信”,京中,又是谁在背后推手呢?不顾兴州十几万百姓和兴州军几万儿郎的性命,要置沈谦于死地,不止沈谦,还有沈家,沈家背后的势力……所以沈瑞才会争了一个副督军的职位过来吧。 这一次,他们未能得逞,只怕沈谦这般出头,已经是他们的眼中钉了…… “姑娘,姑娘?”无双瞧着秦云昭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心翼翼地唤了两声。 “什么?”秦云昭恍然回神,看向无双,“怎么了?” 见她脸色回复了些,无双松了一口气,连忙笑着说:“姑娘,这街头有家铺子做得千层酥饼味道绝佳,婢子去帮姑娘买些过来吧,明天路上还可以带了当点心吃。” 眼看就要进京了,姑娘这怕是被勾起了心思,想起了沈将军那一头了吧。她跑了一趟京都押货,并不是内宅里那没见识的,姑娘的门第和沈将军那里差得太远,要是成了还好,万一没成,姑娘再是厉害,到底是女子,可千万不要钻了牛角尖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7章 纵容 秦云昭“嗯”了一声,又提醒了无双一句:“你现在已经是我清荷坊的管事了,当着外人的面可不用再自称婢子了。” “啊,婢子自称惯了……小的明白!”无双福了一礼,恭敬退了出去。 夏雨两眼晶亮地看着,心里一阵激动。她和夏晴一起被姑娘买下用了一段时间,姑娘就把她挑了出来在清荷坊帮忙做事,虽然家里的事也要两头做,可夏晴却是只在家里做事的。 姑娘这是在栽培她呢,要能练出来像无双姐那样有本事,今后也当一个管事,那可比呆在内宅有出息多了! 秦云昭不动声色地瞥了夏雨一眼,心里微微一哂,要是夏雨像无双一样是个好的,她自然也是要好好用着,反正时间还长着,且等着看吧。 无双很快就买到了一大包酥饼,只是心中有事,回来的路上一直低了头慢慢走着,想着能不能想办法帮姑娘玉成好事。 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街道上的人纷纷往两旁让开,有眼色的张望了一眼,就笃定地说了出来:“是血羯的使者!” 血羯使者?无双刚抬起来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由失口惊呼了出来:“容渊?” 马儿已经跑了过去,无双疑惑地看着马背上的那个人,一下子又不确定起来,是容渊吧?好像又比容渊高一些壮一些?无双瞧着那一队人马仪仗已经跑得没影了,这才收回了目光走了回去,想了想这事儿也不确定,就没有给秦云昭说出来。 无双买回来的千层酥饼确实当得起“风味绝佳”这四个字,就是吃多了有些干口,秦云昭晚间把自己房间里那一壶温水都喝光了,见无双和夏雨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也不打算叫醒她们,自己就拿了壶去小厨房打水。 押货出门,最要紧的就是安全。秦云昭租的是客栈的独院,便于放货,也便于镖师们值守。捧了壶水出来,秦云昭又在院子里四下转了圈,问了今天值夜的人没有什么事,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把水壶放到桌子上,秦云昭不紧不慢地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水,似乎要拿起杯子来喝水,右腿却没有任何征兆地后一记撩踢。 身后正悄然走近的黑衣人身形暴退,却还是被腿风扫中了肋下,伸手捂着发出了一声闷哼:“阿昭!” 急抢上前的秦云昭将手中的匕首硬生生地停住,抬头狠狠瞪着站在面前的人,却也知道压低了声音:“你要想找死我就成全你!” “你怎么还是这么厉害?”赫连容渊含笑看着已经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秦云昭,声音也是低低的,星眸中却光华烁烁,“我可不想找死,我就是快想死你了!” 秦云昭脸色一红,收了手中的匕首,身子也轻巧一退,避开了赫连容渊想揽过来的手臂:“你再胡说,小心我跟你翻了旧账一起算!” 旧账?是指他临别时突然给她的那个拥抱么?赫连容渊不错眼的上下打量着秦云昭,叹了一声:“你长高了。”却是果然不敢再动手动脚了。 秦云昭也不想揪着那事,转身避开他的视线,另外提起了话题:“你怎么来大夏的京都了?你是使者?做什么要穿得这么一身黑衣趁夜来找我?” “问题这么多,不会就让我这么站着跟你说吧?”赫连容渊嘴角微翘,等秦云昭给他指了座位,又拉近了几分才坐下,伸手就取过秦云昭手边那只盛满了水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装作并没有看到秦云昭脸上的羞恼,轻笑了一声,“口渴了。” 他喝都喝了,总不好再说破那是自己用过的杯子,秦云昭忍了忍,另外取了只杯子倒了水,放在了自己手边。 “阿昭,我五叔已经当了血羯的新汗王,封了我当左贤王,这回就是我带队过来与大夏缔结和约。”赫连容渊目光一直停在秦云昭身上不想移开,直到她又瞪了自己一眼,才敛了笑意,“不过我这一路过来并不平安,明面上的使者也不是我,我只是一个侍卫,所以我才捱到夜晚穿了这一身偷偷出来。” 其实他虽然打马过去了,却是早瞧见了人群中的无双,也听到了她那声低呼,只是面上装着无事而已。等一行人在驿站安顿了下来,他才偷偷使人出来打听到了无双落脚的这家客栈。 秦云昭前脚刚出了房间,他后脚就摸了进来,觑见了是她的身形,就一直等在了房间里。本来还想给秦云昭一个惊喜的,谁知道差点就成给自己的惊吓的。 秦云昭听他说了来龙去脉,忍不住噗地一声低笑了出来:“都是你自找的。”旋即脸上又凝重起来,“是大夏有人不想你安全进京吧。” 赫连容渊点了点头:“这一路疾行,幸好两边都有安排,也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次暗算,不过这几天似乎躲在暗处的那些人有些怀疑那使者不是真的了,只是一时还没有太怀疑到我身上。” 若是血羯派来诚意求和、缔结国书的使者在大夏境内死了,怕是血羯那边又要跟大夏好一场争斗了。太平犬,乱世人,那些人为了利益博弈,这些在他们眼中贱如草芥,竟是不惜手段地搅事。 秦云昭心里只觉得闷得难受,蹙眉看向赫连容渊:“现在离京不过两日的路程了,万一他们宁杀错不放过,下了狠手怎么办?不如你乔装改扮跟我一起进京?”她身手好,自忖如果有什么事发生,也能护住容渊。 容渊的眉眼一下舒扬开来,伸手去抓秦云昭的手:“阿昭,你对我真好……” 秦云昭紧急把手缩到了背后:“容渊,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以后你老老实实叫我‘云昭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心思!” 容渊噎了一下,瞧着秦云昭脸色郑重,慢慢开了口,却还是叫的“阿昭”:“阿昭,我已经长大了……” 变声期早过,如今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长身玉立、英武俊美的少年,更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五叔倚重信任他,封了他做了血羯的左贤王,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本跟阿昭并肩站在一起了。 “长再大你也比我小,在我眼里就是弟弟。”秦云昭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地说了这一句,并不理会容渊有些难看的脸色,径直就商量起让他怎么改装的事来。 第二天,血羯使者因为旅途劳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却发现有一名侍卫失踪了,这一路明里暗里死了不少人,有血羯的,也有大夏的,失踪的人又没有半点线索能查找,使者和大夏派来的主事官咬牙商议了一阵,只得加强戒备,继续前行。 清荷坊的商队却是赶早就起了身,行商么,只要不错过了宿头,自然是要起早贪晚的赶路了,路上少耽搁一天,能挣到的银钱就能提早一天进手里;这样一队押货进京的商队,在年前来说,实在太普通了。 容渊拗不过秦云昭,只能被她打扮成了身边的婢女。好在秦云昭带了无双、夏雨在外行走,都是戴了面纱的,将容渊头发一挽,面纱一戴,买来的裙子又稍微放长些,遮住了他那一双大脚,看起来倒也是娇俏的丫环一枚,就是个子高了些。 无双对镖师和车夫们随口说了一句:“是我昨天看到她为了给家人治病,自卖自身,想着姑娘身边少人服侍,就随手先把她买了下来。” 昨天无双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大家也没怎么注意,更不会专门去看那三个女孩子的房间了,只以为容渊是昨天晚间就买来的一个丫环而已;大家压镖也是走南闯北的,这事儿常见,清荷坊又是镖局老主顾了,因此车队里的人也不会多嘴去打听什么。 容渊就安安稳稳地跟在秦云昭身后上了马车。本来还想着有了一个靠近的机会,可以让秦云昭改变想法,可此时,赫连容渊瞪着不时瞥了他一眼然后暗笑的秦云昭,终于忍不住无奈地开了声:“阿昭,你还要笑多久?” 他其实挺喜欢秦云昭眼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前提是秦云昭不会这么偷笑,他也不是这种女子的打扮。 容渊样貌俊美,再这么一打扮,还真的跟一个娇娘差不多,只是他一开口就露了馅,嗓音再清越,也带了男性的沉厚出来。 秦云昭觉得这个样子发出这种声音,实在太搞怪了,实在憋不住了,哈哈笑出声来, 赫连容渊自然也明白秦云昭为什么会笑成这样,想开口又闷闷地忍住了,看着眼前的少女笑得杏眸水汪汪的,立即想起了在曲城那一段,她叫自己“容鸭子”的时光来。 那时候,她因为调侃得他生了气,又软声来哄自己原谅她的失语,因为封三的相逼,她脱口而出说他是她的人,更是为了他将封三暗中弄死…… 赫连容渊突然就觉得心里不气闷了,既然阿昭觉得好笑,就任她笑吧,他是男人,纵容纵容她又如何,他才不要当她的弟弟,等着吧,他总会把阿昭这想法给变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8章 容丫头 秦云昭找开了车厢里放着的一只大藤箱,忍笑看了容渊一眼:“一会儿就要到城门了,你没有合适的路引,就暂时委屈你在这里面先躲一躲了。” 容渊身上带的只有血羯的国书,并没有夏国的路引,一般守城的兵士看到她们商队是女东家或女管事,并不会查得太仔细,顶多只是撩开车帘子来看一眼而已;所以秦云昭在第二天就买了口大藤箱,打算让容渊先藏进去,混进京了再说。 容渊紧紧盯着那口藤箱,只觉得实在是有损形象,秦云昭瞧着他想掀桌又强忍着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软了语气哄了哄:“就是进城那一小会儿而已,你横竖女人都装过了,还怕再钻一回箱子么?” 容渊倒是挺喜欢秦云昭能这么软软糯糯地来哄自己,只是如果不是说的上面那些话就好了,到底也没办法,只得艾艾怨怨地把身子蜷缩进了那藤箱里;为了保险,秦云昭还在他身上放了几件折好的衣服遮掩了。 眼看着车子越排越近了,前面却突然闹了起来。原来今天城门的搜查不同往日,竟是格外的严厉,兵士们对那辆载了女眷的马车也要搜查,一番争吵后,硬是把大箱子都打开来看了。 车上的女子见自己的衣物都暴露在人前,羞恼成怒,不由又哭又骂起来,周围也有人看不过眼帮忙说话的,一时闹得不可开交,竟是把后面的车队都堵住了。 秦云昭不由心中发急,连忙掀开箱子让容渊先出来:“今天这样也躲不成了,城门居然查得这么严!” 容渊面色不由一沉:“怕是那些人已经发现不对了。”伸手就去解腰带,“我重新换了衣服,找机会再偷偷溜进城去。”这样查得厉害,他不能连累阿昭。 秦云昭不放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对这里不熟,我来过京都,不如我换衣服,你拿了我的路引先进城去。” 容渊不肯,反握着秦云昭的手不放,正要开口,车壁突然被人轻轻叩响:“秦教头?” 秦云昭已经听出了是王延的声音,急忙抽出手让容渊靠里坐好,自己撩开了车窗帘子:“王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王延一见秦云昭的面,心里就松了下来,不枉他这两天起早贪黑地守在这里,总算接到人了,脸上开心地笑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将军估算着秦教头应该是这两天到京了,让我在这里守着秦教头呢!” 将军?沈谦?!他这么有心专门让人在这里等着阿昭……听着秦云昭和王延的寒暄,容渊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秦云昭却是一脸轻松地回过头来:“王大哥有沈谦的令牌,他带我们从北棠门进去。”北棠门是专供达官贵人走的路,只要出示了令牌,并不用查路引。 秦云昭当即吩咐了无双带了商队在这里等着入城,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她稍后再汇合,自己的这辆马车则让车夫驾了跟着王延往北棠门而去。 果然北棠门虽然也搜查得比寻常紧些,但也只是揭开车帘子看了看,见车上端坐着一名小姐,一个丫环正跪坐在她脚边给她剥着干果,再一看王延手中拿的又是新近立功的兴州都指挥使、定北将军沈谦的令牌,守城兵士挥手就放马车进了城。 容渊将手中剥好的干果递给秦云昭,瞧着她毫不客气地吃了,笑了笑又伸手给她剥起来。他本来是打算进了城就下车,再去跟手下联络的,现在却改了主意。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急,先看看那王延要把阿昭带到哪里去! 马车先是进了一家客栈,不过一刻钟王延已经换了身衣服,带了秦云昭和容渊从后门出来,直接上了等在那里的另一辆马车。 王延仔细注意了并没有盯梢的尾巴,这才左拐右拐地将秦云昭带到了城南一处大房子外:“秦教头,元宝胡同到了,就是这里。” 秦云昭揭了帘子,见王延叫开门让人拆了侧门的门槛,把马车带了进去,这才跳下马车,扫了四周一眼。 王延嘿嘿笑了声:“这是将军私下置的一处房产,这里离几条主街都近,将军说让秦教头就在这里安置下来,免得去客栈不方便。” 容渊也跟着跳下了马车,冷冷扫了王延一眼,挨到了秦云昭身边,心里已经打起了鼓来,沈谦这是什么意思,私下置的一处房产,让阿昭住进来? 王延跟容渊以前也照过几次面的,只是容渊现在一身丫环装束,又戴了面纱,王延本来并没有看他,被他一记隐含煞气的冷眼一扫,本能地就抬眼看了回来,隐约觉得这丫环的眉眼有几分眼熟,却一时也没不想秦云昭身边还有哪个丫环,这么高个子,还对自己这么横眉冷眼的。 王延不由看向秦云昭问了出来:“秦教头,你什么时候还买了这么个丫头?这个子高的,做衣裳、吃东西什么的,怕是也挺费钱米的。” 王延身为武人,对冷煞之气自然敏感,容渊那一眼扫来,他马上就感觉到了这丫环有些怪异,似乎对自己很有敌意,可是这样一个丫环被秦云昭带在身边,王延也不好说什么,借着半开玩笑的样子就调侃着贬了一句。 秦云昭见容渊挨近,抬脚就走开了一步,这才横睨了他一眼,嘴里却是对王延说着话:“是啊,在路上才买的,叫容丫头,性子不太好,王大哥不用管他。” 王延喏喏答了,叫了这宅子的管家先将秦云昭带进去安顿了,又守着无双带了车队过来,指挥着把货卸进了临时腾出来的库房,将一众人等都安置好了,这才匆匆回去复命了。 沈谦刚刚从兵部回来,正约了几名心腹幕僚要来商事,一听到王延来了,立即就让人把他先叫进了书房:“可是今天接到人了?安置好了吗?” 王延忙把今天接到人以后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沈谦听说城门查得比寻常要严,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怕是赫连容渊这几天终于要进京了吧,那些人一路没有截杀到他,到最后这关口,自然更疯狂一些。 听说那几个在路上已经得手杀了血羯使者团的一人,谁知后来又得知并不是真的赫连容渊,这才又急忙即时地在京都做了件不大不小的案子来,籍着这追杀凶手的由头,严查四门,只要怀疑是赫连容渊,怕是就先会以一个疑犯的名义先捉了去了。 这事沈家也有势力参与,却是要保赫连容渊的,有父亲和大哥那里定夺,沈谦并不想多事,也免得平白又惹了父亲和大哥的猜忌。 王延回完了事,迟疑了一下还是禀报了出来:“将军,秦教头她随身带了一个丫头同车,那丫头有些古怪。” 秦云昭的丫头并不多,只有无双、夏雨和夏晴三个,寻常无双和夏雨是常被她带出来的,王延也应该见过面,沈谦听着王延说古怪,就知道并不是那两个丫头,不由张眼看向他:“哦,怎么个古怪法?” “属下觉得,似乎应该在哪里见过她,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她看属下的眼光颇有些不善,而且那丫头个头长得挺高,比属下还高了两指,女子中长这么高的极是少见。” 见沈谦已经皱紧了眉,王延忙将语速加快了几分:“属下故意损了那丫头一句,秦教头并没有帮那丫头说什么话,只说那丫头是她在路上买的,叫容丫头,让我不用管她。” 路上买的,容丫头!沈谦刷地站起身来,急忙就往外走去:“靖风,你给几位先生说明一下,我有急事现在要出去,让他们先回去。” 王延连忙跟了上去:“将军,可是那丫头有什么不妥?” “他是跟阿昭同车进城的?”沈谦听到王延肯定的答复,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何止有什么不妥,简直是大大的不妥!这该死的赫连容渊,竟然溜到了阿昭车上,若是他连累了阿昭怎么办,若是他花言巧语哄走了阿昭怎么办?他得马上赶过去看看,要让阿昭再跟他同居一院,他怕自己没处买后悔药吃! 沈谦一肚子着急地赶到元宝胡同时,容渊刚好已经洗浴了一番,换回了男装,正坐在秦云昭那间房的见客厅里坐着喝茶,打算再跟阿昭说几句话就走,就到无双来报说将军过来了,不自觉就挺了挺胸脯。 沈谦路上虽然着急,进了院子却是马上放慢了脚步,行路不急不缓,看着格外沉稳有度,跟在后面的王延偷偷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忍不住在心里暗地里给将军叫好,这才叫做男人的风度! 到底是沈谦的宅子,秦云昭听到无双来报,连忙起身站了起来,才走到门边,沈谦已经自己打了帘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抬眼就看到了月余多未见面了的秦云昭。 秦云昭安顿下来,也是紧着先好好洗浴了一番,新出浴后自然比平常更添了一分明艳,沈谦心头一热,不自觉地就轻唤了一声:“阿昭!” 这一声轻唤饱含情意,听得秦云昭心头一麻,想起他在东野临走那夜半赖半哄做的坏事,脸上不由飞了红霞,不自觉地轻咬了咬下唇,才行了礼:“将军。” 沈谦毫不避讳,实打实地伸手握了她手臂将她扶住了:“怎么,一个月没见,你要把我也当生人了?”就势轻轻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掌中,才含笑看向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容渊,“如今我该唤你左贤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299章 护食的男人 容渊的目光落在沈谦紧握着秦云昭的那只手掌上,垂眼片刻才拱手行了礼:“沈将军,都是故人,私下里何必那么见外。” 秦云昭好气又好笑地任沈谦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听着他半点礼数不错地跟容渊寒暄着,只觉得这沈胡子实在是,让她有些想咬牙。 本来还想再磨蹭一刻好多跟阿昭说说话,可瞧见她顺从地让沈谦牵了她的手的样子,容渊怕自己实在会装不下去,勉强说了几句,就直接致谢告辞了。 瞧着他脸色有些发白,虽然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神色,那明显僵直的背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绪,秦云昭一时心有不安,忍不住在后面叫住了他:“容渊!” 容渊身形猛然顿住,转过头时脸上已经勉强挂上了笑意:“阿昭,怎么了?” “外面敌人环伺,你千万要警醒些,记着要小心!”秦云昭不放心地交待了一句,面前的少年是容渊也好,是赫连容渊也好,她都不希望他出事。 容渊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星眸微亮地仔细看了秦云昭一眼,似乎想把她看进自己心里,语气温和至极:“我省得,阿昭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秦云昭这才点点头冲他挥了挥手,赫连容渊如今所要面对的,并不是封三那类的小角色了,朝堂风云她不懂,也并不觉得她这样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能够插足其中,她现在能说的,也只有这几句提醒了。 容渊被王延带着从角门里送了出去,一直立在秦云昭身后的沈谦觑着左右无人,伸手就揽了秦云昭的肩头带了她进屋里:“阿昭,可有想我?”反手就关了门。 秦云昭斜睨了他一眼,伸指轻轻点在他胸口:“小狗护食都没有你这么凶的。你那么巴巴儿地急什么?” 当着容渊的面,她不想引起什么误会,自然由着沈谦去了。只剩下两人了,秦云昭就没打算憋着,半玩笑半调侃地直接点破了沈谦那心思。 她樱唇微微嘟着,明明指尖只是轻轻点在自己胸口,那处却有一股酥酥的感觉如水波般一圈圈漾开,沈谦心里不由一荡,然后又是一紧,他可没忘记秦云昭上回气他不信任她的事。 伸手将那撩乱人心的纤指捉住,沈谦老老实实地交待起来:“容渊那小子长得实在太好了,嘴巴又会说话,我怕他会哄了你去。” 秦云昭垂下眼帘,浓密纤翘的睫毛轻轻颤动,让沈谦看不清她的眸色:“是你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这话就太考验男人了,沈谦索性只说心里的话:“跟信心无关,反正要哪天把你放在我碗里吃下肚了,我才放心!” 秦云昭脸色一红,嗔了他一眼:“想得美,你且慢慢等着吧!”纤腰一拧就要脱开沈谦揽着自己的手。 沈谦不肯放开她,上前半步将她搂得更贴紧自己:“阿昭,你还说我护食,我可是味儿都没有尝到一口呢。” 他这么一贴紧,下腹那处火热就硬硬地顶了过来,秦云昭脸上不由染了一层嫣粉,轻啐了他一声:“你要再胡闹,我就……” “我不胡闹,就让我轻轻舔一口总行吧,总不成护的食自己都没尝过味儿……” 颈侧传来异样的酉禾痒,沈谦的啮吻几乎让秦云昭站不住身子,精绣银线卷叶兰襕边的衣襟已经被扯散开来,露出了半边如温润暖玉细琢而成的小巧肩头。 沈谦火热的唇马上覆了上去,又舔又咬,见秦云昭已经软软地倚在了他怀里,却把脸藏在了他胸口不肯抬起来,忍不住坏心地突然加重了一下齿间的力度。 秦云昭身子一颤,一声轻呻终是从唇间逸了出来。沈谦的声音沙哑中亦带了微颤:“阿昭…你的味道真好……” 这一瞬间,他极想就这么把阿昭拆吃入腹,只一弯腰,就将她打横抱进内室,压在了床上,将自己硬得发胀的那处锲进了她的腿窝。 “沈谦,”秦云昭轻唤了一声,声音清清糯糯,一双杏眸虽然蒙了一层春水之色,却是透澄明澈,“你不等娶我了?” 身下的人儿柔软得让他想把她狠狠揉进自己身体里去,沈谦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终于还是咬牙说出了两个字:“我等!” 他爱她,就更要重她,等到大婚那一天,再行夫妻敦伦,这才是对妻子的尊重。 沈谦将头埋进了秦云昭的肩窝半晌不动,最后狠狠地咬了一口才翻身下来,仰天与她并排躺在锦被上:“阿昭,我是正常的男人……我想你,想极了!” 秦云昭侧身支肘半卧,看向身旁的沈谦,伸指抚上了他棱角分明的唇:“你回京不是住进了侯府吗,难不成府里还没有给你放几个通房丫头?” 这些时日想来他是极忙的,脸颊略有些削瘦,眉间有淡淡的“川”字纹,秦云昭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就涌了淡淡的心疼。 沈谦张嘴紧紧吮住了她的手指,恨声含混着说话:“明知道我不会……你要再撩我……” 沈谦如今已经快二十五岁了,确实如他所说,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秦云昭轻咬着下唇,眼波流转,从他的嘴里挣出了手指,伏在他胸前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巴:“那好,我不撩你了。你乖乖听话,这是奖你的。” 沈谦“呲”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哪怕隔着衣物,秦云昭指尖那半片指甲轻轻从下至顶端划过自己那处的感觉亦是让他浑身紧绷了起来。 “阿昭……”沈谦哑声唤了出来,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欢喜。 秦云昭的唇若即若离地摩上了男人的薄唇,轻轻问了一声:“喜不喜欢?” 唇上的酉禾痒,下腹的酉禾麻,让沈谦已经如入云天,张口就吮住了嘴边的美食:“喜欢…阿昭…别隔着衣服……” 秦云昭脸色绯红地打了香胰子洗手,沈谦已经整理好衣物,瞧见她垂头避开自己的目光,散落的青丝间却露出了一只通红的耳朵尖,忍不住含笑从后面一把抱紧了她,一口就噙住了那只小耳朵:“刚才那么大胆,怎么这会儿又敢做不敢当了?” 秦云昭是因为沈谦那一句“我是正常的男人”所触动,他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她怕自己帮容渊这一回,会让他心里不舒服,所以她也想要做些什么来巩固两人的感情,一咬牙就去帮他纾解了。 可等完事后又有些担心和害臊,见沈谦问起,秦云昭轻轻侧头将耳朵从他嘴里解救出来,转过身抬眼定定看着他:“我怕你嫌我轻浮。” 这样的事,怕是大夏很多大家闺秀绝对不会去做的,或许只有青楼女子才会在男人身上玩这样花样。 秦云昭心里已经认定了沈谦,加上上回被沈谦借酒放开了些尺度后,多少也接受了这样的底线,所以一时情动,又用手帮了他一回;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的,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沈谦伸手抚上她粉嫩的脸颊,轻声笑了出来:“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女人,这不是轻浮,是情趣。阿昭,我很喜欢。” 男人眉眼舒展,带着情事过后快活的小小靥足,就差没说这样的好事多多益善了。想起以前这人对自己的评价,秦云昭突然就觉得有些牙痒,伸手就拧上了他的脸:“黑也是你说的,白也是你说的,原来那个赏罚分明的沈将军呢?” 沈谦连忙捉了她的手下来:“胆儿越来越肥了,都敢来拧本将军的脸了,小心本将军军棍侍候,狠狠罚你!” 这人,刚才不是才…那个过吗?秦云昭忙推开紧紧硬硬地蹭着自己的沈谦,胀红了脸瞪他:“再胡闹就真不理你了!” 沈谦确实是身上有事,得了一回解馋,也知道要适可而止,一边拉过秦云昭的手,帮她揉着发酸的手腕子,一边就仔细跟她说了最近的事: “杨承业的案子虽然定下来了,可没等挖出他身后的那只手,杨承业就在狱中‘畏罪自杀’了。京中如今有些不太平,加上血羯过来的事,里面的水被搅得很浑。 我现在盯紧的是兵部的事,要先让兴州大捷能够好好儿的论功行赏下来。你把手上的货抓紧交接好,过些时日,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先住下来;免得你被牵扯进来。 这宅子我已经过到了你的名下,里面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一会儿我就叫他们过来见你。你要有什么事,可以让韩管家派人来找我,若是急事,就去……” 他的软肋就是秦云昭,虽然秦云昭身手厉害,可那几方势力太强,万一一个不慎把她先扯了出来,他绝对会后悔莫及。等定了亲,他就先把阿昭远远地送走,成亲的时候再接进来;忍住一时不见,为的是今后一辈子厮守。 秦云昭听他细细地一样一样交待着,心里陡然沉重了几分,面上却只乖巧地点头应着:“我知道,你也要好好儿的,千万注意安全,也别把身子累坏了。” 沈谦却突然意味深长地翘了翘嘴角:“放心,我身子很好,不会让你失望的。”一边加重揉了揉她两只皓腕,“以后得常备些药酒,用药酒揉好得快些。” 这是哪儿跟哪儿,自己担心他,怎么就被他扯到这些事上面去了?秦云昭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流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0章 侯府 沈谦心情极好地回来跟几位幕僚刚议完了事,嫡母身边的大丫环墨梅就在二门处请小厮传了话进来:“侯爷、大爷、三爷都已经回来了,老夫人请四爷过去用夕食。” 武侯府中并没有分家,早餐因为男人们有公事在身,都是各用各的,晚餐的时候,若是有事就向老夫人那里报备一声,一般无事俱是一家人一起用夕食的。 听到传话,沈谦先把刚才议定的事吩咐了下去,这才起身换了件家常衣服,往内院而来。见家中几人都来了,沈谦一一行礼打了招呼,这才坐在了沈瑞的下首。 这家中虽然论官职除了武侯以外就数沈谦的最高,可在这桌子却是只按排行来的。沈瑞瞟了一眼身边的沈谦,微微扬了扬眉:“四弟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怎么也不说出来让家里一起都开心开心?” 尚金芝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觉得有点不对,平素都是肃正着一张脸的庶子,今天确实罕见地破了功,那身上洋溢的一股子欢喜怎么也掩不下来。 怕是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封赏了吧?尚金芝的心里忍不住酸了一下,白曦若那个女人以前就没少硌她的心,好容易那女人死了,偏生她的儿子又起了势。 以前在兴州倒也罢了,三年回京述一次职,左不过住上一两个月又会回那边塞野地去,如今这庶子却是立了大功,这一回上京来献俘,搞得声势浩大,听闻皇上龙心大悦,刚好今年又是三年一度的述职,怕是这庶子的位置又会往上动一动了。 他如今已经是正三品了,再往上动,岂不是快跟侯爷都齐平了?尚金芝心头愤懑,脸上却含笑看向沈谦:“是啊,老四,可是有喜事?” 沈谦得了秦云昭主动奖励的那一番浓情,只觉得由内到外都舒畅得想飞,扬扬之意自己并没有觉得,旁人却一眼能看得出来。 听到嫡母这样问,沈谦连忙敛了神色:“母亲,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手中几件小事今天处理好了,一时觉得心情顺畅而已。” 这话说出来,尚金芝自是不信的,却是弯唇一笑也不再言语,大太太田琝素来稳重,也是笑笑而已,三太太姚玉兰却是一时没忍住性子,嘻笑了一声:“莫不是四弟今天遇到了哪家贵女?” 沈谦心里一个咯噔,急忙肃正了脸色:“没有的事,三嫂说笑了。”暗自警醒了几分,生怕被人瞧出了端倪。 尚金芝却是心里一凛,她先前只想着可能是这庶子又要升官了,并没有多想,被三儿媳这么戏说一句,才猛地想起还有这一头事来。 觑着沈谦的神色,尚金芝心里已经有几分疑惑了,怕是真的是这方面的事了。白曦若那女人一直跟她不对付,临死之前还求了侯爷应允,不让她这个嫡母插手沈谦的亲事。 尚金芝以前送去兴州的通房丫头,又因为出了事被沈谦打杀了一个,送回来一个,当时侯爷着了恼,再不许她染指庶子的后宅之事。 她索性就由着他去,自己不闻不问。不过要是沈谦回来了,虽然二十五岁的年纪是略大了点,可他长相英武,又身居高位,相信京中多的是想嫁给他的贵女。要是他再添了这样一门得力的亲事,那岂不是更加…… 姚玉兰本来瞧着沈谦那神色,确实有几分柔情在眼中,所以半估着说笑了那一句,见这四弟马上板了脸,硬巴巴地回了那么一句话,心里也有些不悦,借着喝茶把这事揭了过去。 放下茶盏时偷偷觑了婆婆一眼,见婆婆面上虽然还在笑着,眼中却冷了下来,姚玉兰才突然想起了一茬:大哥和自己的夫君都是嫡出,如今还只是从四品的官职,这庶出的四弟却已经是正三品了,怕是这回因着立功,还能往上挪一挪。 大夏朝廷有规制,对女子的诰命请封,一二品都是夫人,三品淑人也是可以称夫人,四品恭人及以下,却是只能称太太了。 这四弟要是成了亲,四弟妹虽是弟媳,请封了诰命下来,府中的下人是要称她为“夫人”的,四弟妹是夫人,她和大嫂这两个当嫂嫂的却是得被称为“太太”……那四弟妹尾巴可不得翘到天上去?她和大嫂的脸面又要往哪儿放呢? 这么一想,姚玉兰的心情也不好了,转念想到自己丈夫这回也出去任了副督军一职,在宣平侯杨承业一案中也是出了力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往上升一升? 一桌子人心思各异,好在大户人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等到武侯沈峻山过来,均是安静用了夕食。 用完饭,沈峻山将几个儿子带到了书房,把朝中的形势变动拿出来分析了一阵,又问了问几个儿子的意见。嫡庶之间再有纷争,那也是暗中的,沈氏一族在根子上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在这件大事上还是拧成了一股绳。 沈家本是正统,原来一直忠于皇上,当今皇上正是春秋鼎盛,并不急着就立太子,而是有心观察几个儿子的品行能力。只是如今九个皇子年纪渐长,天家的事本就复杂,几个皇子各怀心思,更是将手伸长了些。 兴州粮草案就是如此,宣平侯杨承业不过是被推到前面的替死鬼而已,如果不是沈谦得信知道粮草有问题,可想而知内忧外患之下,必是要被血羯大败。 兴州若不保,哪怕沈谦为国战死,沈家也必受牵连,降罪是必然的,在朝中有心人的引导下,沈家哪怕不死,也绝对要脱一层皮,要想再回复到原来的地位,不仅不可能,被打下尘埃后,只怕多的是脚来踩。 经此一事,沈峻山夙夜忧思,觉得沈家还是被迫要站队了,若再中立,朝中已经几无盟友,皇上不一定能保住沈家,而乱纷纷的几方势力互相倾轧之下,却是极易顺手毁了沈家。 大皇子和七皇子同为皇后所出,兄弟两人自是在一起。大皇子虽然没有什么大功绩,但是做个守成之君也是行的,沈峻山依着礼法规矩,倾向于暗中站到嫡长那一队去。 老大沈昀虽然没有异议,却是提出了担心:“元贵妃那里听闻一直颇得圣心,四皇子为人精干,如今又领了白城建海军卫的差事,正是得势,前些时日张尚书还让人明里暗里的探儿子的口风,若是知道我们的意思,怕是今后……” 张开源是吏部尚书,本来就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又是四皇子的岳父,这两重身份都颇重,由不得沈家不好好掂量。 沈峻山早年征战立功,保住了自父辈手中传下来的正二品武侯爵位没有降等,如今领的实职是从二品的御林军护军参领,他身上有爵位,实职又是京军要职,自然惹得各方势力眼红。 先是某一方势力想借机把沈家拉下来腾位置,其他人一看没拉下,心思自然活络开了,有趁机拉拢的,也有等着想继续下暗手的,想也知道沈家还会经受多少明枪暗箭。 沈峻山一声长叹:“也该是择木而栖的时候了,这事先能瞒就尽量瞒着,不过终究会露出端倪,等到那时,自会有上头出手来护着了。” 礼法规矩,嫡庶有别;皇后虽然不得皇上欢心,到底并没有犯什么过失,只要皇后那里无事,大皇子的嫡长子位置就是牢固的,加上手边的人提点,一般也不会发生失了圣心的事。 沈峻山的想法极是中规中矩,沈谦微微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沈昀和沈瑞两个自然并无异议,又商议了一阵便起身告辞。两个哥哥先走,沈谦落在最后,已经走到门边了,沈峻山却突然发了一句话:“老四留下来,我还有些事要跟你说。” 沈昀和沈瑞互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沈谦重新转回书房,半低了头站在沈峻山面前:“父亲。” 沈峻山抬眼注视了这个儿子片刻,才指了指他身边的座位:“先坐。” 沈谦并没有先坐,而是先帮沈峻山重新斟了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这才在沈峻山的下首坐下了。 “我还记得,你当年去兴州的时候才十三岁,一晃就过去十多年了……”沈峻山松松靠在椅背上,慨叹了一声,声音竟是满含了沧桑。 沈谦嘴唇微抿紧了一分,却是默不出声。 “你可是还因为你娘亲的事怨我?” “儿子不敢。” 沈峻山细细打量着坐在侧手边的这个儿子,突然就轻叹了一句:“你还是像你娘亲多些。”不等沈谦体味其中的深意,沈峻山就继续说了下去,“当初你母亲送去的那个丫头出了事,我禁了她不得管你后宅之事。如今你也要到二十五了,很可能位置也会挪到京里来,你也该成个家了。” 听着这一派慈父口吻,沈谦却心中一凛,答话更是小心,避开了成家的话,只问了另外的事:“父亲可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儿子会在京中授什么官职?” 沈峻山同样没有答他这话,反而提起了一件听着不相关的事:“下月初三吴太傅花甲大寿,给府里下了帖子,你到时跟我一起过去,京里的一些人面,你正好趁这个机会都认个圆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1章 隔阂 沈谦自回京以来,一直走的是自己的门路,还没有这样跟着父亲在公开场合一起正式出席的机会,下月初三……这是给京中诸府权贵的一个信号么? 沈谦并不觉得这样的父子正式出场会有多大的意义,若他留任京中,满京权贵又有哪个会蠢到不将他当作沈家人呢? 想起刚才父亲问自己的一句“你可是还因为你娘亲的事怨我”,沈谦心里微微发堵,这怕是父亲想在人前显示父子俩关系亲密吧;或许是随着他这次立功回京,京中一些人围着他娘亲的事又说了一些闲话了。 毕竟他的亲娘原来是白太傅的嫡女,虽然家中骤逢大难,白太傅身死,老夫人殉夫,白家合族被贬为庶民,流千里;可原来还是有不少门生故旧的。 而且虽然被贬为庶,却并没有绝了白家家中男丁的科举之路,舅舅发愤茹苦,重新金榜题名,一步步做到了全州知府,其他也有不少族亲重新站了起来;只是如今也只有重新光耀门庭一途了,要翻案是绝无可能。 白家一案是当今圣上最终定下的,虽然个中有冤屈,谁又敢说圣上的不是?就是圣上后来醒悟到其中关窍,也要顾着自己的面子,把这事囫囵揭过而已,对白家那层淡淡愧疚,哪抵得过天子的颜面重要呢? 沈家当时正在跟白家议亲,白家出事时刚下了小定,本来沈家是想这门亲事作罢,可沈峻山不肯毁诺,坚持要娶已经是民女身份的白曦若。 家逢大难,白曦若一病不起,如果跟着家人一起流徙千里,怕是在路上就会香消玉殒了。一番妥协之下,白曦若以侧妻的身份嫁给了沈峻山,虽然得丈夫爱护,心中难免郁郁。 沈谦十岁之时,父亲沈峻山外出公干,白曦若再度怀孕时不慎早产外加难产,半夜三更贴身嬷嬷丫头去求对牌请大夫和稳婆,等到请来了人,白曦若早已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一尸两命地去了,只留下一张蘸血写的绢帕,求沈峻山答应不要让尚金芝插手沈谦的亲事。 沈峻山回来之后,打杀了不少下人,可沈谦却知道那些下人不过是代人受过,当时激愤之下跟父亲顶撞起来,被罚跪了三天祠堂。 出来后,父子两人的关系就隔阂淡漠了许多,沈谦服完三年母孝,留书一封私自就去了兴州。兴州正值乱向,却给了沈谦大好机遇,让他一步一步累军功站了上来。 曾几何时,自己眼中高大的父亲鬓边也染了银霜,父子之间竟然要用一起出席正式场合的方式来向世人彰明父子的亲密关系了? 沈谦心情复杂地看了父亲一眼,淡淡应下了这事,两父子竟然又相对沉默了下来。 “父亲,若无别的事,儿子先告退了。”沈谦在一片静默中开了声,听沈峻山刚说了一个“好”字,就站起身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沈峻山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将还没说出口的半句话默默咽了回去。谦儿是曦若亲自教导的,白家清贵,在教导子嗣上,确实厉害。 谦儿被教导得很出色,更是凭着白家原来的关系,拜入了药谷门中,家传之外,另外还习得了一身好武艺。若是这个儿子是嫡长子,这武侯的爵位必是由他承袭也不会降等,偏偏造化弄人,这个最出息的儿子只是庶四子。 嫡弱庶强,谦儿心中又对嫡母一直有恨,如今不过是因为顾忌自己而已……沈峻山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只觉得头痛。大儿子沈昀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二儿沈煜庶出就不说了,三儿沈瑞自小聪慧,却是走了习文的路子。 不过如果沈家能度过这一段难关,假以时日,沈瑞未必不能入阁拜相,那时沈家有瑞儿撑着,谦儿或许会继续顾忌下去,不然…… 沈峻山从书架最高一层取下一只长匣子,取出里面的画卷慢慢展开。 精心裱过的澄心纸上,一名清丽的女子手中拈着一枝杏花,低眉凝视,嘴角虽然微翘,眉间却笼着一抹无法散去的轻愁。 沈峻山细细地看着,却不敢伸指去抚,连呼吸都慢慢放缓放轻:“曦若,你把咱们的儿子教得很好……可惜,嫡庶有别,沈家不能乱……” 沈瑞走进内室,见里面灯火明亮,姚玉兰虽然困顿,还倚在榻上等着他,脸色不由柔和了几分:“不是叫你先睡吗?” 姚玉兰连忙起身:“三爷这么辛苦,妾身不能为三爷分忧,也只能多体贴三爷的身子了。妾身让人在灶上熬着山参野鸡汤的,三爷先用一碗吧?” 见沈瑞点了头,连忙吩咐大丫头鹅黄去取了汤来,等沈瑞用了汤,又服侍着他洗漱了,这才着了寝衣上了床。被子已经被暖笼烘得热烘烘的了,却抵不过身边男人身上传来的温暖让人安心。 姚玉兰借着说话,悄悄把身子贴过去几分:“三爷,方才母亲留了我和大嫂说话,似乎有些让我们留意京中贵女的意思,四弟那里莫不是要在京中任职了? 他在兴州多年,听说后宅并没有女子操持,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会合四弟的心意。我听着母亲的话,很有让我们帮他访一访的意思,可四弟一身的煞气,现在剃了胡子还好些,早些时候他回京述职,还有好些贵女被他那样子给吓着呢……” “你只管暗中看看有哪些合适的待嫁女子就是了,若是母亲问起就说,若是没问,你就不要说出来。”沈瑞心中哽了哽,才慢慢答了句话。 当年沈谦的亲娘死前留血书的事,他隐约有耳闻,母亲这是不死心吧,还想着用亲事来牵制一二?怕是父亲那里依旧不会允。 毕竟那女人已经死了,这世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女人虽然死了多年,却成了父亲心口的朱砂痣呢…… 朱砂痣……莫名的,沈瑞突然又想起了秦云昭来。秦云昭如今在他心里,又何尝不是心口的那粒朱砂痣呢。 姚玉兰却是在细细品着婆婆的话,四弟毕竟是庶出,如今又是高位,在亲事上头,婆婆定然是不喜他再压着大哥和夫君的。 那贵女就得门第不是太高,免得进门就凭着她娘家的身份有恃无恐,也不能太低,太低了配不上四弟的官职,容易让人对婆婆诟病。 她进门之后,对家中有这样一位至今未娶的四弟也颇为好奇,隐约听到侯府的老一辈的下人说,是他要找一位合自己心意的女子才会娶亲。 “什么样的女子才会合四弟的心意呢?”姚玉兰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 沈瑞的眼前却兀然掠过了阿昭的面容,想起回京前沈谦对自己暗里对阿昭的探问圆滑地搪塞了过去,和他那时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沈瑞突然就有些烦躁:“操心那么多别人的事做什么!” 他平常跟姚玉兰说话也是言语温和的,突然这一下语气有些重,姚玉兰不由一噎,心里就有些委屈,转念心思在“别人的事”那几个字上绕了一圈,就想着夫君莫不是嫌她****不该操的心? 该操心的,自然就是自己还没有一个儿子了……姚玉兰连忙咽了心里的委屈,温婉地将头轻轻倚在了沈瑞的肩头:“夫君……”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的手臂。 沈瑞却翻了一个身:“很晚了,都累了,安置了吧。” 姚玉兰的手从丈夫的手臂上滑落到他背后,落了个空。姚玉兰脸皮忍不住一臊,咬了咬牙,低低应了一声,躺平了身子,迷迷糊糊了半宿才睡着。 等到第二天醒来,枕边早就空了。姚玉兰叫了大丫头过来帮她洗漱:“现在什么时辰了,三爷今天不是休沐吗,什么时候起的,你们怎么也不叫醒我。” 鹅黄连忙答了话:“回太太,现在已经辰时一刻了;三爷寅时两刻就起了身,直接往外书房去了,让婢子不用惊动您。” 柳绿已经摆了早饭过来,见时辰不早了,姚玉兰连忙急急用了几口早饭,往春晖堂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田琝早就过来了,正在服侍尚金芝用茶,见姚玉兰来了,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三弟妹来了。” 姚玉兰瞧着她眼下虽然用脂粉遮了,还隐隐看得到一点青黑,心里猜测着原因,脸上却是恭谨笑着行了礼:“母亲,大嫂。” 尚金芝放下了茶盏就笑了笑:“都说了爷们儿的休沐日你们就不用过来了,服侍好当家男人才是正经事,你们就是不听,一个两个巴巴儿地非要过来服侍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 田琝膝下嫡子庶子已经有了几个,还没有什么,姚玉兰却是脸上微微一红:“天下孝道为重,母亲要说这话,可不是要折杀媳妇了。” 她何尝不想服侍好当家男人,早早诞下子嗣,可是这事急也是急不来的,她头里生了个大姐儿,也证明自己不是不能生,可偏偏这几年调理着身子,就是没有怀上。她又有什么办法? 上回想着去上香求子,结果差点累得丈夫没了性命,姚玉兰如今是再也不敢提这事了,只是努力对沈瑞小意温存着,怕他会嫌晦气厌了自己。偏偏沈瑞连续出京公干,好容易回京了,每回都是忙于公事,就是歇在她房里,也甚少沾她的身子。 要生孩子,这事儿她一个人可玩不来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2章 挑明心思 田琝瞧着婆婆有话要对三弟妹说,自己先开了口:“母亲,管事们现在也侯着了,媳妇要先告罪了。” 她是嫡长子媳妇,正在当家理事,每天下面的人等着要禀事领对牌,确实耽搁不得。尚金芝点了头让她先去了,这才面向姚玉兰开了口:“今儿不是休沐吗?老三不在家好好歇着,又去哪儿了?” “三爷去了外书房。”姚玉兰连忙答了,“这些时日想是公事繁忙。” 听着婆婆淡淡“嗯”了一声,姚玉兰赶紧开了口:“儿媳瞧着三爷辛苦,每天都吩咐小厨房里给三爷熬了山参鸡汤补身子……” 尚金芝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起来:“我那儿还有几枝好参,回头就让人给你送过来,你也劝着老三一点,公事再忙,也不要亏了身子,他还年轻,走的又是文臣的路子,以后的路还长……” 老三天生聪颖,假以时日,以后未必就不如老四,她有的是后福可以享。只是文臣历来要熬资历,先翰林后六部,历练之后还要再放几任外任打熬些年头。 有沈家和他外家照拂,只要不出大错,老三还是入阁拜相有望的。就是可惜了,要是老三是嫡长就更好了…… 沈瑞跟自己请的一个心腹幕僚议了一阵事,就让人退下了,余江匆匆赶了过来:“三爷,血羯的使者进京了,已经住进了鸿胪寺的八风馆,皇上下旨让御林军十二个时辰护卫着。” 竟然用了御林军来护卫!沈瑞心念一转,已经知道皇上这一定是明白血羯使者这一路过来的波折了。与血羯打交道,皇上到时自然少不了要叫上四弟一起。 沈瑞眉头微蹙,让余江去请沈谦过来,余江却很快就回转了:“三爷,四爷一早就出去了。” 一早就出去了?沈瑞不由想起昨天沈谦那通身透着快活的样子来,突然心头一动,叫了余江过来:“去福瑞祥。” 秦云昭带着无双和夏雨跟福瑞祥的成二掌柜顺利交接完货物,欣然应了成二掌柜的午宴,几人一起去了东篱酒楼。 刚刚落座上了茶,成二掌柜才点完了菜,酒楼的掌柜就敲门走了进来:“成爷,真是不好意思,有位爷也想要这个雅间,您看能不能给个面子,换一间……” 东篱酒楼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虽然是酒楼,却设了一座极有雅趣的后园,满种了名品菊花,如今虽已入冬,依然还有不少名品长开不败。 这个雅间外有一截宽敞的阳台,正是最好欣赏菊花的位置,所以见到秦云昭过来以后,成二掌柜一早就使人订了下来。 福瑞祥生意做得大,明面上还是皇商,京都有人流传福瑞祥的东家并不是真正的东家,而是听命于人的,势力不可小觑。明知道福瑞祥在这里宴客,还公然要求调房间的,又是酒楼的掌柜亲自出面来说情,成二掌柜就知道定然不是寻常人。 跟秦云昭主仆几人道了声歉,成二掌柜就随着酒楼的掌柜走了出来,他就是让出这个雅间,也是要见上来人一见的,总得让来人承他这一回的情。 不想进了旁边的小雅间里,却是沈瑞在端茶独品,成二掌柜一见是熟人,脸上就连忙堆下了笑来:“原来是沈大人。” 漕帮官商勾结营私一案告破,沈瑞由从四品的户部郎中升为正四品的户部侍郎,别看明面上只升了这一级,实际上是任的户部左侍郎,又是在圣上心目中挂过号的人物,只等过个两年挂个外任放出去任一方巡抚,到地方上历练一番,回来一个尚书的位置那是稳稳跑不掉的。 成二掌柜深谙其中曲折,所以一见是沈瑞,面上就端出了恰恰合适的热情和客气:“既然是沈大人邀友赏菊,成某即刻就换间雅室。” 沈瑞微微颔首致谢,随口就笑问了一声:“成掌柜不在店里忙着,倒是好清闲过来赏菊了?” 成二掌柜马上想了起来,上回清荷坊秦东家跟沈大人这里也是打过交道的,连忙说了实情:“是兴州清荷坊的秦东家押货过来了,所以成某这才设宴给秦东家接风洗尘。” 阿昭来京了!沈瑞心中猛然跳了起来,脸上却只带出了一分浅浅喜色:“哦,原来是秦姑娘来了,也是旧识了,去年托她的福,她那几车皮毛让内子那嫁妆铺子还增利不少,我正该去拜会拜会。” 成二掌柜并不知道沈瑞与秦云昭之后还有故事,只当沈大人是想探问今年可有好皮毛过来,反正福瑞祥的货已经收妥了,当下欣然带了沈瑞过去。 秦云昭正和无双、夏雨立在阳台上倚着栏杆赏菊说笑,听到身后门响,回头看时,竟是沈瑞先走了进来,连忙敛了脸上笑容,端正福了一礼:“沈大人。” 沈瑞按住心头的欢喜,盯着秦云昭脸上的面纱看了片刻,想像着方才面纱下那如初桃新绽的笑容,目光扫过她澄如秋水的杏眸,抬手虚扶了一下:“本是故人,秦姑娘不必多礼。” 跟在他身后的成二掌柜刚要说话,沈瑞的长随余江就叩门进来,附在沈瑞耳边轻语了几句,沈瑞轻轻点头,让余江先下去了,这才含笑转向成二掌柜:“难得秦姑娘远道而来,这一次洗尘宴就由沈某来做东吧,还请成掌柜转给沈某这个面子。” 成二掌柜立即明白刚才余江怕是来禀报,沈瑞邀约的人临时有事不来了,所以沈瑞才打算就在这里一起入席。 能和户部侍郎多套些交情,这样的好事寻常也是难求来的。成二掌柜连声说着“不敢”,就请沈瑞在主位上先坐了下来。秦云昭居于左手客位,成二掌柜居于右手,无双和夏雨两个末座相陪。 主宾坐好,先前点的菜就陆续端了上来。沈瑞又叫加了两道菜,这才令了开了酒,亲自执壶给秦云昭先斟了满杯:“薄酒一杯,给秦姑娘洗尘,还请秦姑娘不要嫌弃。” 沈瑞后来在兴州虽然是没能再跟秦云昭照面,却是在听到秦思源新婚之喜后,给柳街秦宅送上了一份贺仪,秦云昭不好拂他的面子,只好由得他倒了个满杯。 谁知道沈瑞却是菜未开吃,就敬酒先干了,秦云昭微蹙了眉头,也只得空着肚子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不等沈谦倒第二杯酒,就将自己的酒杯倒扣了过来:“沈大人,民女本不善饮,更怕醉后失态得罪了大人;民女还是以茶代酒相陪吧。” 成二掌柜瞧见秦云昭倒扣酒杯的动作,心里微微一惊,正想帮着说几句话圆过去,却见沈瑞侧头看了秦云昭一眼,竟是含笑点了头应允了:“好,那你就以茶代酒吧,我再敬你一杯,谢谢你在兴州送我的那些土仪。” 成二掌柜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沈大人去兴州的时候又跟秦姑娘碰了面,看样子交情也是不错的。 见夏雨已经给秦云昭斟了茶上来,沈瑞将自己的酒杯倒满,举到了秦云昭眼前。秦云昭看了他一眼,捏着茶杯跟他轻轻碰了杯,半撩开面纱,微微仰着脖子喝了一口。 沈瑞盯着面纱下露出的那截白玉般弧度优美的下巴,和柔润樱粉的唇,喉头微咽,见秦云昭轻举茶杯向自己示意,一口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轻轻长吐了一口气:“此间再无生人,秦姑娘就是去了面纱也行的,免得进食不便。” 秦云昭杏眸在沈瑞脸上一转,嘴唇微抿应了一声:“敢不从命。”伸手轻轻将面纱取了下来。 沈瑞瞧着她侧脸上那道“疤痕”,乍看下跟去年如出一辙,可他向来观察细致,去年秦云昭脸上那“疤痕”快掉下来的时候,还是他在旁边看着的,那条贴作假疤痕的鱼胶,如今还在他书房的一只小匣子里。 这么近距离地一瞧,沈瑞就明显看出了秦云昭脸上那道“疤痕”跟去年还是有几处细微的不同;想着也难为她从哪里找来这么相似的一条鱼胶,不由勾了勾嘴角。 秦云昭懒得理会他,大大方方地跟成二掌柜敬了一回酒,几人这才正式开吃起来。 少顷宴罢,秦云昭还想等沈瑞先走了,她好有些事跟成二掌柜这里打听,却没想到,沈瑞竟是捧着一杯茶坐着不动,不时闲聊几句,大有要一直坐在此间的架势。 户部侍郎都是这么闲的吗?秦云昭心中有些生躁,借口更衣先走了出来。果然不一时,沈瑞也往这边走来,见秦云昭正走在拐角处,步履不由加快了几分:“阿昭,你来京都怎么也不给我递个信?” “民女自忖跟沈大人并没有这么熟的交情,哪有那脸面去冒昧上门打扰。”秦云昭听着他刚才当着人叫自己“秦姑娘”,避了人张口就唤自己“阿昭”,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沈大人今天过来是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沈瑞瞧着秦云昭还是特意远着自己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泛堵,“知道你过来了,我想见你,就过来了。” 他其实想问秦云昭很多话,那天她在去靠山屯的路上为什么会失踪,又怎么会得知密事赶去给沈谦报信,路上可是辛苦,随军的那些时日过得可好…… 可瞧见秦云昭那冷淡避远的样子,沈瑞竟是一下子什么都不想问,径直把想见她的心思挑明了说出来。 秦云昭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3章 莲芯苦 “沈大人失言了。”秦云昭迎着沈瑞灼灼的目光,声音清冷,“沈大人也是有家室之人,该知道这话说出来由不得人不多想;沈大人该慎言才是。” 沈瑞还想说的话一下子就被“有家室之人”这五个字给掐断在了嗓子里;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阿昭这样的性子,是绝不肯委屈自己的。 见沈瑞脸色难看地愣愣站在那里呆住了,秦云昭也不再说话,轻轻侧身从他身边走了回去。等沈瑞回到雅间时,房间里只余成二掌柜一人等在那里:“秦姑娘突然有急事先走了,让成某代她跟沈大人告罪……” 沈瑞脸色已经平静如常,客气地跟成二掌柜道了别,回到府中后却一头扎进了书房里不出来,晚饭也是让送进去吃的。直到亥时,才从七八幅画纸中挑出了一张最满意的摊在了桌子上,将剩下的都拢起来烧了。 明亮的灯火下,画上的女子半湿的长发披在脑后,嫣粉洁润的脸颊边还有几缕青丝被夜风吹得微微凌乱,一双杏眸在月色下却明亮湛然,樱粉的红唇微微含笑,臂上挎着一篮子青碧的莲蓬,衣饰虽然素简,却更衬出了她清妖殊丽的气质。 沈瑞慢慢闭了眼,空气中似乎又能闻到那夜萦绕鼻尖的清新水气,还有带着莲芯的整粒莲子的味道,莲芯的苦味混着新鲜莲子的淡淡甜味,似乎又在舌尖漫开。 那天夜里,明明是那淡淡的甜味多一些,这一刻,嘴里的苦味却是越来越浓。 那天以后,沈瑞就再没有在秦云昭面前出现过;不过沈谦也一直在忙着事情,没能抽空过来。 秦云昭自己也有事情要忙,她托了成二掌柜帮忙,在京都找了一处铺子,正和主家议着价,打算买下来。她如今起步做海商生意,正打算在大夏的京都买间铺子销售海货。 海货精贵,利润甚大,但是对铺子位置的要求就比较讲究了,年边盘账,虽然有不少铺面因为各种原因要转手,可当街繁华地段的铺面要转手的却极少。 就是秦云昭现在谈的这个,也是要价颇高。秦云昭跟掌柜磨了几天,那边的东家最终才拍了板,将价格定在了三万八千两银子。 秦云昭身上只带了三万五千两银票,虽然手上还有东西,但现银不凑手,就约定了第二天过契,紧急就让人给沈谦递了信,在之间两人说好的城东泰丰酒楼等他。沈谦得了信后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得知秦云昭是要找他借钱,立即让王延拿了他的私印去钱庄提了两万两银票过来。 秦云昭拿过来见是两万两,忍不住打趣他:“私房钱攒得还挺多啊。”打算先借五千两,要把剩下的一万五千两还给他。 沈谦却一古脑儿把匣子都塞在她手里:“如今有了主,自然私房钱也要交公了。”不容秦云昭拒绝,将她一把抱到自己膝上,咬着她耳朵说话,“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害我急吼吼地过来……” “你想得美!”秦云昭觉得耳朵连着颈侧被他喷的气息弄得痒极了,连忙缩进他怀里躲着,又忍不住伸了指尖轻轻去摩他下巴的胡茬,“这些天你在忙什么?下巴都有些瘦尖了。” “跑了几位大人那里,总算把封赏的事定下来了。”沈谦轻轻点着下巴用胡子去扎秦云昭的手,见她瞪自己,又笑了起来,“东野设卫所,建港口,你哥任东野卫指挥使,从五品;罗奕任正五品千户……” 哥哥一下子由从七品提成了从五品,秦云昭有些不安:“我哥那里,这样的提拔合适吗?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 她怕这样的封赏是沈谦特意运作出来的,在兴州将士中不服众,也会伤了沈谦的名声;如果是那样,她和哥哥都宁可再熬几年,实打实地上去好些。 别人都想着升高官,享厚禄,可不管其它的事项,只有他的傻阿昭,要先问合不合适,会不会影响不好。沈谦低头狠狠在秦云昭脸上亲了一口,才给她解释: “让他任东野卫指挥使,是我的私心,不过他这品级,纯粹是他这一回立功拼回来的。你别忘了,你那报信的功劳,也是托辞算在你哥身上的。” 他和秦思源一个想法,并不想让阿昭在整件事中露面,否则无法解释阿昭为什么会得知这个消息,要牵扯出来,怕是连赵清婉的事都会漏底。 所以报信一事,就成了杨承业几回探查船屯,秦思源觉出不对,暗中派出人手,才探听到这个消息,探子星夜报讯,才戳穿了这个阴谋。探子是秦思源布下的,这功劳自然是算在秦思源身上的。 秦云昭听了沈谦的话,这才安了心,想着罗奕也成千户了,心里也为他高兴,转念就想到了沈谦身上:“那你呢?你得了什么封赏?” 沈谦瞧着秦云昭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时促狭,笑吟吟地捏了捏她鼻子:“你猜,猜中了有奖,猜不中要罚!” “金银之物的赏赐是少不了的,加官也是肯定的。”秦云昭想了想大夏的历史,估摸着说了出来,“大夏一门双侯极少,估计就是给你加官,爵位应该不会有。你在兴州任都指挥使已经是到顶了,再加官,肯定就是要换地方了……我猜得对不对?” “猜对了,奖你从二品的中军都督一名!” 秦云昭噗地笑了出来,左支右绌地伸手想挡住沈谦那不安分的头,急忙扯了话题出来:“中军是京军吗?那你以后岂不是成了京官了?” 沈谦到底又在她脸上狠亲了一下,这才正色给她解释:“是京军,御林军守卫宫中,另外还有中、左、右、前、后五卫军护卫皇城,防守京师;都督是各卫的统领,中军可参与兵部议事,可总治五军刑狱。” 这就是说,沈谦从地方军领导一跃成了中央集团军领导了,还在军委有话语权了。秦云昭自动翻译成自己理解的模式,忍不住勾着沈谦的脖子夸奖了他一句:“你真厉害!” 男人这种生物,不仅要哄,而且要捧。沈谦果然很受用,嘴角高高翘了起来,偏还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厉害怎么降服得了你这野丫头!” 不等秦云昭笑他厚脸皮,沈谦又紧着时间把后面的事情先给她交待了:“你把铺面定好后,尽量先不要再在京都露面了,过两天华灵会来京,我托了他一件事……” 沈谦还设宴约了人,他如今要新官上任,更要两头都抓紧,给秦云昭交了底以后,匆匆就从酒楼的侧门先走了。 街边迎头驶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坐在车门处随时从车帘子缝隙往外张望的余江轻轻“咦”了一声:“三爷,刚才是四爷过去了,看样子应该是从泰丰酒楼出来的;好像心情很好。” 身为长随,余江一向机敏,知道把最主要的信息及时表述给自己的主子。 沈瑞撩开车窗帘子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沈谦骑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拐角处,等回过头时,马车正在经过泰丰酒楼的侧门门口。 一名身披大红羽缎披风、头罩风帽的女子带着一名丫环正在上马车,沈瑞只觉得脑中轰得一声,先前拎着的车帘子一角就从手中滑落下来,重新把车窗罩了个严实。 余江陡然感觉到他情绪不对,抬眼小心询问了一声:“三爷?” 沈瑞挥挥手示意无事,闭目往后一靠,看似养神,心里却是波澜狂起。 那戴了风帽的女子蒙着面纱,因为半低了头看不清上半边脸,可她身边的丫环沈瑞却是看了个真切,正是随侍在秦云昭身边的夏雨。 再联想到那日沈谦回来时通体透着的快活,那一天应该正是秦云昭到了京都,还有今日被余江看在眼中的心情愉快,原来是因为秦云昭跟沈谦约在了泰丰酒楼见面…… 沈谦和阿昭……他定是想娶阿昭! 沈瑞只觉得嘴里苦得发干。他已有妻室,秦云昭绝不会跟他有什么牵扯,若是秦云昭今后嫁得远远的,远得他看不到听不到倒也罢了,可偏偏秦云昭可能会成为他的四弟妹,会时常在家中跟他见面,却是当着他的面跟另外的男人脉脉含情! 沈瑞的心一下子揪得发痛,似乎身上的血在心脏那处冻成了冰。余江觑见他脸色发白,忍不住担心地问了出来:“三爷你可是觉得身体不舒服?要不然我们先找家医馆……” “不必。”沈瑞稳了稳心神,让余江给他倒了一盏热茶过来,慢慢呷了一口,这才觉得心里暖和了一点,“我没事,时间耽搁不得;早些去,也免得让人以为我们失礼。” 马车左弯右拐停在了一家看似普通的宅院角门。余江扶了沈瑞下车,半低了头跟着他走进去,才发现这宅院里别有洞天。 经冬不凋的翠竹清雅通幽,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活水潺潺而流,犹如小护城河一样围绕着一间独立的花轩,水面上架了一座小巧木桥,将路连通过去。 规矩恭谨的仆从将沈瑞带到木桥处,桥那边另有一个身穿青色厚锦比甲的丫头迎了上来先福了一礼:“沈三爷,您来了。”转身带了沈瑞先进了花轩。余江则被另外带了下去。 这被溪水环绕的花轩里竟然通了地龙,里面暖气融融,沈瑞坐得盏茶工夫,门口就响起了爽朗的笑声:“劳沈侍郎久等了。” 一人大步走了进来,将身上的披风一解,扔给了在屋里服侍的丫头,沈瑞早已起身,周正地向他行了一礼:“大殿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4章 宝怡郡主 虞泽元面上带了些无可奈何的意思,走上前笑着亲手扶住了沈瑞:“沈三,你我私交也有不少时日了,你怎么总是这么副规矩样子?” “大殿下宽宏待下,是某等的福气,但是礼不可废,不可缺,瑞不敢自恃而骄。”听着虞泽元亲热的语气,沈瑞恰到好处地露出丝受宠若惊的喜意,却是神态间更加恭谨起来。 虞泽元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满意,虽然他现在必须借重这些权贵们的势力,该放的身段还是要放下一些,不过他心里自有一杆秆,懂规矩知分寸的臣子显然更让他心头舒畅一些,也更容易让他放心。 将近掌灯时分,两人密谈毕,门外传来了刚才那丫头的轻声禀报:“大爷,七爷过来了。” 虞泽元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小七回来了?快叫他过来。” 半刻之后,一名青年男子身姿昂然地走了进来,面庞与虞泽元有五分相似,看着却是比他小上好几岁,正是跟虞泽元一母同胞,同为独孤皇后嫡子的七皇子,虞泽景。 “七殿下。” 沈瑞正要行礼,虞泽景已经抢上一步扶住了他:“沈三哥,不必多礼。”一手解了自己身上的玄色绣金线祥云纹的短绒披风,却没有递给身后跟着的一个青衣小内侍,而是自己挂在了门边的龙门衣架上。 虞泽元瞪了那青衣小内侍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拉着七弟重新入了座,让人摆了席面上来。宾主几人坐定,那青衣小内侍也摆了个小锦杌子坐在了末座,见虞泽元和虞泽景两人都没有出声,沈瑞半垂下眼帘,也只作没有看见。 酒过三巡,几人话语已是活络,虞泽景渐渐就谈到了沈谦身上:“听说沈四哥此次就在京中任职了,想来今年武侯府上要办喜事了吧?” “喜事?”沈瑞这时还并不知道沈谦要在京中任职的消息,听了七皇子的话不由微微一愣,却是聪明地把吃惊的重点转移到喜事上。 虞泽景呵呵笑了起来:“想来是沈四哥早有划算,去了兴州那么多年都没有动静,敢情是等着回京了好在京都安家呢。” 沈谦如今快要二十五岁了还是孑然一身,在大夏的世家权贵中实为异数,不过毕竟他远在兴州,很多事京中诸人并不知道,只以为他府里怎么说也会有几位小妾通房,单只等着时机回京来挑选哪家贵女成亲了。 沈瑞眼风扫见那坐在末座的青衣小内侍一脸紧张地听着,心念一转,也笑了起来:“想来是吧。既然已经回京了,他再不急,父亲那里却是急着想抱幺孙的;必定会给他寻摸亲事了。” 虞泽景眼光似是无意地往末座一瞥,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婚姻乃是缔结两姓之好,确实该好好寻摸寻摸了。” 一时宴罢,沈瑞告辞而去了,虞泽景捧了香茗坐在椅子上慢慢品着,虞泽元这才板了脸轻斥他和那青衣小内侍:“你们两个胡闹些什么,让蝉儿这身打扮过来,真当沈瑞看不出么?” 独孤玉蝉不依地轻嗔了一声:“大表哥,他就是看出了又怎么样,反正他也不会往外说的。那个沈谦,长得真的跟沈瑞有五分相像吗?” 虞泽元这回是真正沉了脸:“胡说些什么,男子的相貌是你一个闺中女儿能评论的?天色不早了,你还不快回去!小心舅妈禁了你的足!”又扬声唤了刚才那个青色比甲的大丫头,“青竹,赶紧叫人把宝怡郡主送回国公府。” 独孤玉蝉赌气哼了一声,虞泽景连忙劝了两句,才让青竹把她送了出去。 虞泽元瞧着已经看不见青竹打的灯笼了,这才转回身看向弟弟:“你也莫要太宠着她;舅舅才说要好好熬熬她的性子呢。” 他们的外家是皇后的母家,族里的女儿娇生惯养长大,都是要有用处的。外家已经跟他们绑在一条船上,自然是要以他们的利益为先。 虞泽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玉蝉早听说沈谦英雄了得,只是还担心对方的容貌,也不知道她听谁说了,说沈谦一脸的大胡子甚是凶煞,这才央了我过来先看看他兄弟的样子,心里也好有个底。 我也是想着,这事若是能成,感情和顺总比凑出一对怨偶要好些,蝉儿那性子,必是要自己心里喜欢了才不会耍脾气,咱们结亲可不是结仇,所以我这才带了她过来看看。” 虞泽元放缓了脸色点了点头:“你是出去了这一段时间,还没跟沈四照过面,他如今已经剃了那一部大胡子,容貌比沈三还英武许多,玉蝉早先也听了他不少英雄事,等哪天见了面,必是不会失望的。” “那就好。”虞泽景略有些轻佻地挑了挑眉,转而问起虞泽元跟沈瑞谈的事情来。 武侯沈峻山的内书房里,沈瑞一五一十将这次跟大殿下会面的情况跟父亲禀报了,末了迟疑了片刻,面上有些欲言又止的踌躇。 沈峻山瞧在眼里,有些疑惑地问了出来:“怎么,还有什么情况不成?” 沈瑞连忙答了:“是儿子与大殿下谈完之后,七殿下刚好回来,还带了一个青衣内侍打扮的人进来,跟我们一席进餐。席间七殿下提起了四弟在京中任职的事,还问起了四弟的亲事。七殿下说,‘婚姻乃是缔结两姓之好,确实该好好寻摸寻摸了’。” 沈峻山沉吟半晌,才细细问了跟在虞泽景身后那青衣小内侍的情形,听说虞泽景解了披风是自己挂上龙门架的,后来那小内侍自己端了锦杌入席,两位殿下也没有说什么,沈峻山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莫非是宝怡郡主?” 沈瑞半低了头,灯光憧憧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是语气平静地回答:“儿子亦是觉得那小内侍绝非常人,但是不敢细看,因此并不敢确定。” 沈峻山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声:“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沈瑞告退出来,慢慢走出了父亲的院子,仰头看着天边一颗明亮的星星,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独孤皇后的母家,如今是她的哥哥莱国公当家,宝怡郡主独孤玉蝉正是成国公最小的嫡女,因为独孤皇后无女,素来将她这亲侄女当作女儿一般看待。 沈家已经决定倾向皇后嫡子一派,如果独孤玉蝉真的看上了沈谦,父亲必是乐见其成。独孤玉蝉极得皇后疼宠,若是懿旨赐婚…… 秦云昭上穿一件草绿品月缎绣白玉兰的对襟收腰薄袄,下着一条月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腰上系了一条深青色宽边银线腰带,头上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插了一支春带彩的翡翠簪子,和几支小珍珠瓒花,耳上一对跟簪子同质的水滴坠子,半低了头姿态优雅地行了福礼,整个人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华灵吃惊地张大嘴,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夫人横了自己这幺儿一眼,连忙亲自过去拉着秦云昭的手将她扶了起来:“老身以前一直遗憾菩萨不肯给我送个女儿过来,原来菩萨早就听到了老身的祷告,竟是让我在这儿等着呢!” 伸手就将手上戴得水头极亮的两只翠浓剔透的玉镯子捋了下来,直接套到了秦云昭的手腕上,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是义母给你的见面礼,可不许推辞!”转而又嗔站在旁边的华灵,“你这死小子,既然早认识阿昭,当时就该认了妹妹带回家来,害得娘到现在才跟我这女儿见到面。” 秦云昭笑不露齿,站在那里要多娴静就有多娴静;华灵呵呵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心里暗自狂喊,娘啊,你真被这丫头骗了! 也不知道师叔打通了师父和师娘的哪条脉,这两个不仅收了秦云昭当武堂弟子,还巴巴儿地出面,请自己这亲娘认了秦云昭为义女。 娘生了四个儿子,就是没生女儿,原本是因着师父师娘的面子答应了下来,等现在一看秦云昭这娇弱乖巧的样子,真是欢喜到了心里去。 师叔也真是腹黑,竟是什么时候下了手把阿昭给擒住了,生怕阿昭出身低了有阻碍,请动了自己的亲娘,成国公夫人认了阿昭当义女,除了头上没有郡主的封号,阿昭就凭药谷小师妹的出身和成国公义女的身份,是完全够得上资格跟师叔议亲了! 秦云昭奉了认亲茶,正式认了华灵的母亲梁夫人为义母,又一一跟成国公府的几位主子见了礼,身后的无双和夏雨端正了身形把送给成国公府众人的礼一一奉上。 其中送给梁夫人的是一匣子小儿拳头大小的琥珀,一匣子拇指大的珍珠,另外还有珍奇海货若干。梁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收了认亲礼进去,饶是见多识广,脸色也略微变了一变。 本来以为是哪里来的破落户,老夫人碍着四爷师父和师娘的面子不得不认为义女,谁知道出手竟是这般阔绰;就连她们几个也各得了样精致小巧的海货作打赏,出来时看向秦云昭的眼光更是热情恭谨了几分。 见正式认了亲,白云飞也不管华灵的亲娘梁夫人在这里,直接就冲华灵瞪了眼睛:“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你妹妹去园子里逛逛。” 华灵前几天才糟蹋了他师父一屉子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药材,这会儿见师父凶他,不敢作声,连忙叫了秦云昭一起出去。 白云飞见他们去得远了,这才拉了妻子苏合一起起身,向梁夫人郑重行了一礼:“梁夫人,多谢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5章 义女 成国公府是太后的外家,成国公华敬先是太后的幼弟,当今皇上的亲舅舅,因着舅甥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少时常顽在一处。 华敬先成人之后,又为大夏在西南征战多年平定了夷乱,如今虽然以伤病归隐,不问朝事,但是在皇上心中还是很有些份量的。 秦云昭认成国公夫人梁夫人为义母一事,是沈谦求到了师兄白云飞面前。白云飞跟沈谦的外家白家因为同宗,也有些交情,何况跟这师弟感情甚好,因此这才从中周旋,不仅收了秦云昭为药谷武堂的弟子,更是让华灵出面说合,请梁夫人认了秦云昭为义女。 白云昭和苏合两人郑重向梁夫人致了谢,互视了一眼,心里同时生出了一声慨叹:为了秦云昭,沈谦这个人情可欠大了! “想不到,师叔为了你还真是绞尽脑汁打主意!”华灵斜睨了秦云昭一眼,哼哼怪笑了一声,“阿昭你还不老实交待,你什么时候跟师叔看对眼的?我明明记得师叔以前对你的观感可是差到骨子里去了。” “这话你应该拿去问沈谦。”秦云昭觑着身后几名国公府的下人和无双、夏雨都远远地缀在后面,还是压低了声音,“问我?你皮痒了是不是?” “你就知道威胁我!”华灵气哼了一声,突然眼睛一转又哈哈笑了一起,“如今你是我的义妹,师叔要娶你,岂不是成了我的妹夫?” 一想起自己可以在沈谦面前摆大舅子的威风,华灵突然就觉得心情大好。秦云昭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都说出嫁从夫,或许以后你该叫我一声师婶?”看着华灵一时愣住的样子,这才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华灵悻悻摸了摸鼻子,瞧着秦云昭那一笑如春花初绽,自己也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早知道你要嫁人,我就该先下手为强的;你说我俩那时多熟啊,师叔那会儿还一门心思把你当居心不良的女子呢!” 秦云昭正在愕然,谁知道华灵已经不死心地补问了一句:“你真的就没有个妹妹介绍给我吗?” 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不着四六的!秦云昭瞪了他一眼,却突然心中一动:“亲妹妹没有,但是情同姐妹的倒是有一个,要不要到时带你去认识认识?” “能跟你是情同姐妹的手帕交……”华灵上下打量了秦云昭一眼,沉吟着点了点头,“估计那女孩八成也是个异于常人的,行啊,不如明天就约个时间一起去哪儿逛逛?” “她现在可不在京都。”秦云昭想着慕璃托哥哥给她带的话,说到时会把海货运到大夏的京都来,估摸着顺利的话,过段时间也该到了,一时又有些挂念起她来,“等她到了,我一定请你过来一起好好吃一顿。” 华灵这才点了点头:“总算认你这个妹子还有点用处!” 秦云昭脸上笑得灿烂:“那是当然。”借着刚好拐过了假山,后面那些下人一时看不到这边,一肘就击在华灵肋下,“这是我这当妹妹的格外孝敬你的。” 华灵捂着不轻不重锐痛的胸肋,咬着牙暗骂了一声:“野丫头!”见后面的人已经跟上来了,又赶紧回复了一副翩翩公子的风度。 夜间成国公府设宴庆祝,沈谦自是也赶了过来,见事情已成,团团跟成国公夫妇和白云飞夫妇谢了一圈。 成国公华敬先早年以伤病为由交回兵权,避免了皇上的猜忌,但是在如今乱向渐生的形势下,为了阖府自保,却还是要拉拢盟友的。 不然梁夫人也不会就这么收了秦云昭为义女,让沈谦欠了他们一份大人情。梁夫人素来会做人,既然做了,自是要做到最好,不仅让秦云昭这段时间先搬进国公府来,请了教养嬷嬷教导规矩,更是为她和沈谦打算,直接跟沈谦提了出来: “这些时日我先带阿昭在通家之谊的那几家走一走,让她熟悉下京都风物,等下月初三吴太傅的花甲大寿,我会带了阿昭一起过去,让她在京都中正式亮相,回头你也好有个由头请人过来。” 家中有待嫁的女儿,自然是由母亲带着在这些圈子场合里露面,放出可以议亲的风声。梁夫人说的请人过来,自然是指请人过来提亲。 沈谦连忙起身深深拜谢了,梁夫人命人将秦云昭请了出来:“横竖没有什么外人,今天也不讲究那么些规矩了,就在一处入席吧。” 寻常入席女眷是另外一席,只是成国公府除了成国公夫妇、嫡长子夫妇,以及华灵在以外,梁夫人其余三子俱带了家眷放了外任,如今还未回京。 梁夫人怕人少了不热闹,加上白云飞夫妻两个也是不在意世俗之礼的,索性就让大家凑了一桌,却是摒退了下人,只留下两个心腹丫头在席边服侍。 沈谦抬眼瞧见一身精心打扮的秦云昭,竟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见秦云昭被他瞧得脸色微红,心里忍不住地欢喜,又有一丝惆怅:这段时间阿昭住进了国公府,却是跟他轻易不能相见了。只恨不得这时能多看秦云昭几眼。 华灵瞧着自己这师叔的眼睛一眨不眨落在秦云昭身上,一本正经地转向秦云昭说话:“阿昭,以后有外男在的时候,你还是不要出来了,省得那外男的眼睛都不会转了。” 当着这一桌人,秦云昭脸色臊得通红,沈谦却斥也不是,骂也不得,憋得脸色发黑。白云飞见素来肃正的师弟被徒弟作弄,乐得哈哈大笑;华敬先夫妇对视一眼,心里却更是添了一分喜意。 沈谦对秦云昭越是情深意重,秦云昭作为华家的义女嫁过去,就越是能让两家关系更牢固。梁夫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段时间一定把阿昭好好教导出来,施恩务必施个周全。 见沈谦和秦云昭两人脸色尴尬,梁夫人连忙张口打了圆场:“阿宝,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般口无遮拦?还不快给你师叔敬酒陪罪!” 华灵是华敬先夫妇老来得的幺儿,小名就叫“阿宝”,平常在家也是宠溺了些,所以才不用他求什么上进,由着他心意送他进了药谷学医制药。梁夫人怕沈谦面子上下不来,一时着急就当着人唤出了华灵的小名。 沈谦见秦云昭冲他眨了下眼,心中会意,倒了两个满杯亲自走到华灵身边,却是笑着向成国公夫妇说话:“阿宝心性率真,想什么就说什么,我怎么会怪他呢?来,阿宝,师叔敬你一杯!” 寻常梁夫人在家里私下叫着这乳名也就罢了,结果把这小名抖了出来,华灵只觉得脸上无光,见沈谦一口一个“阿宝”叫得欢,额头的青筋都欢快地跳了起来。 秦云昭暗暗忍了笑,临到宴散,见华灵有些喝得醺然,连忙招呼他身边的丫头扶好他,还“好心”地问了一声:“阿宝哥,你没事吧?我一会儿做份醒酒汤给你送来,阿宝哥你记得等着啊。” 华灵瞧着秦云昭一脸真挚的“关切”,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秦云昭,你还跟我是不是兄弟!” “不是!”秦云昭果断回答,看着华灵瞪大眼,轻笑了一声,“我是你义妹!” 华灵瞬间无语。 两人这几句话,早有下人知机地禀报到了成国公和国公夫人那里。梁夫人更是放了几分心,看着丈夫笑着说:“原来阿昭跟阿宝感情也这么好。”一时又有些感触,“原来就没见过阿宝跟哪个女孩子能这般要好,要早知道……” 幼子于医药一途极有天赋,偏偏对亲事毫不挂心,看着年纪也大了,硬是不肯说亲事。要早知道阿宝跟阿昭这么相熟,指不定她会先求了阿昭过来当她的媳妇,阿昭那么个好模样的人儿,跟华灵脾气又合得来,还真是可惜了。 华敬先笑着摇了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阿宝缘份未到,你也莫急。沈谦跟阿昭情意深重,原先所囿的不过是阿昭的出身低了些。如今沈谦求到我们这里,这人情我们务必得卖圆满了,要劳夫人好好费心了。” “国公爷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梁夫人想着这个最让她不放心的幺儿跟沈谦和秦云昭两人关系极好,以后得他俩照拂,她也是放心了,一时也轻松笑了笑,“沈谦和阿昭那里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阿昭既然认了我为义母,我自然会帮她一一都打点好的。” 梁夫人说到做到,请来的是太后跟前服侍过,后来得了太后懿旨出宫荣养的王嬷嬷,一连十天对秦云昭来了个速成特训,白天练姿容规矩,晚间背京都权贵花名册关系表;饶是秦云昭身体康健,这十天里下巴也瘦尖了些。 王嬷嬷私下对梁夫人禀报:“老夫人这义女果然不是一般人物,老身教过一遍动作,秦小姐就能准确的做出来,就是各府人面上的事,她也是看过一遍就过目不忘;如今所欠的,就是实际交际了。” 秦云昭前世特训多年,对人体动作自是格外敏感,练出来不差分毫,以前记目标人物的资料更是要求丝毫不错,因此在王嬷嬷的闺秀特训中自然顺利过关。 梁夫人心里大喜,厚赏了王嬷嬷后,开始慢慢将秦云昭带出去交际。 好在秦云昭虽然不会女红,因为手中经营清荷坊,对女子的衣裳从用料到款式还是极为熟谙,更加上还有药谷弟子的身份,说起海外见闻来别人也不以为异,跟一众大家闺秀们还是混了个面儿熟,格外有几人更是乐意跟她相交。 秦云昭能带得出来,她这义母脸上也有面子,梁夫人瞧在眼里,更是放心了几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6章 挑选 无双和夏雨并没有经过正规丫环培训,又是秦云昭有心要培养当管事的,梁夫人虽然找人教了她们规矩,到底还是觉得比不上京都高门里的大丫环。 梁夫人跟秦云昭商量了一番,就把自己手边两个并不是家生子的二等丫环送给了秦云昭,连着身契都一并送了过来。能跟在国公夫人身边,哪怕是二等丫环也不是寻常丫环能比的,做事确实妥帖至极,何况为了避嫌,梁夫人还特意挑选了非家生子出身的这两人。 秦云昭再三谢了义母,将那两个丫环改名叫做银沙和碧螺,就带在了身边做大丫头,放了无双和夏雨去新买的铺子那里做事。 她把那铺子盘下来以后就做了设计图,托成二掌柜找了相熟的人来改装,已经定了起名叫“珍琅阁”,之前头几天还能每天去守着进程,等进了成国公府,却是不好出来了。 幸好能让无双和夏雨轮流替换,不时过去监工,现在更是可以让她们好好守在那里了。无双带了夏雨白天出去上工,晚间回来跟秦云昭禀报进展,银沙和碧螺两人在旁边听着,只觉得惊奇。 本来梁夫人将她两人送给秦云昭,两个人少不了猜测一番,是不是有让她们当陪嫁丫头的意思。两人瞧着梁夫人频频带秦云昭出去交际的样子,忖测着八成老夫人认了这义女后,就是要打算把她嫁出去了。 陪嫁丫头,自然有在以后主母不方便的时候,服侍当家男主人的用途,银沙和碧螺两个并不知道沈谦的事,老实跟在秦云昭后面,心里却也是有些不安的。 秦云昭长得是一顶一的模样,不管她以后嫁了哪个姑爷,只要不眼瞎,自然是看不上她们这样的姿色做通房的,等以后只怕是会拉出去配人的。 偏偏她们不是从小跟着秦云昭长大的,主仆关系并不亲厚,但是今后的身家性命和前程都已经交到了秦云昭手上,也不知道以后主子会给她们配个什么样的人。 等发现自己服侍的这个主子跟寻常的闺阁小姐根本不同,竟是直接手中就做的有商铺之事,无双和夏雨两个之前也是秦云昭身边的丫环,如今两个都未嫁人,却俨然是管事的样子了。 银沙和碧螺两个自然心里震动不已,猛然发现自己跟着姑娘服侍,原来还有新的前路可以挑选,一时眼中若有所思。秦云昭冷眼瞧着,神色不变,还跟原来一样对待她们,银沙和碧螺却是服侍得更尽心了。 日子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三,银沙和碧螺两人将秦云昭精心妆扮了,跟着梁夫人去了吴太傅府中。 男宾们在前面热闹,女眷们在侧门下了马车,直接坐轿子进了二门。 秦云昭一下轿子,就觉得自己仿佛到了西双版纳,一片花孔雀的世界,各种花果薰香,一进屋就随着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秦云昭只觉得鼻子发痒,好容易才忍住了没打喷嚏。 秦云昭跟在梁夫人身后,跟厅中众位夫人一一见了礼,收获了金镯子、金钗子若干,其中也有武侯夫人尚金芝送的。 也不知道这些夫人们出门聚会要带多少只金镯子金钗子出来……秦云昭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跟在梁夫人身后站着,极隐蔽地打量了尚金芝一眼。 尚金芝年纪应是五十出头,看着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缕金寿字不断头的深枣红对襟锦袍,外罩一件刻丝石青银鼠褂,身后还站着她两个儿媳妇,时而跟身边的人说上几句话,目光淡淡地极隐讳地往厅中未婚少女的身上扫过。 秦云昭见她要往自己这边瞧来,连忙先敛了目光,装作认真听着梁夫人跟旁边一位夫人的对话,心里不由有些纳闷:沈谦不是说他的婚事不由他嫡母做主吗?怎么瞧着尚老夫人这样子,竟是很有几分挑选的架势?据她所知,沈家可是只有沈谦一个未婚儿郎了呀。 梁夫人笑吟吟地扫了厅中一眼,见人都认了个全,轻轻拍了拍秦云昭的手:“阿昭,你听着我们老人家说话没意思,过去跟那些姐妹们玩吧。” 秦云昭连忙乖巧应了,瞧见那边姚御史的女儿姚锦云已经在冲自己眨眼了,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姚锦云或许是因为和秦云昭一样,名字里有个“云”字,先对秦云昭就有了两分好印象,等到攀谈起来后,颇觉得投缘,两人的交往就亲近了起来。 这种热闹的场合下,自然是亲近的几人聚在了一起。姚锦云嫌花厅里人多气闷,跟母亲禀了一声,拉了秦云昭去逛园子玩了。 走到外面,两人齐齐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相视一笑,让人带了路,往吴府的后花园去玩了。 尚金芝眼光微微一转,已瞧了秦云昭跟姚锦云两人相邀出门的背影,转头含笑跟三儿媳妇姚玉兰说了一句:“我瞧着你那堂妹先前还在,这会儿怕是嫌这里闷,出去玩了,你也是年轻媳妇儿,没的跟在我们这里听老话,出去找你堂妹顽罢。” 旁边立即有人笑着打趣:“武侯夫人真是疼儿媳妇,我瞧着竟是跟待亲闺女儿似的。”慢慢把话绕到了武侯府的四爷沈谦身上来了。 姚玉兰向婆婆行了礼,又跟那人告了声罪,不着痕迹地扫了那夫人身后带着的一个姑娘一眼,微笑着走了出来,问了姚锦云是往后花园去了,也带了丫环慢慢往后面踱去。 成国公夫人突然认了个义女,并带出来交际应酬的事,姚玉兰一早就知道了;婆婆尚金芝自然也有耳闻。 听说这秦云昭本身家世并不高,娘家父母皆无,只有一个哥哥外任从五品的武官,不过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了成国公夫人,才被成国公夫人认了义女。 这样的身份看着还过得去,但成国公府那边却不会做到一个真正的娘家所做的事。没有得力的娘家撑腰,瞧着那秦姑娘又是个规矩娇弱的样子,这样的女子要是进了府,定是能被紧紧攥在婆婆的手掌心里。 内宅被控制住了,四弟那里,就相当于婆婆能插手一半的事。婆婆的心思,姚玉兰是明白的,不能让四弟飞得太高,压住了嫡枝,但是也不能让他坠下去,沈家以后是大哥当家作主,好歹还是要兄弟相帮的。 本来满京城里转了一圈,婆媳几个也看中了几人,等这秦姑娘一出现,尚金芝就发现,论家世出身,还是这秦姑娘最合适一些,小门小户,偏又挨得着一个不高不低的官眷的边,再加上成国公夫人义女这层身份,真是正正好…… 等她这里看妥当了,就看婆婆怎么把这秦姑娘跟四弟那里凑在一处了……姚玉兰瞧着前面依稀看到了堂妹和秦姑娘的身影,连忙加快了几步赶了上去,不一时就跟姚锦云和秦云昭说得热络起来。 直等到戏台子那边要开戏了,姚玉兰这才借口要服侍婆母,先行过去了。 姚锦云见人去得远了,不解地轻轻撞了撞秦云昭的肩头:“你刚才怎么了?我瞧着我那堂姐过来以后,你怎么就不太说话了?” 其实何止是不太说话,简直还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姚锦云跟秦云昭打了好几回交道了,就没见过她这样过。秦云昭微微一笑:“刚才是一时身子有些不舒服,又怕失礼,只好忍了忍,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虽然知道姚家有位姑娘正是嫁给沈瑞为妻,但并没有想着借着姚锦云这里生什么事,确实是真心跟姚锦云交往的;却是没想到,姚玉兰倒是搭了话头过来,言语间对她很有些审视的样子,因此秦云昭见机就摆出了一副弱势的模样。 姚锦云怕是在外面呆久了吹了风,所以秦云昭才会不适,再三问了她无事,就拉了人打算往旁边的暖阁过去歇歇脚。才转过梅林花径,路边就有两个吴府的婆子拦住了:“向两位姑娘告罪,这边尚有不便,还请两位姑娘回转。” 主人家说有不便,多是可能有男客在那里游玩的意思。姚锦云正要转身,却听到了暖阁那里传来了一声娇俏的女声:“……你们笑话我,我不理你们了!” 姚锦云的脸色不由变了变;明明有女客在那边,却独独拦住了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婆子正在尴尬,暖阁那里已经先出来了几个人,瞧着是哪家小姐带了丫环出来,却正好往这边走来。 姚锦云注目看了片刻,脸色有些不好,低声跟秦云昭耳语:“是莱国公府的宝怡郡主独孤玉蝉。” 看来姚锦云跟独孤玉蝉很不对付?独孤玉蝉有郡主的名头,秦云昭不想姚锦云有什么吃亏,拉了她往梅林中转去:“我们去看梅花吧,别管她。” 临出门时,家中长辈也是仔细交待了的,姚锦云如今也要议亲,并不想在别人府上生出事端来,就随着秦云昭身形一转,往梅林里去了。 独孤玉蝉瞧着前面有两人带了丫环往梅林里去了,正觉得背影有些眼熟,身边的大丫头侍剑已经报了出来:“郡主,里面有一个看着像是姚六小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7章 梅园冲突 莱国公府不比成国公府,成国公府不仅是太后母家,成国公更是有实实在在的军功在身,在朝中颇有威望;而莱国公不过只因为是皇后外家的缘故才封了爵,只是后来也经营得当。 独孤玉蝉样貌肖姑姑,皇后看着她倒像是看到自己少女时一样,加上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并没有生个公主,因此对这个外甥女儿格外疼宠些。 就是大皇子和七皇子,明面上对这个表妹也很是疼惜,独孤玉蝉一直是被捧着长大的,平日在闺阁聚会中亦是不改娇纵的性子;因此姚锦云对她很不感冒,几回碰上,两人都是明里暗里的斗嘴。 姚锦云礼数不缺,又有一个号称铁嘴铜牙的御史爹,皇后的外家要是有什么不妥,元贵妃那边怕不得借机生出多少事端来?因此独孤玉蝉虽然有郡主的位份,却也是不敢做得太出格,总觉得憋着气不痛快。 听见侍剑说是姚锦云,独孤玉蝉立时就动了念:“鬼鬼祟祟的,见了我就躲,我们跟上去,瞧瞧她在做什么鬼事!” 身后的挽弓觑了眼独孤玉蝉拿在手中的东西,脸皮不由一紧,赶紧低声隐劝:“郡主,戏台子那边马上就要开演了,听说今天还是请的有名的小香梨班子过来……” 独孤玉蝉横了她一眼:“既然要开演了,本郡主刚好去邀姚六小姐一起过去看戏,走吧。” 挽弓不敢再劝,心里叫苦,也只能和侍剑一起跟了独孤玉蝉往梅林中走去,心里只祈祷着那姚六小姐最好走到别的地方去,千万不要再跟郡主碰了头;要是在吴太傅的寿宴上惹出什么事来,最后吃亏的还是她们这些跟在郡主身边服侍的人。 暖阁这边,吴太傅的嫡长子吴世明见适才突然进来的独孤玉蝉总算被七殿下几句笑话说走了,心里暗自吐了一口气,忙笑着请虞泽元和虞泽景往楼上去:“大殿下,七殿下,楼上请,此间暖阁建于梅园一角,二楼临窗远眺,正可观望梅园全景。” 虞泽元上得二楼,倚窗向外看去,果然见一片梅花如雪满林香,红梅绿萼处处傲然怒放,不由赞了一声:“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太傅府上果然一园好景。” 虞泽景却轻轻咦了一声:“宝怡往那边走做什么?”再往前远远瞧着,心里不由叫了一声糟糕,前面身着绯色衣裙的那女子似乎是姚家六小姐。 宝怡跟姚六一向不对付,姚御史又是个梗直的孤臣,养的女儿也是个刚直的性子;想起宝怡刚从自己手上要去的玩意儿,虞泽景不由心中一急,要是宝怡在吴太傅府上闹出来,那可真不是给人来祝寿,而是给人添堵来了! 秦云昭正跟姚锦云欣赏着眼前的一树金钱绿萼梅,听到远远的有女子放轻的脚步声,一时并不在意,却不想那几人是径直冲着这边过来的,心神略微一凛,转眼就听到身后风声。 秦云昭见急将身边的姚锦云一拉,一粒圆圆的小石子儿几乎擦着姚锦云的发髻,咄地一声打在了两人面前的梅树上;若不是秦云昭见机的快,怕是这弹丸就要打在姚锦云的后脑上了。 姚锦云恼怒地回过头来,独孤玉蝉“诶呀”叫了一声:“本来是瞄着树上那只鸟儿的,谁知道这弹弓枪准头这么不好,竟是差点打着了姚六小姐。姚六小姐,你没事吧?” 秦云昭的目光落到独孤玉蝉的手上,她手上是一把用铁丝拧成的弹弓枪,扳机的结合处还密密的用铜丝绞好了,枪头上挂着小指粗的皮筋。 秦云昭的眉毛不由微微一挑。这种扳机弹弓枪正是她在海外因地制宜制作的一批玩具,在当地就卖了绝大多数出去,还剩下十来把,上回就让无双先带了几把到京都来送人。 没想到竟是有一把落在了独孤玉蝉的手里?这弹弓枪是秦云昭仿着儿时的玩具加上另外一些设计制作出来的,原来在海外也只是告诉人装折纸夹发射。 装石弹丸也不是不行,不过磨损快就是了,但是威力却是大了许多。要正正打中了姚锦云的后脑,一个头破血流是少不了的;这独孤玉蝉未免也没有分寸了些。 秦云昭刚回过头时,独孤玉蝉就瞧见了她的面容,心里正暗骂了一声“狐媚子”。这会儿见她扫向自己手中的弹弓枪后,眼中还隐有不快,独孤玉蝉忍不住就抬了抬下巴:“你是何人?见了本郡主还不见礼!” 秦云昭吃惊地看了看独孤玉蝉,又回头瞧了一眼梅树上的弹痕,似乎是一时失声:“原来郡主是这样的……”又马上醒悟过来,给独孤玉蝉行了一礼,“臣女秦云昭,见过郡主。” 郡主是这样的什么,秦云昭把那截话给咽了下去,可那动作却是表明了她心里的想法。独孤玉蝉看了眼树上的弹痕,只觉得那就是秦云昭在明晃晃地嘲笑自己,脸上不由胀红起来:“大胆,你竟然敢对本郡主不敬!” 姚锦云立即就呛了声:“秦小姐的礼数并无错处,何来的不敬?”更是向独孤玉蝉走近了一步,“还是说我大夏的律法改了,见了郡主竟要五体投地大礼参拜不成?!” 五体投地大礼参拜,那是皇上在太和殿登基加冕时臣子才行的大礼,独孤玉蝉怎么敢说自己能受这样的礼?当即反唇相诘:“姚锦云你胡说什么,我又没说是她礼数出错!” “既然不是礼数出错,郡主凭什么说她对你不敬?”姚锦云这张嘴可是继承了她爹的优点,抓住独孤玉蝉的把柄就不留情,“或者应该是,郡主是因为秦小姐及时拉了我一把,没让你那弹子打到我,所以就是对你的不敬?!” 独孤玉蝉本来想着,打中姚锦云以后,自己再说是一时失手,就是在吴太傅府上,谁也不好就说她是故意的,她再假意道两句歉,装作内疚一些。 到时姚锦云白吃了痛,要还揪着自己不放,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姚锦云气量小,心胸狭窄了。只可惜如意算盘打得好,十拿九稳的事,偏偏被秦云昭伸手搅了局,更被姚锦云一句句的堵在了这里。 独孤玉蝉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胀得血红一片,瞪了姚锦云片刻,恨恨地跺了跺脚:“牙尖嘴利!本郡主不跟你这种不修口德的人说话!”说完瞥了秦云昭一眼,竟是转身就走。 姚锦云哼了一声,正要转身向秦云昭致谢,秦云昭已经低呼了一声:“小心,别过来!”自己却是猛地一低头。 姚锦云只听到秦云昭身后的梅树上又是“咄”的一声响,前面的独孤玉蝉却是“啊”地叫了一声,哇地哭了起来。 “小蝉,怎么了?”刚刚赶到的七皇子虞泽景急步向前,见独孤玉蝉一手捂着额头哭叫,鲜血却从指缝里渗了出来,不由脸色一沉,一边让侍剑赶紧拿手帕帮她按住额头的伤口,一迭声的叫太医过来,一边转向姚锦云和秦云昭两人,“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宝怡郡主!” “七殿下,我们……” 姚锦云还在云里雾里的不知所措,秦云昭轻轻拉了她一把,端正给虞泽景行了礼:“禀七殿下,我们也不知道郡主为什么会受伤。” 被秦云昭一拉,姚锦云也回过了神,立即先行了礼:“七殿下,郡主距我们有十来步远,我们怎么可能伤得了郡主?” “十来步远怎么就伤不了了?”虞泽景脸色阴沉地扫了面前两位少女,“说,你们谁扔了石头砸到了郡主?” “咦,七弟,这是怎么了?” 谁又来梅园凑热闹了?秦云昭眼角余光偷偷一瞥,瞧见又有几人走了过来,当先一人跟虞泽景衣着相似,正在猜测着这又是哪位皇子,虞泽景已经忍气行了礼:“四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四皇子虞泽弘含笑看了身边陪同的吴太傅的嫡次子吴世彦一眼,温和解释了一句:“吴太傅花甲大寿,我自是要加紧赶回来的,不然岂不是失了礼数。” 见虞泽景脸色不好,对面的姚锦云也是脸色发白,却眼含怒气,虞泽弘的目光在面似恭谨的秦云昭脸上一转,倒像是没看到还在哭泣的独孤玉蝉一样,只笑着问虞泽景:“怎么,刚才七弟在跟几位小姐一起逛梅园?” 话虽平淡,若一个不查应下了,今后难免会传出七殿下喜欢混在脂粉堆里的话风来。果然皇子们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秦云昭不着痕迹地瞄了虞泽弘一眼,惊讶地发现沈谦竟然是跟在他后面一起过来的,正沉着脸看向这边,微微皱了眉。 似乎有所感应,沈谦目光立时转向秦云昭,眼中已换了一片柔情。秦云昭心头微跳,连忙收回视线,继续装作一脸规矩的低头数着自己脚下的梅花花瓣。 虞泽景自然也听出了他这四哥的话外音,赶紧开脱自己:“四哥,我是听到宝怡哭叫,所以赶过来看的。” “哦,”虞泽弘点了点头,像是才看到独孤玉蝉一样,“宝怡这是怎么了?还流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8章 失了准头的打鸟技术 虞泽景连忙紧指着姚锦云和秦云昭两人怒斥了一声:“还不都是这两个人用石头砸伤了宝怡!” 姚锦云已经按捺不住猛地抬起了头:“七殿下,我们并不知道宝怡郡主是怎么受伤的!” “怎么,难不成还是我冤枉了你们不成?”虞泽景见姚锦云竟然当着四皇兄这一众人等的面上,就矢口否认,语气更是阴沉了几分,“这里就是你们几个人,除了你们还会有谁?你总不会说那伤是宝怡自己打的吧!” 姚锦云不由气结,她固然不知道独孤玉蝉那伤是怎么来的,可也不能就指着说是她们打的呀!就她们这力气,这么远的距离要多大的石块才砸得伤独孤玉蝉?这地面上可是连块小儿拳头大小的石块都没有呢! 秦云昭见她露在袖子外面的手已经气得轻轻颤抖起来,连忙上前行了一礼:“四殿下,七殿下,臣女知道宝怡郡主是怎么受伤的。” “你要早认了罪,本殿下还可以跟你不追究……”虞泽景只以为秦云昭是怕了,所以想着认罪求饶。 虞泽弘却打断了他的话:“老七,听听这位小姐是怎么说的。”秦云昭可没说是她伤了宝怡,而是说她知道宝怡是怎么受伤的。 四皇子能直接给她这个开口的机会就好,秦云昭抬眼冲他微微一笑以示感激,拉着姚锦云先走到了她身后的一株梅树边:“两位殿下,臣女和姚小姐本来在此处赏这株金钱绿萼梅,宝怡郡主拿了弹弓枪打鸟,一时失了准头,打在了这株梅树上。” 随着她纤手所指,大家清晰地看到了那梅树上有一个点的树皮被打破,痕迹较深,竟是老皮裂开,直接露出了下面浅绿的树干。 偏偏这一点痕迹又比在姚锦云脑袋的位置,姚锦云往那里一站,独孤玉蝉到底是打鸟还是打人,不言自明。 虞泽景哼了一声:“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我只问你,宝怡是怎么伤的!” “是。”秦云昭温言应了声,却半点不受影响,站回两步继续把刚才的事侃侃说了出来,“姚小姐受惊之后跟宝怡郡主说了两句,宝怡郡主说是一时失了准头以后就转身走了。 当时臣女就站在此处,以为这事就此揭过,心里也放松下来,扭头跟姚小姐说话时不提防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幸亏得这一滑,不然宝怡郡主那失了准头的打鸟技术就要殃及臣女了。” 秦云昭转身一指,大家赫然看见她身后的那株梅树上也有一处弹痕,一样是她面门的高度,一样是被打破了老皮的深度,还是在打了一枪以后又来的一枪。 七皇子虞泽景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拿眼狠狠瞪着秦云昭;秦云昭却半垂了头,恍若未觉。 什么叫“那失了准头的打鸟技术”,这可真是打脸啊!四皇子虞泽弘忍了笑,温声问秦云昭:“然后呢?” 秦云昭这才继续说了下去:“然后宝怡郡主那边马上就因为受了伤哭叫起来。臣女之前也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才想明白,定是这粒弹子打到梅树上后,反弹到了郡主那里,不如两位殿下往郡主身边找一找,看看有没有那粒弹子就知道了。” 不等虞泽景转身,沈谦已经移步过去,果然在离独孤玉蝉不远处的地面上拾到了一粒打磨光滑、圆圆的小石子儿,上面还沾了一点血迹。 沈谦并不出声,只拿帕子包住那粒小石子儿,摊在掌心里递到了四皇子和七皇子两位殿下的面前。 虞泽弘拿起来看了看,并未说话,见大皇子虞泽元和太医一起匆匆赶了过来,将那粒弹丸一收,先令太医给独孤玉蝉诊治,才跟虞泽元见了礼,慢慢跟他解释了刚才事情的经过。 虞泽元眉头紧皱,见太医验过了伤,正从药箱取药,突然出声先问了出来:“陈太医,郡主是被何暗器所伤?” 陈太医迟疑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微臣瞧着,似乎并不是暗器,倒像是小儿玩闹时打的弹弓子儿。” 虞泽元声音微沉了一分:“哦?你可确定?” “若是暗器,郡主必不止这点伤口。”几位皇子殿下都在,陈太医不敢马虎,只中正地就事论事,“几位殿下请看郡主额角的伤口就知道了。” 压在独孤玉蝉额头的手帕已经拿开,刚才流出的一点血渍已经被清理了,独孤玉蝉额角虽然肿了起来,但是从一点圆形的血痂处却明显能够辨别,正合弹丸造成的伤口。 沈谦已经先开了口:“不错,陈太医所言极是。” 虞泽弘面色淡淡地看了沈谦一眼,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沈都督以前在兴州多年征战,对这些伤痕应该是极为熟悉的。”那就是肯定了是弹丸所伤。 陈太医见众人都微微颔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应该只是小儿玩闹时不慎打伤到了郡主,并无大碍。几位殿下放心,微臣这就上药,并不用包扎,只要伤口不碰水,然后郡主再用上几天雪肌膏,必不会留疤的。” 听到陈太医说出“只是小儿玩闹时不慎打伤到了郡主”这句话,秦云昭几乎要笑出来。这何止是打脸啊,简直是把脸皮踩到地上去了。 沈谦目光一瞥,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见她马上用贝齿咬紧了下唇忍住了,只樱唇被咬得红润妍丽,沈谦想起原来吮在嘴里那柔糯可口的“美食”,心里又有些发痒。 陈太医并不明白事情经过,做了这样的结论,这样一来,独孤玉蝉就成了自作自受,而姚锦云和秦云昭两个却是乐得在旁边看戏了;虞泽景心里还有些不愉,张口就给独孤玉蝉提了个话风:“宝怡,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独孤玉蝉刚才听到四皇子叫的那声“沈都督”,立即就明白站在眼前的那英武男子正是新近从兴州归来,提任从二品中军都督的沈谦了;不由张了眼对他仔细打量,正暗悔被他瞧见了自己这狼狈样子,见他眼光刚刚落在秦云昭那狐媚子的脸上,心里顿时醋得发酸,一时倒忘记了额角的痛。 听到虞泽景问的那一声,独孤玉蝉视线尚流连在沈谦身上,并没省到里面的深意,呐呐开口应了一声:“我没事。” “没事就好。”见沈谦已经肃着脸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虞泽弘目光在独孤玉蝉脸上一转,微微笑着向吴世明和吴世彦两人拱了拱手,“倒是让主家白担心了一阵。” 然后才看向虞泽元和虞泽景,“大皇兄,七弟,不如让人送宝怡回去吧;那边戏也开演了,我们兄弟几个就过去给太傅凑个热闹。” 独孤玉蝉马上拉着虞泽景的袖子想留下来:“七表哥,我没事的,我不用回去。” 她好容易今天才见到沈谦的面,发现这人正是她心目里喜欢的那一类型,哪肯轻易就回去,怎么也要留在这里伺机跟沈谦多接触接触,挽回刚才自己的形象才行。 虞泽景还没有作声,虞泽弘已经又转向秦云昭和姚锦云开了口:“刚才我七弟也是心疼宝怡,一时情急语气说重了些,还请两位小姐不要往心里去,福全,一会儿记得送两份礼物过来给两位小姐压压惊。” 虞泽弘云淡风轻地体恤臣女,虞泽景却是又气又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低声斥了独孤玉蝉一声:“小蝉,不得胡闹,赶紧先回去养伤。” 独孤玉蝉暗自挫紧了后槽牙,今天算是把这梁子记下了,恨恨地瞪了秦云昭和姚锦云一眼,正要转身离去,沈谦却突然看着侍剑手中拿着的弹弓枪出了声:“郡主,这弹弓枪虽是小儿玩具,发射石丸也易伤人,郡主准头不好,还是莫要再拿出来打鸟了。” 这真是……毫不留情的补刀啊!姚锦云忍不住轻轻发出了一声笑声,独孤玉蝉满面愧红,在挽弓的搀扶下强忍着眼泪急步走了,侍剑刚要跟上,虞泽弘已经向她一伸手:“拿来。” 侍剑迟疑地看了虞泽元和虞泽景一眼,见大皇子和七皇子都没有出声,只得将手中的那把弹弓枪递了过去,然后向虞泽弘一福,也赶紧去追独孤玉蝉了。 姚锦云瞧着势头不对,连忙拉了秦云昭告退,躲远了开去。 虞泽元目含阴沉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梅林中,勉强向虞泽弘笑了笑:“都是闺阁女孩儿的玩闹而已,四弟也太认真了。” 虞泽弘呵呵一笑:“不瞒皇兄,弟弟也是看这弹弓枪做得精致机巧,拿来一观罢了。”瞧见地上还有一粒圆石子儿弹丸,弯腰捡了起来,比了比上在枪膛,瞄准二十步远的一枝梅花扣动扳机。 风声急响后,那枝梅花应声而断,落在了地上。虞泽弘踱步过去拾起梅枝,看了看断口,轻赞了一声:“果然厉害。”然后才像是回了神一样,看向虞泽元和虞泽景两人笑着说,“也不知道宝怡从哪里淘来这好东西,难怪喜欢拿着玩闹,果然有趣,就是我用着也爱不释手了。” 又说不小心扯远了,邀着虞泽元和虞泽景两人一起往戏台子去了。吴世明和吴世彦两个暗自抹了一把汗,连忙抢上几步走在前面先带路过去。 沈谦停了一停,落在最后,有些遗憾地往梅林看了一眼,这才跟了上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09章 异样 虞泽弘喝得醉醺醺的,却勾着沈谦的肩不放手,一直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白城海军卫的军务,谁让兴州还建的有一个东野卫呢,东野卫的水军,出了冰川湖以后就是冰原海,跟白城一样,都是要训练海军的。 沈谦无法,等到散席的时候,只得和福全一起扶了他上马车,刚要告辞,却又被虞泽弘紧紧扯住了衣袖:“沈…都督急…什么,来来…我还有话…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他是皇子,身份在那里,沈谦不好硬来,最后被他拉进了马车里,只得无奈地跟沈峻山那里交待了句话:“父亲,儿子就先送四殿下回府了。” 在梅园的时候,老四就是跟沈四走在一起,现在要回去了,还是拉着沈四一起回去?马车辘辘而去,大皇子虞泽元微微眯了眯眼,视线从还看着马车方向的沈峻山身上一晃而过,在沈瑞面上停顿了片刻,眨眼就是一脸笑容地跟亲自把他们送出府的吴太傅一行人告辞。 沈峻山虽然也喝了不少酒,还是翻身上了马,沈昀连忙跟着骑了马护在旁边,沈峻山瞧了一眼,转头吩咐三儿子:“去帮你母亲她们护着车。”带了沈昀先骑了回去;沈瑞连忙去西侧门处等母亲等人出来。 寻常的日子,太傅府是拆了门槛让马车进去外门再下车,只今天做寿来的人多,马车也放不下,因此来贺寿的女眷们都是在侧门外下了车,再步行或坐小轿子进二门。 沈瑞使人递了话进去,就招呼着府里的马车等在侧门外,听着里面传来人声,只道是母亲一行人出来了,不想走出来的却是成国公夫人,旁边一位扶着她的少女,一身艳丽的梅红色衣裙,明眸皓齿,脸色莹粉,在灯火下更显得娇艳无比;却正是秦云昭。 沈瑞一下子就怔住了,直到余江在后面轻轻捅了他一下才回过神,连忙上前给成国公夫人行礼:“梁夫人。”又看向秦云昭,一时齿间踌躇,似乎是因为不认识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梁夫人笑了一声给他介绍了:“这是我的义女,姓秦。”又给秦云昭介绍,“这位是武侯府上的三爷,年纪轻轻,已经任了户部的左侍郎。” 秦云昭垂目敛衽行礼:“沈大人。” “秦小姐不必多礼。”沈瑞抬手虚扶了扶,心中犹自震动:阿昭认了梁夫人为义母? 两边见了礼,梁夫人冲沈瑞轻轻颔首,扶着秦云昭的手上了前头那辆马车。沈瑞眼睁睁瞧着秦云昭动作优雅地微微提起裙角,束了一条墨绿色绣银纹宽边束带的腰身弯出极美妙的曲线,踩在脚凳上轻巧地一步跨进马车不见了人影;心头一时百念翻滚。 “三弟这怕是等久了吧,都等愣神了。” 田琝一句笑语将沈瑞唤过了神,连忙上前招呼了一声:“母亲,大嫂。”又对姚玉兰轻轻点了点头致意。 尚金芝瞧着儿子似乎面色有异,不动声色地顺着沈瑞先前的视线看了前面一眼:“刚才是成国公府的马车吧?瑞儿先前跟梁夫人那里见礼了?” 沈瑞心中一跳,连忙笑着掩饰了一句:“正是。要不是今天碰到,儿子还不知道梁夫人竟然收了个义女。”一边说着一边把尚金芝扶上了马车,瞧着大嫂和姚玉兰都上了后面一辆马车,这才骑上马随在车旁,慢慢回府。 沈瑞一回府,就被沈峻山叫去了内书房。姚玉兰本来以为丈夫怕是又要歇在他的书房里了,谁知道刚洗浴完,就听到大丫头柳绿的声音:“三爷。” 姚玉兰连忙让鹅黄帮着她穿了一件八成新的家常衣服,兴兴头头地迎了出来:“三爷,可要让厨房给你备点宵夜?” 沈瑞盯着她身上那件玫红色的软缎衣裳看了片刻,直到姚玉兰几乎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一时匆忙仪容不整了,才摇了摇头:“不用,在席上吃了不少,沾了这一身酒气,我要洗浴。” 柳绿连忙唤了粗使婆子挑了热水进来,沈瑞并不要人跟进去服侍,盏茶工夫就洗了出来,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肩头,将他身上的寝衣浸得半透,紧紧贴在了身上。 姚玉兰瞧了眼丈夫那半隐半现的宽厚胸膛,不由红了脸,接过柳绿手中的烘热的大棉帕子,示意她们下去,自己站了过来,亲自给沈瑞擦头发。 头发才揩了一半,沈瑞突然伸手将油灯的灯火捻得只有豆大,一把抱起了姚玉兰就往床上去。 温文儒雅的丈夫从来没有这样横抱过自己,姚玉兰心里又惊又喜,脸上虽然含着羞涩,却还是颤着手去解衣上盘扣。 沈瑞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别解。” 别解?姚玉兰一时正不知道丈夫这是什么意思,沈瑞已经将手伸到她裙下,一把将她的软缎裤子扯了下来,直接将身子覆了上去。 床帷一阵阵地抖动,间或还有几声呻口今,伴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传了出来。鹅黄和柳绿守在门口都不敢抬头去看对方,脸上忍不住飞起了一片红霞。 直听到里面发话叫水,两人才羞红了脸去传了水进来。房间里一股浓浓的栗花味,混着交合后的气味,让人有些头晕,鹅黄连忙先捻亮了油灯,又轻轻开了窗户通风。 沈瑞披了件寝衣在身上,自己趿着鞋去东次间洗浴了,依旧不要两个大丫头过来服侍。 鹅黄和柳绿扶了姚玉兰起来,见她虽然衣襟凌乱,身上却还穿着那件玫红的软缎寝衣,盘扣脱开了几粒,腰带好好地系着,裙子下的腿却是光着的。 两人不敢多想,忙把她扶进了西次间洗浴,柳绿转回来闻着屋里头没有什么气味了,把刚才打开的槅窗轻轻关上,又在香炉里燃了安息香。才转身就见沈瑞已经洗好出来了,柳绿连忙福了一礼,低声叫了声“三爷”。 沈瑞“嗯”了一声,慵懒随意地坐了下来:“发梢沾了水,帮我揩干净。” 绿柳心里猛跳了两下,柔声应了,取了搁在暖笼上的棉帕细细帮沈瑞揩着发尾。 “成国公夫人什么时候认了个义女?” 低醇的声音淡淡响起,绿柳吃了一惊,这才发觉男主人是跟自己说话,虽然心里疑惑这样的话题不是应该问三太太吗,嘴上却还是马上答了出来:“回三爷,听说有大半个多月了。” 见沈瑞没有出声,眉头却微微皱着,绿柳又担心自己答得不够仔细,小心觑着沈瑞的脸色慢慢又说了些:“婢子听说,那位秦小姐也是官宦出身,不过似乎家门比较低,但是因为救了成国公夫人一回,所以得成国公夫人收为义女。” “哦,那她就这样子跟在成国公夫人身边了?”沈瑞似乎对绿柳的回答还算满意,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又带着漫不经心的好奇随意问了下去。 “是,婢子听说成国公夫人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已经出席好些人家的聚会了。她们都说……”绿柳看了沈瑞一眼,猛然意识到自己要说的话可能不合适,赶紧打住了话头。 沈瑞却恍若未觉,闭着眼睛往后靠了靠,指了指自己的头:“帮我按一按。”等绿柳放了帕子帮他不轻不重揉着头上的穴位了,才慢慢问了出来,“她们都说什么了?” 绿柳看他嘴角微弯,似乎很享受、心情很好的样子,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她们都说,成国公夫人要报恩,所以把秦小姐认了义女带出去走动,想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 沈瑞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猛地握紧,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迸了出来。今天的聚会,母亲也去了…… 姚玉兰已经洗浴好了身子走了出来,看到绿柳一脸温柔地在给沈瑞按头,心里掠过了一阵不舒服,只是她和丈夫也才欢好过,这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放柔了声音询问:“三爷,已经很晚了,是不是安置了?” “安置吧。”沈瑞挥了挥手让绿柳下去了,起身就先往床边走去。 姚玉兰服侍着他躺下了,自己才从床尾爬过到床上内侧睡下了。鹅黄听着里面没了声音,轻手轻脚地将灯火捻熄,退了出去。 姚玉兰心里还在想着丈夫今天是不是酒后来了兴致,所以之前的动作带了些狂野的意味,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沈瑞的声音:“母亲今天帮四弟相看了哪几家?” 明明上回自己跟丈夫说起这个话题时,丈夫还很不耐烦,怎么今天主动提起这事了?姚玉兰心里有些诧异,觉得沈瑞今天有些反常,包括在床第之事上,但是丈夫既然问起,她自然要答的;何况婆母还是丈夫的亲娘。 姚玉兰只迟疑了一下,就轻声跟沈瑞数了出来:“先前看过全翰林家的嫡次女,还有礼部黄侍郎家的三小姐……” 沈瑞默默听着,他就知道母亲会选择这些看着名头好听,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权的人家,而且还不会是嫡长女,一般官宦人家的嫡长女,多是要嫁去做宗妇的,嫡次女或者三女,虽然也是一个“嫡”字,教养却跟长女不同,大半会娇惯一些。 “……今天还看了成国公夫人的义女。”姚玉兰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感觉到身边的丈夫有些异样,虽然沈瑞还是一样的沉默,她却偏偏感觉到了这沉默的不同,忍不住就轻轻问了出来,“三爷,您怎么了?” 沈瑞没想到妻子对自己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那么敏感,连忙敷衍着含混说了一句:“母亲相看的这些人,四弟怕是……会不喜。”当然,除了秦云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0章 暗中手脚 姚玉兰不以为意:“四弟官职再高,到底还是父亲和母亲的儿子。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何况家中儿女的亲事,多是由主母相看好了,才跟主事的男人商量。男人只管外面的事,哪里能看到哪家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呢?只要门第相当,主母有偏向,而那家的女儿又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主事的男人多半也是会听主母的意见的。 沈瑞却想得是另一件事。沈谦的亲娘死的时候,他也有十岁了,已经知事了,当时虽然不许下人议论,但是母亲院子里少了几个人,沈瑞是知道的。 也隐约听说过,沈谦的亲娘在临死前有遗言留了下来,父亲也答应了,以后沈谦的婚事不由嫡母做主。既然不由母亲做主,那母亲这样暗中相看是为了什么?沈瑞一时想不明白。 姚玉兰却是清楚内宅里这些门道的,听着丈夫说四弟会不喜,暗中轻笑了一声:“只要门第合适,四弟喜不喜的,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沈瑞有些心烦,“嗯”了一声后翻了个身:“不早了,睡吧。” 沈谦却还带着一身新鲜的水气,头发随意散在身后,在书房里挑灯看着几份薄薄的情报,剑眉微微皱紧;半晌,才放下手中的纸笺,往身后椅背一靠,瞑目思索起来。 今天四皇子虞泽弘一过来,给吴太傅祝寿以后,本是由吴太傅的嫡次子吴世彦招待着往后面去的,经过他身边时却借着跟他寒暄,点了他一起跟着谈话。 跟吴太傅一起坐在正堂攀谈的另外几位皇子,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起来。 听闻大皇子和七皇子在梅园的暖阁后,四皇子就笑着说过去跟他们打个照面。沈谦眼尖,老远就瞧见了秦云昭的身影走进了梅林,然后又先后看到宝怡郡主和七皇子也往那个方向直走过去。 他当时担心阿昭有事,有意无意地就把四皇子也往那边引,正巧碰到了宝怡闹得那一出。他虽然在现场话不多,却每句都是在暗中帮着阿昭的。 实际上他看过那弹痕后心里也明白,哪就会有那么巧正好反弹到独孤玉蝉额角的?定是阿昭动的手脚,不过几位殿下被阿昭的话那么一带,想当然的就以为如此了。 只是……沈谦屈指在黄梨花木的扶手上轻轻叩了叩,四皇子因为跟大皇子和七皇子不对付,在当时固然不会让七皇子把这事揭过,可在之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有意无意的试探起自己来。 这位四殿下的思维,当真很是敏锐啊。听说白城海军卫他已经打造的颇有雏形,夏国并不禁海禁,只是之前海运由漕帮把持,海上的护卫一直没有建立起来。 如今朝廷铲除了漕帮,直接设立市舶司进行管理,圣上又有意开拓外洋交往,却是极有必要建立一支海上军队了。因此圣旨一下,不仅准了他之前的奏报,在东野卫建立了东野卫,还在白城建了海军卫。 四殿下为人精干,领了这项差使,只等日后建成,必是一项大功绩。他的生母元贵妃那里,也是颇得圣心…… 那天父亲把他们叫去书房议事,中意的是支持嫡长,当着大哥和三哥的面,沈谦并不想多说什么。 军粮投毒案,暗中指向的是一母同胞的二皇子和六皇子,可再深一层的幕后,悄悄推手的人亦不少,就是大皇子和七皇子也未必是手脚干净的。可据沈谦所知,四皇子却是并没有在里面动什么手脚。 他那人虽然对大位亦是野心勃勃,却是并没有用过勾结外族损害家国来达到自己利益的手段;或许这是他坚持的原则。沈谦其实对这样的坚持很是欣赏。 相信这些时日沈家对大皇子和七皇子隐讳的示好,四皇子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他怎么就还想着来试探自己呢?自己可一样姓的是沈…… 还有阿昭那里,今天她跟独孤玉蝉算是结下了梁子,大皇子和七皇子要依仗外家,对独孤玉蝉这个表妹看起来颇为疼宠,不过,到底也只是闺阁中的小事,两位殿下应该不会那么气量狭隘的。 一想到阿昭,沈谦的手忍不住就抚上了挂在颈间的那颗黑魭石,今天梁夫人带了阿昭去贺寿,必然带了她跟自己那嫡母见了面。 尚金芝最近一直蠢蠢欲动,暗中相看了好几家的小娘子,如今见到阿昭,想来定是会觉得她的出身更为合适的…… 翌日清晨,姚玉兰给婆母请过了安,留在春晖堂闲聊。说是闲聊,其实姚玉兰心里也有数,慢慢就把话扯到了秦云昭的身上:“那位秦小姐容色真是艳绝,儿媳看了几乎都要移不开眼,难得性子也合适,虽然因为才来京都不习惯,跟外人有些不太说话,不过轻言细语的极是温柔……” 都是在内宅里混的,田琝立时就听明白了三弟妹对那位秦小姐的印象:长得美,但是性子弱,没有什么底气,瞧着有些小家子气,说话有些畏缩。 尚金芝心中满意,喝了一口香茶才慢慢开了口:“昨天那满府的小姑娘花红柳绿的,我瞧着那秦小姐一来,竟是生生把她们都比了下去呢,确实是个好的。” 娶妻娶贤,纳妾纳美,谁家正妻要考较到容貌上头了?田琝心里想着是一回事,嘴里却是附合着婆婆的话,也赞了秦云昭几声。 尚金芝不能做主沈谦亲事的事,只有当事几人才知道,几个儿媳并不知情,尚金芝也不会跟她们说出这件事。明面上不能做主,可暗中她能做的手脚,却是多了去了。 两个儿媳都是高门大户出身,对说亲一事最是谨慎,一刻不成,就一刻不会宣诸出口。有两个儿媳帮忙,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尚金芝和蔼地看向姚玉兰:“昨天在宴上我才得知你三伯母近日有些发咳喘,正好我这里还有几瓶归元益气丸,是上回王医正亲自做的药,你且给你三伯母送过去吧。” 姚玉兰的三伯母,正是姚御史的夫人,姚锦云的母亲。姚玉兰含笑应了,令鹅黄跟去取了药,先往三伯父家下了帖子,下午就过去了一趟。 秦云昭很快就接到了姚锦云的帖子,邀她初八腊八节那天一起去开元寺上香,秦云昭欣然应下了。 上回在吴太傅府中的小曲折,她在回来的马车上就跟梁夫人详细说了,只略去了自己动的小手脚不提。梁夫人听后,只冷嗤了一声:“莱国公未免也太娇宠宝怡了。” 果然第二天上朝,姚御史就把这事捅到了圣上面前:“说是闺阁小事,可皇室出女骄横无理,不顾体统蓄意羞辱臣女,未免太令我等臣子心寒。” 姚御史这人本就是粒铜豌豆,煮不烂砸不扁的,性子孤梗,闻风参事不避亲不讳仇。用某个皇子的话来说,那就是条疯狗,逮着谁就咬人。 可圣上经常需要姚御史这么一个孤臣当喉舌,而姚御史手中却是并没有实权,加上姚家也是世家,所以某些人心里虽然暗恨,也不愿动手暴露出自己来,那样实在得不偿失;顶多把他当作时常飞来飞去在耳边嗡嗡叫的苍蝇,赶开就是了。 若往小处说,圣上可以用一句闺中儿女嬉闹就掩了过去,可最近大皇子、七皇子以及莱国公私下小动作甚多,皇上正是有意敲打一番,借着姚御史的话就召了四皇子和七皇子来问。 等见到四皇子呈上来的那把弹弓枪和那粒石弹丸以后,皇上令人装弹试射了一回,发现威力不小,照当时的情形,这弹丸若是打在姚锦云的后脑,怕是会立时头破血流;心里就有些生怒。 不过闺中几句口角,独孤玉蝉一个姑娘家心思都如此阴狠,想来也知道,她是在家中横行惯了的。宝怡郡主这样的行为,说出来确实是给皇室出女抹黑。 更何况,能教出这样的女儿,莱国公府怕是一向也高调的很。皇上想起密报上来的莱国公做的几件事,和当时小七明晃晃的对宝怡的维护,心里更添了一层隐怒。 哪怕听说独孤玉蝉因为被弹丸反弹受伤,也没能减去皇上的怒气,只说了一句“自作自受,让她在家中好好反省反省”,另外让莱国公府以压惊的名义,给姚锦云和秦云昭各送了一份礼物下来。 自家女儿受了那两个丫头的气,却要让自己这个母亲端着笑脸给那两个丫头送一份礼过去,莱国公夫人只觉得皇上这是狠狠给了莱国公府一个耳光,东西是让管事送过去了,那口气却是深深地埋进了肚子里。 姚锦云正是因为这份莱国公送来的压惊之礼心情大好,想着那天要不是秦云昭手快拉了自己一把,自己指不定正躺在床上养伤呢;因此邀约秦云昭出来一起上上香,再沾点福气,听玉兰堂姐说,开元寺后山有一块抱福岩,要是能将祈福的铃铛挂上去,来年一准开门纳福。 横竖以后秦云昭也是要在京都落脚的,有这样一个手帕交倒也是好事,梁夫人自无不允,因自己不便,就派了身边的郑嬷嬷一起陪同着过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1章 遇刺 武侯府里,尚金芝留了大儿媳在家中理事,不急不缓地带了三儿媳姚玉兰也往开元寺而来。 她们这样的人家,每逢腊八节都会给开元寺先布施银两过去,让寺中熬煮腊八节赈济贫人分食;当然也有亲自过去的,格外奉上一份香油钱,逐疫迎春,再带一小桶腊八粥回来,取个祈福求平安的意思。 姚玉兰扶了婆母先到大殿烧了香,上了香油后,装作随意地问起了知客僧:“姚御史的家眷今日是否也过来上香了?我们两家亲戚,要是她们过来了,我得去见上一见才好。” 知客僧记人最准,自然知道这位武侯府的三太太出自姚家,连忙含笑揖首:“姚御史夫人一时无暇赶来,是姚六小姐过来上的香,同行的还有一位成国公府的小姐。” 姚玉兰就知道堂妹果然是约了秦云昭出来了,禀了婆母一声,先陪了她在静院的禅房坐下憩足,这才过来寻姚锦云。 姚锦云却已经拉了秦云昭一起往抱福岩去了,小姑娘家烧香拜佛,添香油钱什么都是走个过场,最觉得有趣的,自然还是在抱福岩祈福挂铃铛。 “这么好玩的地方,我娘以前竟然都不告诉我!”姚锦云一边拿帕子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地跟秦云昭抱怨。 秦云昭不由一笑。抱福岩这地方虽然是曲径通幽,但是山路险陡,刚才还过了一座两根圆木搭成的简易木桥,虽然距下面的涧水不过一人多高,但是寻常小姐走在上面也多半是会花容失色的。 倒亏得姚锦云神经粗大,陪着她们过来的几个丫环已经是面色发白了。幸好当家主母没来,派来跟着的两个嬷嬷又因为体力不支,只得在半道上歇着,这才让她们一路走了上来。 果然是不历艰险,哪懂惜福啊,开元寺这么一间名寺,对这条夹在两侧崖壁间的小路并没有做过多的修整,想来就是为了给人一个警喻了。这地方难走又显得幽深僻静,姚锦云的母亲当然不会告诉她了。 “咦,阿昭,你怎么都不流汗啊?”姚锦云好容易喘匀气,这才注意到秦云昭脸上不过比寻常微微粉润了一些,却是一粒汗星子也没冒。 没出汗,当然是这点运动量对她来说根本不够看啊。秦云昭俏皮一笑:“长得漂亮就是这么没办法啊,你没听过美人清凉无汗吗?” 这玩笑,她也只敢跟慕璃和姚锦云这两个人开了,换作对别的女孩,怕不立时就跟她发酸。姚锦云果然哈哈笑了起来,伸手去拧她的脸:“来来,让我看看美人的脸皮有多厚,居然汗珠子都钻不出来。” 两人笑闹了一阵,经过一座小亭子后又拐过一处山崖,这才到了抱福岩;确切地说,是站到了抱福岩的对面。 抱福岩是一处贯通山体的岩洞,岩洞上方因为造物的鬼斧神工,竟是垂悬着一块块洁白如玉的石头,极肖一大群蝙蝠振翅欲飞出来的样子,有不少铃铛被前人垂挂在了蝙蝠的翅尖上,山风从洞中穿过,带着铃铛轻响,声音清灵如带了佛性。 只是抱福岩跟两人的立脚处隔着一丈多宽的距离,下面是深深的山涧,要挂铃铛,只有从这边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挑过去才行。 难怪寺中的和尚笑着劝她们要多买几只铃铛过来。姚锦云拿起靠放在一边的竹竿,发现上面系着一根极短的钓线,钓线上绑着只大号的鱼钩。 “原来是要用竹竿把铃铛钓过去挂上才行啊。”姚锦云看了看抱福岩那边,估摸了一下距离,觉得实在没有把握,把竹竿递到了秦云昭面前,“阿昭,要不你先来?我怕我挂不上。” 两人兴致勃勃地过来,要是她首先就失了手,这兆头可不好。秦云昭没有推辞,笑着接过竹竿,从银沙手中接过铃铛挂在钩子上,轻轻递到了岩洞那边。 她手上极稳,伸出去以后,竹竿梢头和钓线虽细,挂着的铃铛却是半点没有摇晃,直接就将铃铛上的大号悬环挂在了一只白石蝙蝠的翅尖上,然后腕上轻轻一抖,钩子就顺当脱了出来。 “就这样?这么简单?!”姚锦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只轻松挂上的铃铛,又回过头来打量着秦云昭。 秦云昭噗地笑了出来:“你不试试就先说难了怎么行呢?什么事你只要稳下心去做了,就会发现其实并不难的。喏,试试吧。” 姚锦云听她说的笃定,将信将疑地接过竹竿,将铃铛勾了上去,慢慢放抱福岩那边探去。她哪怕用了两只手紧紧握住竹竿,一时也稳不住,铃铛在竿头乱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姚锦云不由求助地向秦云昭看去:“阿昭……” 秦云昭没有伸手,只冷静地提点她:“深呼吸,然后静心屏气。” 姚锦云转回头看向竿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努力专注起来。铃铛的晃动慢慢停了下来,虽然还有微微抖着,却并没有再发出声音了,姚锦云慢慢屏住了呼吸,手轻轻一动,铃铛果然被挂在了一只白石蝙蝠的翅尖上。 姚锦云几乎要叫出来了,可是等她退钩的时候却又将铃铛带落了下去,不由又是欢喜又是遗憾。 “不错不错,呆会儿退钩的时候注意竿头往下一点,不要重新把铃铛再钓起来就行了。”秦云昭抚掌轻赞。 姚锦云想想确实没有先前她想的那么难,不由也笑应了一声,身后的大丫环立即把手上第二只铃铛送了过来。这回虽然也有些小状况,但是终于还是挂了上去。 姚锦云长舒了一口气,又有些垮了脸:“阿昭,我胳膊好酸!” 刚才注意力集中了不觉得,这会儿缓过了神来,姚锦云只觉得胳膊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来,赶紧连连甩了甩手。多买来的那几个铃铛就赏给跟着两人过来的四个丫头去挂了。 四个丫头刚才就看得有趣之极,这会儿得了主子宽容,连忙上前接过竹竿试身手。秦云昭嫌转不开身,拉了姚锦云先走:“你们慢慢试,我们到来路上那处亭子那里等你们。” 那亭子是一处观景点,可以欣赏山涧流翠飞瀑,也能供人稍微歇歇脚。两人刚走进亭子,秦云昭就发现原来这里另外还通了一条路上去,只是隐在亭子的一侧,不站进亭中还发觉不出来。 “要是夏天来这里一定很凉快,阿昭,我们等夏天还过来好不好?”姚锦云迎着风微微眯了眼,“可惜我没有未娶亲的哥哥了,不然让你做我的嫂子,我们就能常在一处玩了。” “难不成你不要嫁人了?”没有嬷嬷在,姚锦云说话还是比较大胆的,秦云昭笑着反诘了一句,又故意调侃她,“我可不想家里放着这一尊嫁不出去的老小姑子,那得多难服侍啊。” 姚锦云嘻嘻笑了起来,她喜欢跟阿昭说话,不用端了面具做作,让人心头敞亮舒服。 秦云昭却突然变了脸色,侧耳凝神,一手拉着姚锦云就想离开亭子,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有两人先后从亭子一侧那条小路上冲了出来。 当先一人竟是四皇子虞泽弘,见了她们两个只一愣神,就紧喝了一句:“快跑!” 后面跟着的那人却是赫连容渊,突然瞧见秦云昭在这里,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人刺杀!” 秦云昭立即拉了姚锦云往来路上跑,虞泽弘和容渊紧随其后。可不过跑出几步,就有数名黑衣人从崖顶抛绳而下,牢牢堵住了那条不宽的山路,拦在了四人面前。 没想到对方竟是出动了这么多死士,除了拖住两个侍卫的那一批,在这里还伏下了暗手。虞泽弘顾不得身上的伤,咬牙要上前再度拼杀。 秦云昭瞧着他肩背几处已经洇出鲜红,容渊身上也是几处挂彩,微微蹙紧了眉头,伸手拦住了虞泽弘,将姚锦云一把推到他面前:“护好她!” 姚锦云紧张之下一个趔趄,扑倒在虞泽弘怀里,来不及道歉,就扭头急唤:“阿昭!”下一刻却是眼前一花,秦云昭已经一脚蹬上旁边的崖壁,飞身而出,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把匕首。 姚锦云“啊”的低呼出声,又赶紧捂紧了嘴,转回头紧紧靠在虞泽弘怀中闭上了眼。虞泽弘一双凤眼突然瞪大,瞧着前面一名黑衣人的首级突然落地,几乎也要失控的叫出来。 怎么可能?这批死士身手极为厉害,便是他和血羯左贤王的贴身侍卫,也是在他们手上拼了性命才拖住半刻,让他们逃了下来。 成国公夫人收的这名义女,明明瞧着就是娇娇弱弱的样子,怎么会如此容易就……当真是在砍瓜切菜不成? 秦云昭嫌弃地在最后一人倒下的同时,用匕首在他的黑衣上一揩而过,转回头看过来时突然脸色大变:“容渊!”手中的匕首已经急射而出。 容渊下意识地矮身一蹿,身后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手中刺来的长剑已经落了空,眉心中却正中匕首,仰面倒了下去,从石阶上滚落到虞泽弘的脚边。 虞泽弘盯着脚下那具还在温热的尸体看了片刻,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秦云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2章 暗涌 赫连容渊几步走近,从尸身上拔出匕首,揩干血迹递还给秦云昭,一双眼痴痴看着:“阿昭,你刚才没受伤吧?” 秦云昭摇了摇头,伸手从荷包里取了一盒伤药递给他,还没得来得及开口说话,突然回头看向来路;沈谦正一脸紧张地带了靖风等人冲了上来,张口就急问了出来:“阿昭,你没事吧?” 秦云昭才答了一声“没事”,沈谦已紧急冲近,一手把秦云昭刚才撩扎到腰带上的裙脚刷地给扯了下来,还蹲身给她抻平了一下,站起身拉着她又打量了一番,隐隐把她和容渊隔开了些;觉得她没有什么不妥了,这才跟另外那两人行了礼:“四殿下,左贤王。” 见虞泽弘轻轻点了点头,探究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他们三人身上,沈谦扫了还揪着虞泽弘胸前衣襟不放的姚锦云一眼,沉声请罪:“臣救护来迟,让殿下受惊了。” 不过这本不是他的职责,他今天过来开元寺,是因为父亲担心腊八节人流拥护,怕出意外,要他过来接嫡母和三嫂,护送回家。 等他到了开元寺,才看到了成国公府的马车,再加上姚御史府上的马车也在,沈谦知道这些时日阿昭跟姚家小姐挺谈得来,心里不由有了猜测,派人一问,果然是姚锦云邀了秦云昭过来上香,现在去了抱福岩那边玩耍。 这么巧,尚氏就刚好今天也过来亲自施粥?沈谦心中冷笑一声,却只觉得尚氏这小动作正中他心怀,当尚氏提出难得过来这一回,让他替沈家去抱福岩祈福挂铃的时候,沈谦就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也往后山过来了。 没想到才到半路,就看到了半空升了皇家急信的红烟,沈谦这才飞速赶上山来。瞥过滚下石阶的几具死尸后,一冲上来就看到容渊正站在秦云昭面前说话,那眼睛里的温柔恨不得把阿昭溺死在里面。 沈谦一急之下脱口就唤了出来,之后才醒过了神看到四皇子也在,如此一来,他跟阿昭之间的关系必然落在了四皇子的眼中了。 沈谦并不后悔,索性更做得大大方方的,隐喻地宣示了自己的主权。虞泽弘果然一笑不提:“沈都督过来,吾就更放心了。”刺客行刺,本来就不是中军管辖之责,沈谦能赶来是意外之喜了。 沈谦看了眼地上的一堆尸体,示意靖风布置好警戒:“殿下,左贤王,我们还是先下山再说吧。” 虞泽弘点了点头,看着怀中还在愣愣看向秦云昭的姚锦云,轻咳了一声:“姚小姐……” “姑娘!” 虞泽弘诧异回头,见后面一排四个丫环急火火地几步赶了上来,其中两个扑向这边,两个往秦云昭那边扑去,嘴里都是颤抖了声音叫着:“姑娘,你没事吧?”腿也明显在发软。 姚锦云这才回过神来,在自家丫环吃惊地目光中,慌慌张张地松开揪着虞泽弘衣襟的手,有些尴尬地站开了几步:“四殿下,臣女刚才一时失措,不是故意要冒犯殿下的。” “无妨。”虞泽弘大度地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刚才一时情急,这姚小姐刚才的表现算是很好的了,并没有像别的闺阁千金一样放声尖叫或者晕了过去。 四个丫环这才突然醒回了一些神,连忙跪了下来:“奴婢见过四殿下。”虞泽弘冷冷地扫了四人一眼,语气淡漠地出了声:“起吧。” 银沙和碧螺连忙起了身,心里还是吓得要死,秦云昭看着是好好地站在那里,但是离那两个男子距离太近,还被其中一人有意无意地护在身后,再下面几级石阶上还有好几具死尸,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两人撇过脸努力不去看那些死尸,不由分说就先将秦云昭从沈谦身边扶远了去,银沙刚缓了一口气,突然脸色惨白地低呼出声:“姑娘你受伤了?” 秦云昭扫了眼自己衣裙上斑斑点点的血渍,轻轻“呀”了一声,惋惜地皱了皱眉头:“我没受伤,就是衣服弄脏了。”可惜了这套美美的新衣,今天才穿出来呢。 就是衣服弄脏了……别人都死了好不好,居然还嫌衣服上溅了血?!姚锦云突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角,她怕额角上的青筋会蹦出来,虞泽弘却紧紧绷住了脸,他这一刻竟突然有些想笑…… 不等容渊反应,沈谦已经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玄色刻丝银鼠皮披风,扬手就罩上了秦云昭的肩头,不等旁人出声,掉头警惕先行:“先下山!” 一行人将将下到山脚,虞泽弘和赫连容渊的侍卫也赶了下来,虽然个个伤重不一,但是好歹还是赶到了主子身边,只是被他们拼死拦下的刺客见势不好,不肯就擒,都服毒自尽了。 虞泽弘点了点头,吩咐轻伤的人去处理尸体,眸色沉沉地深思起来。 带上秦云昭杀的那几个人,这批刺客一起有三四十来个死士,一下子都拿了出来,真是好大的手笔,看来有人是对他最近办好白城海军卫的差事一事很是忧心了…… 不过片刻,虞泽弘就回了神,目光再度冰冷地扫了那四个丫头一眼,语气也泛出一片寒意:“今天你们看到的事,要是谁敢说出半句,就自己先想好会怎么死!” 四个丫头一个哆嗦,忙不迭地点头,扶着姚锦云的两个大丫头眼中还闪过了一丝纠结和迟疑。虞泽弘已经走近姚锦云身边,放缓语气压低了声音:“姚小姐,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个交待的。”一手已解下了腰间一只玉佩,抓过姚锦云的手就塞进了她掌心中,就凭先前秦云昭说的那声“护好她”,这样的举动就值! 两个丫头眼中瞬间释然。她们家小姐当时可是紧紧揪着四殿下衣襟,靠在他怀里的!小姐的清白名声,可算是毁在四殿下手上了;虽然四殿下下了噤口令,可对小姐能有个交待就最好不过了。 交待?姚锦云神色复杂地看了虞泽弘一眼,到底还是把头低了下去,视线落在手中那只玉佩上,轻轻应了一声:“多谢四殿下。” 虞泽弘心情放松下来,先吩咐那两个丫头把姚锦云扶到旁边的一间禅室休息,转头看向秦云昭那边,已经敏锐地察觉出了沈谦和赫连容渊之间的暗涌。 自赫连容渊来了京都以后,并没有机会跟秦云昭碰面,如果说之前赫连容渊叫的那声“阿昭”是跟着姚锦云叫的话,还解释得过去,可之后秦云昭一刀飞出时叫了一声“容渊”,两个本应互不相识的人,却都是脱口就唤出对方的名字,这可就颇叫人玩味了。 容渊之后的关切,沈谦过来后的紧张,还有沈谦也是叫的“阿昭”,看来这三人之前应该是熟识的,而且…… 虞泽弘挥手让银沙和碧螺先退了下去,这才跟秦云昭郑重抱手揖了一礼:“弘多谢秦小姐救命之恩!” 秦云昭连忙还了一礼:“不敢当四殿下的礼,臣女也不过是求个自保而已。”当时跟你一起的还有个容渊呢,我怎么可能不伸手相救? “秦小姐是真人不露相,差点让弘有眼不识金镶玉。”虞泽弘此时定了心思,也知道对这样的高手最好把话摆在明面儿上,拿捏着这个时机就提了出来,“秦小姐既然与左贤王与沈都督是旧识,不如我们定个地方好好聚一聚?” 沈谦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容渊的眼中却是炽热了几分,他后来稳定下来之后,暗中遣人给元宝胡同那里送了一回信,却一直没有得到秦云昭的只言片语,今天的相遇事出突然,可先前阿昭对他的关心之情却是明明白白看在他眼里的;他真的是很不甘心。 秦云昭微一思忖,就委婉地想拒绝:“臣女如今借住成国公府,出入多有不便……” “无妨,我府上水仙盛开,内子明日邀了几位相熟女眷过来赏花,听闻上回在吴太傅府中之事,为姚小姐和秦小姐心中不平,所以特意下帖子邀两位小姐一起过来。” 虞泽弘只一转念,就想好了理由,左右他之前也让福全给这两位小姐送过一份压惊礼,还真是直接就可以现打交道了。 秦云昭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好再推辞,顺势应了。虞泽弘这才笑着向赫连容渊和沈谦相邀:“还请左贤王和沈都督勿嫌叨扰,明日一起过来,也帮弘品鉴一二水仙出来,弘也好进上给太后、父皇和母后一观。” 秦云昭答应了明天过去,他们俩自然也是要过去的,互视一眼,张口就应下了。 虞泽弘呵呵一笑,也知道和赫连容渊在这里多留显眼,拉了容渊先行一步,让身边的内侍送了姚锦云出去。 姚锦云只来得及跟秦云昭点了点头,就被两个丫环拥簇着出去了,福全觑着姚府那嬷嬷还没来,低声对她说了一句:“姚小姐今天是不小心葳了脚,被四殿下送下山的。”又警告地看了那两个大丫头一眼,这才退开了去。 这是要统一口径了!姚锦云神色莫辨地坐在马车,看着两个脸色依旧惨白的丫头,回想刚才秦云昭神鬼莫测的身手和一地死尸,突然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虽然性子也有些鲁直,但是不傻。四殿下遇刺,听他先前吩咐侍卫们的语气,今天的事涉及皇家辛秘,她不过区区一个御史家的小姐,要遇上心狠怕泄秘的,一并把她们杀了再抹去痕迹,也不会费多大力气。 四皇子并没有那么做,还说会给她一个交待,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马车慢慢动了起来,姚锦云压低了的声音却像扑面而来的飞雪一样冷厉:“洗翠,浣纱,你们记着,今天的事,哪怕死了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你们把药酒取出来,先给我脚踝上揉一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3章 袭胸 秦云昭是沈谦亲自送上车的。 姚玉兰正守在禅房外,远远瞧着这位小叔过来了,正要遣人去禀报婆母一声,却吃惊地发现秦云昭竟然跟在沈谦身边,而沈谦身上的披风也披到了秦云昭的肩头!两人没有进禅房,却是往山门外走了。 这还真是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不然一个闺中小姐怎么能披着外男的衣物呢?姚玉兰立时脑补了一些事,睁眼瞧着沈谦把秦云昭送了出去,回转身过来后,这才压不住好奇地问了出来: “四弟,刚才那位……不是成国公府的秦小姐吗?她这是怎么了?”一双眼刚刚恰到好处地带出一丝惊讶和一份关心看向沈谦。 姚玉兰的这点伎俩在沈谦面前根本不够看,却也顺着她想的含混解释了几句:“路上遇到了……她不巧摔了一跤,就帮了一把。”又马上岔开了话,“三嫂,母亲可是上完香了?” “应该是上完了。”姚玉兰压着心头的欢喜转身请了婆母出来,跟她一起上了马车回府,在车上就把刚才的事说了。 尚金芝本来是打得好算盘,心里头想着,虽然秦云昭跟姚锦云在一起,但是姚家女在容色上只是中等偏上,只要不是眼瞎了,男人自然一眼看的就是秦云昭了。 秦云昭那模样儿娇柔清妖,正是最勾男人怜惜的那种,尚金芝不信沈谦会半点没有想法,只要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就好,那山路险陡,去的人又少,两人遇上时再出点什么意外就更好了;就算没出什么意外,两边不是都还要回到寺里来么,到时还有机会…… 却是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老天还真就答应了她的话,让沈谦跟秦云昭两个人有了些首尾。看来今天这香没有白上,香油钱没有白添啊;尚金芝心情舒畅起来,回家吩咐了大儿媳,这几日切切注意门禁,有什么东西进去都要来报。 尚金芝吩咐田琝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沈谦耳朵里。沈谦微微冷笑,为了配合,当天晚上不再住在外书房,特意回了内院睡了。 秦云昭在马车上换了衣服,把沈谦的披风也包了起来,几乎前脚刚回到成国公府,后脚四皇子妃就遣人送了帖子过来,邀请她明天过府去赏水仙。 秦云昭拿了帖子正要跟梁夫人那里报备,无双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脸的欢喜:“姑娘,八爷来了!” “阿璃来京都了!”秦云昭顿时一喜,“她人呢?” “八爷正在国公府的花厅里等着。”慕璃在外行商为了方便,穿的都是男装,无双一时也叫惯了“八爷”,并没有改过口来。 秦云昭兴致冲冲地往花厅而去,才走到回廊就被寻常接引客人到花厅的丫头给紧急拖住了:“秦小姐,你快去看看吧,那位慕八爷过来找你,不知道怎么搞的,跟刚回府的四爷打起来了!” 管事也被惊动了,匆匆去给老夫人那里报信,她这里赶紧跑来找秦小姐,毕竟秦小姐是那位慕八爷的朋友不是?四爷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府,可不要闹出什么事来才好。 成国公府的四爷,那不就是华灵吗?这家伙今天从药谷回来了?怎么还刚好去了花厅跟慕璃杠上了呢? 秦云昭紧急加快了脚步,刚进花厅就听到里面正打得热闹,急忙叫了一声:“你们快住手!” 慕璃招式已现颓势,见了秦云昭过来,脸上现出了喜色,疾呼了一声:“阿昭!” 华灵本要停下拳脚,因为她这一声却更加生了恼:“阿昭也是你叫的?!我不教训教训你这浪荡子,我就……” 一人已经松了劲,另一人却突然又发了力,慕璃一个不察,竟被华灵一个绊脚跌倒在地,刚翻过身来就被他当腰一坐,揪紧了她的前襟提拳要打。 “华铃铛不要!” 秦云昭一个箭步抢上前在半空中拦住了华灵的拳头,被他骑坐在身下的慕璃却尖叫起来:“啊~~!你这混蛋!” 华灵耳膜差点没被这声音震破,慕璃急怒之下不再压着声音,自然听得出是清脆的女声,只是此时尖利得变了声调。 秦云昭也被这一声尖叫震得偏了偏头闭上了眼,好歹还紧着把话说了出来:“慕璃是女子!” “女的?”华灵一时脑中茫然,要是女的,那他刚才还一门心思为了维护师叔的“主权”打个什么劲儿啊?脑中恍然明白了,心里却还带着不敢置信的想法,揪着她前襟的那只手松开时下意识地就在她胸前摸了一把。 “啊~~!我打死你这个色狼!流氓!”慕璃陡然瞪大了眼,脸色胀得通红,怒气勃发,一拳就捣上了华灵的眼眶,“王八蛋!” 华灵不提防她愤然出拳,“啊哟”一声捂着眼睛跌倒在地,慕璃一骨碌爬起来,就要伸脚来踹,秦云昭连忙拦腰将她抱住:“阿璃,只是一个误会,你消消气……” “阿宝,你怎么样了?”刚得了管事禀报赶过来的梁夫人一进花厅,就看到自己的幺儿被人打倒在地,一边心疼地去扶华灵,一边厉声喝令身后的下人,“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那狂徒给我拿下!” “你们敢!”慕璃又羞又恼,伸手格开秦云昭,从怀里掏出一份盖了玉玺大印的金册国书,“我是元国海霞郡主,你们敢上来试试!我现在就揪了你们去你们夏国的金殿告御状!” 一群刚想冲上来的下人顿时立住了脚,看着慕璃手中那份金光灿灿的国书,又迟疑地看向梁夫人。 梁夫人也恼了性子:“元国郡主又如何,老身堂堂一品诰命夫人,这就陪你去金殿辩一辩,看看这天下是不是打人还有理了?!” “我打人没理?!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慕璃气得差点没跳起来,指着华灵就骂,“你这死色狼,流氓!你这混蛋,王八犊子……”骂得几句,却是声音哽咽,最后竟气得呜呜哭了起来。 她贵为郡主,元国无人敢冒犯于她,再是行海走商,因为乔作男装,也没有惹出什么是非来。偏偏到了这里,阿昭都说了自己是女子,那混蛋还在自己胸上摸了一把,叫她怎么受得了这气? 梁夫人看着这扮作男装自称郡主的姑娘最后竟然是气得哭了起来,一时迟疑,还要开口,却是被华灵扯住了袖子:“娘,是我不对,我刚才……刚才不小心……摸了她的胸……” 最后五个字说得音如蚊蚋,听到梁夫人耳朵里却像晴天响了个霹雳,这事儿要拿到金殿上去说,就是那元国郡主把儿子的腿打断也是有理的! 梁夫人哪能让儿子受那样的罚?立时就软了语气:“海霞郡主,刚才都是误会,我儿他并不知道郡主是女子,一时冒犯……” 见梁夫人尴尬地几乎说不下去了,秦云昭连忙搂了慕璃的肩哄她:“阿璃,华灵他真不是有意的,你不是最喜欢我送你的那几样药吗?就是他做的啊,一会儿我让他给你送一箱子药来赔礼好不好?” 梁夫人连忙一个眼色,让下人们全部都避了下去。 好说歹说,慕璃这才慢慢止了哭。她刚才是一时气急,才当着那么多人忍不住哭了出来,这会儿也觉得不好意思,一边接过秦云昭递来的帕子摁着哭红的鼻子,一边恨恨地看向华灵:“一箱不行,我要两箱!品种由我定!” 华灵一只眼眶已经乌黑,用手半遮着,讷讷地连忙应了:“好,你要什么药,我都给你做。”听到慕璃轻哼了一声,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两眼哭得红红的,半点没有之前吵嘴时的强势,却是说不出的可怜,心里不由一软,嗯嗯哼哼地又道了句歉,“对不起,我当时真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当时不知道怎么搞的,脑子蒙了那一下……梁夫人连连给秦云昭使眼色,秦云昭轻轻点了点头,扶了慕璃去自己院子洗脸,又让碧螺拿了两只热热的熟鸡蛋过来,帮她滚着眼睛。 自己转身出来见了梁夫人:“义母,慕璃是我的结拜姊妹,跟我有过命的交情,你放心,她说了要赔礼,以后就不会再揪着这事了。只是今天的那些个下人那里……” “你放心,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落实,“阿昭,海霞郡主她是否有婚配?你四哥那里要不要……” 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她身为华灵的母亲,自己儿子对女孩儿袭胸了,自然第一就想到要不要负责。阿昭能跟慕璃结拜,那慕璃的人品应该不会差,何况她还有个元国海霞郡主的身份,要是就此顺水推舟,把华灵的亲事定下来,她也是极愿意的。 秦云昭不由有些纠结起来,她原本就是想把慕璃介绍给华灵的,只是现在这情况……她也只能挑着词儿给梁夫人解释:“义母,元国那边并不像我们夏国这边,这事儿也不是说非要负责的;何况阿璃跟四哥那里才打了这么一架,您看……” 梁夫人只得叹了一口气:“是我多想了……你先去陪好海霞郡主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4章 荡漾 等慕璃平静了下来,秦云昭才问清了她这一趟的始末。 慕璃把秦思源那几千人的队伍运到血羯后方以后,利索地下了人,装了货,转头就奔到了海对面的西里国,血羯的宝石换回了西里国的名贵香料,沧月国半人多高的珍贵红珊瑚,还有精美绝伦的象牙雕,清晰度极高的水银镜子,能报时的铜质挂钟等等。 慕璃先是停靠在了东野,听秦思源说秦云昭已经进了京都以后,在东野补充了粮水就直接开船往白城来,拿着国书正儿八经地从白城海港通关,经大运河把那三船海货直接运到了京都码头。 秦云昭已经使人告诉原来她投宿的那家客栈,要是有人找,就让她上成国公府来,所以慕璃直接找上了成国公府的门,却不巧跟刚回府的华灵照了个正对面。 两个人都是个嘴巴狠的,几句口角后直接动起手来,这才闹出后面的事。秦云昭听着慕璃还在忿忿,连忙安慰住了她,又把自己已经在京都盘下了一家铺子打算卖海货的事告诉她: “起名叫珍琅阁,如今差不多装修好了,就等着你运来的海货上了架好开业;后天我就带你去看看。到时你想入股也行,直接卖货也行,都随你。” 慕璃这才开心了,又揽着秦云昭肩头问:“为什么明天不去?还有,你怎么住进成国公府了,你自己不在京都买处宅子么?” 住进成国公府,那是因为梁夫人收了自己为义女,为什么要梁夫人收自己为义女,那又是因为……秦云昭脸色微红,到底经不住慕璃死缠烂打,还是偷偷把事情说了出来。 慕璃忍不住吃吃地笑:“啊呀,那以后不能叫你将军夫人,要叫提督夫人了?” 秦云昭横睨了她一眼,想起今天沈谦把自己送上马车后还恋恋不舍的那劲儿,不由脸色羞红,伸手就去拧慕璃的嘴。两人笑闹了一阵,慕璃这才又问了:“明天你是还有事吗?” 秦云昭连忙说了今天的前因:“……因此明天四皇子借着赏花的名头,邀我们几个一起去他府上,说是聚一聚。” 说是聚,八成也是打着什么主意了,这些皇子的事她是真不想沾,可今天这情况一出,虞泽弘又那样相邀,秦云昭就是自己不想,也得为沈谦和哥哥考虑;因此先答应了下来,以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赫连容渊也去?”慕璃突然问了一句,见秦云昭点头,低头思忖了片刻,问了出来,“阿昭,明天能带我一起去吗?” “你想去?”秦云昭有些疑惑,先不问原因,而是问了慕璃的打算,“你想以什么身份过去?可能直接亮明身份过去好些;对了,你既然带了国书,夏国的鸿胪寺那里你去过了吗?”好歹在外交部报过到,这才好上皇子府上来吧。 慕璃不由尴尬笑了一声:“我带国书本来就是想免税……这不是急着过来找你嘛,人和货我都还留在码头那里呢,鸿胪寺那里反正也得了市舶司的报讯,我什么时候过去都行,也不急……” 秦云昭不由瞪了她一眼:“哪有你这样的,拿着国书到了别人国都却不吱一声儿……” “吱~~”慕璃果然极其无赖地吱了一声。 “你……”秦云昭瞬间什么也不想说了,门外却传来了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声。 慕璃沉了脸一把撩开帘子,盯着华灵另外一只还没有乌青的眼眶阴测测地问:“很好笑吗?” 华灵立时收了声,小心谨慎地把手里的药往前面递了递:“这是治跌打损伤的药,你要不要……” “要!”慕璃没好气地一手抢过药,却把门帘子猛地一摔。门帘险险刮过华灵的鼻尖,华灵摸了摸鼻子,老实地自己伸手撩了帘子走了进来。 “阿昭,我听母亲说你明天要去四皇子府?你那边没时间,”华灵讪讪地看了慕璃一眼,“要不然我陪郡主去鸿胪寺一趟?”原来这小辣椒就是阿昭说的过命的姐妹啊,早知道今天就拼死忍住那口气了,这下好了,在她面前可把自己的形象给毁了。 慕璃立即瞪了他一眼:“不用,我明天要跟阿昭一起过去!” 秦云昭捏了捏慕璃的手:“你到底是过去玩还是去害人家的,你想给四皇子扣一个私下勾结外国郡主图谋不轨的大帽子吗?” 慕璃这才轻轻哼了一声,眼珠一转:“那你现在就陪我去鸿胪寺报个到。” 现在?怕是赶过去别人也下值了吧?秦云昭看了看屋里头的挂钟,正要开口,华灵已经一口应下了:“我让人快马先去报信,让他们等等,我们坐马车跟着过去。阿昭,你换好衣服,我去跟母亲说一声,我在外面等你们。” 秦云昭只好换了外出的衣服,慕璃跟她身量差不多,也取了一身她的衣服换了,秦云昭跟梁夫人那里报备了一声,遣人给四皇子府上先送了帖子,言明明天元国海霞郡主会随秦云昭一起上门拜访;两人这才出门上了马车。 华灵眼眶的乌青被热鸡蛋滚过,又及时上了他自己的药,这会儿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了,忙前忙后地招呼着两人出去了。梁夫人冷眼瞧着,一时又气又笑,这幺儿,挨了一拳倒还对人家姑娘热心起来了! 有成国公府的报讯,又有华灵亲自过来,鸿胪寺那几个寺卿、少卿、寺丞、主簿加班加点也留了下来,很快就帮慕璃办好了相应文书。 慕璃这一趟过来虽然是官家身份,却是私人性质,因此明天只要报备上去就行了,加上慕璃坚决表明,吃食住行不用他们管,鸿胪寺众人更是松了一口气。 手续办好,慕璃和秦云昭一个眼色,跟来的无双和夏雨已经自发自觉地把早就备好的一溜儿外洋稀奇玩意儿作为礼物送了上来: “耽误了诸位大人休息时间,实在羞愧,几样外洋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不成敬意,还请几位大人勿要推辞,不然我们郡主心中更是不安了。” 话说得漂亮,东西也送得好,都是外洋来的稀奇玩意儿,在市面上有银子也没处买的奇巧东西,凡是留在鸿胪寺加班帮忙的人一个没拉下,鸿胪寺的一众人等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为了郡主“心中能安”,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等到出门,外面天色已经见黑了,华灵见机出主意:“难得阿璃过来,不如今天我做东,请阿璃去得兴楼一品大夏京都美食,接风洗尘外加…咳,赔礼道歉。”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轻,眼巴巴地看着秦云昭拼命使眼色,秦云昭忍笑挽了慕璃的手:“去吧,难得华铃铛一片诚心。”又贴着她耳朵说话,“华铃铛人真的挺好的,之前确实就只是误会。” 慕璃斜睨了一脸忐忑的华灵一眼,想着他刚才跑前忙后地在鸿胪寺给自己帮忙,心里的气也早消了,只是脸上还故意绷着:“看在阿昭的面子上,那就去吧。不过就我们两女一男不好吧?” 华灵立即会意:“我这就让人把我师叔一起请来。” 得知秦云昭也在,沈谦立即放下手中的事赶了过来。才上楼梯,就听到楼上有人在叫店里的伙计:“小二,你们得兴楼上菜怎么这么慢了,再不上齐菜,就把你们掌柜叫来!” 沈谦随意一瞥,发现应该是哪家权贵的侍女,气势倒是挺凶的,不过得兴楼能在京都做到这一步,自然有他的办法,也有后台。沈谦不以为意地走了过去,那侍女却仔细看了他一眼。 一入雅间,沈谦的目光就先落在了秦云昭身上,白天众目睽睽之下,他虽然凑巧跟阿昭见了面,却不得说什么贴心话,得知华灵晚间居然请了阿昭出来,心情顿时飞扬的不得了。 慕璃揽着秦云昭肩头跟她咬耳朵:“瞧你家都督那一脸的荡漾!” 秦云昭面上微笑不变,私底下伸手在她腰上一拧,慕璃吃痛,“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一旁的华灵连忙关切地问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沈谦不由轻轻挑了挑眉,华灵这小子似乎有点过于热情了?秦云昭含笑看了他一眼:“我们都已经点菜了,你再点一个你喜欢的?” 房间里没有生人,沈谦立即先挨着秦云昭坐了下来:“不用,你喜欢的我就喜欢。”探手从桌子下面将秦云昭的手轻轻握进了掌心里,秦云昭脸色微红,嗔了他一眼,却也没抽回手来。 一个桌子上这么近的距离,哪怕肩部只是些小动作,同桌的人也看得出来。见沈谦只把他和慕璃两人当摆设,华灵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嘟囔了一句:“想不到师叔也会这么肉麻。” 慕璃看着秦云昭眉眼间流淌的甜蜜,想到沈谦竟然把阿昭这么好的女孩子给拐到了手,让自己这好友芳心萦系,以后自己在阿昭心里跟沈谦相比,怕是要退出一箭之地了,不由半醋半喜地轻轻喟叹了一声:“谁让人家就是拿肉麻当有趣呢。”心中一动,却是隐隐又有些羡慕。 她只顾看着秦云昭那边,并没有注意到华灵正瞧着自己,一双眼睛微微发亮,心里有什么在轻轻荡漾着,脸上还莫名地慢慢有些发红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5章 得失 房中四人正在神色各异,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两声,华灵急忙收敛心思,诧异地起身半开了门,房间中另外三人马上清晰地听到了外面一个女子的声音: “宝怡郡主得知沈都督在此会友,特命婢子送来玉泉春一壶,聊给都督助兴。” 侍女正是独孤玉蝉身边的侍剑,却是不认识华灵,还想往屋里张望,华灵将身子一堵,并不让她看到房间里的几人。 沈谦脸色微沉,已经出声发了话:“沈某并不缺酒水,代我多谢宝怡郡主,沈某心领了。” 侍剑不甘心,还想再说,华灵似笑非笑地开了口:“宝怡郡主是怕我成国公府不会有好酒呢,还是觉得莱国公府的酒要比我成国公府的酒要好上几分?” 这人竟是成国公府的人?侍剑有些惊疑地打量了华灵一眼,瞧着他衣饰华贵,一时没想到这人是成国公府哪位主子,却也不敢再造次,只得捧酒行礼退下了。 华灵砰地关了门,戏谑地看向沈谦:“师叔,美人殷殷相请呐,你怎么能这么不解风情?” 慕璃瞥了他一眼,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什么香的臭的,是个女人送的就心痒了,还‘美人殷殷相请呐’!” 那个“呐”字她加了重音,华灵无辜被她调转炮口一轰,心里不由梗了梗;沈谦淡笑着看了他一眼,安然喝起茶来。 慕璃却还是心里忿忿,扒到秦云昭耳朵边说悄悄话:“阿昭,那什么宝怡郡主一定是对你家沈都督不安好心,你跟你家都督可得抓紧了,千万不要被人截了胡。” 秦云昭忍不住心中一凛,京都贵女如云,远非兴州可比,个个家中权势都可以助沈谦更进一层楼,都说乱花迷人眼,沈谦如今在京都任职,又是否会心思动摇呢? 独孤玉蝉或许是因为脸面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圣上说的要她好好反省,所以不敢再在外惹事的缘故,送酒被拒以后,竟是再没有派人过来打扰了。 四人安稳吃了晚餐打道回府,暗黑的天空中已经扬扬洒洒下起了小雪,再骑马就有些冷了,华灵让人拴了马在车后面跟着,打算跟沈谦同车回去。 沈谦却瞥了他一眼,旁若无人地护着秦云昭上了他带来的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来时三驾马车,沈谦一辆,秦云昭和慕璃一辆,无双和夏雨一辆,华灵是骑马的。一看这架势,华灵只好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打算重新解了缰绳冒雪骑马,慕璃却挑开车帘子唤了他一声:“华铃铛,你上不上来?” 华灵一怔,颇有几分惊喜,连忙应了:“上来!” 秦云昭在后面马车上听着,忍不住抿了嘴笑。沈谦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了,把头埋在她颈窝深嗅了一口,才舒服地低低喟叹了一声:“阿昭,你放心,弱水三千,我只会取一瓢饮。” 想来是看见慕璃那时候跟阿昭咬耳朵,估猜着她们说了些什么,沈谦一上车就急急先来跟秦云昭表态,又赖在她颈窝不动,怕啮吻留痕,竟是学了汪星人的动作,伸出舌头重重舔着她侧颈。 秦云昭被那湿湿濡濡的麻痒激得一个颤栗,侧肩一缩捧了他的脸从自己身上撑开,认真地看着沈谦的眼睛:“我知道,我信你!” 沈谦脸上刚升起喜色,秦云昭语音突然带了几分幽幽:“若是哪天你变了,不用人说,我自个儿走了就是。” 沈谦的心里猛地扯痛,想起秦云昭上回退了那只玉葫芦走了小半年,刷地就沉了脸:“不许胡说!我才不会变心,永远都不会!你若敢再走,我就……” 秦云昭轻笑了起来,突然抬头主动吻住了他的唇,男人只一愣,就迅速反握了主动,搂在秦云昭纤腰上的手臂骤然箍紧,几乎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另一只大掌却重重地捏揉着她的臀瓣,似惩罚,似发泄…… 夜长梦多,万一有了变故怎么办?他不想再徐徐图之地等下去了…… 四皇子府已经回了帖子,对慕璃这位元国郡主的大驾光临表示欢迎。第二天上午,慕璃和秦云昭都收拾好了,备了礼物往四皇子府而来。 四皇子妃张敏笑容亲切地让侍女带了两人先进花轩喝茶,寒暄了几句,因为不断有客人过来,又去接待别的客人了。 听闻是慕璃是元国的海霞郡主,开头倒也有些夫人小姐过来找慕璃说话,只是不太能说到一块儿去。郡主身份虽然也高贵,可到底是元国的不是夏国的,慢慢的慕璃身边也就少了人,又只剩下了秦云昭。 慕璃瞧着张敏雍容大方地在一众贵妇间含笑交际,忍不住偷偷跟秦云昭咬耳朵:“皇家的人总是这样八面玲珑,也不知道脸上要戴多少层面具,你只瞧见她的笑脸,却是再猜不到她心里实际在想什么。”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知客唱了名谒:“姚御史夫人携姚六小姐到了。” 张敏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了一下,马上又还是那般自然亲切,秦云昭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猛然想起昨天虞泽弘走到姚锦云跟前说了几句话的情形,心里不由突地一跳。 姚锦云已经跟着她母亲走进来见了礼,秦云昭细细看着,越发觉得张敏的笑容有一丝不太自然,难不成昨天虞泽弘回来还跟四皇子妃说了些什么? 一番客套过后,姚御史夫人安了座,姚锦云瞧见秦云昭在那边,不由眼睛一亮,低低跟母亲说了几句,就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阿昭,你倒来得早。” 秦云昭忙给慕璃和姚锦云两人互相介绍了,三人坐在一处说话,姚锦云极喜欢听慕璃说出海外行商的事,只听得两眼放光:“要是有生之年我也能上船航一回海就好了。” 慕璃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只要你跟家里说好了,等明春我就带你先往我们元国去。锦云,我告诉你,我们元国几面临海,船舶海贸最是繁华了,有很多金发碧眼的胡尾人过来……还有出海捕鱼的船,帆边总是有很多海鸥借风而行……” 她说的很多姚锦云都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开头姚锦云还面带惊喜地听着,等到后来,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淡了,眸色中竟带出了一丝黯然来。 秦云昭心头微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锦云……” 姚锦云抬起头冲秦云昭弯了弯嘴角,笑意却是有些勉强。秦云昭刚想问出来,四皇子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已经朗声来请大家移步,去漱玉阁赏花。 姚锦云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四皇子妃张敏的视线往自己身上扫过,不想失了礼数,拉着秦云昭和慕璃两人,随着众人一起起身,往漱玉阁而来。 摆放在漱玉阁的水仙花确实株株不凡,单瓣的玉台金盏,重瓣的百叶玉玲珑,根如银丝,在清水缽中纤尘不染,叶如青葱,修长如绸带招展,果然当得起“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的赞喻,清香满阁,怡人心脾。 张敏听着客人们赞不绝口,微微一笑:“冬日梅花气节最高,浓淡由他冰雪中,今日赏这水仙,倒也觉得不错,难怪文人有诗云:‘泮兰沅芷若为邻,淡荡疑生罗袜尘。昨夜月明川上立,不知解佩赠何人?’” 张敏口中咏诵,目光却若有深意地往姚锦云身上一扫而过;姚锦云听着她将“不知解佩赠何人”几字咬得分外清楚,面色发白地低下头去,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秦云昭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问了出来:“锦云,你是不是不舒服?” 姚锦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昨晚一时没休息好而已,不碍事的。”捏紧的拳头却慢慢松开了。 她是姚锦云,她是姚家女,受家族教养长大,一直安然享着姚家富贵,对姚家无半点功劳,又怎么能给姚家平白带来祸事呢?女孩子大了,有谁不嫁人,嫁谁又不是嫁,何况昨天她还侥幸保回了性命,这世上哪得两全事,有得,必也有失…… 姚锦云虽然说无事,秦云昭却是细致地感受到了她心里那一丝悲哀,瞧着四皇子妃好几回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心里更是明朗了几分,胸口有些微微生闷;几回聚会,姚夫人都带了姚锦云出来,就是想着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 秦云昭一时没了赏花的心思,却不忍败了慕璃的兴致,借口更衣,先走了出来。才走过拐角,就见福全站在小路上看向这边,见她过来,先行了一礼:“秦小姐,殿下有请,请往这边来。” 秦云昭脚下不停地跟着他绕过几条幽径,拐进了一处雅致的院落,院中一间抱厦取竹为材修建,槅窗敞开着,并没有挂帘子,可以听到里面传来沈谦的声音。 秦云昭轻吐了一口气,听着内侍报禀了,抬脚走了进去。 抱厦里只坐了虞泽弘、沈谦和赫连容渊三人,见她进来行礼,那两人的眼眸均是微微一亮,沈谦已经起身招手:“阿昭,坐这边。”引了她就在自己身边入座,举止亲昵并不避讳。 容渊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去,心里忍不住苦笑,阿昭是关心自己,可那关心却是无关风月,她几回在自己面前都柔顺地由着沈谦行事,就是明明白白告诉自己,她心中已有沈谦。 若是那时自己不走,阿昭喜欢的,会不会是自己呢?可如果那时不走,又哪里会有如今的左贤王……容渊神色复杂难辨,看着座位对面那两人,慢慢垂下了自己的视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6章 相谋 秦云昭并没有急着去了解沈谦跟虞泽弘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是一脸恬淡地坐在沈谦下首。 这样的态度,在虞泽弘眼里,自然是表明了沈谦站在哪条船,她秦云昭就站哪条船;能够以夫为天,这就很好。虞泽弘很是满意。 他已经私下告诉了沈谦,莱国公那边有意求皇后懿旨,给沈谦与独孤玉蝉赐婚。虞泽弘并不乐意看到莱国公府那边用姻亲关系将沈谦绑到那条船上,只是两家若有意有联姻,直接求了懿旨下来,他不到万全并不想轻易动手。 因为若是失败,他将面临两家的仇恨,所以必须慎重而行。没想到昨天竟让他意料之外地发现,沈谦情属秦云昭这一头。虞泽弘何等聪明的人,再一想在吴太傅府上沈谦那几句给秦云昭帮到点子上的话,瞬间欣喜起来。 昨天回来后,虞泽弘即刻让人去查了秦云昭的背景,身边的暗卫花了整夜工夫,到今天清晨就将一份粗略的情报报了上来。 虽然粗略,可是秦云昭是兴州清荷坊的东家,药谷的弟子,跟华灵关系颇密,即将开业、卖售海货的珍琅阁是她的铺子,她去年还从白城出海行商等事,情报上都摸了出来。 再加上元国海霞郡主慕璃那张明晃晃说明她和秦云昭两人关系莫逆的拜帖,虞泽弘不由暗自惊叹,想不到这明面上一个外任中下阶武官的妹妹,私底下竟有如此内涵,真是不可小觑。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秦云昭又有如此背景,虞泽弘有心交好沈谦,当即把自己暗卫探来的消息说给沈谦知道,卖他这么一个大人情。 宝怡那女孩儿被养得骄纵惯了,她当时跟秦云昭结下了梁子,事后必然会抓住一切机会报复刁难,小七那里又是护短的人,小七一动,背后又会牵动虞泽元那里。 沈谦对秦云昭越是情深,就越容不得她受旁人的侮辱,这样一来,因为秦云昭,沈谦必然跟大皇子虞泽元那边无法交好。虞泽弘很愿意乐见其成地借沈谦一把力,让他和秦云昭的事定下来。 虞泽弘一说出这事,沈谦就半垂下了眼帘,立时明白了前几天父亲的一些旁敲侧击。父亲是想着委婉做他的思想工作,引着他往那方面准备,毕竟到时皇后懿旨一下,要是他闹出什么事来两家面上可不好看。 家中跟大皇子那边联系的,正是沈瑞。父亲能有意于此,必然是从那边得到了一些暗示,就是不知道他这三哥在其中又发挥了些什么作用。 沈瑞若觊觎阿昭,必是不愿看到他把阿昭娶回来的,只会急着把他跟独孤玉蝉凑做一处去。沈谦想着回京都前沈瑞话里话外地跟他打探阿昭的消息,阿昭来京都以后,沈瑞又借机跟阿昭碰面的事,眼中已经冷了下来。 都说家族荣辱一体,沈家想保住爵位,做得更好他并无异议,身为沈家一分子,他也会尽量出力。但是若是算计他的婚事,算计他的阿昭来保家族荣华,他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虞泽弘把莱国公府那边的消息透给沈谦后,不过几息,沈谦已定了主意,索性就当面求了四皇子帮忙,虞泽弘自是欣然应允;现在把秦云昭找来,正是跟她说清事项,到时好配合。 沈谦刚开口说了一句计划之事,容渊突然就出了声:“四殿下,听闻你府上园景甚好,不如请人带我前往一观。”纵然阿昭已经做了选择,可他还是无法忍受坐在这里听着如何让这选择定拍的事。 他突然插话有些失礼,沈谦却半点也不计较。虞泽弘歉意一笑:“是吾招待不周。”当即唤了另一个内侍寿喜过来,让他带左贤王去后园赏景,自己也借口更衣先回避开,让沈谦跟秦云昭详述。 秦云昭看着容渊避开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歉意,回眸见沈谦正紧紧盯着自己,神情竟然有一分紧张,不由对他微微一笑。 既无望,就绝不能再给人念想,否则只会是对三个人的伤害。这一点道理,秦云昭还是懂的。 听了稍后的计划,秦云昭目光微闪,点头赞同。沈谦却是觉得有些亏欠:“阿昭,这事虽然能最快定下,却是对你的名声会有些妨碍……” “这些妨碍是小事,结果圆满就行了。”秦云昭打断了沈谦的话,又觉得这一下子进程快得有些不太真实,神色一时有些恍惚起来,“我一直以为这事要徐徐图之呢,是不是太快了?” 沈谦先见她恍惚,心里有丝隐忧,听到她问出话,这才放了心:“我只恨不得再快一点把你娶回来才好。”可惜是在别人府上,沈谦不敢造次,只能压低声音说了这一句情话,就先起身去布置安排了。 虞泽弘这才转了回来,有意跟秦云昭闲聊几句多拉近关系,再送她回女眷那边去:“秦小姐看过了漱玉阁的水仙,觉得如何,若有看中的,只管开口。” 秦云昭想起赏花时四皇子妃张敏几次隐讳落在姚锦云身上的目光,想了想决定直接问出来:“昨日之事,殿下是否跟四皇子妃说了些什么?” “哦,怎么了?”虞泽弘抬眼看了过来。 秦云昭毫不避开地直视回去:“我今天瞧着四皇子妃几回看向锦云,目中之意有些怪异。” 张氏面上是个聪明的,可一遇到事情,却还是这么沉不住气,竟然频频目视姚锦去,还被秦云昭看了出来,也不知道有几人看在了眼里。 虞泽弘心中微有不悦,却是决定跟秦云昭坦诚说明:“昨天事发突然,我对锦云清名有损,自是要给姚家、给她一个交待。我已经奏请母后,不日就请下懿旨,赐锦云为我的侧妃。这事,我也跟张氏说了,让她即刻做好准备。” 原来果真如此,侧妃的名头说着荣耀,也不过是皇家的一个妾,姚家这些时日带锦云出来交际,本来是想着让她一身正红嫁个好夫婿的吧,却是没想到…… 秦云昭脸色有些怔忡,难怪她会感受到姚锦云心底有一丝悲伤,只今天瞧着,就知道四皇子妃张敏心中有刺,锦云的日子今后又该怎么过呢?谁愿意把自己的男人跟人分享呢。 虞泽弘瞧着秦云昭的脸色,眼光一闪,面上微笑着问了出来:“怎么,莫不是锦云有什么想法……” 秦云昭心中立时一个激灵,脸上却只是现出了一抹惋惜:“我本来跟锦云相约,若她能说服家中,我和阿璃开春后行海贸,就带她一起上船的。既然马上会下来懿旨,想来锦云是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真是可惜了。” “哦,你打算开春后跟慕璃郡主再跑海贸?”虞泽弘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先前那一段话本是秦云昭临时起意说的,见虞泽弘颇感兴趣,心中一动,索性认了几分真:“不怕殿下笑话,我本来就是乡野之人,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打算坐在家里绣嫁衣。 按我大夏的规矩,从小定到亲迎,少说也有大半年的工夫,我手下一间卖外洋货物的铺子才要开张,所以不想浪费这些时间,就打算过完年后和慕璃郡主一起,继续去外洋跑上一趟。” 虞泽弘微忖片刻,果断问了出来:“不知云昭可能分润一二,我愿意现银入股。” 皇子的野心,也是要有银钱支撑的。秦云昭知道今天事情一出,跟独孤玉蝉那里结的梁子再无可解,独孤玉蝉身后的莱国公府,莱国公府背后的皇后、大皇子和七皇子,定是要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连带着,可能对沈谦也会诸多暗绊。 得不到就毁去,实在是皇室中人惯常行事的作风。秦云昭怎么能不给自己好好加上几根保险杠呢?沈谦既然决定靠拢虞泽弘这边,她便用利益把两方更捆紧一些,让这位四皇子必须倚重,而不是把他们当作可以丢弃的卒子。 或许也是想到海贸的巨大利润,加上秦云昭露出的实力,虞泽弘这才连称呼都从“秦小姐”改成“云昭”了,直接表明了尊重的意思,就连自称也直接用了“我”;这正是对一个合作伙伴应有的态度。 秦云昭心中拿定了主意,看向虞泽弘微微翘了翘嘴角:“我听说殿下领了在白城建立海军卫的差事,不知道年后殿下可是还要过去办差?” 白城,龙须港,大夏船只出入最多的港口……虞泽弘眼光一闪,轻轻颔首:“自然是还要过去的。” “我手中如今只得两艘海船,既然殿下还要过去办差,求生不如求熟,云昭想求殿下帮忙寻访一二,再购几艘海船回来。”秦云昭似乎松了一口气地笑了起来,“到时组成一个船队,各般货物也才装得齐全。何况殿下还建了海军卫,想来护航安全也不用担心了……” 海军卫建了自然要操练,同样都是入海巡航,不如就借着这个名头护卫商船船队随行,既可以增长经验,如果发现有意外,还随时可以实战。 有了海军卫护航,可以组建一只大船队运货,海贸的利润增加,可以拿出一部分分润给海军卫将士作私下的薪饷,到时何愁海军卫不听他指挥? 虞泽弘的眼睛亮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7章 披风 “七表哥,”独孤玉蝉眼睛晶亮地看向虞泽景,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以后,脸上的笑容顿时隐去,转而有些忿然,“怎么,沈谦连你的账都不买?” “那倒不是。”虞泽景安抚地冲她笑了笑,“只是寻人不遇,他刚好有事出去了。” 身为皇子,他只能装作偶然经过中军营,一时兴起进去看看而已,沈谦不在,他却是不好直接问明去向的,不然落到别人的耳目里,怕会被怀疑藏有异心。 听说没遇到人,独孤玉蝉一时有些不快:“那人总是黑着张脸,见了咱们也不知道亲热一点,明明他沈家……” “玉蝉!”虞泽景连忙打断了独孤玉蝉的话,如今他们拢络人手,正要礼下于人,这样的话,可不能轻易说出口,要传了出去,只怕让人寒心。 独孤玉蝉脸色一滞,委屈地低头嘟囔了一声:“七表哥,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 想起表妹跟姚六小姐口角之事,导致姚御史金殿直参,不仅闹得莱国公府下了面子,也使得父皇对母后那里也有怨言,怨她对娘家人不好好约束,丢了皇家的脸;虞泽景又郑重交待了一声:“小蝉,如今形势复杂,你记着务必要谨言慎行。” 见独孤玉蝉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虞泽景不由缓了语气:“你也不用担心,我今天虽然没有找到沈谦,但是刚好碰到了武侯,我已经请他回去转告沈谦了,明天酉时,我在燕还楼设宴相请他一聚;武侯一定会把这事给沈谦交待好的。” 儿子怎么会不听老子的话呢。独孤玉蝉不由落了心,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七表哥,明天我可以不穿内侍的衣服过去吗?” 其实哪怕独孤玉蝉穿了内侍的衣服,明眼人也都看得出她是女子,不过没人那么不识趣去戳破这层窗户纸罢了,这样她才能经常跟在虞泽景身边。 不过女儿家到底是爱美的,那一身青扑扑的衣服,哪有长裙襦衫来得鲜艳?独孤玉蝉回想几回遇到沈谦,他都是对自己不怎么理睬,心下想着明天一定要精心打扮,务必把他的眼光勾住才行。 皇子私下结交朝臣是大忌,所以两边都会很小心,要是小蝉一身女装打扮过去,怕是会引来那几个的注意…… 虞泽景还在踌躇,独孤玉蝉已经摇了摇他的手臂:“表哥,好不好嘛?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让人发现我的。” 虞泽景沉吟半晌,碍不过小表妹的撒娇,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大不了明天在燕还楼多布置些人手注意着,想来也不会那么巧就招了那几个人的眼。 想起先前七皇子对四儿子的邀约,武侯沈峻山一回到府中就让人去看沈谦回来了没有,抬脚还没走进二门,就看到一个婆子急急匆匆地抱了只包裹从侧路走来,似乎心中想着事,竟然没有看到他。 直等到走近,那婆子才突然看到沈峻山站在那里,不由唬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侯爷。”手中的包裹不巧却掉在了地上,包裹皮散开,露出了里面一件玄色刻丝银鼠皮的男式披风,瞧着应该是主子才能用的。 那婆子见东西掉了出来,顿时一脸慌乱,手忙脚乱地赶紧去捡那披风,沈峻山不由起了疑心:“你是在哪里当差的?手上拿的是谁的披风?” 虽然大儿媳当家以来,家里诸事并没有什么差错,不过也保不齐有那起子偷奸耍滑的下人,觑着空子昧了主子的东西;这婆子脸色慌张,心里定然有鬼。 听到沈峻山问话,那婆子果然更是有些发抖:“老奴…是在角门当差的……” 角门当差的人,跑到这边二门外来做什么?沈峻山不由脸色一沉,身后的长随立时上前低喝了一步:“侯爷问你话啊,这披风是谁的?!” 那婆子欲言又止,听到沈峻山重重哼了一声,这才颤着声音答了:“是…是四爷的……” 四爷,沈谦?爷们的衣物哪会让这么一个角门当差的婆子来拿着?长随瞧了眼武侯的脸色,一脚就踹了过去:“大胆的奴才,你竟敢偷到主子头上来了!” 婆子顾不得呼痛,先叫起屈来:“不是老奴偷的,是成国公府上一位秦小姐还过来的,赏了老奴几两银子,让老奴把这件披风直接还到四爷手上,不要让别人看到,还让老奴带话说‘多谢四爷的关心’……侯爷,就是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偷主子的东西啊!” 成国公府上的秦小姐?成国公姓华,夫人姓梁,府上何时又有一位秦小姐了? 沈峻山见那婆子为了证明清白,把那位秦小姐赏她的那只荷包都拿了出来,捧在手上战战兢兢请人验看,示意长随先把那件披风取了,压下心里的疑惑呵斥那婆子几句,放她自去了。 沈峻山直接就往书房去了,先前派去沈谦那墨竹院问话的人也回转过来:“侯爷,四爷还没有回来。” 沈峻山点了点头,看着搁在紫檀桌面上的那件被洗得干干净净、还微微带了几分软香的刻丝银鼠皮披风,心头有些烦躁,张口就又吩咐了下去:“马上给我去打听,成国公府上的秦小姐是怎么回事?” 梁夫人带了秦云昭参加的都是内宅的聚会,像吴太傅大寿那种男宾女眷都去的场合,也是男女宾客各自分开的。女眷圈子里发生的事,如果尚金芝不说,沈峻山也是不清楚的。 好在跟在武侯身边的人也有两把刷子,马上就把“成国公府秦小姐”的底细给打听来了。沈峻山忍不住扶着额头沉思了一阵。 谦儿到底怎么想的?那位秦小姐再是国色天香,也不过一个从五品武官的妹妹,唯一能倚重的也就是那层成国公夫人义女的身份了,这对谦儿来说,又怎么够看? 沈峻山突然想起一事,急匆匆地就往二门内的春晖院走来。春晖堂里,尚金芝正在笑吟吟地跟三儿媳姚玉兰闲话,听到丫头通报,两人都站起了身来。 尚金芝含笑迎上前去:“侯爷回来了。”一边吩咐大丫头红杏,“把侯爷最喜欢的老君眉沏一盏酽酽的过来。” 寒冬腊月,屋里头虽然暖气袭身,但是人从外面进来,喝了不少冷风,喝上一盏热热的酽茶,正好袪袪寒气。 沈峻山的脸色不由柔和了几分,坐下接过茶后似随意问起了昨天的事:“昨天去开元寺可还顺利?” 尚金芝点了点头:“府里年年都做的事,行善积德,自然是顺利的;无嗔大师还问起你何时有暇再去与他博弈一局呢。” “谦儿昨天接你们回来,是不是路上还遇上了什么事?”见妻子绝口不提沈谦,沈峻山不得不意有所指地点了出来。 “遇上了什么事?”尚金芝一头雾水,“一路回来也是顺当,并没有遇上什么事。侯爷是听到了些什么吗?” 她脸上带着些吃惊,神色不似作伪,沈峻山不由心里转念,难道不是昨天发生的事?或者是尚氏她其实在这件事中并不知情?并不是尚氏引来的人? 老四对尚氏一直心中有怨,若是有什么事,只怕会在尚氏面前遮掩住也未可知。沈峻山脸色微缓,转眼就瞧见三儿媳看向尚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眉头一皱:“老三媳妇可是有话要说?” 姚玉兰脸色一白,连忙跪了下来:“昨天…是四弟那里有一点事……儿媳当时想着是意外,就瞒了下来,并没有跟母亲说。” “哦,还真有事?老四昨天怎么了?”尚金芝半惊半疑地看了沈峻山一眼,让墨梅上前先把姚玉兰扶了起来,“你这孩子,有事说事就是了,怎么还跪下来了,快起来!起来再说话。” 姚玉兰被墨梅重新扶回座位,刚想开口,目光扫了房里的下人一圈,又闭上了嘴。 尚金芝神色郑重起来,淡淡吩咐屋里头的几个大丫头:“你们都先下去吧。” 墨梅、红杏几个连忙行礼退了出去。姚玉兰这才开了口:“……昨天儿媳瞧见,瞧见四弟在开元寺亲自送了成国公夫人的义女秦小姐上了马车,秦小姐的身上还披着四弟的披风……” 沈峻山不由脸色一沉:“糊涂!” 姚玉兰立时就住了口。尚金芝却惊诧极了:“老四这是…怎么会这样?” 姚玉兰小心瞧了公公的脸色一眼,不敢开口。沈峻山垂目忍住了胸口的怒气,也不出声。 尚金芝轻叹了一声:“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要知道个始末,老三媳妇,你且说吧。” 姚玉兰这才开了口:“四弟去抱福岩祈福,说是在路上碰到秦小姐跌了一跤污了衣衫,所以这才陪了她一起下山,还将自己的披风借给了秦小姐。” 尚金芝不由顿足:“老四也是,他一个外男的衣物,怎么好借给人家一个闺阁女儿!” “媳妇看那秦小姐长得甚是娇弱,许是四弟一时怜惜,这才……” 姚玉兰话未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墨梅的声音:“侯爷,四爷身边的王侍卫说有急事报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8章 英雄救美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谦儿让他来赶紧知会自己?沈峻山急忙站了起来:“王延人呢?让他去前院书房等我。” “王侍卫侯在二门外,说是这件事还请夫人一起听听。”墨梅的脸色有些怪异,显然也是觉得王延的话有些奇怪。 沈峻山心里一突,回头看了尚金芝一眼,第一个念头竟是尚氏做了什么事,被谦儿抓住了把柄,只尚氏毕竟是武侯府的主母,更是谦儿的嫡母…… 沈峻山只沉吟了片刻,就吩咐了人将王延唤来;姚玉兰瞧着公爹脸上绷得紧紧的,连忙知机地先退下了,又不敢走远,怕万一有什么事,因此只在春晖院的厢房里坐着等。 王延不一时就走了进来,给武侯和尚夫人两人行了礼后,就把来意说了:“侯爷,四爷下值回来时,在路上正好遇到成国公府的马车惊了马,四爷出手救了马车上的秦小姐,如今正送了人回成国公府去……” 尚金芝眼睛猛然睁大了几分,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里,这才压住了脸上的喜意。 成国公府的秦小姐!沈峻山脸色陡然有些发灰,若只是普通的相救,沈谦何须遣王延这时过来说这一件事,还要尚氏也一起听着? 果然王延半低了头继续说了下去:“四爷虽然救下了秦小姐,却是因为当时形势紧急,将秦小姐护在怀里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事发时是在崇阳街当街,路人众多……” 所以沈谦赶紧遣了他回来给府中报信,众目睽睽之下,沈谦救了人却跟秦云昭有了肌肤之亲,武侯府也好,成国公府也好,都是要脸面的人。 这样一件突发事件,两家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武侯府上门提亲,给沈谦定下秦云昭,把这事变成一桩佳话,否则的话,莫说秦云昭会不会寻死或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就是沈谦也会受人诽议,更别说成国公府会因此觉得失了面子,跟武侯府翻脸绝交了。 沈峻山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下午才遇着七皇子虞泽景,应了让谦儿去赴七皇子明天的邀约,结合最近瑞儿带回来的消息,沈峻山隐约感觉,明天宝怡郡主也会出现在燕还楼,说不定还会挑明点什么事。 怎么偏偏在这当口,谦儿救了惊马的秦云昭,更因此跟秦云昭有了肌肤之亲呢?这情形,对人家女孩子不负责怎么行? 若秦云昭还只是个从五品武官的妹妹,这事也没有什么难的,做个贵妾纳进来,哪怕是当个侧妻娶进来都行;偏偏秦云昭如今又还多了一层身份。她是成国公夫人的义女,若是做小,又把成国公府的面子往哪里放? 沈峻山沉沉地长叹一声,半晌没有开口;王延眼珠子微转,依旧半低了头恭敬侯着。 尚金芝却心气通畅,已经很好地平抑了自己的情绪,面色微忧地看向沈峻山:“侯爷,你看这事……” 出了这事,也只有结亲这一条路可走了。既然结果如此,不如做得更漂亮一点,无论如此,把成国公府的关系先搂好! 沈峻山慢慢开了口:“我即刻去成国公府,你准备好礼物,马上去殷国公府一趟,请殷国公夫人出面,明天就去成国公府提亲。” 殷国公府只享爵位,并不掌实权,但是因着殷国公以前在今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今上的伴读,少小情分深厚,又曾为了救今上伤了一条腿,所以今上待他颇为优厚。 殷国公府跟别人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也无心弄权,因此跟各府上交情都还过得去,各府看着殷国公在皇上面前的体面,也是从不敢慢怠殷国公府。 殷国公夫人是个脾性好的,给人做过好几回媒,又跟尚氏族里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让尚氏过去求殷国公夫人保媒,必定能够成行。 殷国公夫人出面,也确实能表明男方的诚心,能给足女方的面子。事已至此,沈峻山毫不犹豫就定了拍,起身就换了衣裳先往成国公府去了,第一时间跟成国公府那里表明态度,一是让人觉得武侯有担当,二是也可以增加成国公对自己的好感。 尚金芝自然夫唱妇随,马上吩咐管事媳妇收拾了一份礼物出来,紧急拿了拜帖就往殷国公府上去了,再去晚了,可就赶上人家吃晚饭的时间了,那就失礼了。 姚玉兰在婆母吩咐人收拾礼物的时候听了那么一耳朵,大概知道了这么一回事,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有些欢喜。婆母还正想着徐徐图之呢,倒是没想到这么凑巧,事情居然就这么成了! 想来是昨天小叔子那里看到了秦小姐一眼,对秦小姐那容貌到底还是上了心,不然明知道这是最容易沾上麻烦的事,今天怎么就会亲自冲上前去救人呢? 天子脚下,本来消息就传的快,当事人一人是高门大户里的娇小姐,一人是功夫了得、英武潇洒的青年武官,不过半个时辰,崇阳街头英雄救美的事就传扬了一路,就连刚下值的沈瑞也从外面一群长随、车夫口中有了耳闻。 京都哪天不发生几件风流韵事?听着几个属官谈得津津有味,什么那青年武官飞身上车,抱了花容失色的小姐一跃而出,小姐受惊过度,倚在武官怀中站不住脚,还是被武官抱上另一辆马车,云云;沈瑞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笑置之。 等到回了府,鹅黄已经守在二门里迎着了,一见沈瑞回来,连忙上前行了礼:“三爷,今儿侯爷和夫人有事出门了,三太太让奴婢等在这里给您说一声,夕食在小厨房做。” 父亲也就罢了,就连母亲这个时辰都还在外面有事?沈瑞心中纳闷,本来要先去春晖院请安的,脚步一转就往他住的东风院而来。 东风院原名丰年院,当初迎娶姚玉兰时,因为姚家文官出身,沈瑞怕姚玉兰不喜“丰年”的俗趣,就改名为东风院。 既取了“东风迎新岁,瑞雪兆丰年”的意头,暗含了自己的名字,也因为玉兰本是“东风第一枝”,把妻子的闺名也隐喻在了里面。姚玉兰嫁过来后,得知这院名的原由,心中欢喜,所以对待丈夫更是尽心贴肺的。 平常哪怕沈峻山不在,尚金芝也是在家里的,一家老少都要聚到春晖院的大花厅里吃夕食,今天事情特殊,尚金芝怕误了儿子们吃饭,走之前就吩咐了各归各院办吃食。 好容易得个小俩口一起吃晚餐的机会,最是容易增进夫妻感情,姚玉兰早早就吩咐了东风院的小厨房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精美的菜肴出来。 听到丫头来报三爷回来,姚玉兰笑吟吟地迎了出来:“三爷回来了。”一边接过柳绿递的绞干了的热帕子给沈瑞净了手脸,“我这就吩咐她们赶紧摆饭上来。” 沈瑞揩了手脸,把帕子递了回去:“今天怎么母亲也出门访友了,还在别人府里留了饭?去了哪家,带了大嫂一起去的?” 近日并没有听说哪家办酒,沈瑞就估计着母亲可能是出门访友了,这种情形一般都是会带了儿媳一起去,姚玉兰没有出去,那自然就是带了大嫂过去了。 姚玉兰一边亲手奉了热热的陈皮参枣茶上来,一边笑着摇了摇头:“母亲去了殷国公府,不过没带大嫂过去,是一个人去的。” 见丈夫疑惑地看向自己,姚玉兰连忙解释:“具体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听说是去请殷国公夫人给四弟保媒说亲。” “给四弟保媒说亲?”沈瑞手上端着的茶还没凑到嘴边就停了下来,一颗心突然就提了起来,“说的哪家?父亲知道吗?” “父亲知道;四弟身边的王侍卫过来报信后,父亲就赶急去了成国公府,让母亲去殷国公府请殷国公夫人保媒。” 婆母得偿所愿,今后四弟那边没个得力的岳家支撑,更多的还是要靠沈氏族里,自然与嫡嗣更紧地捆在了一起,自己的丈夫也能借力不少;因此姚玉兰语气很是轻松。 沈瑞却刷地变了脸色:“是去成国公府给四弟提亲?!” “是呢,听说四弟凑巧下值时从惊马的马车中救了成国公夫人的义女秦小姐,怕有碍秦小姐的清名,父亲就做主为四弟向秦小姐提亲。”姚玉兰眼睛正看着旁边小花轩差不多上好了菜,一时并没有注意到丈夫的神色,嘴角还带了笑意,“如此英雄救美,这样郎才女貌的两个人,也算成就一段佳话了。” 沈瑞手中的茶杯却卟地失手落了下来,热茶淋漓洒了他一身。 姚玉兰吃了一惊,瞧见他脸色煞白,急唤了一声:“三爷?可是烫着了?” 沈瑞却理都不理,也不顾那湿淋淋沾了茶叶的下袍,直接起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姚玉兰连叫了几声也没能唤他回头,又气又急地看着他身影消失在东风院门口,委屈的眼泪忍不住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丈夫这是怎么了?她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会惹他生这么大的气啊。 沈瑞提着一口气走了出来,想去把父亲找回来,还要把母亲找回来,不要去成国公府提这桩亲事,等走到二门外冷风一吹,却突然醒过了神来。 别说自己分身乏术,就是能分出两个来,如今也早已晚了,这个时辰,父亲和母亲那里必然早就把事情说定了,父亲还定是在成国公府上把酒言欢了。 阿昭,就要成自己的弟妹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19章 椎心之痛 什么英雄救美!以阿昭的身手,再是驾车的马惊了又怎么样,阿昭根本就不需要人来救她! 可众目睽睽下,偏偏是四弟撞上了她的马车惊马,更是因为救她跟她有肌肤之亲!他们蒙了别人,设了一个套,轻轻松松就让父亲和母亲往套子里钻! 沈瑞转身走进了自己的书房,默默坐在桌前想着。母亲不能作主四弟的亲事,而以阿昭的门第,秦思源那区区从五品的武官官职,自然是看不进父亲的眼里,何况他还带来了宝怡郡主有意于四弟的消息。 父亲暗中倾向支持嫡长,若是沈家与莱国公府联姻,必然关系更为牢固,父亲明明心里想的就是让四弟娶了宝怡郡主。 可是阿昭进了京都后,竟是想法子认了成国公夫人为义母,将身份隐然提高了一截,要进沈家门,这样的身份差不多也看得过去。 再加上惊马救美这一出戏,竟是用清白做阀子,在崇阳街头当着众人的面,把两人的牵扯做实。这样一来,为了武侯府的名声,父亲不得不马上做出决定,将沈谦和秦云昭的亲事定下来。 沈瑞只觉得心口有处地方在隐隐作痛,痛得让他不得不伸手紧紧捂在胸口。他已有家室,虽尚无嫡子,但膝下已有嫡女,姚氏心性温良,他也从未有过休弃之想。 说他贪心也好,说他痴想也罢,潜意识里他并不想看到阿昭嫁人。他在心里总是压着一个念头,只要阿昭不嫁人,他就还会有机会的。 所以他在洞察莱国公府一些意图后,才这么积极地给父亲那里暗中引导,让父亲心中越来越倾向于两府联姻。沈谦哪怕再是不愿,只要他姓沈,父亲决定之后,沈谦就必须接受。 只是沈谦如今的身份到底让父亲有些顾忌,并不愿强压牛头伤了父子的情份,因此打算慢慢跟沈谦说通情理;可惜的是,沈谦出手太快,并没有给父亲这点缓冲时间。 沈瑞紧紧提着自己的眉心;哪怕阿昭嫁了别人,他心里也会好受些,他最不愿意见的,就是阿昭嫁给沈谦,成了自己的弟妹! 余江轻轻敲着书房的门:“三爷,三太太过来给您送衣服来了。” 素来爱洁的三爷并不管一身茶渍,把自己关在这书房里头,让余江吃了一惊。他没有跟进二门里头服侍,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三爷如此失态,见三太太拿了衣袍过来了,赶紧小心禀报。 沈瑞重重按了按眉心,抬起了头,起身把书房的门打开了:“请三太太进来吧。” 姚玉兰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泪痕,补了脂粉,捧着一件暗青刻银丝的锦袍走了进来,声音也是低低儿的:“三爷,再是妾身说错话惹了三爷生气,三爷也不该跟自己的身子过不过,这样湿淋淋的一身,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两人的夫妻关系虽然相敬如宾,除了新婚那会儿,姚玉兰也很久都没有自称过“妾身”了,这样的自称,显得两人之间格外的生分。 见姚玉兰赔着小心,沈瑞默了片刻,才开了口:“过来吧。”自己先伸手解了腰间的系带下来。 姚玉兰连忙上前服侍他换外衣,小心翼翼地看着丈夫的脸色轻声问了出来:“可是妾身先前言语间有什么不妥?三爷说出来,妾身今后一定改。” 沈瑞有些疲累地闭了眼睛,任姚玉兰帮他整理着衣襟:“不关你的事。”停了停又才补了一句,“我刚才一时心急,并不是对着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姚玉兰心里就落了定,瞧着自己丈夫一脸倦容,马上就猜测起他刚才为什么生气的事来。既然不关她的事,那就是因为四弟的事了,刚才她跟丈夫说的,就只有四弟的亲事这一件事。 沈家虽然以武出身,沈瑞却是走的文臣的路子,最是讲究清名和规矩的。莫不是丈夫觉得四弟当街跟秦小姐有了肌肤之亲之事,是给沈家脸上抹了黑? 其实事发突然之下,哪有那么多规矩要讲,何况公爹当机立断马上去了成国公府表明意思,还让婆婆去殷国公府请殷国公夫人明天就去保媒提亲,处置的这么快,这桩意外很快就会被宣传成一桩美事,于武侯府、于丈夫的名声并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姚玉兰想了想,就轻声开解了几句:“惊马本来就极其危险,秦小姐又是那般娇弱的一个人儿,四弟心中怜惜怕她会受伤,才会一时情急地抱了她出来;这本就是事急从权,加上咱们府上马上就会过去提亲,想来不会对两家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的。” 阿昭若是娇弱,这世上怕是再没有康健的女子了。沈瑞心中大摇其头,却突然一动,敏锐地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四弟见过秦小姐?” 如果姚玉兰不是知道沈谦见过秦云昭,怎么会说出秦云昭娇弱,沈谦心中怜惜的话来? 沈瑞的眼光有些冷厉,口气带了质询,姚玉兰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惹了丈夫生恼,也连忙先把自己撇清:“昨天我陪母亲去开元寺上香,因为怕人多拥挤出什么意外,是四弟过来接我们回府的。 母亲让四弟去了抱福岩祈福,四弟应该就是在开元寺后山遇见了秦小姐。我…瞧见后来四弟亲自送了秦小姐上马车,秦小姐的身上还披了四弟的披风。 当时我还问了一句,四弟说是碰见秦小姐跌了一跤,弄脏了衣物,就把披风借给她了。我瞧着,秦小姐那般柔柔弱弱的,四弟似乎很是关心她……想来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今日见了秦小姐的马车惊了马,四弟才会冲上去相救。” 其实说到底,姚玉兰也有些憋屈,沈谦这门亲事并不会对武侯府的声誉有多大影响,反而今后应该对嫡嗣有好处,可丈夫今天却莫名地因为这事给自己甩脸子,她虽然一件件都解释的清楚了,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姚玉兰说得清楚,沈瑞却是脸色一暗:“昨天秦小姐也去开元寺上了香?她一个人去的?”在他的印象里,并没有觉得秦云昭会是一个喜欢在寺庙里溜达的人。 “是…跟我堂妹锦云一起去的,两个姑娘家说的来,就一起约着出来玩吧。”姚玉兰声音微微一顿,还是说了姚锦云出来。 “昨天母亲怎么又想着亲自去上香了,往年不是都嫌路上挤,让下面过去施粥上香的吗?”沈瑞声音淡淡地问了出来,没有忽略姚玉兰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姚玉兰到底还年轻,又不是宗妇,做不到情绪分毫不露,帮着婆婆设计小叔这件事,确实让她有些尴尬,自然也不肯跟丈夫说出实情,只含糊了一句:“许是母亲想听大师讲讲经吧。” “后面见路上人多,母亲就让人唤了四弟过来接你们回府吧。”沈瑞轻述了一句,见姚玉兰脸色微红地点了头,突然心中就升起了一股烦闷。 不用姚玉兰再明说,他已经明白,母亲这段时日暗中的相看,就是想打着四弟亲事的主意,却是没想到母亲竟然就把这主意打到了秦云昭的身上。 这还是沈谦来瞌睡,母亲就给他送上了枕头!母亲自以为自己是螳螂,却不知道那蝉实际是黄雀。秦云昭哪里是面上看着那娇娇弱弱的样子,母亲只瞧着她表面像个是软弱好拿捏的,又没有得力的娘家,实际上…… 他这里绞尽了脑汁不动声色地想促成父亲把四弟的亲事定下来,眼看着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偏偏母亲在这时搅了这一手。 想来昨天瞧见秦云昭披了沈谦的披风在身上,母亲还心中如意吧,她却是没想到,人家早看破了她的心思。一件披风算什么,在崇阳街当街直接来个英雄救美,情急之下肌肤相亲,这才是用清白为引,把亲事板上钉钉! 就差这么一点时间,竟是让沈谦早下手为强了!可叹母亲还心中欢喜地去了殷国公府请人保媒提亲,父亲也赶急去了成国公府表态做实这事…… 这一下,不仅彻底断了自己对阿昭的念想,没了姻亲这张可靠的投名状,莱国公府那边又会如何反应?沈瑞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今夜,他注定是无眠了。 “王爷怎么还没睡?” 一名侍卫轻声问着,另一人则无奈地摇了摇头,并不出声;王爷今天在崇阳街见着沈将军从马车上救人之后,就一直心情低沉,这却是他这做下属的不敢置喙的。 赫连容渊其实已经听到了外面值夜侍卫的话,却还是慢慢抚着搁在桌子上的一把匕首。 宿铁匕首虽然样式普通,却是当初阿昭送他防身的,只是现在匕首的剑身被保养得雪亮,过去那些或酸或甜的时光却再不会回来了。 惊马拉着马车跑过他跟前的那一刻,他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就冲上马车去,最终却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睁睁看着乔装下值回来的沈谦跃上马车,然后把阿昭抱在怀中,跳在当街的众人面前。 抚在匕首上的手微微一抖,保养良好的刀锋就划破了指尖,一抹鲜红的血沾在了雪亮的剑身上,在灯火下格外地显眼。再是十指连心,又怎么抵得过椎心之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0章 不满意和满意 沈谦送了秦云昭回成国公府后,还在府中跟成国公和华灵闲坐了一阵,稍后就听到国公府下人来报:“武侯来了。” 成国公去前面等着了,华灵偷偷跟沈谦挤了挤眼,压低了声音:“恭喜师叔心想事成!”沈谦忍不住笑了笑,才掩去眉眼中的喜色,肃着脸也跟着迎了出去。 惊马救美被敲定成了一段佳话,前院几个男人自然杯筹交错,放开心情吃喝起来。后院里,暂时跟秦云昭住在一处的慕璃也忍不住为好友亲事将定而高兴。 崇阳街上发生的事,自然是秦云昭和沈谦两个都商量好了的。沈峻山先是听到四儿子将自己的披风借给了秦云昭,心中刚有疑虑,马上又被他当街救人一事给震住了。 他能袭了一品的武侯爵位不降等,又能任了从二品的御林军护军参领实职,也并不是无脑之人。在过来成国公府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些事。 他也是旁敲侧击地跟沈谦隐讳提过跟莱国公府联姻的事,可这儿子却愣是装聋作哑不肯接话,怕是回京后多少听说过宝怡郡主有些娇惯,心里并不喜这亲事。 昨天开元寺上香,怕是尚氏有意让秦云昭跟谦儿照面,也不知谦儿是否知道尚氏的盘算,竟是一见之下,就看上了秦云昭。 若将秦云昭跟宝怡郡主放在一起比,自己自然是要选择宝怡郡主那边的,想来谦儿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先下手为强,昨天看上了人,今天就在人家的马车上动了手脚,竟是让那位秦姑娘直接跟他有肌肤之亲。 这一下,逼得自己这当父亲的也不得不帮着儿子把这桩亲事定下来了……也不知道那位秦姑娘是怎样的一个娇美人儿,竟让谦儿宁可去娶尚氏有意推出来的她,也不愿娶宝怡郡主? 宝怡的身后,可是莱国公府和皇后一派啊,而秦氏跟成国公府虽然有一层关系,却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从小失了教养;如今能迷住儿子的,定然只是她的那张脸罢了。谦儿是娶妻,又不是纳妾,挑着那么好的颜色做什么? 酒酣归府,沈峻山沉默地骑在马上,看着身边明显脸上带了喜意的儿子,长叹了一声:“谦儿,明天以后,你的亲事就正式定下了。希望你……” 他本来差点要把“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这句话说出口了,临到舌尖了,到底还是改了口:“希望你…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你须记得,再是树大分枝,若有风雨,成片树林自是比独木要强,这道理不用我给你多说,你应该懂!” “多谢父亲教诲。”饶是沈谦正在心花怒放,听到沈峻山这一席话后,心里也微微沉了沉。他和沈氏族里,其实感情淡薄,却是与曾受贬谪的母族那边交往更亲密一些;没办法,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啊。 “阿昭,我真替你开心!”慕璃一边往脸上涂着调制好的珍珠粉,一边带了些艳羡地祝福。 秦云昭是跟她心意相通、意气相投的难得闺蜜,虽然她们的志向并不是觅一位如意郎君,做一个内宅中的贤妻良母,但是如今有情人能成眷属,今生能找到携手相伴之人,确实是人生一件畅快之事。 秦云昭的脸上已经涂满了珍珠粉,不便有什么大弧度的表情,只是微张了嘴瓮着声音说话:“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慕璃惊得几乎跳起来,顾不得脸上的珍珠粉糊啪得掉在衣上,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向躺在一边的秦云昭,见她还是闭着眼睛不动,这才用帕子拈走掉在身上的那块珍珠糊,慢慢又躺了回去。 不怪她反应激烈,秦云昭突然说出“临渊慕鱼”,这样一个词,又有“渊”,又有“慕”,慕璃几乎怀疑秦云昭已经知道了她的那点儿心思。 可是她也不是一般闺阁女子,本身就是郡主的身份,再加上多年航海见识卓广,骨子里早就刻进了抹不掉骄傲,而那个人一直对自己视若无睹,这样的情形,怎么让骄傲的她说得出口? 不仅说不出口,更是不想让别人看出她这份单向的心思,哪怕是阿昭这样的密友,她现在也暂时不想。 想起今天在四皇子府后园里的偶遇,慕璃无声地轻叹了一声。 阿昭说去更衣,一时未归,她嫌暖阁里呆久了闷,更不喜张敏时不时扫向姚锦云的目光,就拉了姚锦云去逛后园子,却不想会遇上赫连容渊。 慕璃是知道赫连容渊代表血羯来夏国京都缔约的,只是她才到京都几天,想着要找到机会跟容渊碰面,怕是要好些天以后了;却是没想到在今天就在四皇子府见到了容渊。 那一刻,她惊喜莫名地唤出了一声“容渊”后,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陪在赫连容渊身边的四皇子府的内侍更是眼中微凛,面上却笑得像是真为两人高兴似的:“原来海霞郡主跟左贤王是旧识?那还真是巧了。” 哪怕慕璃并不喜心思弯弯绕绕,但是她毕竟是皇室出来的人,又是个聪慧的,自是明了那内侍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立时收敛了情绪,直接就揭明了去: “是啊,本郡主素喜航海行商,血羯盛产宝石,自然是必去的,还正好是小王爷与我洽谈贸易之事的呢;今儿才来夏国的京都就遇到故人,确实是巧了。” 慕璃也不管那内侍信也不信,面带微笑地看向赫连容渊:“来夏国京都之后才知道小王爷如今是血羯的左贤王了,真是可喜可贺。不知道左贤王何时回血羯,今年的宝石贸易可还是左贤王做主?”竟是直接就跟赫连容渊谈起生意来。 血羯如今刚经过一场大伤元气的战事,自然是需要银钱来购买物资,休养生息的。慕璃航海行商足迹广阔,收购血羯宝石不仅量大,而且价格公允;赫连容渊自然欣然洽谈起来。 姚锦云不好意思听人生意上的秘事,找了个托辞先走了。内侍却是面上带着笑,神色不变地候在一边。 慕璃谈完了生意上的事,有心想跟赫连容渊再多说上几句闲话,又担心被那内侍听到会生成不必要的想法,加上谈完公事之后,赫连容渊也是情绪不高,慕璃只得怏怏告辞回到了女眷这边。 辞别四皇子妃出府的时候,皇子府的长史格外送出来,请慕璃上了四皇子府派的马车:“今天筹备仓猝,招待多有不周,四殿下特意为海霞郡主备好了马车,还请郡主能够赏脸。” 四皇子府里的马车,规制自然是比秦云昭乘坐的成国公府的马车要好得多,慕璃本来是想继续跟秦云昭同坐一辆马车回去的,但是经不住四皇子府长史的再三相请,加上秦云昭暗中使的眼色,还是上了四皇子府给她备的马车。 秦云昭更是借口慕璃身边无人服侍,把自己的一个大丫环银沙打发过来,而另一个丫环碧螺在下车给秦云昭买糕点时,秦云昭的马车却突然失了控制。 慕璃的马车当时跟在后面,当时她一时被赫连容渊的事情所扰,只是纳闷为什么阿昭不显露身手,等到回来之后,回想沈谦那“英雄救美”之举,略一想就明白了。 这时心里自然是又为密友高兴,又为自己有些惆怅,虽然脸上已经糊满了珍珠粉,一时也静不下心,索性拉着秦云昭继续说话: “阿昭,等明日媒人上门来提亲了,合完庚帖就可以下定,到时差不多就要过年了。过年你打算也在成国公府上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少不得先要搬出来了,不然行动并不方便。 亲事已成,秦云昭就不好再在成国公府上唠扰了,年三十以后可以上门来拜年,但是留在义母府上过年却是不太好的;何况珍琅阁马上要赶在年前开业了,继续住这里各种行动不方便。 秦云昭想了想就决定了:“下完小定,我就以备嫁的名义住回元宝胡同那宅子去。阿璃,你到时跟我一起住吧,咱们可以乔装打扮了出去,也不用这么多顾忌了。” 秦云昭如今跟了成国公夫人专门请出来的宫里教养嬷嬷学了规矩后,外表看着已经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可芯子里,实在还是觉得这样累得慌。 何况她暗中与四皇子达成了协议,开春之后,就会借着四皇子的手,收拢一支船队出海行商,要发运些什么货物,何处购买,正该是好好蹩摸的时候;要呆在内宅中,那还怎么做得了事? 慕璃笑着应了。 殷国公夫人果然第二天一早就上了成国公府来保媒,两边俱是商量好了的,媒人做得顺当,殷国公夫人心气也顺畅,见着秦云昭就把她一顿好夸,把自己手上一只戴了多年的红翡镯子也褪下来送给秦云昭做了见面礼。 有沈谦暗中看着,庚帖合得自然是没有出半点问题,三日之后两边就立了婚书,下了小定。 秦云昭盛装出来给沈峻山和尚金芝行礼,沈峻山这才见到这个未来的四儿媳妇的面容,不由在心里深叹了一口气;他以为沈谦素来沉稳有度,却没想到到底还是在女色上看不破,竟是被秦云昭迷住了,不惜手段求娶了过来。 事已至此,自己再不满意,也只能顺势如了他的愿,只愿他以后能内宅平顺,不要成为他的拖累才好。 沈峻山面色一如既往地肃重,尚金芝却是神清气爽,连连称赞秦云昭姿容娴雅,亲手将一支嵌红宝累丝如意云纹金簪插戴到秦云昭的发髻上。 秦云昭面色微红地行了礼,容色娇艳至极,又带有一种弱柳扶风的体态,看着就是个今后在内宅里只能以色媚人的菟丝花模样;尚金芝与大儿媳、三儿媳对视了一眼,三人都是分外满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1章 被劫 屋里头传来瓷器稀哩哗啦破碎的声音,一众丫环婆子却都低了头僵直地站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出,当头站着的两个身穿桃红比甲的大丫环脸上,还红肿着醒目的掌痕。 莱国公夫人简氏脸皮紧绷地赶了过来,听着屋里的动静,示意身后的婆子将从里闩紧的门撞开。 “你们都给我滚!” 门刚撞开,一只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就当头飞了出来,差点没砸到简氏的面门,简夫人的脸色顿时往下一沉:“玉蝉,你若是再胡闹,我就送你回老家好好静静心!” 里面的声响立时一静,然后响起了独孤玉蝉呜呜的哭泣声:“娘,是沈家欺人太甚……” 简夫人原来就不喜这门亲事,沈谦少小离家去了兴州那种蛮野之地,有没有失了教养不说,就是官位再高,一是年纪整整大了女儿十岁,二是到底是武夫出身,怕骨子里粗鲁。 只是丈夫和两位殿下都有意促成此事,成日里说着沈谦的英雄事,竟是让自己这女儿心里头有了这人。女儿既是喜欢这人,若是能成了事,以后嫁过后也好过日子,偏偏就是没有成事! 再是当街惊马情况危急,沈谦随身带的侍卫都是死的么?竟是让沈谦亲自出手去救!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搂了人家姑娘出来,又亲自送上了另一辆马车! 若那姑娘身份低些,蝉儿一心想嫁过去,家中和两位殿下都还可以给沈家施压,回头把那女子纳进沈府就是,偏偏那女子又是成国公夫人的义女,还是最近常带在身边疼的。 哪怕那秦姑娘自身门第低些,成国公府可是要面子的;果然武侯府上也极知趣地给了成国公府这面子,第二天就请了殷国公夫人去保媒。 简夫人小心绕过房里头那一摊碎瓷,取出帕子给女儿拭泪,既心疼又恨其不争:“瞧瞧你现在,为着件小事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你是要一家子为你操多少心?” “娘~~”独孤玉蝉已经哭倒在简氏怀里,“我哪一点比不上那才从乡下来的野丫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虽然对沈谦心生欢喜,但是也只是见了几面而已,说到真要为他寻死觅活,那也是未必;更多的却是恼恨沈谦宁愿选了那没有家世只得一张脸的狐媚子,而不选自己罢了。 简夫人多半也猜到女儿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拍着女儿的哄道:“多大点事,你既心里不舒服,等哪天遇上了,便狠狠折辱那野丫头一顿就是,没的在家里发这样的脾气,倒是气坏了自己。” 秦云昭和沈谦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十月,秦云昭身上并无封号,只要她一日未进沈家门,一日就不会得封诰命,而独孤玉蝉却是郡主。 两人若是再遇见,虽然秦云昭是官家小姐并不用跪下给独孤玉蝉行礼,可独孤玉蝉打了幌子让她去做点奴婢做的事,那野丫头也是不敢拒绝的。 独孤玉蝉得了母亲这一提醒,立时就抹了眼泪:“母亲,我要在家里举办赏梅宴,到时就请那野丫头过来!” 离过年还有几天,后园里现成开着成片的梅花,邀了各家小姐过来办个花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女儿要出这口恶气,简夫人自无不允,当即分派了管事媳妇下去。 不消小半个时辰,莱国公府梅花宴的邀帖就送到了成国公府上,却是马上就被递还了回来,理由都是现成的:“秦小姐如今正在备嫁,不宜外出赴宴,恐怕要多谢郡主的美意了。” 定了亲事的姑娘,自然要在家中老实呆着绣嫁衣,有那想嫁衣出彩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绣个两三年的都是有的。独孤玉蝉得了信,气得又砸了一套粉彩梅兰竹菊茶具。 她是家中幺女,上头两个哥哥年纪隔她大了不少,寻常又是芨芨忙于朝堂的事,跟她说不到一起。独孤玉蝉打发侍剑给七皇子府送了一趟信,当天傍晚,七皇子虞泽景就赶过来看她,两人谈了一阵,虞泽景就走了,拒绝了简夫人的留饭。 简夫人估摸着是跟有关那秦小姐的事,不过七殿下毕竟是皇子,既然要帮蝉儿出气,只要不闹出大事来,不说皇后那里,就是他们莱国公府也是能出人摆平的;因此摇了摇头,由着他们去了。 珍琅阁已经开了业,在年前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四皇子虞泽弘不仅在珍琅阁入了股,也就船队的事商谈妥了,两样一起,他占了四成股份,秦云昭和慕璃各占三成。 因此虞泽弘很快就有了动作,趁着年前述职未完,暗中动用关系将秦思源从东野调了过来,去白城任海军卫任了协办守备。 他今后要发家的根本就在白城的龙须港,自然是要多多安插自己人进去,才好给出方便。白城的位置自然比东野要重要多了,不过那边已经建立的基础也不放弃,在沈谦的保荐下,将罗奕调去东野卫任了卫指使使。 秦思源正带了家眷赶来,约摸是要在路上过年了,出了正月就要去白城海军卫报到。沈谦既然送了元宝胡同那宅子,秦云昭就让人先收拾起来,到时好迎接哥嫂过来,幸好人倒是现成的,沈谦把兴州将军府的一套班子都弄了过来,倒是不用她费什么心。 另外,虞泽弘为了笼络人心,大手一挥,还把他一处暗中的私产送给了秦云昭,是京都城外的一座温泉庄子;这份礼物倒是很合秦云昭心意,当即就请沈谦和华灵帮忙,把那庄子略作修整,过完年迎了哥哥嫂嫂过来,就去那庄子上住着。 为了方便打理事情,秦云昭已经跟梁夫人报备,打算搬到元宝胡同去,今天就在家里整理行李。无双来报有人来珍琅阁谈进货的事,慕璃见秦云昭忙着,就先往珍琅阁去。 有她去做主,秦云昭自是放心,见外面天气冷,又让碧螺拿了件了自己的大红猩罗呢织短绒披风给慕璃穿上。慕璃见风吹得大,将风帽也罩在头上,将脸都遮了个严实,这才坐了马车出来。 成国公府的角门开了小半,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招手唤了外面卖头花胭脂的小贩一声:“喂,把你那朵抽金线的海棠绢花儿拿过来给我看看!” 小丫头冲守角门的婆子讨好地笑了笑,略站出门一些,跟小贩一番讨价还价,用二十文买下了那朵绢花,笑嘻嘻地进去了。 见角门重新关严了,小贩突然挑了担子就走。不过一刻钟,七皇子已经得到了秦云昭坐了马车出来的消息,不由嘴角一弯;总算让他守出来了。 珍琅阁开业正忙,一直跟着慕璃跑海运的两个侍女颇为识货,讲解起货物来头头是道,更讨买家欢喜,这几天一直在珍琅阁帮忙,先前来报信的无双就服侍着慕璃一起上了马车。 无双一一给慕璃报着这几天卖货的情况,哪样行销,哪样有些滞销,下回该进些什么货才好等等,直说得口干舌燥,等到倒了一杯茶喝的时候,突然觉出了一些不对来。 珍琅阁店铺开在主街上,年节下最是人多热闹的时候,怎么走了这一阵,外面竟是人声稀少了?再是冬日的车帘厚重,也不可能隔音隔成这样! 慕璃也发现了异样,把车帘子一拉,窗外却露出了一张猥琐的笑脸来:“小姐别急,马上就到了。”竟是不知哪里来的混人骑着马跟在车外,而马车也不知道拐到哪条僻静的小巷来了。 无双急忙掀了车门帘子,果然瞧见外面已经不是成国公府的那个车夫了。见车内的人觉察了出来,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大汉一扬鞭就让马车飞速跑了起来。 慕璃和无双不由叫了声苦,她们可没有秦云昭那好身手,从这样飞驶的马车上跳出去,不死也要摔断骨头;而且看这情形,绝对是仇人有备而来,不然怎么会见着马车上成国公府的标识还敢劫车? 慕璃自忖在夏国并没有结仇,心里揣测莫不是成国公的仇家?可刚才那人说的是“小姐别急”,成国公府除了新认的义女秦云昭,并无未嫁之女;而一个义女出了事,对成国公府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妨碍。 这些人既是仇家,怎么可能没摸清情况就来劫车?劫人女眷的,多是抱着毁人清白的目的而来,莫非这些人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毁了阿昭的清白? 果然马车一停,就有人揭了帘子来拉车上两个女子下车。慕璃瞧见外面七八个大汉围着马车,给无双使了个眼色,故意尖叫起来:“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我是成国公夫人的义女,你们快把我们放了……” 先前车窗外的那张猥琐脸哈哈笑了起来:“早闻秦小姐容颜娇美,最惹人怜,我们也没有恶意,不过是久闻艳名,所以请秦小姐出来让我们一观真容,饱饱眼福而已。” 这些人竟是毫不避讳地叫出“秦小姐”,看来是成心要坏阿昭名声的!慕璃装着惧怕,抖抖索索地和无双下了马车,暗中已经把披风的系带弄松了,声音却带了哭意:“你们是谁?我给你们银子,求求你放了我们……” “放是肯定会放的,”猥琐脸嘻笑着走近,伸手就去揭慕璃头上的风帽,“只要秦小姐给兄弟们唱一夜小曲儿就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2章 倾吐 猥琐脸话音未落,慕璃已经将身上披风一把扯下,兜头罩住了他,顺手拔出装在腰带上的软剑,一剑就撩破了猥琐脸腿上的大动脉。无双也拔出靴筒里的匕首,抢步上前刺伤了面前的一人。 变故突生,几个大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让慕璃和无双夺路而逃,不由气急败坏地叫骂了一声,在后面紧追而去。 “一群废物!”隐在不远处一间二楼窗户后的七皇子虞泽景忿忿骂了一句,“两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让她们从手指缝里跑了!”手中已经点了带来的暗卫跟着他一起过去。 正在狂奔的慕璃突然膝弯一麻,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无双连忙伸手把她搀了起来。就这一下功夫,身后出现的几个功夫高强的蒙面人就从后面赶上前来,把两人团团围住。 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慕璃转过身来,手握软剑,目光冷冽地警惕看向这几名黑衣人,心里慢慢往下沉了下去。 伏在一堆破瓦后的虞泽景突然就愣住了神,气恼地低声咒骂了起来:“……全都是口乞屎的!这女人根本就不是秦云昭那小贱人!” 紧跟在他身边的暗卫身形一僵,迟疑地请示:“殿下,现在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劫色吧,把这两个女人赏给他们了!”虞泽景恨恨地定了两个女子的命运,“带着那小贱人的丫环,还穿了她的披风,想来就是跟那小贱人交好的。吩咐下去,让他们做完了弄死!” 京都每逢年节,被拍花子拐走的小孩总有好些,更是不乏一些被女干杀的少女,这样处理,才免得会打草惊蛇。 一见不是秦云昭,虞泽景吩咐下去之后就没了兴致,自己先走了。得了命令的暗卫过得十来招工夫,也将慕璃和无双擒到了手上,点穴之后还用绳子捆了,扔到了先前那群大汉的手上,只留下两个暗卫守在那里看着那群大汉行事,其余的人也先退走了。 慕璃和无双脸色已经发白,若只是猥琐脸带的原来那几个大汉,虽然功夫可以,但是以两人的身手,尚可以有一拼之力;可后面突然涌出来的这些黑衣人,身手明显高了不是一个两个档次。 想着和阿昭约定的开春出海一事,慕璃脸上微微露出惨笑:阿昭,我怕是不能再和你纵意海上了,等你帮我报了仇,记着把我的骨灰带回元国。 她此时无法逃生,却是还可以另外选择一种死法,起码能让她体面地走。慕璃盯着狞笑着走近的大汉,微微张开了嘴,就在她要伸出舌头咬下的瞬间,一道天青色的身影突然凌空袭来。 寒光闪过,旁边横抓着她双臂的两名歹徒来不及惨呼,颈间的热血就噗地喷到了慕璃的脸上、身上,有几点甚至溅到了她的嘴里。 锢制一脱,慕璃挥手甩掉了那两具尸体,顾不得吐掉嘴里的血腥,就手拾起尸体上的兵器,转手就将身边的无双也解救了出来;手下招式不停,发狠绞杀身边的劫匪。 那两名黑衣人一人当场被格杀,另一人被侍卫们赶在他想自尽前生擒。赫连容渊打晕了身边的歹人,看着侍卫们把这些人绑了,这才转回头看向合力刚杀完最后一人的慕璃和无双:“你们没事吧?” “幸好容……左贤王相救及时。”无双长吁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看着一地死伤,又连忙去看身边的慕璃,“八爷您没受伤吧?” 慕璃愣愣地摇了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去,只差一点,她就要再见不到这个世界了……慕璃慌忙拿手去抹脸上的泪水,却是越抹越多,混着刚才溅到她脸上的血污,将她一张姣美的面庞糊得一片肮脏不堪。 她与血羯贸易以来,一直都是胸有成竹、自信傲然的模样,从来没有过这样软弱的哭得稀哩哗啦的时候,赫连容渊瞧着她还在努力地想忍住眼泪,不由心生恻隐,取出自己的一方手帕递了过去:“没事了,别哭了。” 慕璃怔然看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那方月白色的帕子递到她眼前,顺着那只手抬眼看向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突然扑上前紧紧搂住那人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前,毫无形象地号啕大哭起来。 “容渊,我以为我会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从见到你第一面时,我就喜欢上了你……” 随着眼泪放肆流出来的,还有慕璃一直压在心底的感情。要是她刚才就那么自尽了,赫连容渊可会知道,在这世上,曾经有一个女子默默地喜欢过他?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她现在宁可让人嘲笑,也要不顾一切的,把自己的心思说给他听! 如果这回没有他凑巧过来,她就这样带着对他的感情死了,她不想!就算他们没有以后,她现在也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思倾吐出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喜欢他! 无双呆呆看着两人,看着容渊一开头想取开慕璃紧紧箍在自己腰上的手,最终却只能徒劳无功地抬着手僵站在那里,然后在女孩失态的哭泣和断断续续的表白中,慢慢地抬起手,轻轻抚拍着她的背,嘴里轻轻哄着:“好了,好了,没事了,我都知道了,现在没事了。” 如哄着号哭不止的婴儿一样,轻拍的手先时还带了几分僵硬,到后来已经慢慢柔和了下来。容渊轻叹一声,半搂着慕璃上了侍卫们找来的一驾青油篷布马车;无双连忙跟了上去。 秦云昭拜过梁夫人,将自己的行李悉数运回了元宝胡同,见天色不早,估摸着慕璃和无双应该也跟人谈好了事情,索性也不往珍琅阁去了。 华灵应了要过来吃晚餐,还有沈谦,也说今天一定要忙完手头的事,过来这边。 沈谦新掌中军军权,虽然中军不过一万兵士,跟兴州军大几万儿郎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中军拱卫京畿,意义非同一般,为了早日将这支力量彻底掌控,沈谦如今几乎是成日都扑在了中军军营里。 秦云昭今天算是回了自己的宅子,打算下厨做几个好菜好好款待款待大家,夏雨就在一边帮手。几人正在厨房里忙碌,石管家匆匆走了进来:“姑娘,海星和海葵两个跑来问慕郡主在不在这里。” 慕璃不是早跟无双往珍琅阁去了吗?海星和海葵两个是跟在慕璃身边得用的人,这几天一直在珍琅阁帮忙,怎么竟然没遇到人? 这么久的时间,就是在京都内城转上整整一个圈都绰绰有余了。秦云昭心下一沉,急忙洗了手跑出来询问海星和海葵:“慕璃巳时就和无双从国公府出来了,怎么一直没到珍琅阁吗?” 海星一听就有些着了急:“我们一直在珍琅阁等着,还以为八爷是有事耽搁了没过来,刚刚才请了那客商先回去,让他明天再来……” 慕璃和无双两个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居然都没能传个音讯回来?秦云昭拔脚就要往外走,虞泽弘也好,华灵也好,她得尽快请他们出人手帮忙! 还没出门,侧门就有下人急忙跑来报信:“左贤王带了八爷和无双来了。” 秦云昭一颗心顿时放下来一半,等看到那两人好好的没有受伤,这才全部放了下来。海星和海葵连忙扶了慕璃和无双两人进去了,秦云昭请了容渊在抱厦坐下,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煞气:“容渊,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事情还真是凑巧,赫连容渊设了一处秘密联络点就在那附近,发现有黑衣人的行踪后,担心联络点暴露,所以打算循迹跟踪探查,这才无意中碰见了慕璃和无双两人被擒。 掳人的几名大汉是收银钱办事的江湖匪类,已经交待是有人出了一千两银子,让他们把成国公夫人的义女秦云昭掳来,先前的命令是小动些手脚可以,但是不用真的伤害她,只要困住她一夜,让她失了清白名声就是。 等到发现掳错了人,那几人就得了新的命令,女干杀掳来的两名女子,弃尸在那里就是。 赫连容渊瞧着秦云昭蓦然握紧的拳头,立时就想起了当初和她在曲城的事,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幸好我们及时赶到,并没有出事。 有一事我要提醒你,守在那里的两名黑衣人,武功很高,当场格杀一人后,生擒的那人却是一直没有吐口谁是主使。不过我瞧着,有几分跟开元寺那批人的路数相似。” 只是开元寺的那批死士,虞泽弘和他一直也没有查出谁是他们的主子。赫连容渊今天也只是感觉他们有些相似,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能说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 开元寺那回是涉及皇权之秘,可这样的死士,是谁又要用在对付她这样一个“弱质”女子身上呢?秦云昭垂下眼帘,马上联想到了自己推拒了的莱国公府送来的那张赏梅宴的帖子,心中掠过了一丝冷笑:“我猜,可能是七皇子虞泽景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3章 一团乱麻 秦云昭眸色冷凝。 以上次在吴太傅府中所见,虞泽景倒是挺护着独孤玉蝉的。独孤玉蝉中意沈谦,莱国公府也有意跟武侯府联姻,结果被沈谦和她一招当街“英雄救美”,把事情给破坏了。 依独孤玉蝉的性子,很有可能会因为她和沈谦定亲之事,想给她点颜色看,所以上回才会巴巴儿地给她下帖子,邀她去莱国公府赏花宴。 被她拒了以后,独孤玉蝉定是恼怒不已,所以虞泽景为了给表妹出气,盯着她这里下手,想毁了她的名声,让她和沈谦的亲事泡汤;只是误打误撞并劫持了慕璃。 让秦云昭怒极的是,虞泽景发现劫错人后,竟然下令将慕璃和无双两人女干杀,要不是容渊凑巧发现……秦云昭几乎不敢往下想像。 “虞泽景么?”赫连容渊细细思索着,抬眼看向秦云昭,“阿昭,你有几分把握?” “我猜的。”秦云昭冷静说了出来,“不过我很快会去找证据!一旦证实……” “阿昭,皇子府守卫森严,你不要乱来!”赫连容渊不由声音有些发紧,毫不避视地盯着秦云昭的眼睛看了片刻,又软了语气,“你想要怎么做?我帮你!” “不用,你如今身份特殊,盯着你的人不少,你不要掺合进来。”秦云昭马上就拒绝了容渊,“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手,如今我在暗处,不会有事的。” 她说的斩钉截铁,容渊怔了片刻,突然心头伸起一股冲动,伸手紧紧抓住了秦云昭的手:“阿昭,历来皇子夺嫡最是危险,你跟了我回血羯好不好?我的封地有一条很美的大河,成片的草原,我们可以尽情骑马驰骋,我们……” 秦云昭没有挣开,目光落在容渊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面容平静:“容渊,我当初救了你,是因为利益,后来认同你,是把你当弟弟。我关心你,只是因为我把你当我的亲人;而我喜欢的人,我想嫁的人,从始至终,只有沈谦! 皇子夺嫡我不管,我只管沈谦站在哪里,我就跟他站在一起。我也不怕危险,谁敢伤害我的亲人,我就一定要报复回去,当初在曲城为你杀了封三,和现在要为慕璃报仇,都是一样的道理。” 到底还是挽回不了啊……见秦云昭抬眼看向自己,眸色一片清明,赫连容渊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闭上眼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阿昭,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兴州回血羯,你喜欢的人会不会是我?” “这世上没有如果。”秦云昭神色坦然,“我也假设不了如果;我只要知道自己现在的心就行了。我现在已经跟沈谦定亲了,一想到他,我心里就是满心欢喜,他也是一样。” “阿昭,”赫连容渊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你就不能跟我婉转一些,不要这么直白么?”非要半点没有犹豫地拒绝那个假设,非要把两人如今心心相映的事直溜溜地提到他面前说出来。 “世上的事,本就没有假设,感情的事,更不是黑就是白,哪能容得下灰?”秦云昭正色起来,“我喜欢沈谦,沈谦也喜欢我,我们之间的喜欢很纯粹。容渊,你何必执念?如今你只是纠结在一叶障目而已,等你放开心怀以后,总有一天也会找到这样一个愿意跟你相约共度一生的好女孩的。” 见容渊垂首不语,秦云昭也不再多说:“我本来搬到这宅子来就打算下厨热热锅灶,慕璃和无双又万幸没有出事,今天更该好好庆祝庆祝;你留不留下来吃晚饭?要在这儿吃,我就去多做几个菜。” 赫连容渊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阿昭,你这是问客杀鸡!”刚才难过的心绪却隐隐消散了一些,他能说什么,阿昭就是这样的性子,让人有时真的想跳脚咬牙。 “都大男人了,少啰嗦,吃不吃给个准话,我还要去做几样大菜给慕璃和无双压惊呢!”秦云昭站起身,斜睨了容渊一眼,做出了欲走的姿势。 “吃!怎么不吃!你说了那么多伤人心的话,总得让我吃补回来点!”赫连容渊从牙缝里迸出几句话,心情却不再如以前那么沉重了。 “就你这小样儿,放开肚子吃,姐也不怕被你吃穷。”秦云昭听着他说得恶狠狠的,知道他心结正在慢慢解开,一笑而去。 容渊瞧着消失在帘子外的纤影,心中忍不住恍惚。他得知阿昭和沈谦的感情后,很是痛苦了一阵,可是也知道以阿昭的性子,一旦选择,绝不会轻易更改,而沈谦又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根本就没有给他露出半点可趁之机。 是啊,何必执念?再纠结这已经相约一生的一对人,只会让人憎厌,只会让自己丑陋不堪……赫连容渊长长吐了一口气,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 “天气冷,喝凉茶不好。”锦帘一撩,竟是慕璃捧了一只茶壶进来,身上已经全换过了,发梢还微带水气,虽然脸上微红,还是面色镇定地走近前给赫连容渊重新倒了一杯茶,“谢谢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而已,郡主不用客气。”容渊半低了头谢过了,想起她之前死里逃生后失态之语,面上微微有些尴尬。 “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些话,虽然是一时受了刺激才说出口的,但是确实是我的心里话。”慕璃却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一样,郑重盯着他的眼睛,“赫连容渊,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 容渊侧开脸避过慕璃灼灼的目光,微微轻叹:“能得郡主的厚爱,渊深感荣幸。不过我如今并无心情纠结感情之事,恐怕要辜负郡主的厚望了。” 慕璃咬着下唇,突然就想起阿昭那天跟她说的,与其“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的话,心一横,厚着脸皮就问了出来:“你现在没心情,今后总会有心情的吧。容渊,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好,不如考虑一下我。” 赫连容渊突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来。这丫头才死里逃生出来,之前还哭得那稀里哗啦的样子,现在不是正该喝点安神汤,让人守着好好睡上一觉吗? 怎么就能这么粗神经地跑出来,拉着自己问这些?这教自己怎么答呢? 赫连容渊刚要张口,慕璃已经一骨脑儿地接着说了下去:“我这人,虽然在做海贸,可是并不是奸滑的性子,性格还算热情开朗,小心眼儿有时会有,但是不多,更主要的是,我不会有那些弯弯绕绕害人的心思……”竟是一五一十把自己郑重介绍给他的架势。 赫连容渊脸上忍不住发红:“郡主,你……” “阿璃,我听说你刚才……”华灵急急忙忙地抬脚冲进抱厦,声音却陡然顿住了,目光有些狐疑地在慕璃和赫连容渊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番,心里突然涌上了不安,“容渊,你小子脸红什么!” 容渊曾和他一起在药谷居住了一段时间,两人也是极相熟的,说话并没有什么顾忌。瞧着容渊这神色,华灵突然觉出一种不妙来。 华灵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慕璃的脸突然也红了。华灵马上嗅出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暧昧,心里猛然就发了急:“阿璃,你可不要被这小子那张脸给骗了,他就是一张脸长得比我帅些而已! 我…我会看病,会制药,你以后不怕有什么三病两痛的,也不用担心受伤,还有,我以后会继承药谷,就是大夏皇室,也不敢对我们药谷无礼的。 我娘也说了,只要我成亲,以后想住家里就住家里,想住药谷就住药谷,她不会让我媳妇立什么规矩的……我…我会对你好的……” 慕璃吃惊地睁大了眼,愣愣看着华灵,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华灵什么时候就喜欢她了?她才跟容渊表白,转眼华灵就冲出来说喜欢她,这还真是…一团乱麻。 慕璃还呆愣着没有出声,门外又传来一声朗笑:“华神医这是喜欢上了谁?可要我来给你保个大媒?”笑声未落,四皇子虞泽弘当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沈谦。 见屋里的情形,两人俱是微微一愣。虞泽弘先前以为华灵在跟心爱的女子表白,自然里面只有他们两人,谁知道赫连容渊也坐在里面。 虞泽弘面上不由现出了一丝尴尬,刚要开口遮掩过去,慕璃突然就看着华灵开了口:“华铃铛,我一直只把你当朋友。我喜欢的是容渊!”鼓起勇气说完这一句,慕璃胀红了脸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出来。 华灵“哎”了一声,转身想去追,到底还是跺了跺脚站住了,咬牙看向赫连容渊:“容渊你这小子,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让人省心……” 以前喜欢阿昭,想横插一手截了师叔的胡,幸好没有得逞;现在又不声不响地勾了阿璃的心,这应该算师门共同的敌人吧?算吧?! “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考虑感情的事情……”赫连容渊垂下眼刚张口解释了一句,瞧着自己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外袍,胸前那一片浆住的泪痕和淡淡的血印,突然就闭上了嘴。 他想起了先前慕璃得救后,紧紧扑在自己胸前那毫无形象的号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却断断续续地坚持把她的心思说给他听。 她哭得鼻头通红,样子丑丑的,却不顾一切地捧出了她的真心;只有用过真心的人,才会明了那一刻的心情! 容渊沉默了片刻,幽幽开了口:“今后会怎么样,谁也无法预料;一切,且随缘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4章 此生何幸 虞泽弘和沈谦两人面面相觑,静默了片刻,一个知趣地提起两国打算互开边市的事,一个把华灵扯出了抱厦另行开解,把赫连容渊和华灵两人先岔了开来。 这一餐饭,几人吃得各有一番滋味,气氛却是说不出的微妙。先前秦云昭虽然在厨房里去忙了,可守在外面待客的银沙和碧螺却是在抱厦外听着的,自然把里面的事偷偷报给了秦云昭,包括无双,也把先前被救的具体情况跟秦云昭细细说了。 见几个男人还要继续喝酒吃菜,秦云昭见慕璃也放了筷子,就拉了她先退了席,去她起居室外面的一间小花厅喝着茶,并排斜靠在暖榻上窝着,慢慢扯起今天的事来。 “是谁劫的你,我一定会打探出来。阿璃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秦云昭声音虽然轻,语气却是极其坚决。 慕璃长长吁了一口气:“阿昭,那一刻我以为我就是命绝今日了。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我再也无法跟你在海上纵意航行了,你会帮我报仇,会把我的骨灰带回元国…… 就在我差点就要咬舌自尽的时候,赫连容渊突然出现救了我,阿昭,阿昭,你明白那一刻我的心情吗?濒死逢生,我……我突然就再也不想把心事继续埋藏下去了,阿昭,我喜欢容渊,我喜欢他,我……” 慕璃的眼泪滚滚而落,秦云昭坐拢过来,递给她一块帕子,轻轻拍着她的背。 慕璃接过帕子,并没有去拭泪,而是紧紧握住了秦云昭的手:“阿昭,先前你跟容渊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秦云昭脸色微微动容;先前她听到似乎有人的足音,只是当时注意力集中在跟容渊的谈话上,一时没有确定,又想着可能是夏雨想过来斟茶,听到谈话声后就避开了去。原来竟是慕璃进了抱厦的次间。 秦云昭下意识地回握了握慕璃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斟酌着话说了出来:“阿璃,你从来就不比我差……容渊他现在应该心结差不多解开了,你……” 秦云昭吞吞吐吐地卡住了。她跟慕璃性情相投,本来是有意将她介绍给华灵的,谁知道慕璃和华灵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感情的事向来只求缘法,秦云昭却是没想到,慕璃竟是自送哥哥去血羯的那回,就对容渊暗生了情愫。如今慕璃更是知道了容渊喜欢自己的事,这可叫人怎么说呢?说好也不妥,不说好也不妥,秦云昭又是担心又是尴尬。 慕璃却一下子破涕为笑:“阿昭,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我这辈子的幸事,跟我说话,你还要顾忌什么?你是你,他是他。他现在是情无归处,我,我才不管别人会怎么笑话,我决定了,我要倒追! 都说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我今天已经跟容渊把窗户纸捅破了,他不来,我就过去,我不怕别人说我倒贴……既生真情,我必要追寻一回,哪怕追而不得,我也能此生无憾,哪怕我们韶华逝去,也能笑着回忆曾有的年青岁月……阿昭你放心,我能看得开!” 女孩的脸上还带着蜿蜒的泪痕,面庞却在烛火下微微发光,一派坦荡,一双眼睛更是熠熠生辉。果然是常年航海的女孩,有着大海一般的胸襟!秦云昭只觉得有什么紧紧哽在了她嗓子里,心底汩汩涌出一股暖流,轻轻一拳捣在了慕璃肩窝:“好姑娘,我挺你!” 慕璃一把抱住了秦云昭,将头伏在了她肩头,泪水迅速润湿了秦云昭的衣服,嘴里却故作不耐烦:“阿昭,你又在说些奇怪的话了!” “啧,脏死了,给你帕子你不用,你把鼻涕都揩在我衣服上了……” 小花厅里传出了两个女孩开心的笑闹声,守在外面的无双缓缓吐了一口气。她还真担心姑娘和八爷两人之间会起龌龊,说开了就好。 虞泽弘一行人已经用好了酒饭,华灵却是喝醉了,秦云昭和慕璃两人出来相送,华灵还在含糊醉语:“阿璃,那小子就是脸长得…比我好看而已……” 赫连容渊并不出声,瞥了慕璃一眼,有些尴尬地偏开了脸。沈谦脸色一黑,让王延把华灵先拖上马车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别是容渊这小子的面,他还是必须维护他这师侄的面子的。 想来是已经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加上慕璃也是他的合伙人之一,虞泽弘看了慕璃一眼,直接就问了出来:“慕郡主要我帮什么忙,就直接说。别的不敢在慕郡主前夸口,人手却是尽够的。” 慕璃连忙谢过了,微笑着挽了秦云昭的手:“多谢四殿下了,不过阿昭已经跟我说过了,她会帮我处理好的。” 秦云昭点了点头,正色解释了:“具体的事不用四殿下担心,只不过现在确实需要殿下帮我一个忙,麻烦借你的人帮我找一找,七殿下今天晚上在哪里,以及以后几天的行踪。” 虞泽弘眉毛一挑,深深看了秦云昭一眼,笑着应了。沈谦垂下了眼帘,当着人前也不多说什么,先引了另外几人从一处隐蔽的角门走了。 秦云昭本来一直碍着人多,憋了一肚子话想等着散了席找沈谦说,只是现在华灵喝了个烂醉,沈谦必是要把他送回成国公府的。 秦云昭只得忍住了,打算等哪天得了空再去找他,自己转回身去耳房洗浴了,把头发仔细擦干,挽了个利索的束髻,换了一身紧身夜行衣,一一把匕首、手弩取了出来擦拭装箭。 听到门外动静,正想着是不是虞泽弘让人带了信回来了,却没想到沈谦一撩帘子走了进来,见了她这一身,轻叹一口气:“真是个急性子。”轻轻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为什么要跟四殿下那里定约?你担心我会做不好吗?明知道出海风险那么大……” 跟虞泽弘合股建船队入海一事,秦云昭当时并没有来得及给沈谦说,后来想送信又怕会泄露不密,所以打算等见了沈谦的面再当面给他说;却一直没有找到两人私下见面的时间。 听到沈谦这时问她,就知道先前应该是在酒席上虞泽弘对他说了出来,听着沈谦语气不赞同,秦云昭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脸色郑重:“夺嫡风险何其大!你既然已经决定站在虞泽弘这一头了,我当然也要做些事来支持,总得让你们把握更大些才好。 拉拢人手也好,养兵也好,总是要银钱的,与他合股海运,才能让他的胜算更大。权谋这些我不懂,无法给你什么帮助,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增强这一边的财力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开春之后我先组建船队走第一趟远航,以后就可以让手下人去做了。哥哥要来白城任职,已经把袁、韦两家人一起带了过来,我上回带着袁姣娘在身边,她倒是个很值得栽培的;等下回,我就会让她来做了。” 话虽然如此,可沈谦心里还是很难受:“阿昭,我是男人,该是我撑起这个家,我不想让我的妻子还要顶风冒雨地出外打拼……” “当初你跟我哥求娶的时候说过,会带着我分府另过。”秦云昭轻轻倚在沈谦胸前,“我后来才知道,京都中的勋贵人家,多是‘父母在,不析居’,没有发生什么惨烈的事,都不会分家。 可是,还有一种情形,是可以正正当当分府出来的。那就是你以功封侯,哪怕只是一个三等侯,也是可以有钦赐府第,丹书铁券的,只要有了侯爵的爵位,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地分府出来。 然后成亲后你再给我请封诰命,我身上有了从二品的诰命,这满京都里想借着身份找我碴的人也不多了。沈谦,你的打算我都懂,我并不想等在这里让你一人去打拼,我也想为我们的以后出一把力。 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担心我卷进来的话了,以后你是我丈夫,夫妻本是一体,若事有不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既然已经做了,何不再加上我的力量多搏一搏? 何况,我现在把海外跑熟了,也能摸条后路,要是以后实在不济,我们还可以跑到海外去做个富家翁。沈谦,这样不好吗?” “好,这样很好!”沈谦搂着秦云昭的双臂骤然收紧,将她用力揉在自己怀里,努力忍住了自己眼中的泪意。 自大败血羯以后,他就知道,血羯今后起码十余年不会再有异动,朝廷中会有人借着这次立功趁机剥夺他的兵权;毕竟,兴州军近十万儿郎放在他的手中,有的人很不放心。 形势所趋,他只能趁势而为,本想以军功争取爵位,可是皇上听信了“一门双侯,怕生骄纵之心”的谏言,驳了兵部为他请封的折子。 沈谦只能退而求其次,为自己尽力谋取到了一个中军都督的位置,继续让手中掌有实权,就是兴州那里,也暗中运作,让平素并没有显出跟自己有亲近关系的一名武将任了兴州都指挥使的职位。 他在兴州十年经营,再加上借着杨承业一案的洗刷,兴州军如今大部分是他的亲信,几无后顾之忧。 要论自己的选择,他自是觉得四皇子更合适一点,只是父亲属意想支持嫡长,沈谦考虑到几方面因素,也服从了父亲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独孤玉蝉不该跟阿昭结下梁子并记恨她,而七皇子又极为护短,之后更是想把自己和独孤玉蝉捆在一起。 若大皇子能成事,莱国公府必然水涨船高,独孤玉蝉怕是会将阿昭踩践到尘埃里去,沈谦怎么能容这样的情形发生?适逢四皇子虞泽弘又极有耐心地多次伸出了橄榄枝,沈谦一咬牙就暗渡了陈仓。 男人在外拼斗,护住家中妻儿本是天经地义,这些事他并不想说出来让阿昭担心。可阿昭却用她自己的举动告诉他,今生携手,她会与他并肩而行。 他沈谦能得阿昭,此生何其有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5章 疼宠 秦云昭喜欢沈谦这样紧紧的拥抱,很温暖,安全,发乎于情,虽无关于欲,却让她感受到了他对自己全身心的疼宠。只是现在却是不能沉缅,她今天晚上还有事要办。 见秦云昭伸手来推自己,沈谦低头在她颈窝里狠吸了一口女儿香气,才松开了手:“四殿下那里已经探明了虞泽景今晚的踪迹,我带你过去。” 秦云昭一面将匕首和手弩仔细装备好了,一面不赞成地看向沈谦:“他这一次没得手,可能最防的就是你了,这件事你不能露面。不仅不能露,最好是继续回中军大营去住几天。” 沈谦心头一软,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我知道了。我今天也是偷偷赶回来的,本来想多跟你呆一阵……” 秦云昭笑得杏眸微弯:“过几天就是过年了,到时我等你。” 沈谦瞧着她把头套套了上来,细心地给她整理了一处不平的褶子,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我送你一截路过去。” 烛火摇摇,幽暗的房间里有一道略带了焦躁的声音传出:“怎么搞的,玄十一和十二怎么还没过来复命?该不是他两个也去插上一脚玩去了吧?” “旷了大半年没碰女人,他们逮着机会上一回也正常,何况他两个还要督着那几个蠢货不留首尾,定是要耽搁一些时间。你也不用急,我已经让玄七过去看了。” “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非要用那几个蠢货。今天要不是带了我们在后面看着,差点就让那两个女人跑了。” “江湖上的人,手法跟我们不同,就是露出点什么来,也不会让人就疑心到我们身上。如今形势有些发紧,另外那几边可是瞪大着眼睛看着呢,让那些蠢货先顶上一段最好。不过也真没想到,那两个女人身上居然都有功夫……” 七皇子虞泽景令人送了客,乔装半醉需要醒酒,让人扶了自己又转回了青玉楼,重新找了间雅室进了,转动多宝格上一只不起眼的衔金钱黑漆招财木蟾,钉了多宝格的那扇墙壁就无声地开启了一道缝。 虞泽景轻轻推开那扇墙,反手掩合了,持着烛台几步走过密道,不到一刻钟后就从一幅华丽的山水织锦大挂幅后面走了出来,却是已经出了青玉楼,到了后面小巷中一间民房。 民房外表简陋,也只是普通的两进院子,前面那一进倒也罢了,后面这一进内里却是布置得奢华舒适。 一名文士正在灯下拈着棋子自弈,见挂幅掀动,虞泽景从后面走了出来,一拂阔袖长身而起:“七殿下。” 虞泽景上前几步扶住了那文士:“渠先生不必多礼。” 渠文长含笑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虞泽景落座后,先给他斟上了一盏茶,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殿下今日要办的事没成?” 虞泽景不由蹙了蹙眉头:“下面弄错了人,劫的根本不是正主,而且刚才玄七来报,应该是有人及时救走了她们,玄十一和玄十二都折了。好在对方也查不到什么。” 渠文长沉默片刻,才目露精光地看着虞泽景:“若是沈谦或者成国公有心,怕是会疑心到宝怡郡主身上来的,更有可能会联想到是殿下或是大殿下……” “疑心又如何,玄十一和十二哪怕被生擒也不会露出半句,那群江湖草莽根本不知道内情,他们再疑心,手上也是没有证据的。”虞泽景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渠文长却突然问出了一句:“请恕我大胆问一句,殿下果真是那般疼宠宝怡郡主么?” 虞泽景的脸色骤变,背脊猛然僵直,声音更是冷了下来:“渠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渠文长却呵呵笑了起来:“我早年间曾遇一僧,相交莫逆,他曾对我言,他师父曾为京都一多病女童解厄并批命,言其今后年华锦绣,必惠泽家族,因其师父漏了天机,不久就圆寂了。殿下长居京都,可知是否确有此事?” 独孤玉蝉在五岁之前确实体弱多病,后来请了开元寺得道高僧道显做法才开解了厄运,但是道显不久之后就圆寂了,听闻是以自己的性命为独孤玉蝉抵厄的。 但是“年华锦绣,必惠泽家族”的说法,虞泽景却是第一次听说,莫非真是因为道显泄漏天机,所以才会圆寂?而姨父一家人正是因为这次批命,所以才对宝怡如此娇宠? 惠泽家族么?虞泽景的脸色阴晴不定起来,渠文长却似乎没看见一样,继续说了下去:“宝怡郡主深得莱国公疼宠,国公府又只有这一个嫡女,与宝怡关系亲密,自然能得到莱国公的更多回报。 可如果娶了宝怡,殿下又担心会早早就引起大殿下的猜忌;所以殿下才会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嫡女做七皇子妃,而让自己成为一个疼宠表妹的好表哥。殿下,我猜的,可对?” 虞泽景盯着渠文长看着,半晌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知我者,文长也。”突然起身郑重向渠文长行了一个大礼,“请先生教我!” 同样占了嫡子的身份,不过是先生几年晚生几年而已,虞泽元自诩稳重,实则抱足守旧,根本就没有什么敢担当和敢闯的硬气,唯一占的优势,就是一个嫡长而已! 这样的人,怎么配当一国之君?可虞泽景不能早早跳出来,他要借着大哥的力量打击另外那几个皇子,慢慢壮大自己的实力,最后再借着对手剩下的反扑,把大哥不着痕迹地推出去。 同样是嫡,大哥死了,他的力量必然会尽快投到自己麾下来,包括他身后最大的支撑莱国公府。有了宝怡这一层关系,莱国公府不会有任何怀疑,一定会转而积聚力量把自己推上来…… “小七只要缩在后面装着给虞泽元打下手,到时就能坐收渔人之利。”四皇子虞泽弘眸光闪烁不定,“他倒是好打算,以前我倒是低估了他!也是,同样是天家子女,何况还占了嫡子的名份,凭什么他就不能争呢……” 秦云昭无聊地把玩着金丝紫檀桌案上放着的一方青玉狻猊镇纸,对虞泽弘听了自己告知的信息后,一时心情激荡的自言自语并不应声。 寻常看着有些孩子气甚至冲动的七皇子,居然心思隐藏得那么深,确实让虞泽弘心中震动不已。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原来对秦云昭竟是大大低估了! 秦云昭的身手并不是普通的厉害,单只看她能打探到小七这么隐秘的事出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潜入自己的书房来告知这一事,虞泽弘就知道,秦云昭绝不会是他手中的棋子。加上海运那一块,沈谦和秦云昭完全能抵他的一只手了! 虞泽弘细细打量着秦云昭,慢慢收敛了自己刚才的惊诧神色:“阿昭真是好身手,不仅把小七的秘密据点打探了出来,就是来我这里,也是如入无人之境。要知道我这书房,侍卫们几班轮流值守,我曾经还以为会是水泼不进的。” 当初在吴太傅的梅园初次见到秦云昭,虞泽弘只以为她不过是个容色鲜艳些的女人,虽然也有几分胆色,可是到底也只是个娇弱的女子。 甚至他当时还以为,这样的女子当时在他和小七面前那般表现,未必没有存有一搏眼球借以上位的心思。颜色好,看着有几分聪明,这样的女子,宫里不知凡几。 虞泽弘并不是好色之人,加上察觉当时沈谦对秦云昭的隐隐维护之意,他有心拉拢沈谦,更是不会对秦云昭有什么想法。美女多的是,良将却难求,若能登大宝,多少绝色美人要不来? 真没想到秦云昭竟然是这么一个大变数!如今让他料知小七别有心思的先知,实在是大有可为了。朝中因为大皇子占了嫡长一派,暗中依附者众,他能力再出众,一时也掰不过这风头。 现在知道大皇子和七皇子这里并不是铁板一块,这里面可实在是大有可为啊! 秦云昭听着虞泽弘对自己的称呼从原来普通的“秦小姐”,变成之后带了尊重和平等的“云昭”,现在更是为显关系亲近,直接唤了“阿昭”,心里大约也猜得到他的一些想法。 神仙打架的事,她本来不想掺合,她从头到尾只是想护好自家的人,做好自家的事。听着虞泽弘赞誉,秦云昭道了一声“过奖了”,把自己的打算直接说了出来: “我想把七殿下和宝怡郡主凑成一处,这样的打算不会对殿下有什么妨碍吧?若是殿下觉得对你的事没什么影响,就使人告知我一声,最近一次七殿下和宝怡郡主都会参加的宴会会在哪里举行。” 她可不耐烦让独孤玉蝉还在后面虎视眈眈地想毁了她的清白等着做候补,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从根子上断了独孤玉蝉这个念想。 至于把七皇子虞泽景和独孤玉蝉凑做一处,自然是虞泽景现在不想在大皇子虞泽元面前露出马脚,她偏要这兄弟两个此刻就互相引起猜忌。 虞泽弘听了秦云昭的话,目光闪动,片刻才轻笑了一声:“夜深了,阿昭先回去休息吧,等明天,我必将遣人将消息送给你。” 秦云昭的做法,甚合他意!瞧着秦云昭身影转瞬融入到夜色中不见踪迹,虞泽弘唤了内侍福全进来:“去给皇子妃传话,姚侧妃的院子,就定在锦绣苑。” 锦绣苑?那可是离殿下的青松院最近的院子,而且里面是请了名家布置的苑景,四季都景如锦绣,之前一直空着,是因为殿下议事疲惫之时,也喜欢在那里休憩! 看来殿下对姚侧妃必是非常疼宠的了!福全马上应声下去传话了,心里对姚锦云立即重新认识一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6章 闺蜜 “姚氏女锦云,幼承庭训,持躬淑慎,秉性安和,可堪良配……特赐为四皇子弘之侧妃……” 明黄锦绫的圣旨端端正正地供在香案上,直到十二个时辰后才被姚御史令人收进了紫檀木匣。自昨日接了旨后,姚锦云就算是天家人了,出了正月,就会被迎娶到四皇子府中去。 姚锦云闷闷不乐地托腮坐着,听到大丫头来报,说秦小姐过来探望她了,这才打点起了精神。 秦云昭昨天因为搬家的事和慕璃的事忙了一整天,到今天才得知圣旨赐了姚锦云为四皇子侧妃,该来的还是来了,秦云昭暗叹一声,收拾了几样礼物过来探望。 姚锦云见了好友,精神也好了很多,先是由心恭喜了秦云昭一回。秦云昭身手那般厉害,怎么可能怕什么惊马?又怎么会刚好在沈都督下值时发生这事? 上回抱福岩一事,姚锦云可是将沈谦和秦云昭两人的互动看在了眼里,知道两人关系必不一般。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不过是沈谦和阿昭两人用了些手段心想事成而已。 姚锦云心知肚明,把身边的大丫头都摒退了,拉着秦云昭的手才敢说些私房话:“真羡慕你们能够有情人结为眷属。我原来还敢想着也许能有机会跟你一起去海上一观,现在也只有等你上门做客时,再给我说些见闻了。” 原来父母是属意宁可让她低嫁,想要挑户家世简单些的好人家的,没想到这一下子会入了四皇子的眼,让她进了皇家。母亲已经在急着要聘请宫里放出来的嬷嬷重新教她规矩了。 这样的事,自己家里早早请人来教了,总比由上面另行又赐下来的要好些;要是圣旨下来的同时还赐了教养嬷嬷下来,难免有人会借机做文章,讽笑姚锦云缺了规矩教养。 秦云昭也是狠学过规矩的,知道里面的厉害,何况还是皇家规矩,想也知道那更是一丝一毫都错不得的;想着那天在四皇子府时,四皇子妃张敏若有若无看向姚锦云的眼色,张张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了。 侧妃,名头上好听,那也是皇子的一个妾,不过地位显赫一些罢了,上面可还坐着一个皇子妃呢,姚锦云只有学好了规矩,才免得张敏从明面上就来拿捏她。 就是四皇子那里,也不过跟姚锦云只见了几面而已,两人之间又有什么感情可言呢?果然嫁人就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啊。秦云昭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姚锦云却很快放了自己的心思,转了笑脸:“你也不用担心我,左不过我端着规矩不越一步,守着我的本分就是了;况且当时那情况,四殿下应了娶我做侧妃而不是杀我灭口就是满天神佛保佑了。 阿昭,倒是你和沈都督定了什么时候成亲?到时我好来给你添妆。想来进了皇子府,宫里定会有些稀罕东西赏下来,到时正好送给你。” 心态好就好。秦云昭把自己亲迎的佳期说了,又把手中带的包裹亲自打开:“皇家规矩大,到时你那几天必是忙的,等出了正月,我也可能不在京都了。就拿了些小玩意儿送你,只当是先给你添妆了。你嫁进去以后,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忙,你自己记着千万要小心点。” 姚锦云也不跟她客气,谢过后当着秦云昭的面打开了她推过来的那只赤金包角金丝檀木三层妆盒,第一层是拇指大块纯净的红蓝绿宝石,大大小小的琥珀和红珊瑚珠子,光芒交映,第二层是樱桃大的密密一层南珠,一拉开就是一片珠光闪烁。 第三层,却是一叠厚厚的银票,不少已经兑好成了十两、二十两的小面额,进皇子府后,不声不响地装在荷包里,拿出去打点赏人正是适宜。 “阿昭你……”姚锦云猛然抬眼向秦云昭看去。 秦云昭有些伤感地轻叹了一声:“以后你身份变了,总得要些衬得起的头面,哪些花式好我也不懂,不如把原料送给你,你以后想要什么了,只管拿着那些照喜欢的样式去打就行。 剩下的那层,你也别嫌我俗,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手上活泛,我们不说要在皇子府上收拢人心吧,总得花银子买上几只耳朵帮你听着点事儿;你不害人,可也要防着别人来害你,总得要能自保才行。” 姚锦云慢慢把三层小抽屉一层一层地关合回去,咬着下唇不出声,眼泪却扑簌簌地从眼中滴落下来。她先前真不该给阿昭道谢的,那一声谢,怎么能当得起她此刻激荡的心情? 秦云昭递了帕子过去,见姚锦云接过捂了眼睛背着自己,掩住涩然的心情调侃了一句:“真没出息,见了这么一小匣珠宝就哭成这样,等回头进了皇子府,见着四殿下府中那成箱的金银财宝,怕不得哭得水淹皇子府了?” 姚锦云心里正在又感动又难过,听到秦云昭这么一说,忍不住又噗嗤笑了一声,笑过了,眼泪却又流得更凶了。 秦云昭真心结交的闺蜜并不多,慕璃是一个,姚锦云也算一个。姚锦云虽然跟她相交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两人脾气相合,非常投缘;秦云昭从不吝于对知己的大方。 见自己一席话反而惹得姚锦云更哭得厉害了,秦云昭叹了一声:“别哭了,一会儿你家里只当我欺负你了。我可是趁着你还是小树苗时赶紧结交好你的,等以后你气场强大的时候,宫袖一挥……” 见姚锦云转过身拭了眼泪看向自己,秦云昭起身板了脸,微微抬着下巴,端起一副贵妇范儿学给她看:“到时你就只要说一声:‘还不退下,秦云昭此人,本宫罩定了!’瞧,多厉害,包管没人敢来动我了,我就靠定你这棵大树乘凉了!” 姚锦云忍不住真的笑了起来,笑过后紧紧握了秦云昭的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阿昭,今后只要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必将尽我所能,竭力相助!” 秦云昭刚点了下头,外面就有姚府的管事媳妇急忙来报了:“六小姐,四殿下遣人给你送了份礼物过来。” 姚锦云连忙整理了妆容出来,见母亲和大嫂陪着喝茶的正是四皇子身边跟着的福全内侍,丝毫不敢托大,按规矩先见了礼。 福全笑嘻嘻地避开了:“姚六小姐今后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可当不得主子的礼。” 在堂的诸人见他这般客气,心里不由又惊又喜,等福全说出那句“四殿下有份小礼物送给姚六小姐”的话,却微笑着立一边并不急着取出后,大家立时聪明地托辞先回避了去。 福全这才笑嘻嘻地从衣襟里取出了一只小锦盒:“姚小姐,这是殿下特意为你挑选的一只红宝凤头金丝步摇,四殿下那里已经吩咐把府里最好的一处院子——锦绣苑收拾出来,等着迎姚小姐进府了。” 锦绣苑,最好的一处院子?姚锦云心中正在疑惑,福全已经压低了声音:“奴才听说秦小姐正在府上做客?秦小姐和姚小姐是手帕交,姚小姐风寒甚重,秦小姐必然是心甚忧之,想来五日之后上林苑春宴,也是不会去赴宴,而是会来探望姚小姐的了。” 姚锦云心头一震:“阿昭她……”却是并没有应下这事。 福全心里忍不住慨叹了一声,对姚锦云神色更恭敬了一分:“秦小姐既然在这里,姚小姐不如去问一问?” 姚锦云明知道这样可能会引来四皇子虞泽弘的不满,仍然坚持着把福全先撇在一边,回自己内室问过了秦云昭,这才走了出来。 却是对着福全先道了声“得罪”,然后才应下了:“我出阁在即,与姊妹们相处时日更短,既是感了风寒,阿昭自然会来探我,陪在我身边说话解闷的。” 福全一笑而去,回府后将姚锦云应下的情形跟虞泽弘一一细说了。虞泽弘点了点头:“也是个聪明的。”因为此时要用秦云昭,加上姚锦云尚未进府,倒也不嫌姚锦云此举太过维护那边。 秦云昭刚回元宝胡同,虞泽弘手下的一个暗哨就送来了消息,大长公主按旧例于五日之后在上林苑举办春宴,盛邀宗室、勋贵等参加,七皇子虞泽景和宝怡郡主独孤玉蝉都是应了要去的。 等到晚间,成国公府那边也送了帖子过来,大长公主把邀请秦云昭的帖子下到成国公府那边了,秦云昭先使人回了帖子也应下了;回头拿着四皇子送来的上林苑地形图细细研究起来。 过得两日,姚御史府中果然请了太医,四皇子的准侧妃姚锦云不慎感了风寒,竟是病来如山倒,看着情况很是严重,连喝了两天的药都不见有什么好转,姚府一家子顿时都紧张起来。 秦云昭只作并不知情,以秦府的名义给成国公府、武侯府和姚府等相熟的几家送了年礼过去,又私下里托慕璃给赫连容渊那里也送了一份年礼,每日早出晚归的,看着很是忙碌。 七皇子虞泽景令人跟了几回,发现如今她马车进出都跟着两个暗卫,想来是上回那事之后,沈谦和成国公府虽然找不到下手的人,却是提高了警惕,拨了两个人到她身边;教他一时下不了手去。 不过虞泽景自是也探听到了秦云昭会来赴上林苑的春宴,心中已经议定好了,安排了人打算就在春宴上动手,务必将她名声污了去。 春宴贵人来往众多,让她当众出了丢人的大丑,到时瞧她还有没有脸在这京都呆得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7章 春宴 大长公主虞娇是今上的长姐,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为人贤达,颇得宗室的葆扬。上林苑春宴这么一年年地办下来,实际上也是由大长公主承个头,内务府出银子,让宗室、勋贵和五品以上的大臣们之间来个高规格的交流。 春宴过后,不乏凑成几对佳偶的,也不乏在开年后职位发生变迁的。是以除了几家没野心的,剩下收到帖子的人家都卯足了劲儿要在春宴上好好交际一番。 若有哪家在上林苑春宴里丢了丑的,必是要被人拿来做新春年禧的谈资,整整取笑上一年。虞泽景早早赶到上林苑,先进去给姑姑见了礼,这才借口寻几个朋友,转回身出来。 只瞧见他一个眼色,守在外头筵席上的一个内侍就微不可见地看向另一边,然后低下了头。虞泽景看向那内侍看的另一边,见承恩伯的庶三子钱文俊也已经过来了,一双桃花眼却溜溜转着,抻着脖子看向女眷那一边席上,不由暗哂了一声。 承恩伯不过是因为家中出了一名太妃,当时甚得先皇宠爱,所以才封了一个侯爵,却只是虚衔,并没有任实职。如今那太妃早已作古,他家中凭女暴发而入勋贵,并没有什么能支撑门户的人才,到了今上这里,早已按祖例降爵,由承恩侯降为承恩伯。 到底是没有什么底蕴的人家,这时候了也不思上进,还想着借女上位。家中娇妾姨娘一大堆,嫡嫡庶庶生了不少,用家里的女孩儿跟京中联姻不少;其实要紧的人家却是看不上他家出身的,他家的姻亲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 虞泽景慢慢啜了一口茶,嘴角挂了一抹讥讽的笑意。秦云昭自己虽然只是一个五品武官的妹子,但是上面有一个国公夫人的义母,这样的身份,再跟钱文俊发生点什么不清不白的事,承恩伯哪会放弃这样的好事,只怕会宣扬得世人皆知,借此粘上来把这事给做成! 钱文俊刚低头取了块糕点吃,再抬眼时正好瞧见入口处又被迎客引来了几名女眷,其中一人小巧瓜子脸儿,秀眉如黛,肌净如瓷,樱唇微微带笑,柔润饱满,一双杏眼儿漆黑莹亮,润着一层水色,让人忍不住心头生怜。 钱文俊在京中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绝色美人,一双桃花眼顿时直勾勾地盯了过去。 见那女子头上挽了个朝云近香髻,斜插了两支红翡簪子,一只小巧的嵌红宝满池娇,白玉般的耳垂上也缀着两串带了小流苏的红翡耳铛。 身上上穿一件玫红销金织花缎的短袄,下着一条嫩生生果绿十二幅宽摆罗裙,衣裙上都绣着同色系的粉白飞花和几只彩蝶。明明是红撞绿的搭配,行走间却如一枝绿意闹春枝的红杏,美得恣意天成。 明明是个雏儿,却似乎媚到了骨子里。钱文俊心里痒得难受,眼睛瞧着那女孩儿跟着前面的几位夫人走到另外一边去了,连忙支楞起耳朵来。 这种场合,要是哪家女孩儿出挑,男宾这边自然少不了有议论的。钱文俊果然听到了身后有两个在低声说话:“瞧见没,刚才进来的是成国公府的女眷。里面最漂亮的那个,就是成国公夫人最近收的义女,听说姓秦。” 另一人恍然大悟了一声:“原来是她!听说她哥哥就是边陲一个从五品小武官,乡野里长大的人儿,也不知道搭上了什么线,让成国公夫人认了她当义女,倒是草窝里飞出金凤凰了,如今跟在成国公夫人身边学了几天规矩,借着那身好皮相,就要在京中给她寻户人家好发嫁呢。” 从五品武官的妹子?跟自己的身份也勉强配得,不过还有成国公夫人义女这一层身份,想来以后还可以借着这条线再搭上成国公府了! 钱文俊心念急转,几口把糕点咽下肚子,拿帕子抹了抹嘴角,装作更衣,起身过去了。 先前在他身后议论的那两人齐齐住了嘴,看着钱文俊的背影勾了嘴角:也只有这种不入流的蠢货,才不知道成国公夫人义女跟沈都督定亲的消息。 不过就以这钱文俊寻常的尿性,怕是就算知道了,也想着上前能摸上一手吧。两人相视一笑,也漫步走了过去。 春宴人多,各家所带的下人全都在外院侯着,里面只由内侍和宫女服侍,自然不会像各自下人那么能够尽心。今天这蠢货可是有艳福了,不会让他只摸上一手的…… 秦云昭随着义母梁夫人和华家几位嫂嫂先去给大长公主见了礼,寒暄了一阵才入了座,两名宫女低了眉眼一一奉上茶水和糕点。 被置放在秦云昭前面的正是一碟花色造型都极漂亮的千丝白玉酥,秦云昭随手拿着旁边的小银叉子拨了拨,敏锐地听出了身后宫女略有些紧张的呼吸,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小银叉子又放下了。 梁夫人回过头来,亲昵地轻声嘱咐了秦云昭一声:“阿昭,离开宴还有一阵呢,先吃点糕点垫垫。” 这样的宴席,在桌上实际上也是吃不了多少菜的,大家都要风度去了,不过挑上几筷子吃而已,谁会傻着在这里真的吃呢?那样就有些不雅了。 梁夫人是知道秦云昭的饭量的,别看秦云昭长得娇弱,吃起饭菜来也是个狠的,寻常瞧着她吃饭自己都觉得吃得香;怕她在这儿会饿着,所以特地交待一声。 秦云昭笑着应了,眼角余光扫了身后侍立的宫女一眼,手里拿着那支小银叉子无聊地在自己面前那糕点上戳来戳去就是不吃。 果然过得盏茶工夫,趁着秦云昭跟着梁夫人起身跟新近过来的几位女眷行礼寒暄的时候,立在后面照应着这一桌的宫女就躬身上前,轻轻地将秦云昭没动过的茶水换了一盏热茶;梁夫人几人喝过了的,自然也斟上热茶。 秦云昭重新落座后,手持着那杯热茶凑在嘴边,似乎在嗅着茶香,好像也轻抿了一口,宫女站在后面看不太真切,真想稍微移过来一点好看个清楚,远远的就有宫娥带着一名丫环走了进来,略略一停后,径直向成国公女眷这一桌走了过来。 那丫环正是银沙,脸色略微有些发白,向梁夫人等人行过礼后,附在秦云昭耳边说了几句,秦云昭脸色微变,声音不由高了几分:“怎么这么严重了?” 又立即收声,起身走到梁夫人身边,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义母,锦云前些天感了风寒,这几天竟看着有些病重,姚御史府使人来找我,说是锦云想跟我说几句话儿,也好……让我开解开解她,免得她见病一时不好,有些胡思乱想……” 梁夫人也吃了一惊:“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到这地步了么?” 前些天宫中才下了圣旨,赐了姚锦云为四皇子侧妃,只等出了正月就要办喜事,太医应该更是会尽心的,居然会到了病重的地步? 阿昭是姚锦云的手帕交,姚御史府上这会儿专门使人来请,怕是姚锦云那里看着凶险,想着把阿昭请去跟姚锦云说上几句话,圆了女儿这个心愿吧。 梁夫人略一思忖,心中憾叹,连忙起身:“我带你跟大长公主那里去告个罪,就说…就说海霞郡主那里急着找你有事,你要先告辞。” 大长公主办的喜气洋洋的春宴,若说为了姚锦云遗言而去,那就不吉利了。梁夫人另外寻了个由头,亲自送了秦云昭出去。 钱文俊一直在附近逡巡,好容易瞧见秦云昭离了席,却又是跟了梁夫人一起出来,神色匆匆地往正堂去了;并不能靠近过去,只是悻悻地顿足,等在外面,企盼着美人儿一会儿就出来。 秦云昭却是告罪之后,就由宫娥带着出了上林苑,银沙和碧螺扶了她上车,马车径直往姚御史府上驶去。 这一番变故很快就报到了虞泽景的耳朵里。虞泽景气得暗骂了一句:“这小贱人倒有些运气,居然又逃过了这回!” 只得收回了原来布置的人手;见莱国公府也过来了,上前跟舅舅、舅母和表哥几个见礼去了。 宝怡郡主独孤玉蝉跟在最后面,一见到虞泽景就冲他眨了眨眼睛,见虞泽景微微摇了摇头,顿时有些不乐,眼睛往女眷席上略看了一遍,见成国公府女眷那边并没有看到秦云昭,待要想问,大家又都要过去正堂跟大长公主见礼了。 不是说那狐媚子今天必会来参加春宴的吗?独孤玉蝉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先跟着父母进去了,只对虞泽景以目示意,让他呆会儿等着自己来寻他说话。 在外围溜达的钱文俊远远瞧见又有一个妙龄少女过来了,乐呵呵地走近,待瞧见是独孤玉蝉,连忙隐回了一棵花树下。 宝怡郡主他是认识的,可不是他这种人能够招惹的,正想转回席上先喝口热茶,抬眼看到另一边的虞泽景正看着宝怡郡主那边。 钱文俊偷眼一瞧,心里暗哂了一声,这表哥表妹眉来眼去的,中间定是不清白,早先还不如干脆凑作一堆还好些。如今一个已经娶了皇子妃,一个听说正在满京都里寻亲,莫非还是偷着来得香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8章 “发乎于情” 秦云昭已经到了姚御史府,先去拜见了姚御史的夫人,这才被引进了姚锦云的房间里。 房间里一股药味,被炭火一熏,让人心口有些闷闷的沉。姚锦云脸色泛出腊黄,不复原来红润活泼的模样,瞧着竟有几分死气。 见秦云昭进来,姚锦云眼中微亮,挣扎着要坐起来,声音有些发哽:“阿昭,你来了。” 秦云昭连忙扶了她半坐起来,又在她身后搡了一个大靠枕,自己也就势在姚锦云床头坐了下来。姚锦云张目看了几个下人一眼,开口吩咐:“你们都下去,我跟阿昭有几句体己话儿要说。” 囫囵说了这一句话,就有些气短地喘了起来。屋里头几个丫头连忙给秦云昭上了热茶后就敛手退了下去,虚虚掩了门,招待着秦云昭带来的两个大丫头先在隔间用些茶点。 秦云昭听着外面没有人了,这才皱了眉头不赞成地看向姚锦云,压低了声音:“四殿下那里不是让你装一装就成吗?” 姚锦云有些赫然:“我寻常身子一贯康健,怕装不像,索性就在夜里偷偷吹了点风,好歹也能带出三分病模样来。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对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的。”又怕耽搁时间,连忙催促秦云昭,“你那个包裹我搁在床下了,你快去吧。” 秦云昭握了握她的手,弯腰从姚锦云的床下取出一个包裹,不过几下,就换了一身衣服,姚锦云下床,帮她退了簪环,重新梳了一个双挂髻,簪了几朵粉色的小绢花,正是今天上林苑宫娥们的发式。 一刻钟之后,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小车就从姚府一处偏僻的小角门外驶出,停在了上林苑一段偏远的围墙外。瞧见左右无人,车里一个女子轻巧一个旋身,从车顶跃上了那处围墙,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苑中一片绿意盎然的茶花林中。青油马车慢慢地先驶到别处去了。 这一场春宴来了不少适龄的女孩儿,只可惜珠玉在前,钱文俊看过了秦云昭的容貌,再瞧着别的那几个,总觉得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奈不住寻常就玩到一处的几个狐朋狗友的邀约,一群人带了几分醉意后,就在上林苑中闲逛起来。 春宴这场合实在是大,都是各圈子玩各圈子的,这几名纨绔子弟也自在而行,不时对远处聚在一起斗诗作乐的小娘子们品头论足一番。 钱文俊虽然觉得无趣,也随口应和了几声,一转眼却瞧见右侧的月亮门外,一个身材袅娜的宫娥正用手中的茶盘半遮了脸,一双眼紧张地往外面看来,那双杏眼却跟先前看到的秦小姐的眼睛极像,看着年纪应该不大。 钱文俊顿时来了兴趣,停下脚步盯住了那宫娥,一行人因为他这一停顿,都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宫娥才看了右边,等回过头来看左边时,正与这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不由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跑,连刚才遮面的茶盘子都扔了。 瞧着她细腰如柳的背影,钱文俊不由唤出了声:“这位妹妹跑些什么啊,难不成我们还会吃人?” 那宫娥听着他说话,吓得跑得更快了,却不提防脚下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一众纨绔不由哈哈大笑:“钱三,定是你对这位妹妹做了些什么,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怕你?” 钱文俊也觉得有趣,因这处偏僻,不见有人来,而那女子又只是一个宫娥,因此笑着胡沁:“我哪知道她为什么怕我,要吃人,也是她吃了我才是!”一面上前急走就想去把那摔在地上的宫娥搂起来。 那宫娥见他来了大急,用袖子掩了脸,一肩将钱文俊撞了个趔趄,起身就向前面一丛假山跑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众人见钱文俊吃个女孩撞得差点跌倒,又笑了起来:“这还没吃上呢,怎么腿脚就软了?” 当着众人的面,钱文俊哪服得下这口气,连忙追过了假山去,四处不见人影,又全是围墙,只有假山后面还有间小巧的暖阁。 “那小蹄子定是躲到这暖阁里去了。”钱文俊呵呵笑了一声,见大家也赶了过来,吆喝着大家一起走到了门边,“你们可得给我做个证,就是这宫娥撞到我身上,跌做一处了,瞧我怎么揪了她出来!” 春宴上也有这样的先例,宫娥不小心冒犯了宾客,本要被罚,却被客人怜悯,向大长公主讨要了回去。钱文俊正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又听着里面像是女子低低的哭声,想是那小宫娥见无路可逃,正在害怕哭泣呢。 钱文俊顿时被勾起了兴趣,一脚将那暖阁的门踹开:“还不出来,我看你还躲哪儿去!” 房门被踢得大开,小小暖阁内的情形顿时一览无遗地落入了众人眼中,大家不由“啊”了一声。 暖阁中哪有什么小宫娥,只有对门的一张美人榻上,两个衣衫不整正纠缠在一起的男女,男的已裸了半身,紧紧压着身下的女子,榻上那女子也是衣衫半褪露出了玉白的肩头,大红的肚兜上,丰软隆起的两处已经尽湿,肚兜上方露出的那一片雪白的脯子上,还有暧昧青红的吻痕。 听得门口声响,榻上男女尽皆惊愕地转过头来。外面一群人顿时倒吸了一口气:竟是七皇子虞泽景和宝怡郡主在这里偷欢! 门口吹进一阵冷风,独孤玉蝉突然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见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这边,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半褪了衣衫,而七表哥还伏在自己身上,不由尖叫了一声,拼命往后缩去。 “发生了什么事?快让开!”负责上林苑春宴守卫的御林军副参领魏明听到声音,急忙带队拔开众人赶了过来,一见里面的情形,立即上前将房门掩上,沉着脸看向在场的众人。 见在场的七八人不过是些勋贵之家的纨绔子弟,魏明心头微松,可惜还未等他开口告诫这些人不得胡乱说话,几位皇子殿下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虞泽元瞧着这里的情形,心中生异,上前一步首先问向魏明:“魏参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是有刺客混了进来?”目光却犀利地看向被魏明挡在身后的那扇破烂的房门。 魏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含糊着说:“回禀几位殿下,并没有什么刺客……” 二皇子虞泽中眸光微闪,似笑非笑地看向魏明:“魏参领刚才气势汹汹地追击可疑人物而来,现在又突然拦在这门口是什么意思?” 虽然在隆冬,魏明的脑门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水,半低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虞泽元见状想抢步上前去推那暖阁的门,魏明下意识地横身拦了一下,见大皇子面色发沉,忍不住口中有些发苦:“大殿下,里面……” “里面是什么,你来说!”等不及他开口,三皇子虞泽际已经一手把立在一边的钱文俊拽了出来,“要敢不说实话,今天闯进春宴的刺客就是你带进来的!” 这一堆纨绔子弟里,就是数承恩伯府的庶三子钱文俊最没有背景,虞泽际杮子专捡软的捏,钱文俊心里叫苦不迭,瞧见几位皇子都凶狠地瞪着他,情知不当这出头鸟,一会儿几位皇子也会知道这事,眼一闭脖子一直就颤着声音说了出来:“几位殿下,是七殿下和宝怡郡主在里面!” 老七和宝怡?这两人……虞泽元藏在袖子中的手猛然紧握! 老七已经有了皇子妃,寻常待宝怡也是如妹妹一般疼宠,这两人难道竟是瞒了他些事情?难不成这舅舅那莱国公府私下的态度? 虞泽元神色变幻莫明,暖阁的门已然被拉开又被迅即关上。虞泽景脸色难看地从里面站了出来,先唤了一声:“大哥……”,又看向一边的魏明,“魏参领,这里并没有什么刺客,还请你把这些闲杂人等带下去吧。” 自己杵在这里确实不好;魏明回过神来,连忙向几位皇子行了礼,带队撵着那一帮子纨绔先出了月亮门,只留下几位皇子站在这里。 房门开合的片刻,站在最前面的虞泽元已经瞧见了里面的情形,确认那女子是宝怡无疑,又见刚才魏明下意识地就横身拦他,这会儿却听了老七的话,把人都带了走,心里更添了几分忌惮;原来这魏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暗中被老七收拢了去! 虞泽元的脸色顿时沉得像水:“老七,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哈,大哥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人不风流枉少年,这表哥和表妹的,春宴微醉,自然是忍不住发乎于情了。”三皇子虞泽际自在笑了一声,瞧着虞泽元脸色难看,偏要刺了一句。 他话里有话,表哥表妹结亲的本就寻常,偏偏说了“发乎于情”之后,并没有下句,那自然就是没有止乎于礼,而是做出了出格的事体了。 四皇子虞泽弘面色不变,心里却在微微发笑,这三哥果然是个最耐不住性子的,第一个就跳了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29章 错瞧了人 要是只有一两个人,还可以想办法给封了口,偏偏那一起有七八个纨绔子弟,又不能全打杀了,虽然魏明再三告诫了不得把今天的事传扬出去,可七皇子虞泽景和表妹宝怡郡主春宴酒醉,在上林苑偏僻的小暖阁内偷情的事还是被纷纷扬扬地传了出来。 虞泽景气得把书房里的东西全砸了,偏偏母后还下旨把他叫进宫里来狠斥了一番:“当初不是不让你选,要是你中意玉蝉,虽然她年纪小,你父皇那里我去说,就是让你等上两年也使得的。 是你说你只把玉蝉当亲妹子看的。亲妹子亲妹子,你们倒好,春宴上还亲到那小暖阁里去了!你做便做了,怎么就这么没成算,还让人给当场给撞破了呢?!” “母后,这事真不是儿臣想做的,这是……”虞泽景想说这是有人设的圈套,可独孤皇后根本没容他说下去。 “就算不是你想的,是你酒后一时乱了性,可如今满京都里都知道了这事,你说你怎么办!”独孤皇后真是恨铁不成钢。 京中还有流言出来,说是有人见着,宝怡郡主刚来春宴,七皇子就迎在正堂处,跟宝怡两个眉来眼去的,又说表哥表妹的早就有情,偏偏要郎有妇、妾寻夫,就是因为两人觉着偷着香…… 听着这些话,独孤皇后气得差点没厥过去。 现在的七皇子妃,是儿子亲自选来的,兵部侍郎左胜远的嫡女,自从结了这门姻亲后,左胜远这老丈人给景儿透了不少兵事,正扶持着他要站稳脚跟。要是知道景儿对他女儿只是敷衍,左胜远怎么会尽心帮景儿筹谋? 话说回来,七皇子妃膝下也育有一女,平素也是贤良淑德的,什么错也没有,皇家也不可能有休妻一说。可玉蝉怎么办? 出了这事,玉蝉必是要嫁给景儿了,难不成只做个侧妃?玉蝉可是莱国公府的嫡女,钦封的宝怡郡主!这让她跟哥哥那里怎么交待?这让她怎么有脸见娘家人? 虞泽景张口想解释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里。是啊,解释又有什么用?莫说他被那群人撞破后马上就神志清醒,就是他立即让医正看过后,也是说根本就没有用过那些药的痕迹。 上林苑里那么多人,偏偏就没有一个瞧见是谁把他和独孤玉蝉弄到那里去的,还真是见鬼了!要不是后颈隐隐传来的疼痛提醒他是被人打晕的,可能连他自己都会以为自己和宝怡两个人是自己避了人走去那里私会的吧? “玉蝉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拿着绳子直说要吊死以证清白。”独孤皇后瞧着儿子默然不语的面庞,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胀痛,“你舅舅家只得这一个女孩儿,你舅舅舅母都心疼的紧,你倒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如今自己实在找不出线索和证据,魏明当时查找的那个可疑之人,也根本不见踪影。不知道是谁对他下了套,就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当务之急,也只能将错就错,娶了宝怡了,总不让舅舅那边对自己离了心。 虞泽景立时定了心意,略一思忖就想出一个办法,抬眼看向独孤皇后:“母后,儿臣求母后下旨,赐宝怡为儿臣的侧妃,另赐封号予她。” 就像宫中带了封号的宫妃比没有封号的宫妃要高一阶一样,大夏的历史上,也是出过一两位带了封号的皇子侧妃的。皇家没有平妻之说,可这带了封号的侧妃,地位也跟平妻差不了多少了。 “赐封号的侧妃么?”独孤皇后细细思忖起来,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我还得跟你舅舅那里商量了再定夺,景儿你先回去吧。” 虞泽景给母亲行了一礼刚要退下,独孤皇后又叫住了他:“湘儿那里,有些心情不好,你……记着多体恤些。” 四皇子妃左湘何止心情不好,今天一早就递了牌子进宫,哀哀哭到了独孤皇后面前。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向就宠着独孤玉蝉,寻常就是独孤玉蝉来七皇子府上游玩,她也不吝于做个大方可亲的嫂子。 可是,这是在独孤玉蝉是宝怡郡主,是虞泽景的表妹的前提下!这猛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且又飞快地传遍了京都城,不说独孤玉蝉有郡主的封号,背后又是莱国公府,只这表哥表妹情投意合、惯来疼宠的,她又还没有生下嫡子,只有一个嫡女,以后这七皇子府可哪里还有她们娘儿俩的置身之地?! 独孤皇后再不看儿媳妇左湘的面子,也要看她背后的娘家,兵部左侍郎的面子,只得温言安慰了,却也没有说出个章程来,只赏赐了些东西给她,劝着左湘回去了。 如今心里基本已经赞同儿子的那个赐封号的提议了,独孤皇后考虑了这一头,自然还要多安抚另外一头才行,这才细细嘱咐了儿子一番。 大皇子府上,听得宫中暗报,虞泽元恨然一拳狠击在桌案上:“老七,好,很好!以前倒是我错瞧了你!” 他原以为一母同胞的老七是他的一条臂膀,却没想到居然是一条饭碗底下养出来的恶蛇! 老七可也是占了嫡出的名份,这头娶了兵部左侍郎的嫡女,慢慢拢着兵事,那头还着意抓紧了舅舅独宠的嫡女,想借着宝怡把莱国公府那一头也抓在手里。 他以前只以为老七是真的疼宠宝怡,还真是天大的笑话,天家哪有真的感情!要不是老七和宝怡的事在春宴上恰巧被人撞破,他如今还蒙在鼓里呢。 一想到这事,虞泽元不由更是气恼了几分。他原来真是把老七当兄弟,寻常处事基本也不怎么避着虞泽景,却没想到老七早在私下里另起炉灶了,在暗中等待的不过一个契机! 契机,他想等待什么样的契机?自然是自己这个占了嫡长位子的大哥出事!自己若是出事,老二占长的并不占嫡,老七却是嫡出的身份,再加上他对自己手下力量也有些熟悉,到时在莱国公府的支持下收拢过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自己,差点就要给人做了嫁衣裳! 虞泽元面色阴沉地慢慢坐了下来。从今日起,他再无兄弟,老七心机深沉,他得想想先要怎么对付才行,首先得想想那个魏明,魏明可是占了御林军副参领的位置,寻常守卫宫禁,不得不防啊。 想起自己要进那暖阁时,魏明下意识的横身一拦,虞泽元曲指在黑檀木桌面上轻敲起来。 四皇子府内,灯烛明亮,虞泽弘轻叩桌案的手指攸然停住,抬眼看向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女,看清她没有蒙着黑巾的面容后,才有些无奈地轻吁了一口气:“阿昭,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其实秦云昭可以在书房外报了身份进来的,只是……“不是我不相信殿下那些侍卫,只是我的身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秦云昭微微一笑,大方坐了下来,“殿下叫我来有什么事?” 虞泽弘亲手给秦云昭倒了一杯茶过来:“是我好奇阿昭是怎么做到的?”他虽然按着秦云昭的交待做了些配合工作,却是真的不知道秦云昭是怎么做到的。 药,肯定是用了的,不过是从华灵那里拿来的秘药,药性见风就消退,人立即清醒,并无半点痕迹。 秦云昭可没打算具体说这个,只简单说了两句:“就是找个机会把他们两个分别打晕了,拖到那暖阁里灌药,然后再引了人来而已。” 找个机会把他们两个分别打晕了……还“而已”……春宴到处都是人,要找到虞泽景和宝怡落单的机会可不多,何况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带到那暖阁去! 虞泽弘有些慨叹地摇了摇头,也知道从秦云昭这里无法再得知具体细节了,不过过程如何现在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已经出来了,他该在里面如何搅一搅才好。 虞泽弘眉间轻皱起淡淡的“川”字纹,等秦云昭走了,就让人唤了几位幕僚过来:“几位先生,如今该如何搅浑水,还请大胆议一议。” 本以为前途艰险,没想到春宴出了这事,瞬间让大家看到柳暗花明之处的蹊径,这么好的情势,自然要先挑得大皇子和七皇子好好斗一斗才行,毕竟九个皇子里,就是他们两个占了嫡出的身份。 两个嫡出的斗得今上生厌了,才会更多地把目光放在其他的皇子身上,就是四殿下的生母元贵妃那里,也可以慢慢伸展手脚了。 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激昂,书房里的茶水叫了一道又一道,直到天明鸡叫,几人才定好了这一段时期要走的路子,欣然掩嘴打着哈欠要回去补眠。 一人仍然难掩兴奋之情,笑叹了一声:“本以为要费很多功夫,没想到七殿下竟然是被‘色’这一字给害了,这下可是在大殿下眼前露出了马脚了。” 虞泽弘笑而不语。 天家皇子,自是见多了各式美女,不是那种生性纨绔之至的,在“色”字上也栽不了什么跟头。老七这一步步谋算其实做得极是严密,唯一失算的就是,老七他错瞧了秦云昭,得罪了这个他根本不该得罪的女人!这就是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0章 教女 天光大亮。 兵部侍郎左胜远府中,七皇子妃左湘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一脸狰狞地坐在父亲的书房:“父亲,母后一心偏袒她那娘家侄女,生怕我籍着正妻之位压了独孤玉蝉一头,居然不顾独孤玉蝉做下的丑事,懿旨给她赐了封号!” 懿旨刚刚已下,独孤玉蝉赐于七皇子虞泽景为侧妃,封号“惠”!惠侧妃!那独孤玉蝉哪点就能当得起“惠”字?! 左胜远眉头微蹙,一声不响地听着女儿切齿而语。他嫁女,嫁的可不光是女儿,嫁给七皇子这样的天家子孙,陪的可是他左家整个家族。 原来想着七殿下会支住大殿下上位,毕竟大殿下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又是嫡长,如今看来,这位女婿应该是心中另有想法。 只可惜这肚里有货的茶壶盖子被人揭得太早了啊,怕是不止大殿下,其他几位殿下那里也对七殿下警醒提防了,七殿下也不能再骥附在大殿下身后借风趁势了。 其实七殿下生性聪慧,又能布下这样一盘好棋,若他能接了那个大位,自己的女儿就是一国之母,左家就是国丈之家,一个国公的爵位是妥妥地会有的。 错就错在七殿下到底是年轻人,一时上了心火,竟忍不住这一个“情”字,与宝怡郡主在那种情况下胡闹起来,还被人撞到了。 不然,真是孺子可为啊。七殿下既然有心,他必是要举家族之力襄助的,谁让七殿下是他的女婿呢?至于宝怡郡主那里,如今圣旨已下,懿旨又赐了封号,左家还能找皇上和皇后去理论不成? 何况既然定了扶殿下上位的事,莱国公府那边也是必须要拢来的。只是从龙之功可以与共,龙腾之后,谁能附骥龙尾,可就得现在就下功夫了。 他如今表面上要跟莱国公握手相和,共襄行事了,可私下里,这后手必须现在就要布置下去了。 左胜远一一把事情在脑中都捋了个清楚,这才开了口:“湘儿,你也不用再伤心了,这事,是好事,端看我们如何应对了。” 来了个几乎能跟她分庭抗礼的惠侧妃是好事?父亲不是傻了吧!左湘用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有些不满地唤了一声:“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胜远压低了声音细细掰碎了给女儿解说:“如今我才看出来,殿下并不是只甘心跟在大殿下身后,而是有心大位。” “有心大……”左湘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又紧紧掩住了自己的嘴,把那个“位”字给咽了回去。 自己的丈夫竟然是有这样的志向?左湘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应该是理所当然,一样是天家儿子,殿下还是皇后所出,凭什么就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到底是官宦之家出身,左湘立即就想到了这件事上:“那父亲是觉得殿下对独孤玉蝉……” “未必有情,也未必无情。”左胜远却大有深意地说了一句禅语,看着女儿低了头若有所思,微微颔首放缓了脸色,“再怎么说,你是正妻,又育有小郡主,在名分上独孤家那闺女始终要退后半步。 七殿下要的是我左家与莱国公府两家的倾力相助,你须记得大局,不可因小隙生事;可你也务要记得,她仅次你半步,若一上前,就是与你比肩了。 史书亦有皇子正妃在登宝之后并未封后的事例,你膝下有女,却未有嫡子,只有诞下嫡子,地位才可稳固不动。若是殿下能够成事,为父必助你登上后位。” 是啊,没有嫡子,无承嗣之继,就算殿下荣登大宝,那凤冠也未必就能落到她的头上。左湘目光闪动,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殿下的儿子,只能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是万万不能让那个独孤玉蝉抢先生下儿子的! 左湘慢慢放柔了脸色:“父亲所教,女儿明白,必当谨记于心。女儿去给母亲请安了。” 她什么时候生儿子估不准,可拦着独孤玉蝉不能先生孩子,这个她倒是做得到。府中那婚房不就是由她来布置的吗?她现在就去找母亲,再跟母亲细细商量商量,让母亲把一些“好东西”交给她,她会“尽心”给惠侧妃布置好婚房的! 莱国公府内,独孤玉蝉安静地坐在正房,任母亲简夫人拉着她的手说话。 春宴出事之后,她是又气又恨又羞,砸了一屋子的东西,要死要活地闹了一场,她也说不明白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结果却是大家都看到的那样,她跟七表哥有了肌肤之亲! 七表哥素来对她疼宠,她之所以哭闹,实在是因为她清楚七表哥不可能休妻,可她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了皇后姑姑的旨意,嫁给七表哥当侧妃,唯一所幸的,是姑姑还给她赐了一个封号。 “你不要看着寻常你七表嫂左湘对你笑容可掬的,那是因为你是景儿的表妹,是宝怡郡主!如今你嫁给了你七表哥,你们两个的关系就不同了。” 简夫人细细给女儿解释分说着;她家娇宠在掌中的明珠,从来都是按照豪门正妻来教养的,这冷不丁地出了这事,不得不委屈做了侧妃,再有封号,那也不是正妻啊! “你以后过去和她明面上是姐妹相称,但在吃食用具上第一要顶顶注意,千万别被左湘那张笑脸给哄了去,要小心她暗中给你下钩子……” “母亲,我知道了!”独孤玉蝉折腾了这一回,现在还是蔫蔫地没有精神,听着母亲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不由有些不耐,“我又不是不明白里面的关隘,我会防着她的。” 你要是明白里面的关隘,怎么在春宴上就跟景儿做了那事!简夫人努力压住了憋在胸口的话,看着女儿,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莱国公府本就是大殿下和七殿下的外家,家中子女与两位殿下交情深厚,又有独孤皇后在那里,今后就是太后,还怕不会顾着独孤家?何须独孤家女儿再来联姻! 若景儿有这心思,早该在那左家女进门之前就提出来才是,她的女儿就是年纪偏小,景儿也可以等上两年,再迎为正妻。偏偏景儿正妻都娶了,小郡主都生了,这个时候又跟玉蝉搅到了一起。 真是什么冤孽啊,害得玉蝉如今只能以侧妃之礼进门!这进门位份低一头,又是才进府的,以后还不知道要在那左家女儿手中吃多少暗亏呢。 瞧着简夫人欲言又止,一脸忧色,独孤玉蝉提了提精神,轻摇了摇母亲的手臂:“娘,你说的我全听进去了,真的。你放心好了,七表哥那么疼我,有他护着,不会让我吃亏的。” 男人在前院忙着外面的事,哪会知道后宅里女人暗中的争斗?玉蝉到底还小,这傻孩子…… 简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男人的宠爱固然要抓紧,可你最主要的还是要自己在那府中立得住脚!女子要在夫家站得住,靠的就是儿子了。 我到时就会给你两个精通药理的嬷嬷做陪房,帮着把你身子调养好。你年纪虽然不算大,可在你这年纪生孩子的也有那么多,早些生个儿子下来才是正事。” 独孤玉蝉不由皱了脸,亲都还没成呢,母亲就给自己规划到生儿子去了,何况……“母亲,哪就能保证我能先于左湘生下表哥的儿子啊?” 简夫人嘴角微勾,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这你就放心吧。我会给你陪送几个厉害的嬷嬷和丫头,你只管听她们安排饮食药膳就行,保准能让你先生下儿子的。” 独孤玉蝉放了心,简夫人开锁从自己的私库中又取了几样精美的头面给女儿,这才算把她哄得平了气。 见天色快近午了,使了问了国公爷正在前院书房里,简夫人整理了妆容,款款而去。 莱国公独孤护刚与幕僚议完事,正打算传膳,听到夫人来了,打发幕僚们去了次间,让长随把简夫人请了进来:“蝉儿那边没什么事吧?” 蝉儿突然在春宴上出事,却说不清一个所以然,独孤护私下也暗查了,却并没有查出什么下手的痕迹,也不得不信可能是七殿下和蝉儿酒后一时情难自持了。 他堂堂莱国公府的金贵嫡女,到头来嫁的还不如一个兵部侍郎家的闺女,虽然皇后特赐一个封号,又赏下不少东西,可到底蝉儿也只能当一个侧妃;实在是让他意难平! 女儿出事后在房间里又哭又砸的事,独孤护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事已如此,圣命已下,也只能一床被子遮了羞,把这件事用喜事掩过去;只是还有几分担心女儿。 简夫人听着丈夫关心的问询,心里也松了几分:“蝉儿是个明白的孩子,已经听了我的话,安心备嫁了。” “那就好。”独孤护低叹了一声,想着若是当初七殿下给蝉儿和沈谦牵的那线能成,现在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如今却是让他纠结万分,偏偏还跟皇后那里说不出口。七殿下和大殿下那里,实际已经决裂了,不过还担着一母同胞的一张皮,互相都是笑脸而已。 寻常百姓家两个侄儿吵架倒没有多大事,可在天家就是摊上大事儿了,原来大殿下承头,七殿下跟在后面都拧成一股绳儿使劲,如今这一分开,到底让他帮哪边呢? 同样的侄儿,同样的嫡子,继续相帮占了嫡长之位的大殿下,还是略一转手帮助成了自己女婿的七殿下? 想起这两天两个侄儿各自的暗示,独孤护不由长叹一声,脑袋隐隐痛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1章 黏乎 “莱国公如今正头痛得紧呢。”沈谦将秦云昭紧紧搂在怀里,嘴唇几乎贴在她耳朵上说话,“你这个野丫头抽冷子突然来这么一手,一下子竟搅得朝堂都风云生变了。” 因临近过年,皇上早已休朝封了玉玺,各处官府也封印休息了。偏偏只有沈谦这里,为了整顿中军,他直忙到这时才得从城外大营回来。 一回来却是在家里点了个卯,借口有事,换洗了一身后就匆匆出来,趁夜偷偷溜进了元宝胡同这里,将秦云昭抱在膝上不肯撒手,就连说话都是咬着秦云昭耳朵说的。 男人的气息阳刚而清新,喷得秦云昭耳朵痒痒的,忍不住偏了头要推开他:“说话就好好说话,弄得人痒死了。” 话音刚落,腰上已是一紧,沈谦一口衔住了唇边那只白嫩可口的耳珠,呼吸猛然灼热起来:“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用歧义逗人想歪了,又不肯负责了……” “明明是你心怀不轨,还想混赖人。”秦云昭只觉得靠着他的那一边侧颈都被他的鼻息喷得麻痒起来,扭着身子想挣脱开。 明明正事还没说完,话题怎么就被带歪了?不仅话题被歪了楼,就是动作也……秦云昭紧紧按住了沈谦伸入自己胸前衣襟的手,脸色嫣粉如夭桃:“沈谦,我们还有正事要说……” “先做后说!”沈谦毫不犹豫地堵住了秦云昭的嘴,将那柔润娇嫩的唇瓣紧紧吮进自己嘴里,见她身子软了下来,大手重新从衣襟中探了进去。 秦云昭为了行动方便,一直穿的都不是肚兜,而是一条挂脖束胸。沈谦摸索着解不开束胸侧边那一排小盘扣,急得隔着那层衣料就大力揉弄起来。 胸前的柔软被男人的大手紧紧握住,用力地揉着,两处花骨朵儿受到刺激后不由巍巍颤颤地顶立起来,硌在沈谦的灼热的掌心,引得他坏心地将它们夹在指缝里,不轻不重地搓弄着。 秦云昭只觉得难受极了,胸前明明被他弄得痛了,却又在痛中麻麻的痒,恨不得他的手不要离开,就这样一直揉弄下去;她想躲开他作乱的手,却不自觉地挺了胸更想迎上去。 “阿昭,阿昭,我好难受……”沈谦抽手擒住了秦云昭的手,带着她摁在了自己下腹处,那处火热的坚硬贲张待发,在秦云昭的掌心中蠢蠢欲动。 “阿昭,帮我……”沈谦一个侧身,带着秦云昭一起倒在了美人榻上,将头埋在她颈窝。 这一段时间他吃住都在中军大营,最想的,莫过于回来后的这一刻了,可是怎么算,大婚之期都还有八个月!若是忙了累了,回营后倒头就睡还好,但凡有一丝空闲,他总是觉得这八个月实在是让他度日如年…… 房门被轻敲了两声,银沙的声音轻轻传来:“姑娘,慕郡主回来了,说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秦云昭轻轻“啊”了一声,闭上眼稳了稳心,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了出来:“你让她先到抱厦那里等等,我马上就来。” 银沙连忙应着退了下去。沈谦一个翻身紧紧压住秦云昭不想放她走,气恼地咬牙:“让她等!”搅人好事,就该把她好好晾一晾! 秦云昭哭笑不得地推他:“阿璃这一段都住在八风馆,现在过来八成是有正事,你快让我起来。” 沈谦舍不得下来,手指在她腰际间游离摩挲,下腹紧紧抵着她的腿心处蹭着,蹭得秦云昭那里也是一片湿意。 “阿昭,让她等……她等上一阵不会有事,你把我停在这半空里,会死人的……” 这男人几乎把她全身都摸了个遍,却几回都咬牙不去做最后那一步,说是要等着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再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的妻子,这是对妻子的尊重。 秦云昭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是见沈谦这样坚持,心里也是甜沁沁的,此时见他箭在弦上,心中不忍,一咬牙两只手重新握了上去。 沈谦倒吸了一口气,俊挺的眉眼绽出了无边的喜意,一边自己也猛烈地动着,一边低头狂乱地亲吻下来:“阿昭,我的好阿昭……” 过得大半柱香的时间,秦云昭才起身净了手,脸色羞红地把周身整理妥当了,嗔了沈谦一眼,推了他先走了,才往抱厦走去。 慕璃已经叫了宵夜,正在慢慢喝着一碗热牛乳,见秦云昭匆匆进来,脸颊还带了未褪的绯红,不由促狭地眨了眨眼:“对不起啊,先前我是真不知道沈都督来了……没打扰你们小夫妻俩个黏乎吧?” 这道歉还不如不说为好呢,谁…黏乎了!秦云昭忍不住偷偷又在衣角蹭了蹭掌心,瞪了她一眼:“你少啰嗦,还不快说巴巴儿地叫了我来是有什么事?” 慕璃不再逗趣了,慢慢正了脸色:“阿昭,我想好了,初五容渊回血羯时,我跟他一起走。这边铺子的事和出海的事,就交给你操心了。” 美少女为爱勇闯天涯啊……秦云昭仔细看着慕璃的脸:“容渊那小子现在对你怎么样?” “比原来好些吧。”慕璃也不是很确定,微一迟疑后语气又坚定起来,“不管结果如何,我先做了再说。”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秦云昭的脸忍不住一红,好在慕璃并没有发觉,只絮絮说了自己的安排:“我会从带来的人里面挑十个出来,随身跟着我,其余的你继续带着他们出海吧。 记得要帮我多赚点,万一我追不上容渊,失恋了,回头就来找你花钱发泄,非得过上一段挥金如土的生活才能安慰我心灵的创伤……” 她啰啰嗦嗦一大堆,事无具细都交待了,秦云昭想笑,又偏听出了几分悲意,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得安慰她:“那我回头去海外那几个国家都好好帮你瞧瞧,帮你带上四五个美男郡马回来安慰你。” 慕璃面色坚决地摇了摇头:“千万别!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又瞧了秦云昭一眼,这才接着说了下去,“这瓢实在喝不到了,我再重新舀一瓢。” 秦云昭不由翻了个白眼:“只要你真的那么豁达就好了!你还是先好好长长自己的志气,争取把手上这一瓢给喝下肚吧。” 慕璃心意已定,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反而轻松起来,笑嘻嘻打趣秦云昭:“美男什么的,你可千万不要再提起了,当心你家那醋缸子都要倒了,非抓着你吸得骨髓都不剩!” 当初阿昭第一次带她到东野的时候,沈谦可是差点没把她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呢!那眼神那气势,要是阿昭不在旁边,怕是生吃了自己都有可能。 慕璃这么一说,秦云昭只觉得胸前那娇嫩的两处摩在束胸的细棉布上仍有些刺痛,脸上刷地红了起来,连忙借着喝水低了头:“今儿都二十九了,明天年三十你打算怎么过?” 慕璃之前还住在这里,后来索性也通过鸿胪寺搬到八风馆去住了,就在赫连容渊的隔壁。听到秦云昭相问,慕璃慢悠悠地答了:“食色,性也。我可不怪你刚才让我等了这么久,你也不许怪我明天不陪你过年。” 想陪容渊过年就直接说,这家伙偏要绕这么个圈子把自己也绕进去。秦云昭瞪了慕璃一眼,伸手就把桌上琉璃盘里放着一只金桔砸了过去:“你还怕我会硬留了你不成?赶紧走,去食你的色去!” 慕璃抄手接了桔子,嘻嘻笑着掰开塞进了嘴里:“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去跟我手下那几个交待好,让他们开了年就跟着你下海。”抬脚就走了。 哥哥和嫂嫂还没有赶来,看来明天自己要在这里一个人过年了啊。秦云昭笑着摇了摇头,想着还有无双几个,好歹也能凑一桌热闹热闹。 等到第二天,秦云昭让珍琅阁关了张,把掌柜、账房和伙计都请了过来吃席,直闹到下半晌方散。 成国公府、武侯府、药谷和姚御史府上她早就遣了人送了年礼过去,就连四皇子府上也是偷偷送了份礼。这一时松泛下来,秦云昭觉得无所事事,索性自己下了厨房去做年夜饭。 无双和夏雨是看惯了的,银沙和碧螺两个却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姑娘,哪要你亲自动手……” “自己动手,吃的才香。”秦云昭笑吟吟地片着冻好的肉,“今儿的年夜饭我们吃火锅,你们喜欢涮什么菜赶紧拾掇去。” 无双欢喜地应了一声:“小的去切冻豆腐去!今天可得吃个饱。” 秦云昭笑了起来:“无双倒不用急,你反正守在这里,吃多少不得?你们三个倒是要可着劲儿多吃些,出了正月我就出海,你们三个要是不晕船,我就带你们一起去。” 出海?银沙和碧螺心中不由惴惴,夏雨却是惊喜地跪在地上扎实给秦云昭磕了个头:“多谢姑娘,婢子不晕船的!” 无双就是跟着姑娘出了海的,如今已经是珍琅阁的二掌柜了,姑娘这是看中自己了!夏雨见秦云昭笑着摆了摆手,连忙狗腿地爬了起来:“姑娘还想吃些什么菜,婢子这就多整治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2章 呢哝小儿女 “这么能?那你把那半腔羊肉给刨片儿了吧。”秦云昭呵呵笑着,看了银沙和碧螺两人一眼,“你们也不用急,先想想敢不敢出海,想好了再来跟我说。” 银沙和碧螺连忙恭声应了。她们原来是服侍梁夫人的二等丫头,自是狠守着规矩,谁知道到了姑娘这里,却是一样样刷新了两人的三观。 珍琅阁那里就不必说了,姑娘是闺中女儿,却是直接就开了珍琅阁做海货生意,还有沈都督那里,虽然定了亲,这么处着也…不合规矩,这些都算了,居然姑娘还问她们出不出海! 满京都的丫环们,哪个出过海?银沙和碧螺不是没看见夏雨的惊喜,自是知道这应该是好事,只是心里惶惶然震动不止,好在姑娘容她们考虑了再说。 平素瞧着银沙和碧螺两个不是那种娇气的副小姐,秦云昭就有心多给她们规划一条职业人生路,在她眼里,无非是搞内勤还是外勤的区别,全看这两人自己愿意如何选择了。 如果发展的好,珍琅阁必是在另外几处重城要开分店的,这两人卖身契在自己手上,又不是家生子,早寻不到当初的亲人,如果忠心可塑,用做二掌柜或账房也是可以的。 哥哥这回搬家,把袁韦两家一起都带了过来,袁姣娘和韦昌顺这小两口正是得用,以后管着海船会是个好的…… 秦云昭心头筹划着,瞧着天色不早了,把厨房让了出来,吩咐了厨房把府里年夜饭备好了,外面就请石老管家领头设了席,自己出去敬了一回酒,二门里让这几个丫环摆好了火锅,涮烫开吃。 几个年纪相当的女孩儿,秦云昭又吩咐今天过年不用记着规矩,火锅一吃,暖了一壶屠苏酒上来,秦云昭又吃辣,只把屠苏酒当饮料喝,不一时身上就见了汗,解了外面的袄子还觉得热。 银沙心细,知道秦云昭必是要洗浴的,先去烧了热水。果然秦云昭吃完后停了半晌,就叫了水往寝室旁边的那间耳房去了:“我去洗个澡,然后回房躺一躺,你们玩你们的,到了子时要接年了再叫我起来。” 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随手用帕子裹了湿发,脚步不稳地走回了内室,才进门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柔和的灯火中,沈谦一身深蓝色团花金线锦袍,长身而立,含笑看向自己,俊挺的眉眼被或明或暗的光影勾勒出男人硬朗的轮廓,一种深邃的感觉乍然就撞进了秦云昭心里。 “你怎么来了?”秦云昭努力醒了醒神,“你家里不是要团年的么?” “想跟你团年,就过来了。”沈谦喉头滚动,目光落在秦云昭只着了一件寝衣的娇躯上,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喝酒了?” “嗯,喝了点屠苏酒。”秦云昭察觉到他目光灼热,不自在地捏紧了领口,半低了头,“你坐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不用换,这样挺好的。”沈谦一步上前,将女人紧紧搂进怀里,“我就想这样抱着你说话。” 怎么办,她也喜欢他这样抱着自己。秦云昭伏在男人胸前听着他心跳,终于还是伸出手软软地勾住了他脖子:“不许乱动,先把昨天的正事说完。” 昨天的正事……?沈谦想了一想,才应了声“好”,从榻上取了床绒毯裹住秦云昭,抱了她到熏笼边坐了,慢慢又跟她说了起来:“今天才得的消息,御林军副参领魏明犯了事,被贬了,就是春宴那天负责守卫的那个……莱国公可能打算站到虞泽景那边去,大皇子现在恼火着,急着砍掉七皇子的手脚,两边要开始互掐了……” 熏笼边上暖洋洋的,秦云昭被热气一烘,因为洗浴压下的那几分醉意慢慢又上了头来,斜倚在沈谦怀中,被他轻轻拍着背,听着他低沉醇朗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 沈谦收了声,低头看着怀中的睡颜,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阿昭,总算又能跟你一起过年了。” 秦云昭嫌痒地蹭了蹭,把脸更埋进毛毯几分。沈谦怕她在这里睡着了会浸了寒气,将她抱上了床。被褥没有在熏笼上烘过,秦云昭下意识地蜷缩了身子。 沈谦微一犹豫,就解下腰带犀带,脱了外袍,只着了中衣也睡上床来,将她抱进了怀里。他的体温正好合适,秦云昭自觉地倚紧了过来,沈谦不由身形一僵,又是笑又是恨地低低慨叹了一声:“阿昭,阿昭,你真是要折磨死我么……” 女人安逸而睡,男人却如火燎油煎。沈谦伸手想把这祸源隔开些许,秦云昭皱眉动了动,柔软的寝衣从肩头轻轻滑落了下来。 沈谦盯着眼前那白玉般的肩头,小巧秀气的锁骨,和锁骨下露出小半的果绿色的束胸,呼吸猛然粗重地烧灼起来…… 八风馆内很空,周遭几个国家的风俗都是一致的,没有哪个国家的使者留在别的国家过年;除了血羯的左贤王,和元国的海霞郡主。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或许是别的,慕璃的脸上微微发烫,却佯装镇定地继续斟着酒:“容渊,我们再干!” 赫连容渊俊美的脸庞也染上了几分红意,静静看着那双素白的纤手将自己的酒杯斟满,突然忍不住出声:“慕璃,你这样做,可会后悔?” 昨天,这女子突然跟他说,年后要随了他一直去血羯,他还以为她是一时冲动,谁知道她竟是真的把手下人都交待好了,让他们随阿昭一起出海,自己只点了十个人随行。 他已经成功与大夏缔结了盟约,签订了互开边市的国书,也让人秘密把国书带了回去,此时性命倒是无忧了,只是因为不想在路上过年,才打算拖到初五再走。 或许还是因为,这一走以后再难跟阿昭相见,所以想借着拜年再见她一回再走。可是,他的事,跟慕璃又有什么关系呢?慕璃却是卯定了劲儿地缠上来,要跟他一起去血羯,连自己的船、海货生意都不管了。 他当时说的一切随缘,绝大部分原因还是不想让这女子的脸上太过难看而已,并不是真的就对她松动了。可慕璃却说:“难不成血羯不欢迎我去做生意吗?我是去考察宝石产量的,适时与你同行也不可以吗?” 血羯刚历战乱,自然是欢迎别国商人过来的,把血羯丰富的宝石变成粮食,变成布匹,变成别的更实用的东西。慕璃手上有好几条航线,他不能因为个人之私就拒了她。 何况也拒不了,这女人的性子就跟阿昭一样,他这里拒了,她那里自在跟着行来,与答应与她同行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他到底不能应承她什么啊。一个女子就这样抛了身家执意跟来,他怕她以后会悔,会恨。 慕璃慢慢给自己的酒杯里也斟了一杯酒,凑到唇边一口喝了,笑看向赫连容渊:“既然决定了,就要认真去做,求而不得,是命是运,固有遗憾,却不会有悔恨。” 赫连容渊心头微微一松,却不提防慕璃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何况昨天我才跟阿昭说过,你这瓢弱水我要是实在喝不到了,大不了再重新舀一瓢去。” 这女孩儿怎么能当着他这么直白呢?容渊顿时又是愕然又是尴尬,慕璃却是轻笑了起来:“反正我的心思早就明明白白说给你了,这会儿何必再遮掩什么呢。” 是啊,她的一颗心,明明白白的说着对他的喜欢,少女慕艾,何须遮掩。要是当初自己一早也表明了心迹,而不那般顾虑重重,是否现在也会不一样呢? 赫连容渊嘴角勾起一丝涩笑,伸手给自己和慕璃又倒了一杯酒:“干!” 看来自己酒量还是不行啊,不过是几杯屠苏酒而已,也弄得头晕口干的。秦云昭半闭着眼,撑起身子就去摸床头短柜上放的白开水,手落到了一只微温还带了湿气的大掌里,一杯水却凑到了自己唇边。 秦云昭一口气喝尽了,这才睁了眼,瞧着沈谦只穿着中衣,发际犹湿,不由有些奇怪:“你去洗头发了?” “怕被醉美人勾引,把持不住,去洗了个冷水脸。”沈谦倒是老老实实说了原因,可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她胸前,那处衣领随着她的动作,正敞开着,隐约露出了一片香艳。 秦云昭低头拢紧了衣领,看着沈谦迟疑地开了口:“嗯,你真忍不住的话……” 沈谦立即打断了她的话:“我忍得住!”又靠近揽住了她的肩膀,并排与她坐了,“你出了正月就要出海,与其让我吃了一餐肉又不给吃了,不如让我先一直茹着素还好受一点。” 秦云昭吃吃笑了起来,斜飞了一眼:“你茹素了吗?”昨天两人才那样呢! 沈谦状似认真的想了想,才答了出来:“茹素了。”瞧着秦云昭杏眼水润润地含媚勾魂,声音不由又一哑,“只不过还吃到了几回豆腐。” 男人肃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极了禁谷欠系,偏偏那暗哑的嗓音泄露了他心中的想法。 秦云昭眸色不明地轻哼了一声:“口不对心。”手一撑就翻身跨坐到他的腿上,听着沈谦“呲”地吸了一声气,忍笑慨叹了一声,“本来你过来陪我守岁我心里正感动着,还想着要怎么回应你这份情意,既然你自己只要茹素,那就算了……” 她一坐上来,沈谦立时就起了反应,再一听她这样说话,更是让人难忍。沈谦火烫的手掌握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肢,声音有些微颤:“阿昭,你要怎样回应?我……” 秦云昭纤腰一拧,已经脱出了男人的手掌,跳下床笑吟吟地回头看来:“既然不茹素了,我给你包羊肉馅的饺子去。”说完哈哈笑着跑到侧间换衣服去了。 竟然这样……!沈谦恨得想捶床,瞧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平息的火气又硬灼灼地顶在那里,忽地也跳下床来:“阿昭你这野丫头,你别想耍我……” 除夕无月,却有灯,温暖的红烛下,两个人影紧紧依偎在一起,呢哝情浓,絮絮说着诉不尽听不腻的小儿女情语。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飞起满天飘雪,风潇天寒,窗内却是一片春光融融,让人不知今夕何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3章 想明白 秦家并无男人在京都,秦云昭不需要去武侯府拜年,初一走近亲,自然就只去了成国公府。 秦云昭不是打秋风的亲戚,不仅接人待物大方有礼,而且因为出海见识丰富,回回过来都送的是各式新奇的海货;虽然成国公府不缺钱,不过对这样一个知情识趣的义女还是极为欢迎的。 秦云昭一来,一众女眷和孩子们就拉了她热热闹闹地说话,梁夫人关心秦云昭的哥哥什么时候过来,刚笑吟吟地招了秦云昭到身边说了一阵话,让她到时记着带她哥哥嫂嫂过来走走亲戚,华灵的脑袋就从帘子外探了进来:“母亲,我找阿昭出来说说话儿。” 梁夫人并不知道秦云昭身上那个药谷弟子的名头是担的虚名,只以为这师兄妹两个另外有事要说,连忙放了秦云昭过去。 华灵把秦云昭七弯八拐地拉到自己的院子里,这才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走?” 秦云昭心中一叹,还是答了出来:“初五。” 华灵悻悻然地还是念叨了起来:“你说我哪点比不上容渊那小子?血羯宝石再多能当饭吃?我可是会制药会行医,那可是能救命的呢……” “这哪能比较啊,各花入各眼的事。”秦云昭被他私下拉着碎碎念了几回,华铃铛再好,奈何人家慕璃一眼看中的就是容渊啊,“你别再摆那一副幽怨的表情行不行?大男人嘛,有点气节好不好。” 华灵住了嘴,又忍不住哼了一声:“好容易看到一个合眼缘又大方不娇作的……”见秦云昭捂了耳朵瞪他,只得转了口,“我做了些药,你帮我送给她。” 转回身从屋里头取了一只木箱子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箱盖一一指给秦云昭看:“这是解毒的,这是止血的,这是驱寒攻邪的……” 林林总总的药瓶放满了箱子,难得的是每只药瓶上还贴了张纸条,秦云昭拿在手里细看了,发现是药品说明书,这才放了心。 “你怎么不自己去送?”秦云昭合了箱盖,抬眼看向华灵。 华灵脸上突然闪过了一抹尴尬:“让你去你就去,你出海还要不要带我的药了?” 难道是他去送过又被慕璃挡了回来?秦云昭不好揭人家这事的短,点头应下了,又问了一句:“那到时你去送她吗?” 华灵怔了怔,胡乱搪塞了过去:“我还要帮你做药呢,不一定抽得出时间,到时再说吧。” 也是,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秦云昭不再追问,等回去的时候见慕璃已经带人过来吃饭了,就把木箱子拿了出来:“情意什么的你别管,华灵的药是好药,用得上的你就该拿着,很多时候能保命呢。” 命都没了,哪来的情?慕璃果然想明白了,就大方收下了:“回头你出海回来,帮我格外给华灵那里送一份厚厚的谢礼,不怕浪费银钱,反正从我的股份上出。” 要出海搜罗的,那定是要还出一份天材地宝来了。秦云昭知道慕璃不想欠华灵这份人情,含笑应了。 初二两人相邀着去姚府看过了姚锦云,初三沈谦带了礼上门拜年,初四几人又邀着逛了庙会,眨眼间就到了初五。 秦云昭心中不舍,将慕璃送到了城外的折柳亭,应了出海后会带商船到血羯一趟,又跟容渊郑重饯别了,看着他们正要启程,身后突然传来了马蹄声:“等一等!” 一骑驰来,不等马停,华灵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急匆匆地又给慕璃递上了一只小匣子:“我新制出的几种药,那箱子里没有的,里面有具体说明,你一起拿着。” 慕璃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是大方伸手收下了:“华铃铛,谢谢!” 华灵松了一口气,对她摆了摆手,径直又走到赫连容渊面前,气哼哼地捣了他肩窝一拳:“你小子……记得对阿璃好点,要是有伤有病了,就去阿璃那里拿药!” 铁铉心原来在药谷治伤的时候,容渊跟着过来的,和华灵还是很有一段交情,听见华灵这话虽然别扭,还是关心自己的,赫连容渊面色霁然应了一声:“好。” 看来华灵这是想明白了?秦云昭与身旁的沈谦对了一个眼色,心中大为安慰。 谁知道华灵竟然又伸手重重拍了拍容渊的肩膀继续说了下去:“阿璃这样的女孩子很难得的,你要再不下手,小心又晚了!” 又晚了?沈谦脸上不由一黑,死小子,提哪壶呢! 华灵却兀自絮絮叨叨:“我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阿璃不喜欢我,那你们俩争取早点处一块儿,尽早生个女儿出来,指不定阿璃的女儿会喜欢我呢……” 这什么人呐,竟然连人家影子都没有的女儿都划算起来了!赫连容渊的脸也变黑了,愤然将华灵的手拂了下来:“不劳你惦记了,我们的女儿嫁谁也不嫁你这老头子!” 秦云昭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啊,结果容渊还被带到沟里去了! 赫连容渊猛然悟到自己的失言,胀红了脸尴尬地看了慕璃一眼,低头向众人疾行了一礼:“告辞!”翻身上马而去,跑出一截又停了下来,回头瞧着慕璃也跟大家道别上马追了过来了,这才又纵马小跑而去。 秦云昭瞧着华灵还看着烟尘落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看了,我赌阿璃一定会追得上容渊那小子。” 华灵怔怔愣了一刻,突然咬牙转过头来握紧了秦云昭的手:“阿昭,下回我要再看上哪家女子,你帮我把她身边的男人全揍得他娘都不认识好不好!” 沈谦的目光刀子一样扎在华灵那只手上:“什么叫揍得他娘都不认识?要不要我先来试一试力度?” 华灵立即松了手:“师叔,你老人家如今美人在怀,好歹可怜下师侄我还孑然一身吧?你可不能在我伤口上再撒盐啊,我还要赶时间给阿昭制些成药带着了,我先回去了!” 秦云昭失笑地看着华灵落荒而逃,见沈谦立在身后,借着大氅轻轻揽了自己的腰,笑睨了他一眼:“师叔,你老人家要自重啊。” 她担了个药谷弟子的虚名,唤沈谦一声“师叔”也使得,只是跟着华灵叫的那一声“你老人家”,让沈谦心里很不痛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等你出海回来,就让你知道我老人家的厉害!” 秦云昭笑不可支。 四皇子府内,四皇子妃张敏却气得砸了只粉彩盖盅,盯着跪在地下的一个小内侍问:“殿下还送了些什么过去?!” 原来听说姚锦云病得快不行了,张敏还暗自欢喜,也假意去探望了一回,看着她脸色腊黄气若游丝的,心里忍着笑,帕子抹着泪贤惠地安慰了一阵:“锦妹妹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谁知道姚锦云还真的就一天比一天地好转了。初一四皇子府上已经持子婿礼送了拜年礼过去了,今天听到姚锦云好得差不多了,四殿下居然又让人送了一批礼物过去,祝贺她康复。 张敏并不是计较送了哪些礼,她计较是这些礼物代表的意义!礼物越贵重,姚锦云进府后脸面就越大,这姚锦云虽然不像那一位,当个侧妃也能有封号,可看四殿下这架势,也是很看重她的了。 殿下并不是好色之人,除了自己这正妃之外,并没有请封侧妃,侍妾也只有两名。那姚锦云瞧着也不是狐媚子的样儿,怎么就勾了殿下的心呢? 张敏听了内侍说了礼单,气恼地打发他先下去了,身边的田嬷嬷连忙重新给她递了一盏茶上来:“皇子妃小心别气坏了自个儿身子,说破天,那位也不过是个侧妃,哪能大过你去?等她入了府,一样要老老实实在你面前立规矩。” 张敏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只是在她眼里,侍妾是个玩意儿,侧妃就不同了,她就是气不过殿下对姚锦云另眼相看,心里存了一根刺!那姚锦云凭什么! 姚锦云让人把几样四皇子才赏赐过来的药材取了出来,把药匣子推到秦云昭面前:“你要出海,别的用不上,这药可是一定用得上的。我看礼单上写的这是有些年头的老山参,你拿去备在身边。” 见秦云昭也不矫情,笑着收下了,这才又问了起来:“你兄嫂什么时候过来?到了就给我说一声,我这里下个帖子,请他们过来聚一聚。” “差不多再有几天就该到了吧。”秦思源来信说会比原来的行程晚上几天,秦云昭估算着再过几天也差不多了,“等我哥哥嫂嫂过来,在这里住上几天缓口气,我们就一起启程去白城了。若是有人问起,你也不要说我出海了,就说我跟着兄嫂住到白城去了。” 姚锦云点头应了,又有些怅然:“我还想着你虽然走了,但你嫂嫂来了,我还能有伴儿多个说话的人呢。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跑了,就剩我一个囿在这京都了。” “没办法,谁让你就要嫁人呢。”秦云昭不想见她伤感,怕她来个什么婚前忧虑症,连忙把话岔开了,“四殿下一直记着给你送这送那的,这是看重你呢,就是嫁过去了,日子也不会难过的。” 姚锦云沉默了半晌,突然出了声:“阿昭,我早就想明白了的。他看重的,其实是我们之间的交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4章 兄嫂来京 秦云昭心里一颤,有时候人看得太明白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姚锦云明明也是妙龄少女,她的爱情却是根本没有绽放的机会。 姚锦云却微微笑了笑:“四殿下在很多女孩儿眼中是难得的良人,可惜我…跟着父亲看过了很多史书,天家最不值钱的就是情*爱,最不该有的也是情*爱。有一点情,掩住攸关的利益就行了。” 姚锦云也不过才十六岁,之前还是活泼大方的性子,此时说话竟如多年禅心的比丘尼,秦云昭不知道姚家对她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婚前教育,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锦云,有些事难得糊涂。” 明明还是这么青春的一个女孩子,或许可以培养婚后感情,先婚后爱呢? 姚锦云呵呵笑了笑:“我只是一时有感,对着你才说这样犀利的话。以后嫁过去了,对着四殿下,那毕竟是殿下呢,夫君为天,我自然是会满眼倾慕的。” 会满眼倾慕,因为必须满眼倾慕……女人要骗男人,多的是办法,端看愿不愿意这样做而已。为了自己,为了家族,姚锦云自然是要这样做的;四皇子虞泽弘也不吝给她一个体面。 秦云昭心里还是闷闷的难受,晚间沈谦偷偷过来时,就忍不住问他:“在男人眼里,是不是利益比女人和情*爱要重要得多?” 沈谦不由失笑:“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问起这种江山美人的话来了?一样米养百样人,他们怎么想的我管不着,反正在我眼里,谁都没有你重要!” 秦云昭心里泛甜,又白了他一眼:“你哄我的!要是有一个女人,你娶了她能给你带来莫大利益,你会不会娶?” “娶了她能给我带来莫大利益?”沈谦摸了摸下巴想着,“要不我再等几年,看看宫里可会有嫡出的小公主降生?” 夏国的规定,尚公主的驸马一样可以在朝中任职,嫡出的公主嫁妆丰厚不说,权势也是极大的;倒是应了能带来莫大的利益这句话。 秦云昭斜睨了沈谦一眼,淡声应了:“好啊,不如就再等上几年啊。” 沈谦哈哈笑着抱紧了她:“小醋坛子!”不顾秦云昭的反对将她狠狠按在怀里亲了一通,“要是在遇到你之前,说不定我还真会考虑考虑,可遇到你之后,什么都没有我的阿昭重要……” 秦云昭胸口还因为刚才的亲吻起伏不定,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谦那双幽黑的眼,突然扒拉开他的衣襟,伏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沈胡子,你要敢有别的心思,我非让你痛苦一辈子!” 沈谦只觉得阿昭那一口咬下来,浑身都是异样的痒,不自觉绷紧了身子,紧紧掐住了她的纤腰:“阿昭,有人在我身上乱点火又不负责灭火,我现在就痛苦极了,怎么办……” 秦云昭勾着他脖子窝在他怀里不动:“我才不管,反正是有人自己坚持现在不要的。” 沈谦脸色几回变幻,最终还是长叹一声:“野丫头,下来了,让我去洗把冷水脸。” 阿昭是他的妻子,是他今后相依一生的爱人,他想给她一个终生难忘的大婚夜,而不是随随便便的因为日常动情就要了她。还有八个月,真难熬啊! 八个月难熬,几天的工夫却一忽儿就过了,上元节前夕,秦云昭总算在城门口迎到兄嫂一行,还有韦、袁两家,拉拉杂杂大几十口人。 人多倒不是他们行程迟延的原因,秦思源小心翼翼地扶了铁心兰下了马车,刚闻到路边炸油果子的气味,铁心兰就哇地一声干呕起来。 秦云昭不由吃了一惊:“哥,心兰姐病了?我去找华铃铛来!” 秦思源一把拉住了妹妹,却是一脸喜色:“没有没有,是你嫂子有了!” “心兰姐有了?” 有什么了?秦云昭一时没明白过来,沈谦已经听明白了事体,轻声提点了她一句:“你要有小侄子了。” 秦云昭“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瞧着铁心兰吐得眼泪汪汪的,一时手足无措:“那怎么办,这样呕,会对小孩子不好吗?要吃点什么不?” 瞧着一向镇定的她现在慌手慌脚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袁姣娘拱手行了礼:“大当家,不用急,这孕吐是正常的,过一段就没事了的。” 秦云昭两世为人,真是从来没注意过这样的事,听到袁姣娘这么说,大家也点头,这才慢慢安了心下来:“赶紧的,先回家,心兰姐你想吃什么,我马上给你做去!” 沈谦笑着用力拍了拍秦思源的肩膀,带了这一大堆人进了城。因为还要往白城去,韦、袁两家暂时安置在秦云昭租来的一处别院里,秦思源一家子就进了元宝胡同。 先在路上不好多说,等进了房间安定了,秦思源洗漱了一番就走了出来,看着沈谦坐在正厅里等着,张口叫了声“将军”,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将军,还真成自己妹夫了!这感觉实在有些……奇怪的不是滋味儿呀,自己还能在将军面前拿起大舅哥的架子不? 倒是沈谦到底老成,问了秦思源兴州如今的近况,他们一路过来的情况后,慢慢就扯到了白城的海军卫上面去了。 秦思源要入职白城新建海军卫的协办守备,自然是想多了解些情况的。海军卫是四皇子虞泽弘提议起建,桃子树栽了哪愿意让别人等着桃子熟了来摘?所以暗中已经布了不少亲信在里面。 沈谦与四皇子虞泽弘那里私下商议了好几回海军卫的军情,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秦思源一时听入了迷,直到妹妹出来招呼两人去用饭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大舅哥本来是有一肚子话要告诫将军的。 不过看着沈谦眼中含笑温柔看着妹妹的样子,秦思源又把嘴边的话忍了下来。看来将军本人他是不用操什么心了,过两天要去武侯府拜访,还是帮妹妹看看公婆如何,和家族环境吧。 休息了一天,秦思源就给成国公府和武侯府分别送了拜帖,隔天就带了铁心兰和秦云昭先去拜访了成国公府。 成国公华敬先是带过兵立过军功的人,跟秦思源很是谈得来,梁夫人带着女眷招待了铁心兰,得知她是高连部落头人的女儿,于是把她当外族女子来客气相待,并不像对大夏女子这样强求规矩礼数,双方倒是宾主尽欢。 等到第二天去武侯府上时,气氛就有些不同了。武侯沈峻山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是太满意,又确实觉得秦思源出身低了,言谈间自然带了些秦家高攀了的意思出来;秦思源不由闷了一口气。 女眷这边,尚夫人却是一脸的笑容,客客气气地接待着铁心兰和秦云昭,那股子亲热劲儿,不知底细的人还真会被她诳了去。 田琝陪着说了几句,就告退起身去张罗宴席了,姚玉兰娴静微笑着坐在一边,一边支楞着耳朵听着婆婆和铁心兰的谈话,一边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着秦云昭,时不时地招呼她一两句。 秦云昭今天穿的是出门做客的衣裳,又因为是来未来的婆家,不愿让人轻慢了去,所以着意妆扮了一下,略微画了个淡妆,抹了口脂,一身浅紫罗兰色百蝶撒花的衣裙,更衬得她肤色嫣粉润白,头上只簪了一支春带彩飘紫色的玉簪,一支羊脂白玉梅簪。 姚玉兰眼尖,认出那两支簪都是京都最有名的宝鉴楼的新品,价格不菲,心中不由咋舌,暗忖成国公夫人不会出这大头钱,以秦家的门庭怕也是拿不出这么多银钱的,怕是她那小叔子沈谦私下补贴的吧。 男人嘛,谁不爱个颜色好呢?到底还是个新鲜人儿啊。姚玉兰虽然自诩比秦云昭出身要好,娘家要得力,打眼瞧着这位未来四弟妹的模样儿和通身打扮,心里也不由起了一丝妒意。 等到要坐席了,尚夫人带了铁心兰和秦云昭姑嫂两人进了花厅,先与家中的主事的男人见了礼。 沈昀看过一眼,微微惊诧于秦云昭的样貌,心中暗哂自己这四弟虽然出息了得,到底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现在只看颜色娶了这样的美人,到底岳家无助;心里却是安稳了几分。 沈瑞却是一时看得失了神。秦云昭盛装打扮的样子,他只见过两回,一回是在吴太傅府上,出门时遇见,一回就是这次了。 想起自己与她同船白城一行,她自在言笑晏晏的样子犹在眼前,转眼却是要成为自己的弟妹了,沈瑞的心情顿时说不清的低闷和煎熬。 姚玉兰目光流转,发现丈夫的视线还看着这边,心头一跳,正要细看,沈谦刚好走上一步跟秦思源说话,隔在中间了,又偏头淡淡扫了沈瑞一眼,扬声张罗着大家先入席。 男女分两席就在花厅坐了,中间隔了扇屏风,两边话音可闻。 秦云昭才吃得几筷子,就听到那边声音大了起来,原来是男人们叫取了酒来喝。等到这边放下了筷子,那边还在喧哗不止,竟是不停叫了上酒,非要喝个不依不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5章 爬床 寻常听着两人几乎一样的声音,这会儿秦云昭却辨了出来,沈瑞的声音燥了两分,并不如沈谦那般沉稳,却经不住沈谦明里暗里的劝酒,咬着牙要跟沈谦拼酒。 看来是沈胡子是不乐意他那三哥先前盯着自己看的那一眼了?秦云昭想起沈谦那醋劲儿和酒量,心头有些好笑起来,这男人…… 秦云昭担心铁心兰的身体,向尚夫人先告罪回来了。尚夫人带了儿媳们才转回内院不久,大丫头墨梅就悄悄来报:“夫人,那位秦爷已经走了,三爷喝醉了,揪着四爷不肯放手,四爷叫了拿酒来,要继续跟三爷喝呢。” 尚夫人脸色不由一沉:“老三一向沉稳,今儿这是怎么了,真是胡闹。”连忙吩咐身边得用的杨嬷嬷过去,“老四今天虽然是喜宴,也要有个度,他是军营里熬炼出来的,老三这身子怎么能跟他比?你去把他们两个劝开。” 姚玉兰听得丈夫醉了,早坐不住了,连忙起身跟婆婆告辞:“母亲,媳妇先去让小厨房给三爷熬一碗浓浓的醒酒汤。”尚夫人忙挥手让她回去了。 姚玉兰急步走回东风院,径直吩咐了姹紫去小厨房做醒酒汤。姹紫的厨艺是个好的,做的醒酒汤也味道正,醒酒快,姚玉兰听嫣红来报做得差不多,略到小厨房里站了一站,等姹紫盛好了汤,放上在黄梨木搁盘,就亲自端了出来。 沈瑞却是还没有回来,姚玉兰不觉有些奇怪,吩咐守在内室的柳绿出去看一看:“去前院看一看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三爷喝醉了吗,怎么还不着人送回来?”一面让姹紫把那碗汤先放在暖窠里温着。 柳绿去了一刻,却是有些张张皇皇地急步跑了回来:“太太……” 她就走得急,猛然跑回来这么一停,才叫了一声,就不得不大喘了口气,却一下子吸岔了气,呛咳起来。 姚玉兰焦躁地骂了一声:“好好走路不成,赶急着做什么,后面还怕有狗追你?!”因在过年有忌讳,因此并没有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柳绿咳了好大一阵,才脸色发白地强忍住了,勉强先说了一句话:“三爷让人扶到前院书房去洗漱,鹅黄……”话没说完又是一通剧烈地咳嗽。 婆婆那里去了人把三爷劝了开来,自己房里是鹅黄过去接人的,这个姚玉兰自是知道。听到扶了人先在前院书房洗漱了,姚玉兰懒得再等着柳绿咳完,连忙让姹紫连着暖窠和搁盘一起端着,先往前院去了。 柳绿很久没有跑得这么急了,这么一阵咳,竟是扯得右边小腹都痛了起来,等这一阵咳好了,连忙一边用手抵着小腹,一边追着姚玉兰又赶了出去:“太太,太太……” 姚玉兰早提脚走了出来,径直往沈瑞的书房走去。沈瑞的长随余江正守在院外,见她过来竟是有些慌神,给姚玉兰行礼时,好巧不巧正拦在了院门正中,叫了声音也比寻常格外高了几分:“三太太!” 这是什么意思!姚玉兰心里一个咯噔,脸色沉了下来:“三爷呢?” 余江低了头回禀:“三爷在书房里面,喝醉了……” “那你还不快让开?”姚玉兰转身从姹紫手中接过了搁盘,就要跨进院子,余江却堵在门口踌躇着没有让开。 姚玉兰不由竖了柳眉,正要呵斥,柳绿总算从后面赶了上来:“太太,太太!”赶到边却自觉压低了声音,“太太,鹅黄在里面服侍三爷……” 姚玉兰手一抖,手中的搁盘就拿斜了,暖窠从搁盘上滑下来,咚地掉在地上,搁在暖窠里的白瓷碗咣地一声撞开暖窠的盖子,滚在了台阶上,里面的醒酒汤顿时淋淋漓漓沿着台阶流了一片。 爷们喝醉酒了,自然是要下人服侍洗漱更衣的,可姚玉兰却听出了柳绿的语气并不是那么回事。狠狠瞪了余江一眼,见他还低着头拦在门口,姚玉兰气哼了一声,提脚就往里走:“狗奴才,我看你还敢硬拦了我不成!” 她不管不顾地往里走,余江自然不敢硬拦,不仅不敢拦,连挨都不敢挨着,只得被逼着连连后退,让出了门口,嘴里却是急呼:“三太太,请太太慎记府中明训!若是为了三爷好,还请三太太先回去……” 府中明训,内院的女子,女眷也好,丫头也罢,一律不许踏入外院书房,违者重责。 只这会儿姚玉兰被气昏了头,沈瑞做的,自己还凭什么要为他遮掩着不声张?因此气势汹汹地逼开余江,径直走到书房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隐约传出了声响,似乎有男人的粗喘声,也有女人婉转如泣的呻口今。 姚玉兰的头忍不住嗡嗡作响,不管不顾地伸手就去推门。门并没有拴着,被姚玉兰一推,应手而开,除了浓重的酒气,外间清洁整齐并无异样。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姚玉兰一咬牙,也顾不得那什么明训了,急步冲进了内室,走动间翻飞的裙裾却在床前的屏风处乍然垂落下来。 拦在床前的水墨山水的屏风本来淡雅之极,此刻却被胡乱扔在屏风前那一地的衣物衬出了一分艳色。一件淡紫色的八幅裙凌乱地盖在一件暗青刻银纹的锦袍上,桃红色绣着白色合欢花的肚兜就扔在了姚玉兰的脚前。 “三爷…三爷……” “乖丫头…我好快活……” 垂了流霞帐子的床上,高高低低地传来艳糜的动静,一声声撞进姚玉兰的耳里。姚玉兰盯着垂落在帐子上不时颤动着的艳红色八宝缨络穗子,指甲狠狠掐破了白嫩的掌心。 鹅黄,这胆敢背着她爬床的贱婢!姚玉兰猛地转身走了出去。 沈谦本来还想借着送秦思源回去的机会,再跟阿昭那里小意一番的,没想到被已经喝醉的沈瑞好一番拉扯,竟是不肯放他离开,还想跟他拼酒。 这种上门找打的事,沈谦自然乐于成全,奈何嫡母那里马上派了人过来,硬是把沈瑞劝开了去。摆明了沈瑞就是喝酒也喝不过自己,沈谦也懒得再挣这口闲气,自回房洗漱了。 才洗浴回来换了身衣服,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喧闹,沈谦刚走出一步,王延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都督,侯爷去了三爷的书房,似乎正在发怒,叫了人要责打三爷。” 这是怎么回事?沈瑞自来聪慧,性子又沉稳,从来没有顶撞过长辈,何况不是醉酒回去了吗,怎么又会惹了父亲发怒? 沈谦听着外面人声,随手取了件大氅披着走了出来。迎面正撞上了嫡母尚夫人正扶着丫头的手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面色难看地扫了他一眼,也不等他招呼,就先冲进了沈瑞的书房院子。 沈谦候在一边等着这一趟人都过去了,这才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院子里,沈峻山正一脸怒容,喝令两个亲卫将沈瑞按在一条春凳上,自己提了一条铁木棍子要打,姚玉兰吓得脸色煞白,缩在一边默默流着眼泪不出声,尚夫人却惊呼了一声扑上去紧紧攥住了沈峻山的手: “侯爷,老三自幼习文,身子骨不是那皮粗肉糙的,不能打呀!他惯来听话,就是一时没做对什么事,你训诫一番不行么,这大年节下又是冷天,要打坏了他可怎么得了?” “什么一时没做对事!”沈峻山气恼地挥手扬开了尚夫人,“这孽子,我还道他长进沉稳了,谁知道他竟然……你别管,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尚夫人见丈夫气得厉害,脸色胀得一片深红,顾不得儿子媳妇都在面前,紧紧抱着沈峻山的腿就跪了下去:“侯爷,纵是老三有什么错,你醒了酒慢慢教他就是了,就是要教训他,也不急在这一时,或是其中有什么曲折也未可知啊,侯爷!” 转头瞧着三儿身上只着了件白色中衣,在寒风中单单薄薄的,方才在厅中喝酒时还燥红的脸色此刻已经变得青白,尚夫人心里更是如刀割了一样,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就这个幺儿从小身子骨弱,不求侯爷偏疼几分,只求侯爷可怜可怜他……” 沈峻山被妻子搅得无奈,一眼瞥见沈谦也来了,拢着大氅立在门边,脸色不由僵了一僵,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带了怒气:“老三还是当哥的呢,老四就不是你儿子了,我偏疼过哪个了?!你快走开!” 喝令尚金芝的随身丫头和嬷嬷把她拉开,扬起棍子就打在了沈瑞的背上,一院子女子的尖叫声哭泣声顿时更加凄厉起来。 沈昀和田琝夫妻俩个这时也赶了过来,急忙上前一个拖住了父亲的手,一个扶稳了婆母,乱哄哄地问着:“这是怎么了,三弟哪里就惹了父亲生气了?” 好一片鸡飞狗跳的母子兄弟情深,沈谦挑挑眉,无趣地正打算转身,不想书房的门猛然被拉开,从里面跌跌撞撞地冲出个女子扑倒出来,扒在沈瑞背上,却是仰面哭着看向沈峻山: “侯爷,不关三爷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趁着三爷喝醉了……勾引他的,是奴婢的错,侯爷你要罚就罚奴婢吧……” 女子嘤嘤哭着,又从沈瑞边上跪着膝行到沈峻山脚下,咚咚地磕起头来,刚刚胡乱梳起的头发立时就披散了下来,不一时白嫩的额头就磕破了皮,鲜血蜿蜒而下,染得那女子一张惨白的小脸有如罗刹。 扶着尚金芝的大丫环红杏失口低呼了一声:“是三太太身边的鹅黄……” 鹅黄衣衫不整,匆匆而着,先前未散发时,低下去还清晰地看到她脖颈上留着明显的红印,任谁看了都知道刚才在书房发生了什么事。 沈谦紧紧盯着鹅黄身上那件还带着凌乱印褶的淡紫色衣裙,脸色骤然发黑,猛地转身疾走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6章 训媳 沈瑞最后还是受责了二十棍,那个叫鹅黄的丫头,却是自昨夜之后就无声无息地从内宅消失了。 武侯府中有明训,内宅女子一律不许入外院书房内。鹅黄不仅入了沈瑞的书房,更是勾着主子在书房里行淫,在一众下人们看来,实在是狐媚子太胆大,揪着机会就想跟爷们滚床想疯了! 真实的情况,实际只有两个人知道。鹅黄再胆大,也不敢违了府中的明训,她扶了醉酒的三爷往东风院走,三爷不肯去,非要回书房,还把她拉了进去。 三爷这样风神俊朗的人物,就是不抬位份,给他做个通房,鹅黄也是愿意的,只要三爷开了口,三太太再是不愿,也会肯了的。 只可惜她抓住了时机,半推半就地跟三爷上了床,却是没选对地点,也没有想到府里那条从来没有人违犯过的明训,惩罚的会是如此厉害…… 沈瑞不肯回东风院养伤,非要住在书房这里。 昨天夜里他喝醉了酒,却是第一回酒后失态,来扶他回东风院的鹅黄恰巧也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裙,当时他的脑子就混沌起来,眼前晃来晃去的,全是秦云昭一双盈盈若水的杏眼。 当时醉后欢娱,此时酒醒,却是浑然不想记起叫鹅黄的那丫头。既入了书房,又在书房中行淫,鹅黄必是一个死了。 沈瑞怏怏地提不起劲,却并不打算去给那丫头求情。鹅黄后来被母亲令人堵了口拖了下去,他隐隐地松了口气,他醉后虽然混沌,却还记着,似乎自己极致之时,搂着身下的女人叫的是“阿昭”! 不过一个奴婢,那丫头,处置了也好,瞧着昨天她维护自己的样子,这事想来也不会传出去……沈瑞趴在床上动了动,伸手去取放在床边短柜上的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不由“呲”了一声,手上的杯子没拿稳,咣地倒在桌上。 守在外面的余江正在打瞌睡,听到里面声响,连忙跑了进来,急急取了抹布将桌上的水渍擦了,又重新取杯子倒了一杯水喂到沈瑞嘴边:“三爷,你怎么不唤小的一声哪?” 三爷坚持不肯回东风院养伤,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是清楚的,昨天那事儿,要不是三太太一时急怒捅到了侯爷跟前,事情也未必就成了那样。 顶多就是三爷酒醒之后,和三太太商量着,私下里把这事偷偷给处理了,哪里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呢?侯爷镇怒,坚持用家法处置了三爷,虽然夫人、大爷和大太太一众主子求情,到底三爷还是挨了二十棍。 三爷挨了罚,夫人自然恼怒异常,鹅黄那丫头肯定没了活路。三爷也不过是酒后幸了个丫头而已,原来大不了以后多个通房的事,如今弄成这样,三爷没脸给鹅黄那丫头求情,更是迁怒到三太太那里了,怎么肯回东风院养伤呢? 现在这会还犯着脾气,就是东风院那边送来的补汤都让他一律不许接了来。 余江服侍着沈瑞喝了水,肚子里暗叹了一声:“三爷,小的还帮你温着鸡肉粥呢,是夫人叫人送来的,你这会儿用点儿?” 听到是自己母亲让人送来的,沈瑞这才点了头:“拿来吧。”余江忙不迭地去取了来,一勺一勺喂着主子吃了。 春晖院内,一众丫环婆子都守在门外,鸦雀无声,门内隐隐传来哭声。 姚玉兰呜呜哭着跪在尚金芝脚下,哽噎地几乎说不出话来:“是媳妇…当时一时…想岔了……媳妇也不知道……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府中的明训自你进门来,你大嫂没给你教过?你不知道你就由着你那点妒性,把这事捅到侯爷那里去了?!” 看着三儿媳妇哭倒在地,尚夫人努力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把手边的茶杯砸过去:“一时想岔了!就是你这一时想岔了,你丈夫扎扎实实挨了二十棍,打得皮开肉绽!这下你可满意了?可想顺了?!” 府里的明训,是早年就传下来的,起因似乎是沈家上上辈人中,当时因为内院一个女子入了书院,看到些爷们的书件后无意说露了出来,结果被沈家政敌揪住,差点没弄到家破人亡。 好在侯爷的父亲当时奋发以军功起身,这才把沈家挽救了回来,重得了圣恩。但是对这事也忌讳到了极点,明训今后内院一律不许入书房半步,违者重责。 当年沈谦去了兴州后,尚夫人想在他内院安插耳目,借着沈谦需要贴身照顾的原因,送了几个通房丫头过去。嫡母送来的,还指明是贴身照顾的,自然是长者赐,不敢辞。 可没过多久,沈谦就借着其中一个丫头被政敌买通,意欲入他书房窃密的事,自己也不处置,而是着人把那几个妖妖蝎蝎的丫头一古脑儿都拉了回来,送到了父亲沈峻山跟前,呈明事由后,说是嫡母所赐,不敢擅自打发,所以送回来让家中处置。 沈峻山大发雷霆,当即下令把那几个丫头都乱棍打死,勒令妻子再不许插手管沈谦的事。尚夫人被闹得大失颜面,心中一直记恨着这件事。 如今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被自己嫡亲的三儿媳妇还闹了这么一桩事出来,尚夫人真是新伤翻出旧疤,想着昨天的事还被沈谦看在了眼里,只怄得一口银牙咬得咯吱响。 姚玉兰的手帕已经被眼泪浸得透湿,捂在脸上又冷又黏得难受:“媳妇不敢……是媳妇错了……” “老三向来自律,自你进门,我可曾给你房里塞过人?是你自己给老三抬了两个通房,之后又揪着那两个的错处,发卖的发卖,打发的打发。” 尚夫人用手直指着跪在脚下的姚玉兰,恨得差点没吐一口血:“老三不过一时酒醉,被那狐媚子勾着了而已,若是个聪明的,当时就不该声张,事后悄悄处置了就是! 你倒好,硬是忍不住你那妒性,非要不管不顾地闹将起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你怕老三看上那丫头,想着借这事闹出来,让那丫头得不了一个好,近不了老三的身。 你这妒妇,你怎么就想不到这事闹出来,你丈夫也要被重责?!当着一院子的人挨了家法,你就有脸面了?把老三打得起不了床,你就满意了?!蠢货,蠢货!我当时怎么就选中了你这蠢人!” 尚夫人心疼幺儿,气怒之下话越说越重,姚玉兰哪里还敢分辩什么,只哭得泣不成声。 丈夫得知情由后前所未有地发了脾气,坚决不肯回东风院来养伤,就是东风院送去的吃食,也勒令余江一律不许接。是她当时昏了头,怎么就忍不住气性闹了出来呢? 这般把丈夫闹得和自己生分了,婆婆也对自己大为怨怼,今后可如何是好? 尚夫人只觉得心力憔悴,懒得再看姚玉兰在这里哭哭啼啼,唤了人进来,让她们把姚玉兰扶下去了,自己侧卧在坐榻的大靠枕上闭了眼。 墨梅瞧着主子脸色疲惫,连忙体贴地跪坐过去,给她捏起肩膀来。墨梅在按摩上很有一手,尚夫人满意地轻吁了一声,闭着眼享受着,突然张口问了一句:“墨梅,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墨梅心中一颤,手下丝毫不敢停顿,声音轻柔地答了:“回夫人,有八年了。” “若是我让你去服侍三爷,你可愿意?” 墨梅的手顿时停住了,跪在榻上就给尚夫人磕了个头:“奴婢是夫人的人,夫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尽心去做什么,必不会丢了夫人的面子,负了夫人的期望。” 尚夫人听她声音沉稳,并没有露出什么狂喜,知道这丫头的心性是个稳得住的,比起姚玉兰那娇躁性子不知好了多少倍,暗自点了点头:“你知道分寸就好,这事回头我还得跟老三那里说说去。” 意思就是这事不算定下来,等沈瑞那里答应了才行。这也是尚夫人多考虑的一分,墨梅是她手下第一得用的丫头,若是老三看得中,那自然是好的,索性扶了她直接做了姨娘,也能煞煞姚玉兰的性子。 若是老三看不中,她手下还有另外几个大丫头呢,只管备着让儿子挑了去,总好过天天对着那妒妇。她赏下来的丫头,谅姚玉兰也不敢再乱闹什么! 堂堂武侯府的三爷,身边通房都没有一个,若是媳妇贴着心还好,偏这媳妇又是个蠢的,也忒让老三难受了,还不兴给他身边添两个可意的人么? 墨梅心里虽然跳个不宁,面上还是沉沉静静地谢过了,三爷年青俊挺,屋里头又是个干净的,要是夫人做主,她过去也是有几分颜面的,这可是大好事! 现在她万不能像三太太那样倔头犟脑的闹出事,只须安心等着就是了。想来三爷也不会不给夫人这个面子,何况还是在这件事后,三爷因为三太太捅出了这事,正是恼着那边呢。 这个时候要能过去,正好是下了三太太的面子,又合了夫人和三爷两个主子的意,有这两人能给她撑腰,她在东风院的地位可就跟寻常那些通房不同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7章 “阿召” 杨嬷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了墨梅一眼,见她垂了头轻眨了一下眼,就知道夫人并没有睡着,于是放低了声音禀报:“夫人,昨夜里关在柴房的那个小蹄子要怎么处置?” 大年节下的,还未出正月,有些事需要忌讳,因此杨嬷嬷昨天只是让人堵了鹅黄的嘴,把她拉到静房搁了一夜,今天再过来请主子示下。 要不是这丫头,老三也不挨了他老子打的那二十棍!尚夫人才平顺的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每天一碗水一个馒头,着人看着她,不许她寻死,出了正月再好好处置这贱婢!” 看来那小蹄子也不过是十来天的命了,杨嬷嬷恭敬应声退下了。 武侯府内院的静房,是专门关押犯错的丫头婆子的,听说也有不少在里面寻了死的,僻静的小院里阴气森森;鹅黄不由把身子又蜷紧了一些。 昨夜自从三爷被侯爷提拎出去后,鹅黄就心中发寒。她是姚府的家生子,随着姚玉兰进了武侯府后,慢慢从三等丫头提为一等丫头,自然也知道武侯府中有这么一条明训。 她本来以为,规矩在那里,抓松抓紧不过是人力可为之事,没想到侯爷会因此大发雷霆,把三爷揪出来就打。对三爷尚且如此,对她一个低贱的奴婢想来自然更不会轻饶了。 左右是个死,不如赌一把,所以昨天她才冲出来,拦在侯爷面前把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只企盼三爷能念着她这份情,等事情过去后,把自己给搭救出来。 可惜她到底是失望了,一连几天,她都是被拴着手脚丢在这里,一天只有一碗清水一个馒头。她是家生子,自然知道这样的意思,这不是惩罚,这是在正月里还忌讳着,所以拖着留着她的命! 等到出了正月……鹅黄又惊又惧,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热,看守的婆子怕她病死会晦气,请示过杨嬷嬷后,给她请了个大夫来,灌了一帖药下去,第二天看着就好了。 看守婆子不由忿忿念叨了起来:“穷折腾什么,累得我这老婆子还要给你煎药受累。就是急着想死,也不过等上几天就是,没得现在给主家带晦气……” 鹅黄发了一身虚汗,又没个梳洗的,浑身粘黏黏的难受,听着那婆子念叨,突然就哭了起来:“我不想死!我要见夫人,我有重要的事跟夫人禀报,求夫人饶我一命……” 看守婆子只当她病后神智不清了,一开头并没有当回事,可鹅黄却咬牙不肯再喝药,也不肯吃东西。 她病后本来身体就虚,再这么一折腾,眼看着就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了,看守婆子怕她真死在正月里,自己会挨挂落,连忙禀了杨嬷嬷。 杨嬷嬷不敢擅专,只好瞅着空子请夫人示下。 “重要的事?” 前两天问了三儿愿意,尚金芝已经把墨梅已经赏给他开了脸。可瞧着老三脸色不变,心里却明显郁郁的样子,尚夫人心里也不舒服,这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此时正闭着眼让红杏给她按着头。 听到杨嬷嬷来报,尚夫人眼皮都没有睁开一下,冷冷嗤笑了一声:“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才爬了爷们的床,这才几天,今儿个就敢说肚子里有了不成?” “那小蹄子说,是三爷那天夜里酒醉时说了些话出来……” 这个年节,因着这件事夫人可不好过,可要那贱婢死在正月里也不行,怕主子忌讳,回头来寻自己的不是也不好。杨嬷嬷不敢抬头,低声继续禀报:“她说那些话事关三爷……” 尚夫人已经猛然睁开了眼睛:“祖宗定的这规矩果然是对的,内院就是不该踏足书房!我倒要看看,这贱婢进了一趟书房,还揪着老三什么把柄了不成!” 其实就是那贱婢一时揪住了老三的把柄也是无用的,左右她就是个死人了。尚夫人只是恨意难平,心里恶了这口气,所以想弄清楚这贱婢还有什么依仗敢这般作死! 鹅黄六神无主的哭喊了一回后,没想到真把夫人喊来了,顿时眼睛一亮,顾不得手脚上还缚了粗麻绳子,咚地一声从榻上滚下来,连连给尚金芝磕头:“夫人,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奴婢一命……” 尚夫人过来,可不是听她认错求饶来的,瞧着这贱婢不过几天工夫就瘦得脱了形,一身腌里腌臜的,身上那条淡紫色的裙子也因为几天没换过,揉得皱巴巴的,还沾了成片的污渍在上面,根本就没了那天夜里那副娇柔样儿;尚夫人不由皱眉掩了口鼻。 杨嬷嬷怕鹅黄会扑来冲撞了主子,连忙拦在了头里:“鹅黄,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跟夫人禀报吗?还不快说!” 鹅黄猛然停了磕头,眼中生出了希翼的光亮:“夫人,若奴婢说了,求夫人饶奴婢一命!” 还敢拿捏起主子来了!尚夫人脸色不动,杨嬷嬷已经抢上一步说了话:“鹅黄,你若不说,老婆子我即刻就找黄牙婆来把你提了去!” 这黄牙婆,专收大户人家里犯错的丫头媳妇子,一剂哑药灌下去,或是卖到那最下贱的窑子里,或是远远卖给那山里娶不起媳妇的人家,听说多有几个兄弟共一个女人的。 这内宅中的阴私事,鹅黄也是有耳闻的,要被主家卖到黄牙婆手里,那下场可是比死还要惨上百倍,鹅黄打了个寒噤,呜呜哭了出来。 她一个丫头,自幼长在内宅,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到底见识有限,吃这一关一病,心神已经大乱,被杨嬷嬷这一吓,更是害怕起来,哭着就把那天的事说了:“三爷那天醉酒后虽然要了奴婢,可是叫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尚夫人脸色一变,连忙喝了一声:“住口!” 身边扶着她的红杏慌得连忙敛手退出了静房,杨嬷嬷也低头退到了门外,将门虚掩上了。尚夫人眼中眸色不定,狠狠盯着还在不停哭泣的鹅黄,半晌都没有出声。 她是亲娘,自然知道,自己这儿子心里有了人,不来她这个亲娘面前提起,却是在醉酒后把丫环当成了那个女人,那必然是因为那是女人是他不能得的。 武侯府的三爷,堂堂正四品的户部侍郎,正值青春,虽然有了正妻,若是想要,除了纳妾,自是还有平妻、侧妻可以娶的。 什么样的女人是他不能得的?除了身份高贵,就是身份忌讳!身份属于这两层的女子,这名字都不能传了出去! 扫了一眼虚掩的门,尚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缓缓问了出来:“那天,他叫了谁的名字?” “三爷当时叫的……” 鹅黄抽泣着,回忆起当时三爷极致时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的说的话,“阿召…阿召,我喜欢你……我好快活…快活极了……”,那样让人面红耳热的情话,让她心中悸动不已,哪怕当时她模糊听到的是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三爷当时叫的…是‘阿召’……”鹅黄哽噎着把记忆中那名字说了出来,又忙忙地磕起头来,“夫人,求夫人饶了我吧,当时实是三爷强拉着奴婢进书房的……” 尚夫人没心思听鹅黄再在这里哭啼,让人继续堵了她的嘴,看严了她,不许任何人来探望。自己转回春晖院,只紧蹙了眉头急思,这京都中可有哪个贵女名字中带了个“召”的? 老三从小到大向来让人省心,两个儿子中他最有出息,又自有主见,这一路仕途走去,三四十岁就入阁拜相是极有可能的。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竟让他醉酒而寻,这几日瞧着也是一直心中郁郁。 她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忧在心头。但凡有一丝可能,她也愿意把那女子寻了来,哪怕是做个平妻,只要老三能心情畅快,姚家那边,她自会去说服的! 姚玉兰这蠢人,生生把老三推得生分了,姚玉兰膝下可还没有嫡子哪!平妻所生的,也是嫡子,只要老三爱重,她自会把姚玉兰囿在身边管束好,哪怕让姚玉兰再生不出孩子也行! 只要让老三了结一个心愿,他与那女子能情股意合之下,后宅无忧,只会更为老三助力,到时何愁他家宅不兴?只是这叫“阿召”的贵女到底是谁呢,莫不是哪个姑娘的小名? 尚夫人一时想不到京都有哪位贵女名字或小名中有这个“召”字,青罗却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夫人,三爷在墨竹院揪着四爷吵起来了!” 墨竹院是沈谦的院子!尚夫人腾地站了起来。 老三这几天是怎么了,从来让长辈省心的人,这几天竟是不省心地闹腾了几回!以前他对老四那里虽然不咸不淡,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老四升官又调任回京都,老三心里应该是憋闷了一口气,可再看不过眼,只管私下里动手脚就是了,怎么还在明面上吵起来了呢? 男人们吵起来肯定动手,老三才挨了家法,又不像老四那样皮粗肉糙地经摔打,这打起来可怎么得了! 尚夫人急忙带了人急匆匆地直奔墨竹院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8章 兄弟阋墙 这几日开朝,朝议的是南城布政使的事。 南城布政使袁望缠绵病榻半年有余,年前再次上书进京,求乞骸骨以病致仕归乡,皇上当时就派了特使前去慰问。年后特使归来,言称袁望确实病重,皇上这才恩准了袁望的上书,可派谁去南城任布政使又是一个问题。 按说布政使是一方大员,正该是众人争抢的位置,可南城地处大夏西南边陲,天气潮热,终年不寒,山高林密、雨多雾深,听闻瘴疠横生,非近壤之人多有水土不服之症。 在袁望之前,已经有两任布政使病重在任上了,袁望任职时间最长,这次却是直接病重乞归骸骨致仕,想当官,也摆一方大员的威风,也得有命当才是啊。 何况南城毗邻象南国,那是个蛮化之地,虽然象南国已与大夏缔结国书,时不时的,两处边界也小有摩擦,又不是兵事,多是民事,一个处理不好,就够布政使喝上一壶的了。 这位置,惯来就是个但求无过,不求有功的位置,不求有功,又何来升迁?既无升迁,那么万里迢迢地去南城那瘴疠横生的地方当官,除非人傻了! 有能力的不想去,孬的又不敢放去,加上各人护着各人的势力,怕去了那里惹祸,反遭政敌攻讦,一时间吏部竟是定不下人来。 关键时刻,竟是中军都督沈谦上了奏折,举贤不避亲,举荐自己的三哥沈瑞过去!吏部尚书张开源立时采纳了他的建议,把提奏报到了朝堂上。 大皇子虞泽元本想着虽然私下跟老七闹掰了,可沈家最先是向自己靠拢的,应该还是会靠向自己这边,不提防沈谦这抽冷子一下举了沈瑞出来,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沈瑞若还任户部侍郎,他自然大有倚重的地方,若去了那瘴疠之处任个布政使,纵使自己当家手掌一方政务,对他来说,并无多大用处。 朝堂上几派之人争论不休,沈瑞自己却只能沉声不语,等到末了皇上亲问:“众卿议论纷纷,不知沈侍郎自己是何意?” 沈瑞能说什么,当然只能叩首回答:“臣惟谨守本分,愿为陛下分忧。”不说自己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单看皇上觉得要不要他来分忧了。 也不知皇上是朝议争论听得烦了,还是有人曾给他进过言,竟是直接就顺口定了下来:“如此甚好,那就着吏部拟牒任命,沈瑞任南城布政使,尽早择日赴任。” 皇上金口一开,一干朝臣再无异议,沈瑞叩谢皇恩后回了府,心里却是愤怒的。 他是打算过几年在户部把脚跟站稳了,再外任一方大员,几任后出了成绩再回京都,位置可往上跃为三品;却不是现在就出京都,更不是去那劳么子南城当布政使! 要不是沈谦突然上了这一本,吏部怎么会把自己作为人选抛出来?朝议中又怎么会有那些大人对自己去就任乐见其成? 因此盯着沈谦也回来了,沈瑞自然气怒地上去责问,直斥沈谦是庶不容嫡,心思阴险。 “你回了京都,就想着使计把我赶出京都!这一回是我,下回就是大哥了吧?你以为把我们都弄出了京都,这武侯府就是你一人的了吗?” 沈瑞忿然怒斥了一通,沈谦只当没听到,扬手拎了他的领子就要把他搡出去院子,直到沈瑞说了这一番话,沈谦才终于忍不住讥笑出声: “你当我真稀罕这侯府?以我平定血羯之乱的功劳,早可以封侯,是谁在其中做了手脚,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心怀妒意,嫉妒我比你位高,这也罢了,凭你还敢说我心思阴险?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我心思阴险,也比你心思龌龊来得好!” 沈瑞一怔,不及反驳,沈谦已经提了他的领子把他拉近脸前,压低的声音却饱含了怒气:“阿昭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你的弟妹!若你再敢动什么不敢有的心思,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沈瑞下意识地就矢口否认:“你胡说什么!” 沈谦怒极而笑:“我胡说什么!前儿你为什么会睡那个丫头,你当我不知道?!” 那丫头……沈瑞脑中飘过一身浅紫罗兰色百蝶撒花的衣裙,一双盈盈水润的杏眼,嘴里却依旧否认:“你自己心思险恶,那丫头跟阿昭有什么关系?你别当人是傻子,要不是你设计,父亲怎么会愿意让你娶阿昭……” 话未说完,沈谦已是一拳重重捣来:“不许你唤‘阿昭’!我设计娶阿昭,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想觊觎她不成!之前我忍着不说,那是我和阿昭名份未定,如今我们名份已定,你给我收起你那龌龊心思,要敢再肖想她半分,别怪我不念血缘亲情!” 沈瑞被一拳打中肩膀上,只觉得肩膀麻了半边,顿时气极反手还击:“你这卑鄙小人,你本来该娶的就是独孤玉蝉,根本不是阿昭,何来我肖想她之说!” “我倒不知道我自己的亲事,竟是能由你来定了!”沈谦想着先前父亲旁敲侧击的暗示,这时听到沈瑞这么一说,哪还想不清楚沈瑞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架住沈瑞的还击,曲肘一拐又是重重撞上了他的胸肋。看着他捂住肋下踉跄后退,冷笑一声,大踏步上前又是一拳打出:“你想好的盘算,把独孤玉蝉栽到我头上,你想怎么样?休了你妻子娶阿昭,还是娶她当平妻?你也想!” 沈瑞双臂交格,勉强架住沈谦又击出的一拳,咬着牙怒瞪回去:“凭什么我不能想!我与她同舟同骑同车,她数次救我于生死,你怎知她对我没有情意?凭什么我就不能想!要不是你先下了手,我一定能娶到阿昭!” 沈谦脸色铁青,暴喝一声,一拳呼啸而出,沈瑞再也招架不住,被击得倒飞而出,倒伏在院门口,门外已经传来一声惊怒:“住手!” 尚夫人看见院门口风向不对,早早就甩开了身边丫头婆子的手急步跑来,此时更是慌得一把扑了过去,将跌在地上的沈瑞紧紧护在自己怀里,眼神如冰刀般地看向沈谦:“孽子,你要打死你嫡兄,索性把你嫡母一起打死算了!” 沈谦立在院中,双拳捏得咯吱响,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是紧紧抿住了嘴。他要封侯,他要带着阿昭单独开府另住,不敬嫡母的名声,他现在还担不得! “母亲误会了,三哥将任南城布政使,前来与我话别,另外找我一试拳脚而已,何来打死嫡兄一说?”沈谦立即稳下心绪,沉静地开了口。 老三要去南城任布政使?尚夫人不由一惊,低头看向怀中的儿子:“瑞儿,你……” 沈瑞一眼扫过母亲身后那群丫环婆子,已经清醒了过来:“母亲,今日朝议已经定了,由儿领南城布政使之职,择日上任。儿确实是来跟四弟话别的,一时手痒,与他较量了几下拳脚。” 圣意已下,若是传出他不忿沈谦举荐,回府后与沈谦争执动手的事,只会让皇上对他徒生恶感,当着这一群人的面,他只能顺着沈谦的话遮掩过去! 尚夫人明显感觉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过看沈瑞也这么说,立时想了个明白,将脸上的神色缓了缓:“既是兄弟切磋,也该注意分寸!老四,你下手未免太重了!” 沈谦敛了脸上神色,冲沈瑞一抱拳:“三哥,对不住了,若有下回切磋,弟一定注意分寸!” “若有下回”这四个字,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沈瑞盯着那双幽黑似深潭的俊目,听出了沈谦话里的警告,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滚。 尚夫人忍不住暗中咬牙,这野种将老三打成这样,竟想用一个切磋混赖过去,真是欺人太甚!她当着这群下人的面不能多说什么,可无论如何,也要侯爷重重责罚那野种才成! 尚夫人令人先扶了沈瑞回了自己的春晖堂,急召了大夫来给他诊伤上药,等知道儿子这冷不丁地要去南城任布政使,竟然是因为沈谦上折举荐,不由气了个倒仰。 沈谦这是回了京都,打算来算旧账了吗?南城那是什么地方,教化未开,瘴疠横生,他这是要逼着瑞儿去送死啊! 尚夫人让人打听到侯爷回了府,立时就把沈峻山请了过来,摒退了所有人出来。过得半个时辰,沈峻山从内室出来,沉着脸往书房去了,让人唤了沈谦过去。 红杏守在门口不敢进去,听到尚夫人在里面唤人了,才半低了头进来:“夫人。”听着尚夫人声音嘶哑,先捧了一杯****上来,偷眼见她眼睛红肿,似乎刚才狠哭了一场,心头一跳,不敢多话,只悄悄绞了冷水帕子上来,帮尚夫人敷了眼睛。 尚夫人又着人去问了侯爷的去处,得知已经叫了沈谦进了书房,这才放缓了脸色,吩咐红杏:“让厨房做几道补气散淤的药膳来,请三爷今儿就在我这里用饭。你先把三爷请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红杏连忙应声下去了。不一时沈瑞就带了一身浓重的药酒味儿走了进来,瞧见母亲眼眶还有发红,低了头认错:“母亲,都是儿子一时冲动,惹得母亲为儿受累了。” 尚夫人抬眼细细看着儿子,突然开了口:“老三,你告诉我,你幸那丫头时,口里唤的是‘阿召’是谁?” 沈瑞乍然一惊,抬头看向尚夫人,脸色一片煞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39章 踢远 尚夫人瞧着儿子紧紧抿着嘴唇不肯说话,幽幽叹了一声:“我在进墨竹院的时候,刚好听到你说的那句话。” 当时沈瑞在急怒之下声音不再压低,被赶来的尚夫人听了个正着,他叫的是“要不是你先下了手,我一定能娶到阿昭”…… 房内一时静默无声;半晌才响起了尚夫人有些疲惫的声音:“瑞儿,你跟娘说,你那天夜里唤的‘阿召’,唤的是秦云昭吧。” 难怪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有哪家身份高贵的京都贵女名字中有一个“昭”字,原来根本就是她想错了,不是身份高贵得沈家攀不起,而是身份忌讳! “瑞儿,你糊涂啊!那秦云昭已经是跟老四定了亲,明摆着以后就是你的弟妹,你不该生这样的心思!容颜美丽的女人这天下何其之多,你若喜欢,娘便花一笔银子给你买上几个来就是,你何苦要惦记着那人!” 尚夫人一番话说得苦口婆心,沈瑞却猛地抬起头来:“母亲,不一样的!阿昭跟那些女人不一样的!” “不过是长得美些而已,有什么不一样……” 尚夫人的话说到一半,却陡然断了,惊诧地看着儿子眼中已经蒙了一层深深的痛苦。 “母亲,阿昭和那些女子不一样……儿子喜欢她,前年冬天,她第一回来京都的时候,儿子就喜欢上了她,那时候,她还没有跟老四在一起……” 沈瑞一手扶额掩住了自己的眼睛:“母亲,儿向来自持,原来也从未想过,会对一个女子这样动了真情。我原想…原想娶她回来的,要不是老四他突然玩了那一出惊马救人的把戏……” “啪”的一声,沈瑞愕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左脸上浮起了五道鲜红的指印。 “愚儿!你可知道这件事要是被抖出来,你的名声、你辛辛苦苦多年的努力就全都完了?!”尚夫人收回颤栗的手,紧紧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她再是九天仙子,现在也已经定了名份!她是你的弟妹!” “娘,阿昭她……” “跪下!”见儿子还执迷不悟,尚夫人气得捂住了胸口,只觉得一颗心噼波跳得厉害。 沈瑞“扑通”一声连忙跪下:“娘,你千万不要动怒!”几下膝行到尚夫人跟前,用手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尚夫人怎么能不气?她千挑万选,才选中了秦云昭这个人选给沈谦,原来还想着怎么才能把两人凑作一处,没想到沈谦自溺声色,与秦云昭定了名份。 自己暗中推动也好,沈谦自个儿愿意也好,亲事既然成了,此时再无更改的可能,可偏偏老三这时会露出心思,他竟是早就瞧中了秦云昭!如今还把心思撕掳到了沈谦面前! 这教她怎么不气?! 老三一向孝顺又知分寸,若早报知她这事,大不了她就把秦云昭抬作老三的平妻,只要老三喜欢便好。 可老三一直压着心事没说,这时透出来已经晚了,他却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等老四娶了秦云昭进府,瓜田李下的,要是惹出什么事来,那就是一个身败名裂! 尚夫人见儿子孝顺地给自己拍着背,细瞧着他儒雅英俊的眉眼,心中一酸,又是一软:“瑞儿,算是娘求你了,把这心思放了吧!” 想着儿子要去南城任职,此时尚夫人倒是庆幸起来,远远地离开京都也好,男人哪有那么长情的,多见几个新鲜的女子,也就慢慢能把这心思搁下了。 沈瑞为母亲抚背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她鬓边已经有几根白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浓烈的悲恸,慢慢地垂下头去不语。 他放不下。在阿昭第一回救他以后,他以为自己只是想拉拢一个高手为己所用,却不知何时,阿昭的身影已是慢慢入了他的心。 不是跟姚玉兰相敬如宾的淡然感情,也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浓如烈酒的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原来这才是男人的爱!没有什么举案齐眉,没有什么相敬如宾,只是想抱着她,拥有她,一辈子…… 尚夫人抚着儿子的发顶,却只以为他是默认了,细细想着前后的事,心里已经定了主意。 这件事,叫做鹅黄的那个贱婢半知半晓;先前自己奔去墨竹院时,虽然甩开了丫头婆子们跑到了前头,可红杏和杨嬷嬷先前一直是扶着自己的,之后大概落后了一小段距离,也难保她们当时没听到瑞儿那句话。 这世上的聪明人多,哪怕只听到半句一词的,要是往深里一联想,怕是会被猜出个七七八八。这件事绝不能泄漏出去,哪怕只有一丝可能,都不行!尚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书房里,沈峻山却胸口憋着一口闷气,吐不得咽不下,看着垂首立在自己眼前的四儿子,重重地开了声:“为何要举荐你三哥任南城布政使?你可知兄弟阋墙,家破不远!” 兄弟阋墙,那也是沈瑞那混账惹的,谁让他竟然还敢觊觎阿昭!秦思源前来拜访的那一日,阿昭盛装而来,沈瑞的眼睛就黏了过去,之后还不自量力地想跟自己斗酒,偏偏醉后还拖了个穿着跟阿昭差不多颜色衣裙的丫头行下那事! 若他还忍得下,那就不是男人了! 沈谦抬眼看向沈峻山,声音半点没有波动:“父亲何出此言?我举荐三哥过去,自然是为了沈家好。” 沈峻山脸色更沉,勉强忍了忍,先伸手端了茶喝,才克制住了自己:“好,你说,为什么是为了沈家好?” “自上林苑春宴之后,两位嫡出的殿下暗中已经各主其事,父亲你先前一直让三哥跟那边联系,如今却是夹在其中难以决断。” 如今确实如此,本来是一股绳子,现在分成了左右两条,无论跟了哪一边,都会得罪另一边,沈家现在确实难做;沈峻山不由暗自点头。 现在庆幸的是,沈瑞当时一直拿捏着分寸,而当初打算跟宝怡郡主那边的联姻并没有成,沈家在其中尚踏足不深。 “所以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把三哥远远送到南城,让沈家先抽了一只脚出来再说。” 在两位殿下的眼里,虽然同样的品级,南城布政使还是一方大员,可这位置却是没有朝中户部侍郎的位置重要。原来又一直是沈瑞跟那边接近的,这样一来,沈家在两位殿下的眼中,重要性自然降了一等。 “可此时想抽身上岸,哪有那么容易,你忘记先前你在兴州之中,朝中有人借杨承业下黑手的事了吗?”沈峻山摇了摇头。 “父亲,我们并没有抽身上岸,只是踏出了一只脚,站着不动而已。父亲你先前表露出看重嫡系的态度,两位殿下都是看在眼里的。”沈谦不紧不慢地继续分说着。 “沈家有这态度,但是现在又不算很重的筹码,两位殿下虽然不会另眼高看,也不会轻易让这筹码被别人吃掉就是了。” 沈峻山猛然凝住,这是在几位皇子的博弈中暂时先寻找了一个平衡点,至于以后如此,却是可以边看边行事了,这样虽然不像别人那样有顶尖的从龙之功,却也是一个稳妥的办法。 沈峻山心里已经觉得这样一来,确实是好事了,可想到南城,忍不住还是有些担忧:“南城那边雾瘴易病,老三又是打小习文,我怕他过去……” 沈谦想起尚金芝说的那个“皮粗肉糙”,虽然没指着名儿,也知道这词是冠在自己身上的。自己自十三岁赴兴州从军,因战功而起身,自然是“皮粗肉糙”了,沈瑞这种进士出身的,到如今在父亲眼中都是身娇肉嫩的吧。 沈谦面上淡然:“父亲不用担心,母亲那里自然会给三哥多多准备相应药物和人手的,再说,三哥早已成家,也不是小孩子,他该知道如何保重。” 只要在南城熬过一两任,看着京都的形势,沈家可以为沈瑞疏通关系再回京任职,到时形势也明了了,在地方上的资历也有了,回来必能再上一阶。 老三这性子,虽然也沉稳,到底还是不如老四,还是要多放出去磨炼磨炼才好。沈峻山心中点了头,嘴上还是责怪了沈谦一句:“你既然有此考虑,也应该先跟家里通个气再行举荐。” 若通了气,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少想法来,怕你们不舍得,反而误了事情。沈谦心里看得明白,面上微显出些愧色:“儿子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后,时间紧急,一时也来不及了,只能先行举荐。儿,请父亲责罚。” 沈峻山摆了摆手:“你肯立足大局为家族着想,是好事,我罚你做什么。只是你母亲和你三哥那里一时有些没想通……对你有些误会,你…莫往心里去。” “儿不会。”沈谦低头应了,跟父亲这边告了退,转身就换了身衣服往元宝胡同去了。 吏部尚书张开源是四皇子的岳父,从四皇子虞泽弘那里,沈谦自是清楚,等到三四月间,吏部还会调换一两个布政使的职位,那几个职位,离京都不远,俱是繁华富庶之地,比南城布政使的位置要好。 可是,他等不及了!沈瑞敢对阿昭动念,他就是要即刻把沈瑞踢得远远的,让沈瑞三四年都不能再在他们面前碍眼! 他跟父亲说的理由是拿得出手的,毕竟家族不能倒,被这冠冕堂皇的帽子一压,他就是要沈瑞不得不憋屈地把被他打落的牙齿硬忍着给咽进肚子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0章 何须烦恼 沈谦想着先前沈瑞质问自己的“我与她同舟同骑同车,她数次救我于生死,你怎知她对我没有情意?”这句话,心里忍不住就有些堵。 当初阿昭生气来京,去白城那一路上是跟沈瑞同船而行,到了白城,更是救了沈瑞的命。那里阿昭正跟他断了情,细算那几个月,果真是跟沈瑞同舟同骑同车。 沈瑞与自己年纪相当,一身儒雅混合着清贵之气,不像他这般带了凶煞,沈瑞那样儿的,才最是易迷小姑娘的模样。阿昭她心里,当时可曾起过涟漪? 若非沈瑞早已成亲,阿昭又因为送信来了兴州军中,被自己捕了心,他们是否真会有情意呢? 明知道阿昭已经跟自己定了亲,就是自己的人了。沈谦这一下子被沈瑞说的话乱了心,竟是硌硌的不舒服;等进了元宝胡同的秦宅,脸色还是带着几分沉,只想将秦云昭紧紧抱在怀中说会儿话。 秦思源出去跟兵部几名同僚喝酒去了,铁心兰在家里迎了沈谦进来,心里有些猜忖:沈谦今天看来心情不好? 果然沈谦行礼过后,问了秦云昭在屋里头,说了声“我去看她”,摆手不让人跟来,起身就熟门熟路地走过去了。铁心兰看着愣在身边的两个管事媳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算了,反正两个已经定亲了,感情多亲近点才好。 银沙和碧螺两个守在门外小次间里做针线,瞧见有人影,连忙站起身来,沈谦却是冲她们警告性的冷冷一瞥,冻得两人一个激灵,立在那里不敢靠前,这才自个儿轻轻撩了帘子进屋去了。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明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可被沈大都督那一眼杀气一慑,又不敢跟着进去。 “应该无事。”银沙拉了拉碧螺,“沈都督是从前院来的,太太肯定知道他来了,也没支个人过来带路,那就是沈都督不要人在旁边的意思了。” 姑娘并不喜欢在房里留人,要是有什么,姑娘也会唤她们的;何况那是未来的姑爷,想来应该是不要紧吧。碧螺想通了这节,点了点头,把两张小杌子挪到靠门口处坐了,与银沙两个支楞着耳朵继续做针线。 秦云昭倚在窗户边,也在认真地做针线。听到打帘子的声音,有些不满地抬了头:“不是让你们不用进来吗?”她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在做什么。 没想到一抬眼却看到沈谦高大的身形立在门边,一双眼幽幽深深地看向自己。秦云昭不由一惊,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针线往身后一藏,有些嗔怪:“你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 她的耳朵一向很灵,虽然自己脚步声极轻,要是注意,还是听得到的,看来是手上的活计牵住了她的心神。沈谦几步走近,伸手就去取她藏在身后的针线:“在做什么,这么出神?” 自认识秦云昭以来,沈谦基本就没见过她拿线,刚才一见自己又是藏着的那动作,顿时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没什么,你不许看!”秦云昭心里正在发慌,一时没注意到沈谦的脸色不好,又挡不住沈谦的手,看着手里的针线活计被他抢去,只得提醒了一声,“上面还别着针呢,你小心扎了手!” 沈谦拿在手中看,是几片暗蓝色细滑的丝绸料子,那种适合贴身做小衣的衣料,缝的样式却有些古怪,前面有些凸出,像一个囊袋一般,侧旁还开了个口子。 沈谦伸指弹了弹那处开口,一脸疑惑:“这是缝的什么?” 秦云昭的脸忍不住有些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低声说了:“给你做的内裤。” 这里的内裤,就是宽大的牛鼻裈,除了遮羞,并没有别的功能。秦云昭想着自己要远行航海,有心想给沈谦留下几样贴身的物件,奈何她根本就不会绣花,想学着人家做个荷包随时佩带在身上,可谁会带个光面的不绣一丝图样的荷包呢? 幸好秦云昭缝衣服还是会的,而且针脚也缝得细密,想来想去,就决定给沈谦做几条前世那种四角的囊袋内裤,咳,那个身为未婚妻,自然要关爱关爱未婚夫的生理健康嘛。 “内裤?”沈谦瞧着秦云昭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却软软地沁出甜意,“是贴身穿的?” 他马上想起了重寒山一行,无意窥见的身上仅着小衣,从温水潭里跳上岸的秦云昭。 当时她身上的小衣着了水,都湿哒哒地沾在身上,将她姣好的身材都展现了出来,那纤美的腰线下,就是一条半透明的小裤,紧紧附在她滚翘的娇臀上,让他当时就鼻腔发酸,流了鼻血…… 沈谦不自觉就放低了声音:“做的差不多了,我来试试合不合适?” 这是贴身的衣物,他居然想在这里试!秦云昭剜了他一眼,转念想着自己虽然…对他的尺寸估摸过,可万一有哪里不合适呢,不如趁早改。 免得这混蛋因为是她亲手缝的,不合适也往身上穿。这么一想,秦云昭转身从一只盒子里翻出一条已经做好的本白色四角裤递了过来:“这是已经做好的,不怕冷你就去试试,要有哪儿不合适,赶紧说出来我好改。” 沈谦笑眯眯地接了裤子,秦云昭忙把他推进内室去了,又怕他不知道怎么穿,小声交待了一句:“开口子的地方,那是前裆。” 前面开口子?沈谦笑着应了,在屏风后褪了下裳,把那条四角裤穿在身上,轻轻系了穿在裤头上的布带,发现尺寸正好,自己的要害,刚好被柔滑的布料给细心托住了,很是舒适。 拨了拨那口子,沈谦马上就明白了开口的用途,不用解下腰带,就可以掏家伙出来小解,确实是方便。沈谦把四角裤褪了下来,拿在手中紧紧捏了捏,小心地放进了前襟内袋里,满心都笑开了花。 男人在里面试内裤,秦云昭针线是做不下去了,佯装镇定地取了本书坐在窗户边看着,见他出来,努力端正着脸色问他:“怎么样?有哪里要改的?” 沈谦伸手就把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很合适,尺寸很贴身,你的手真准……” 秦云昭臊了个大红脸。她又没给他量过,贴身衣物他说合适,说她的手真准,还不都是意指她帮他的那几回。秦云昭羞恼得牙痒,拉过他的手就咬了一口。 沈谦任她咬着,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她,几乎将她扣进自己身体里:“阿昭,我心里好欢喜……” “这时欢喜,以后可不许后悔!”秦云昭松了口,将脸埋在了男人的胸前,“以后你要敢弄些姨娘通房的进来,我就……” 沈谦猛地寻了她惹人恼的樱唇狠狠吻了上去。阿昭,他的阿昭,会为了他做女红,给他缝制贴身的衣物,想一想,他就觉得心中有春风拂过,有百花徐徐盛开…… “怎么办,我舍不得放你出去了,怎么办,阿昭?”沈谦碎碎吻着秦云昭的眉眼,呢哝轻喃;若会仙术就好了,他真想把阿昭变小了,随时带在他的身上,等到两人独处时,再把她变回来,任他亲个够,任他恣意怜…… 秦云昭双手搂在他脖子上,腻在他怀里,嗓音已被撩得带出了软侬的娇媚:“等我这一趟回来,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我才不想被你养在内宅里呢,会被养废的。” 她虽然过京都来了,但是清荷坊的股份还在,她还有珍琅阁,今后还会有整整一只船队。如今虽然不用再去打猎维生,可是她并不想闲下来。 等到跟沈谦成了亲,两人情浓,她也舍不得他,不出海那就做别的事吧。她已经托四皇子帮她在京都附近寻摸几处好庄子,打算看着合适就买下来;管理珍琅阁的闲暇,在京都边上种点果树,养莲养鱼,养鸡,还要养几只厉害的狗,想来日子也不会过得闲闷。 鼻尖被亲昵地一点,沈谦带了丝哑的磁性声音传来:“野丫头,在想什么呐,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秦云昭不满地一口咬在沈谦的侧颈:“在想我要买几个庄子,继续回去做我的农女,才不要被将军什么的养成笼里的金丝雀呢。” 沈谦哈哈笑了起来:“在想嫁妆庄子了?好啊,还要养只喜欢咬人的小奶狗儿,就像你这样,咬得人心都痒痒的……” “小奶狗儿”愤怒地爆发了,沈谦带着肩头胸前几处咬痕,乐滋滋地回去了。 他真是杞人忧天了,哪来什么如果、若是,阿昭是他的,阿昭爱的就是他,这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他何须烦恼! 烦恼的是尚夫人。既然得知了三儿的心思,鹅黄必是留不得了,就是当时紧跟在她身后去墨竹院的杨嬷嬷和红杏两个,再是得用的手足,又哪能比得上儿子的名声重要呢? 该断得断!尚夫人只烦恼要如何才能一下子就做得干净。要是寻常,还可以徐徐图之,半年死上那么一两个,并不引人注意。可现在,她半点也捱不得时间,多捱一刻,这事儿就多了一分会传出去的风险! 儿行千里母担忧;尚夫人索性借着三儿了远离赴任的事,因为“忧心”所以病倒了,把杨嬷嬷和红杏两人都彻夜留在了她屋里头服侍。 本来就是器重这两人,这样拘着,任谁也瞧不出不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1章 情勿忘 不过两日,尚夫人的病就好了,因着沈瑞要远离京都,又一时心软了下来,想着鹅黄肚子里或许会有了三儿子的骨肉,左思右想,让红杏和杨嬷嬷两个心腹,亲自押着鹅黄去城外一处庄子上先养着再说。 鹅黄乍死逢生,喜不自禁,只当是老夫人顾念三爷,也算爱屋及乌,饶过了自己,央看守婆子打了水来梳洗了,对着春晖院的方向拜了几拜,这才提着早给她打点好的包裹走了出去。 红杏和杨嬷嬷奉命亲自把鹅黄送到庄子上,尚夫人临行前又细细交待了她们几句,让她们不要惊动别人,悄悄儿地速去速回,免得碍了侯爷的眼。 红杏和杨嬷嬷两个自是恭敬应了,尚夫人打发青罗和碧草两个丫头把三人一起送上了马车,听着青罗和碧草回来报禀,一路都远远避了人急急走的,尚夫人这才慢慢安下了心,令人叫了墨梅过来。 姚玉兰被婆婆骂了一顿后,羞愧交加,一时染了几分病气,有些起不了身。任职的告身文书有到任的期限,尚夫人索性作主,让沈瑞先带了墨梅走,姚玉兰留在府中养病,等病好了,再着人送到南城去。 万里迢迢的过去,正经女眷不能随行已经够恼火了,只带一个通房丫头随身算怎么一回事? 为了儿子脸面好看,尚夫人让人知会了姚玉兰一声,就此把墨梅抬为了姨娘,亲自接了她的奉茶,让下人唤了墨梅娘家的姓,称呼为阮姨娘;就让阮姨娘打点好儿子的随身物品。 姚玉兰听到柳绿来报这事,又怄了一层气,更加头晕得起不了床。偏偏明白这人是婆婆专门塞进来堵自己眼的,不敢作声,只得指了姹紫和嫣红过去,开了沈瑞的箱笼让阮姨娘先收拾打点行装。 尚夫人这里也让青罗和碧草开了自己的私库,先翻捡了不少好药材出来。众人正在忙碌,外院却突然报了信进来,说是早上尚夫人叫押了人去城外庄子上那马车突然惊了马,翻到河里去了! 车夫虽然紧急跳了车,可车里红杏、杨嬷嬷和鹅黄三个人却是来不及,被马车带着给栽进了河里。这大冷的天,三人又不会水,等捞上来早已没了气息。 尚夫人一脸悲戚的念了声佛。因在正月里出事,主子忌讳,就让人直接拖去觅了好坟地埋了,各家额外发送了不少丧葬银两,算是厚恤。 等那三家过来领走银钱,还给尚夫人磕了几个响头谢恩,尚夫人这才算是定了心,长念了一声佛,抛开了这事,一心给沈瑞准备好行装来。 寒雨淅沥下了几天,等雨一停,沈瑞就往南城出发了。因为亲戚关系,原来也打过交道,秦思源也来送了行。沈瑞在人群里瞧见他,专门过去道了声“保重”。 秦思源一时有些愕然,他的妹子还没嫁过去哪,嫁过去也就是沈三爷的弟妹,犯得着在这么多人里面专门找了他出来说那么一声么? 沈谦却过来揽了揽秦思源的肩膀,含笑看向沈瑞:“三哥,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看不到秦云昭,就跟秦思源这里来拉一把交情么?沈谦嘴角挂着笑,看向沈瑞的眼光却带了冷冷的警告;这大舅哥是他的,阿昭更是他的,别想钻空子! 沈瑞垂眼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转身上了马车。 这一去山长水远,等他回来,阿昭已为人妇,已成了他的弟妹,那个夏夜中如洛神一般行来的女孩儿,那个递给他一只莲蓬解酒的姑娘……沈瑞的嘴里泛出了浓浓的苦,如同细嚼了几粒莲芯。 秦云昭今天去了城外的庄子。 她想得很清楚,四皇子虞泽弘毕竟生于天家,虽然此时倚重自己几分,心里还会有些不踏实,只有越请他施恩,他才会对自己越放心。 果然,她一提出请四皇子找人帮忙给她相几个庄子,虞泽弘就很是欣悦,立即暗中让人去看了,给秦云昭挑了两处上好的庄子来,不仅位置连在一处,价钱也合适。 秦云昭笑眯眯地谢过了,爽快买了下来,昨天办了交接,趁着今天有空,就带了人过来仔细看看。庄头忙不迭地接待新主子,特意从庄子果林里摘了专门留着的红橘下来。 红橘经了雪,现在吃起来特别甜,秦云昭嫌银沙几个走得慢,自己抱了那一篮子红橘,边吃边走,听着陪在身边的庄头介绍这一片田地和往年的收成。 庄头正说得起劲,一队车马已经沿路一拐,从一片树林子后驶了过来,庄头连忙招呼秦云昭:“姑娘,靠边站一点,小心车轮碾过泥水溅湿鞋子。” 连下了几天的雨才停,路上还有积水,秦云昭听庄头招呼得殷勤,轻轻一跃,跳到路旁的田坎上站了,笑着答了一句:“不碍事的,溅不到我。” 刚刚碾过去的马车里突然有人急叫了声“停”,车窗帘子刷地被扯开,沈瑞惊喜的脸露了出来:“阿昭!” “沈大人?”秦云昭微微一怔,习惯地先唤了一声,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离京去南城的日子,哥哥早上来说给他送行来着,这样当头遇着,他又是远行,总不好再给人家甩冷脸;于是冲他颔首微微一笑,“沈大人是今日出发?祝你一路顺风,再建功业。” 沈瑞揪着窗帘子的手猛然握紧,几乎想把秦云昭看得刻进心里去,脑中却突然响起了母亲的声音:“她是你弟妹!” 要是可能,他真想把阿昭抢进车里来,带了她一路而去!沈瑞心中黯然一痛,脸上勉强笑了笑:“阿昭,多谢你的吉言。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秦云昭不想让人知道她在这里买了庄子,只笑着敷衍了过去:“跟着朋友过来玩。”怕他多问,把手中那篮子红橘举了举,“那个,你要不要吃红橘,路上吃点橘子,可以防止晕车。” 沈瑞垂眼看着她手中那篮鲜灿灿的红橘,清俊的脸庞突然扬起微笑,声音柔如扑面的春风:“是送我的程仪吗,谢了,那我就收下了。” 秦云昭怔了怔;她本意只是为了岔开话才随口一说,以为他顶多会顺手取上一两只,没想到沈瑞竟然会把这篮红橘当作程仪。 也不过一篮子红橘而已,话都这样说了,难不成还不送么?秦云昭轻巧跳到路边,把那篮红橘递到了车窗外,沈瑞伸手提了进来,紧紧护在自己胸前,看着她明明想说很多很多,最后却只吐出了一句:“阿昭,我走了,你…保重!” “嗯,你也保重。”秦云昭回以礼貌一笑,冲他挥挥手,见马车辘辘启动,连忙又跳回了田坎上,抬眼见马车窗户上的帘子已经放下,静候着这一队车马过去了,才继续和庄头问起话来。 马车内,沈瑞将篮子放在自己膝上,痴痴坐着不出一声,半晌才慢慢低了头,瞧着篮中还有半只被掰开的橘子,想来是阿昭先吃了一半的,见着人来,就先放回了篮子里。 沈瑞伸手把那半只红橘先捡了出来,取了一瓣塞进嘴里,橘瓣的果肉被咬碎,清甜的橘汁瞬间充斥在唇舌间。莲芯苦,橘汁甜,这一生,为何偏偏让他遇上了阿昭…… 清幽的静室里,四皇子虞泽弘含笑将摊在桌面上的一纸情报推了过去。 秦云昭看了他一眼,拿起那张纸细细看了,心中忍不住赞了一声,这位四殿下真是好快的手脚,这么短的时间内,竟是将一支船队准备得七七八八了,算着时间,等自己到了白城,略歇息两天就可以出航了。 “如此就好,明天我会跟我兄嫂一起,按原定计划坐船去白城。殿下的大喜,我是赶不上了,只有先送一份贺仪谨表心意了。”秦云昭放下那纸情报,看向虞泽弘,“殿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有。”虞泽弘轻轻点了点头,伸手从桌上一只木匣子里取出一枚印章,“凭此章,可使动白城知府陆稹为你帮忙。” 白城海军卫那边,是虞泽弘一手所建,自不须愁,原来在地方行政长官中,他也早已布下了人手。看来,这一回海运之事,虞泽弘是寄予了厚望的,指着大笔收获的。 秦云昭一笑而应,收下了那枚田黄石的小印章,正欲告辞,福全就悄悄在门口禀报了一声:“殿下,沈都督过来了。” 虞泽弘不由笑了起来,促狭地看了秦云昭一眼:“阿昭,你家都督可真是跟得紧啊。” 秦云昭脸上微微一红,见福全已经带了沈谦进来,起身告辞:“殿下还有事,我就先告退了。” 沈谦却当着虞泽弘的面,低声嘱咐了她一句:“先在外面等着我,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虞泽弘笑吟吟地看着两人,只当自己没听到,秦云昭低头应了一声,几步先走了出去,掩下了心中的惊讶;沈胡子跟虞泽弘那里,私交已经到了这么深的地步了? 沈谦果然进去不久就出来了,也不怕福全看着,伸手将秦云昭的手握进掌心里,牵着她七弯八拐地走了秘道,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小车。 一身车夫装扮的王延立即将车驶开了去。 “阿昭,每天都要想我,不许忘了我……”车内逼窄的空间里,男人将女人紧紧按在自己怀中,凶狠的亲吻肆虐袭来,生恐会负了半丝韶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2章 猪笼岛 东风起,主帆举,侧帆扬。 秦思源带着妻子在白城先安了家,秦云昭则悄然带了一支船队从白城海军卫的专用码头出发。 碧螺晕船得厉害,被留在了白城,夏雨和银沙顺利上了船,跟在秦云昭后面也着了一身像骑装一样的衣裳,头发扎了个马尾后紧紧盘了个束髻,只用一根簪子别住。 头几天还有些别扭,等看到不仅秦云昭行动自如,就是袁姣娘也是如此后,两个人这才适应起来。 刚出海时,见海天辽阔,夏雨和银沙还惊呼了一阵,几天之后,周而复始都是相同的景色,再加上经了一场小型风暴,两人这才觉出了脚下的虚来。 难怪常听人说“宁欺山,莫欺水”,脚踏实地跟脚下发虚,四周茫茫无援,这种心境实在是太不同了。银沙忍不住悄悄问夏雨:“夏雨姐姐,还要多久才会到南洋?” 夏雨摇了摇头,她也是第一回跟着姑娘出海的,并不清楚会要多久时间,含糊着说了一句:“应该快了吧,我听姑娘说我们的船是顺风呢。” 这一趟,秦云昭首站先往南洋诸岛而来,南洋诸岛盛产香料,用丝绸换来,再北上运往冰原海彼岸,价增百倍。 海盗,她此时已经不怕,白城海军卫有四艘战舰随行护航,这样的待遇,哪家海商能有?有韦家两位精干的阴阳师助阵,结合她自己的知识,可以提前预测风暴,有很大的机率能够避开危险。 这一趟,她是卯足了劲儿要挣个盆满钵满回去,不为别的,就为沈谦如今已经铁了心跟了四皇子虞泽弘,两人私下交谈那般随意,其中关系牵扯已经至深,虞泽弘如今需要大量的银钱,她就在海外不着痕迹地帮他赚够银钱! 有她这一份努力,四殿下那里必然大有保障,沈谦……也可以得了助力,大展手脚。毕竟是夺嫡啊,自己才来这世上时,本以为就会当一个富足的小农而已,哪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参与进这最上层的争斗中。 夕阳已落,圆月如银,秦云昭紧握着船舷迎风而立,轻抚着挂在颈上的那只玉葫芦,一双杏眼微微眯起。前面依旧是波澜壮阔的大海,大夏国中,不知有多少人的心情,会如这海水一般,起伏不平…… 一弯玉钩漫行天宇,柔和不明的月光静静照着中军大营。 在成排的营房中,一处地盘最大的小院里,沈谦几手从井里提了一桶水出来,兜头往身上一淋。清凉的水流哗地冲洗过他裸着的上半身,夏夜的暑意,和刚才练完功的一身热汗,都被冲了个精光。 水珠从强健却不贲张的上身那麦色的肌肤上滚落,浸进了男人下面的裤子里。裤子已经被水浇湿,宽大的裤管湿哒哒地粘着,显露出了挺翘的臀,和一双修长而有力的腿。 沈谦清洗了一阵,踏着木屐进了房间,几手擦干了身上的水,从装衣物的箱笼里先翻出了一条暗蓝色的四角内裤打算换上。 丝滑柔软的布料一握进手里,沈谦刚硬的脸部轮廓不由自主就柔和了下来;这是阿昭亲手给他缝制的贴身衣物…… 沈谦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伸手取出今天靖风来的密报,仔细看了起来。靖风因功提拔,调任芜城从四品的指挥同知。 芜城东北向临海际线,虽也为边关之城,但是据海而守,除了偶有海寇骚扰,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外敌攻入的事。但是芜城距京都,急行军只须五昼夜,又是莱国公布署亲信最多的地方;芜城兵事不可小视。 上回趁着大胜血羯,各方势力博弈,将几处将领都作了调整,芜城军中也被安插进了不少人。 靖风是兴州军出来的人,自身本领过硬,露了身手后,慢慢被兵士们接纳了进来,如今在芜城中下层军官中,已经很有一番人脉了。 沈谦细细看着靖风传来的密报,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同是莱国公当初安插的人手,如今却就亲近大皇子还是七皇子暗中争论,加上其余几位皇子暗中出手,如今莱国公的力量已经被分化了,还被隐隐挑起了互相敌视的情绪。 这可真是好事。种子一旦种下,只须不时浇水施肥,等着它发芽长大;阿昭那报复一击,影响如此深远,想来当初就是那野丫头也始料未及。 阿昭真是一个意外的变数啊,想当初,自己不也是被她狠骗了一场么。沈谦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烧成了一团灰,瞧着灰烬扬扬落下,心思也开始飘忽起来。 大海茫茫,没个落脚处,就是驯鹰也飞不了那么远,他无法给阿昭传信,也不知道阿昭现在在哪里了,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沈谦将颈上挂着的黑魭石紧紧握在手心。黑魭石被他长久贴身戴着,已莹滑如玉,有如阿昭柔润如脂的肌肤,让人醉了心、迷了眼。 “我眼睛看迷了……”二层艏楼上,银沙仰望着满天星斗,用力揉了揉眼睛,还是没能分清楚姑娘说的哪个星座是哪个星座。 夏雨却是若有所得,嘴里喃喃念了一阵,这才左右活动活动了有些僵直的脖颈:“姑娘懂得真多,原来里面真有些门道……那是什么?” 银沙下意识地抬头向天空看去,片刻后才发现夏雨指的左侧的方向:暗黑的海面上,有一片淡淡荧光,随浪涌而来,越来越靠近船队。 在海上航行了这么久,夜里还没看到过这样的事!银沙心里一紧,夏雨已经敲响了挂在艏楼上的警铃。警铃晃动,拉扯着一条细绳一起动了起来,清脆的铃声成片在船上响起。 秦云昭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在夏雨的禀报和指划中眯眼细瞧了瞧,沉声发了话:“是一个趴在浮木上的人,还活着,去条小艇,把人救上来。” 看洋流的方向,应该是从西面飘来的,西面应该还是大夏的海域,但是在虞泽弘拿出的海疆图上,那边并没有岛屿,难不成是商船遇上了海盗? 一盏茶以后,秦云昭看着面前水淋淋被拖上甲板的男子,取下他身上一丛海藻,微微挑了挑眉,荧光藻?倒是个好东西。 只是这人……秦云昭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 这应该还只是一个少年,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子被海水泡得有些浮肿,手掌有厚重的茧子,脚上的鞋子早掉了,明显可以看出原来应该穿的只是草履,两只脚腕上都有一圈紫黑的伤痕,似乎常年戴了脚镣,一身粗麻衣裳也褴褛破烂,露出里面不少陈旧的鞭痕。 秦云昭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看着不像是被遇了海盗,反而像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劳工?这荒无人迹的大海中,也有黑砖窑吗? 秦云昭摆了摆头,袁姣娘已经令人那少年扶了起来,灌了一大碗温热的糖水进去,又有随船大夫上前诊脉,取出银针给那少年扎了几针,恭敬转身回事:“大当家,他只是虚脱了,一会儿就会醒了。” 果然过了盏茶的工夫,少年慢慢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眼前的亮光和几个人,下意识地双手抱头先以保护性的姿态把全身蜷缩了起来,然后才慢慢觉出了不对,抖着嘴唇问了出来:“你们…你们……” “是我们救了你,你是谁,为什么会漂在海上?”秦云昭见人醒了,先让银沙下去做完白粥上来,自己则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微笑着问了出来。 少年瞧着她容颜清妖艳殊,怔神之后又环顾了一周,才猜出了自己是遇到了路过的商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恩人!求恩人救命!” 他已经被搭救上了船,却还求着救命?秦云昭的秀眉不由一蹙:“先说清是怎么回事?” “是,我是从猪笼岛上逃出来的,有一帮坏人抓了我们到猪笼岛上挖金矿……” 秦云昭眼睛募地睁大,大夏的海疆图上,这一处航线附近并没有什么岛屿,哪里来的什么猪笼岛,居然上面还有金矿?又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借着招人去盐场做工的名头,强押了人上岛来挖金矿?! 秦云昭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据救上来的这叫做王二牛的少年所述,他们被招了工后,是在半夜里被突然叫醒,强行押上了船,大概到天明时分,就到了押船的人说的猪笼岛。 一上岛,他们就被搜了身,戴上了脚镣,赶进矿井里挖矿。看守他们的人极其凶恶,他们必须没日没夜地干活,稍有懒怠,就会挨上一顿皮鞭。 有经验老道的人悄悄说,他们挖的是金矿,这样偷偷挖金矿,定是背着官府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这里的矿头儿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的。 王二牛这一批人是第二批被运上岛的劳工。第一批过来挖矿的,是更远几处乡下的人,也是有人来村里招工,说是去盐场做事,所以跟了来的。 同乡出来这么多人,大家都没有什么担心,谁知道光天化日的,居然会被押上猪笼岛挖矿。那批人只比他们早到半个月,因为劳作艰苦,条件又差,每日佝偻得腰都直不起来,时不时还有塌方,如今十成里面已经死了五六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3章 探查 原来说的盐场招工,工钱也厚,大家都指着寄了工钱回去养家,谁知道会被押到这里来不见天日,还不会再有命回去。新来的这一批人正好是一个乡的青壮,大家偷偷一商量,就决定找机会逃出去报官。 他们虽然制造了骚乱,趁机砸掉了脚镣,但是逃跑却是失败了,跑出矿区的人陆续被抓了回去,反抗最激烈的那个,当场就被残杀。 王二牛宁可被大海淹死,也不愿被人当畜生一样赶回去做工,因此最后被追得走投无路后,就毅然跳了海。 他虽然善泳,要想游出汪洋大海也是枉想,好在就在他精疲力竭之时,海上漂来了一段浮木,他紧紧抱在浮木上,又漂了小半夜,幸好被秦云昭的船队救了上来。 “恩人,我虽然侥幸得恩人相救,但是我的叔伯兄弟们还都被押在岛上挖矿,求恩人救人救到底,把我送回芜城,我要去报官,我要把我的亲人们都救出来……” 王二牛泣不成声地哭跪在地上,秦云昭却紧紧抿着嘴唇不开声。 此处西向航行,就是芜城,芜城虽无海军卫,但是也有不少渔民。猪笼岛没上海疆图,可能是当时上报疆图官员的一时懒怠或疏忽,但是猪笼岛上发现了金矿还强押了人来开采,必然就会守卫森严,外出打渔的来往船只怎么会没有发现异常呢? 是渔村的人落岛为匪,还是岛上开采金矿的人勾结了官府?开采了金矿,熔炼出来的金子总是要有用处的吧,这么大批量的金锭,他们就不怕被芜城官府察觉? “别跪了,你先起来喝粥。”秦云昭见银沙端了一盆白粥上来,淡淡一声止住了王二牛的泣求,命令韦昌顺站在艏楼上提着灯笼打了信号。 不过两刻,一直在后面护航的四艘战舰很快靠拢,勾舷搭板,四名船长各带了几名心腹跳到了这边的甲板上:“秦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情况,看起来不太妙。”首批选出护航的这几人都是四皇子虞泽弘的心腹,秦云昭因此开门见山,把对王二牛的问话直接说了。 四名船长果然忧心起来:“秦姑娘是认为,在猪笼岛上偷偷开采金矿的,是官府的人?” 芜城,是莱国公的势力范围,说是官府,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极有可能是莱国公的人。莱国公的人暗中挖采金矿,不管是支持大皇子也好,七皇子也罢,对四皇子殿下可都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起来。 “我想去亲自查看一番。”秦云昭扫了诸人一眼,“大船不能开过去,但是你们船上还有小艇,派几个身手好的人,跟着我一起去猪笼岛;不惊动岛上的人,先把情况探明。” 王二牛是凌晨时分逃跑出来跳得海,经过了一个白天,到夜里被他们的船遇上,按洋流的速度来计算,猪笼岛距离他们并不会太远。 “我们有高倍望远镜,能够在岛上的人发现我们之前,先发现猪笼岛。然后船队在原地停泊,等到夜间我就带人坐小艇过去摸上岛。” 秦云昭在纸上仔细推算着猪笼岛的方位,确定航向,高倍望远镜是她在南洋亲手做的,这世上还没有别人使用,她并不怕会被人抢先发现,因此计划可以大胆一些。 对船队来说,不过耽搁几天行程,又不是赶着交货,这点时间还是担得起。可对四皇子来说,如果这是对手所为,这可就是大事了! 四名船长低声讨论了一阵,果断同意了秦云昭的方案,船队立即改为偏西航向,向着秦云昭推算出来的猪笼岛大致的方位驶去。 太阳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船队好运地在发现猪笼岛之后,就近发现了一处草屿,船队悄然藏在了草屿后。天一黑,秦云昭就带了一支小队悄然划艇出发。 过了小半夜,小艇才靠近了猪笼岛的一处海崖下。飞爪抛出固定,秦云昭一身夜行衣,蒙了面巾,带着人悄悄潜上了岛。 猪笼岛不算太大,加上又是四面环海,岛上的守卫并不警觉。不过一个时辰,小队已经摸清了整座岛的布署,重新回到了原地。 秦云昭却多带了一个人回来:“是我的朋友,他病了,被扔在外面等死。” 这样一个形同死人的人,就算不见了踪影,也并不会引起海岛守卫的警觉。小艇悄悄又划了回去,因为顺了洋流的方向,这回倒是快了很多。 一上船,秦云昭就急忙叫来了随船的大夫:“我已经给他服了药谷的几样药丸,你来看看,还要再用些什么吗?” 大夫听着秦云昭把用的药一一说了,又给那一直昏迷的男子 仔细把了脉,神色艳羡地回话:“既然有药谷那几样灵药,这人性命无忧了。他身上还在发热,大当家让人给他用温水擦洗擦洗,再给他多喝点水,等到天亮,大概就会醒了。” 秦云昭这才放了心,请韦昌顺和袁姣娘的兄弟一起过来帮忙,把人擦洗安顿好了,自己则和那四名船长商量去了。 岛上果然有金矿;而且也偷听到了守卫的谈话,再过四五天,芜城就会来船把他们第二批熔炼好的金锭子带过去,地点是上渔村。 岛上的守卫行止间颇有军伍之气,用的武器也是军制的大刀,秦云昭怀疑,这些人原来是芜城兵。 听说可能牵涉到芜城军,四名船长的脸色都变了一变,他们白城海军卫可以用实战操练的名义为秦姑娘的船队护航行商,芜城军自然也能有私下的动作。 几位皇子殿下的势力无外乎彼消此涨,要真是莱国公暗中用了芜城兵行事开挖金矿,那财力可比他们这一趟海运不得差! “芜城你们也有暗网吧?不如我带一艘商船,装作漏水靠岸,你们把这里的情况报出去。”秦云昭垂下眼帘出了个主意。 她记得沈谦说过,靖风就是提任了芜城的指挥同知,她想暗中跟靖风接头,让他把这事给处理了。四名船长都觉得这个方法不错,精选了接头人出来,绕开猪笼岛,连夜就随着秦云昭的船往芜城方向驶去。 曙光刚射进窗户,向晨峰就醒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的木板,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入了黄泉,等一偏头看清伏在床边一张小木桌上打盹的女子,向晨峰不由惊呼了一声:“阿昭?!” 秦云昭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马上揉了揉眼放松下来:“向大哥,你醒了?”伸手就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我马上让他们给你盛点粥来。” “阿昭,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向晨峰愣愣地喝了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离了那地狱一般的岛屿。 “在我的船上,我们马上就要到芜城的大兴县靠岸了。”秦云昭见他一口喝干了,又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向晨峰却急了起来:“不能靠岸,大兴县令全长海有问题!” 大兴县令全长海?秦云昭眼中闪过异色,向晨峰已经急急说了出来:“我就是在大兴县任县丞!前些时日,我察觉……” 向晨峰春闱时得中二甲,外放选任,因为无钱无势,所以只被吏部点选就任了从七品的大兴县丞一职。 他才来大兴不久,就在前些时日,发现有人假借盐场招工的名义,招了不少青壮劳力,不知运往了哪里。他急忙私下禀报了自己的上峰,正七品的大兴县令全长海,全长海让他带了两名衙役去探查,结果他却被两名衙役敲了闷棍,再醒来时,已经身在去猪笼岛的船上。 进士出身的县丞,上了岛一样被当作劳力赶去挖矿。向晨峰发现开采的是金矿,仔细观察了守卫以后又暗中一想,多少也明白了大兴县令全长海在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要不是秦云昭碰巧摸上岛发现了他,此时他已经是岛上一抷黄土了。 原来向晨峰已经中了进士了……秦云昭含笑点了头:“我不会冒冒然就去找全长海的,你现在只管安心养着就好;倒是我一直不知道你中了进士,等过几天,我把贺仪给你补上!” 现在还说什么贺仪啊!向晨峰哭笑不得,秦云昭却让他只管放心,先在船舱里不要出来,等船靠了岸边,让人划了小船上岸。 小船一靠岸,早有守在沙滩上的兵士上前盘问:“哪儿来的,不知道芜城如今海禁吗?” 芜城竟然禁海了?秦云昭一个眼色,装作船主的韦海生一边给兵头私下塞了块银子,一边诧异地问了出来:“这是怎么说的?兵爷行个方便,我这船要往北边去,不巧船底有些渗水,这才紧急靠了船,想找人检修检修。实在是不知道芜城已经禁海了。” “这一段时期海寇猖獗,几位大人怕伤及民众,所以禁了民众下海。”兵头暗中掂了掂手里的小银锭,脸上挤了个笑,“你们要找人修船?我有几个兄弟就是干这一行的,先把你们的报关文牒拿来看看。” 收了钱,却仍然谨慎,要查身份,还要找人来验看是否真是渗水。秦云昭装作丫环站在韦海生身后,心中直觉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海寇什么的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猪笼岛上的金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4章 雷霆一击 一行几人被盘查过关后进了大兴县,韦海生带了人装模作样地去寻访老船匠,其余几个下人则采买蔬菜肉食等等,叫了一大群人把买好的东西送上船来,谁也没有发现,里面已经少了两个人。 一辆马车疾驶了小半天,在中午之前赶到到芜城,里面一名男子搀着一名病歪歪的妇人下了车,径直往一家医馆奔去。不过片刻,两人又出现在了医馆的后门。 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秦姑娘,真不要我等你?” “不用,办完事我们各自回船上去。”秦云昭对四皇子虞泽弘布的暗哨没兴趣,也并不想这人现在就知道自己会去找谁。 两人分开之后,秦云昭拐进了一家成衣铺,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装,手上还拎了一个小包袱,等走过一条深巷,已然换成了一个手抱襁褓的小妇人。 芜城军营里,靖风正笑着跟一党子兄弟从操练场走出来,打算去伙房打饭,一名值守的兵士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靖将军,大营外面有人找你。” 靖风随意笑着问了句:“你小子,是谁来找我,看你跑得这一头汗水的!” 兵士吭嗤了一下没说话。靖风见状轻踢了一脚过去:“刚才急着,现在倒哑巴了?” 兵士这才小声说了出来:“是个小媳妇儿,抱着一个婴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长得挺美的。” 他可是听说,靖将军的内眷因为身体不便,就留在了京都调养的,这突然冒出个极漂亮的小媳妇儿,还抱了个孩子,一副找上门的架势,让他不想歪都不行。 靖风不由一愣;他来芜城任职,怕此处人生地不熟,因此并不敢把家眷迁来,只让他们就在京都安了家。这会儿哪里会来个长得漂亮的小媳妇,抱着孩子找上门呢?莫不是那边的人手开始动作了,想把自己先抹黑? 靖风脸色不由一肃,急步就向营门外走去。身后一群兄弟面面相觑,突然有人问了一声:“莫不是小嫂子找上门了?” 马上有人压了兴奋的语气出主意:“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吧?”一人提议,正中大家下怀,众人欣然而行,绕着营房偷偷摸摸地跟了过去。 大营外果然立着一个娇俏的人影,梳了一个妇人的圆髻,头上只簪了一支朴素的银簪,手中还抱着一个蓝花布襁褓,瞧着像是平常人家的打扮。 靖风远远瞧见,只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等到走近了,那女子转过身来看向他,笑着唤了声:“靖风大哥。” 靖风“啊”的一声,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秦云昭差点说不出话来,手指头点了点她又点了点她手中那襁褓,这才问了出来:“阿昭,我还没老糊涂吧,你和将军应该是秋季的婚期吧?” 秦云昭噗嗤一笑,把手中的襁褓递了过来:“帮我抱着,去那边的树荫下,我有急事跟你说。” 她面上一派轻松从容,声音却含了郑重,靖风连忙慌乱地接手小心把那襁褓抱进臂弯,这才发现根本就是裹的一团衣物;也亏秦云昭打扮的这么像。 两人移步到树荫下,压低了声音说了一阵话,秦云昭让靖风把身上的银子掏出来给她,就抱着襁褓走了。靖风回头进营,瞧见一群人挤眉弄眼地看向自己,不由笑骂了一声:“一群兔崽子!” 却也没有多解释;阿昭这样做,增加了些风流韵事的意味,这样才把人带到歪处想,才不会想到她过来其实是有重大的事。 不过让人误会一阵而已,反正将军那里不知道就行!靖风摸了摸鼻子,开始思索要点哪些可靠人手出来才行。 秦云昭下午的时候就回到了大兴县,又采买了一批吃用之物让人送上了船,自己则混在一群人中也上了船。 韦海生已经带了个老船匠回来,把疑似渗水的地方先补了一层胶,然后静置查看。他本就会做人,见岸上兵士增多,明知道是来监视自己这船的,也乐呵呵地拿了银两出来,请大家买碗酒喝。 本以为是增加的额外负担,结果是有外水可以拿,几个兵士心里顿时舒坦多了,加上船上又送来了好酒好菜,船主身边的管事还亲自陪着用了晚餐,兵士们尽兴吃喝了一回,掷骰子寻乐的声音直到亥时方歇。 将至子时的时候,一艘小船从大船上放了下来,悄然绕过此处,向远处一个礁弯划去。 靖风提了一盏小巧的气死风灯,带人藏在岸礁间等着,一见船来,连忙迎了上来。 秦云昭让人扶了向晨峰和王二牛上岸,把自己画好的猪笼岛海图和岛上的工防图塞到靖风手里,私下又嘱咐了他一声:“向大哥那里,要劳你多费点心了。” 向晨峰进士出身,是天子门生,又是朝廷命官,这样的人出来作证,最有说服力,若是被对方知晓,必是会第一灭口的,因此秦云昭请托靖风务必要保护好他。 靖风郑重点了点头:“阿昭,你放心吧。” 秦云昭又拿了一只信封出来交给他,声音更低了几分:“如果方便,这个帮我…寄给他。” 信封的封皮上写了“沈谦亲启”四个字,哪怕风灯灯光昏黄,也能看得清楚。靖风接过仔细收进胸前衣襟的暗袋里,却还装着疑惑问了一句:“‘他’是谁?” 秦云昭狠瞪了他一眼:“你猜嫂夫人会不会知道今天有个女人带了孩子上门找你的事?” 靖风不敢再打趣了,尴尬地轻咳了两声,带了人要走,见向晨峰还立在那里回头看着夜色中远去的小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阿昭明天就要继续行海了。” 其实已经放下了,只是心底总有一处柔软为她而留。告别的话早已说过,向晨峰回头默默跟在靖风后面走着,只在心里又祝愿了一声:阿昭,珍重! 商船在第二天发现没有再渗水,补充了不少水粮以后就驶走了。 一直怀疑有些蹊跷的大兴县令全长海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还是自己多心了。 新上任的县丞向晨峰前些时日在走访渔村的时候“不慎掉进了海里”,虽然贴了布告寻人,可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如今过了这些天,他也做得“仁慈义尽”了,现在只能向上峰报告县丞溺亡了。 全长海乐滋滋地让书吏写好了陈情的折子,让人发了出去,开始想着那第二批货运来的日子差不多就这几天了,他得抓紧做好准备工作,让货物顺利交接,再不能闹出第一回的惊险了。 靖风也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人,听着暗探回来禀报的事,沉声又问了一遍:“事情可确实?那余三郎没跟别人说过吧?” “没有。属下也是几次探查,发现他也一直在暗中打探,怕他坏了事,才把他掳到一边盘问出来的。” 父子两人后半夜归家,经过上渔村沙角咀时,遇到神秘的船在下货,岸上有人交接;不慎被发现后,父亲引开追兵被杀害,儿子,也就是余三郎藏身海中逃脱一命。 余三郎朦胧认出,在岸上接货的一人是大兴县衙的捕头,因此不敢报官,又不甘心父亲横死,所以一直偷偷潜在附近打探情况。 也亏得他是被自己的人发现了,要是被那边发现,铁定难逃一死。靖风定了心神,发了话下去:“他父子俩都是账房出身,你让他自己写一份状纸,就说……” 庆德十八年夏月,芜城指挥同知靖风带人值夜巡城,路遇平民余三郎喊冤,状告因撞破大兴县衙捕头张顺走私,其父于月前半夜在上渔村沙角咀被杀害。 靖将军生疑,当即点兵前往余三郎所言地点巡查,当场发现可疑船只下货,并猖狂拒捕。靖将军率兵拿下匪徒,意外发现船只运送的竟然是金锭,而产出之地是当地官员在疆图中匿报的猪笼岛。 靖将军为防生变,当即点兵出海,奇袭猪笼岛,击杀岛上守卫四十余人,生擒三十余人,解救被押矿工三百余人,缴获书信若干。 次日,被当地大兴县县令全长海声称不慎溺海身亡的县丞向晨峰突然出现在芜城,当街拦住芜城按察使的官轿鸣冤,状告全长海勾结海匪,为瞒罪行,意图杀害自己。 事涉海匪勾结官员,谋害同僚命官,芜城按察使贺道平当急带人赶赴大兴县围了县衙,暂时羁押全长海,收捡了全长海书信若干。 在芜城百姓正感慨今年挺折腾的时候,紧急赶到芜城的钦差审出两案其实是一案,有人指使芜城指挥使任辉、芜城布政使王雁平、大兴县令全长海以盐场招工为名,私下强押劳工上猪笼岛,暗中开采金矿,获利甚巨。 经随行工部郎中探查,若猪笼岛金矿全部开采,可抵大夏五年国库收入。而钦差更是审出,这指使之人,线索隐然指向的,竟然是大皇子虞泽元! 这一步棋下得既干净利落,又手段迅速,直如雷霆一击,教人反应不过来。直到钦差带了一干人犯,还有向晨峰、王二牛、余三郎等证人回京时,途中才屡次遇上刺杀;却也已经晚了。 因为钦差临时点了芜城指挥同知靖风将军随行保护,众人终于九死逃得一生。 等钦差好不容易回京陈报案情当日,皇上将他喜欢把玩的一套黑胎青瓷茶具摔了个粉碎,拒不见前来求情的独孤皇后,令人将她“请”回了坤宁宫,无上谕不得出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5章 正妃侧妃 “听说我那好大哥每天在他府里酗酒求醉,下人一语出错,轻则责打,重则杖毙。真是顺风顺水惯了的人啊……” 四皇子虞泽弘用勺子舀着一只冰碗,慢慢品着美味,语气说不出的轻松惬意:“你家的阿昭,可真是个……嗯,神人!” 虞泽弘思忖了片刻,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秦云昭才好,最后竟用上了“神人”这样的字眼。 细算也确实如此,自他在吴太傅府上的梅园初遇秦云昭,秦云昭就把给莱国公府穿的小鞋子递到他手里,之后还有开元寺的相救,上林苑春宴的报复,就连合股出海,都还给她折腾出了这么一桩将大皇子虞泽元打翻下地,失了圣心的事。 实在是,不用“神人”这一词,实在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沈谦却不感冒,盯着眼前漂亮的冰碗并没有动,半晌才开了声:“也不知道阿昭现在在哪儿了。” 船上别说冰了,就是用水都要省着来,他们在这里有冰盆乘凉,吃冰碗解暑,阿昭那里,怕是只有顶着太阳,吹着海风吧? “怎么,心疼了?”虞泽弘嘴角忍不住一抽,因为想努力憋住笑意,所以显得有些抽搐,“这不是马上就要到秋天了吗,你媳妇儿回来就可以进门了。” “殿下已经美人在怀了,还能抽空关心臣下的婚期,臣真是感激涕零啊。”沈谦嘴里说着“感激涕零”,眼神却刀子似的扎过来。 虞泽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罢了罢了,阿昭这回不是带了几个厉害的管事过去了吗,下回我可不敢让她再出海了,就只让那几个管事出海总行了吧。” 秦云昭这一趟出海,除了她有意培养的袁姣娘、夏雨几个女子,还带了慕璃留下的人手;这一趟又跑得远,就是以后秦云昭嫁了人不出这个头了,只要针房的心腹不出事,航海图掌握在自己手里,下面的人跟着跑通了这条商路,以后就顺当多了。 沈谦除了心疼阿昭,心里还挂念着另外一件事。当初他以为自己立的功劳足以封侯,封了侯自然有府邸赏赐下来,就能够开府另住了。 所以跟阿昭那里应诺会带她出来住,不让她在府里站在尚夫人跟前立规矩。可事情被包括沈瑞在内的好几只手一搅合,最终他只得升了一阶品级,任了个中军都督而已。 如今在京军任职,一时也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封侯之想只能搁置下来。等到秋日婚期,他还是得在武侯府中迎娶阿昭了;若要让他往后推迟,他却是再忍不得的。 虞泽弘瞧着他眉头紧蹙,转念也猜到他的心思:“你也不必太过纠结了,两人先成亲了在一处总是好的。以阿昭的本事,你那嫡母也为难不了她的,再不然,我让锦云隔三岔五就把阿昭叫到我府上来玩也行。” 沈谦笑着摇了摇头谢了:“不用,何必落人眼实。” 他与虞泽弘以前就有交往,互有惺惺相惜的意思,但是真正交道深起来,却是在回京之后。虞泽弘虽然一样会耍手段,可心中谨守国家大义,从不愿为一己之私而受侮于外族,两人气味相投,更是相交契阔起来。 但是为了行事方便,沈谦明面上还是不偏不倚的样子,与虞泽弘的交往全是私下秘密进行。 要是因为怕阿昭不惯内宅那些啰嗦,而让姚锦云频频邀了她出来,哪怕两人再是闺中密友,可嫁人后就是各随其夫,也怕被人翻找出痕迹来,平白让虞泽弘要多担风险;反而容易坏事。 “多谢殿下美意了。”沈谦这回是真心实意地谢过了,“等阿昭回来,我会跟她好好解释的。只求殿下以后多给我一些立功机会,让我早日另行开府就行!” 他欠阿昭的承诺,将来定会加倍偿还她;再忍忍,再过两个多月,阿昭就会回航等着做他的新娘子了…… 沈谦这一番心意表的好。等他走了,虞泽弘想着那句多给立功机会,让他早日另行开府的话,心里也觉得很是受用,瞧着外面花木繁盛的,信步就往景色最秀美的锦绣苑而来。 姚锦云自嫁入四皇子府,很是收敛了不少性子,在四皇子妃张敏面前规矩不错,倒也没有吃什么苦头,日子过得算是平和。 现在苦夏,她想起冬天时秦云昭教过她的一个法子,说了出来让下人做了蛋奶冰淇淋上来,正坐在抱厦吃得惬意,见虞泽弘过来,连忙起身相迎:“殿下。” 虞泽弘心情正好,笑吟吟地扶了她的手:“你倒会享受,这处抱厦打了帘子上去,四面凉风交汇,最好消暑不过。” 姚锦云侯着虞泽弘坐下了,才侧身陪坐:“那是殿下心疼臣妾,才指了这么好的一处院子给臣妾住呢。” 姚锦云再收敛性子,天性那种舒朗大方的性格还是掩不住,说话行事并不显得矫情。 虞泽弘也喜欢她这性子,哈哈一笑,眼睛已经看到了桌面上水晶碗里半融的一样冷品,竟是以前没瞧过的,一时好奇问了出来:“这是什么,锦云竟知道背着我偷偷吃好东西了?” “是年前秦姑娘教我的一种消暑冷饮,叫蛋奶冰淇淋。”姚锦云连忙让人给虞泽弘上了一份,“殿下不如尝一尝,风味很是独特。” 虞泽弘听到是秦云昭教的,颇有兴趣的取匙尝了一口,大为赞叹:“果然味道绝佳。”让人取来新得的两只冰玉镯子,赏给姚锦云,当晚又在锦绣苑留宿了。 晚间张敏听得下人偷偷来报,忍不住将刚卸下来的一支祖母绿玉簪砸在地上断成了几截。 虞泽弘不好女色,府中只一正妃一侧妃两侍妾而已,原来倒也没有什么,可自从姚锦云进府以后,细算下来,殿下歇在锦绣苑的日子却比她这栖梧院还要多,要是让那边先生下儿子,怕是殿下的心更会偏到那边去了吧。 上回殿下陪着自己归宁,自己对父亲说了几句嘴,反而遭来了父亲的一番训斥:“殿下本不是好色之人,胸中自有沟壑,你务必守好本分,帮殿下打理好后宅之事,不要让他忧心才是正理。 怎么能学那等无知妇人,为些许小事争风吃醋,徒惹笑柄,反增家宅不宁。你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调理好身子,尽早为殿下诞下子嗣才是……” 什么是为些许小事争风吃醋,要是殿下往她这边来得少,那种子就下得稀,她怎么能保证这有数的几回就能怀上子嗣呢? 可脚长在殿下身上,他喜欢往哪里去,她怎么控制得了,何况她是正妃,又怎么能学那些侍妾的狐媚子手段拉了殿下过来? 张敏抬手打发了战战兢兢帮她通头发的贴身侍女:“含烟,去把田嬷嬷叫来。” 田嬷嬷马上就过来了。张敏摒退了下人,拉着她的手低声交待了话:“奶娘,你明天回家一趟,就说我病了,把我娘请过来。” 田嬷嬷立即应了好,瞧着她情绪不好,一边取了梳子继续帮她通头发,一边慢慢劝她:“姑娘,你是正妃,位置摆在这里呢,那边不过是新鲜些,这才得了几分脸,过些时日自然就不同了。” 张敏默不出声地听着,想着姚锦云不过二八年华,正是枝头最鲜嫩的时候,自己却是老了,过些时日又会有什么不同,难不成自己还能年轻回去,跟姚锦云倒个个儿么? 等到第二天早上,侧妃和侍妾们来请安,张敏瞧着姚锦云一身玫红染岫云的冰蓝缎夏裙,衬得人肤色白里透红,因着昨夜又得了滋润,眉眼间娇媚含春,柔嫩的脸上几乎能掐得出水来,偶尔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对原来没见她戴过的镯子,想来正是昨天殿下赏赐给她的冰玉镯子。 张敏的心里顿时像被蝎子蜇了一下似的,灼灼地痛了起来,随口遣了这三个人下去,自己转身就躺到了床上。不到巳时,她的母亲魏夫人就赶了过来:“敏儿你这是怎么了?可请了太医?”一迭声地问个不停。 听着母亲关切的问话,张敏的眼圈顿时红了,半遮半掩地把自己的心事说了,魏夫人不由笑了起来:“我的儿,这才算多大的事?男人哪个不贪着点新鲜的,她到底也只是一个侧妃,你也不过比她只大上几岁而已,哪里就要担心那些了?何况殿下也不是个好色的,又素来敬重你是正妻……” 张敏听着魏夫人快跟父亲的口吻差不多了,急忙唤了一声:“母亲!可女儿膝下现在还没有嫡子呢,要是被那头抢了先,殿下岂不是看重姚家那边去了?” 张开源在妻子面前只隐约提过一两句,可魏夫人心里是明白自己那位女婿是个有心气的。侍妾名份太低,如果四殿下能够走到那一步,潜邸里跟出的老人就是正妃和侧妃了,换而言之,这国戚就是张、姚两家了。 现在虽然有个正侧之分,可今后却是谁家的女儿先生下子嗣,才更占有优势啊。魏夫人连忙问起女儿的身体情况,听说有些宫寒,还在喝着药,忍不住有些动了心思: “敏儿,娘这边帮你访着有什么妇科的杏林圣手,你先按着太医的方子按时吃药,还有姚氏那边,你现在就得防着了……” 到底是娘才懂女儿的心,张敏听着魏夫人面授机宜,连连点头,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6章 哥哥房里的事 秋风刚起的时候,秦云昭领着船队顺利归来,停泊进了白城海军卫的军用码头。 秦思源得了讯,带了人飞跑上码头接人,仔细打量了妹妹一阵后,瞧着不仅没被海风吹黑,人还长高了一点,这才掩不住脸上的兴奋报了喜:“你回来的正好!你嫂子昨天刚生了!” 秦云昭哇地欢呼了一声:“我多了个小侄子了?”她瞧着哥哥这兴奋劲儿,估摸着八成是个儿子。 秦思源果然大力点着头:“那胖小子,足足有七斤四两呢,可把你嫂子给折腾坏了!”幸好有华铃铛提前送的灵药,大人小孩尽皆平安。 秦云昭差点乐得找不着北,按捺住性子吩咐袁姣娘、夏雨几人看着人分门别类地下好货,自己先走一步回了哥哥家。 铁心兰正坐在床上由几个嬷嬷丫环服侍着喝鸡汤,一见小姑子到家了,连忙吩咐管事的大丫环牧草张罗着把秦云昭先安顿好。 秦云昭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只敢在外面撩了帘子露了个脸看了一眼:“嫂子,我先下去好好洗漱了,换身衣服了再来看你和侄儿。” 她的云海院是早准备好了的,每天都有人打理的干净,越近归期,秦思源和铁心兰就越叮嘱人要上心。 牧草忙指挥着婆子们把秦云昭的箱笼先放进院子的耳房里,让人担了热水来,见这会儿只秦云昭一个进府,也不知道她随身丫环为什么不来,又恭声向秦云昭禀报:“碧螺姐姐嫁人了,如今正帮府里打理着一处铺子;奴婢先服侍姑娘梳洗吧。” 秦云昭点头应了,不过不喜人近身,只让她在外面候着。海上淡水紧张,回了家才得痛痛快快狠泡了个澡,期间还换了两回水,秦云昭这才觉得浑身都清爽舒畅了。 牧草候在外面,瞧着秦家这姑娘才出浴时容光摄人,低了头不敢多看,忙帮她拿帕子绞干头发。 秦云昭带了丝慵懒坐在椅子上任她帮收拾着,瞧着牧草眼生,问了才知道嫂子原来的两个丫头都到了年纪请主子配人了,现在做了管事媳妇,牧草这几个丫环是后面才买进来的。 秦家家业才兴,并不是那些养着底子厚到养出家生子的人家,牧草这一批丫环,是在秦云昭走后,因为主家犯事,连着奴仆一起发卖了出来,刚被秦家买进来的;牧草因为行事大方有矩,就被铁心兰提为了贴身的大丫环。 秦云昭瞧着她训练有素,态度沉稳的样子,心里暗自点头,等她帮自己挽好了发髻,随手从取出来的妆匣里拿了一串红珊瑚手链出来赏给了她。 那串红珊瑚手链颗颗艳如血,有小手指头一般大小,打磨得光滑莹润,牧草不敢接,秦云昭随手将链子抛到她怀里:“戴着吧,记着好生服侍我嫂嫂就是。” 牧草这才谢了赏,因为姑娘说了句戴着吧,犹豫了一下,就把那串手链戴上了手腕,艳红配着一截雪腕,瞧着果然好看;暗忖听在秦家服侍的老人儿说,姑娘和她嫂嫂感情不一般,原来果真如此,倒也实在难得。 秦云昭见浑身收拾好了,让牧草拿了一只匣子,就往铁心兰院子里去。才出院门,秦云昭瞧着外面一丛竹子那边,皱着眉头喝了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她气势一凝,杀气扑面而来,躲在竹子边往这边看的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顿时被唬得脚软,通地一声跪了出来,却吓得抖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 牧草板着脸上前斥了几句,让那小丫头自去管事媳妇那里领罚,回转身低眉顺眼地跟秦云昭禀报:“是服侍琴心姑娘的一个小丫头。” 家里什么时候又来了个琴心姑娘了?秦云昭脸色微沉,牧草已经乖觉地答了:“是大爷的上峰贺喜大爷过来任职,又得知太太有孕,所以送来的。” “我嫂子是怎么说的?” 秦云昭脚下不停,步伐却加快了几分,牧草小跑了几步才跟了上来,略微有些喘了气:“太太说,既是上峰送的,就先放那儿,郭姐姐就把琴心姑娘先安排在落秋院里住着。” 她口里的郭姐姐,就是先前服侍铁心兰的一个大丫头,如今嫁了人,做了秦府的管事娘子,因为还是年轻媳妇子,大家觉得叫“嬷嬷”叫不出口,就叫了郭姐姐。 秦云昭轻轻点了下头。嫂子怀了身子,最重要的自然是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懒得理会这事,不过她也听说,官宦人家正妻有孕了,也是要给丈夫安排通房什么的服侍着。 一想到这个,秦云昭心头不由一缩:“我哥他……可曾往落秋院去过?” 她说得虽然有些含糊,牧草却是知道这里面指的意思,低了头答道:“应该是没有吧,奴婢一直服侍着太太,也不是很清楚那边的事。” 那就是说,明面上还没有去过那里了,私底下……秦云昭觉得哥哥应该是不会去的,可哥哥毕竟是这时代的人,妻子怀孕,给丈夫安排通房,又似乎是官宦人家的通例。秦云昭心里一时又不敢确定了。 通房,一个让男人暂时纾解的玩意儿而已,哪里能跟正妻相提并论呢?很多人并不以为意,可秦云昭心里却硌应着。凭什么女人千辛万苦怀孕生子,男人连那几个月都忍不了要去吃腥呢? 等秦云昭到了铁心兰房里,乳母正从侧间抱了孩子过来,秦思源也坐在铁心兰身边,夫妻两个一起笑眯眯地看着儿子。 虽然才出生一天,小宝宝的皮肤已经不像刚生下来时那么皱巴巴的了,明显长开了不少,看着很显得白胖可爱,鼻头上的小白点子一粒粒的,瞧着怪有趣的。 婴儿打了个蜡烛包,秦云昭摸不到他的小手小脚,只敢极轻地摸了摸他的小耳朵,见哥哥伸手要去摸他的脸,连忙低声阻止了:“不许摸脸,会流口水的。” 秦思源赶紧停了手;乳母在一边凑趣笑着:“姑娘果真是个见识广的。” 铁心兰见儿子秀秀气气打了个哈欠,哼了两声,知道是喝过奶又要睡了,忙唤了乳母来把他抱下去:“竖着把奶嗝拍出来了再让少爷睡。” 做人乳母的,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可铁心兰还是不厌其烦地一样样细细吩咐着。秦云昭瞧着她脸上不仅比原来圆润了许多,还格外地渲出一种母性光华,心里忍不住一片温暖柔软,再看向哥哥,却是眼神凝了凝:“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突然气势一变,秦思源和铁心兰两个都吃了一惊,只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异口同声地就问了出来:“怎么了,阿昭?” 这两口子!秦云昭瞧着哥嫂都一脸关心地看过来,到嘴边要说的话不由缓了语气,也不避着嫂子,索性当面就问了出来:“哥,那个什么琴心姑娘,你留在家里是什么意思?” 虽然兄妹两个这几年都是相依为命,可秦云昭冒冒然开口问了哥哥的房里事,秦思源脸上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秦云昭可不管哥哥尴尬不尴尬,先一骨脑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和心兰姐是两情相悦才在一起,心兰姐怀孕生子,都全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你要是这么点儿忍耐力都没有,非要在两个人中间再插进个人,哪怕只是个玩意儿,我也是不许的!” 秦思源臊了个大红脸,先不满地皱了眉:“你一个姑娘家,也好意思说什么许不许的……” 秦云昭柳眉顿时立了起来:“就是不许!我们家不许有这些玩意儿!你要真贪着那些,你就走,我不认你这个哥了,我跟嫂子和小侄子过!” 秦思源又气又笑:“看看,看看你这才回来的就说些什么话!” 铁心兰却笑得窝心:“阿昭,你放心,你哥不会的。”又横睨了秦思源一眼,“他要敢起这个心,我就照你说的,带了你侄子跟你过,再不理他了!” 秦思源不由黑了脸,瞪了妻子一眼:“心兰你也跟她瞎搅和,你明知道我才不是那样的人!”那个琴心,明明就是碍不过上峰的面子,打算先白放在那儿养上一段再打发出去的。 秦云昭这才放了心,倚在铁心兰身边笑了起来。秦思源瞧着这两姑嫂亲热一心的样子,想说几句又舍不得,想着如今已经立秋了,阿昭过些日子就要嫁到沈家去了,一时又有些伤感起来: “阿昭你还在这儿给我白着急呢,要进了沈家,将军要有了通房怎么办?”想起正月里给沈瑞送行,他去南城上任,正妻没跟着却是跟着个姨娘,一时更为阿昭操心起来。 等她进了沈家,上面可是有个嫡母婆婆呢,本就不是亲的,还会看着庶子媳妇好过?怕不隔三岔五地赏了人下来膈应阿昭和将军? 秦云昭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她敢赏我就敢打发,你瞧着你妹妹是个会吃亏的人么?” 铁心兰忍不住逗她:“那要是沈将军要呢?” “他要别的女人,我就不要他!”想着沈谦对自己的承诺,秦云昭一时脱口而出,瞧着铁心兰有些忍俊不禁,哥哥鼓着眼睛瞪着自己,脸上虽然有些发热,还是轻哼了一声,“凭什么男人要求女人从一而终,自己就要妻妾和乐的,想得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7章 八月 秦思源虽然是不乐意看到妹夫还有别的女人,可是见阿昭这模样,还是轻斥了一声:“眼瞧着就要嫁人了,性子也不知道软和一点。以后要过日子,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柔顺一点的,老是这硬脾气,你小心……” 铁心兰狠拐了他一下,打断了秦思源的话:“你少说两句吧,阿昭这才回来,你就一大通训的,过不了一两个月,阿昭又要出阁了的,你想念都没得人念了。” 秦思源想着妹妹在家里呆不了多久了,在别人家哪有自己家过得舒坦?连忙咽了声音,出去督着人安排好饭食,好给阿昭这一行人接风洗尘。 袁姣娘和夏雨来报,货物已经先卸进仓库了,秦云昭请秦思源包了白城最好的酒家,把船队的管事,带着那四艘战船的军官都请了过来,中午大家吃喝了个够兴,这才各自散了回家。 晚上则是设了家宴,因着秦家人口少,刚生下来的小宝儿不算,铁心兰又在坐月子,正经能坐席吃喝的主子才两个,秦思源就做主,在正厅里设了一桌,兄妹两个宴了夏雨、银沙几个跟着出海的下人,碧螺也来坐了席。 出海已经半年,经的风浪什么的自不必说,如今安全顺利地归来,着实让人心里踏实。一桌人正热闹着,厅外突然起了几声不和谐的争执声。 被铁心兰打发过来先侍候秦云昭的牧草脸色微微一变,急步走了出去,再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微妙起来:“大爷,姑娘,是琴心姑娘在外面说要给姑娘来请安。” 哪来的什么劳么子琴心姑娘?夏雨和银沙几个才回来的对视了一眼,都停了吃喝;厅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这就急着要请什么安了?秦思源脸上一沉,刚要发话让人回了她,秦云昭已经看向牧草吩咐了:“带她进来。” 牧草连忙出去,片刻后就引了个一身鹅黄挑金线绣花衣裙的女子进来,一进了门,先袅袅福了下去:“琴心请大爷安,请姑娘安。” 鹅黄色嫩,这女子年纪也不过十五、六,穿了这一身颜色,倒是衬得人一派天真,偏又有一股风流媚色的体态,两者一鞣合,正是最易吸引男人的目光;何况声音也是娇滴滴的。 秦云昭眼角余光瞟见自己哥哥只皱着眉头,心下大安,轻笑了一声:“起吧。” 琴心起了身,抬眼瞧见秦云昭容貌,不由愣了一愣。秦云昭目光突转冷厉,伸手在桌上嘭地一拍:“大胆!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哪个奴婢敢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主子看的!” 琴心吃了一吓,通地跪到了地上,却是委委屈屈地半抬了头分辩:“姑娘,奴不是奴婢,奴是李守备送给大爷的人。” 秦思源是协办守备,李守备正是他的上峰。琴心是打小儿养起来的瘦马,最是清楚官场上这送人的沟沟道道,先把上家的名头打了出来。 秦云昭缓了脸色“哦”了一声,看向牧草问了声:“原来是李守备连婚契带人一起送来的?” 娶妻立婚书,纳妾填婚契,琴心说自己不是奴婢,是送给秦思源的人,秦云昭自然就问了婚契。 琴心身子不由一僵,脸上胀红一片;牧草已经低头恭谨答了:“回姑娘,李守备送过来的是身契。” 秦云昭不由嗤地笑了一声:“既是送的身契,怎么又说自己不是奴婢呢,莫不是嫌我秦家庙小?牧草,把外院管事叫来,就说琴心一直心恋旧主,我秦家只好成人之美,把她送回去了。” 李守备不仅有几房妻妾,还是一个年届中旬的粗人,哪有秦家家世简单,秦思源这般少年英俊?琴心顿时慌了神,连忙认了错:“姑娘,是奴婢糊涂,姑娘这么一教,奴婢知道错了。” 秦云昭上下打量了琴心片刻,这才慢慢点了头,轻语了一句:“长得还算过得去,也算个会说话的,倒还拿得出手。”转向秦思源开了口,“哥,我这儿要嫁过去正缺陪嫁丫环呢,不如你跟嫂子说说,把她的身契给了我罢。” 听秦云昭开口要人,堂上众人都愣了片刻。琴心的心里却是狂跳起来,秦姑娘说她拿得出手! 她早使银子打听过,秦家这姑娘,是要嫁进武侯府沈家的人,一进门就是可以叫“夫人”的。 武侯府,那可是在京里,京里官宦人家最讲规矩,主母有孕,陪嫁丫环就是拿来做通房的,哪会像秦家一样,太太明明大着肚子,还霸着大爷不肯松手,汤头都不让人喝一口。 这样的事要在京里,拿出来说嘴怕不被人笑话死。京里的夫人们再不贤惠,也是要把丫环开脸,给丈夫放上一两个通房的,不然就挂上了妒妇的名头儿,丢了夫家的脸。 与其等着婆婆塞人,不如把自己的陪嫁丫环开了脸,好歹身契还拿捏在手里。要开脸拢了姑爷的心,自然是要选容貌漂亮的陪嫁丫环了!刚才秦姑娘可是说她拿得出手呢! 琴心一扫席上坐着的几个丫环,思忖应该就是这几个贴身跟了姑娘,到时也要跟到沈家去的,不说容貌没有自己长得好,就是琴棋书画,她可是自幼就受了教习的,这些被海风吹得一脸粗糙的婢子哪里能比得过她? 琴心一双眼睛正活泼泼地转着,冷不丁听到秦云昭问了声:“琴心,你可愿意跟了我?” 琴心连忙狠磕了两个头:“奴婢愿意侍候姑娘!” 秦云昭嘴角一弯,抬手打发牧草过去:“既然如此,牧草你去跟我嫂子说了,把琴心的身契取了来。”又看了眼琴心,“今儿你这一身,倒真应了‘八月蝴蝶黄’这诗意了,既跟了我,就不要再叫什么‘琴心’了,改叫‘八月’罢,才有诗韵。起来罢。” 八月?这算什么名?琴心呆愣着站起身,秦云昭已经沉了脸:“怎么,你是不愿意?” 琴心连忙屈了膝:“奴婢…多谢姑娘赐名。” 秦云昭这才露了笑脸,见牧草已经取了身契过来,拿来交给了银沙:“回头帮我放那匣子里去。”又一张笑脸转向牧草,“一事不烦二主,我的院子既然是你打理的,就烦牧草姐姐把八月带过去,给她先指个宿处罢。” 牧草连忙扯了八月下去,先前一直跟着琴心的那个小丫头守在门外,见两人出来,先叫了声“琴心姑娘”,牧草剜了她一眼:“哪里还有什么劳么子‘琴心姑娘’,她现在叫‘八月’,已经是姑娘的丫头了!” 厅里还安静着,听着外面的话,夏雨和银沙几个忍了一肚子笑,只觉得自家姑娘这一咋一唬一哄的,倒比那全民经商的巨通国的人还厉害些,这是卖了人还让人帮着数钱呢。 八月被牧草领进了秦云昭的云海院,直接摞进了最小一间耳房里:“喏,你就住这间吧。” 这么一间小耳房,哪里能跟落秋院那一个院子住她一个人的条件相比?八月正迟疑着,牧草已经开了口:“如今你是姑娘的人,姑娘这会儿也没空定你是几等,先住下吧,明天回了姑娘再说。” 八月担心要闹起来,秦云昭会恼了她不要了,连忙点头应下了。她是舒服惯了的,等到第二天起来,想着上房间里去服侍姑娘,秦云昭早起了床,早餐都用过了。 八月脸上微赧,还是端着笑脸挨过去:“姑娘,奴婢针线上也还看得过眼,不如给姑娘绣几个荷包?” 姑娘身上的荷包,不是自己绣的,就是贴身的大丫头做的,银沙眉梢一跳,心道这人倒好赖的脸皮。 秦云昭却若有所悟地看了八月一眼:“昨天一时忙乱了,倒忘记给你指了差使。” 指差使,就牵涉着定等级,八月想着姑娘既然要了她去做陪嫁丫头,怎么的也得定个一等,至不济也是二等的,谁知道秦云昭却另外说了一番话出来: “你才来,我给你说说我这里的规矩。我身边的丫头都是要才尽所用的,我如今也不了解你,这差使就给你定不下来。这样吧,你先跟着夏雨去做事,我再看看你能力如何。” 夏雨给秦云昭福了一礼,抬头打量了八月一眼,说了声:“跟我来吧。”径直带了八月出了府。 八月先还以为是要给姑娘采买东西,谁知道竟是被带到了仓库里,直接被塞了笔墨纸砚过来:“会写字吧?我念你写,把货单给记好。” 记货…货单?八月瞧着夏雨指挥工头开了工,叫搬一样记一样,竟是懒得看她这边一眼,心里顿时堵了一口气,偏要记个漂亮的出来,让姑娘知道她是个有才的。 她一手簪花小楷专门练过的,当即凝神下笔记了起来。只可惜字写得漂亮,奈何劳工们搬得也快,写到后来不仅写草了不说,右手腕僵得几乎拿不起筷子。 夏雨皱着眉头翻阅她记的货单,指着里面一片潦草摊到八月眼前:“还以为你多能呢,就这记得鬼画符似的?我可告诉你,姑娘可不收你这样没用的丫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8章 骇猴和搏封侯 八月以前学的是如何红袖添香,写上几笔风雅,何曾要在一天里赶着抄书似的记货单?又羞又气地捧了写肿了腕子气呼呼地跟着夏雨回了府。 夏雨偏还撕下她潦草记的那些货单拿给牧草几个丫环看:“还说是什么琴棋书画精通呢?瞧今儿叫她写几页单子,就记成了这样,真是牛皮吹得响!” 这字迹,就是比才入学的稚龄童子都不如,原来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啊。众人看过来的眼色顿异,八月气得回屋里头哭了一场,怄得晚饭也吃不下去。 偏偏秦云昭带回来的货物多,夏雨可没有那怜香惜玉的劲儿,第二天依旧叫了她过去记货单,只不过又换了间仓库。 八月想见秦云昭,秦云昭早出去忙事了,她要在白城联系人发卖一批货物,再运一批货物上京补充珍琅阁的货,起的比八月早,睡得比八月晚,别说八月拦不到人,就是拦到人,秦云昭又哪有那时间来理这些小事? 八月只得又被夏雨拉出来做事,等到第三天就受不住了,虽然这一天换了个更小的仓库记货单,八月心情也是灰暗无比,一双娥眉紧蹙着,教人看着好不可怜。 夏雨可没这工夫来可怜她,跟着她进来的一名男子却仔细打量了八月一阵,偷偷地问夏雨:“夏管事,这丫头……” “哦,那丫头能写会画的,主子想抬举她,指着她先来这里磨炼磨炼;她叫琴心。”夏雨瞥了远远坐在一边狂写的八月,转而继续招呼身边的男子,“章老爷,您来验验这批货,这可是从月砂国那边运回来的……” 章老爷一边应着,一边频频看向八月那边,心道好个标致丫头,这么柔柔弱弱的,她主子也狠得下心这般磨炼。夏雨不着痕迹地瞄了章老爷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好容易到了中午歇息用饭的时候,八月像前两天一样,去送饭食的伙计那里提了食盒回来,转头就碰到了今天在仓库里见过的章老爷。 八月低头福了一礼要走,章老爷站在她身后,瞧着她提着费力提着食盒的娇俏身影,忍不住怜惜地唤了声:“琴心姑娘。” 乍闻旧名,八月呆了一呆,想起自己还叫琴心时过的好日子,一时悲从心来,手上一松,手里的食盒就砸在了地上,食盒盖子落到了一边,里面盛着的两碗汤水溅了出来,有几滴溅到了八月的绣鞋上。 八月连忙跳着脚挪开,章老爷已经急忙赶了过来,扶住了八月有些踉跄的身子,关心地问了一句:“琴心姑娘你没事吧?” 听着这男子声音温柔,饱含怜惜,八月忍不住抬眼看向章老爷,眸中泪光莹莹;这几天她都过得什么日子啊,她本来就该是在男人的怜惜中滋润过活的。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啊”的一声,章老爷循声看到夏雨管事站在韦老爷身后,一手还掩在嘴上,显见得刚才很是惊讶;韦老爷则是脸色有些发沉。 自己这生意就是跟韦老爷谈的……章老爷想起刚才听到夏雨说的“主子想抬举她”,再一看自己跟人家婢女这般样子,不免有些尴尬,连忙放开了扶着八月的手。 身为人家奴婢,还想着跟了姑娘陪嫁过去的,结果被碰到在外面跟男人拉拉扯扯,八月脸上不由一白,想着秦云昭拍桌那气势,心里忍不住虚虚地发寒。 夏雨已经几步上前把她拽走了,直到看不见章老爷人影了,才瞄着八月从鼻子里哼哼了几声,那意思不言而喻:等着吧,我要把你今天跟男人拉拉扯扯的事说粗去! 八月不由害怕起来;从奴到奴婢,她退的这一步就是奔着离开白城进京都,进沈府当陪嫁丫头去的!要是夏雨回家跟姑娘这么一说,那自己这个陪嫁丫头十有八、九是做不成了,那可怎么办? 瞧着夏雨连货单都取走不让她记了,八月绞着帕子委委屈屈站在一边,想哭又不敢哭,只觉得自己这日子真是过到了绝路上,也不知道回去后会被姑娘怎么处置呢。 这陪嫁丫头是不要想了,就是把自己指成浆洗房的粗使丫头都有可能。她可是私下里听银沙偷偷说了,原来在京都有丫头不听话,姑娘也不叫人发卖出去,直接就把人发到了浆洗房,成天一双手泡在冷水里洗衣服,冬天都是满手的冻疮呢。 自己这么精细养成的人儿,要不是想着以后的前途,怎么甘心把身份从大爷的人转成姑娘的人呢?她可不想自己的玉葱十指变成十条红萝卜条儿! 八月正在一个人纠结,夏雨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琴心,章老爷问主子讨要你呢,主子让我先来问你,你可愿意跟了章老爷去?” 章老爷?八月忽略了夏雨叫的是自己原来的名字,猛然抬起头来,一眼就瞧见章老爷正规矩站在仓库门口,满眼关切地往自己这边望来。 想着刚才这男人的体贴怜惜,再想想回府后马上会落到身上的浆洗丫头的悲惨命运,八月眼中顿时生出了一片亮光:“我愿意!我愿意的,夏雨姐姐,麻烦你帮我求求主子,求主子开恩!” 夏雨掩住眼中的笑意,转身过去了:“那我先帮你去请主子示下吧。” 京都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里,一阵爽朗的大笑突然从房间里传出,守在外面的暗卫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主子这是得了什么信了,笑得很开心啊? 房间里,四殿下虞泽弘半晌才止了笑,看向坐在面前不出一声的沈谦:“瞧这丫头,这头收了章老爷五百两银子把那瘦马卖了出去,那头还得了那瘦马的感恩戴德,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啊!” 这一步步的,先一棒打蒙,又哄了过来,再伸指摁住,最后又放了人出去,得了便宜还卖了乖。手虽然伸得长,她哥哥房里的事她也要管,不过这也说明了兄妹两个感情很好,他用着秦思源那里,也更加放心。 抬眼瞧着沈谦还肃着一张脸慢慢喝茶,虞泽弘忍不住戏谑了一声:“该不是见着阿昭打发通房的手段,你心里后悔了吧?等娶了她进门,怕是你想要倚红偎翠就难喽!她可是连她哥房里都容不得通房,想来更不会容你了。” 一言及此,虞泽弘突然若有所悟:“我明白了,还有两个月阿昭就要嫁过来了,阿昭明知道你的人在那里暗中守着她,这么做原来还有层用意,就是杀鸡骇猴啊!” 沈谦一口茶没咽好,猛地呛咳了起来。不过是阿昭不耐烦看着那瘦马在家里碍眼,所以就手打发了而已,怎么就扯到了他身上来了? 想想再熬过一个多月,阿昭就要回京都来备嫁了;沈谦难得的不在这事上跟虞泽弘呛声了。 夏雨先带着几船货上京都来了,秦云昭留在白城备嫁。 她出海这空当,兄嫂已经帮她把嫁妆准备了个齐全。怕水路远不方便搬运,家具就在京都打的,衣料就在京都瑞福祥定的货,皮毛却是秦思源托罗奕从兴州买来的上等货;都直接放在京都元宝胡同的秦宅里。 这一个多月忽地一过,秦云昭倒是只要去个人,带几箱随身物品上京就成了。秦思源捡了日子算了,留了妻子在家,自己请了假,包船送妹妹进京,到时就从元宝胡同那里发嫁。 船行到半程,采办下码头买菜蔬的时候突然得了一个轰动全国的大消息:象南国老王病死,临死前遗诏传位给自己的王弟,可膝下的两位王子却直斥是他们的王叔害死了象南王,两边起兵相斗,两位王子一位战死,一位收拢残兵护着其他王族逃进了大夏。 新象南王大怒,指责大夏在暗中怂恿了这场争斗,撕毁了与大夏的缔盟,捍然出兵攻打南城,逼着大夏交出叛逃的象南王子和其他王族。 秦思源听了,心中一坠,这已经不是交不交人的问题了,而是关系国威。这一年风调雨顺,市舶司收取的漕运税银也足,国库无虞,大夏被辱及国体,怕是要跟象南国开战了。 果然,等到船只停泊到下一个码头,就有暗卫持了沈谦的密信找了上来;朝中定议,封沈谦为平南大将军,点兵十万,火速赶赴南城。 算算这出征的日子,就是五日之后了,他们的船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京都的。秦思源看了沈谦写给自己的信,不由一声长叹,妹妹的婚期得推后了。 秦云昭看着自己手中的信,却是心中酸甜交集。 沈谦这一次领兵,小半是形势所趋,大半是自己愿意。他一直对自己没能履行对秦云昭的承诺而耿耿于怀,如今有了这次机会,思忖了半日后,马上决定了下来,推迟婚期,领兵出征! 有了这一战的功绩,再有四殿下暗中帮忙运作,这一回他定要搏一个马上封侯!封侯,开府另住,他要在自己的府中堂堂正正迎娶阿昭,让阿昭嫁进来就是当家主母! 秦云昭瞧着信末那句几乎力透纸背的“阿昭,等我”,心中不由满满胀胀,玉白的指尖紧紧捏着信笺,反复看了几遍,才仔细地收了起来。 运河畔有桂花的香气缭绕传出,将圆的明月上隐隐绰绰的阴影有如一株桂树,只是不知此时可也花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49章 安妩公主 “将军,三爷过来了。”王延立在竹楼门口,低低禀报了一声。 沈谦从手中的地形图中抬起了头,拧了拧眉间,淡淡开了口:“请他进来。” 大军来南城已经两天了,此地多雨潮湿,虽然来之前就备了不少药物,可一时水土不服的,也病倒了不少兵士。这情形,正是该由布政司做好抚军事宜的时刻,沈瑞要出力积极,他稳定军心会快上很多。 随着竹楼嘎吱轻响,沈瑞略有些削瘦的面庞出现在沈谦眼前:“四弟,这回要辛苦你了。” 要是南城被攻破,他身为布政使,也少不了受弹劾,对他今后仕途影响太大。所以虽然两兄弟曾在京都府中打了一架,这时却不约而同地把那件事给掩了过去,齐心就象南国的事讨论起来。 沈瑞本也是个会实干的,来了南城大半年,不仅南城附近都颇为了解,就是对镇南关外的象南国,说起人事来也很是熟衾。 沈瑞把象南国新王和领兵的将领跟沈谦一一说了,末了才道了一句:“如今象南国安布王子和安妩公主俱在南城,听说你领兵过来,想与你见上一面。” 象南国的情形,自然是他们的王族更为熟悉一些。沈谦立即就答应了:“好,他们不来,我也要去见见这几人。那就请三哥代为转达了,明日巳时,我在此楼恭候几位殿下。” 沈瑞应了,告辞出来,走了一段后转身看向沈谦住的那幢竹楼,心头滋味百转。 南城都指挥使在迎敌时不幸重伤,他十万火急向朝中求援,当时也曾想过,若是沈谦前来就好了,他若领兵过来,跟阿昭的婚期自然就推迟了。 虽然清楚推迟又能如何,自己也不可能会有机会,可沈瑞下意识地就是想着阿昭一时不会嫁给自己这四弟,心头总是安稳一分。 如今却真是如他所愿了。沈瑞转回头长长叹了口气,一时如愿又能如何,等此间战事了,沈谦终究要回京跟阿昭成亲的,除非沈谦回不去…… 回不去?!沈瑞心中一突,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连忙狠狠地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起了这种念头?沈谦是领军主将,他若在此地战死,夏军极有可能溃败,沈家必将获罪,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第二天一早,沈谦骑马巡了一趟营回来,看着到了巳时,打马就往营门口而来,远远瞧着有一行人逶迤而来,于是驻马立在门口等候。 及至那行人近前,果然是沈瑞带着几名肤色微黑的人近前,两边下马,沈谦长腿阔步迎了上去,听沈瑞一一介绍了这几名象南国王族,微笑抱拳行礼,请了几人入营聚话。 沈谦转身带路先走,察觉背上有一道目光,等到入营帐分坐了,那道目光犹湛湛而视。沈谦眉头微沉,直接迎视回去,却见是那名容颜姣美,眉眼含了丝英气的女孩,正是先前介绍的安妩公主。 安妩见沈谦看向自己,对着他大方一笑。沈谦见她举止毫无忸怩之态,想来性子是个爽朗的,倒是多了一分好感,冲她微微一笑,收回目光转头与安布王子相谈起来。 他要问的象南国的情况颇多,安布有时忘记了些细节,就由安妩补充回答,一来一往,少女清脆的声音和沈谦沉稳磁性的声音在营帐中回响,竟莫名有几分和谐之意。 沈瑞慢慢品着茶,在一边瞧着安妩公主看向沈谦的眼睛比先前多了几分亮采,心头突然涌出一丝明了,看来安妩公主这是对沈四很有几分好感…… 及至出了大营,安妩果然靠近过来,明里暗里地跟沈瑞打听沈谦的事。 沈瑞心中一动,也不夸大,照实把沈谦十三岁就奔赴兴州从军,浴血百战,因军功起身的事迹说了,包括去年力克血羯为乱的事。 安妩听得一双美目华彩闪动,忍不住由心赞了一声:“沈将军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沈瑞向来不喜别人忽视自己,只称赞自己那位庶弟如何了得,此时听到安妩赞叹,却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若有所思。 夏国大军已至,在熟悉了当地的气候以后,沈谦并不贪功,试探着与象南国小战了几场。 象南国山多林密,又雨水充沛,与西北战场骑兵冲撞的快意不同,在这里似乎有些放不开手脚,得蜷着打。沈谦虽然指挥得当,几场都小胜了,但是对方借着熟悉地形,退得也及时,总让他有些憋屈感。 安布言说感激大夏出兵相帮,要随军一起征战。安布熟悉当地的地形、气候,丛林中的植物、动物,他要亲自加入进来,等于来了个向导,沈谦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当然如果不是后面一直还跟着那个安妩公主就更好了。 不过安妩与沈谦印象中的娇娇公主并不相同,她倒是比安布还熟悉具体情况一些,几回丛林围剿,确实是她的指点帮了大忙;一起随军,安妩也并未叫过半声苦累,沈谦对她的观感更是好了几分。 几番出战归营,沈瑞出城相迎,冷眼瞧着安妩骑马跟在沈谦身边,一脸钦慕地说个不停,心头不由有几分复杂起来。 安妩的性子与大夏寻常闺阁女儿并不相同,却是有几分像阿昭的性格,军中苦寂,沈谦推迟婚期而来,乍然遇上这样一个性子与阿昭有些相似的女孩儿,不知可会心动? 沈谦若是喜欢上了安妩,阿昭会怎么办?阿昭那性子……沈瑞心中骤然缩紧,又如擂鼓般地跳动起来,慢慢踱回自己的居处后,一时有些失了神。 墨梅轻轻给沈瑞上了一杯陈皮茶,又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自路上为了防晕车,三爷吃了一篮子红橘后,竟是喜欢了这东西。不仅让人买了不少过来,还让她把橘皮都收着洗净晒干了,给他制作了陈皮茶,如今是****不离口了。 墨梅瞧着外面又下起了细雨,略微有些烦躁起来,手上正缝着的一个驱蚊香包顿时错了针法,连忙剪了线重新拆了。 她本以为这千山万水地跟了三爷过来,三爷念着她服侍辛苦,先额外开恩,可是三爷依旧是每次事后让人煎了避子汤给她服用。 太太当初是因为生病,所以没有跟了来,之后又是逢上两国开战,所以行程又推迟了下来。眼见着已经到了年底,又是一年要过去了,都说府里四爷打仗最是厉害,要是转年平了战事,太太指定要过来了。 自己白在这见天儿下雨的南城呆了这么久,却是一点先机都占不到,吃得这些苦算什么呢? 墨梅心中烦乱,起身想把老夫人临别时赏自己的一对二两重的赤金镯子翻出来,找个时机再去求了煎药的郑嬷嬷手下容情,一个管事媳妇已经挨着游廊匆匆走了进来:“阮姨娘,安妩公主过来拜访,说是寻三爷有事。” 倒底是没开化的蛮国,一个公主也没有公主的样子,听说还跟着四爷跑外面去打仗呢,这会儿又大刺刺地来找三爷,也不知道避讳些。 墨梅心里念叨着,脸上挂起了得体的微笑,象南国战事未止,这安妩公主指不定还是会回去做公主的,她一个小小的姨娘,自然是不能得罪了人:“你请公主先到正厅里稍坐,我这就跟三爷禀报。” 安妩刚在厅里坐下,看着丫头上了茶,沈瑞就整好了衣冠出来:“公主这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是有事想请沈大人帮忙。”安妩脸上突然掠过一片红云,声音少见的有些紧张,“我听说沈四哥已经跟人定了亲,为了这场战事才推延了婚期,我和哥哥心里都很不安,所以想来问问沈大人,沈四哥他那位未婚妻子是什么样的人,眼看着要过年了,我们想备一份年礼过去,表达我们一番心意。” 这样蹩脚的理由……沈瑞却像是信以为真,连连推辞了一番:“王子和公主想得周到,可这事大可不必,我四弟虽已定亲,但是依我大夏的风俗,要娶进门了才算正式结亲,这之前,倒是不好因为感激四弟,就把礼送到女方那里的。” “啊,要娶进门了才算正式结亲么?”安妩眼神一闪,见沈瑞已经垂眼看向手中的茶盏了,笑着拿别的话岔过了,不经意又问了另外一事,“也不知道沈四哥何时生辰,哥哥和我说,到时必须好好感谢沈四哥才行。” “那可还远着呢,四弟的生辰在五月去了。王子和公主既然有心,到时我会记得提醒两位一声的。”沈瑞呵呵一笑,“四弟向来英武了得,指不定到了那时,战事都已经平息了,他要凯旋归朝了呢?” 觑着安妩公主的眼中掠过一丝焦灼,沈瑞心情慢慢好了起来。称他为“沈大人”,称沈谦为“沈四哥”,这安妩公主的心思倒是明白的很。 她既有心,他自是乐意再助她一程。女追男,隔层纸,安妩公主,你可是加把劲儿尽早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才好!沈瑞如闲谈般,把自己了解的沈谦的一些喜恶慢慢说了出来,瞧着安妩听得认真,啜了一口杯中的陈皮茶,眼前似乎又晃过了那双盈盈欲语的杏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0章 我很想你 得知沈谦出征之后,秦云昭在半路上就让哥哥先回去了,送亲是不必送了,嫂子一个人带了才出生没满百天的侄子在家,她可不放心。 秦思源半途回转,秦云昭继续往京都而来,夏雨先押了货进京,珍琅阁那是重头,自然还是继续进京看着点儿才好;还有哥哥帮她准备的嫁妆,虽然亲迎推迟了,如今交付了过来,也要一样样先清点好。 秦云昭本想着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先回白城去,谁知道一进了京,先是慕璃遣人发了一批血羯的红蓝宝石过来,说是让她在夏国京都销售一部分,剩下的等开年了带到海外去售卖。 再然后义母成国公府梁夫人又病了,华灵托了秦云昭出了一趟远门寻药,回来后又侍了几天疾。 梁夫人是真对她好,秦云昭自然也是尽心对待这位义母。有华灵出手,梁夫人在药材齐全后,慢慢好了个七七八八,眼见得到年边了,索性不放秦云昭回去,亲自给白城秦思源那边去了信,留了秦云昭陪她在京过年。 秦云昭却不过,想着在京都也确实跟四殿下虞泽弘那里得消息更快些,于是留了下来,借着年前年后的时机,还上门看望了姚锦云几回。 姚锦云拉着秦云昭说私房话儿,提起象南国的事,闲聊间就提起了她那位堂姐,嫁给沈瑞的姚玉兰:“原来瞧着也是个温和大方的性子,上回遇到,却是有些尖酸起来了。 在婆家吃了气,却在娘家搅得大家不舒服。我听着像是嫌娘家不帮她出头的意思,可二伯说起年后跟武侯府那里提个话头,把她送去南城照顾夫婿,她又有些犹犹豫豫地害怕。 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样,过去又不敢,不过去又怨天尤人的。听说尚夫人狠把她训了几回,她心里憋了气,行事却愈发没个准头,婆媳两个倒闹得僵了起来……” 姚锦云不过回娘家时遇上几回,就发了这样的感慨,秦云昭想着若是跟这样的妯娌天天抬头见低头见的,确实也让人心气不畅;这样一想,沈谦要挣功勋开府另居的决定,更让秦云昭心里酸软起来。 两人虽然能鸿雁传书,可是哪抵得人在跟前好呢? 姚锦云见秦云昭说着话就走了神,不由失笑:“阿昭,你不会是又在想着你未来的夫君了吧?我听殿下说,象南国地形不便大规模剿敌,似乎这场战事还有得打呢。” 这情形,秦云昭自然从沈谦和四皇子虞泽弘那里早就知道了的,她前世不是集团兵作战,只知道自己分队丛林作战的经验。 在丛林中,有时耳朵比眼睛更重要,冷兵器使用原来她画了图纸,兴州军标配的手弩最好,为了保持精力不被无谓的消耗,袭击敌人的后勤牵制敌人,然后等待时机设陷阱伏击,才是最好的战术。 秦云昭把自己的经验写信寄了过去,也不知道帮不帮得上沈谦的忙。听到姚锦云说起姚玉兰犹豫着不敢过南城去的事,倒提起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她想过去看看! 她,想沈谦了。 虽然是自己的决定,但这种时候还要知会四皇子那里才好些。秦云昭私下约了虞泽弘出来,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想法,虞泽弘就脸色不好地告诉她一件事: “朝中出事了,汾源粮囤被揭出以沙石腐粮充新入库的粮草,皇上镇怒,指了钦差要严查,竟是接连查出五处粮囤中或掺杂沙石,或以秕谷陈粮充新粮的情况。 要是寻常时日,这般严查个底兜翻天才好,可如今却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平南大军的粮草怕会后继无力了!” 秦云昭心里一个咯噔。这冷兵器的时代,打仗拼的是人是粮草是银子,粮草未动,兵马难行,要是粮草接不上力,这仗还怎么打? 四皇子兀自沉着脸喃喃盘算着:“先前我找户部问过了,年后还能凑出一批粮草运过去,可到了三、四月间,要再送一批粮草过去就有些难了。那时正是下青苗的时候,这军粮……” 虞泽弘跟沈谦暗中往来甚密,既然说到了三、四月间还要送一批粮草过去,那就是沈谦估计出了,到那时候还打不完仗……秦云昭张口问了出来:“这一场仗会一直打到三、四月以后去了吗?” “恩,象南国山林险密,沈谦只有一处处围剿,稳步推进,一口口吃掉对方的力量,上回来信,估计起码要到半年中的时间才定得下局势。” 虞泽弘开始苦苦思索着要如何筹措粮草出来才好,平了象南国战事,沈谦在朝堂上会更有一鼎之力,国内局势平稳,他也才放心放手去争。 密室里一时安静了下来。灯烛突然轻轻啵地响了一声,虞泽弘一惊回神,看到是爆了个灯花,伸手取了小银剪子把弯下的那灯花剪掉了,这才看到秦云昭还坐在旁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一时想入了神了,倒疏忽了你还在这里。阿昭,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要有了什么新的情况,我会及时让人通知你的。” 秦云昭并没有动,抬眼看了过来:“我刚才仔细筹算了一下,如果国库银钱不缺的话,我们可以跟南洋买稻米回来。南洋西元三国,我上回到过,水稻一年三熟,粮价极贱。可以运至洋州港口,转运至南城的路途不远。” 从南洋买稻米?!虞泽弘一时有些瞠目。上回秦云昭带船队到南洋,运回来的是名贵的香料,价比黄金,他还真没听说过哪个海商运稻米回来的。 秦云昭侃侃而谈:“只要户部出买粮的钱,我愿意带船队下南洋运粮,不过也不能做无利的买卖,还请四殿下在朝中帮着周旋,至少要免了我大秦船队五年的关税。” 船队不仅有她的股份,也有虞泽弘和慕璃的股份和人手,出这一趟海,运回的却只是稻米,风险与收益实在不成正比,但是如果借着解了朝廷这一回急,免去几年关税的话,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了。 慕璃那里早摞了话,一切由秦云昭做主,就是四皇子虞泽弘这里,看他想不想得通这件事了。 秦云昭一提出这个建议,虞泽弘思忖片刻,竟是即刻就同意了:“好,就这么办!你让船队管事写个请疏出来,我想想朝中有谁把这事报上来合适……” 刚出正月,秦云昭从京都赶到白城,又带了大秦船队往南洋出发了。这事一提出来,朝中虽然议论了一阵,到底因为可以解决当前危急,所以最后定议了下来。 虞泽弘暗中推手,有朝官提出应彰大秦船队此爱国之举,因此和户部以及市舶司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竟是定下了免除八年关税;当然,在之前的请疏里,提的是免十二年关税,众臣认为不妥,删减了三分之一。 秦云昭给虞泽弘细算了一笔帐,大夏关税分品种而来,通用品十税三,急需品十税一,奢侈品十税六,除了运粮这一遭,以后运的海货大部分都是奢侈品,所以,船队这是暗搓搓地赚了。 等沈谦接到虞泽弘的飞信,已经是在秦云昭出海以后了。原想着让她回来以后再不出海,没想到到底又因为自己把她拖了进来,又出海去了。 随着虞泽弘的信一起来的,还有秦云昭的一张信笺,上面只寥寥几字:“我很想你。我会带着粮草过来看你。” 意简言赅。沈谦却看了又看,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仔细将秦云昭的信笺收好,把虞泽弘的密信烧了,沈谦扬声就唤了王延进来:“就近择个吉日,在我住处边再起一栋竹楼……” 大营建在城外,为防毒虫叮咬,军中依着当地土人的办法,斫竹建楼,下面与地面隔空半人高,人住竹楼上,通风袪湿,再是雨多,楼内也很是干爽。 沈谦住在大营边上,紧挨着大营,带了王延出来,伸手在外面划了一个圈:“就这一片,都圈起来修院子!” 王延得令去了,过了两天就动了土,找人在沈谦竹楼的左侧又起了一栋竹楼,每日督工仔细,也依样围了一个院子出来,横向里却开了门,打通连着沈谦这边的院子。 安妩过来送水果时瞧见,笑眯眯地问王延:“王大哥,大将军这是嫌原来住的地方小了,要扩建吗?” 一般她问起将军的事,王延都是一句“大将军有令,不得对外人言及”给堵回去,偏这次回答得顺溜:“不是,是大将军夫人要过来探亲了,所以大将军让属下抓紧把住处建好。” 这个安妩公主,隔三岔五就来找大将军,仗着是象南国人熟悉本地地形,出征时也跟了去,对大将军黏乎着呢。大将军虽然只当她是一般人,可烈郎也怕缠女啊,万一哪天把持不住犯了错了呢? 王延敢打赌,若是大将军跟安妩公主暧昧不清,秦教头那里绝对会不能善了!所以他真是责任重大啊,他这个护卫队长,随时要注意保护好大将军的清白才行! 见安妩公主愣了一愣,王延还假意叹息了一声:“要不是为了你象南国这场战事,本来去年大将军就该成亲了,这回夫人来了正好住下来,等着跟大将军一起回京……” “不是…还没有成亲么?怎么你就叫夫人了,大夏的规矩……”安妩提着果篮的手暗暗攥紧,忍不住辩驳了一声。 “六礼都行过了请期,只等着亲迎了,亲事本就是板上钉钉,怎么就叫不得夫人了?”王延大声回了一句,又嘀咕了一声,“要我说,等夫人来了,就在这里把亲事办了也好……” 等夫人来了,就在这里把亲事办了……安妩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响,心里乱纷纷地涩得难受,连果篮子几时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1章 解结 安妩心思紊乱地回了临时设在南城里的象南王族府邸,正赶上哥哥安布送了沈瑞出来。 沈瑞跟安布道了别,远远地瞧着安妩一脸魂不守舍的失落模样,心里忍不住一动,莫不是安妩今天找了沈谦表明心迹遭了拒绝?沈瑞示意余江几个随从退后,张口就唤了一声:“安妩公主。” 沈四哥?安妩眼睛一亮,面带惊喜地抬起头来,等看清眼前唤她的人是沈瑞而不是沈谦,眼中的华彩顿时又黯了下去,脸上勉强一笑,客气回了一声:“原来是沈大人。” 沈瑞瞧着她面上表情变幻,笑了笑走近一步:“公主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瞧着不大精神;难不成是我南城有谁冒犯公主了不成?” 安妩摇了摇头:“没有。”想了想又怏怏地加了一句,“是沈四哥的未婚妻要过来了。” 阿昭要过来?!沈瑞心头突然剧烈一跳,阿昭要过南城来?他不及问清安妩怎么会知道这事,只觉得心底有掩不住的欢喜滋滋蔓长,拼命咬紧了牙关才不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 他还以为,来了南城以后,要过好几年才能回到京都,也要过好几年之后才能再见到阿昭了。却没想到阿昭要过来南城来! 只是阿昭要过来…也是看沈谦来的……心念一转,想到阿昭过来的目的,沈瑞突然就如兜头浇了一瓢凉水,脸色一如安妩一样,重重失落起来。 “沈大人,沈四哥的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安妩此时心里如油煎火炙一样,见几名随从都站得远,再也顾不得什么遮掩,直接向沈瑞问了出来。 “阿昭她是个…很美的女子,很特别……”眼前似乎又看到那个让他舍不下的倩影,心神如丧的沈瑞如着魔一般,喃喃念了出来。 再回神,却看到安妩一双眼明亮地看着自己:“沈大人,你喜欢她!” 沈瑞不由一凛:“安妩公主,你说笑了!这种话以后切莫……” 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准,安妩毫不犹豫地再一次肯定:“我不会看错,你眼里明明就是对她的爱恋。你心里就是喜欢她!” 自己心底的隐秘被人窥知,沈瑞勃然变了脸色要走,安妩急忙追了上来:“沈大人!我并没有半点要嗤笑沈大人的意思,你我同受求不得之苦,沈大人何不伸手帮我一把?” “帮你?”沈瑞遽然立住身形,眼光如利刀一样看了过来。 安妩的眼神却明亮起来:“对,帮我!你我是被同一个结所困,只要解了这个结,我们可以各偿所愿,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沈瑞眼神慢慢和缓了几分,嘴角却带了丝讥讽的笑意:“牛不喝水,你还能强按不成?我那四弟也好,阿昭也好,都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人!” “我们象南国有句民谚,天怕云,云怕风,风怕墙,墙怕老鼠,老鼠怕猫,猫怕狗,狗怕人,人怕天!”安妩越说,眼中越是坚定起来,“我也并不想如何他们,不过是人就总有弱点……只要能抓住这弱点让他们两人之间生隙,我总会有办法达成所愿的!”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弱点或许是有,却不是安妩能够抓得住的,阿昭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沈瑞心头突然被重重一锤,阿昭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骄傲的性子! 再看向安妩,沈瑞的眼中已经含了笑:“不知安妩公主现在可有闲暇?我府上新收到几罐好茶,正想请公主品鉴一二。” 安妩紧紧盯着沈瑞,红唇弯弯慢慢笑了起来:“难得沈大人盛情,安妩恭敬不如从命!” 借了信风的力,三月中旬的时候,秦云昭已经带了船队将整整十船的粮食运抵了洋州港口,船队交与韦海生带队,回白城装货后继续出海行商,秦云昭却带了银沙,随着粮食留了下来。 沈谦早已派了一队兵士守在洋州港口等着,领头的正是侯威,见着秦云昭分外亲热:“秦教头,可把你等到了!” 秦云昭瞧着他还是那副多嘴样子,笑了笑:“猴子你来几天了?我这不是比预定还早到了十来天吗?” 船队确实比朝廷的限期要早到半个月。侯威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这是不心急快点把你接过去嘛,你不知道……” 侯威张口就差点把象南国那个什么安妩公主成天缠着大将军的事说出来,猛地想起队长王延的警告,连忙把话硬生生地掐断了。 “我不知道什么?”秦云昭听着他突然咽了半截话,随口问了出来。 “你不知道……大将军那儿天天念着你呢,早早就把你要住的竹楼都给建好了,就等着你住进去呢。”侯威脑瓜子转得快,马上把话圆了过来。 王延队长说了,大将军本来就对那安妩公主没什么意思,要是被他嘴快兜头一说,反而让秦教头生了疑,等秦教头到了南城,自然看得到大将军的心,不用外人来多说什么。 侯威在心里虚虚抹了把汗,自己这张快嘴啊,差点给大将军惹事儿了。 原来他帮自己把住处都早早建好了?秦云昭听了侯威的话,心中一甜,想着已经一年没见到沈谦了,这一路上越是涉近,心里的思念竟越是难熬,只有白天抓着侯威细细问沈谦这一年的情况时,心里这才觉得好过些。 南城虽远,驿道还是修通了的。四月上旬,秦云昭终于随着运粮的车队进了南城,沈瑞早早得了信,在城门口候着,远远看到秦云昭的身影,心头一下一下,跳得又急又快。 秦云昭没想到沈瑞竟然等在城门口,微微吃惊地唤了一声:“沈大人。” 沈瑞眼睛晶亮地看向她:“都快是一家人了,这么万里迢迢地过来,你还要叫得这么生分么?” 这么一说,好像叫“沈大人”确实不是很合适,秦云昭笑了笑,有些不太适应地轻轻改了声称呼:“沈…三哥。” 沈瑞含笑点了点头:“四弟带兵出战了,可能晚间才会回来。让粮队自去运送入库吧,我先带你去洗漱休整。” “不必劳烦沈…三哥了,”秦云昭婉言谢绝了,“做事有始要有终,我还是跟着一直把粮食送入库中再休整好了。” “也好。”沈瑞垂下了眼,并不强求,“等你那边忙好了,我再给你接风洗尘。”送了秦云昭一截路,先自回去处理政事了。 秦云昭随着运粮队一路直奔军粮仓库而来,早有几百个杂兵候在那里等着运粮了,两边交接好了,人手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几乎快空了的粮仓迅速被填满了起来,秦云昭一身闷热,一路过来脸上沾了不少灰尘,问了何处有水,早有仓兵热情地带了她往粮仓边一处青石砌成的大蓄水池过去:“秦姑娘,这边可以洗脸。” 秦云昭谢过了,蹲在池子边洗了手脸,见那带路的仓兵避开了,索性连脖子都掬水洗了,正取了帕子揩水,忽然听到蓄水池另一边有人边说话边走了过来。 “我瞧着象南国那安妩公主每次都陪着大将军出征,难不成是对咱们大将军有意思?” “有意思又怎么了。大将军可是帮他们象南国打仗呢,你还不兴人家知恩图报,以身相许了?” “那也是。反正这安妩公主长得也不差,我上回瞧着她性子也挺大方的,跟大将军说说笑笑也处得来,不像咱们国家那些个大家闺秀,说句话就忸忸怩怩的……” 那两个仓兵走近,才发现池子这边还蹲着一个少女,看衣裳是今天随着运粮队过来的人。两名仓兵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急忙担了水回去了。 秦云昭站起身慢慢走了回去,默默守着粮草已经点清了数目。等到侯威也交接完文书,过来带她去安顿下榻,才突然问了一句:“安妩公主经常跟着沈谦一起出战?” 侯威几乎没被吓死。这一路上他说了将军诸多近况,根本就没有提过那劳么子安妩公主半句,秦教头是怎么知道的? “啊!安妩公主啊!哦…她是象南本地人,熟悉地形些,所以……咳咳,经常随军当个向导……”侯威急忙把理由解释了出来;他总不能说安妩公主一直缠糊着将军吧? 秦云昭“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侯威不由松了一口气,紧着把她带到营地里那栋竹楼边:“秦教头,这儿就是你的住处。” 又伸手一指右边不远处那栋竹楼,“将军就住你旁边,院子都是有角门可以通着的。”张口就吩咐等在那里的杂兵赶紧烧了热水送上来,让秦云昭主仆两个先洗漱了。 秦云昭洗好换了一身,从洗浴间走出来,打眼就看到了小厅的竹桌上摆了一篮子热带水果,瓜果的清香淡淡弥漫在房间里,颇为怡人。 秦云昭随手取了只莲雾咬了一口,悠闲踱出门外,竹楼除了房间外,一边是露台,一边是盖了房顶的抱厦,房门前是一条宽敞的走廊。 楼边的院子里,种了一丛竹子,应该是原来就一直长在那里,不过修这楼院的时候,用围墙把它们圈了进来,倒添了几分风景。银沙的住处安排在了这院子后面的一间小院子里。 沈谦那边院子,却是种了一棵大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灰白色的树干看着很是光滑。两边的竹楼下都种了不少驱蚊草,空气中飘荡着一种颇为清新的柠檬香味。 还没将两边院子看全,侯威就一脸笑容地赶了过来:“秦教头,将军回来了!” 秦云昭心里突然按捺不住咚咚跳了起来,步履匆匆地跟着侯威向旁边的大营门口走去,心情竟然莫名紧张起来。 营门外,沈谦一身迷彩色的骑装,正跟身边与他并马而行的一名女子说了一句什么,秦云昭目力甚好,瞧见那女子眉眼飞扬地笑着,看向沈谦的面容中尽是一片倾慕的柔情,沈谦的脸上也带了柔和的笑意。 秦云昭立时想起先前听到那两个仓兵的话,和后来她问话时侯威的反应;明明刚才吃下的是清淡带甜的莲雾,这一刻嘴里却微微泛起酸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2章 等待时机 “阿昭!”沈谦已经策马迎了上来,利索地翻身下马,扬手将马缰一扔,一双眼只管火辣辣地盯着秦云昭,伸手就将她的手揉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王延一个眼色,侯威立即知趣地把马牵走了。秦云昭看着沈谦由心透出快活的俊挺眉眼,感受到他掌心中灼人的热度,想抽出自己的手,见没能抽动,瞪了他一眼,却也由他去了。 沈谦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他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阿昭了。阿昭长高了一点,原本就纤秾有度的身子,如今似乎胸前更起伏了几分,衬得纤腰更是不盈一握,让他几乎想立刻就把阿昭揉进怀里。 “沈四哥,这位就是你说的阿昭姑娘么?”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后传来,打破了两人间绵绵翻滚的情愫。秦云昭抬眼看去,刚才那名女子也已经下马而来,正大大方方地看向自己,肤色虽然微黑,一张姣美的面容上却是明媚的笑意,看向沈谦的那一眼中情波流转。 看来,这女子就是他们嘴里的安妩公主了?秦云昭淡淡一笑,冲她微微颔首,看向沈谦。 沈谦眉头一皱,心里掠过了一丝不快;他并没有跟安妩提起过阿昭,只是前些天沈瑞跟自己说话时,问了一句:“阿昭要过来了,要用些什么你都准备好了吗?怕她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府上也有些东西可以……” 安妩在后面听到,笑着插了一句嘴:“阿昭?就是沈四哥那位心尖尖上的未婚妻吧?” 当时他只微微点了下头,就转向沈瑞回绝了他的帮忙。可这时被安妩这么说出来,沈谦一时也不好多解释,正要给秦云昭介绍安妩,安妩已经抢先开了口。 “阿昭姑娘,你远道而来,定是疲乏了,我改天再给你接风洗尘。”安妩转身从身后的侍女手中取过了一只果篮,“这只果篮先送给你,里面都是我们这边特产的水果,你先吃着,我每天都会送来的。” 每天都送来的水果……秦云昭瞧着那只跟自己那竹楼里摆着的一模一样的果篮,伸手接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多了几雀跃:“想不南城这边真好,那我以后每天都有新鲜水果吃了?” 然后转向沈谦懵懂地轻问了一句:“南城这边卖水果的姑娘都是上门送货的?我要是每天让她送水果过来会不会花费太大了?” 声音虽轻,但是足以让站在两人对面的安妩听见,谁让安妩不等沈谦介绍就抢着说话呢,秦云昭就是装聋作哑,把她认作卖水果的姑娘又如何? 沈谦紧紧握了握秦云昭的手,压下了笑意从她手里接过那只果篮拎着:“只要你喜欢吃,花多少银钱都不要紧。要是吃不完,拿出去分人就行了。”就象安妩每回送自己的水果,他都是让王延拿出去分给亲卫们吃了,自己并不沾。 秦云昭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安妩笑了笑:“那…真是要谢谢你了;我挺喜欢吃这些的,那就麻烦你每天送些过来吧,也不用多,有几样就行了,银钱是要日结还是月结?一会儿我让我那丫环跟你说好吧。” 安妩脸上的笑僵了僵,几乎要挂不住,指甲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秦云昭明明心里明白她是谁,却在这里装模作样羞辱自己! 她堂堂一国公主,哪里看起来就像个卖水果的贱民了?盯着秦云昭那只被紧握在沈谦掌心的手,安妩勉强掩下了嫉妒气恨的目光,有些委屈地看向沈谦。 这时她倒是等着沈谦来介绍自己了!秦云昭才睨了沈谦一眼,沈谦见大军已经都回营去了,伸手就揽了她的腰:“走,我们也回去了。”眼中根本看不到还有安妩这个人了。 见秦云昭还回过头来微笑着跟自己点了点头,安妩猛地转头回身就走。难怪沈瑞说他们不是自己想如何就如何的,轻飘飘几句话把自己当成个送水果的,让自己怄了这一口血还得慢慢咽回去…… 沈谦已经紧紧揽着秦云昭回到了自己竹楼里,把手中的果篮一扔,盯着秦云昭杏眼一眨一闪的样子,轻轻念了声“促狭”,紧扣着她的后脑就狠狠亲了下来,直到两人的气息都已乱极,才略微松开了些,低头紧紧抵着阿昭的额头,喃喃絮语:“阿昭,我也好想你,想极了……” “出战有美人相陪,回来每天有美人给你送水果,我以为你会乐得快活呢!”秦云昭指尖在沈谦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沈谦闷声笑了起来,双臂将秦云昭揽得更紧,笑过了才好气地咬了她唇上一口:“小醋坛子!你来了,我才快活……” 秦云昭轻哼了一声,伸手拧住了沈谦的脸:“那你刚才回来的时候还对着她笑得那么温柔!” 刚才回来的时候对安妩笑得温柔?沈谦茫然地想了想,有些不太肯定:“我对她笑了吗?当时她在跟我说,说听说你今天到了,还听说你是个难得的美人……就是笑了,也是因为她说起的是你!” 这还差不多!秦云昭由着沈谦把自己的手从他脸上拿下来,却还气哼哼地嘀咕了一句:“我才不喜欢她叫我‘阿昭姑娘’,我也不喜欢她老是跟在你旁边!她揣的什么心思,一看就知道……” “阿昭,你管她呢!”沈谦的声音却低沉地哑了下来,“你只要管着知道我的心思就好……” 沈谦拉着秦云昭的手往自己腹下按去,火热的鼻息喷到了她玉白的侧颈:“我都忍了一年了……” 秦云昭下意识地张开手掌摁住了那根肉凸凸的粗棍子,听着男人的吸气声,咬着嘴唇紧握了一握:“沈胡子,你要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话刚说完,秦云昭颈上已经一痛,然后又是一痒,男人用满嘴胡子扎上来狠咬了一口,又缠绵地吮吻起来:“你再这么光站着说话,我现在就要死……” 男人话未说完,已变成了一声粗重而悠长的吸气,然后是带了小小快活的满足的轻慨:“阿昭…阿昭……” 秦云昭的到来,不仅让沈谦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也悄然让象南的战事更快发生了转变。 沈谦本就早早采纳了秦云昭信中的建议,给平南军配备了手弩,只是对她说的那些丛林作战经验,到底是纸上得来终归浅。 好容易真身来了,秦云昭自然也换上了丛林迷彩的军服,跟着大军一起出战。同样的密林,她能比别人发现更多的线索,调度兵力的建议也更合理,对地形地利等方方面面的估算,竟比本地人还要厉害;大夏平南军推进得更加顺利了。 安妩却深深地忌惮起来。秦云昭一来,沈谦闲暇时的目光就全落在了她的身上,安妩再借着招抚象南百姓、收拢降兵等这样那样的事过来找沈谦商议,却只觉得在秦云昭的眼中,自己有如一个上窜下跳的小丑一样,白惹人发笑而已。 虽然从沈瑞口中知道那个是厉害的,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秦云昭。再这样下去,那两人的感情还没有生出半点裂隙,这场仗就打完了,到时沈谦得胜班师回朝,自己该怎么办? 安妩私下里找了沈瑞几回,沈瑞只给了她十二个字:“持之以恒,厚积薄发,等待时机。” 时机,这样的时机真的会来吗?安妩心里很是没底,再去问沈瑞时,沈瑞有些不耐烦了:“当初是公主殿下作此提议的,如今又没了信心么?要是公主殿下想退缩,那大可不必再来问我,只当自己从来不认识我那四弟就是了。” 怎么能当不认识呢?安妩从来没见过这样英伟雄俊的男子,不像象南国里那些人那么粗鲁低俗,也不像以前接触过的沈瑞这类的文官一样,虽然俊雅,但是总觉得有些弱鸡崽儿的感觉。 她见到沈谦的第一眼,心里就认定了,这男人就是她心目里的那个男人,要是不能跟他一起,她一辈子都不会过得快活! 沈谦再有未婚妻又怎么样,她是象南的公主,她也一样能干,一样身手不错,等到战事了了,她还会有象南大片的封地,怎么会比不上那个山包包里出来的一介农女呢? 秦云昭不过是占了先认识沈谦的先机而已,假以时日,沈谦总会看到自己比那个抢先飞上枝头的雀儿更好的!她怎么能退缩放弃? 安妩咬着眼,顶着秦云昭的嫌弃,锲而不舍地继续找了各种机会围在沈谦身边。 银沙瞧在眼里,只觉得这象南公主真真是脸皮厚得无敌了。可是安妩言行尽显爱慕,却并没有开口说自己喜欢未来的姑爷,要这样去找对方理论是无从谈起,反而只会闹得谣言纷飞,说不定还会正中那安妩的下怀,想着借着这谣言给做实了。 银沙只得私下里偷偷问秦云昭:“姑娘,还有多久这仗才打完?要早点打完回国就好了。” 早点打完回国,大将军就能早点来迎娶姑娘进门了,省得老看到那个安妩公主没皮没脸地尽围着大将军转! “快了,但是也不能急。等你把珊瑚教出来,估计就差不多了。”珊瑚是秦云昭无意中新买来的丫头,性子伶俐,也有几分身手,挺合秦云昭心意,就是还要好好教导才行。 秦云昭知道沈谦正在不着痕迹地布置兵力合围,战事一点都不能急迫,淡淡地回答了银沙,又岔开了话,面上平静无波。 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还是被这些事影响了。看着安妩这么厚着脸皮地黏在自己男人身边,秦云昭不仅像含了只大头苍蝇在嘴里一样的难受,而且心里也慢慢积了一层说酸也不是酸的,奇怪难言的滋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3章 跳舞的艳妆丽人 平南军在慢慢在扎桩布袋,战事在沈谦的眼中已经愈来愈明朗,这一段紧要时期,他也更加地忙碌了。 上回秦云昭受了次小伤以后,沈谦被吓了一跳,死活不肯再让她跟着出战了,她传授的那些经验,军中已经习会了,打象南并不少她一个,可在沈谦心里,她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秦云昭只得老实呆在竹楼里。她本来就不会弹琴绣花什么的来打发时间,沈谦经常忙得彻夜不归,秦云昭每回练完武,拿了书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有些走神。 她人虽然不跟着,可有王延和侯威几个会回来跟她报情况。一想到安妩这段时间更是堂而皇之地挨在沈谦身边,秦云昭就觉得现在就如黎明前的黑暗,却是真真让人觉得心情闷闷,有些难熬。 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八,秦沈两家交换过庚帖,秦云昭自是知道这天是沈谦的生辰。连续几天没看到沈谦人了,秦云昭让侯威传了信过去让他记着过来,自己早早就带了银沙去南城购置了不少食材,亲自做了一桌好菜,打算办一桌烛光晚宴给沈谦庆生。 经过几天的诱、追、围、攻,今天平南军终于顺利合拢了布置了小半年的布袋,把象南王军给圈在了袋子里。 天色已黑沈谦才归驻地,捏着掌心里那张被汗水有些润湿的小纸条儿,想着阿昭在等着自己,心情更是飞扬了几分;才要策马向宿处疾驰,跟在安布身边的一个近侍早守在路口,见了他急忙唤住行礼:“大将军,王子殿下有要事请大将军过去相商!” 要事……沈谦想起安布前几日一直在与跟随他的象南旧臣们商量的纳贡一事,迟疑了片刻,还是拨马跟着那近侍先走了。 大夏动兵,先是为了一国的面子,打到现在,自然也要找些实惠回来才是。大军凯旋,涨了国威,同时带回让皇上龙心大悦、满意的贡物,平南军的这一场仗,才算没有白打,朝中对将士们的封赏才会顺利和…大方。 秦云昭做好了最后一道菜,又赶急去沐浴了一回换了衣裳,见天色已黑,沈谦却还没有回来,心里忍不住微微有些沉。沈谦收到她的传信后回了话,今天一定会赶回来的,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见人影呢? 秦云昭倚在廊边伸手拉过一根竹枝,心神不宁地摘下一片竹叶在指间揉着,忽然听得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不是沈谦……秦云昭心中一沉,已经听到了侯威的声音:“秦教头,大将军有事去安布王子殿下的府邸了,让我先回来跟你报禀一声。” 原来是还有事啊。秦云昭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挥手让侯威先回去了,自己却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本来就没有什么事,真是自己吓自己啊。 回头看着自己做的那一桌饭菜,秦云昭却一下子没有吃的兴致了,让银沙和珊瑚把菜都端了下去:“你们拿下去吃吧,我去外面随便走走。” “姑娘,我陪你去走走吧。”银沙感觉到了秦云昭的低落,连忙追了上来。 “不用,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我就想…静一下,自己走一走。”秦云昭摇头,大步向院外走去。 珊瑚连忙扯了扯银沙的袖子,低声问她:“银沙姐,姑娘没事吧?真不用我们跟上去吗?” 银沙知道秦云昭的性子,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回头看了看那一桌精心准备的酒菜,忍不住叹了一声:“不用,姑娘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行了。”心里却是也有些沉了沉。 任谁亲手准备了这么一桌精美的酒菜,满怀着一腔柔情等着给未婚夫婿庆生,结果却发现没有等来他,心情都不会太好的。 若是大将军有事倒也罢了,可是去了象南国那个安布王子的府上,那个安妩不是也住那里吗?可不要又缠上大将军了! 银沙想了想不放心,让珊瑚一个人在那里收拾东西,自己跑过隔壁院子问侯威:“侯大哥,大将军身边带的有人吧?” “有王延队长带了人跟着呢,不会有事的。”侯威没提防银沙专门跑过来是问的这个,连忙忍笑答了,就差没直白地说“让你家主子放心,我家大将军清白无虞”了。 银沙急忙解释:“我就是随口问问,不是姑娘让我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侯威一迭声地答了,“要真是秦教头不放心,她不会跑来问,早直接过去那边了。” 说得姑娘像个悍妇一样……银沙想瞪侯威一眼,又因为自己贸然跑来问话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就急走回去了,把摆在露台小竹桌上那几样荤菜先端了下去,留了两碟清爽的冷盘放着;或许姑娘走回来肚子饿了呢? 秦云昭取了马,跟外围的守卫点了个头,随意纵缰而去。她心里有些烦闷,偏又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驰进了南城。 南城,她跟银沙来过好些回了,此刻她驻马的路口,左侧正是通往象南王族潜邸的路。 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秦云昭想拨转马头回去,手才扯动了一下缰绳,突然又涌起了一个念头:或许沈谦商量完事了呢,不如自己偷偷过去接接他? 想着沈谦要是乍然看到自己来接他的欢喜,秦云昭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驱马就往象南王族的潜邸跑去。等看到了那座府邸,手中一紧,勒住了马,心头竟莫名有几分紧张起来。 朱红卯铜钉的大门紧紧阖着,门外高高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地摇着,下面斑驳的光影也随之微微晃动,让人突兀地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还是先回去吧,要是一会儿安布、安妩送客出来,看到她在外面守着,还不知道会怎么腹诽呢;她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居然也会这么黏着沈谦。 秦云昭调转马头想走,心里却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都走到这里,怎么又要回去呢?就守在这里迎着沈谦又怎么了,她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 秦云昭一时竟首鼠两端,少见地纠结犹豫起来。门咯吱响了一声,秦云昭吓了一跳,连忙抬眼去看,却是旁边一户人家的角门开了,一个仆妇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瞧见外面立了一个人,脸上带着疑惑地张眼向这边打量过来。 秦云昭忙低了头拨马小跑到另一边胡同里去了,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就像自己的心思突然被人窥见了一样,有些羞惭起来。 算了,还是回去等那家伙吧。秦云昭心里做了决定,耳尖地听到胡同一侧的墙内丝竹声停,有一个人声音很是响亮:“我们得知今日是大将军的生辰,特意为大将军准备了些我国特有的歌舞助兴,还请大将军切勿嫌弃。” 大将军…沈谦?秦云昭抬头看着那堵墙,顿时明白了这边已经是那底邸的后园。原来是安布王子在后园设宴给沈谦庆生呵…… 秦云昭咬了咬下唇,窥着左右无人,从马背上轻轻一纵,就跳上了墙头,身形几下就没入了后园的大树中。 后园一处宽大的水轩中,灯烛辉煌,与星月相印在前面的小湖中,更显得高堂华美,轻风吹过,湖面波光粼粼,让人赏心悦目。 沈谦心不在焉地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压下心头的一分急切,客气地看向安布王子:“安布殿下太客气了,些许小事,何足殿下挂心,如今谦已经酒足饭饱,又并不懂欣赏歌舞,还是跟殿下先谈正事要紧。” 安布笑着微微把手往下一压:“不急不急,边看边谈。”听着乐声轻扬,真是聊起了纳贡的事来。沈谦只得按捺下来,认真听了起来。 乐曲悠扬一转,一名艳妆丽人胡旋而出,上身一件短小紧身的翠绿舞衣,下着一条满绣了金碧辉煌孔雀翎的阔摆翠裙,身姿仰俯间,露出一截诱人的小蛮腰。 湖风又起,吹动丽人华美的裙裾,将她手足上银铃清脆的声音传得更远,应和着乐曲声,让人怡然欲醉。 远处的一株大树上,枝叶似也被风轻轻拂过,刷刷一响后,又沉沉安静了下来。胡同外却遥遥响起了急雨般的马蹄声,片刻后已经远寂。 银沙刚带了珊瑚将几个新的驱蚊香包挂在房门上,就看到秦云昭脚下生风地进了院子,连忙笑着迎上前:“姑娘回来了,可曾饿了?” 秦云昭摇摇头,声音虽然平静,踏上竹楼的脚步却带了几分沉重:“我不饿,备水吧,我要洗浴。” 洗浴,姑娘这就要安置了?银沙忍不住张口问了出来:“姑娘不等大将军了?”站在一边的珊瑚也停了手,极快地抬眼觑了一眼秦云昭。 “不等了,他还有事,一时回不来的。”秦云昭走进房间的脚步不停,银沙连忙张罗着,唤了随她一起住在后面小院子的两个仆妇抬了热水来,给秦云昭兑好了温水。 秦云昭从房间里自己取换洗衣服出来,挥手让人都下去了:“忙了一天了,你们也累了,都下去歇息了吧。明天再来收拾这里。”看着几人走了,拴了浴室的门,脱掉衣裳,把自己整个都闷在了浴桶里,直到憋不住气了,才哗地一声浮出了头。 木桶中的水波晃动不停,像那湖面上的波光一样,秦云昭仰靠在桶壁,静静看着头顶上搭在竹制横梁上的没有半点绣花的承尘,突然长长吐了一口气。 那个跳舞的艳妆丽人,是安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4章 错认 沈瑞刚从城外回来。 他今天亲自去一处乡下督修水利,临走时那里的里长非要把家中早熟的荔枝摘了满满一篮子送给他:“乡下风物简陋,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够款待大人,只有村中这荔枝勉强还能入口。大人为我等乡民鞠躬尽瘁,还请千万不要嫌弃我等心意菲薄。” 沈瑞实在推不过,只得收下了,问了这荔枝的品种叫白蜡荔枝,果肉色白似蜡,最是清甜多汁,南城的女眷们倒是最爱食这种荔枝。 一进了城,沈瑞就让属官们各自散了回家,自己却立在街口有些踌躇起来。余江骑马跟上,抱着那篮子荔枝问:“三爷,可是还想起有事?” 沈瑞瞧着那只装得满满当当的篮子,突然就定了主意:“去四弟那边吧。”不过是一篮子女孩子喜欢吃的水果而已,他就不信沈谦要因为这个再跟他闹起来。 等到了哨防外,正在值守的兵士却有些惊讶:“沈大人来了?大将军不在,听说进城去了。”难道大将军进城不是去找沈大人么? 沈瑞心里莫名地就松了一口气,指了指身后余江抱着的篮子:“无妨,我来给他送点东西,放下就走。”带了余江先进去了。 走得几步,余江突然“啊”的一声想了起来:“三爷,今天原来是四爷的生辰啊,难怪你要送东西过来。” 按说秦姑娘在这里,四爷跟秦姑娘感情那么好,不是该在一起庆生吗,怎么倒还进城去了?要说有什么急事,怎么会没人来通知三爷呢?三爷可是布政使大人啊。 被余江这么一提,沈瑞才想起了这回事,却也不打算解释,瞧着秦云昭这边竹楼中隐约还亮着一盏烛光,翻身下马从余江手中接过那篮子荔枝:“你在这儿等着,老四不在,我把这篮子荔枝送到秦姑娘手上也是一样的。” 沈瑞提了篮子站在院外刚伸手叩了两声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珊瑚站在门内,向沈瑞轻轻一福,声音却是压得低低的:“沈大人来了。姑娘一个人在露台上坐着,也不用我们服侍。” 沈瑞“哦”了一声,看了眼珊瑚,欲言又止,想着反正自己已经来了,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自己立在竹楼下轻唤了一声:“阿昭?”珊瑚连忙先回了后面的小院去了。 竹楼上烛光轻晃,却没有人应声。沈瑞紧紧捏了捏篮子的提绊,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往烛火光亮处走去。 铜制的烛台正正放在露台的一张小竹桌上,两碟冷盘看着原封未动,一只细颈白瓷瓶的酒壶却横倒在桌上,飘散出淡淡的酒香。 少女穿了一件海蓝色的寝衣,腰上随意系了一条银线绣带,赤足踏了双木屐,一手扶着额头,斜倚在露台的美人靠上,背对着自己。 美人如画如玉。玉人却长发未挽,三千青丝尽数逶迤披散在肩背上,任夜风拂过,扬起几缕发丝,又轻轻垂落。明明是纤丽的背影,却让人突然涌出无尽的寂寥。 沈瑞心口一痛,手中装着荔枝的篮子松落在脚边,几只荔枝滚落了出来,有一只骨碌碌的直接滚到了少女的脚边,少女却仿若未觉。 沈瑞忍不住走上前又唤了一声:“阿昭!” 秦云昭终于抬眼看了过来,一双杏眼醉意流转,在烛光下竟映出流光溢彩,唇齿间却有些含糊不清的娇软:“沈…胡子……你怎么…才回来……” 原来她是在等沈谦……沈瑞盯着那双春波迷离的杏眸,心中戚然一叹,走近到秦云昭面前:“你怎么喝醉了——” 沈瑞的话嘎然而止,反手将秦云昭伸出来牵着自己的那只柔软的纤手握在掌心,半低了头看向她。 秦云昭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微微嘟了嘴:“我…不高兴了…我给你…给你做菜…庆生,你不来…陪我……” 沈瑞的目光不自觉地就紧紧落在了秦云昭柔润丰美的樱唇上,口中已下意识地说了出来:“我陪你!” 微嘟的樱唇顿时绽然含笑,平时湛然澄澈的杏眸中流转出一抹暗夜的魅色,秦云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形不稳地扑在沈瑞胸前,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却还要不依不饶地逼他发话:“不许…陪别人,只许…只许……” 沈瑞颤抖而火热的手猛然紧紧扣住了她的后脑,再不迟疑地吻了下去,没有半点寻常的温柔和优雅,凶狠而急迫地将软糯的唇舌吮在自己口中,良久才不舍地分开,伸指抹去她唇角的津痕,哑声应了:“阿昭,我不陪别人,只陪你!” 寝衣的衣袖已经滑落回肩腋,秦云昭纤长柔软的手臂紧紧勾在男人的脖子上,放心地将头倚在了他的胸前:“沈四叔…你只许…喜欢我……” 沈瑞的身形募然僵硬,怀中的阿昭却已经沉醉睡去,嘴角尚带了浅浅的笑意。 原来阿昭情浓之时,是唤他“沈四叔”么?沈瑞轻轻搂着秦云昭站在那里,只恐一动,就会把这窃来的片刻幸福打破,心中却腾起了如浓墨般的嫉妒。 哪怕在床第之间,姚玉兰也是唤他“三爷”,他以为夫妻间称呼不外如此,可为什么,阿昭会唤那人“沈四叔”?女孩的昵语娇软含媚,这样一声轻唤,想来那人心尖儿都会融化了吧。 沈瑞的手轻轻抚上秦云昭纤细曼妙的腰身,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和又嫩又软的脸庞,只觉得胸口突然有什么东西在炸裂开了。 阿昭,由我来陪你可好? 沈瑞慢慢闭上了眼睛,拥着秦云昭的手臂渐渐加力。几回梦中念念不忘,今夜他终于一尝芳泽,更能拥着她柔软的娇躯紧紧贴进自己怀中,哪怕起因只是因为阿昭醉后的错认,但是这种感觉……他不想放弃! “三爷?三爷?”余江见沈瑞良久未出,立在院门口压低了声音轻唤了几声。 沈瑞陶然含情的眼眸复回清明,没有应声,只轻轻取下秦云昭挂在自己脖子的双臂,将她打横抱起放回了房间中。 月光透过窗纱将室内照得一片朦胧,沈瑞像安放最宝贵的珍宝一样,轻轻慢慢地把秦云昭放到床上,温柔地为她脱下木屐,犹不舍的轻吻了下她的红唇,听着外面余江又在轻唤,这才起身为她垂放好鲛绡罗帐,掩门走了出来。 余江已经踏进了院子,有些惊疑地看着沈瑞从房间中走出,一时不敢作声。 沈瑞转身走向露台,将掉在露台上的几粒荔枝捡了起来,放回篮子中,顺手扶起了那只横倒的酒瓶,将篮子搁在了小竹桌上。 他来过的事,沈谦回来必然会知道……沈瑞回头看了眼秦云昭的房间,默立在桌子边想了想,突然拈起桌上放的两双竹筷,将两碟冷盘各挟了几箸菜扔出了露台,拿起酒瓶将剩余的几滴酒倒入两只小酒杯中,摆出了曾经对酌的样子。 末了还剥开了几只荔枝吃了,却把果皮和核儿留在了桌上,这才轻轻走了下来;看了已经退回院门处的余江一眼,沈瑞轻轻开了口:“回吧。” “是。”余江连忙应了一声,然后牢牢闭紧了嘴。 刚才他没有眼花,三爷是从秦姑娘的房间里走出来的,那房间里却没有点灯!三爷他,真是疯了…… 余江偷偷觑了沈瑞的脸色,见他脸上虽然平静不显,但是多年跟在三爷身边,余江能够感觉到沈瑞的心情极其愉悦,似乎还奇怪地带了一种凝重。 愉悦,和凝重,这两种情绪怎么会揉合在一起呢?余江有些迷惑,忍不住又看了沈瑞一眼。 沈瑞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余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些事,眼见为实。” 三爷这是警告自己不要乱猜测吗?余江心神一凛,低头肃敬应了一声“是”,后背微微出了一层汗,跨上马紧随在沈瑞身后向南城疾驰而回。 南城。象南王族的府邸中,坐在水轩中的沈谦看着半伏在自己面前献酒的艳丽舞姬,愕然而起,转头看向安布:“安布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先前与安布专心谈话,并没有正眼看过堂下的艳丽舞姬,等这舞姬一曲舞罢上前敬酒时,他才发现那女子竟然是安妩。 而安布刚才却说,这名舞姬是象南专门送给沈谦的! “若安布殿下有心结修两国之好,大可把安妩公主献于我大夏皇室。我沈谦不过区区一将,不敢受殿下这份礼!” 既然安布王子说是送,那他就把安妩当礼物看待,礼物而已,可收,也可拒!沈谦面色肃正,当场就拒绝了。 安布见他说得坚决,面色有些尴尬起来,略带了些怨怼地看了妹妹一眼。要不是妹妹提议此事,他此时也不会如此下不来台,听着大将军的语气,似乎还隐隐有些生气。 安妩不是常跟在大将军身边围前忙后的吗,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大将军根本就对安妩没有半点意思?要真是如此,不仅自己这一边失了面子,怕是还得罪了大将军了。 安妩红唇紧咬,捧着酒杯的手并没有收回来,反而莲步轻移,又向沈谦靠近几分:“沈四哥,安妩心慕你英雄了得,只求能跟在你身边,哪怕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5章 误解 象南国虽是小国,安妩也是堂堂一国公主,要真是跟在沈谦身边,又怎么可能只是为奴为婢?不等象南国说话,大夏国中的御史怕是都会参他一本了。 沈谦并不上这个套,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正色向安妩行了一礼:“公主尊贵,何须行奴婢之贱役?何况沈谦曾对未婚妻承诺,今生今世,只愿与她一人偕手白头,绝不愿再作他想!” 本以为这些时日频频与他接近,自己这样送上门来,沈谦也会顺水推舟地接纳自己,毕竟这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呢?何况她自诩还有几分火辣姿色。 没想到沈谦竟是这么坚决地拒绝了!安妩脑海中浮现秦云昭那张清妖的面庞,暗中咬紧了牙关,突然将手中的酒杯一扔,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安妩!安妩……”安布见没叫住妹妹,尴尬地转回脸看向沈谦,“大将军莫怪,安妩她向来是这般真性情……” “贡品之事,先前殿下说的大致也差不离了,反正还有这么一段时间,安布殿下不妨再好好考虑一二,定下来后再告知我一声。谦先行告退!” 沈谦张口打断了安布的话,拱手一揖后转身大步离去,出了水轩叫了王延,带着几名亲卫策马疾驰而回。 要早知道安布还有这么一重目的,今晚他才不会过去。今天可是阿昭要给他庆生的,这几年来,阿昭第一回张罗的,给他的庆生宴,被这一耽误,也不知道阿昭是不是还在等自己。 哨防远远听到一队马蹄声,连忙举火查看,见是沈谦回来了,跑去打开了大门:“大将军回来了,之前布政使沈大人才来过,说是给你送点东西,才走了小半个时辰。” 沈瑞来做什么?沈谦心中一愣,难不成他会想到来帮自己庆生?绝不可能。沈谦心头突然涌出一股躁意,直接骑到了秦云昭的院子外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王延,伸手就去推院子的门。 院门应手而开,里面那栋竹楼的露台上,隐约还漏出了烛光;沈谦心里不由吁了一口气,还好,阿昭还在等着自己。 “阿昭!”沈谦几步跨上了竹楼,却愕然发现露台上虽然还燃着小半支蜡烛,却并没有坐的有人。 小竹桌上,放了一篮子新鲜的荔枝,还有些荔枝果皮,两碟冷盘略动了几箸,两只酒杯对向而放,桌上一只细颈白瓷酒瓶却已经空了。 阿昭在等自己时,跟谁喝酒了?她就那两杯的量!沈谦端起烛台猛然转身向秦云昭房间走去。房门依然未拴,一进门,沈谦就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沈谦将烛台放在窗前的桌上,揭开床帐,就看到秦云昭背对自己侧卧,一头乌发散了满席,寝衣滑落露出了小半个肩头也不自知。 沈谦侧身坐在床沿,伸手抚上秦云昭的肩头:“阿昭?” 秦云昭不耐地动了动,却是醉得狠了,并没有醒来,海蓝色的寝衣更滑下寸许,露出小半迷人的蝴蝶骨,在烛火下莹然如玉,诱人心潮起伏。 沈谦的脸色却突然有些难看起来,伸手将秦云昭的寝衣拉回肩头覆住刚才的美景,又取了薄巾展开帮她盖了胸腹,这才退出了房间。 “王延,去把银沙给我找来。”沈谦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声,大步向旁边自己的院子走去。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刚整束好衣裳的银沙恭敬跟着王延走了进来:“大将军,您唤婢子何事?” “阿昭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无巨细,一件件都给说我给听。”沈谦看着房中微微跳动的烛火,平平发了话。 或许是因为此时已经是深夜,或许是因为自己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银沙总感觉沈谦的嗓音有些发沉,不过,大将军这是有些愧疚吧。 银沙连忙清了清嗓子,把今天的事一一都说了出来:“姑娘带了奴婢去买了好些菜回来,说要亲手下厨做一顿饭菜给大将军庆生。后来侯侍卫过来…… 姑娘可能有些不开心,让奴婢和珊瑚把菜都撤下去了,也不要人陪着,说要出去走走,回来后就叫了热水来沐浴,让奴婢们退了下去。” 秦云昭一向都不喜欢随时有人在身边服侍,总是需要了才叫她们来。沈谦听着银沙详细得连秦云昭做的几样菜品都说了出来,心里有些涩涩地揪了起来:“她自己…没吃?” “姑娘说她不想吃,奴婢怕姑娘散步回来后饿了,就留了两碟冷盘在桌上,珊瑚后来回房的时候说姑娘在露台上歇着,但是并没有让她上去侍候,也不知道姑娘后来吃了没有。”既然大将军说了要事无巨细,银沙就真的细说了,要是不说这么细,男人怎么能体会得了女孩子那份心思呢? 银沙退下后,沈谦突然叫了侯威进来:“今天我三哥可曾来过?” “没有。”侯威马上作答,今天是他值守宅院,谁来过谁没来过,自然一口就说清了。 “哦,”沈谦低低应了一声,乌黑的眉眼里突然闪出一丝愤怒,再开口,声音已带了一丝森然,“去叫今夜值守的哨防过来,我有话问他。” 秦教头用心整治了一桌佳肴,大将军因事没能来,所以秦教头心情不好了;秦教头心情不好,所以大将军心情就更不好了。可是,这关沈家三爷什么事,又为什么要问哨防呢?难不成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事? 沈谦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阿昭这是怎么了,自己当时确实是因为有正事,所以才失约了,怎么就这样小孩儿心性,跟自己赌起气来呢? 赌气,也就罢了。心情不好,把银沙或是那个珊瑚叫过来陪着也好啊,偏偏要与沈瑞一起喝酒……沈瑞本就对她有非分之想,又借着送荔枝的名头混进来,阿昭那两杯就醉的量,这是等着让人家占便宜么? 沈瑞那里,等他从这场战事中腾出手来,必不会让他好过,可阿昭自己怎么也不知道要避讳一点呢?这野丫头,胆子大主意多的,可这件事上,自己再不能纵容她,明天等她醒了酒,还是得好好给她掰开说说才行。 昨天心情烦闷之下,一时喝得没个分寸,秦云昭一早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勉强洗漱了,面色还有些怏怏的不新鲜。 听到房门轻叩两声,秦云昭恹恹的开了口:“进来。” 房间里立即充满了白粥的香气。秦云昭一转身,才发现竟然是沈谦,端着一只搁盘,上面除了盛粥的罐子,还放了几只碗碟。 想起昨天自己回来后有些烦闷,又有些负气,竟是不知不觉喝醉了,想来是没有等到沈谦回来,秦云昭有些心中愧欠,又想起昨夜里艳妆丽舞的安妩公主,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她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沈谦倒是先开了口:“我叫她们给你煮了白粥,还有几样开胃小菜,先来吃点吧。” “嗯。”秦云昭低低应了声,心里明明知道这又不是沈谦的不对,可偏偏心里就是有些对他生恼。 自己在家里精心做了半下午的菜,却是白废了心,他虽然不是自愿,但是跑到外面喝酒作乐,就没想过早点回来么?还是看着那安妩公主跳的舞好看? 想着昨夜自己独酌也解不开的心绪,秦云昭这时见了沈谦的面也不想开口,紧紧抿了唇接过他手中的搁盘,把里面的粥菜一一放在桌上,给自己舀了一碗白粥,默默地喝了起来。 那个混蛋,昨天给他精心做的菜都不回来吃,今天也别想着自己还会动手给他盛粥! 看到秦云昭还在跟自己赌气,沈谦重重地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声音也有些生硬:“说了我会回来,就不知道再等等吗?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非要喝醉成那样……” 还怨自己不等他?还训自己喝醉了酒?秦云昭想起昨夜里那金碧辉煌满绣了孔雀翎飞旋而出的摆裙,胸口一直堵着的那一口气忍不住一下子冲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等你?你不回来我就不能去睡了?我就是喜欢喝醉又关你什么事?” 她本是负气的话,可沈谦立时就想到了京都府中,那个因为穿了跟阿昭一样的同色裙子而被沈瑞拉上床的丫头,一时间也气恼起来:“不关我的事关谁的事?关沈瑞的事么!” 话一出口,沈谦却是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这事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尤其是那人还是自己的兄弟!可再如鲠在喉,他并不想在这时像这样盛气说出来的。 “这又关沈瑞什么事了?!”秦云昭一时愕然,旋即想起自己来南城后,沈瑞跟自己有数的几次交谈时,沈谦都脸色不好,心里陡然又生了气恼。 她知道沈瑞对自己有些小心思后,言行上都一直注意回避着,偏偏沈谦还要把这都拿出来说事,混蛋沈胡子怎么不想想,那安妩成天地黏在他身边,自己心里又是什么滋味呢? “怎么,我跟沈瑞说上几句话大将军就如此不放心,那不如干脆打个铁笼子来把我关着好了!”秦云昭负气地将手中的粥碗一推,背对着沈谦扭过了身子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6章 斗气 “阿昭!”沈谦一时也有些气急起来,又很是无奈。 什么说上几句话,她喝醉后要是发生什么,哪里会是只说上几句话的事?见秦云昭扭过去生了气,沈谦忍了忍,还是放缓了语气:“你对他…就不知道要避讳点么?” 避讳?沈谦这是什么意思?秦云昭一时只觉得自己胸口气血翻滚得厉害。 自己本来就没有对沈瑞怎么着,就是来了南城,跟沈瑞的几回交谈也都是在沈谦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要自己怎么避讳?难不成还想自己学那愚蠢的贞节烈妇,因为男人拉了自己手,就把自己的手臂砍下来么? 那他自己和安妩呢,又算怎么一回事?!这男人,眼中只看得到别人,就没有看到过自己么? 秦云昭气极反笑,霍地站起身直视沈谦:“怎么,我本就是这不知检点的性子,大将军以前也如此评论过,现在倒忘记了么!” 沈谦的脸色刹时铁青:“秦云昭,你胡说些什么!就是跟我赌气,也要有个度!” “度?”秦云昭嗤笑了一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如大将军告诉我,要怎么样才算是度!就像那个象南公主每天都黏在你身边那样的度?” 沈谦额角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你明知道我对她根本就是无意的!” “那我呢?”秦云昭直视着沈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莫非你认为我对沈瑞就是有心?还是你一直都不信我?” 若是有心,她早就跑到沈瑞那里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与自己口角斗气?可…可这根本就不是有心无心和信不信的问题,这明明就是,明明就是…… 沈谦只觉得两边太阳穴胀得一突一突地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夹缠不清的样子。他明明就是想交待好阿昭以后不准再喝醉酒,也不要跟沈瑞有什么交集的! “阿昭!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胡搅蛮缠了好不好?”沈谦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绪。 胡搅蛮缠么?秦云昭却觉得心里有一阵凉意淌过;沈谦一直叫自己野丫头,何尝没有几分自己言语之利的原因?爱时是掌中宝,厌时是脚底泥…… 秦云昭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我偏就要胡搅蛮缠,又怎么样?” “秦云昭!”沈谦忍不住上前一步,瞧着她已经眼含警惕地退开了两步,只得停住了步子,乌黑修长的眉眼中染上了一层恼意,“你…你冷静冷静,自己好生想想吧!”说毕转身就大步离去。 秦云昭听着他脚步声重重地踩在竹楼上,不一时就没了声响,身子晃了晃,慢慢坐回了椅子上;冷静地好生想想,要她如何冷静,又要她如何想? 立在竹楼下等着听主子吩咐的银沙和珊瑚两人,垂头听着大将军步履生风地离了院子,一时间噤若寒蝉。 过了半晌,银沙才抬起头看向竹楼,喃喃自语:“姑娘怎么就跟大将军吵起来了呢?不该吵啊……”珊瑚目光微闪,抿紧了唇继续沉默着。 心情再坏,沈谦也不会轻忽掉自己一军主帅的责任,起身布署兵事去了,战事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了。 南城的布政司衙署里,沈瑞也在认真地批着公文,余江疾步走了进来:“三爷,象南安妩公主来了。” 安妩?沈瑞停了笔,轻轻搁了下来:“请她到小花轩里先坐坐,我稍后就来。” 安妩捧了一杯凉茶,刚喝了一口,沈瑞已经走了进来:“不知公主殿下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这个人的声音跟沈谦那么相似,只可惜不是他……安妩放下手中的茶杯,定定看了眼沈瑞,才沉着脸吐了口气出来:“昨夜我王兄设宴,跟大将军那里挑明了。” 挑明了?沈瑞微微挑了挑眉,嘴角有一丝讥笑一闪而过,这女人,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啊。 果然,安妩黑着脸继续说了下去:“大将军拒绝了我,说他曾对未婚妻承诺,今生今世,只愿与她一人偕手白头,绝不愿再作他想!” 说完这句话,安妩忍不住有些沮丧:“你说,天下怎么还有不肯吃腥的男人,真的就甘愿只守着那一个女人吗?” 沈瑞心中悸动,瞬间想起昨夜秦云昭醉后的话来:不许陪别人,只许喜欢我……若他得阿昭,他也甘愿如此,有阿昭,足矣。 “沈大人,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安妩看着沈瑞在那里走神,心下着急,把“我们”两字咬得很重。 沈谦拒绝了,现在该怎么办?要是以前,这女子行事操之过急,不听他的筹划,沈瑞一气之下也懒得帮她计作多想,可昨夜里他终于得尝那般稀世的珍馐美味,教他怎么还愿意放手? 帮安妩,就是帮他自己得到阿昭! 沈瑞慢慢啜了一口凉茶,才开了声:“既然一直是无,那就只有无中生有了。这件事,你再不可自作主张,要全听我的安排才行。” “好!”安妩一口就答应了,心里又忍不住生起了对沈瑞的些许鄙夷。 大夏这些文官,打仗不行,肚子里的弯弯拐拐还真多啊;她可是听说沈谦在大夏兴州立下很多功劳都没能封侯,就是因为这些文官磨嘴皮子给扯下来的。 只是,要怎么样一个无中生有法呢? 沈谦这一趟出战,以凶险为由,坚决拒绝了安妩同行的请求,只请了安布同去。安妩忍不住暗中咬了咬牙,这男人以为拒绝了,就真的能跟自己什么瓜葛都没有么?且等着瞧! 秦云昭远远地站在山头的一棵大树上,看着那一身轻甲的男人当先带了人马疾驰远去,不见了人影,有些失落地就在树枝上坐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跟沈谦说僵成那样了,明明她只是想嗔怪他两句,等着他来哄哄自己的。她都要嫁给他了,这样的要求和想法不过分吧?可是,为什么后来就变成吵架了呢? 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果然还是会矫情了啊。秦云昭有些自嘲地笑笑,一个后翻抓住了另外一枝树枝,突然握在手中的匕首上已经沾上了一丝血迹;先前的坐处,一条毒蛇被斩断成首尾两截,从树干上滑落掉了下去。 这边的山林里就是这样,毒虫甚多,一不注意,就会受伤。可是秦云昭并不怕这些,前世更危险的地方她都去过了,相比而言,这些小儿科又算什么。 前世,出任务的时候虽然危险,可是一支小队的人都是齐心的,互相一个手势,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该做些什么,不像现在,明明两个人是极近的,也能够自由地说话,却偏偏会隔阂了去…… 秦云昭怀念的微笑突然隐没了。是啊,隔阂。果然还是自己安逸太久了,眼睛里只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么?要在前世,这还真是…闲得蛋疼! 下山后,秦云昭就跟银沙和珊瑚吩咐了:“我这几天都会去附近的山上练功,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想得胸口发闷,不如让身体好好发泄,练累了,回来一沾床板就能睡,自然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一连过了好几天,沈瑞才总算在营外拦住了秦云昭。见秦云昭跟自己淡淡点头招呼了声“沈三哥”就要走,沈瑞连忙唤住了她:“阿昭…那些荔枝,你喜不喜欢吃,若是喜欢……” “荔枝?” 秦云昭疑惑地看了沈瑞一眼,沈瑞立即明白过来,定是沈四把荔枝拿走了,根本就没给秦云昭提过这事。只一转念,他就圆了话回来:“是最近荔枝上市了,我想问问你喜不喜欢吃荔枝,让人给你买些来。” “不用,我想吃了自己会买的。”毕竟是人家的好意,秦云昭微微笑了笑,却是生疏地拒绝了,不等沈瑞再开口,突然转头注目前面的山坳。 从山坳后已经转出了一大队人马来,打的正是沈谦的帅旗,当先领队的那男人,一身轻甲沾了血迹,精神却是很好,几乎第一眼,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是沈谦,他出战回来了。秦云昭怔怔看着沈谦越来越清晰的乌黑的眉眼,心头滋味百转,嘴唇却像胶住了一样,脚下也站着不动。 这野丫头,他不在的时候,怎么又跟沈瑞在一起说话去了,对着别的男人还脸色那么好!沈谦觉得心头有暗火灼灼烧起,正要拍马上前,身后的队列里突然窜上前一匹马。 安妩坐在马上,伸手举着那只装了药谷蛇药的小瓷瓶递还给沈谦,一脸感激的笑容:“大将军,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多谢大将军的药,还剩了不少,请大将军拿回去吧。” 这是华灵给他特制的解蛇毒的药。前两天作战时,安妩突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帮他挡了一条毒蛇的攻击。其实他并不需要她来挡完全就能闪避开,可安妩这样一挡,自己到底也算承了她的情,不能让她出事,所以不仅不好斥她私自跟来,还拿出了这瓶蛇药给她治伤。 战事已定,可象南王侥幸逃脱,还要派兵士们继续去搜捕;这药还有用。沈谦伸手接过了药瓶,客气道了声“不用谢”,再转头,见原地已经不见了秦云昭的身影,只余沈瑞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等他近前来,才一揖扬声:“恭喜四弟大胜!” 沈谦压下心头的怒意,抱拳沉声回了一句:“三哥,同喜!” 沈瑞退开到道路的一边,让这队人马先过去,目光一扫后面的安妩,眼中含了淡淡的笑意。 刚才那一幕,女子笑语含情递物,男人虽然面上微沉,也是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还转头说了一句话。说得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他这边看过去,可以明明白白看清安妩脸颊微红的羞意,和半低头的那一派温柔。 他看得到,跟他站在一处的秦云昭,自然也看得到。 ps:马上还有一更.怕再不加更会被亲们骂死。可怜的小参,乖乖地熬夜要多撸一章出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7章 小醋坛子 沈谦先回大营把事情都一一安排了下去,这才转回去歇着。 经过秦云昭的院门前时,沈谦忍不住又驻足停了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渍污迹,想着刚才她跟沈瑞淡然含笑说话的模样,心里那团火滋滋暗灼,脚步重重地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亲卫们送了水上来,沈谦仔细把自己洗了个干净,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轻咳了一声:“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没事。”守在门外的侯威赶紧答了话,竖了耳朵又半天没听到大将军的吩咐,心里有些纳闷。 沈谦心里也在发闷,他想问的是秦云昭。秦云昭这几天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现在不过来找自己?她刚才明明看到自己已经回来了的。 沈谦伸手取了案上的几份军文慢慢看着,看了些什么自己却都没有记住,眼前晃来晃去的,只有秦云昭那天气极反笑的模样。 这野丫头还真狠得下心啊!难不成自己出去这些日子,她都还没有消气?她知不知道自己这几夜一直都在想着她?沈谦很是后悔那天跟阿昭的争执吵架,他该好好哄哄她的。 要是别的女孩儿,可能一哭,就惹得男人心软,可阿昭硬对硬地碰上来,自己当时也是昏了头,也不知道先软和下来哄好她…… 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了几分,是又要下雨了吗?沈谦抬眼看着外面的天光,心绪低落又有些光火;这气性大的野丫头,总是教人不省心。 沈谦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在房里踱了几步,还是抬腿就往秦云昭那边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空寂寂的,秦云昭并不在里面。沈谦心里一沉,瞧着她东西都在,侯威又把银沙从后面叫了过来,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你家主子去哪儿了?” 瞧见大将军回来了,银沙脸上浮起了一抹欣喜:“姑娘这几天都去旁边那小山头里练功,大将军快去找找她吧,姑娘还不知道大将军回来了呢……” 沈谦心头一涩,阿昭她哪是不知道,她是故意避开了他,她是成心不让他好过!可他不好过,她就好过了吗?沈谦转身大步向旁边那座矮山上走去。 秦云昭手腕轻轻一抖,一只被钉在匕首刀尖上的蝎子就啪地掉落了下去。平常她只管练自己的身手,这些毒物若是没有碍着她,她并不会出手。 可今天,却是沿途见着了就挥刀而出,似乎把这些毒物都杀了,才顺得了她心头那口闷气。闷气,他已经回来了,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生闷气? 她生气了,就该提拎着沈胡子那混蛋狠狠揍一顿,谁让他跟那个安妩又走在一起,谁让他惹自己生气了,谁让他……秦云昭一刀撩断一株碗口大的树,怔怔瞧着不算高的树干通地倒下来,惊走了一路蜥蜴、山老鼠什么的,突然转身就走。 她今天是怎么了?拿这些泄什么愤?泄愤,就有意思吗?就能平得了自己的心绪吗?就能让这一切都不发生吗…… 虽然痕迹明显,沈谦最后还是好好找了一通,才发现抱膝坐在一块大石后的秦云昭,正对着脚下虚悬的两丈多高的山崖,纤柔的身子缩成那么小小的一团,瞬间就将他一路寻来腾起的心火浇灭,只余下心口的闷痛。 “阿昭……”沈谦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 秦云昭的手抬起来轻轻动了动,却扭过了头去不想看他,也不想开口。 “阿昭,你在这里生闷气,只会气坏自己,乖,听话,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沈谦继续慢慢靠近,瞧着她脚下那道山崖,心里隐约生出些忧惧,“你看,天色这么黑了,马上要下雨了……” 秦云昭却突然站了起来,沈谦心中一沉,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阿昭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害怕,害怕的竟然有些发抖,秦云昭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别开眼低了头,声音虽然平静,却带了些闷闷的哑:“放开,我要回去。” 沈谦却一手钳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脸来。嫩白如瓷的脸上血色极淡,还看得出刚被胡乱拭去的泪痕,一双杏眼已经有些红肿,眸中的水光尚未来得及全部消湮。 阿昭哭了?一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坐在这里无声地哭?沈谦心中狠狠一痛,松手想抹去她眼中还含着的泪水,秦云昭猛地侧过了头,一手挡住了沈谦的手。 她的手背上,还有深深的齿痕,难怪刚才他并没有听到一丝泣声,原来…原来她是咬住了自己的手,不肯让自己的哭出声来。 沈谦紧紧捉住了那只手不肯放开,脚步一动继续灼灼正视着秦云昭,黑深的眸子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生我的气,你拿我出气就是了,作什么要伤了自己!你知不知道……” 话未说完,秦云昭已经横肘击喉猛地将他逼开:“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我就是生我自己的气,就是不用你来管!”不等沈谦反应过来,秦云昭已经几步纵跃,身影没入了树木里。 天空骤然变暗,没有雷声,也没有任何铺垫,一场急雨就这样突然哗哗地下了起来。沈谦顾不得雨水劈头盖脸地砸来,急步追进了林中。 雨水透过枝叶的缝隙,很快将在林中奔走的秦云昭淋了个透湿。曾经以为,躲起来偷偷哭是怯懦,曾经以为,用愤怒的喊叫来掩盖心绪是脆弱,原来她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那么坚强,原来她也…… 秦云昭脚下一个踉跄,没有跌倒在长着小尖刺的灌木丛里,却跌入了一个同样湿漉漉的怀抱。 “放手!” “不放!” 不放,那就得打得这混蛋放!秦云昭红着眼眶抬腿提顶,沈谦不得不松手侧身避开,却很快就缠斗了上来。打,就打吧,让她痛痛快快打一场,也比背着自己用手堵了嘴偷偷去哭要好! “沈谦你这混蛋!你放开我!”百十招后,秦云昭一招不慎,还是又被沈谦紧紧箍在了怀里。 “死都不放。”沈谦粗重地喘息着,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裳,把秦云昭双臂牢牢地绑在两边腰侧,将她像粽子一样裹了起来,然后打横抱起,大步往山下而去。 秦云昭最慑人最厉害的是杀着,可对着他却是没有杀意,没有杀意的杀着,怎么敌得过他的力量? 沈谦不管下山时秦云昭愤怒的喝斥,也不顾哨防惊讶的目光,把她抱回了自己院子里,瞪了一眼懵懵站在一边的王延和侯威,喝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打热水来!” 浴桶很快就注满了热水,沈谦试了温度合适,一手脱掉秦云昭的鞋袜,又踢掉自己的,就那么抱着人直接泡了进去。 温暖的水包裹着人的身体,似乎给人心也带来了几分安稳。秦云昭早就抿紧了嘴不再白费力气地斥骂,这会儿被热水一浸,一直僵直的身子也忍不住微微放松了下来。 沈谦正一手紧箍着她,一手帮她清洗着被雨水淋湿的长发,感觉到了她的放松,自己也慢慢松了劲:“乖乖的,先好好洗一洗,小心得了风寒……” 两人衣裳尽湿贴身,他却一时情急地一路抱了她下来,更是一起坐进了这浴桶中,到底是不像话。 见秦云昭沉默着不吭声,沈谦轻叹了一口气,慢慢放开了她,解下了一直缚着她双臂的外衫:“先好好洗个热水澡,有什么气,以后再冲我发也是一样的。” “我有什么气!”明明已经平息下来的情绪突然被这句话又点燃了起来,秦云昭猛地转身站了起来,狠狠地将紧随着她也站起身的沈谦推了一把,“你喜欢看那个安妩跳舞就让她跳一辈子给你看好了,我有什么要生气的!” 沈谦一下子没有提防,通地一声被推得坐回了浴桶里,水花四溅,把浴桶外铺的竹制地板打湿了一大片。 沈谦仰头看着秦云昭还在发红的眼圈,和那炸毛的样子,突然一伸手把她也拉得倒在了自己怀里,将她抵在桶壁凶狠地吻了上去。 秦云昭挣扎着“唔”了几声,却被男人霸道地镇压了下来,直到浴桶中晃得激烈的水波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只轻轻荡起一点波纹,沈谦才不舍地放开了柔糯的樱唇,低低地笑了起来:“小醋坛子!” 混蛋沈胡子,她才不是醋坛子!秦云昭大口呼吸着,一时只顾得上喘息,还来不及驳斥回去,沈谦目光已经被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吸引。 被水浸透的衣物因为刚才的挣扎已经敞开,露出了里面嫩绿的束胸,湿哒哒地紧紧附在玉白的肌肤上,连那两粒小莓果的样子,都一显无遗。 “哗”地一声水响,秦云昭惊呼了一声“沈胡子”,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发现男人只是又将自己抱了起来,不由有些羞恼:“沈胡子你干什么!” “干*我早就该干的事!”沈谦长腿一伸迈出了浴桶,一张口,嗓音却又沉又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8章 一室缱绻 “沈胡子你放我下来……”秦云昭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慌乱,挣扎着要从沈谦怀中跳下来。 沈谦果然依言松开了,放她站在了地上,却一手反剪了她的双臂,嘶地一声,急切近乎粗鲁地扯下了她腰间的束带,然后是她湿哒哒的衣裳。 南城初夏的天气,著的衣物本就不多,不过片刻,秦云昭再是挣扎,身上也已经只剩下了一条束胸小衣和一件短小的内裤,湿湿地沾在她的身上,让那两处若隐若现。 白嫩中分别被突兀衬出来的樱红和黑幽,让沈谦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他脱秦云昭的衣裳快,脱自己的更快,三两下就已经是裸裎相对,紧紧的贴了上来。 男人身上的热度灼人,大掌紧握着秦云昭的腰让她不得不踮起脚,让他能更好地把自己那处肿胀的硬挺大刺刺地契合在她腿窝间,然后俯首寻了她的红唇吮吻,一路辗转流转啮咬而下,将她的肩颈弄得刺痛、麻痒。 束胸不知何时被他一手扯落,胸前的妙处被恣意吞吐于他的唇舌间,秦云昭身子软得站不住脚,双手捧住了沈谦弓了身子在自己胸前忙碌的头:“沈谦,你说过……” 他说过,要等到亲迎那一夜的。 沈谦抄手就将秦云昭抱了起来,几步就把她压在了床上,一手已经往下探去:“阿昭,我再也忍不得了……” 他怕她的心会生变,怕有未知的波折会让两人隔阂,忧思生,绮念却也被挑起,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了她!从此后,她是他的女人,他是她的男人,两个人亲密无间,死心塌地地一起过日子! “阿昭,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那条湿了后被男人的体温烘干,干后又被春水弄湿的小裤被远远地扔到了一边,秦云昭面染桃粉,一双杏眼媚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勾得沈谦忍不住俯下身先在她眉眼间落下火烫的热吻:“阿昭,只要忍一下……” 秦云昭身子剧烈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沈谦紧紧握住了纤腰。撕裂的疼痛过后,有钝物如开渠凿路一般,一寸一寸进入她的身体,痛得她紧紧蹙起了眉:“沈谦,你出去,快出去……” 沈谦低下身来,紧紧压在了她身上,将她牢牢抱进了怀里,咬着牙开了口:“阿昭,忍一忍,我不动,我先不动,很快就不会痛了,很快就…会舒服的……” 他那里硕大无朋,她那处却紧窒娇小,里面的软肉重重紧缩想挤他出去,却被他生生顶了进来,哪怕不动,那被她紧紧挤着,深深吮着的感觉也让人几乎要发狂。 细密的汗珠很快就布满了沈谦的额头,男人却将头埋在女人的颈窝里僵着不敢乱动。缓过气的秦云昭咬了咬下唇,伸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肩头:“你…慢一点,轻一点……” 沈谦乌黑的眸子中顿时耀出无限的欢喜:“好阿昭,我慢慢的,轻轻的……” 他真的只是撑起身子,慢慢地动了起来,出来一点儿,又重新磨着进去,再出来一点,又顶进得略微深了一分。秦云昭却分辨不出男人的小动作,只觉得还是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想挪一挪身子。 沈谦却猛地吸了一口气,半跪起来掐住了她的腰:“阿昭,别乱动!” “沈胡子,你什么时候才完,我好难受……” “难受吗?那我快一点,快一点你就不难受了……” 秦云昭稀里糊涂地点着头,并不知道这个“快”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快”,可是却容不得她再有什么想法了,男人一个凶狠的挺身,顶得她陡然失声叫了出来:“沈谦!” 沈谦拉着她修长匀停的小腿盘上自己的腰身,如无数次梦里梦到过的一样,握着她纤柔的细腰,几个指头几乎陷入女人腻脂丰弹的臀肉里,狠狠地扣着她往自己身下按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粉色的女眉肉被乌红得几乎发紫的狰狞强硬地分开,挤了进去,又退了出来,很快就被磨成了嫣红的颜色,胀得满满的感觉一点点将酸痛化成欢愉,更顶至出无边的绚烂荼蘼。 涨出的桃花水被一浪浪地拍击在岸上,一声轻泣终于从秦云昭一直紧咬着的红唇中溢出,然后一声声的,再也无法停下来:“沈四叔…不要了,我不要了……” 原来这就是男女之欢……如入仙,如濒死,或仙或死,全在男人的一念间……秦云昭攀在男人肩上的手蓦然掐紧,又媚又软、瞬间就勾走人魂魄的哭泣伴着男人粗重的喘息一同响起,沈谦哑着声唤了出来:“阿昭,我要死了!阿昭……” 谁要死了?明明她才是快要死了的那个!秦云昭只觉得自己朝着一个黑洞不停地下落,坠去,全身却疲累地一点都动弹不得。 沈谦一身汗水津津地俯下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喘息未定,却欢喜断续地在她耳边呢喃情语:“阿昭,我好快活……阿昭,你真的要了我的命了……” 明明是她还在生沈谦的气的,怎么后面会演变成就这么被沈谦吃了的?“骗子……”秦云昭轻翕双唇念了一句,却是再也没有精力生气了,眼皮像被黏起来一样睁不开,很快就沉沉睡去。 沈谦爱怜地将她被汗水打湿后,沾在脸颊上的几根发丝拨到耳后,顺手揉了揉她白嫩柔软的耳珠,静静看着她娇嫩的脸颊从绯红褪成嫣粉之色,忍不住低了头下去,亲了又亲: “阿昭,我没骗你,你真的是,要了我的命了。真好,阿昭,真好……” 真好,阿昭,现在真好。我早就该要了你,让你安心,也让我安心……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斜阳暖暖地照进来,穿过窗户的暖黄色光线似乎还了一分让人安心的慵懒。 沈谦扯开薄毯盖在两人的身上,将秦云昭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吻了吻她的发顶,慢慢也闭上了眼睛。他才行军回来,又追着阿昭过去,两个人在山上就大打了一场,又在屋里头狠爱了一回,满足而浓厚的倦意袭来,沈谦顾不得别的,就这么拥着秦云昭也睡了过去。 南城布政使的府宅里,沈瑞却是一身狼狈的泥水,看也不看下人们惊诧的目光,神情木然地走了进来:“备水,我要沐浴。” 等大军进营后,他追着阿昭而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秦云昭,却是发现沈谦也已经追了上来。躲在一边看到两人生气、出手相斗时,他心里还带了雀跃的欢喜,可为什么情势一下子就变了呢? 沈谦直接缚住了阿昭,把她抱下了山去,等他追着下山了,进得了哨防却进不了沈谦的房间。 沈谦的亲卫队长,那个叫王延的,客气地微笑着在他闯进院子后坚决拦了他:“沈大人,大将军现在有事正忙,不便见客。” 这定是沈谦的吩咐,所以王延才“三爷”都不叫了,直接叫的“沈大人”,还摆明态度把他当外人看待。他当时心里正在忿然,院中那竹楼里却突然隐约传出来了些声音。 王延脸上微红,更是毫不客气地把他“请”了出来。那些声音,女子的轻泣呻吟……他怎么会不知道竹楼里发生了什么事?! 沈瑞端坐在浴桶中,猛地掬起一捧温热的水浇到自己脸上。沈四这混帐,竟然不等亲迎,不等正式成亲就敢动了阿昭! 看到那孤寂地缩成一团的身影时,他已经打算从藏身的那棵树后走出去,好好地安慰她,甚至有一种冲动,告诉她这世上她还有他! 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去,沈谦就来了。沈谦来了,他才知道刚才阿昭竟然是在默默地哭。她为了沈谦伤心生气,可他却为了她,椎心摧肝…… 沈瑞眼前还清晰地浮现着那夜醉魅人心的红唇,可耳边却似乎又飘响起先前竹楼里那模糊的轻吟。他是想一步步把阿昭从沈谦身边隔远的,明明计划得很好,为什么一下子就成了这样? 是了,他忘记一件事,沈谦,男人的冲动! “三爷,妾身来侍候你……” “出去!”闻讯赶来的阮姨娘刚立在门口轻声说了半句,就被沈瑞一声怒喝吓了个激灵。 “没我的话,谁都不准进来!滚!” 阮姨娘脸色一白,含着眼泪掩面急急跑了回去,门外服侍的下人都惊惶地退得远远的。 听着外面一片安静,沈瑞突然狠狠地拍击着水面,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声音在响亮的水声中细碎漏了出来:“阿昭……” 温暖的水漫过了秦云昭的肩头,有一只手在贴心地给她按摩着腰腿,让她忍不住舒服地轻吟了一声。紧贴着她腰肢的手掌突然停顿下来,然后重新慢慢地摩着,却是暗自抚向了不该按摩的地方。 “沈谦……”秦云昭睁开了眼,却被自己媚软含嗔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懊恼地轻咬住了下唇,却马上被有些粗糙的拇指将她的唇瓣从贝齿间解救了出来。 “别咬……”沈谦轻轻吮住娇嫩的唇瓣,“要咬,就咬我好了,我愿意被你咬,咬得紧紧的……” 水中握着秦云昭腰身的手猛地一沉,水波骤然激荡起来,秦云昭被冲撞得头脑昏沉,闭了眼软软地伏在沈谦的肩头,一时不敢正视这一室的春光缱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59章 扎刺 再睁开眼,轻轻撩开帐子,外面已经是一片白花花的阳光刺眼。秦云昭撑着酸痛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时有些眼神迷离。 “姑娘,你醒啦。”银沙听到动静,又是欢喜又带了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走了进来,帮着把罗帐用床钩挂了起来,“大将军吩咐我们给你熬了鸡汤呢,奴婢马上让珊瑚去帮你取来。” 她特意说了“大将军吩咐”,秦云昭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脸上微微一红,看向桌上的西洋钟,嘴里掩饰着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银沙答了,看向秦云昭后又马上低头撇开了眼,后面的话就有些迟疑,“姑娘…可要我服侍你梳洗?” “不用。”除了梳头,其余秦云昭一直都习惯了自己动手。 银沙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红着脸行礼先下去了:“奴婢先去外面候着。” 秦云昭点头让她先退出去了,看到一叠整齐的衣裳平平整整地放在床前短柜上,自己咬着牙站起身来,才抬腿迈了一步近前,就感觉自己的髋骨似乎被压平了一样难受,两腿间有些并不拢的异样。 想起刚才银沙的避视和迟疑,秦云昭解着寝衣结带的手略停了停,有些后知后觉地低头,触目就是自己胸前一片青青红红的痕迹。 秦云昭不由低低“啊”了一声,腿间有些别扭地走到穿衣镜前。果然,不用她褪下寝衣,就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侧颈上都被种满了草莓,肩头齿痕俨然,包括胸前和腰间,处处都是被那男人狠狠爱过的痕迹。 “阿昭,我要死了…阿昭,你要了我的命……”男人狂乱灼热的情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秦云昭呆呆看着镜中那个双眸春意流转、脸上媚态天生的小女人,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逃跑的象南伪王已经被人发现了踪迹,围堵在了一处山头,只等调去人手搜山,来个瓮中捉鳖即可。 沈谦这两天吃到了肉,心情正是极好,眼见着与部下差不多商议完一些事情了,心里就有些急着想回去了;他一早出门时,秦云昭还在黑甜梦里,昨天他要得狠了,也不知道她要睡到什么时辰才起得了身…… “大将军,安布王子求见。”卫兵匆匆一声禀报,让军帐中的人都抬起了头来。 “请他进来。”沈谦一个眼神,部将们都挺胸坐好了,一种武将的煞气瞬间弥散而出。 安布王子带了几名老臣捧着一副卷轴进来,瞧见帐里的诸将都正襟危坐,脸色微变,脚下忍不住微微一顿,听到身后一名老臣的一声轻咳,这才撑起笑容看向裾坐正中的沈谦:“大将军,吾是来跟大将军商议朝贡之事的。” “殿下,请坐。”沈谦轻轻颔首,鹰一般犀利的目光扫过安布王子身后的几名老臣。 这几名象南老臣,是在象南伪王败势颓显以后,不再跟着伪王逃跑,而是半途溜了过来的。如今看来,应该是跟安布王子达成了什么协议了…… 见日头已经偏西,秦云昭在房间里有些坐不住了,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把那件立领的衣服领子又往上拉了一点,慢慢又走出了哨防来。 她想去迎一迎沈谦,但是不想往营门那边走,怕遇到的人多,因此就沿着旁边的山脚随意散步,只是一路都低着头;秦云昭总觉得自己现在走路别扭得很,生怕被别人看出异样来,心里总有些虚虚的不好意思。 远处有一阵笑声突然顺风传来,秦云昭心里一跳,邻人疑斧地往身边的山石后一隐,才发现是有一队兵士荷枪归营,大家七嘴八舌地正说得高兴。 “这么说,象南国要把他们那公主嫁给大将军?” “我可是听到象南国的那些兵将们都是这么说的,说他们原来一班老臣过来了,争了半天朝贡的事,最后把公主的事也加了进来。” “可是咱们大将军不是已经有妻室了吗?就是上回给咱们送粮来的那个,如今还住在大将军院子旁边呢。” “有妻室了又如何,你傻啊,那个可是公主呢,听说她也有封地的,我听邱头儿说,象南国的意思,就是把那啥公主的封地送给咱大夏,把公主嫁给大将军当平妻……” “那是,女人嘛,多个又有什么关系,咱大夏可以多得一片国土,咱们这一场仗也不算白打啊……” 秦云昭耳力甚灵,将这队兵士的闲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慢慢凉了下来。 封地,朝贡,平妻!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多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安妩竟是想了一条好计! 南城内,安妩正端坐在茗风茶楼的雅室里喝茶,仪态虽然瞧着优雅,眼神中却还是带出了一分焦灼,瞧着对面那人将茶盏轻轻放下,安妩这才开口相询:“沈大人,你说这条件,大将军他会答应吗?” “不会。”沈瑞用茶盖轻轻拨弄着里面浮起的茶叶,声音平平地答了。 安妩不由急了起来:“那你提出这条件有什么用?”她可是暗中许了不少好处,才说动那几个老臣帮她去说和的! 她还以为沈谦会答应呢,要是这样的条件他都不肯答应,那她不是真的没辙儿了? “沈谦不会答应,可他不答应也没关系。”沈瑞轻叹了一声,“这一步,我们的目的就是把这事宣扬出去,让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原来让安妩做的只是铺垫,这铺垫也看出了效果。阿昭之前还在跟沈谦赌气,虽然被沈谦用欢爱给哄好了,可这件事,会给她的心里再扎进一根刺。 他舍不得她伤心哭泣,可现在只有伤了她的心,他才有机会。破,而后立!只有先把她的心伤成碎片,他才有机会靠近过去,重新把她的心给捏合起来…… 安妩有些狐疑地看了沈瑞一眼:“那我们……现在还要做些什么?” 沈瑞淡淡笑了笑:“现在时候未到,等上几天,我再告诉你。” 还要等吗?安妩一着痕迹地偷瞥了沈瑞一眼,勉强笑了笑,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目光微微闪烁。 南城外,竹楼边上,一丛修竹清卓挺拔。秦云昭斜倚着露台的栏杆,轻轻将手中的一片竹叶卷起来又展开,展开又卷起来;她在等沈谦回来,她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姑娘,”珊瑚匆匆忙忙地走上竹楼,眼中带了些慌乱,“姑娘,奴婢刚才听说…听说大将军要娶安妩公主为平妻?” 原来到处都传遍了啊。秦云昭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珊瑚不甘地张了张嘴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应了声“是”,福礼退了下去。 “阿昭。”沈谦一进院子,就隐去了先前微沉的脸色,含笑轻唤了一声,几步就迈上竹楼走近,从后面将秦云昭紧紧抱住;一脚已经跟进院子王延连忙拔脚出来,还贴心地拉紧了院门。 秦云昭还未转过身,沈谦已经将她的衣领往下拉开,俯头轻轻地啮吻着,一手直接从衣襟探入进去。 “沈谦,我有话要跟你说。”秦云昭偏着头,挣扎着想转过身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被这男人这样一撩拨,就会双腿发软,浑身像过了电一样,可她却奇异地很享受这种感觉。 “一会儿再说。”沈谦鼻息沉重,那只手却灵巧地解开了她束胸的纽绊,将灼热的掌心覆在那小巧可爱的红果上,重重地捏*揉起来,“阿昭,我今天总是在想你,想得它都痛了。” 他总算是开戒吃肉了,他要把这些年的份儿,都狠狠吃进去……昏然间,秦云昭的鞋袜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条纱裤被沈谦从裙底下拽了出来,然后又是一条小裤。 沈谦抱着秦云昭跪坐在自己身上,挺腹时将两人坐着的美人靠都震得咯吱响。夕阳斜照,将两人染了谷欠色的面容镀上了一层迷醉的温暖,秦云昭吸着气,咬着牙轻嗔了一句:“沈谦…你这是白日宣淫……” “是又如何!”沈谦托着她的臀突然站起身来,感受到腰间被那双修长的玉腿下意识地夹紧,忍不住低唤了一声,“阿昭,你要绞死我了!” 他那处似乎瞬间又大了一分,秦云昭拼命忍着已经绽在舌尖的口申口今,声音有些发颤:“不要在这里……” “好!”沈谦应了,却并没有放她下来,竟是就这样让两人连在一处,抱着秦云昭进了内室。他的阿昭,他心爱的女人,只恨疼不够爱不够,哪里管什么白日宣淫,他只想带着她行快乐事,他只想跟她…抵死缠绵。 难忍的轻泣悠悠响起,夹杂着几声含糊不清的“沈四叔”,直折腾到月上中天才停歇。 等秦云昭醒来,又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听着外面已经有了蝉鸣,秦云昭睁着眼,却懒洋洋地躺着并不想起来。 沈谦让她放心,说象南国朝贡的事他会处理好的,她只管安心等着就是。 秦云昭心情安逸了下来,想起了沈谦昨夜的话:“大军很快就要凯旋归朝了,到时我却是不便与你同行。不如你休息几天,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提前一两天先走,回京都等着我。” 她这家眷,本来就是后来为着送粮才过来的,也没有大军凯旋归朝却带着女眷的理,京都闻风奏请天听的御史,只怕是会参上一本的。 秦云昭也跟沈谦是一样的想法,既想两人在一起多呆些时间,又要拿捏好分寸不要让人揪了辫子,也是该小心选一个日子才行。 对了,眼看着要回去了,也该把礼物准备起来了。南城的各类果干特产风物,这一样样的,也得备上好些好够送的。秦云昭坐起身叫了水,洗漱过后唤了银沙和珊瑚出来,带了她们一起往城里去购置东西。 “去买特产风物了吗?看来,是打算回去了……”沉沉的夜色里,有人在慢慢地说话,沉吟中却没了下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0章 雅室听音 “阿昭。”沈谦急急走了回来,看到刚才遍寻不到的秦云昭正在厨房里忙碌,一颗提起的心蓦然松了下来,带了几分小心看向她的脸,“他们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听,也不要管……” “我做了你喜欢吃的酱汁烤肉,一会儿你多吃点。”秦云昭抬眼看向沈谦,唇角一弯,“我才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不会听他们的。你说过,就我们两个,好好过一辈子。” 沈谦心里总算松了下来。 之前连着几天,因着一些象南国将领的宣扬,军中将士们大多知道了象南国提出的条件,对主帅驳回了娶平妻、受封地这一条,多是不能理解。 这一场仗,不止是沈谦的功劳,军中将士们都会有封赏。谁会不知道,要是象南国自愿出地为贡,皇上必然龙心大悦,封赏更会丰厚一成呢? 可这样的好事,南城布政使都觉得机不可失,偏偏大将军不答应!布政使沈瑞沈大人,是大将军的嫡兄,天远路遥的,大将军能不能娶平妻,在很大程度上,沈大人的话就是代表了武侯府的意见。 沈大人都说这是机不可失的好事,为什么大将军就是不同意,非要象南国另拟朝贡之议呢?这样耽搁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班帅回朝啊?三军将士们可还盼着能回家团聚,在家里过一个团圆的中秋节呢! 也不知道谁提的话头,说是大将军不同意,是因为他未婚妻子秦姑娘就住在这儿,秦姑娘不惧海险,不图私利,万里迢迢从南洋购了粮食回来,解了大军的军粮之厄,大将军重情重义,所以不愿负了秦姑娘。 可是,不就是一个平妻吗?秦姑娘再怎么样也稳稳当当是正妻不动,大夏又有哪个女子为显贤惠,不给丈夫后院添几个女人的?平妻,不也就是后宅里多了一个女人嘛。 见大将军那里不松口,就有人挑了头,怂恿了跟沈谦关系好的几个副将、参将过来直接找了秦云昭,试图让她彰显大度,劝说沈谦答应这种两全其美的事。 沈谦得报后不由气极,急匆匆地赶过来,就怕秦云昭会恼了,见秦云昭确实没有放在心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打起笑脸坐了下来,陪秦云昭一起用晚餐:“怎么今儿又想着下厨了?” “补上上回给你的那顿生辰宴,”秦云昭嗔了沈谦一眼,取了公筷给沈谦挟了不少菜过去。 沈谦几口全吃了,按住了秦云昭还要去挟菜的手,慢慢说了出来,“阿昭,我想,就这几天,你收拾东西先走吧。” 秦云昭本来就是要先走的,不过因为两人舍不得分开,原来也只打算比大军开拔回朝提前个一两天的。本来两人议定的日子,是还要往后推一些才到的,可现在那些将士们眼红心热地想着封赏,竟是私下过来找秦云昭想说合了,沈谦不由生了恼。 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暗中施压,让象南国按照他的提议来朝贡,而不是把什么出地、平妻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连在一起来施压。 他不惧象南国这些手段,他是男人,本就该挡在前面遮挡风雨,可是他绝不想阿昭无辜受人责问,被冠上“妒妇”的名声。 同为袍泽,他也不想为这事坏了大家的情分;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阿昭先行避开,他留在这里慢慢处理好这些事情,总不会让将士们觉得吃亏,也绝不会让阿昭受伤。 秦云昭今天做这顿好吃的,本来就是有着要先走的意思,见沈谦先说明了话,点头就应了:“好,东西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就可以走。”她不走的话,留在这里只会让沈谦为难。 “我会让人选个吉日。你回京都后,也不要乱跑了,乖乖等着我回来……” 等着我回来,封侯、开府另住,然后娶你!沈谦深深看着秦云昭,忽而一笑,乌黑的眉眼俊挺深邃。 秦云昭却红了脸,一手按住了这混蛋在桌下抚上自己大腿的咸猪手,狠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啊,吃饭!” 沈谦却一把将秦云昭抱到了自己膝上:“阿昭,我不想吃饭了,我想吃肉……” 以前自己怎么会以为这男人是个肃正的性子呢?秦云昭恨恨地一口咬住了男人紧实的肩头,明明这男人才是个磨死人的大妖精啊! 大妖精一早就先起身去处理正事了,秦云昭扶着酸软的腰起来,叫了银沙和珊瑚过来开始把东西分门别类地装进箱笼。有外围防哨的兵士跑来传话: “秦姑娘,城里百果铺的伙计给你带了信,今儿他们店里第一批荔枝干出炉了,问你要不要,说是你没下订金,他只能帮你留上半天的,再晚就让别家先买了。” 南城的荔枝干是一绝,百果铺出品的更是其中之优。秦云昭听了珊瑚的介绍,早前几天去了一回,他家却是今年的荔枝干还没有开炉烘制,所以也不敢先收订金,秦云昭当时只得交待了伙计一句,让他有货了就过来给自己报一声。 听到今天刚好有出炉的新鲜荔枝干,秦云昭让银沙继续收拾箱笼,带了珊瑚往南城去,如愿买回了一大包荔枝干,正打算打道回府,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步履微重地走进了茗风茶楼。 沈谦也来城里了?秦云昭正打算过去,想邀了他一起在城里用午饭,忽然看到安妩公主也脚步匆匆地走进了那间茶楼。 秦云昭心里一个咯噔,立时就想起了当初杜柳对罗奕用上的手段,难不成安妩想生米煮成熟饭?想到沈谦只是一个人进去的,秦云昭不放心起来,吩咐珊瑚带了荔枝干先回去了,自己也往那家茶楼走来。 “给我一间与先前那女客点的一样的雅室。” 秦云昭吩咐了一句,迎客的伙计就热情地把她带到了三楼:“小姐请,三楼的雅室最是安静,先前的女客也是在这边呢。” 等他奉了茶进来,秦云昭抛了银子让他先下去了,只说要清静,让他不必再上来听候了。伙计连忙谢了赏,把房门拉好,躬身退了出去。 到底是边陲之地,南城茶楼的雅间并没有做出多好的隔音设施,秦云昭才想出去探查,却恰恰听到隔壁响起了沈谦低沉醇朗的声音:“公主殿下,你约我过来,就是要讲这些吗?” 秦云昭连忙收回了脚,将耳朵附到了壁板的缝隙处,隔壁的声音更是清晰了许多。 “大将军,安妩不明白,这明明是两全其美的事,为什么你就是不答应呢?” “我心里只有阿昭,我答应过她,不会负了她!”沉默片刻后,沈谦的声音缓缓响起。 “安妩自知姿容素陋,并不敢与秦姑娘比肩,我只是心中倾慕大将军,我只是想能够常常看到大将军而已!”安妩显然有些激动,嗓音有些哽咽起来。 “自我见到大将军第一天,我就只认大将军是天下间最英雄的男儿,其余的男人,再也无法入我心中。安妩如今什么也不敢奢求,只求能够守在大将军身边,每天能够远远地看到大将军而已……” 男人沉默着,女人却低泣起来:“沈四哥,你明明夸过安妩的,你夸过安妩性子爽利大方,说这样的女子才招人欢喜。那段日子征战艰苦,我每天跟着沈四哥出去做向导,整天整天地骑马,腿都被磨破了,可只要听到你说‘幸好带了安妩过来’,再多的苦我都能吃,我都甘之如饴…… 那些日子,你对我的每一次关心体贴,我都牢牢记在了心里。那天在山上,我被蛇咬伤了,是你拿了药谷的秘药给我治伤,又把我抱了回来…… 我不是不知羞耻的女人,我只是真心倾慕你!沈四哥,你告诉我,在你心里,你对安妩可曾有过一丝的喜欢?可曾过一一丁点的怜惜?” “沈四哥,求你不要骗我,也不要骗自己,你告诉我,可曾……” 男人长叹了一声,低低地打断了安妩的话:“安妩,你这是何苦……” 只一句,秦云昭却听出了里面的涵义,男人对女人的怜惜!沈谦心里,是安妩也是有些喜欢的吧?秦云昭懵懵地想着,不然为什么会一直夹缠不清地传出那些蜚语呢? 从她到南城的第一天起,从那两个仓兵口中听到的话…… “有意思又怎么了。大将军可是帮他们象南国打仗呢,你还不兴人家知恩图报,以身相许了?” “那也是。反正这安妩公主长得也不差,我上回瞧着她性子也挺大方的,跟大将军说说笑笑也处得来……” 说说笑笑处得来呵……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说过,绝对不准自己的男人有什么姨娘通房的,也许沈谦也会就势把安妩公主给扒拉回后宅吧? 不知不觉间,秦云昭已经将颈上戴着的那只玉葫芦紧紧握进了掌心里,羊脂白玉温润微温,瞬间让她有些发冷的掌心得了微暖。 秦云昭陡然醒过神来;自己在纠结些什么?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沈谦他应了自己,自然就会做到!安妩或许算一片云,曾经在他心里留下过些微痕迹,但是沈谦跟自己缠绵时的浓烈,是她绝对无法企及的。 她要沈谦相信自己,自己又怎么能不信任沈谦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1章 好冷 秦云昭瞬间回了神,隔壁的安妩却不再有低泣,而是声音平静起来:“沈四哥,你是重情义的男人,我只会更加敬你,可你就忍心看着你麾下那么多将士们眼巴巴盼着的,拿命搏出来的封赏因此差上一层? 那么多将士,没于王事的不说,还有受伤的呢,哪怕封赏只多上些许,也足够他们的家中能过上好一阵宽泛点的生活了!” “安妩,你不要再说了……” “沈四哥,你真的忍心为了秦姑娘一个人弃几万同袍于不顾吗?我不要你背负什么,我可以押送贡品去京都,去求你们大夏的皇帝陛下给我们赐婚,把我赐给你为平妻,我会尊秦姑娘为大,叫她姐姐,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 求皇上赐婚为平妻?安妩果然敢想!秦云昭心中杀机顿起,敢跟她争男人…… “安妩,你让我…先好好想一想。”隔壁却突然传来了沈谦有些疲累的声音。 秦云昭的心脏骤然一缩!沈谦说,他要,先好好想一想……想想…… “沈四哥,我等你的信!若你同意,我会说服我王兄按你的意见先改了朝贡单子,明天我就先启程,送贡品进京,代我象南王族给大夏皇帝陛下朝拜,然后再请他赐婚!” 安妩的声音里带出了掩不住的欢喜,半晌之后,沈谦的声音才悠长响起:“晚间我会给你回信。” 安妩在等着他的回信,如果他同意那个办法,安妩明天就会启程进京,请皇帝赐婚……秦云昭脑中一直嗡嗡地响,手脚冰凉,迷迷晃晃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竹楼的。 银沙瞧着她脸色不好,有些着急:“姑娘是不是不舒服?婢子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给姑娘把把脉吧?” “不用。”秦云昭淡淡地说着,“我只是有些累,我先睡一会儿,要是他晚上过来了,你再叫醒我。” 他们说什么,我都不管,我都不听,沈谦,我要听你是怎么说的,我要听你的意思!你好好想一想后的意思! 外面隐约传来银沙问珊瑚的声音:“姑娘进城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回来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珊瑚含混答着:“也没有什么啊,姑娘让我先拿了东西回来,许是后面又逛了一圈,有些累了?” 累了,她真是累了。秦云昭睡了之后,反而觉得比没睡时更累了,人迷迷糊糊地一直没有睡进去,却是也没有醒过来。 好在天黑后不久,银沙就过来轻轻唤醒了她:“姑娘,大将军过来了。” 秦云昭挣扎着爬了起来梳洗了,几乎想冲出去拉住沈谦的袖子问个明白。只是没等她起身,沈谦就急急先走了进来:“阿昭,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是银沙告诉他了吧。秦云昭低头笑了笑:“没有,就是今天逛街逛累了。” 沈谦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这才放下了心。秦云昭却突然问了出来:“我今天在城里看到你进茗风茶楼了,你在那里会客?” 沈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是,在那里见了几个人,谈了些事。” 因为见的只是一个人,所以才会要说是几个人吧;秦云昭的指尖开始有发凉。 沈谦却有些欲盖弥彰地问了一句:“你当时怎么不叫我一声?” “我怕你有公事,所以不好打扰你。”秦云昭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弯了弯唇角,语气平静。 她的表情跟平常一样,沈谦却硬是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好笑着打破这种让他心里不适的感觉:“是有些公事。我跟象南国那边说好了,他们就照我的提议定了贡品单子,明天就派使者出发去京都朝贡。” 秦云昭又觉得脑中在嗡嗡地响了,白天在茶楼里听到的声音却愈加清晰起来……“沈四哥,我等你的信!若你同意,我会说服我王兄按你的意见先改了朝贡单子,明天我就先启程,送贡品进京,代我象南王族给大夏皇帝陛下朝拜,然后再请他赐婚!” “阿昭,你怎么了?”沈谦眉头紧蹙,有些担心地握住了她的手,“你脸色不对,手也这么凉,你……” “明天去朝贡的使者中,有安妩吗?”秦云昭却打断了沈谦的话。 沈谦的脸色又是无奈又有些不好:“是,她也去。她过去,跟我没什么关系的。” 是啊,没什么关系的,不用你背负什么,由她去向皇帝求赐婚,再由皇帝下诏,让木成舟…… 秦云昭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嗯,我知道了。” 应该是很正常的回答,可沈谦却敏锐地感觉到秦云昭的情绪很不好,心里硌硌得不舒服,声音也有些发沉:“阿昭,你是不是又生气了?你还是不信我?” “沈谦,我只是…真的有些累了,我想再去睡会儿。”秦云昭抬起头看着沈谦,脸上确实有掩不住的疲累。她确实是累了,不是身体,而是心。 她年纪还小,经不住自己连番欢爱,今天又是清理行装,又是去买东西,难怪会累了。沈谦立时觉得刚才自己是多想了,一手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那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去那边睡,不闹你了。” 要他和秦云昭同床,他一定又会忍不住的。秦云昭将薄毯一直拉到了自己下巴,闭上眼胡乱点着头,沈谦伸手给她垂好了罗帐,又突然俯下身来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这才轻轻走了出去。 轻吻时唇上的那一点温暖瞬间就消散了,秦云昭睁开眼静静看着眼前的黑暗,将薄毯又往身上紧紧裹了裹;明明才到盛夏,为什么,她觉得好冷?四肢冷,胸口更是像结了一块冰一样的,沉沉地往下坠…… 第二天银沙进来给秦云昭梳头,抬眼时大吃了一惊,秦云昭两只眼睛有些肿了起来,眼睑下面青青的两团,浓如黛色,明显就是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 “姑娘,我先去帮你煮两枚鸡蛋过来滚滚眼睛。”银沙把打来的热水一搁,急忙先退下去了。 秦云昭也不唤珊瑚进来服侍,在胸前围了大棉帕子,自己兑了热水先洗漱起来。热水敷在脸上,洗去了那种干涩的感觉,秦云昭轻吁了一口气,抬眼看着洗脸架上镶的那面镜子,却一下子愣住了。 脸色惨白,眼睛肿着,眼底还泛青,瞧着没有什么精神,却带了几分惨淡的鬼气。镜中这女子,真的是她么? 她以为自己应该是坚硬的石头,原来却只是核桃,被敲开了,里面嫩白的果肉就会被轻易取出,在指间捏成齑粉…… 她以为自己是应该是个心中自有天地的女子,可自来南城后,她都在做些什么?吃醋、赌气、哭,后来还动手跟沈谦打了一场。 自己这样,跟平常根本没看在眼中的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吗? 还记得在京都时,姚锦云和她说私房话,说起她的堂姐姚玉兰因为丈夫沈瑞离京等事,变得尖酸刻薄的事,自己当时只是随口一声慨叹,却是没想到,自己如今这样,怕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吧;只是,又会是谁对自己发出一声叹息呢? 不管是谁,她都不想听!秦云昭将拧了水的热帕子盖在自己脸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己昨天还对安妩动了杀心,可杀了她有什么用?根源不在她那里,杀了她又有什么意义? 银沙拿帕子包了两个刚煮好的热鸡蛋进来:“姑娘,刚才侯威过来递了信,说大将军找人算好了我们回程的吉日,就在三日后。” 秦云昭将盖在脸上的帕子取了下来:“好。一会儿你和珊瑚再整理整理,别拉下什么东西。” 银沙连忙应了,又督着她闭了眼,拿了热鸡蛋帮她滚眼睛:“其实回京都也会很快的,也就是两个月的样子,等我们到了京都,大将军也很快就会来了的……” 这丫头还以为秦云昭是因为又要离开沈谦才伤心得睡不好呢。秦云昭淡淡地笑了笑,随她说着,没有作声。又要离开沈谦了啊,其实,是……也不是…… 沈谦虽然送走了象南国的朝贡团,可是手头上还有不少事要扫尾,秦云昭又一直是有些恹恹的样子,晚上也没有等到他回来,就自己先睡了。 沈谦舍不得吵醒她,想让她好好休息,听说她睡下了,只在竹楼下站了一阵就走了。只是等他清晨起身出门的时候,她还没有醒,等他晚间回来,秦云昭又已经睡了。 沈谦突然觉出了几分不对,眼看着就要临别了,两个人又要分别两个月,为什么他隐隐有种阿昭不想见他的感觉?沈谦这一回不走了,轻轻叩门唤秦云昭:“阿昭?” 房间里并没有动静,直到沈谦又加重了些力度敲了一遍,里面才传出了秦云昭听着有些睡意朦胧的声音:“沈谦,我累了。” 沈谦讪讪住了手:“那…好,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房间里再没有声音传出来。秦云昭静静半坐在床上,听着竹楼板被踩的吱嘎声隐隐传来,肩膀突然松了下来,伸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垂落的床帐突然被掀开,窗外明亮的月光照了进来,沈谦伸手拉开了秦云昭捂着脸的手,黑得幽深的眼眸又惊又疑地盯着她:“阿昭,你到底怎么了?” 秦云昭刚才竟然没有听到他是从哪儿进来的,被他突然出现看了个正着,有些难堪地侧过了脸去。沈谦却强硬地捧了她的脸对向自己:“告诉我,为什么要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2章 尽欢 以前秦云昭不管吃了多少痛,都没有掉过眼泪,可来这里以后,短短时间里竟然哭了两回,沈谦心里有些不详的感觉,固执地想追问出原因。 秦云昭眼泪汪汪地看着沈谦,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趁着他一愣神,脱开他的手低了头靠进他怀里,将脸埋在了他胸前。 “要有很久很久看不到你了…我……” 秦云昭的声音就在沈谦心口上响起,因为刚哭过,还有些闷闷的哑。沈谦松了一口气,心里软得快化成了一滩水,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你前脚进京都,我后脚就来了的。” 听着秦云昭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沈谦伸手捧住了她的脸,轻轻刮了下她的琼鼻,故意笑话她:“以前你出海那么久都没说这话,现在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是啊,舍不得,很舍不得的……可是,她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情绪,再这样下去,会被沈谦发现端倪的。秦云昭拨开他的手,将头伏在沈谦肩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没有……” 还说没有,没有会说要有很久很久看不到的话吗?偏偏又要别扭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躲着偷偷掉眼泪。沈谦轻轻抚着秦云昭顺滑的长发,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没有就会哭成这样么?我还以为你是石头雕出来的呢,原来也是水做的啊。” 原来,她也是水做的……秦云昭不出声,只是沈谦肩头的衣服却沾上了两点凉意。 “真拿你没办法…非要哭得我掏心窝子的痛么?”沈谦低低叹了声,心情却带了几分被需要的快乐,“乖了,别哭了,今天晚上我陪你,你想说一晚上的话我都陪你……” 两个人并没有说一晚上的话,干柴烈火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烧起来?秦云昭精疲力竭地任沈谦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心底漫出了无尽的哀伤,原来她的身体是这么喜欢沈谦的爱抚,喜欢沈谦凶狠地冲撞进来,那没有以后的以后呢? 以后,她还是一个人睡着一张床,就跟以前一样。可是…到底还是不一样了……秦云昭轻轻动了动,将脸贴紧在沈谦的胸口,听着他雄稳有力的心跳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睁眼就是天亮,再一晃又到了天黑,明天就是秦云昭出发的日子了。沈谦早早就推了身上的事过来陪她,见秦云昭眉头还笼着一抹淡淡的哀伤,只当到底女孩子心思细腻,还在为离别伤心,绞尽了脑汁想着法子逗她说笑。 要想出逗女孩子开心的笑话,对沈谦着实有些高难度,不过说了一两个笑话,沈谦已经是技穷,索性也不再做这些自己不擅长的事,一抄手将秦云昭抱到自己腿上坐了:“阿昭,别担心,我们很快又会在京都团聚了。” 秦云昭弯了弯唇角,轻轻“嗯”了一声:“我不担心了。”又将他的胸膛推远了些,低低地嗔了一句,“今天不要……还有些痛。” 想起昨天自己一时忘情,放肆地狂浪了几回,着实折腾得有些狠了,沈谦忙应了“好”,又扯起别的话题来冲淡自己心中刚起的绮念:“今天没忘记服药丸吧?” 他虽然一时情烈破了规矩,不过他和阿昭本就是板上钉钉的未婚夫妻,回京都后必要成亲的,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婚前有孕,抖出来对他没什么影响,却会让阿昭落人口实,遭人非议。 所以沈谦跟秦云昭有了夫妻之实后,第二天就去求了当地的一个名医专门开了药性温和的避子药丸来,让秦云昭先服用着;不说未婚先孕的事,就是秦云昭自己也不想这么早就生孩子,自然是按时服药了。 见秦云昭温顺地点了头,沈谦忍不住又亲了亲她额头:“我问过大夫了,这药用上几回没有什么妨碍,但是不能长久用。等回了京都,我正式迎了你进门,我们就再也不用这些药了。” 路上有两个月,等回了京都,秦云昭已经满十七岁了,这回争取以军功搏封一个侯爵下来,皇上赏赐府邸下来,还要整饬一番,林林总总的事一做,要迎娶怕是要到翻年了。 明年阿昭虚岁就算十九了,年纪不算太小,该给他生几个儿女了。沈谦厚实的手掌不自觉地落到了秦云昭的小腹处,脸上一片憧憬:“你说,到时我们会先有儿子还是先有女儿?” 秦云昭愣了一下,一时没想清楚为什么沈谦的思维已经跳跃到了儿女身上,沈谦已经目光闪闪地笑了起来:“最好先生个女儿,长得像你,再生个儿子,长得像我,我们一家子相亲相爱……阿昭,等到我们正式成亲了,我就加倍努力,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你肚子里就有宝宝了……” 相亲相爱,生儿育女……秦云昭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堵得难受之极,伸手捂住了沈谦的嘴:“沈谦,你…爱我吗?” 曾经以前,她以为女人问男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傻。爱,或者不爱,哪里是用话能够问出来的?可现在,她却犯傻了,不是想这样傻,而是情深至浓,浓如胶漆,将女人一颗玲珑的心窍都糊住了。 沈谦看着秦云昭那双水波微漾的杏眸,眸子中似乎有一种复杂至极的情绪一闪而过,再看时,是她满眼真切的紧张;沈谦不由眉眼飞扬地微笑起来,一手取下她的手握在掌心,狠狠地亲了几下: “傻阿昭,你说我爱不爱你?!这几天脑袋里在胡想些什么?你忘记以前我承诺过你什么了?你只管回去就安心备嫁,我府里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姨娘、通房乱七八糟的。可还要我给你发誓?” 是啊,不会有什么姨娘,也不会有什么通房,却会有一个平妻,公主出身的平妻……秦云昭低下了头,怕沈谦看出自己的异样,见他还想捧了自己的脸细看,连忙伏到他胸前避开,含混地嘟哝了一句:“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沈谦哈哈笑了起来,秦云昭瞧着他心情畅快的样子,突然就狠狠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 沈谦倒吸了一口凉气:“野丫头,你想谋杀亲夫么!”一手扒开她的衣领,瞧着那只小巧圆润的肩头,如玉雕精巧的锁骨,却又舍不得像她那样狠地咬回去。 粗砺的指腹反复摩挲着女孩儿娇嫩的肌肤,然后募然加大了力度,灼热的手掌用力地捏揉着锁骨下的丰盈,然后带着急切有些粗鲁地扯开一切障碍,将骄傲挺立的两枚小红果轮流吮进了嘴里。 情谷欠乍然袭来,铺天盖地,瞬间将两人都淹没了进去。沈谦仰躺在床上,乌黑的眉眼光华灼灼:“阿昭,我让你…在上面,由着你来……不会痛的……” 秦云昭双臂撑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任他扶着自己的腰缓缓坐了下去,酸、涨,火热、坚硬,直抵到她最深处,让她忍不住颤栗。明明应该是她主动的,为什么却有一种被顶在云霄的感觉? 秦云昭不适地动了动,想从这种让人不安心的高处踏回实地上,沈谦却紧紧掐了她的腰,猛地又将她按了回去;秦云昭忍不住颤声叫了出来:“不要!” “要!”沈谦捉了她的手一起扪向两人毫无间隙的那处,“阿昭,要,我们两个永远都这样,紧紧的…不分开!” 天刚麻麻亮,秦云昭就睁开了眼。曦光朦胧地从窗户透进来,让她可以清晰地注视着枕边男人安详的睡颜。乌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俊朗的脸…… 秦云昭近乎贪婪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的眼睛又有些发酸,才小心地从他怀中退开,轻手轻脚地绕到床尾,随手取过扔在床角的一件中衣裹住了身子,趿了鞋下床。 才走了一步,就腿脚发软地往后跌去,秦云昭下意识地伸手去撑,想减缓自己摔下去的力度,却没想到一双大手从后面突然抱紧了她的腰身,让她跌进了男人温热的怀抱里。 “怎么不多睡会儿?”沈谦亲了亲秦云昭的后颈,想着她刚才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又是自豪又是心疼,又有些愧疚;昨天他想着阿昭就要走了,一时没压住性子,一场尽欢,直弄到了下半夜才听进她的哭求罢了手。 秦云昭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推了沈谦一把:“我要去泡个澡。”这一身疲乏酸痛,要是不好好泡一泡,在路上怕是浑身都不得劲儿。 沈谦瞧着因为阿昭伸手一推,刚才随手裹在她身上的那件衣裳前襟敞开,露出了里面一片诱人春色,眸色不由暗了暗:“你先睡着,我去帮你打热水来。” 浴桶很快就被沈谦提来的热水注满,试好了温度,沈谦转手从床上抱起秦云昭,一起泡了进去:“我帮你好好按一按。” 沈谦按的确实舒服,秦云昭闭了眼任热水暖暖地包裹住自己,慵懒地“嗯”了一声,又睁眼斜睨了他一眼,低低告诫了一句:“不许乱来!” “好,我不乱来。”沈谦应了,开始还认真帮她按着,可手掌在女人嫩滑的肌肤上摩来摩去,气息最后又杂乱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3章 出事了 情谷欠如灭顶之灾,让秦云昭无法推拒,爱之时让人恨不得此刻就是天荒地老,可心中却明知今日别离之后两人将再不相见。 明明心中痛极,可身体上的快感致命般地一波一波传来,秦云昭凶狠地咬着沈谦的肩头,直到嘴里尝到咸涩的铁锈味。 似乎是受到疼痛的刺激,沈谦的动作也比往常更疯狂了起来,秦云昭再也压抑不住地口申口今出来,娇媚软糯的声音高高低低,全凭沈谦的心意。 “沈谦,我爱惨了你,怎么办…怎么办……” 脑中像一片空白,又像有万点星辰齐齐乍然绽耀,秦云昭哭泣之后无力的伏在沈谦耳边,似梦似幻一般的轻声呢喃更激起了男人的凶性。 “阿昭!”沈谦紧紧顶着秦云昭,双臂箍紧,几乎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直苦苦的忍耐骤然喷薄而出,从身到心,都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快活。 “阿昭,我爱你!”沈谦喘息着回过神来,不舍地退了出来,反复亲了又亲秦云昭的眉眼,瞧着她昏沉欲睡,舒心地笑了起来。 天光已经大亮,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停在院外,沈谦让人回避了,亲自把秦云昭抱上了马车。银沙和珊瑚自觉上了第二辆马车,王延则牵了大将军的马在车后随行。 过了折柳亭又出了五里,实在不宜再送了,沈谦这才将一直抱在怀中的秦云昭放到榻上,扯了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怜爱地亲了亲她的脸:“阿昭,我就送到这里了,回了京都后好好养着,乖乖等我回来。” 秦云昭从半梦半醒中勉强睁开眼,凝目看了他片刻,微微笑了笑,却是没有开声。 他喜欢阿昭这般被他狠折腾过一番后,慵懒如小猫儿似的模样,要是没有这离别,他乐意把阿昭就这么抱在膝上,一整天都不会腻。 可现在,沈谦只能不舍地抚了抚秦云昭的脸,絮絮又叮嘱了一番,才跳下车来,还细心地把车帘子拉好了,不让她如海棠春醉的样子被外人看去。 “服侍好你们姑娘!”沈谦不放心地又交待了银沙和珊瑚一句,这才挥手让马车启程。两辆马车不紧不慢地渐行渐远,只到拐过山脚再也看不到了,沈谦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打马而回。 秦云昭这一走,他又回复一个人的起居,心里却空荡荡的。心房被阿昭这野丫头占了,就是她一个人的了,没了她在身边,竟如失了房主一般了啊。沈谦抚过胸口,紧紧握住那黑魭石,只觉得满心里都是又酸又甜。 马车辘辘而行,秦云昭依然懒怠睁开眼,只是伸指轻轻摩着颈下挂着的那只羊脂白玉葫芦,又疲惫地在马车的摇晃中继续睡去。 睡一觉,以后一切都过去了。她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她只在乎他会怎么说。纵然沈谦再爱她,可只要他默许安妩上京都求旨赐婚,她就只有走。 她爱惨了他,所以容不得!两辈子才对这样一个男人动了心,她眼中的****不是黑,就是白,根本容不下一粒砂。哪怕沈谦对她的是爱,对安妩的只是喜欢又如何? 再爱到骨子里,她秦云昭也没有办法卑微,没有办法容忍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她与沈谦已经是定了亲的名份,沈谦绝不会退亲,也绝不容她避开。她要走,也只有不死不休。出了这南城,她不会回京都,而是会带着马车往白城而去,再从那里出海。 对外,她可以说想着再做一趟海货生意。而出海本来风险就大,从来不乏一去不回的人,到时就只等船队带回她在海中“遇难”的消息,让他无从寻迹探查。 今日以后,再不相见……秦云昭紧紧阖上了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到脑下的竹枕里,瞬间不见。 正午时分,马车慢慢驶上了盘玉山道,虽然道路修得宽敞,可一边是几十丈深的悬崖,崖下就是常年水质浑黄、奔腾激湍的盘玉江,车夫不由放慢了速度,提了小心。 幸好速度减慢了,车夫一眼就发现了前面的道路上,不知何时滚落了不少拳头大小的尖石,要是不注意驶了马车碾过,绝对会坏了车轮子,要马儿没避好,也会伤了蹄子。 车夫连忙轻喝了马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拗了路旁一株小树当作扫帚,走上前把路上那些石头扫下一边的悬崖。才扫了两三下,忽然听到身后马儿一声惨嘶,靠里侧的一匹马突然发起疯来,扬蹄就跑,带着另一匹马也不得不跟着它跑了起来。 车夫下意识地侧身险险避过,又马上回过神来:“秦姑娘快跳车!” 已经来不及了,马车碾到前面的尖石上,车轮咔地一响,又被那两匹奔马一带,车身就往外侧歪了过去,连带着还想跑的两匹马儿,一起都被带得坠了下去。 银沙和珊瑚在后面听着声音不对,刚撩了帘子探出头,就看到这让人魂飞魄散的一幕,银沙急得一把冲过来揪住前面那车夫的衣袖:“姑娘呢?” 就这么短短一段距离,她自然是看清了前面的路上并没有秦云昭的身影,却还是怀着一丝希望问向车夫。这两名车夫,都是沈谦亲自选的,也有些身手,或许…… 车夫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摇了摇头:“我没看到秦姑娘跳出来……” 没跳出来,就是还在车里!随着车一起坠崖了!银沙眼前一黑,松了揪着车夫衣袖的手,就向崖边扑去。车夫连忙抓住了她:“你作什么!” 银沙趴在崖边,尽力伸头向下看去,江水喧腾浑黄,莫说一个人了,就是刚才才坠下去的那辆马车,那两匹马,也如被一张大口吞噬了一样,早就无影无踪了。 银沙爬了几下,才在珊瑚的搀扶下爬起身来,顾不上哭,先颤声发了话:“你们顺着江水赶紧去前面找人帮忙救人,我现在就往回赶,找大将军带人过来!” 剩下的那辆马车也不要了,解下了拉车的两匹马,两名车夫一人带了珊瑚骑着往前去了,一人带了银沙上马,急转而回。 太阳总算要偏西了。沈谦从书案上抬起头来,怔怔看着窗外那株大树的影子被斜拉着越来越长,突然觉得这一天的时光竟是格外漫长而难熬。 阿昭现在会到哪里了?按这脚程,该到丁家铺了吧?想着她在车里惫懒昏睡的模样,又想着自己今晨拥着她的那般快活,沈谦募地燥热起来,忙端起案上的凉茶喝了一大口。 “大将军!秦教头出事了!”侯威才跑到院子外就着急地喊了出来。 沈谦心头猛地一沉,急忙从窗户直接跳下楼来:“你说什么?” 银沙已经跟着跑进了院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将军,姑娘出事了,连人带车,在盘玉山道坠崖了,你快去救她……” 王延已经紧急唤了亲卫整队,沈谦不及等人,先翻身上了马,飞奔而去。 这一夜,火把照亮了整条盘玉山道,沈谦令人沿江查探,却因为天黑路险,并没有找到什么踪迹;就是先前去找人帮忙的那名车夫,也急急跟沈谦回报了,他这下午找了人过来沿着江水看了一大截路,也是没有看到人。 沈谦的心顿时冻成了冰,在胸口中坠坠地沉。怎么可能?以阿昭的身手,怎么可能逃不出此厄?! 是他,是他一晚上缠了阿昭不够,晨起还非要搂了她寻欢!想起早晨阿昭眼睛都睁不开,被他抱进马车的样子,沈谦只觉得心如刀绞。 阿昭本来就年纪小,受不住他折腾,寻常夜里被他狠爱一回,总是要睡到第二天午后才起得了身。她们正午时分经过这盘玉山道时,阿昭怕是还在马车里睡着未醒…… “将军!”王延一声惊呼,伸手扶住了沈谦,惊诧地看着沈谦一口鲜血喷染在胸前,“将军你……” “是我害了阿昭!”沈谦猛地又是狠狠一拳捶向自己的胸口,“是我……” 王延死命地抱住了沈谦那只手:“将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是天色黑了不好寻找,秦教头那么厉害,说不定只是受了伤在哪儿等着,明天天亮了我们就能找到她了!” 是了,阿昭那么厉害,说不定只是受了伤,只是摔伤了动不了,正在哪儿等着他来救她!沈谦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目光重新清明起来:“对,她一定只是受伤了而已,不会有事的!” 王延连忙连哄带劝的,拉着沈谦去临时搭的营帐里坐下,又拿了水和吃食过来。不等他开口,沈谦就取了水喝了,又捧了碗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吃饱东西,就没有力气寻阿昭了,他现在不能倒,阿昭还等着他去救她的!阿昭,你等着我!大滴大滴的泪水无声地滴落进碗里,王延瞧着将军狠命地大口吃饭的样子,心里一酸,连忙先退了出来。 看到大将军刚才急火攻心吐了血,他刚才一时情急,才说了那一番话来哄大将军。要是往常,大将军早听出其中的破绽了,哪里还会由着他劝进营帐来坐着休息和进食? 那名车夫和珊瑚在出事后就一路使银子寻了人沿江查探,要是秦教头只是受了伤,她那么聪明,必然会弄出些动静指引人来救她。 可白日里那些人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珊瑚不甘心,让那车夫回报,自己继续往前找去了,可这盘玉江江水湍急,下面乱石嶙峋,又是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秦教头只怕……只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王延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那些文人们常说的天妒红颜吗?那大将军以后要怎么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4章 我不相信 沈瑞依礼数将象南朝贡使者团一直送出了南城的界外才回转,心里估算着秦云昭那边的脚程,预计两人明天就能在云雀镇相遇。 若他所料不差,秦云昭这一趟回程,必会想办法离开沈谦。从秦云昭来这南城的第一天起,就踏足在了他的棋盘里,费了这么多心力,那些看似无意传进秦云昭耳中的言论,包括安妩的配合和各种误导,将秦云昭逼离沈谦身边,是他的第一步,明天云雀镇的相遇和饯行,是他第二步的开始,也是关键。 明天他要如何动作,才能挽住阿昭的心呢?沈瑞挑了挑油灯的灯芯,坐在灯下又仔细考虑了一番。他不可能一下子把秦云昭的心思给扭过来,只求能够在她心里留下一丝情愫就好,然后再慢慢地…… “大人,出事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惶急的女声,沈瑞心中猛地一沉,刷地拉开了门:“珊瑚,出了什么事?!” 珊瑚不是该陪在秦云昭身边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姑娘坠崖了!拉车的马受惊,带着马车一起在盘玉山道坠崖了!姑娘…姑娘在马车上…没能跳出来……”珊瑚眼圈红着,顾不得自己的腿被马磨破了皮,也顾不得嗓子干得快起了火,急忙先把噩耗报了出来。 她固然是为了给沈大人报恩才跟在了秦云昭身边服侍,但心里是真喜欢这个主子的,也希望姑娘能回报沈大人那一片真心,这一对才子佳人能终成眷属。 没想到眼看着沈大人可以更进一步了,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可怕的变故,她拼死疾驰跑过来给沈瑞报信,只求沈大人能够想办法把主子给救回来,她就是死了也愿意。 沈瑞勃然变色起身:“余江,拿我的印信,沿途传令各县县衙,立即给我找人!” 珊瑚大大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盘玉江沿江这一路上,却渐渐喧闹起来。 天色渐明,被王延劝下倚着山石小憩没多久的沈谦已经睁开了眼,声音沉沉地问:“找到了吗?” 搜救队分了几队,轮番沿江搜救,却一直没有结果,要到再下游的地方,就算找到人,怕也是再无生理了。 侯威急冲冲地疾驰而回,紧急勒住缰绳跳了下来:“大将军,沈大人也得了信,发了急令让沿江的县衙出人寻找,目前…暂时还没有找到……” 说到后面一句,侯威已经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向大将军那双通红的眼睛。 沈谦此时顾不得纠结为什么送走象南使者团然后回转的沈瑞会得到这消息,静静看着眼前这几十丈高的悬崖,突然发了话:“把绳索拿来,我要从她掉下去的地方看看!” 王延和侯威齐齐一惊:“将军!还是我们牵绳下去看吧!” 沈谦摆摆手,抬脚走近了悬崖边:“拿绳子来。” 他要自己下去,沿着她掉下去的这处,仔细地查看。这一壁悬崖上也有几棵小树,数丛茅草,要是她精神好,定是能跳出马车抓住这些生机的。 她徒手攀崖很厉害的!都是他,都是他的错……沈谦想起了秦云昭小猫儿似的慵懒卧在马车里的模样,只觉得胸口硬硬地梗了什么东西,让他呼吸都扯痛起来。 两条绳索马上拿来了,系在一块大石上还不够,王延又让亲卫们紧紧挽住了绳子。 沈谦将一条绳子系在了腰上,攀着另一条绳子一路垂坠下来,看着几棵被半腰折断的小树,心里突突跳着,一边细细查看着,一边沿绳攀下,直到半空中才突然停住了。 那是一丛茅草,可以明显看到有一把被揪掉了,再下面,却是一抹长长的血迹! 沈谦眼前似乎浮现了昨日的情形:秦云昭被惊醒后紧急跳了出来,那时却只能在这崖上抓到一把茅草,茅草无法承受人下坠的力道,被连根拔出,秦云昭借着这一缓连忙弃草,想攀住下面这凸起的一块岩石,却因为速度太快,还是掉了下去。 茅草割破了她的手,所以她在这块岩石上留下了这一道带着指痕的血迹!她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沈谦的心一下子像是不能跳了,低头看着下面浑黄咆哮的江水,看着上游漂来的一小截浮木在江水的漩涡中打了个转儿,就被浪花淹了下去,久久没有再看到浮出来,突然一拳向那岩石上砸了过去。 新鲜的红色盖上了已经干了的紫褐色的血迹,一路蜿蜒而下,然后在下面一个小断口处汇聚起来,慢慢凝出了一滴,被风吹着,斜斜落进了江水里。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从崖底传来,一众亲卫齐齐变色,看向立在悬崖边上的亲卫队长王延:“队长……” 将军这是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会有什么结果了吧?王延目光沉沉,听着下面已不似人声的呼嚎,看着崖下那条奔流不息的盘玉江,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等等。” 烈酒慢慢浇在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上,仿佛那只手并不是自己的,沈谦看都不看一眼,任军医在一边给他清洗上药包扎,盯着车夫一字一字地问了出来:“把昨天的事,全部给我细细地报出来,一字都不许漏!” 车夫双膝发软地跪在地上,详详细细地把昨天的情景说了出来。沈谦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却突然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闭了眼无力地倒在了椅子上。 王延安静地走了进来,立了半晌,终于开了口:“大将军,属下让人把车夫说的那些石头捡了些过来。”沈谦立时睁开了眼。 散落在道上拳头大小的尖石,突然受惊狂奔的马……沈谦盯着摆在桌上的几块捡回来的尖石,眸色黑如浓墨:“王延,我不相信!” 不相信?大将军还是不愿相信……王延低了头,沉沉吐了口气:“是,秦教头身手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逃生的。” “传令下去,死,我也要见尸!”沈谦突然重新坐直了身体。他不相信!如果没有找到阿昭的尸身,如果没有让他亲眼看到阿昭的尸身,他绝不相信! 王延静默地退下去了。沈谦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桌上的那几块尖石上,脑中已经清晰了很多。 这条路是出入南城城池北上的必经之路,哪怕前些天下雨会流下些山石,应该也会有经过的车马都整饬到路边去的。为什么昨天阿昭经过的时候,路上还会有这么多的石头?而且都是这样的尖石?拉车的马又为什么会突然受惊? “大将军,沈大人求见。”王延在帐外轻禀了一声。 想到昨天夜间就得到讯息的沈瑞,沈谦声音虽然沙哑至极,目光却是陡然一利:“带他进来。” 沈瑞也是一脸倦容,因为一宿未眠,眼睛里起了血丝。两人一见面,彼此还存着的寄托在对方身上的一丝希望,却都慢慢熄灭了。 “阿昭为什么会出事?!”沈瑞愤然开了口,“你说你的女人你护着,你护好了她吗?!” 他来之前,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这只是秦云昭想的脱身之计,可等到了出事的地方,这希望已经被掐灭得一点灰烬都没有了。 那么高的悬崖,上面又只长了几棵小树、几丛茅草,陡直得没有一点可以借力的地方,下面浑黄的江水湍急飞漩,落进一片羽毛都浮不起来,阿昭绝对不会选这样的地方,这样只要一个不慎,自己就会陷入了致命的危险的地方来脱身! 可是,这处的地形大家都知道,道路也开得宽阔,那么多车马来来往往地经过,为什么偏偏是阿昭的车出了事,坠了崖? 沈谦本来也是愤怒的,可看到沈瑞的怒气后,自己的愤怒却突然弥散一空,转而腾起了一种无望无涯的悲哀和自责。阿昭……确实是他没护好阿昭…… “大人,找到了一具马尸!已经着人送往这边来了。”余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在帐门口禀报。 沈瑞一颗心已经沉沉地坠到了底,沈谦却突然开了口:“还没找到,就是没死;她不会死的!” 没找到就是没死吗?沈瑞想着先前几名县令的话:“大人,这盘玉江多年来也淹了不少人,可江底乱石嶙峋,有不少暗流漩涡会吸了人卡进岩缝,不一定就会有尸身浮上来的。” 没死吗?还是永远葬在了这盘玉江底,永远留在了这南城?沈瑞第一回极其地想相信沈谦说的一定是真的,一定是对的,浑身却失了力气,慢慢一步步向外走去。 到晚间的时候,马尸总算运了过来,珊瑚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沈谦扫了一眼这形容憔悴不堪的丫头,淡淡发了话:“念你还对阿昭有几分真心,我不杀你。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只一眼,他就明白了沈瑞为什么也会这么快得知阿昭出事的消息,珊瑚是沈瑞埋到阿昭身边的钉子,只是还没有派上用场,就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珊瑚不敢哭出声,在银沙惊诧又转怒的目光中,沉默地给沈谦磕了一个头,又给银沙深深行了一礼,转身退走了。 沈谦看着那匹已经开始发臭的马尸,回首叫了王延:“把牧马监叫来,让他仔细查看这匹马!” 牧马监很快就来了,忍着腐烂的恶臭,仔细验过这匹被水浸泡了一夜又摆放了一个白天的马尸后,终于找出了一个或许存在的疑点: “大将军,这匹马的一只眼睛比另一只腐烂的程度要大很多。有可能是因为突然伤了眼,所以才会惊马,也不排除是掉入江中后被江石撞伤所致……” 是有人特意撒了尖石在这里,然后打伤了马眼制造了惊马吗?为什么要对付的是阿昭? 沈谦仔细想了又想,又把银沙叫过来细细问了,也没有找出头绪。另一处营帐中,得到余江报禀了这处可能的疑点后,沈瑞却是脸色突然大变,“哐”地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枉他自诩聪慧,怎么就忘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5章 云昭 漆黑的夜色里,一处浅滩上,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爬到了岸上,背靠着一块大石慢慢坐了下来,看着星子暗淡的夜空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明明是被野猪拱下山崖的,为什么记忆里会有暗河求生的片段?还有自己这一身奇怪的古装又是怎么回事? 云昭摸了摸肿了一个大包的后脑,轻轻嘶了一声,又抚了抚自己一身的青青肿肿,轻轻摇了摇头;自己真是命大啊,不仅没摔断撞断骨头,在那种暗河里还能逃出一条命来!就是这身装束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自己还穿越时空了?还是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云昭轻哂了一声,鼻翼微微翕动,伸手从旁边的草丛里拔出一丛黄瓜草,摸黑在河水里洗了洗,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淡淡的黄瓜清香味在空气散开,秦云昭又寻了一把芦根,洗干净吃了,将插在绑腿里的匕首拔了出来,放在手边,靠在石头上打起盹来。 星落,日升。阳光透过河边的树枝,洒在云昭安详的睡颜上。一条淡褐色的地毯蟒蜿蜒游走过来,无声地吐着蛇信,慢慢向河边的猎物靠拢,还没能近身,就被一把匕首牢牢地从头部钉死在地上。 云昭睁开眼,不去管那条兀自还在痛苦地绞缠的蟒蛇,先站起来检查了一遍身上。衣裳被划烂了很多处,露出的颈上、手上都被划出了长长的血痕,除了腿上绑的那把匕首,可以说是身无长物了。 云昭随手从裙上又撕下一条布条,将头发麻利地扎了起来,又寻了几样药草敷在伤处,这才从死透的蟒蛇头上取下匕首,搜寻了一些枯叶和两截干柴过来,用匕首削了削,手脚极快地钻木生起了火。 没有盐的烤蟒蛇肉味道实在不能恭维,不过能吃饱就好。云昭用匕首削了只木壶,去河边盛水来烧,才走近河畔,就愣愣地呆住了。 潺潺流过的河水虽然有水波晃动,也清楚地现出了她的倒影。没有满脸的伤疤,虽然还有几处青肿和划痕,可是也看得出来,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这不应该是她的脸,可她却要命地熟悉,熟悉到还有一个声音在心里一直说,这就是她的脸! 云昭安静地坐在河边半晌,突然轻笑出声,不管自己是什么样子的,终究是活着的,那就够了!还要多想些什么呢? 女孩轻快地掬水洗了一把脸,又用木壶盛满了水带回火堆上烧开了,一番整饬完毕,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环境,慢慢向山外走去…… “云昭姐!” 一声欢快如银铃的声音响起,云昭放下背上的一只红鹿,看着蹲在自己那茅草屋前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小钰。” “可等到你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奚怀钰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色彩鲜艳的面人儿,“今天村子里有捏面人儿的货郎路过,我好不容易才买到了几个面人儿呢!” 这个隶属于大夏国南城金沙县的阿坝村比较偏僻,非年非节的时候少有货郎经过,云昭想像得到一村的大小孩子们围着货郎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昭姐,这个是给你的。”奚怀钰高高兴兴地把其中一个漂亮的仙女面人儿递到云昭手里,又舔了自己的那个大阿福娃娃一口,眼里全是满足的笑意,“快吃吧,很甜的!” 别人瞧着云昭姐一脸黑黑的样子不起眼,她可是知道的,那是云昭姐染的药汁子在脸上和手上,要洗掉了那些药汁子,云昭姐比这个面人儿捏的仙女还漂亮呢! “嗯,真的很甜。”云昭一口咬掉了仙女面人儿的头,瞧着奚怀钰又是有些开心又是有些惋惜地看着自己这样牛嚼牡丹,噗地笑了起来,“晟哥儿呢,今天怎么没跟你来?” “他没练完字就跑出去玩了,被娘拘在家里罚写大字呢。”奚怀钰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去看云昭今天打到的那只红鹿,“云昭姐,你真厉害,等我长大跟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云昭笑着摸了摸奚怀钰的丫髻:“等哪天你娘同意你来学这些了再说吧。” 奚怀钰的娘章氏听说以前也是官宦小姐,因为家中获罪被流放到了南城,家中亲属在路上相继病死,只单单剩下她活了下来,之后就在南城嫁了人,还生了一儿一女,偏偏丈夫又去世了。 章氏本就是犯官之属,好容易因为嫁人才脱了流籍,却又因为丈夫的去世,娘儿三个被婆家不容,被冠了克夫克族的名声给赶了出来。 途经阿坝村时,章氏母子三人被同为罪官家眷的一户人家收留照应,就在阿坝村定居了下来;章氏女红甚好,平时以刺绣为生,苦苦哺育着稚女幼儿。 日子虽然过得苦,章氏却还谨守着书香人家的规矩,虽然不吝对突然像野人一样出现的云昭释放善心,但却是严禁女儿章怀钰跟云昭学什么拳脚的,在她看来,云昭的行为实在粗鲁不堪,与妇德相悖。 不过奚怀钰刚刚十一岁,却是羡慕极了云昭的身手,总是幻想着要是她也会拳脚,又怎么会怕祖父母和伯父母那些吃人的亲戚,又怎么会被那些人赶出来呢。 云昭在奚怀钰的眼中有着神奇的色彩,所以她总是趁着母亲章氏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到小半坡来找云昭,有时给云昭带点小食,有时带束野花儿,有的时候就是来找云昭说话。 云昭也从这小姑娘的嘴里,知道了现在的朝代,和一些习俗、避讳,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倒是挺说得来的。 奚怀钰正笑眯眯地跟云昭说着她那六岁的弟弟奚怀晟的趣事儿,云昭突然摆了摆手让她先停了说话,侧头听了听,对奚怀钰抬了抬下巴:“阿钰,快回去吧,村里有人叫你呢。” 云昭的耳朵灵,奚怀钰是知道的,连忙跳起来跟她作别,一溜烟就跑下坡去了。 云昭微笑远眺着小姑娘一口气跑进了山脚下的村子里,将自己打的那只红鹿提进了屋里,在屋后头的小院里就着山泉水洗剥了,撒了盐先腌了起来。 七月了,自己来到这古代的日子快要有两个月了,打得猎物,她就拿下山跟村民们换些生活用品回来,这种自给自足的猎户生涯,倒也有些像原来当森林公安的那段日子。 不知道这山外,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呢?听奚怀钰说如今天下太平,也不知道会不会看到一个如同大唐盛世一样的年代。云昭净了手,从房梁上取下一只荷包,掂了掂里面放着的几块碎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这些天她靠着打猎攒下来的,还是太少了,出了这山,怕是在镇上下一顿馆子都不够呢。要想去外面游历一番,还是再攒攒吧。 村子一户土坯房里,奚怀钰拿着自己绣的一条小手绢不停地给母亲章氏拭着眼泪:“娘,这是好事呀,你怎么哭了?” 章氏叫女儿回来,是因为同为犯官家眷的邻居李伯家给她递来了一封信。 李伯在南城充了军户,这次护送象南使者团入京都朝贡,因缘际会在京都旁边的护城遇到了任护城录事参军的杜允安。 杜允安正是章氏的亲舅舅,原来也见过李伯,得知章氏如今的下落,回去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知道了外孙女的信儿,哭个不住,让捎了信和一百两银票过来,要章氏带了儿女来护城投亲。 凑巧护送队里有急信要寄回来,杜允安的信就随着几份军中急件一起捎带来的,所以来得很快,从护城到这里,不过十天而已。 章氏在南城这边住了十多年,父母近亲在流放的路上去世时她年纪不大,只记得自己还有外祖家随了舅舅在全州的任上,可去的信却是没有半点回音;因此这心思就淡了。 没想到舅舅这些年辗转调任,早就不在全州了,如今在护城任了个从六品的录事参军,专管六曹文书,这才在李伯办理通关文牒时认了出来。 如今得知外祖母还健在,舅舅也来信让自己回去投亲,章氏吃了一惊,细细想过后顿时心动不已。 她在这里度过余生倒也罢了,但是怀钰和怀晟两个儿女却是聪明伶俐的,如今也是平民的身份,如果能抓住这次机遇,说不定以后还能重新搏个官身出来;她不能误了儿女! 娘儿三个从这里去护城,一百两银子约摸是够了,可问题是,她们这样几个妇孺,如何在外面行走的?遇上拐子、坏人了又怎么办? 听说要请镖的费用是很贵的,要是请镖师护送,一是怕这些银子不够,二是怕于章氏的名声有碍;章氏一时又发了愁。 奚怀钰眼珠一转,却立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娘,我们可以请云昭姐姐护送我们过去啊!” “云昭?”章氏愣了愣,想起女儿和儿子都喜欢接近的那个猎户姑娘来。 虽是姑娘家,云昭手底下却是有真章的,见天儿地猎了红鹿、野狼什么的下来,要是没这身手,也在这莽莽丛林里打不来这些东西。 而且她又是个女子,要是愿意护送自己娘儿三个往护城一行,却是于名声都无碍的。章氏心里已经活动了,语气还有些犹豫:“阿钰,云姑娘那里会愿意?” “云昭姐会答应的!娘你等着我,我这就去跟云昭姐说!”奚怀钰兴奋地又往半山坡上跑去。 云昭姐说过,等她攒到一笔银子,她就出去好好看看这天下山水,从南城行去京都附近的护城,一路上不就是可以经过很多地方了吗?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云昭姐一定会愿意的。 “阿钰你慢点儿!”章氏在后面唤了一声,见女儿根本没听到,不满地喃喃念了一句,“怎么也跟着学得这么野性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6章 姚锦云 霞光万丈,云昭揣着自己攒下的那几两碎银,还有在章氏的出面相保下,阿坝村里正给她开具的户牒、路引,卷了个小小的包裹,怀着几分小兴奋踏出了阿坝村。 与此同时,四皇子府的侧门,几辆马车在侍卫的环护下,慢慢驶离了皇子府,直往开元寺而来。 开元寺的后院禅房已经净了场,有几个赶早过来烧香的小官宦家眷被阻在门外,忍不住偷偷问熟识的小沙弥:“小师父,今儿个是哪家贵人来这里烧香了?” 小沙弥瞧见没人看这边,压低声音透了句话出来:“听说是四皇子殿下的内眷,因为怀了龙孙,所以过来请了因大师讲经祈福的。” 静幽的禅房里,一道女声有些微颤地响起:“华神医,如何?” 华灵松开了把脉的手,面色微重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早两个月来找我,或许我还能想办法解救,如今却是中了两种药物,不出三日,你腹中胎儿必死……恕我无能为力。” 桌上的茶杯哐地一声被打翻,姚锦云面色灰败地轻抚着自己微突的小腹,满嘴都是苦味:“已经…没用了吗……” “其实,”华灵想着秦云昭临走前曾托自己看顾姚锦云一二,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其实你身上本已中了一种药物,虽然能够生下孩子,但是却会让那孩子是个畸形,然后又另外中了另一种毒物,这才会让胎儿死亡。” 姚锦云的脸色一下子惨如白纸。 华灵既然说出了口,索性不管她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其实这样还好一些,毕竟那胎儿现在还未开始发育畸形,就是流出也不会引人悚目,要是等你生下这畸形的孩子,怕是…怕是以后不会很好过了。” 姚锦云不由惨笑了一声。何止是不会很好过,皇族之人产下畸子,会被人指为怪胎,指作妖孽!下药之人何苦狠毒,这是要活生生地逼死她啊! 偏偏又有人伸了一只手进来,给她还加了一味料,却让她发觉了异样。怀了四个月了,她依旧未尝感觉有胎动,这才动了心思,按阿昭给她留的路子请了华灵私下为她诊治,若非如此…… 自己在府中处处谨慎,恪守本分,却还是招了人的眼……姚锦云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华神医,我现在是否需要用药?这一回……过后,身子会受损多少?” “我可以帮你配一种药性温和的促动小产的药物出来,还有小产后保养身子的。你身体底子不错,如果保养得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华灵有些同情看了姚锦云一眼,“明天我就能配好药,还是那个联络点,你自己派人来取吧。” 姚锦云再三谢过了华灵,目送他身影消失在禅院外一片树林中,慢慢坐回了房间。要不是阿昭给她留了华神医这条路子,她现在怕是还会蒙在鼓里吧。 想着虞泽弘得知太医诊断是个男胎后,对自己肚子的寄望,姚锦云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毒药不过让她生不下这个孩子,而让胎儿致畸的药,却更是狠毒,除了四皇子妃张敏,又还会有谁! 是夜,四皇子虞泽弘从国宴上回来后,洗去一身酒气,又来到了锦绣苑。自太医诊断说姚侧妃腹中怀的是龙孙后,他就喜欢过来这边陪着姚锦云,有时抚着她微凸的小腹说上几句话。 姚锦云脸上早已不见了泪痕,温顺地陪着虞泽弘一起在抱厦的梨花榻上躺着,听着他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这番沈谦那家伙又立了功,回来总归会有一个侯爵跑不了的了,就是可惜了秦云昭……” 姚锦云猛地坐起身:“阿昭怎么了?殿下为什么要说可惜?!” 虞泽弘吃了一惊,刚才那几分酒意一下子就醒了,连忙紧着先扶了姚锦云要她重新躺下:“如今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一出一出的,快躺下来,可别……” “殿下你告诉我,”姚锦云却扯住了虞泽弘的袖子不肯躺,“阿昭她出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殿下要说可惜了?! 虞泽弘没想到自己一时没留神酒后说了真言,姚锦云跟秦云昭是交情极好的手帕交,他这时候怎么敢把秦云昭坠下山崖,估计已经香消玉殒的事说出来? 说出来怕姚锦云一个情绪不稳,可不就害了他的儿子了!被姚锦云这么固执地一逼,虞泽弘急中生智下,把原来传来的消息拿出来搪塞: “是象南国的安妩公主,想着要请父皇赐婚给沈谦当平妻,今天是国宴不好说话,我估计着明天在宫宴上她可能就会提出来了。所以说可惜了阿昭不畏海险地买粮送粮,苦了这些事,结果被象南国这公主还横插一脚进来了。” 姚锦云这才听话地慢慢躺了回去:“这事,沈大将军那里不可以推拒吗?” “当场推拒倒是可以,就怕惹恼了父皇,万一抹了他本该得的爵位就不好了。另外主要是沈谦如今还没有回到京都,等他回来,圣旨早下了,他再去推拒,就是抗旨了。” 虞泽弘总算哄得姚锦云躺好了,暗自抹了一把汗,他谋划许久,就是膝下还无子嗣,姚锦云这一胎让他开始有后,因此分外重视,可不能出了漏子。阿昭的事,还是得瞒着她才行! 好在姚锦云的注意力已经被明天的宫宴吸引过去了,问了会见到象南国的诸位使者,也缠着要出席宴席。本来她有了身子以后,虞泽弘为了保险,是不太允她出门的,只是今天自己心虚,又实在被她缠不过,只得同意了。 虞泽弘陪了一阵后,就回自己院子去睡了。姚锦云唤人来为自己梳洗安置,安静地躺在床上,伸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她被逼到这个地步,本来是想以牙还牙的,可是阿昭那里…… 阿昭性子骄傲,怎么忍得下这样一个公主平妻?当日阿昭给她添妆,她曾许诺过,“今后只要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必将尽我所能,竭力相助!” 姚锦云募然起身,唤来了心腹大丫环洗翠:“明天你去那里的时候,再跟华神医要一种药,那种可以让人短时间内心里生燥的……” 明天的宫宴么……她倒要好好看看,那个不要脸的安妩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妩仔细抹了唇脂,又瞧着周身没有什么不妥了,这才站起身来,带了侍女向外走去。 秦云昭虽然坠了崖,十有八、九就是死在了盘玉江底,但是沈谦一天没找到她的尸首,就一天不死心。今天中午的宫宴,她还是得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请大夏的皇帝陛下赐她为沈谦的平妻。 想起前些天沈瑞急信质问是不是她下的手,安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当时她紧急回信,说自己此生能做大将军的平妻就心愿已足,又让沈瑞节哀。 沈瑞未过门的弟妹死了,他要节哪门子的哀?安妩无非是警告沈瑞,不要为了这事失了方寸,弄得名节不保可就不好了。 平妻……秦云昭这一死,她就是沈谦唯一的妻室,依她的身份,以后改为正妻也是名正言顺的,不过要忍上一段日子而已。 她谋划这么久,这一点耐性还是有的。沈瑞以为他谋算奇深,殊不知自己才是黄雀在后呢。她看得出来,沈谦根本就是对她没有半分情意,如果秦云昭不死,沈谦是绝对不会沾自己一分的,只有秦云昭死了,她才有机会! 活人争不过死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人一死什么都没有用了,死人又哪里争得过活人那男人的身体呢?还有漫长的以后,这些日子都会是她和沈谦两人的,永远不会再有秦云昭! 安妩提着绣满了繁花的飘逸裙摆轻巧地上了马车,挺直了腰身端正地坐了下来,生怕身上的裙裳会被坐出褶子,临下车时又问了身边的侍女几遍,得到衩环未乱的肯定的答复后,这才踩了脚凳,收敛了步幅,尽量姿态娴雅地下了车。 宫宴设在了御花园的水榭,酉时四刻正式开宴,可踩着正点的时刻过来那是皇上和皇后才能享受的待遇,其余的人要是不提早过来,那就是失礼了。 安妩被身穿浅绿宫装的宫娥引到她的席位上先坐了,脸上带了得体的微笑,左右打量了一番。这里的贵妇们,以后就是她要打交道的人了。 安妩心中正生了些感慨,一旁的笑语声突然落进了她的耳朵。 “还有一种黄金蟒,通体金黄,虽然长得有两丈长,但是性格比较温顺……” “那怎么可能?我听说大蟒最喜欢攻击人了,绞死后就会整个吞下肚子里去!” “唉呀,好吓人,柔嘉你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啊,要说就该说个明白,我看到象南国的安妩公主了,把她请来一问就知道了!” 看来是一场关于黄金蟒的争议?安妩微微侧头向斜后看去,见一名衣裳精美的侍女向自己走来,看来是后面那两个小姑娘和一名贵族少妇各执一词,要找自己去问个清白了。 那两个小姑娘身上的服饰不同他人,身后又有好几名高品级的宫娥围着,看样子应该是这大夏的公主了;还有那名贵族少妇,虽然才十七八岁的模样,但是通身贵气,能和公主站在一起,应该也是个显赫权要的内眷。 安妩微微笑了起来;这样的机会能让她更快地融入进这大夏上层的交际圈子,实在再好不过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7章 毁了 侍女已经走到了安妩身边,向她恭敬一福:“安妩公主殿下,可否移步过去,我家主子有些问题想请公主殿下释疑。” 安妩站起身来,暗中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绪。侍女身上不知道熏了什么香,很是好闻,安妩偷偷嗅了嗅,打算回头就找人来问一问。 前面早有宫娥迎了上来,将安妩请到了柔嘉公主和淑敏公主面前,互相见过了礼,宫娥又为她介绍了旁边那名神态恭谨的贵族少妇:“这位是我大夏四皇子侧妃姚氏。” 原来只是名侧妃。不过听说大夏的四皇子殿下素有才名,安妩也含笑行了礼,却把重点都放在了两名小公主的身上。 她本就是异族公主,象南国风物与大夏又有很多不同,这时娓娓道来,柔嘉和淑敏两位公主一时听得入迷。 姚锦云也不动声色地插了话进来:“原来真是如此,我那闺中好友前些时日去了象南,给我来的几封信里也是这样说的。她还说若有可能,会给我带一条小黄金蟒回来呢。” 柔嘉和淑敏两位公主这时已经知道黄金蟒无毒,一般也不会主动攻击人,听到这话,顿时两眼发光:“小嫂嫂,真的吗?到时能让我们来看看吗?” 安妩见这姚氏一句话就把两位公主殿下的注意力又引了回去,心里有些疙瘩,又忍不住暗嗤了一声。 那黄金蟒本是异物,在野外极是难得,就是在象南国也只养了那么一条;也亏这姚氏敢夸口说她那闺中好友会带一条小黄金蟒回来,根本就是唬人呢! 安妩不愿被她夺走关注,似笑非笑地问了出来:“那可真是难得了。倒不知姚侧妃那位闺中好友是谁,居然有这等本事?” “说起来,可能安妩殿下也该认识,她就是平南大将军沈谦的未婚妻子,姓秦,名云昭。”姚锦云一字一句故意放缓了语速,果然看到安妩脸色大变。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安妩连忙开口匆匆掩饰了一句:“是见过几面,长得挺美的。” 似乎是为了说话方便,姚锦云步子已在无意中侧背向两位小公主,正面对向安妩,说话声音中虽然含着诧异,脸上却是带了一脸不屑的冷笑:“安妩殿下只跟她见过几面吗?她可是前不久来信跟我说过……” 这秦云昭,是想通过这姚氏的口把她如何想倒贴上沈谦的事在大夏的京都宣扬开吗?安妩盯着姚锦云那一脸极度的不屑,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愤怒。 姚氏这样一个侧妃也敢用这种眼神来看她?!以后她要在这京都立足,哪能让这侧妃就把自己的气势压弱下去!安妩忍不住上前一步瞪向姚锦云,嘴里的语气骤然转冷:“跟你说过什么?” “跟我说过安妩殿下经常陪着大军一起,是个……” 姚锦云语气轻柔,任谁听了都只当是在寒暄。安妩心里却怒火高炽;是个什么?秦云昭会说她是个什么?定是说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姚氏要敢在这里说出来,无异于当众打了自己一耳光! 想也没想的,在姚锦云轻轻伸手过来时安妩一把就甩开了她的手:“我陪着大军又怎……” 不等她话音落下,姚锦云已经尖呼了一声,猛地往后踉跄两步,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腹哭叫起来:“我的肚子好痛……” 安妩惊异地呆在那里,她只是甩开这姚氏想伸过来的手而已,她没有那么用力推姚氏的! 可是只是片刻,姚氏的身下就已经浸出了一汪血渍来,在打磨的干净发亮的宫砖上极其醒目和碍眼。 柔嘉和淑敏两位小公主顿时哭叫了起来:“小嫂嫂你怎么了?” 周围哗地围上一大群宫娥侍女,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安妩殿下你为什么要推我家主子!来人呐,快请太医来,我家主子还怀着龙孙的啊……” 怎么会这样?安妩被一群人挤得往后退开了好几步,她真不知道这姚侧妃身子有孕。那姚氏的裙裳上缀了一大丛蔷薇绢花为饰,刚好就是从小腹位置一路散碎缝到裙角,她根本就没看出姚氏是个孕妇! 宫宴推迟之后还是继续举行了,但是却因为姚锦云的流产变得气氛压抑。 安妩虽然还木木地暂时在她的席位上坐了下来,可坐在上面大夏皇帝右手边的一位高阶宫妃却一直用刀子一般的眼神刺向她。 安妩已经知道,那是大夏皇帝陛下很宠信的元贵妃,四皇子殿下的生母。而那个最初看着神态恭谨的姚侧妃的肚子里,怀的正是四皇子殿下的第一个儿子! 是个儿子!赶来诊治的太医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开出下恶露的调养方子。那个已经四个月的胎儿经过辨认,两腿中已经长出了一粒米长的小鸡,正是个男胎! 四皇子虞泽弘当即退席,护着姚锦云先回去了。不得不留下来继续参宴的元贵妃,却恨不得用目光把安妩千刀万剐! 就是皇帝陛下也沉了一张脸,根本看都不看安妩这边一眼,只意思性地对着象南使者那边举了举酒,就匆匆退了席。一众后宫妃子和皇族自然也跟着都急忙退了下去。 一时间,宫宴入席的人,特别是坐在女席这边的内眷们,无不对着安妩侧目以视,切切私语。 “果然是象南国那没开化的地方出来的,还一国公主呢,跟个蛮子有什么区别?” “姚侧妃本来想称赞她是个巾帼来着,没想到一言不合她就恼了,竟然把姚侧妃狠狠推到地上……” “听说性情暴躁着,推了人还不算,还踢了一脚!可怜姚侧妃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子,哪里还受得住她这般拳打脚踢?” 砰地一声,安妩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的汤碗放地上狠狠一砸,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子,刷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旁边那几席一直说她闲话的贵妇,拳头捏得咯吱响。 旁边的贵妇们吃了一惊,一人已经尖叫了出来:“她要吃人了!” 席上的盘盏一阵乱响,哗啦哗啦地纷纷随着被撞翻的桌案摔了下来。有人晕了过去,有人尖叫着“救命”,还有人在大声地斥骂她! 毁了,这么久的筹划全毁了!安妩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想叫那些可恶的女人们统统闭嘴,才走出几步,同来的老臣已经顾不得礼仪,从正堂中横穿过来,赶在御林军动手之前,紧紧拖住了安妩:“公主,冷静!冷静啊,公主!” 剩下几个使臣也围了上来,总不能让公主殿下在这大夏的宫宴上再继续出丑下去吧?象南国的国誉这一回已经被扫到了垃圾堆里了,实在不能再发臭了! 安妩被几个使臣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好好的一场宫宴被搅得不欢而散。 自己的女眷受惊,朝臣们也没有好声气。象南那几个使臣倒也罢了,这安妩公主实在太无教养! 安妩能继续当她的公主,还是大夏国出兵出力帮了大忙的,可她一来就嚣张无礼,一言不和就公然对姚氏拳打脚踢,姚氏虽然只有一个侧妃的份位,可也是皇室的媳妇,她一个本来落难如乞丐般的蛮子公主,如今到还有脸在大夏叫打叫杀了? 推得姚侧妃小产了还不够,又对一众朝臣们的女眷踢桌子捋袖子要开打,这将大夏皇族的脸面往哪里放?将大夏朝臣们的脸面往哪里放? 昨天在国宴上象南使臣就隐约提了出来,想求皇帝陛下赐婚,将那位安妩公主嫁给平南大将军沈谦。 幸好当时四皇子殿下以沈谦已定亲事为由岔开了话去,听说那边还不死心,想着求为平妻呢!堂堂一国公主,上杆子求为平妻,亏她下得去这个脸。 今天看来,这安妩公主就是一个粗鲁蛮女,难怪会那么没脸没皮地不顾男方亲事已定,还想贴上来。沈大将军如今还在归京的路上,怕是她打的就是让他没法当场推拒的主意吧。 安妩在宫宴上引出的这一连串反响,让朝臣和自家女眷们在宫宴后都有了一个统一的话题和主题:这种偏远蛮国的女子,哪怕是公主,也真是太无耻太不要脸了! 象南国的使臣们不得不让人先把安妩公主紧紧看了起来,为了挽回两国的脸面和交情,又紧急商议,在岁贡的问题上退了一大步,重重加厚了两成。 大夏朝堂上的愤然这才慢慢平息了下来。不过三四天,签订好国书后,象南使臣团就带着安妩离开了大夏的京都,与来时的高调截然不同,走的时候一行人灰溜溜的,只有鸿胪寺来送行。 象南国使臣团虽然走了,但是宫宴上发生的事却依旧悄悄影响着牵涉其中的当事人。 虞泽弘脸色铁青地听完太医的密报,牙关咬得死紧,半晌才唤了福全进来:“去告诉姚侧妃,她失子伤心过度,吾允她回娘家小住。” 姚锦云离开锦绣苑的当夜,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嬷嬷被福全偷偷带进了已经上锁的锦绣苑正房,经过几个时辰仔细地检查后,结果终于报给了虞泽弘。 果然,除了锦绣苑的小厨房里用的米面里被人下了极少量的、会致胎儿慢慢死亡,却对成人无害的毒药“婴心”以外,锦绣苑正房换的地毯、窗纱和几处帘子上,还含有一种可让胎儿致畸孱弱的药物,每日慢慢挥发在空气,却是让人无知无觉。 “婴心”,虞泽弘已经追溯到了府里一名侍妾,和府外她背后的主子身上,可锦绣苑正房里换的这些东西,却是四皇子妃张敏掌家管着的,库房、采办上的人,都是张敏的陪嫁婆子! “张氏养的好女儿,我的好正妃!”虞泽弘一拳重重锤在案几上,紧紧闭了眼,胸口起伏得剧烈。 大皇子虽然是嫡长,膝下又儿女双全,但现在失了圣心,老七占了嫡子的身份,现在尚无子嗣,何况宫中还曾有那样的关于龙孙的谶语……他的母妃地位不低,这时要再有一个儿子,会让他占得多少先机,如今却被那蠢妇因为一己之忌毁了! 如果不是姚锦云中了婴心之毒后又被下了致人流产的药物,等到她生出畸形的儿子,不仅姚锦云会被终生幽闭,就是他这里,在一众皇子间也会矮上一截,抬不起头。 要是被有心人拿着天谴之类来说事,他这辈子都会被盖上受过天罚的大印!这是要把他一起拖进去全毁了!张氏,他这明媒正娶的正妃,真是好一个枕边人,愚不可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8章 怀上 象南使臣团才出京都五天,就与平南大军相遇。但是主将沈谦借口有事,并没有接见使臣一行,让安妩还想以清白最后一搏的奢望落空。 两日后,象南使臣团行至吉州,因入秋后连绵秋雨,引得山石松动,触发了一场小型的泥石流,等使臣们忙乱了一番度过险境后,才发现费了老大力气被先送到了前面一块开阔地的安妩公主出了意外。 应该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沿坡滚下,正好砸中了安妩公主的头,血迹染红了安静停在一边地上的石头,安妩当场无救。 “走吧。”隐在半坡树林里的沈谦面色冷厉无波,淡淡发了话,身形几个起伏,就消失在了林间。 他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是安妩下了手,但是就凭沈瑞急信质问安妩的那几句,和安妩回信中拿来相胁沈瑞的当日茗风茶楼的事,就足以让他这番设计,不惜亲自杀死安妩! 夜幕中几匹骏马在向京都疾奔,他们要不眠不休疾驰三日才赶得上回京的大军。入夜的秋风已经有了冷意,何况还一直淅淅沥沥下着秋雨。 沈谦一身玄色的劲裳已经被润得透湿,脸上雨水横流,有几滴直接滚入他紧抿的嘴唇,舌尖慢慢尝到的却是咸涩的味道。 他记得,那天阿昭回来时好像很累,然后直接问了他:“我今天在城里看到你进茗风茶楼了,你在那里会客?” 那天,除了他与象南国那些老臣们的见面,到底在茗风茶楼里还发生了什么事?而阿昭后来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无声的哭,是否跟那天的事有关系? “要有很久很久看不到你了…我……” 秦云昭带了一点点沙哑的声音还在沈谦心头绵绵回绕,谁知道会一语成谶,他真的有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了……阿昭,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回来?阿昭! 秋雨越下越大,与沈谦眼底的泪彻底混在了一处…… “啊呀,总算赶到合浦镇了,都怪这该死的雨。”奚怀钰一把拉开车帘子,看着云昭将马车停在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门口,欢欢喜喜地抢先跳下车来,“云昭姐,我们今天就住在这里吗?” 云昭笑着点了点头,见章氏和奚怀晟都下了马车,转身从车里拎出了两只大包裹,吩咐伙计牵了马车往客栈后院安置,带着这三人先往柜台走来:“掌柜的,要两间房,麻烦再赶紧帮我们弄点热汤面来。” 要不是因为秋雨误了时间,她们也不会这么晚了才赶到这镇上来,她都觉得有些饿得狠了。 掌柜见快要打烊了还有客人进门,连忙放下手中正在拨打的算盘珠子,满脸堆笑地唤了另一个伙计把客人带上楼,自己吩咐厨房下四碗热汤面过来。 云昭跟奚怀钰睡一间房,把手里的包裹往桌上一扔,叫来热水擦洗了手脸,就听到下面伙计在叫唤了:“几位客人,你们的汤面好了。” 云昭忙带了奚怀钰出来,邀了章氏和晟哥儿一起下去,四人围在一张方桌边上坐了,伙计麻利地把四碗汤面送了上来:“客人慢用。” “有肉汤的,真香啊。”奚怀晟才六岁,闻到香味忍不住先小小惊呼了一声。 云昭笑着把三碗面条递了过去,挪过自己的那一碗准备开吃,嗅到碗上飘着的一股油味儿,突然捂了嘴往外面跑去。 “云昭姐你怎么了?”奚怀钰连忙放了筷子,跑去看她。 云昭一边干呕着,一边眼泪汪汪地冲她摆摆手,示意没事,好容易才止住了呕,却皱着眉头不敢再碰那碗汤面了,转头看向一边的伙计:“小哥,麻烦你帮我下一碗素面来吧,千万不要放油。” 今天真是奇怪,那油味儿先还闻着挺香的,等到快开吃了,却突然怎么也受不了了。云昭远远坐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那边母子三人,向章氏解释了一句:“可能是今天着了凉了,一下子有些肠胃不适。” 章氏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出声,瞧着云昭把后来上的那碗没有丁点儿油星子的面条吃得有滋有味,母子三个也把她先前没碰的那碗面条分着吃了。 等到回房后,章氏借口身上有一处肿痛,要请云昭帮看一看,把儿子先赶到女儿那边去了,自己关紧了门,才皱眉看向云昭,慢慢问了出来:“云…姑娘,你可是这两个月都没有换洗了?” 换洗?云昭想了想,才明白换洗的含义,就是大姨妈来没来的意思。大姨妈……云昭猛然愣住了,她自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里,她的月事确实没有来过! 她之前并没有注意,还以为是一时生理规律紊乱了,可今天自己这一呕……云昭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她的记忆里,实在没有关于跟自己xxoo的那个男人的印象! 章氏见云昭呆愣住了,面色有些复杂,叹了一口气:“明天我去向店家打听打听,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找个大夫来看一看吧。” 云昭点头应了,回房后在床上辗转了大半夜才睡了过去,梦中似乎听到有人一声声地唤着她“阿昭”,声音低沉醇朗,优美得如大风琴一样,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第二天,掌柜很热心地帮她们请了镇上颇有名气的汪大夫过来。汪大夫细细帮云昭诊了脉,刚想习惯性地开口说恭喜,一看云昭还梳着姑娘的发式,踌躇了一下才含混开了口:“这位…娘子,你已经有了两个多的身子了。” “我怀孕了?!” 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云昭一脸怔忡;自己清醒过来也不过两个多月,难不成上一刻还在跟男人做着,下一刻就被追杀掉进暗河了? 她自己感觉得出来,这身体是一直习武的,应该身手也是个好的。可有这样的好身手,还有个都能跟她做到床上去的男人,为什么她还会陷入那样的险境?记忆中那暗河可是几乎要了她的命。 总不成是被人先那啥后那啥,侥幸才逃得一命的吧?可是,听说第一次的话基本是不会怀孕的,而且她记得自己当时在浅滩醒来时,并没有觉得下面有什么异样的痛楚…… 云昭还在分神想着,那边章氏已经跟汪大夫问了起来:“汪大夫,她这样…可要服药?” 汪大夫怔了怔,想着云昭刚才震惊到晃神的模样,脱口问了出来:“是堕胎药还是保胎药?” 章氏本来是想问要不要服些保胎的药,毕竟她先前不知道云昭有了身子,是让她一路赶了马车过来的,很是辛苦的;结果被汪大夫这样一问,自己却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云姑娘只身从山林中出现,来到她们阿坝村,只说是以前一直在深山中狩猎为生,如今父亲亡故,她一个人生活太寂寥,才出了深山,近居有人烟的地方。 可是,她居然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是怎么来的?难不成并不是她父亲亡故而是她丈夫死了,可她又为什么一直是姑娘家的装束呢?这是还想着要找个人再嫁不成? 那她现在肚子里那点血肉,是要还是不要?这事自己不能给别人做主,章氏一声儿也不吱了,只拿眼看向云昭。 自己居然怀上了孩子,还是一个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印象的男人留下的骨血……云昭无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茫然地喃喃念道:“堕胎?” 汪大夫脸色微变,轻咳了一声:“要是不想要,这位娘子就去跟我抓药吧,要是想要,小娘子的身体很是康健,并不用再服什么保胎药的。” 云昭一时犹豫不决。她原来连男朋友都没有,这突里突然的,让她穿过来过个几个月就能当妈了,这感觉真是…乱成了一团糟! “那我先跟大夫去抓药吧。”云昭咬了咬下唇,暂时先做了这样的决定。 这身体看着还很年轻,虽然这里的女子普通早嫁,生孩子也早,可她还没有一丁点自己不久后要生孩子的心理准备。不如先把药抓着,不耽搁行程,等在路上想好了,再决定吃不吃。 看来这小娘子会有身子,其中确实是有些不能告人的事啊。汪大夫闭口不再多言,连忙带了云昭去他医馆抓了药,又仔细说了服法和注意事项,目送着她走了,微微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了,这姑娘身子骨很好,相信要是生下孩子也必定是个健健康康的,有多少妇人想生还生不出来呢…… “我重新给皇子妃配一种药,不出两个月,你的身子一定就大好了,不会有半点影响。”姚御史的书房里,华灵收回给姚锦云诊脉的手,面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她,“我代阿昭谢谢你了!” “是我要谢华神医才对。要不是你巧施圣手,为我施针又亲自配药,我也不会好的这么快。”姚锦云扶着椅子站起身,郑重敛衽深深行了一礼,“阿昭对我情义深重,我说过,若有所需,我必定竭尽所能回报她!” 华灵笑了笑,伸手取出两盒雪肌膏先送了过来:“她是我的义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两盒子雪肌膏权当小小谢礼,请皇子妃先收下,你的药我明天就配好让人送过来。今后皇子妃但有差遣,华灵莫敢不从!” 这雪肌膏皇宫大内一年都得不到四五瓶,华灵一出手就是两大盒!姚御史和夫人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陪着笑脸将华灵悄悄儿地送出了府去,回来看着还等着他们的女儿,长吁了一口气:“锦云,你这一着,行得实在是太险了。万一你真有个什么好歹,你让爹娘可怎么活啊?” “女儿不孝,让爹娘为我操心了。”姚锦云给自己的父母亲又深行了一礼,起身时眼中却满含坚定,“爹娘放心,祖宗的福气庇佑着女儿呢。如今这结果正是极好的,我会很快让殿下知道我请动华神医出手医治的事,让他安下心,然后再借口身子不好,要烧香敬佛,让他明里先把我挪到一处庵堂去……” 去了庵堂,却不是吃苦,而是离开张敏的掌控,好尽快再为四殿下怀上一个皇嗣。母凭子贵,她再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她要让那些作贱欺辱自己的人,将来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阿昭说的对,做什么事不要怕难,试试就知道了,只要稳下心去做了,就会发现其实并不难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69章 思疑 除了安妩不幸意外亡故在回国的路上这个小插曲外,历时大半年的平南军事是极其圆满的。这一趟出兵,不仅捍卫了大夏的国威,更为大夏带来了长远而实际的利益。 大军的凯旋而归影响了人心所向,朝堂中虽然暗湍浊流,但这一回谁也阻不了沈谦该受的功勋了。皇帝下诏,封授沈谦为二品的平南侯,赐府第一座、田庄若干。 皇恩所赐不可违。沈谦终于拼得了可以开府另居的机会,却没了以前那一腔达到目标的兴奋心思,因为现在他身边没有了那个本来该陪他一起来看这座平南侯府的人。 不过世上没有一个侯爷还住在另一个侯爷府中的理,住出来是肯定的。石管家把沈谦请了过来:“侯爷,侯府的修缮和改建内务府拿了个细纲,还请侯爷过目。” 沈谦伸手接了过来,把内务府画的草图搁在书桌上默默看着,目光却全是虚浮无定。 曾经他还在象南忍受着酷热、蚊虫、湿瘴,在指挥作战的空隙间幻想着将来和阿昭的家的时候,他对这样的一座侯府大宅是很期许的,可现在…… 王延忘记了礼仪,一脸激动地直接冲了进来:“侯爷,侯威有急信过来了,还随信寄了样东西!” 侯威被沈谦留在南城,带了一队亲卫和留下的银沙一起继续搜寻线索,如果依旧是没有任何发现,哪怕传了急信,也不会随信寄东西,而且,重要的是,信封并没有封的白皮!不是丧信! 沈谦呼地站了起来,一把从王延手中把信和一只荷包夺了过来,来不及撕开信,先从荷包里把那件东西掏了出来,只一眼,手就颤抖起来。 掌心里是一只极品的羊脂白玉葫芦,葫芦蒂处的翠皮,被雕成了一片葫芦叶子,连着一点藤蔓,半遮在葫芦蒂上。天下间再无可能会出现第二只一模一样的玉葫芦,这正是当初沈谦送给秦云昭的定情信物! 沈谦颤着手唰地撕开了那封信。 银沙身为秦云昭身边的大丫环,是见过主子贴身佩戴的这只玉葫芦的。一个月前,南城有人拿了这只玉葫芦押给当铺作了死当,当铺的东家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就拿了回来给自己的小儿子戴着,十余日前因缘凑巧被银沙发现。 银沙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家姑娘身上戴的东西,侯威一面紧急把这只玉葫芦和信寄给沈谦,一面带了人去追访那月前当玉葫芦的人。 如果秦云昭真的被卡在盘玉江底的乱石中溺死了,这只贴身佩戴的玉葫芦也只会随着她一起沉埋于江底,而不会再出现于世间! 沈谦的眼睛乍然亮了几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昭会没事的!” 当玉葫芦的那个人是不是阿昭?她为什么要押了死当?如果是阿昭,为什么不回来找他……这些事沈谦都根本来不及去想,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我要去南城!”沈谦将玉葫芦紧紧攥进掌心里,“而且要快!” 王延怔了一怔:“可如今侯爷新封……” 因为沈谦的命令,除了四皇子虞泽弘知道,对其余的人,包括秦思源,秦云昭的事都并没有被传出来,只说她生了病,留在后面慢慢边养着边走。 新封的平南侯无故离京,少不得引人猜忌,要说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未婚妻,那又会对秦云昭名声有碍。 王延正皱着眉头想主意,沈谦已经吩咐了下去:“我在南城就染过时疫,虽然当时好了,还是留了病根,如今松闲下来又引发了旧伤,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王延吃了一惊,猛然想了起来,侯爷还有一个师门呐…… 王延立即下去布置了,可小半刻后又跑了回来,面色有一丝紧张:“侯爷,大秦船队的袁管事袁姣娘求见。”袁姣娘已经跟韦昌顺成亲,一直住在白城,难不成有谁泄了什么风声,所以她找到了京都这边来? 沈谦却是只转念就想到了,如果真是有谁泄漏了阿昭出事的消息,杀到京都来找他的绝对会是秦思源而不会是船队的管事袁姣娘;袁姣娘找过来,怕是船队那边的事。 果然,袁姣娘进门拜见沈谦之后,就直接问了出来:“侯爷,请恕小的多嘴问一句,不知道我们大当家是有什么事在路上耽误了吗?” 果然是来问情况的。沈谦面色不变地答了:“阿昭在路上生了病,我让她不急着赶路,先慢慢养着,病好了再回来。银沙还一直跟在她身边服侍着的。” “回来?……回京都?”袁姣娘微微有些惊诧。 沈谦心里突地跳了一下,暗中仔细看着袁姣娘,脸上却浅笑了笑:“是,我想等她回京都了再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身子,所以嘱了她先不去白城了。” 袁姣娘“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又因为沈谦知道这事,所以言语间也说开了:“先前就想着大当家的与侯爷成亲在即,也不用再出一趟海的,如今大当家的在路上病了,自然还是回京都好好调养才是。” 沈谦一颗心已经沉了下来,却还嘱咐了袁姣娘一声:“阿昭说出海之事她这次不能过去,这一趟请你公爹做主即可。她在养病,我就没让她手书,只带了口信回来,正想着要遣人过去告诉你们,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可还有什么信要我一起寄给她么?” “既然大当家已经示下这趟出海让我公公那里做主,那小的这里也没有别的事了,就是还请侯爷转一句问候过去,祝大当家早日身体痊愈。”袁姣娘得了口信示下,恭敬跟沈谦告辞了。 沈谦唤王延去送了客,脸上却沉得出水。阿昭根本就没有对他露过口风要回白城,还要出海! 那几天,阿昭一直都是应着回京安心等着他来迎娶的!到底出了什么事,阿昭又动了念头私下里瞒了他要去白城,还打算出海? “告诉我,为什么要哭?” “要有很久很久看不到你了…我……” “也就是两个月,你前脚进京都,我后脚就来了的。以前你出海那么久都没说这话,现在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没有……” 临别前那几天秦云昭的一举一动突然清晰地呈现在沈谦脑海中。秦云昭不是一个悲风伤月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离别,却从来没有那样伤怀过! “沈谦,你…爱我吗?”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沈谦,我爱惨了你,怎么办…怎么办……” 原来那几天就有了蛛丝马迹!难怪离别那天,他亲了亲她的脸,让她回了京都后好好养着,乖乖等他回来时,阿昭从半梦半醒中勉强睁开眼,会凝目看了他片刻,微微笑了笑,却没有应下来。 因为她那时候已经打算从白城出海了,因为她那时候已经计划又要离他远走了!要是出了海,他要去哪里找她?她又不要了他么?为什么?! 沈谦忍着心中揪痛,细细地一点一点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来,最终把疑点定在了去茗风茶楼那日。 阿昭那天回来时显得很累,还问他是不是去了茗风茶楼,问了安妩是不是第二天出使朝贡。 而从他暗截到沈瑞和安妩两人的书信来看,那天在茗风茶楼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是沈瑞和安妩两人暗中谋划的事,所以沈瑞后来会急信质问安妩是不是她下的手,而安妩一口否认外,还提了茗风茶楼的事来要胁沈瑞,让他闭嘴! 偏偏他那天真的在茗风茶楼应了安布王子的邀约,洽谈朝贡之事。 他当时已经活擒到了伪象南王,就以此为筹,如果安布不同意他的提议,还要坚持让他娶安妩做平妻才贡上封地一事,他不是不可以转头跟伪象南王来达成协议的。毕竟命和利让伪象南王来选,肯定选的是命! 安布王子没想到在平妻一事传得纷纷扬扬之际,沈谦最后还能拿出这样的杀手锏,只得认了他的提议,签了国书。但随后也提了个小请求,安妩想跟他见上一面,说几句话。 他当时想着,事情已经落定,见上一面告诫安妩不要再痴缠也好,没想到见面后安妩却是含泪与他拜别:“我素来心慕大将军英雄人物,偏生缘浅。 这些天王兄也一直在劝我,天下间也有很多别的英雄儿郎。所以我打算明天跟使臣团一起去朝贡,大夏英才辈出,或许我能寻到我的姻缘。 安妩特来跟大将军道别,大将军以后珍重!只求大将军在我临行前能听我再弹一曲,全了我心中夙愿。” 他当时想着,只要安妩转了这份心,不再让阿昭烦恼就好,所以就坐下来听她用柳琴弹了一曲才走。可这事,他却是不好说给阿昭知道,她本来就为安妩的事不痛快,听了怕会多想。 想来那天阿昭的询问,他答话时的那一抹不太自然的遮掩,种种这些令阿昭生疑的反应,全都在安妩和沈瑞的合谋考虑之中了吧! 沈谦紧紧捏着黄花梨木雕了兽首的圈椅扶手,陡然又想起前几天才回京时,四皇子虞泽弘跟自己说过的话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0章 擦肩而过 虞泽弘说,当时象南使臣有意请皇上赐婚,被他当时岔了话过去,但是心犹不死,要不是那天他的侧妃被安妩推倒小产,之后安妩又大失常态,怕是他们就要向皇上请下将安妩赐婚为平妻的圣旨了! 安妩已死,当时虞泽弘说这话时他也不再在意了。可现在整个回想起来,沈谦敢肯定,安妩当时定是设计让阿昭误信了他会娶安妩当平妻!是他轻忽了! 若非如此,阿昭为什么会心生离意?!若非如此,阿昭为什么在和他缠绵至极致时会说出那一句—— “沈谦,我爱惨了你,怎么办…怎么办……” 阿昭再是深爱他,也容不得他再娶,所以才会心痛如斯,寻常最谨慎的人,在临别之前也显出了些异常;她虽然想远离了他,却是打算利用出海再走下一步的。只可恨自己当时并没有及时觉察! 而安妩那里,哪怕皇上下旨赐了平妻,安妩也绝对不会只是满足一个平妻之位,秦云昭如果不除,他的心就一直系在秦云昭的身上,永远不会看上安妩半眼,所以安妩才会痛下杀手! 咣地一声,圈椅扶手上雕的兽首被沈谦掰断了下来…… 第二天,沈谦就病了,太医药石无效,没过几天就病得面目腊黄,气若游丝。 因此在沈谦上书请求回药谷求医之后,皇上对这位新封侯爵的臣子立即给予了恩宠,御笔一批,同意了他的请求。 在平南侯的车驾出了京都往药谷去的当夜,一骑人马趁着夜色南向飞奔,目标:南城! 宽阔的青石驿道上,章氏却偏将马车驶下了青石驿道,陷进了路边的黄泥里。 连日阴雨,黄泥甚软,章氏招呼了两个儿女下车,三人弄了一身泥泞,车轮竟是怎么也推不上去,眼见得天色渐晚,一时半会儿又没见别的路人,找不到人帮忙,不由急得一身是汗。 奚怀晟到底小些,忍不住急得哭了起来:“都是晟儿不好,要是晟儿长得大些,就不用娘来驾车了。” 早先一直是云昭姐驾车,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可自云昭姐有一天晚上莫名其妙吐了以后,就总是吐,吃什么都吐,然后就一直病着了,所以就由娘来驾车了。 奚怀钰有些气馁地看着顽固地陷在泥泞里的车轮,看了眼章氏:“娘,要不我把阿姐叫起来,问问她怎么办?” 章氏自知道云昭有了身子以后,为了保全云昭的名声,索性让儿女都叫她阿姐,对外则称云昭是自己新寡归家的侄女儿。 云昭这些天状态一直不怎么好,好容易吃了点东西,这会儿正躺在车里睡着了;不然她定是会有办法的。 不等章氏回答,章怀晟已经摇了摇头:“不行!娘说过,病了就要好好休养,阿姐正病着,我们不要去打扰她!” “阿姐不是病,她是……”奚怀钰点了点弟弟的额头,想到他到底还小,也懒得再跟他费口舌解释了。 好在远处已经响了马蹄声,奚怀钰惊喜地站到了路上,使劲儿挥着小手绢儿,只盼对面的来人能够停下来帮帮她们的忙。 来的是一队人,全是男子,似乎是为了挡风,大家都带了条黑绢围脖,将半张脸都隐在了围脖里。章氏有些不安,连忙紧紧拽住了女儿的手,一手又搂住了儿子,退到了路边。 为首的人一眼瞄过这母子三人,纵马不停,却伸手对后面打了个手势,最末有两人就勒了马缰,跳下马向章氏走来:“这位大嫂可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们帮忙?” 章氏还在迟疑,章怀钰已经快言快语地开了口:“两位叔叔,我们的车轮陷到泥里去了,你们能帮我们拉出来吗?” 那两人走近看了一眼,伸手试着抬了抬,车身一个晃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还带着朦胧睡意的声音:“婶子,怎么了?” 那两人微微一愣,奚怀晟已经有些着急地小声恳求那两人:“叔叔,你们能轻点吗?” 人家已经过来帮忙了,还这样诸多要求,未免有些失礼,奚怀钰连忙轻斥一句:“晟哥儿,不得无礼。” 奚怀晟低了头,又马上抬起头来,鼓足了勇气继续请求:“两位叔叔,我阿姐病了,还躺在车上呢,你们轻一点行吗?只要轻一点点……” “是你姐姐?”其中一人忍不住看了奚怀晟,见他很认真地点着头,又觉得这小孩子说得有趣,笑了笑应了声“好”,果然招呼同伴轻轻发力,直接将车轮抬到了路面上。 见两人跺着脚上的黄泥要走,章氏忙牵了儿女的手走上前谢过了,见两人飞身上马远去,心里也放下了,扯了路边的茅草让两个孩子擦了擦鞋上的泥,扶了他们上车,自己也跳上车慢慢驶动了。 沈谦刚在前面岔路的茶寮停了一会儿,落后的两名亲卫就赶了上来:“爷,是那妇人驾的马车轮子陷进泥里了,小的们帮她抬出来了。” 沈谦略一点头,吩咐他们喝碗热茶歇一歇,一行人又继续出发了。这回隐瞒身份出来,他务必要找出一个结果!他要确认阿昭没有事,还要防着阿昭干脆借此离了他,他必须把阿昭那小混蛋给带回来! 沈谦这边日夜兼程,侯威那边也找到了线索,那押了玉葫芦死当的人当初是无意中在一处山涧浅滩边发现这玉葫芦的,因为不见有失主,所以才拿去做了死当。 侯威以那浅滩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散了人出去找,终于在翻了两座大山后一处叫阿坝的村子里有了新发现:曾经有一个叫云昭的女猎户,几个月前在阿坝村住了一阵,后来又跟着村里一户姓章的人家走了,听说是去护城投亲! 虽然不明白秦云昭为什么不隐姓埋名,而是继续用了“云昭”这名字,沈谦却是激动不已,详细打听了那户人家的名字和情况,转身就要顺着她们的行迹继续追。 一名亲卫却突然一拍脑袋,“啊呀”一声叫了起来:“那天我们帮着抬马车轮子的那户人家,那嫂子不就是三十来岁?带了一个女儿十岁上下,还有个五、六岁的儿子,她儿子叫晟哥儿!” 这正是跟那章姓人家的情况相符,她家就是有个六岁的儿子叫奚怀晟! 是路边那母子三人?可是怎么没见阿昭呢?沈谦心头正在疑惑,亲卫已经继续说了下去:“那小男孩让我们抬的时候轻点,说车上还躺着他姐姐,他姐姐生病了…那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也在车外面……” 这章氏只有一儿一女,哪里还会又来个女儿!那一定是阿昭!沈谦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 另一名亲卫也猛然回想起来:“难怪当时总觉得马车里面那女子的说话声有点似曾相识,原来是秦教头的声音!应该是因为生病,嗓音有些变化了,我当时竟没有听出来……” 是阿昭!阿昭那天就躺在马车里,他却纵马疾驰,与她擦肩而过!她还生病了…… “走!”沈谦低喝了一声,当先一马就冲了出去,手里将马缰捏得紧紧的,胸口酸胀得厉害,想大哭,又想大笑!他不是自己骗自己,阿昭真的没死,真的没死! 有了目标,追踪起来就容易多了。云昭见在阿坝村住了那么些日子都没有事,也没见有什么人来寻找,原来一直警惕的心也放了下来,因此带着章氏几人行路根本就没有掩藏过行踪。 沈谦一路急驰返回,跟着他们的银沙却在大悲大喜后受不了路程劳累,一到合浦镇就病倒了。王延包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房,侯威忙张罗着让伙计给银沙请了镇上最出名的汪大夫过来诊病。 沈谦胡乱用了些晚食,怀着一肚子急迫的心思倚着窗户远眺,心里估算着阿昭她们这时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她的病是不是好了,突然听到下面院子中有个伙计在说笑: “也不知道这一段时间是怎么了,上回住店的那个姑娘一来咱们客栈也是犯病,让请了汪大夫,这回这个姑娘也是一来就病倒,又请汪大夫过来了。” 另一个伙计却“啧”了一声,笑了起来:“蠢人,上回那个要叫小娘子,她也不是病,你没见我送了汤面上去,她一闻到那油味儿就吐,她那是有了身子了!” “有了身子?那她还做姑娘家打扮?!她那弟妹不知道,她娘还不知道?别不是……” 弟妹…她娘……沈谦心头猛地一动,难道他们说的是阿昭?! “说你蠢你还真蠢,咱们做伙计的,你管客人那么多做什么……”伙计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从窗户一跃而下的沈谦吓得叫了起来。 沈谦随手就扔了一只银锞子过去:“你说的那小娘子,是不是十七八岁,是不是一行四人,驾了马车来的,和她一起的年长妇人三十余岁,还带了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 伙计捧着那只小银锞子愣了愣,沈谦心中焦灼,急怒地暴喝了一声:“是不是!” 伙计打了一个寒颤,银锞子掉到地上了也不知道去捡,被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上牙磕着下牙地发抖:“是是……” 沈谦还想再问,蓦然想到刚才这伙计说上回和这回都是请了汪大夫来,连忙转身就向银沙那房里跑去。 汪大夫刚刚给银沙写完药方,拿在手上吹了吹,才要再吩咐几句,砰地一声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男人冲进来一把拽住了他,不等他回过神就劈头问了出来:“上回住店的那名女子是不是请你诊的脉?她是不是有了身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1章 做活计 什么上回住店的女子?什么有了身孕? 汪大夫一时被惊吓得懵着没回过神,沈谦已经松了手,急切地从怀里掏出一只油皮纸的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小幅的画纸,纸上正是一名少女的小像。 “大夫你仔细看看,你前些时日是不是给这个女子诊过脉,她在这里住店的时候!” 汪大夫眯着眼睛凑上去看了起来,见画上的女子甚是清妖,瓜子脸,杏核儿眼,瞧着有几分眼熟,似乎还真见过,但是…… “前些时日在这里住店的女子?”汪大夫猛然想了起来,“哦,是她!是有这么一个人,请了我来诊脉,不过那小娘子脸形虽然跟这画上有几分相似,肤色却是有些黑,脸上还有几点麻子……” 那小娘子可没有画上这么好看,难道这男子是找她?汪大夫有些好奇地看向沈谦,要真这么紧张,那当初怎么会让那小娘子跟着几个妇孺行路呢? 那一定是阿昭的伪装,那女子一定就是阿昭!沈谦一口打断了汪大夫的话:“她请你诊脉,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 一直愣在一边的银沙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两手绞得紧紧的,也紧张地看向汪大夫:“大夫,我家姑娘真的有了身子吗?” 这女孩是那小娘子的丫头?这口里还叫着“姑娘”啊,看来真的是出了些事的……汪大夫有些惋惜地点了点头:“当时老夫诊脉时,那小娘子是有了两个来月的身孕。” 有了两个来月的身孕……沈谦立时想起了在临别前一晚和当天早上,秦云昭倦极后就睡了过去,并没有服药,看来上了马车后她也一直睡着,没有醒来服药。 阿昭有了身孕了!有了他的孩子! 沈谦蓦地一阵激动,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汪大夫已经叹了一声:“那小娘子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身子,当时听说后愣了半天。” 说到这里,汪大夫忍不住看了沈谦一眼:“与她随行的一名年长妇人问老夫要不要开药,老夫说那小娘子身体康健,并不须要格外用药,然后…那小娘子让老夫开了堕胎药给她。” 堕胎药!沈谦满腔的欢喜登时如被当头浇下了一桶冰水,连退了几步倚在了门墙上才站稳了身子。 堕胎药……阿昭并不想要他们的孩子!是了,她一心想走,想远远的离了自己,又怎么会还让这个与他有牵连的孩子诞下来? 可是阿昭是被骗了啊!沈谦猛然想起了前日亲卫的话:“那小男孩让我们抬的时候轻点,说车上还躺着他姐姐,他姐姐生病了……” 轻点抬…生病了……难道是因为她已经服了那药小产了吗?却还在一直赶路! “她不要命了吗!”沈谦转身就飞奔了出去。她哪怕这时再不想见自己,也总要顾着她自个儿的身体吧,亲卫说马车里那声音有气无力的,她要是就此落下什么病根来可怎么得了? 不过一刻,除了侯威几个人留下来等着银沙一起走外,其余的一众亲卫已经整装上马,打了火把继续出发了。 “阿昭,你现在这样子,怕是不能再赶路了,不如咱们留下来休息几天再走吧。”烛光下,章氏一边咬了线头,抖了抖刚刚补好的一件衣物,一边面带忧容地跟云昭商量。 云昭现在身子愈发的消瘦了,瞧着风一吹就会倒了似的,让她心里忍不住生出浓浓的担心。 本来是想护着章氏母子三人去护城,自己顺带一路游逛的,结果倒是自己还拖累了她们了。想着自己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一定就能好,云昭脸上自嘲一笑:“婶子,要不我找人问问这边有哪家内眷去护城或京都,让他们捎带着你们一程吧。” “那怎么行。”章氏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我们去护城投亲,早天晚天都没关系,大家一起出来的,要把你一个人撇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虽然云昭现在要靠她和阿钰来照顾,但是才出来赶路的那大半个月里,她们母子三人什么都不懂,最是艰难的时段都是云昭在忙前忙后的跑着,有些宵小也是她震慑走的。 虽然她心里是觉得云昭没有闺范,暗里拖着阿钰生怕她会跟云昭学,可现在这情形,她怎么能把云昭就这么扔下呢? 章氏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哪怕受了这么些年的磨难,早年受教的一些准则还是深深印在了她心里,先受人照顾,后弃人不顾是她做不到的事。 云昭见章氏坚持,也就笑笑由她去了。这份情她记在心里了,等以后一定会报答。 既然商定了要小住一段,一行人就搬出了客栈,租了个价格便宜的小院儿住了下来。 好在这丘县也算是繁华的小城,章氏带了奚怀钰从绣庄领了些小绣件的活计回来,加上打些络子换钱,勉强也能付了租金糊住口,不用怕吃老本吃得太狠会没了路费。 云昭闲了一日,觉得这样坐不住,因着不用坐马车颠簸了,精神好了很多。现在打猎是不成的了,云昭出去转了一圈后,就买了不少铁丝、麻绳回来,央章氏做了一条粗麻布的大罩衣罩在身上,坐在院里摆弄起来。 奚怀晟端了个小杌子坐在旁边看着,不一会儿就兴高采烈地拿了一样奇怪的东西在手里玩,不忘记跟章氏和奚怀钰炫耀:“娘,姐姐,快看阿姐给我做的弹弓枪,可以打石子儿出去呢!” 章氏只当是云昭做来逗晟哥儿玩的,不想她又捣鼓了一阵拿了几把揣了出去后,第二天就有一个货郎找上门来:“云娘子,你做的这弹弓枪可还有货?” 章氏这才知道云昭竟是做来卖的,一把能卖到一百文钱,倒抵她一天做十个帕子的了,不由吃了一惊。 云昭与货郎议妥了供货的事项,兴兴头头地绞了铁丝又做了起来,一把一百文,一天她能做十把,就是一两银子了,除去成本,一天可以进账七八钱银子。 她这弹弓枪虽然是哄孩子的玩意儿,但是做得精巧,一时半会儿的别人还模仿不出来,所以得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多做些出来才好。 章氏仔细过来看了云昭做的活计,眉头不由皱了皱:“这又要绞又要剪的,你就不担心妨着什么?女儿家的手指磨粗了也不好看。” 云昭原来一直梳着姑娘的发式,虽然之后改了妇人的发髻,但以后肯定也是少不得要改嫁的;云昭虽然脸盘子好看,但是因为常年打猎,皮子就黑,又带了几粒麻点子,要是手再弄得粗糙不堪,怕是再嫁的时候更会被丈夫挑剔。 章氏这么一想着,就不赞成起来:“还是别做了,你吃喝又能多花几个钱?原来在村里我家也偏过你不少打来的猎物,你何必这么跟我计较得清。” 要是跟着她做些女红针线什么的出去卖也就罢了,偏偏云昭说她做不出那些,可做这些铁丝麻绳的玩意儿去卖,总归不是一个女儿家的正途。 在云昭眼里,章氏一直就是那种典型的古代妇女,思想守旧,但是还守着小老百姓一颗本心,因此她并不想跟章氏起什么争执,只是笑吟吟地解释:“已经答应了货郎,不好失信,我也就做这几天,过几天就不做了。” 一把弹弓枪她卖一百文,货郎还会再加上二三十文的利上去,这价格在丘县不算小数,等她再做几天,就是市场不饱和,估计也会有人为了自己家孩子仿制出来了;确实是过几天就不必做了。 章氏这才咽了嘴里的话,下半晌出去买菜的时候就一狠心买了两只皮红个大的红如意石榴,足足花了她五钱银子,带回来拿给云昭吃。 奚怀钰和怀晟两个,虽然眼睛不敢往石榴上看,但是却是在暗地里流口水。云昭心下感动,掰了一个硬塞给奚怀晟:“阿晟和我一起吃,阿钰也来,大家一起吃才香。” 到底是年纪小,奚怀晟狠咽了咽口水,手里捧着那两半石榴眼巴巴地看向章氏,章氏心里一酸,忙别过眼去,却轻点了下头。 奚怀晟立时开心起来,小心剥了几粒石榴子出来,捧在掌心里先递到章氏的嘴边:“娘,你吃!” 瞧着儿子嫩生生的掌心里那几粒红得晶莹剔透的石榴子儿,章氏嗓子一哽,连忙低头就着儿子的手把他掌心那几粒石榴子吃了,一边胡乱点着头一边起身往厨房走去:“好吃,真甜!阿晟快吃,娘去给你做汤饼去。” 奚怀晟这才和奚怀钰一起小心地一粒粒吃了起来。云昭拈了几粒石榴进嘴里,舌尖感受着那甜美的汁水,一手忍不住轻轻抚上了小腹;原来有个孩子会这么窝心啊。 夜里做活计容易伤眼,吃过晚饭,章氏几人就早早睡下了。云昭睡了一大阵,却醒了过来。 她是被饿醒的。晚饭她只喝得下两碗米汤,勉强吃了几箸水煮青菜叶,别的也吃不下;这会儿却饿得有些烧心,连忙伸手取了床头那只吃了一半的石榴,剥了几粒子儿扔进嘴里,慢慢嚼着汁水,这才觉得心稳了不少。 章氏怕她夜里会饿,这几天都在灶上给她留了一碗米汤。云昭摸黑穿了衣裳,也没惊动睡在里侧的奚怀钰,取了粗麻罩衣穿好,轻手轻脚地往厨房来。 点了油灯,生火将那碗米汤热了,又煮了几片青菜叶子进去,云昭拿了只粗瓷碗盛了,略吹了吹,突然耳朵一动,将碗放在灶台,自己身形一晃,躲了起来。 不高的院墙上轻轻跃下一个黑影,瞧见灯火,迟疑了片刻,径直先往这边走来,脚步却轻巧无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2章 想吃就买 厨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里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柜子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灶膛里还燃着余炭,灶上搁着一只粗瓷大碗,里面还冒着袅袅的热气;却不见半个人影。 男子疑惑地走了进来,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那只碗上。一碗略稠的米汤,里面混着几片青菜叶子,一点油花也没放,一片肉也没有。 男人刚伸手想去摸摸那碗沿的热度,突然身形一僵,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搁在了他的颈侧。 “说,你是谁!三更半夜的溜进来想做什么?” 一个女子的声音清冷响起,男子的身子却陡然一震,双臂都抖了起来。看来阿昭的身体已经好了,不然她也不能这么悄无声息地侵到自己背后,可是,哪怕只是背影,阿昭又怎么会认不出他呢? “阿昭……” 是认识的?这身体原来的名字也有个“昭”字?这人认识自己这原身? 云昭怔了怔,才一晃神,那男子已经一手夺了她的匕首远远抛开了去,转身紧紧握住了她的肩头:“阿昭,我从没想过娶平妻,那是安妩设计骗你的!” 平妻?原身上了当?什么玩意儿!云昭肩头微拧,一手如闪电般地直接扼住了男人的喉咙,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谁?你认识我?” 沈谦还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就被硬生生打回了肚子里,惊诧万分地看向云昭,见她眸子中的陌生和敌意不是作伪,心里猛然一沉:“你是秦云昭,我是沈谦,你是我还没过门的妻子!” 还没过门,那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难道是原身不忿这桩婚事,跟别人珠胎暗结才悄悄遁走的? 云昭还在思维发散,沈谦已经一手拨下她扼在自己喉咙的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没事的,我带你回去找华灵,他会帮你诊……” 被这一抱,男人连日赶路,身上的风尘混着汗味立时扑鼻而来,云昭立时就受不了了,拼命挣扎着把他推开:“放手!” 她动作剧烈,声音又极其坚决,沈谦不敢硬来,只得先放了手。云昭才跑到门边,就已经忍不住了,扶着门框“哇”得一声呕了起来。 晚餐本来就只喝得两碗米汤,云昭呕出几口酸水,就呕不出别的了,却把罩衣溅脏了。沈谦上前要来扶她,被她凶狠地瞪住了:“走开,离我远点!别逼我动手!” 她已经看出来这叫沈谦的男人现在暂时还没有恶意,可是她还是闻不得一点点异味的,要让他走近,不是又要呕得受罪? 沈谦连忙讪讪地停住了脚:“阿昭你还在生病?你哪儿不舒服,我马上去找大夫过来……” 云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将身上沾了秽物的罩衣脱了下来,自己取水漱了口,又觉得这会儿饿得更慌心了,也顾不得那莫名其妙出现的未婚夫了,先捧了灶上那碗还温着的米汤几口就喝了。 一碗米汤下肚,云昭心里好受多了,一侧头才发现沈谦正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小腹。她这一段时间身子瘦的厉害,腹中有了孩子,就更突显了微隆的肚子出来。 这男人不是发现被背叛了,所以要发狂了吧?各种狗血剧情迅速在云昭脑海中滚过,她不由护住自己的小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阿昭,你…你没有打掉孩子!…你肚子还怀着孩子是不是?”沈谦的目光凝在云昭微凸的小腹上,神情激动地抢上前两步。 云昭心中一紧,又退后两步一弯腰将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捡了起来,警惕地防备着:“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他的事!阿昭肚子里的可是他的骨肉!沈谦几乎就要抢上前重新把云昭搂进怀里,想起刚才她被自己刺激的吐得厉害,又迟疑起来。 连日赶路,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并不好闻,阿昭现在又是反应那么大;他以前也听说过有了身子的女人会反胃呕吐,却没想过会这么厉害,先前看阿昭分明吐得苦胆水都要出来了,眼泪汪汪地难受着。 沈谦这一迟疑,目光落到云昭满怀戒备的脸上,顿时被她眼中的杀机惊住了。他从未想过阿昭会对他动了杀机,再是陌生不识,又怎么会敌意若此?! “阿昭,孩子是……” 沈谦刚张口说了半句话,就被云昭猛地打断了:“我姓云,名昭,不是你说的秦云昭!我也好,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好,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别想着打什么主意!” “阿昭,孩子是我的!”沈谦急忙解释了出来。 跟自己未婚夫都有了孩子,原身还跑个什么劲儿?云昭不由一怔,马上想起了这男人第一句就说的那什么平妻,难不成是原身被始乱终弃,负气出走遇难? 见云昭秀眉紧蹙,目光微闪,似乎在想着什么,沈谦连忙慢慢靠近前来:“阿昭你听我说,你先跟我回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来,不要再喝米汤菜叶了……” 阿昭怀了孩子,却穿着一身粗麻罩衣,半夜里在厨房里生火热一碗米汤填肚子,就是她以前在靠山屯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落到这种境地;沈谦看得心痛得要命。 他嘴里说着,脚下情不自禁就想靠拢过来,云昭秀眉一挑,伸手猛然横撩一击,沈谦揉身急退,胸前已经衣衫割破,一抹血迹慢慢洇了出来。 她不是虚张声势,只要沈谦再近一步,她真的会杀了他;如今腹中的孩子,已经成了云昭的逆鳞,但凡觉得有一丝不可掌控,她就毫不迟疑地先下手为保。 沈谦又惊又无奈,见她因为这一下动手,惹得又干呕了两声,只得远远站开了去:“阿昭,你千万别再动手了,小心伤了孩子!” 云昭这一下胸口翻滚得难受,确实不能再动手了,不然怕是才吃下的东西又会吐出来;这灶下可没有再多的米汤让她喝了。云昭一边抚着胸,脸色发白地撑着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阿昭,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受?”沈谦不敢近前,却也不愿离开,只好远远站着,一脸关切地问,“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帮你买来!” 这突然蹦出来的未婚夫买的东西,她才不会吃呢!云昭本想抖出这一句,然后叫沈谦滚,杏眸一闪,转而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 “那好,城南有家食味斋酥饼店,我想吃他家的椒盐酥饼,要抹一层辣酱的!你去帮我买来。” 城南离她住的城西这里有那么老大一截距离,而且现在三更半夜的,做酥饼的师傅早就睡下了,就让这沈谦去买,省得在她眼前歪缠着烦人! 沈谦立即就应了好,站起身要走,又转头看向她叮嘱:“阿昭,你先回去睡,我买来了酥饼再来叫你。” 他真的去买了?云昭疑惑地瞧着沈谦的背影消失在墙头,终于放松了下来,找了水重新洗漱了,回房继续去睡了。要是睡不好,明天她可就没精神做活计了。 启明星还闪耀在天空的时候,云昭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刚把枕下的匕首摸进手里,有人压低了声音在院中轻唤自己:“阿昭,阿昭?” 是那个沈谦,他又来了!云昭心头一动,忙趿了鞋下床,轻轻把窗户开了一半。 沈谦不知道她睡哪个房间,不敢乱闯,见到这边窗户开了,连忙靠近过来:“阿昭?”听到阿昭轻轻应了一声,连忙欢喜地把怀中还冒着热气的酥饼递了过去,“你想吃的椒盐酥饼,刚出炉的,还刷了辣酱,你快趁热吃。” 食味斋的酥饼不便宜,云昭闻到过香气,却舍不得去买。她手上银钱不多,并不想一逞口腹之欲,万一买来了吃上一口就嫌油腥又吐了呢?岂不是浪费银钱。 可在这清冷的晨曦里,沈谦手中捧着的那包酥饼的热气却格外暖人,香气也格外诱人;云昭听到了自己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起来,迟疑地盯了沈谦看了片刻,终于伸手接过来,又重新把窗户掩上了。 沈谦并不以为意,欢喜地贴着窗户站着,听着里面细碎而轻微的咀嚼声,忍不住柔声问了出来:“阿昭,好不好吃?” 吞咽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在沈谦心头有些发紧的时候,才轻轻传来了一声:“好吃。” 好吃就好,她能吃得下就好!沈谦欢喜地搓着手,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阿昭,你还想吃什么,我去买,我马上帮你买来!” 他问过了,女人这一段最是辛苦,只要能吃下东西就是好事。莫说这些寻常的食物,就是龙肝凤髓,只要阿昭想吃,捅破天了他也要想办法给她弄来。 云昭没想到自己真能吃下这酥饼,吃完后还没有任何恶心反胃的感觉,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听着窗外声声关切,心头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男人,原来是真的很爱这身体的原身吧? 不过可惜,自己接收了这身体,包括身体里的小宝宝,却是没办法让她接收原身原来的感情。沈谦于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再爱这身体,也只会让她有一种自己不过是件替代品的感觉。 云昭轻叹了口气:“沈谦,我已经吃好了,天快亮了,你先回去睡吧。” 她目力很好,先前只借着那一点星光就已经看清了,这男人都还没有换下刚才被她划破的衣裳,也不知道他把胸前的伤口处理了没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3章 寻妻 沈谦带人追到丘县时发现了有小孩子在玩弹弓枪,这玩意儿当初正是秦云昭推出来的,沈谦立即按图索骥,从卖弹弓枪的货郎身上追到了这里来,此时总算见着了活生生的阿昭了,正欢喜得快找不着北了,怎么肯回去,回去了又怎么睡得着? 直到云昭变了脸色,沈谦才一步一回头地走了:“阿昭,你再躺回去睡会儿,等天亮了我再过来看你!” 院子里很快就没了人,除了手中桑皮纸袋里剩下的酥饼,刚才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昭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吁了一口气,开始想着要怎么给章氏和阿钰解释这天一亮就出现的酥饼的问题。算了,还是先藏起来吧,等到了中午自己再装着从外面买来的就是。 云昭舒服地躺回床上去了,睡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好觉,醒来才发现窗外已经是日上中天了,奚怀钰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边,院子里居然传来了昨夜里自称沈谦的那个男子与章氏的说话声! 云昭吃了一惊,连忙起床洗漱了,刚开了门,就见院子中正在说话的两人目光灼灼地向自己看了过来,不过章氏是放松中带了丝喜悦,沈谦是宠溺中带了份咬牙。 见云昭起床了,章氏连忙唤了她一声:“阿昭,我去帮你热点饭食。”脚下急向厨房走了,给两人腾出了空间。 “你刚才跟章婶子说什么了?”云昭瞧着章氏刻意避开的身影,看向沈谦眉梢挑了挑,她倒不知道沈谦还有这功力,这半日就得了章氏的信任了? 说什么,也总比她告诉别人她是新寡要好!想到阿昭竟是连自己都不认得了,明显是失忆了,沈谦磨了磨牙,把那口闷气又咽了回去:“说你是我妻子,因为落难失了记忆。” 沈谦早上一来就跟章氏道谢,说是昨夜里就找到了他的妻子在这里,因为不好惊扰她们,所以今天一早过来解释,同时也打算把失忆的秦云昭接走回去诊治休养。 他剃了胡子后一身的英武贵气,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得?章氏想着他怎么样也不会错认了肤黑脸麻的云昭吧;加上沈谦言辞有礼,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出身,而云昭以前对自己的来处又是含乎其辞,章氏立时就相信了大半他一路寻妻的话。 云昭要是有夫之妇,怀了身子正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样一番落难失忆的解释,对正统的章氏来说,感觉就舒服多了;因此见云昭出来,自觉就给这对小夫妻让了地方。 云昭看着目露欢喜看向自己的沈谦,一时有些头疼起来;原身这找上门来的未婚夫,自己要怎么处理?自己可接受不了这么一段不是自己的感情。 见阿昭虽然还当自己是陌生人,但好歹不像昨夜那样敌意了,沈谦立即走近前来,却又在云昭觉得还算安全的三步距离外站住了,伸手递过来一只小瓷瓶子:“拿这个把你脸上的药水洗了,还怀着身子呢,涂那些不好。” 这个…好像是要注意些,是药三分毒,万一真有什么影响就不好了。云昭努力忽略了沈谦那柔情脉脉的语气,接过瓶子返身要回房间,沈谦已经抢上一步先进去取了洗脸盆出来:“你坐着休息,我去帮你打热水来。” 现代的男人养着小三,还多的是大男子主义呢,古代男人妻妾众多更是寻常事,这个沈谦昨天表了绝不会娶平妻的态,从大半夜折腾着买酥饼到现在抢着帮她打洗脸水,难不成是个妻奴? 可是起码他见了自己以后的一举一动,真的是很让人窝心呐……云昭咬着下唇,愣愣进房间里坐下了。沈谦端了水进来,心里忍不住揪了一下:“说了多少回了,别老咬着嘴唇。” 原来的秦云昭也有这习惯吗?云昭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他。 沈谦已经放好了水盆,试探着慢慢靠近了她,缓缓伸指抚过她的樱唇:“阿昭,别咬,我会心疼的。” 长了薄茧的拇指有些粗糙,抚在唇上让人觉得麻麻的痒,像激出了无数细小的电流,从唇瓣直接传到了云昭的心里,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神情也闪过了一丝恍惚,似乎这样的情形她曾经经历过? “别咬,咬得我心疼。”男人用坚实的胸膛地将她挤得贴在墙壁上,拇指轻轻摩过她的下唇,一双半醉的眸子亮晶晶地含了笑意,然后用双唇轻柔地贴了上来,厮磨缠绵…… 低沉醇朗的声音,可那男人的面目她却记不清了,怎么也记不清了…… “阿昭?”沈谦觉察出异样,轻唤了一声。 云昭猛然往后退去,差点带着椅子一起翻倒,幸好被沈谦一手抱住了:“阿昭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云昭眼神复杂地推开了沈谦,是秦云昭的记忆,还是她真的失忆了?那个男人真的是沈谦吗? “你先去外面等我。”云昭低下了头,不想让沈谦看到她的表情。 沈谦一直紧绷的身心慢慢放缓了下来,人都找到了,他不能操之过急,阿昭现在失忆了,万一觉得自己在紧逼着她就不好了,依这野丫头的性子,要是趁他不注意再玩一个失踪可怎么办? 云昭再出来时,脸上的伪装已经洗掉了。出来招呼云昭用饭的章氏惊地愣在了原地,半晌后脸上才涌起了一丝释然。 这一路过来,云昭的举止显出她也曾受过良好的教养,可是因为她之前打猎的营生,和后来面对一些歹徒的凶悍,章氏下意识地就只记住了她的厉害之处。 如今见她洗却伪装,露出清妖濯艳的真容,这才实打实地相信了沈谦说的那一番话。看来,沈谦和云昭确实是一对儿,如今人家夫婿已经寻上了门,自己这一家子却是不好再跟阿昭一起走了,自己要去护城,这沈公子可不一定带云昭往护城去啊。 饭菜是沈谦带来的,清淡可口。云昭挑拣着吃了一些,没有再吐出来。 沈谦已经让人请了大夫过来,给云昭诊了脉,大夫诊断云昭只是因为最近吐得厉害,所以气血稍虚,等好好弄些能吃得下的,过一段就好了;不过最好原地静养一段时间,不要再受颠簸的辛苦了,不然怕会影响身体。 章氏守在一边听着,也放下了心,瞅着沈谦起身送大夫出去的空当,拉着云昭坐下来说话:“阿昭,既然你夫婿寻来了,你就跟他走吧。 你虽然遭了回劫难,好在人没事,我看你夫婿也是个好的,且随着他好好将养,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婶子这里就收拾收拾,先带着阿钰和阿晟往护城去。” 章氏的话是正理,云昭也不想自己再耽搁她一家子的行程,沈谦更是急着把云昭重新揽回自己身边来;因此沈谦不仅厚赠了章氏一笔银钱,更派出自己的两名亲卫沿途护送,解了她的后顾之忧。自己则紧急租了一处环境好的院子,让云昭先搬了进去。 第二天走的时候,奚怀钰和奚怀晟姐弟两个倒是挺舍不得离开云昭的,拉着她的手说了半晌话:“阿姐,我们到了护城就会住在那里,你一定要给我们写信,要是有时间,你要过来看我们。” 云昭笑着一一应下了,见沈谦已经贴心地准备了两个荷包给两个小家伙赠别,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现在身上总共只有几两碎银呢,实在拿不出手。 目送章氏一家子远去,云昭斜睨了装着无意中与自己并肩站在一处的沈谦一眼,只当没看见他这小心思,轻吁了一声:“把我以前的事告诉我吧。” 沈谦大喜,伸手就将她的手握进自己掌心:“阿昭,我们先回去吃饭,边吃边说。” 云昭吃了又吐,所以容易饿,沈谦绞尽脑汁地请了一个手艺好的大厨来,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只求她能多吃一口。 云昭低头瞧着那只整个包裹了自己手背的大手,有些不适应地轻轻挣了挣,沈谦心里突突地跳着,手掌的力度加大了一分,见秦云昭动了动嘴却没有斥声,最终还是任他牵着她的手,一颗心才慢慢地放松下来,嘴角弯弯翘了起来。 云昭明显感觉到了身边这男人慢慢飞扬起来的心情;这男人应该对她是真心的吧,上回脑中闪过两人壁咚的记忆里,那个缠绵亲吻自己的男人真的就是他吗? 声音很像,可要想出更多的,云昭却是想不起来了。听着沈谦慢慢说着跟自己相识相爱的点滴,云昭也接受了自己是秦云昭的现实。 “你还有个丫头叫银沙,之前病了,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过几天也要到了。等她来了,你问她也能知道很多事。”沈谦自是也感受到了秦云昭的半信半疑,知道她心里还对自己并不信任,但这事他也无可奈何,急是急不来的。 秦云昭轻点了下头,想起沈谦说的自己还有疼爱自己的兄嫂,到底占了人家的身体,心里存着愧疚,找来笔墨给秦思源和铁心兰先写了封报平安的信,又说路上还有些事要处理,一时不会回京都去,这才觉得心里有些踏实了。 秦云昭的信刚发出去,沈谦就接连收到了京都的密信,京都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再“病”下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4章 不踏实 秦云昭并不想就跟着沈谦回京都。 按沈谦说的话,她在京都是有房有车族,那肯定更会有熟人。可她跟沈谦只是定了亲,还没正式成亲呢,要这么大着肚子回去,岂不是落人话柄? 就是在现代,未婚先孕也有人指指点点,何况是在这古代,怕不遭人唾沫子淹死。秦云昭自己倒是不怕听闲话,可是怕影响这身体的哥哥。 秦思源既然对原身那么好,原身如今出了这种事,按晚八点档电视剧说的,“做都做了,怎么还怀上了呢”,这事怕是对秦思源会大有影响。秦云昭觉得自己有责任维护这身体的亲情,至于爱情,且慢慢边走边瞧吧,她没觉得当个单身妈妈天就会塌下来了。 沈谦虽然好,但秦云昭在心底还是很纠结于沈谦到底喜欢的是谁的问题。是原身,还是失忆前的自己? 而且秦云昭对失忆一说不太有信心,哪有那么巧,刚好就把以前的记忆都忘记了,却偏偏直接从自己被野猪撞下山崖的事记起? 她怀疑自己就是在所谓失忆的那一刻穿来的。这样一来,明知道沈谦喜欢的是原身,自己岂不是成了窃取他人感情的那一个?秦云昭无法安然地坐享眼前的这一切,她心里接受不了。 这么一想,秦云昭就觉得沈谦要离开也好,这段时间起码可以让自己的心先静一静。 沈谦只以为秦云昭一时半会儿地还不熟悉自己,所以言行中总透出疏离,万万没有想到她另外还有这么一番无法诉诸于口的思量。 等到银沙赶到,沈谦留下了大半亲卫,又对秦云昭千叮万嘱了一番,让她先在这里安心养着,等他回京都处理好事情后,就会来接她回去,然后带了王延几个人飞奔入京了。 秦云昭的日子一下子清闲起来,听着银沙说起自己以前带了船队做海运的事,还有清荷坊、珍琅阁的事,只觉得自己在听传奇;心里却更虚了起来。 原身这么厉害,她却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特种兵,阴差阳错占了人家的身体不说,还要坐享原身的财富,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原身心爱之人的宠溺么? 秦云昭有些惴惴不安,虽然现在没了孕期反应,可除了比原来稍微更隆起的小腹,一张小脸却是愈发显得瘦了。如今已经过了立冬,几件薄袄一穿,竟是让人看不出来她有了身子。 银沙看出主子心思重,也是压根儿没想到她接受不了现在这身份,只当主子因为失忆,对一切都还怀有戒心,只得写信入京,请沈谦尽快将华灵请来为秦云昭诊治。 秦云昭看过了银沙的信,点头让她发了出去,装作随意地问:“华灵是谁?很厉害吗?” “是姑娘的义兄,成国公府的四爷,如今药谷的掌门弟子。华四爷医药双绝,他若称第二,大夏无人敢称第一,他一定能医治好姑娘的!” 银沙知道秦云昭连她自己的亲哥都忘记了,自然也不记得华灵是谁了,连忙将华灵着重介绍了出来:“姑娘不必忧心,等华四爷来了,姑娘就会记起原来的事了。” 银沙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秦云昭心里就更不踏实了;再来十七八个神医也没用,她记不起来的,她只是个占了人家身体的冒牌货! “我有些闷了,我们出去走走吧。”秦云昭长叹了一声往外走去。 大夫也说过让主子时不时在外面走动走动散散心最好,银沙连忙取了件短毛的薄披风,叫了侯威和另外一个亲卫一起,陪着秦云昭出来闲散。 其实不用银沙费心,沈谦早就考虑到华灵这一层了。奈何立冬后皇上身体一直小病不断,时不时就召华灵进宫诊治,所以华灵那边竟是脱不开身;偏偏白云飞又带了苏合往南方去避寒了。 秦云昭只是失了记忆,身体却是没有问题的,沈谦只得先把这事给搁了下来;不过对自己的平南侯府格外用了心整饬。 他已经想好了,等过了一段时间接了秦云昭回京后,先带她见自己的父亲,就说在南城时有一段时间战事凶险,他怕自己有去无回,所以顾不得俗礼,草草阵前成亲,先让阿昭给自己留了后。 这也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父亲不会不理解的,对别人也是一个好解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是有几个说闲话的人,对他也攻讦不起来。 阿昭也会立出贤惠的名声,今后他只守着她一个时,拿这事出来说话,嫡母也好,别的什么人也罢,都别想往他身边塞人。 阿昭都宁愿冒着守寡的风险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怎么能负了阿昭?只需这么一句话,就绝对能把那些乱七八糟、想进他后宅的女人给挡了。 虞泽弘得知秦云昭无事,只是失了忆又怀了身孕后,倒是大松了一口气:“果然是吉人自有天佑!总算让我放心了。沈四,既然你已经有了一番说辞,怎么不让她先住回京来?既然她怀了身孕,早点帮她正了名声也好。” “殿下,要是我没记错,姚侧妃应该是一直住在五云山的净慈庵吧?”沈谦似笑非笑地看了虞泽弘一眼。 虞泽弘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对外称姚锦云自小产失子后一直心绪恶劣,身体也孱弱,所以放在开元寺附近的一座庵堂里养心养性,私底下却是令她去了五云山的净慈庵养心兼养病。 实际上么,一则让她脱了后宅张敏这个正妃的掌控,住到张敏手脚够不到的地方,同时也让张敏认为姚锦云已经失了他的心;二则么,随着父皇的身体越来越羸弱,如今京都的形势也越来越复杂,他怕留姚锦云在京中会有危险。 姚锦云身子大好那几天他幸了她几回,暗卫来信,姚锦云的月信已经晚了两天了,只等再过半个多月就暗地请人去诊脉。如果姚锦云又有了身孕,那就更不能回京了。 这道理,确实跟沈谦对秦云昭的一样,都是各人的女人各人疼,都自有一番思量的。 虞泽弘心知肚明,撇开这事不再多谈,转而说起了沈瑞的事:“你那三哥,倒也是有本事的,居然弄来了一头白象,当作祥瑞献了上来。 如今父皇身体不好,宫中正盼着有祥瑞带来福运,他这时机倒是拿捏得好;眼看着又快到年底了,武侯到时向父皇求个情面,让他在家中过个年,父皇肯定会全他这个面子。等过完年,或许不用再回南城了也未可知啊。” 大皇子虞泽元和七皇子闹出隔阂后,代表沈家出头的沈瑞还来不及在大皇子和七皇子之间做出选择,就被沈谦一脚踢到了南城,两位皇子因此暂时放下对沈瑞这一头的兴趣,转而关注起两人之间的势力争夺了。 如今这多事之秋,沈瑞却借了呈献祥瑞一事巴巴儿地赶回京都来,要说他真的只是献祥,打死沈谦都不会相信。阿昭的事,沈瑞还勾结安妩在里面掺了一脚呢,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冒头…… 沈谦的眼中戾气渐生,虞泽弘微笑不语,只当自己没看见。如今的沈家,他有沈谦和秦云昭两人站在他这边就够了,武侯尽可继续保持他的中立;沈瑞虽然有才,可惜他一没有站向自己这边,二来又得罪了沈谦…… 要是沈谦顾念着兄弟之情没有把他弄死,今后若他有那一天,且武侯安在,倒是可以考虑化解化解这兄弟俩的恩怨。 沈瑞连打了两个喷嚏,掏出帕子揉了揉鼻子,皱着眉头看向转身回来的余江:“如何?” 余江摇了摇头:“泥流倒是好清理,就是滑下了不少山石,还得找几十个人夫过来搬运走才行;怕是要耽搁两三天的功夫。” 沈瑞不由沉吟起来,他这一趟进京献祥,本来是想赶着吉日进京的…… 初冬微寒的风吹动沈瑞的锦袍衣角,愈发显出了几分萧索之意。余江瞧了一眼,心里暗叹,自秦姑娘出事后,三爷是愈发削瘦了,人也有些闷沉沉的,虽然在公事上愈加费神了,却少了股以前那种活气劲儿。 见余江给自己肩头罩上了一件披风,沈瑞回过神来:“先转回丘县,拿我的印信,请丘县县令征集民夫过来开路吧。” 余江连忙点头应是,护着沈瑞上了马车,一行人又转头回去了。 京都,沈谦跟四皇子虞泽弘秘密会完面以后,石老管家就逮着机会堵住了他:“侯爷,侯府改造修缮已经完成了大半,侯爷若是有暇,也该去看看才好,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小的也好趁早让工匠们改了。” 寻回了秦云昭,沈谦心境安稳,听到石管家的话,想起今后那府第就是他和阿昭的家了,心里不由上紧,当即就跟着石管家过去了,指了几处地方让照着阿昭喜欢的风格改了,这才落了心。 王延瞧着他一脑门子的欢喜,跟在后面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侯爷就是不想现在把秦教头带回京都,把她安置在离京都近些的地方也好。丘县毕竟远了些,要有什么事怕处置不及。” 像马车出事这种事,来这么一回就够惊掉魂的了,侯爷那时一门心思就是认定秦教头没死,骇得他以为侯爷得了癔症…也只敢顺着侯爷的意思去说话做事,否则怕侯爷接受不了这事实,结果会更糟。 幸好秦教头真的福大命大,虽然失了忆,但是好歹还完好无缺活生生的,而且肚子里还有了侯爷的种……现在这大的小的放在丘县那么远的地方,虽然侯爷派了侯威带着一二十名亲卫守着,王延这心里头,还老不踏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5章 疑窦 沈谦被王延提醒这一句,却猛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沈瑞进京可会在丘县休憩落脚?” 王延凝神回忆了片刻,立即报了出来:“按探来的行程安排,三爷一行应该是过了丘县,到奉化城落脚。” 沈谦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沈瑞只是经过丘县,并不会在那里落脚,碰到阿昭的机率应该极小,想来不会再让他搅出什么事来的。 丘县最大的酒楼田园居,沈瑞应了丘县县令的接风酒,刚踏上二楼的楼梯,就看到回廊另一头的拐角处,一个纤弱的身影当先而行,背影绝肖秦云昭;只是不等他细看就拐了过去。 沈瑞不由一愣;恰好那女子身后随行的侍女转头与旁边的一名护卫说了句话,看那侧脸,正是秦云昭身边那个丫环银沙无疑。沈瑞心中顿时大震! 是沈谦受不住秦云昭身故的打击,先找了一个替代品,还是…还是…… 沈瑞眼前浮过数日搜寻无果后沈谦那双黑深如夜的眸子,和那句坚定的话:“阿昭不会有事的,她一定没有死!” 难不成先前过去的那个女子真的是阿昭?!阿昭真的没死?! 丘县县令见沈瑞突然驻足不动,一脸疑惑地轻声问询:“沈大人…?” 沈瑞长吐了一口气,压下纷乱的心绪继续抬足而行,刚到雅室坐定,就招手让余江附耳过来,极低地吩咐了几句。 余江面上突现极度的惊愕,又急忙压了下去,恭声应了是,退出门去了。沈瑞面色微定,心神不属地听着丘县县令说话,一片心绪却尽缠向了门外。 秦云昭是听说田园居做的一道火踵神仙鸭鲜咸味美,想着现在已经不吐了,所以特意来品尝品尝。 银沙让侯威遣了人去格外交待了不要上孕妇不能吃的菜式,又团团守着秦云昭小心服侍着她进食,直等秦云昭安稳吃完了这一餐饭,不吐也没有其他反应,几人才放下心来。 秦云昭并不适应三个人一直围着自己转,想着刚才伙计上菜时说的酒楼后面就是一片蜡梅林子,如今正好初开,自己起身就说往蜡梅林子里去散散。 银沙三个人急忙要跟过来,秦云昭伸手阻住了:“你们安心吃你们的饭,我就是在后面梅林里转转消消食,不用你们跟着。” 银沙也知道主子本就不喜欢被人近身围着服侍,又因为失忆对她们有些疏离,见秦云昭说的坚决,不敢逆了她的意思,只得由着她先去了;三个人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在林子外的入口处守着。 秦云昭其实也不是赏梅,就是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心。蜡梅花艳黄透香,秦云昭立在树下看着,心思却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阿昭!” 低沉醇朗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秦云昭醒过神来,一边自责警觉性下降,刚才居然没听到动静,一边有些诧异地转过身来;沈谦不是才回京都不久吗,怎么又回来了? 一回首,一道俊雅如竹的身影映入眼帘,男子一身宝蓝暗刻蝠纹的锦袍,衬得人翩然如玉,儒雅清俊的脸上此刻是一片乍然狂喜。 这人是谁,为什么声音听起来竟跟沈谦一样? 秦云昭正在暗忖,那男人已经激动地疾步而来:“阿昭,你真的没事!太好了……” 秦云昭疾退两步,目含警惕地看向这人:“你是谁?你认识我?” 沈瑞看着秦云昭脚下已经摆出步形,大有一言不对就要飞踹过来的架势,愕然停步惊诧地盯着她的脸:“阿昭,你不认识我了?” 秦云昭盯着来人,慢慢地摇了摇头:“你是谁?” 沈瑞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个念头骤然在脑中急转而出:“我是沈瑞,南城布政使,也是与你…倾心之人。” “与我倾心之人?”秦云昭疑惑地看向沈瑞,声音微冷,“你和沈谦是什么关系?” 沈瑞心头大定,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秦云昭应该是忘记了以前的事,而且也没人跟她提过自己的事!忘记了就好,没人提起过更好…… “沈谦是我的庶弟,我是他三哥。”沈瑞上前一步,眼中闪过愠怒,“他是不是跟你说他与你有婚约?” 不等秦云昭开口,沈瑞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你我本来互相倾心,是沈谦使了卑鄙手段与你定了亲,可他在象南平乱期间,又与象南的安妩公主结了私情。 你当时一怒之下要回京都解除婚约,却在途中意外惊马坠崖,生死不知……如今安妩公主在大夏突遭天灾横祸而死,沈谦先找到了你,又来腆颜相骗……” 秦云昭眸中神色变幻,声音依然清冷:“哦?那给我说说我们之间的事吧。” 沈谦虽然给秦云昭说了她过往之事,却是从来没有提起过沈瑞。而沈瑞说起两人相交故事,自然也不会为沈谦说上半点好话。 秦云昭垂下眼帘,不出一声地听着,未置一词。沈瑞盯着她纤翘轻颤的羽睫,伸手过去轻轻捉住了她的手:“阿昭,这次我不会再失去你了,跟我走可好?” 秦云昭神色怔忡,记忆中突然又闪过一幅零碎的画面:男人紧紧拥着她坐在马上,声音带着紧张和嘶哑:“阿昭,你回来可好?” 他是谁,沈谦,还是沈瑞? “姑娘?姑娘……”在蜡梅林外久候不见人出来的银沙终于按捺不住,边唤着边走进梅林来寻人来了。 秦云昭蓦然一惊,才发现沈瑞竟然握住了自己的手,连忙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一步:“或许你说的是事实,不过我不会跟你走的。” 不等沈瑞开口问出为什么,秦云昭已经闪身走了出去,扬声应着:“银沙,我在这里。” 沈瑞将身子隐到了蜡梅树后,看着秦云昭毫不犹豫走远的背影,慢慢握紧了拳头。为什么,明明阿昭已经不记得了,为什么还是不肯跟自己在一起? 夜色渐黑,秦云昭微微侧着头,任银沙拿着大帕子帮自己拭干头发,突然问了一句:“银沙,我以前认识沈瑞吗?” “沈三爷……”银沙手上一抖,不小心扯痛了秦云昭的头发,连忙先向她请罪。 秦云昭看了她一眼,挥手让她先下去了,却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银沙心中忐忑,候着秦云昭上床安置了,连忙跑去找了侯威:“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姑娘突然问起了她以前是否认识沈三爷。但是我瞧着,姑娘并不像想起什么事的样子。” 没有想起以前的事,却问起了这个人,那就是有人在秦云昭面前提过这人了。 侯威隐约知道侯爷似乎是为了秦教头,所以极不待见沈三爷,听到银沙这么一说,连忙转身就走了出去:“我先出去查一查。” 结果却让他吃了一惊,原来沈瑞呈献白象祥瑞进京,因为前路被堵,所以住在了丘县。 这宅子里的人俱是忠心的,不会有谁不长眼地在秦教头面前提起侯爷根本不乐见的人,那么就是秦教头在田园居吃完饭独自去蜡梅林散步那会儿了…… 情况很快回了过来,丘县县令在那个时段刚好也在田园居宴请了沈瑞,而沈瑞中途借口更衣,出去过很大一阵。 看来应该是那时沈瑞就偷偷见了秦教头!虽然不知道沈瑞跟秦教头会说些什么,但是侯威不敢小觑,连忙写了密信把事情紧急传向京都。 第二天侯威又特别关注了秦云昭的神色,见她一切如常,似乎对昨天的事并不以为意,心里微微放了些心,私下里交待银沙:“沈三爷明天才走,要是主子还要出去,记得不能再让她独处了。” 昨天才这一个疏漏,就被沈三爷钻了空子,侯威心里着实是有些担心起来。秦教头如今尽忘前事,沈三爷要是胡乱说了些什么可怎么办? 秦云昭今天却是安稳呆在宅子里,懒懒散散地侧躺在美人榻上,面色平静地看着银沙给她缝几件小衣;她现在胸前更鼓了些,小腹也更隆起了不少,原来的束胸和内裤已经不太合适了。 银沙慢慢安了心;姑娘又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不信侯爷的却信沈三爷的话呢?一定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秦云昭瞧着银沙愈来愈神色安稳,有说有笑地跟自己说起以前一些趣事,嘴角微微含笑地随口应了两句,慢慢不再出声,却是闭上眼似乎睡了过去。 秦云昭心绪是沉重的。沈瑞的话,她没有全信,但是相印证沈谦的话,她却是对其中的一处起了疑。 沈瑞说原身是因为沈谦与安妩有私情,所以一怒之下要回京解除婚约,沈谦在这里找到自己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阿昭,我从没想过娶平妻,那是安妩设计骗你的!” 安妩么?秦云昭感受到自己心头传来的隐痛,心下已经明白,是真的有安妩这个人,纠缠在原身和沈谦之间。 只是沈谦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真的是也喜欢上了安妩,但是因为安妩死了,所以转而继续咬定原身这一边不放松吗?或者…… “阿昭,你…你没有打掉孩子!…你肚子还怀着孩子是不是?” 秦云昭回想起了那天沈谦看到自己微凸的小腹后那句激动的快语无伦次的话,心里轻叹了一声,或者是因为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坚决不肯放开的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6章 跑了 呈献白象祥瑞入京是大事,沈瑞再挂心秦云昭这边,也不敢耽搁行程,暗中令余江探明了秦云昭在丘县的住处,决定等献完白象后再折回来想办法。 谁知道这边刚赶早告别了丘县县令不久,后面就有一二十骑人马追了上来,当先一骑一马双人,领着人当头就拦住了沈瑞队伍的去路。 不等马车上的沈瑞揭开车帘子,护在车边的余江已经脸色沉了下来:“何人如此大胆,敢阻布政使大人的路!耽误了向皇上呈献祥瑞,你们可当得起罪吗?!” 坐了两人的那匹马儿逼近两步,前面一人一把掀开了头上的风帽,看向余江:“奴婢银沙,有急事向沈大人相询!” 秦云昭身边的那个大丫头!余江看向银沙,面色变幻,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难不成今天三爷对自己弟妹的心思会被公诸于众了?! 沈瑞已经撩开车帘:“让她过来!”又看向左右,“你们都退开。” 余江忙带了人远远地退开。银沙一揭车帘上了马车,先跪席向沈瑞行了礼:“请沈大人安!”然后才抬起头来,目光极快地扫了马车里一圈。 沈瑞察觉到她的扫视,心生不悦,冷哼了一声:“既说有急事要见我,还不快说!” 银沙直视了他片刻,才低下头去:“奴婢僭越,想问问沈大人是否前日在田园居见过了我家姑娘?” “是,又如何?”沈瑞目光转厉,“阿昭是你的主子,难不成她做了什么见了谁,还要先跟你这奴婢通禀不成!” 银沙肩背依然挺得笔直:“沈大人误会了。是前日姑娘回来后向奴婢打听起沈大人的事……” 沈瑞的眸子中飞快地漾过一圈波动,又马上被他压了下去,语气却和缓了不少:“阿昭问起我什么了?” “姑娘问她以前是否认识你。”银沙声音平平地答了。 沈瑞心中不免生出一股遗憾,要是珊瑚还能留在阿昭身边就好了,这时候不知能为自己说上多少好话。不过片刻,沈瑞已经思维重回清明:“不过一句话而已,你这婢子就敢来拦我的前路?” 银沙一上来,就看出秦云昭并没有在沈瑞的马车上,又用话试探了两句,基本能够确定沈瑞应该是不知道这事的。这时突然被他问起目的,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沈瑞见她口齿踟蹰,心里猛然一沉:“说!是不是阿昭出了什么事?” 银沙双手猛然紧握成拳,嘴唇紧紧抿起。 沈瑞却冷笑了一声:“外面那些是沈谦的亲卫吧,你说我要是回京向都察院参上一本……” “姑娘不见了。”银沙声音低低地开了口。 “阿昭不见了?”沈瑞一怔,心头忍不住腾起了怒气,“你们是怎么照看主子的,要你们这么多人何用!” 他说这句话,未免有些越俎代疱了,银沙却是垂首听着,并不出声。她们这么多人,却又让主子不见了人,等侯爷知道此事,怕是更会暴怒了。 沈谦一拳砸烂了黄花梨木的案几,面色黑得骇人:“把侯威他们的名字全给我记下来!要是找不回阿昭,他们都不用回来了!” 王延屏声静气立在一旁,低了头应了“是”,听着上面半晌没有声音,才敢偷偷抬头觑了一眼。沈谦虽然背对着他,可只一个背影就透出无限萧索,如立冰雪隆冬;王延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寒颤。 “王延,你说,阿昭为什么要跑?” 落寞至极的声音幽幽传出,夹杂着无奈、愤怒、伤心,复杂得让人辨不清。 王延将头更深地低了下去:“属下不知……”停了半刻,又迟疑着补了一句,“或许是因为秦教头失忆了,所以…觉得…觉得侯爷是在拘着她?” 那野丫头的性子……希望真是如此。沈谦长长吐了一口气:“再加派人手过去,找到了也先不要惊动她。” 那野丫头存了心要跑,要是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又一头扎进人海里了可怎么办? 秦云昭,你要是信了沈瑞的话才跑的,等我找到你,看不把你……沈谦心里正自发着狠,又突然长叹了一声,低低嘟哝了一句:“总算还知道拿了银票跑,马上就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手里有银子就是让人省心啊。秦云昭悠闲地守着侯威带了护卫们先拦了沈瑞的车驾,在车队里没找到她人以后,又急急往南下搜寻而去;这才慢慢腾腾地赶着骡车,从一条乡下小道出来。 挂在骡子脖颈上的铃铛轻灵响着,蹄儿声声不紧不慢地跑在驿道上,远远缀在沈瑞的车队屁股后面跑着。一个乡下老妪,赶着辆装了几筐菜蔬的骡车,这样跑在路上可能给任一酒楼茶楼送菜的骡车,实在是太普通了。 十多天后,一身普通小媳妇儿装束的秦云昭,用御寒的大头巾将头脸包了个严密,抬头看着青县不新不旧却修得严实高耸的城门,慢慢吆喝着骡车走了进去。 小半天,牙行里一名个子敦矮、身形微胖的中人一脸笑容地将秦云昭送了出来:“秦娘子且放心,不出三天,老叔必然给你办得妥妥儿的。” “如此,就多谢李叔了。”秦云昭抬手指了指前面街口的一家小客栈,“这两天我都会住在福运客栈的,随时等着李叔的好消息了。” 李中人连连点头应了,转身走进了牙行,几名同行围了上来,有些好奇地问了起来:“李哥这般红光满面的,难不成这乡下小媳妇还真跟你谈了笔大生意?” 李中人笑着摇摇头:“哪里,她只是想在附近买处安身的小屋而已,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我比不得你们手面上阔,可不嫌弃这些的。” 几人这才打着哈哈又散坐了回去。李中人却取了自己的背袋往外走了。 那秦娘子托他作中,是想在县城里买处宅子安身,不过却不是什么小屋,而是要前有门脸儿后有院子的大宅子。 秦娘子是变卖了家产进京投亲不遇,怕再盘桓寻人,身上的银钱不够,所以想着在青县先安下身来,做点营生挣银子,再慢慢往京都去寻人。 毕竟青县虽隶属护城,但是跟京都只需一日的车程,物价却比京都便宜多了,何况京都鱼龙混杂,青县却刚好来了个清正廉明的县令,秦娘子一个妇道人家,倒也是挺有眼光,知道选择这里住下。 不仅如此,秦娘子还说了,等宅子寻到了,她还有买人添置家什的事,都会托了他作中,这可真是一桩大买卖啊。 李中人是个老成人,不过十天工夫,县城第二繁华的主街上就新开业了一家“串串香小食店”。 确实是小食店,不是卖正经吃食,而是卖竹签子一串串穿好的食物,有涮有烤,本色的签子一串一文钱,染了绿柄儿的一串两文,染了红柄儿的一串四文钱。 雇来的几个帮工切食材的切食材,穿竹签的穿竹签,还有一人专管涮,两人专管烤,长了一脸麻子、面门上还有一块青黑胎记的秦老板只管坐着收银。 她这里只是小生意,别看人吃得热闹,也就是一文两文的生意,何况也有人试着自己做了些串串儿吃,总觉得味道不如串串香那店子调得好,横竖不值几个钱,小店很快就在县城里安稳做了下来。 秦云昭偷偷溜走时取了一大笔银票,银沙说那本就是原身的,她自然是却之不恭了。她现在没心思来决定原身这感情上的事,可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要好好养着的,万一哪天原身又回来了呢? 依她偶尔想起的一些记忆碎片,以及有时不可控制地闪过的那些复杂心绪,她觉得十有八、九,原主还是有灵魂留在这身体里的,端看哪一天苏醒了。 她当初被野猪从山崖上拱下来,落进这身体里,能多活一天就算多赚一天了,照顾好这身体,和原身的孩子,等哪天原主醒了,她也可以坦然离开了。 沈谦沈瑞什么的,她一个外来的灵魂可不能随便定下拍,如果原主的灵魂一直醒不过来,她就按着现在自己的方式过日子呗。 正因为想开了这些,秦云昭才不再纠结了,利落地抬腿跑人。那沈谦住在京都,必然会以为她要跑,也会往远处跑,不会料到自己居然跑到了他鼻子下,大隐隐于市啊。 秦云昭微笑着将一千文铜钱穿成一串,打了个活结,哗地扔到了钱箱里,再盖了箱子,一脚将钱箱踢到自己床底下,扬声向窗外唤去:“二丫,热水烧好了吗?” “烧好了,娘子。”内院灶房门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应答声,“奴婢马上就提过来。” 不过半刻,一个十五六岁的粗壮丫头就一手提着一只水桶走了过来,将桶里的水哗地倒进了耳房的浴桶里,伸手试了水温合适,过来回话:“娘子,水都倒好了。” “嗯,你把灶里的火头熄了,先下去洗漱睡了吧。明儿个早上再来收拾这里。”秦云昭挥手让她先下去了,拴了门先舀水洗去脸上的伪装,才解了衣裳将自己慢慢浸进了浴桶温热的水里。 烛火微闪,耳房里传来秦云昭低低的惊呼声:“啊,小家伙,是不是你在踢我?…乖,再踢一下…踢这边,这边……” 女子愉悦的笑声轻轻响起,满满都溢着快乐的满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7章 秦娘子 “劳嬷嬷费心了;请嬷嬷回禀殿下,锦云对殿下的关心感怀铭内,一定会安心养着的。”姚锦云微笑着轻抚自己的尚未隆起的小腹,一派有子万事足的母性满足。 见这姚侧妃心性安稳,杨嬷嬷也放了心,低头又福了一礼,起身告辞。 “洗翠,代我送送嬷嬷。”姚锦云侧头吩咐了一句,服侍在一旁的洗翠连忙上前扶着杨嬷嬷的手送她出去了。 杨嬷嬷再三道了谢,与洗翠告别了,坐上了等在门外的马车,这才轻轻揉了揉刚才洗翠不着痕迹塞进她手里的荷包,取出来一看,竟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杨嬷嬷微微眯了眯眼,从车窗向后看去,净慈庵的山门渐行渐远,立在山门送别的洗翠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冷风从窗户灌了进来,杨嬷嬷打了个寒颤,喃喃自语了一句:“不怪殿下这般顾着她,姚侧妃这么快又有了……” 洗翠走回来时,姚锦云正扶着浣纱的手打算去后面的院子散步,见洗翠来回差事,微笑问了一声:“杨嬷嬷还说了什么?” 洗翠连忙扶了姚锦云另外一只手:“回主子,杨嬷嬷还说七殿下府中有一名侍妾小产了,七殿下大为光火,打发整饬了好一批人,有四五个下人直接就仗毙了。 七皇子妃自责管事不力,又因腊月里府中见了血光,所以去了开元寺斋戒半月;惠侧妃则回了莱国公府为母侍疾。” 姚锦云淡淡“哦”了一声。七皇子虞泽景如今正与自己的丈夫虞泽弘争锋,想不到他后宅中亦是不平静。侍妾小产,想来其中有七皇子妃左湘和惠侧妃独孤玉蝉两个人的手脚,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府外的手了。 她如今住在这里虽然孤寂了些,吃住也比不上四皇子府上,可是却让人放心安心多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呵…… 姚锦云的目光转柔,落在自己还没有痕迹的小腹上。华神医出手不凡,自己果然只修养两月就大好了,而且再度得孕。四殿下如今迫切需要一个子嗣,而她也是一样……为母,则强! 四皇子妃张敏如今还在四处寻怀子药呢,她不知道,她前回喝下的那一通药汁,已经断了她的希望,这是她该受的报应!她大把的银钱撒出去,就是要为自己第一个没能见到天日的儿子报复!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记忆中,那清妖的女子伤感地对着她叹息:“……你也别嫌我俗,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手上活泛,我们不说要在皇子府上收拢人心吧,总得花银子买上几只耳朵帮你听着点事儿;你不害人,可也要防着别人来害你,总得要能自保才行。” 姚锦云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阿昭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外做什么事,居然还不给我来信。什么事情比自家男人还要紧?要再来一个安妩,我现在可真没辙帮你了……” 秦云昭大难不死被沈谦寻到了的事,自然第一时间被虞泽弘告知姚锦云了,当然略去了其中的曲折不提,也没有说秦云昭失忆的事,只说她还需在外面处理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不会回京都来。 姚锦云放了一大半的心,却是暗自挑了不少虞泽弘赏赐下来的没违制的好东西攒着,预备给秦云昭添妆。只是她这好友,婚期自去年秋因战事推迟后,如今转眼又要过一年了,人没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她倒是对她的平南侯爷放心的很!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姚锦云嘴角含笑地低声嘟哝了一句。 浣纱没有听清,正要问主子有什么吩咐,一个小内侍就过来禀事了:“主子,古公公回来了。” 姚锦云一时嘴馋,想吃红橘,古执被打发下五云山,去山脚下的青县买红橘去了;听到他回来了,姚锦云顿时笑容又深了些:“古执可把红橘买回来了?” “回主子,奴才幸不辱命。”古执提了一篮子红橘小步疾走了进来,先见了礼,才把那篮子红橘奉了上去,“主子福运,本来在县城市面儿上已经没看到卖红橘的了,幸好有位娘子买了两篮子,愿意转给奴才一篮。” 洗翠已经净了手,拿帕子垫着帮着姚锦云剥了一只红橘出来,姚锦云闻着那酸甜的香气,等不及她剔除白络,直接就取了几瓣吃了,只觉得满口芬芳,让人心怀都通畅起来。 浣纱凑趣:“瞧主子吃得这么欢快,逗得奴婢都忍不住流口水了。” 其实这红橘现在尚未经雪,入口是酸中带甜,一般人可能会嫌酸了些,只孕妇偏喜欢吃得。姚锦云惬意地微微一笑:“看酸不倒你牙齿!”又看向古执,“你不是白受那位好心娘子的东西吧?” “奴才不敢!奴才本来要照双倍价格付的,那位秦娘子坚决不肯收,只肯取原价。奴才看她开着小食店,索性就照顾了她生意。” 还真别说,那秦娘子的串串香小食店味道还真是挺特别的,他们几个人不知不觉吃了几百根串串儿,现在都还挺回味的。 “秦娘子?”刚才正在想秦云昭,转眼就听到个秦娘子,姚锦云触动心思,不由问了一句。 古执连忙答了个详尽:“也是个有身孕的小娘子,瞧着怀了可能有五六个月的样子,听说是投亲不遇,就在青城水街那里开了个串串香小食店,自己操持家业;她那店里生意不错,味道也极好。” 姚锦云不由笑了起来:“果真那么好吃?哪天我也去尝尝。”又慨叹了一声,“也亏得青县这新来的县令是个清官,倒是将青县治理得井井有条,要是换了以前,这秦娘子一个女子独身持家,怕是生意都要做不下去。” 以前青县虽然离京都不算远,可城里却有几个流氓地痞称霸,坊市间多受其害,奈何人家有背景,商户们是敢怒不敢言。 自从新县令过来以后,竟是连削带打,把那些刺头子抓的抓,捕的捕,大半年的时间,把个青城治理得风清气正。不是没人想给他好看,不过听说都被上面的人给治了,有人传言这位新来的县令后台也是个极硬的,因此这青县政令自然和顺起来。 姚锦云隐隐听说,这县令本出身寒门,虽中了进士,奈何无钱无人为他在吏部周旋,只在偏远小县任了个县丞,却时来运转,因着某件案子得了贵人的青眼,所以放在这青城来任县令,想来以后仕途也能通达些了。 青县的县衙内,刚下了衙的向晨峰才进了后衙换了官服,请来的钱粮师爷刘师爷就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大人,老朽才发现个吃食好去处,今日老朽做东,请大人一同去尝尝这吃食。” 向晨峰在这青城立稳了脚以后,才派人去把母亲接来,这时张氏还正在过来的路上,估摸着年边能到这里;这刘师爷也是他来这里任县令时听人介绍延请过来的,家眷也还没有接来,两个人平常就在后衙凑一处吃饭,很是谈得来。 今天见刘师爷这么有兴致要做东,向晨峰欣然应允,想着明天又是休沐,转身从自己房间里拎了瓶酒出来:“刘先生如此盛情,我也不能小气了,你出饭食,我就出这酒罢。” 刘师爷知道这酒是上回一名姓靖的将军途经青县时给他送来的,难得的太白池,最是味香醇厚,顿时乐得眉开眼笑;两人相携直往水街而去。 串串香烤涮都鲜咸味浓,向晨峰吃得额角迸汗,却直觉得过瘾。招呼客人的伙计认得刘师爷,也曾在县衙开堂时远远瞧过县令大人一眼,当下偷偷找了个机会扯了刘师爷的袖子问了:“刘先生,与你同来的那一位可就是咱青县的老父母?” 刘师爷呵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眼神不错。”伙计得了信,连忙往后面去寻掌柜报信了。 秦云昭怕久站不好,正搬了账本坐到后院门边的小罩房里记账,听到伙计来报青城的县令向大人今天大驾光临了,问了几句,让厨房炒来一大砵子蛋炒饭,又拿了几样吃食,亲自端上送过去。 她原本是做好应对几回地痞的准备了的,谁知道青县县令当真把县城治理得好,她开店至今,半点刁难都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位好官,她免费奉上一份蛋炒饭,既表达了景仰,又能趁机拉点面儿熟的关系,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多少也有人能罩着点,何乐而不为? 向晨峰两人的座位在靠窗处,窗下就是横穿过青县的清河,水街正由此得名,沿河开了不少食肆。两人边喝着小酒,边看着外面有小船撑篙而过,沿河叫卖果子,好一派平安和乐的治下华景,心里俱都生起了微醉。 “不知向大人和刘先生莅临小店,民妇秦氏有失远迎,特意为两位贵客赠上几样吃食,还请……” 一道清丽的女声娓娓在身边响起,这声音…这声音明明是……向晨峰心头一震,飞快地侧头去看,暮光下女子的面容被光线打了阴影,可轮廓却是半分未变,何况她还自称姓秦! 向晨峰腾地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阿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8章 保密 秦云昭微微一愣,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把脸涂了这么多麻子还有那么一大块胎记,这样都能被认出来? 向晨峰顾不得桌上的酒杯被打翻,袖子上浸渍了酒液,带了几分疑惑注目看向秦云昭:“秦云昭?!”语气有些疑问,却是肯定的成分居多。 开店需要拿了户牒办了官引才能开,就是这时不承认,这位向大人回县衙一翻档记,也能知道自己叫秦云昭。秦云昭一边后悔没能弄到几份假户牒,一边大方的认了:“民妇正是,不知大人为何认得民妇?” 向晨峰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她隆起的小腹上,闪过了浓浓的不解:“阿昭,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了?还有沈……” “民妇受过伤,醒来后就忘记了很多前事。”秦云昭勉强笑了笑,打断了向晨峰的话,这种“天涯何人不识君”的感觉,特么地不是很让人舒服啊;她才在这里落了脚,难不成又要跑路了? 遇上熟人的结果是这一单她免了,然后刘师爷继续坐在那里大块朵颐,自称是她朋友的县令向晨峰向大人则跟她坐进了后院的小客厅里;于是又多了一个人跟她说她过往的事。 “阿昭,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现在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思源不知道吗?你手上的清荷坊和船队都不管了吗?还有你和沈…侯爷不是已经定亲……” 说完了过往,向晨峰忍不住一连串地问了过来,最终又在秦云昭的瞪视中慢慢弱了声音,却还是犟着继续说了一句:“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怎么能这样一个人住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呢?” 一个靠山屯里出来的乡亲大哥,为人赤诚,还受过原身的不少恩惠,这关系秦云昭不用白不用;先借口更衣,进屋里头把脸上点的麻点子、画得胎记先洗了,净着一张素颜走了出来。 顶着一张丑脸和顶着一张美颜求人的效果是绝对不同的;要牢牢糊弄住这位关心她的向大哥,秦云昭觉得讲究一点策略是很有必要的。 她才成功在这里隐了下来,实在不想再换地方蹲着了,万一自己这一动弹,被那两个沈找出痕迹来就不妙了;沈谦也好,沈瑞也罢,她现在是真心不想被牵扯进去,只是自己过自己的安逸日子。 见向晨峰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怔忡,隐隐还有一缕失落,秦云昭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向下的大拇指,面上却微微蹙紧了眉头:“向大哥,你能不能不要问那么多了?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阿昭你说!”向晨峰精神不由一振;终于他也能帮阿昭的忙了! “我现在有些事心里想不开,所以才一个人偷偷跑到这里来的。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在这儿的事告诉别人,帮我把这事瞒下来不要让他们知道?”秦云昭一双杏眸一眨一眨地殷殷看向向晨峰,又有些伤怀地低下了头,“我就是…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向晨峰心中一颤,他从来没见过秦云昭会这样躲避起来过日子,阿昭绝对是心里受了很大的创伤了! 见向晨峰半天没有说话,秦云昭重新抬头看向他,眼中隐隐有水光闪过:“向大哥,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再说,我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住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不是还有你在这里吗?退一万步说,要有什么事,你难道不会照应我?” “阿昭你放心,我肯定会照应你的!”向晨峰急忙先表了态,仔细想了想秦云昭的话,终于还是慢慢点了头,“那好,我答应你,不告诉他们。” 秦云昭得遂心思,杏眸微闪已敛了水光,樱唇弯弯一笑:“向大哥,你吃饱了没,要不要我再弄点吃的过来?刚好我还没吃饭的呢。” “好久没吃到阿昭的手艺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向晨峰瞧着秦云昭一张笑吟吟的娇颜,忍不住呼吸一滞,急忙出声掩饰了过去。 秦云昭指挥着二丫弄好了配菜,自己亲自调了酱料,端了个小铜炉火锅进来,跟向晨峰围坐在一张小桌上,边涮边吃。 这一餐吃得宾主尽欢,直到天色黑透了,向晨峰才眉目含笑地走回了县衙。洗浴过后,向晨峰一时还睡不着,裹了件披风站在窗前,心思蹁跹浮飞。 从靠山屯出来以后,他打听到秦云昭一些事,以为她嫁了人,隐入后宅,结交的也是上流一层,自己一个小小县丞,这辈子是再难看到阿昭了。 没想到命中遇劫时,阿昭几乎是从天而降,救了他不说,还让靖风将军好生顾全他,托了靖风的福,他被朝中一位大人另眼相见,得以改任这七品的青县县令。 青县这地界,差不多也算是天子脚下,不像穷山僻壤处县穷民刁,和京都又近,有什么关系也好打点。他兢兢业业治理了半年,更是得了不少民声。 本以为只有用当个好官来回报阿昭的救命之恩了,老天开眼,竟是将阿昭直接送到了他治下之境,实在是太好了!阿昭既然求他不要说出这事,他就为她保密。 阿昭虽然不肯说出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她一向自有成算,何况他如今是青县的老父母,有他护着,也不怕阿昭会出什么意外……他只希望,阿昭不要闷在心里苦。 不过今天瞧着阿昭那里似乎只有一个粗手粗脚的丫头,她身子又有些重了,还是要一个有经验的嬷嬷一起服侍着才好。 向晨峰整束了衣冠,让人请了主簿过来:“这时相请,实在是有件事想麻烦黄主簿。” 黄主簿一家子是本地人,为了上差方便,就住在县衙旁边的胡同里,听到县令大人说得郑重,连忙站起身来:“大人有何事尽管吩咐!” 向晨峰笑着拉了他重新坐下:“是件私事。我有一同乡好友与我有大恩,正愁一直不得机会报答,巧的是今天偶遇了他的妹妹,如今落脚在青县,又怀了五六个月的身子…… 黄主簿是本地人,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想找个照顾双身子的人有经验的嬷嬷过来,我买了来送与我那好友之妹;也算是聊以浅报一番恩情了。” 本来黄主簿还以为会是什么难事,一听是这等小事,没口子地满口答应了下来:“大人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正好休沐,我去寻摸了来,明天就能给大人回话!” 向晨峰含笑谢了他,又亲自送了黄主簿出门,这才了却一桩心事,安然上床睡去了。 县衙的屋顶上,一道蒙面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移动着,直至轻挪到一处短墙那里才顺着椽子跳了下来,几下就没入了旁边的胡同中。 万能丫环二丫刚好烧好了开水,就听到了大门上的铜环被叩响,急忙提了灯笼走去开门。 这条甬道是从旁边开在街面上的门脸儿那儿专门隔出来的,直通后院,免得这主仆两人出入得从店面上过。甬道虽然狭窄,可那扇木门一开,一股寒冷的穿堂风就呼地涌了进来。 “娘子,你散步回来了。”二丫打了个哆嗦,连忙迎了秦云昭进来,伸手将大门急急关上了,这才觉得暖和了不少,“如今这天色入夜了更冷着呢,娘子以后还是就在后院儿里散步吧。” 秦云昭轻轻“嗯”了一声:“我身体好,不冷。而且也没走多远,就在附近转了转。” 娘子虽然对她随和,但是自己是个主意正的,二丫也没指着娘子就能听她的,只是每回都忍不住要啰嗦一番,见秦云昭大步向院里走去了,连忙提了灯笼追了上去:“娘子,我已经烧好水了,马上给你提来。” 一刻之后,秦云昭已经把自己浸在了温暖的水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向晨峰对原身是熟人,对她依旧是陌生人。她信不过沈谦,更信不过沈瑞,又怎么会独独为着向晨峰一时的表象相信他?所以她才偷偷尾随向晨峰过去探个究竟。 靠谱地说,向晨峰既然意外得知了她的下落,要是想通知别的人,自然是一回家里就会提笔写信了。没想到他真是答应自己保密就践诺的君子,不仅守口如瓶,还想着给自己寻一个有经验的嬷嬷来服侍……嗯,好人一枚! 秦云昭愉快地跟肚子里的小家伙互动一阵,揩干水爬上床睡去了。 京都的平南侯府里,搬进新府的沈谦却翻来翻去地睡不着。他先后遣了几批人沿路去寻找秦云昭,可秦云昭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硬是没有踪迹。 这野丫头如今到了哪里呢?可吃得好,住得好?如今天气渐凛,她可曾加了冬衣……哪怕明知道秦云昭是拿了一叠银票走的,可沈谦就是不放心她人,她一向胆大包天,可肚子里如今还揣着一个小的呢,也不知道这小混蛋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侯爷!微风有消息过来了。” 房门被王延轻轻叩响,沈谦一个挺身从床上弹了起来,飞快地打了火折子将蜡烛点亮,开门取了那份急报到灯下细看,心里猛然跳得厉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79章 找媳妇 阿昭若要跑远,必然少不了车马,可侯威带人找遍了车马行,又沿着各条道路打探了,却一直没有消息。侯威怀疑秦云昭其实没走远,又掉过头把丘县犁了一遍,还是没翻出人。 沈谦情急之下顾不了许多,将微风抽过去细细寻找。微风不愧是专攻情报收集的,一番细查,终于发现了一条线索:有一乡下老妪曾在秦云昭失踪的头一天买了一辆平板骡车,说是家中还没有收拾出来,约定第二天才去卖主家里上门取的。 秦云昭失踪的当天,那老妪去卖主家交接了骡车,还跟卖主一起买了几筐菜;曾有人见她是沿着驿道往北边走的,可过一个村集以后再没有人看到这样一位老妪。 微风如今正以村集为中心,散了人四处寻找,先把这消息给沈谦禀报过来。 虽然还没找到人,沈谦却有强烈的预感,那名乡下老妪,一定是阿昭假扮的! “侯爷,可是秦教头那里有了消息?”王延瞧着沈谦目光沉沉,轻轻问了一句。 朝堂上如今明争暗斗地厉害,平南侯府后院也没个稳固安宁,沈谦前些时日在丘县养回的一点肉,眨眼间就又瘦了下去;王延心里忍不住想长叹两声,秦教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可害苦了侯爷了! 沈谦轻轻点了下头:“八成是阿昭没错了;只是微风现在还没找到人。” 王延一时嘴快,一下子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说起来,侯爷自打认识秦教头,找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属下记得还在兴州的时候,侯爷就让属下几个沿着兴沙河找人,结果……” 沈谦目光悠远落在虚处。那时,他以为她抢劫了财物,在石桥上拦住了她,她假作被自己推下兴沙河,害得自己紧急调了一众亲卫沿河寻人,谁知道她却从河的上游偷偷溜上了岸…… 沈谦猛然回神,急声吩咐了下去:“给微风急信,让他往丘县至京都这条线上找人,特别是京都附近!把侯威他们都叫回来,就沿着这方向找!” 那小混蛋曾经说过,藏在敌人的鼻子底下,才最不容易被人发觉……京都她怕遇上熟人,自己又是在京都,一般人都以为一个人要跑,自然是跑得越远越安全,根本不会想到人会反而藏到京都附近。 可阿昭那小混蛋是惯用这一招的;他瞧着阿昭虽然失忆了,可诸多习惯还是没有变的,往这条线路上去找,找到她的机率很高…… 第一场大雪落下之前,向晨峰在青县出城的驿站接到了自己的母亲张氏。 一路旅途,张氏面容虽然有些憔悴,精神头儿却是极好,一把拉住了要给自己跪下的儿子,上下仔细打量了好几回,才擦着眼泪说了句:“瘦了!” 自向晨峰中了举人,进京都参加春闱后,虽然传来他中了进士的捷报,这儿子却是再也没有回到靠山屯来。先前听说他在芜城沿海的大兴县授了县丞,后来又有老大一阵没了消息。 再得信时,张氏才知道儿子已经在京都旁边的护城授了青县县令之职,说是等公事理顺之后,就接她过来。算算如今已经是快三年没见过儿子了。 张氏一见儿子如今不仅长高了不少,说话行事也更沉稳有度了,心里高兴,眼里却是泪水掉个不停。 向晨峰身后一众县丞、主簿们的内眷连忙拥上前来:“诶呀老安人,如今向大人这般年少有为,人才出众,又把咱们青县治理得户不拾遗,还对您这么孝顺,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七嘴八舌下来,张氏倒压下了心里那番感慨,她本是秀才娘子,不比那些没见识的村妇,见儿子一众下属的内眷巴巴儿地过来迎她,忙拭掉了眼泪,转而笑着受了众人的礼,跟她们寒暄起来。 向晨峰松了一口气,瞧着几个灵活的妇人早已拥了张氏上了马车,自己也跟下属们招呼了几句,热热闹闹一起回去了。 张氏进了县衙后院里,早有向晨峰买来的一个老仆迎了上来,客气送走了那几位娘子后,给张氏磕头见了礼,又把一众下属们送的礼物奉了上来:“还请老安人过目。” 张氏略略看了看,就吩咐向晨峰:“峰哥儿让人造册收进去吧。” 向晨峰一个眼神,身后的长随严佑平忙收拾了礼品进去:“小的马上入册。” 张氏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峰哥儿,怎的还要佑平做这个?你这里有几个下人?” 向晨峰考上举人以后,张氏就得了兴州城大户赠的一套宅子,所以住进城里去了,与富户们的内眷也打了些交道,自然是知道长随要随时跟着主子,没的还要当管家的差的理;因此问了出来。 向晨峰赧然答了:“儿这里事务简单,就只用了忠叔和佑平两人,反正也忙得过来。另外还雇了几个做杂事的婆子。”又急急看向张氏,“不过既然娘来了,儿明天就买几个丫头来服侍娘。” 张氏老怀甚慰,心里如三九严冬喝了一杯热茶一样,暖心暖胃,舒心地笑了起来:“你呀,你真要孝顺娘,顶顶要紧的是赶紧给娘娶房媳妇儿回来!” 向晨峰笑容一僵,有些不自然地道了声“不急”,先扶了张氏进去梳洗休息了,第二天却果然叫来牙人,买了两个伶俐的丫环进来服侍张氏。 正值年边,张氏也学着以前看到的那些大富人家的作派,时不时地接了帖子与青县几户大户交往起来,探得有两户有族亲任京官,自己门第中也有出仕的,不免多看了那两户人家的未婚女儿几眼,心里暗自划算起来。 峰哥儿已经弱冠了,原先他一直忙于学业,等举业有成后又离了自己这几年,如今母子俩总算团聚一处了,也该给他正经找个媳妇回来管家了。 其实向晨峰一到青县当县令,几户有些底蕴的人家听说他尚未娶亲,暗自也在打主意,不过他虽然孑然一身过来,听说还有个寡母在老家,过一段就要接过来;所以这几户人家先按捺住了。 等到张氏被接了过来,女眷中互相一碰面,大家都知道有那意思了,邀张氏东家赏梅西家上香的帖子就多了起来,其中自然少不了有各家未嫁的女儿出来见礼。 张氏转了这一段时间,对其中一户孙姓人家最为满意。 青县孙氏是平河孙氏的旁支,孙老太爷的嫡支族兄正在刑部任侍郎,孙老爷早年也当过县令,听说后来因为老太爷身体不太好,孙老爷因为是长子,为了尽孝,索性就辞了官回来近身侍奉老父。 他家中还有个三老爷在外任通判,留了自己的嫡长女和嫡长子在老家代他尽孝。张氏看中的,正是这孙三老爷的嫡长女,族里排行第七的孙七娘孙慧娴。 孙慧娴刚到二八,体态微丰,一张银盘脸儿,笑起来嘴角有个酒涡儿,举止有礼,又瞧着一派可亲可喜,虽然样貌不过中等,却正是老人家们最喜欢的宜家宜室的长相。 因着父母带了幼弟远远地在任上,就把她的亲事托给了孙大老爷的妻子,她的大伯母宁氏。宁氏听闻得向晨峰接了母亲过来,着意跟张氏结交了几回,张氏比较了一阵,还是觉得论家世门第人品,这孙七娘更合她的心意一些。 今儿个张氏跟宁氏赴了另一家的酒席回来,就相邀着明天去寺里进香。明天正是休沐日,张氏也说道怕明日又下雪,要教儿子陪同一起来;这进香的含义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等回了县衙后院,张氏让身边的大丫环春桃寻了儿子来说话,春桃出去寻了一圈来回禀:“大爷下了衙后说是有事,往外面去了。” 张氏不以为意,没想到直等到亥时过半,才等到儿子回来。打眼瞧着儿子一脸兴兴头头的笑意,身上偏又没有酒气,原以为他是跟僚属们喝酒去了,看着又不像,张氏心下嘀咕,就笑问了一声:“峰哥儿不是跟人出去喝酒?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向晨峰立时敛了脸上的笑意,赶紧答了:“儿子是跟好友一起喝茶去了。”生怕张氏再问,连忙先开了口,“娘怎么还不去睡?” 向晨峰有事在外应酬,一般张氏吩咐给他留了热水和服侍的人后,都是先去睡了的。今天看到张氏还等着自己,向晨峰忍不住生了疑:“娘是不是有事要跟儿子说?” 张氏点了点头,让春桃和春杏先退了下去,才拍着身边的椅子示意儿子坐近前来:“峰哥儿,明天你既是休沐,就陪娘一起去五云寺烧香吧,眼见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咱们也该去庙里头拜一拜。” 明天又不是什么佛诞日,娘怎么想着要去上香了?向晨峰眉头微微一跳,笑容可掬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娘明天是邀了哪家内眷一起去吗?” 见儿子颇有点闻弦歌知雅意的意思,张氏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就是那孙家,娘跟宁太太约好了……” 孙家,正有一个未定亲的适龄女儿!向晨峰的眉毛不由锁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0章 正事 孙家有个在族里排行第七的女儿,芳龄正值二八,上回张氏从孙家赴宴回来后,就在向晨峰耳边有意无意地提起了好几回,不是夸赞那七娘落落大方,就是夸赞她绣工精美。 向晨峰如今早不是当初靠山屯里才出来的傻小子;独身赶考、选官、遭陷害又被救,作为证人被暂押大理寺,然后获释、得官,这两年来经历了这么些事后,向晨峰只一转眼,就想到了母亲的意思。 说是烧香,怕是明天想拉了自己去相看呢!向晨峰压下心头莫名涌出的烦躁,满眼内疚地跟张氏道歉:“娘,儿子明天还有正事要办,怕是陪不了娘了。幸好孙家人多又热情,有宁太太她们在,儿子也不用担心娘没个伴了。” 相看媳妇和正事相比……自然是儿子的正事要紧!儿子还年轻,要办好了差事,连年岁末都能考个优等,那就很有望往上挪一挪的。 张氏见时辰不早了,忙叮嘱了儿子一番,公事也莫忘记要注意休息云云。 向晨峰一一听了应了,扶了张氏进房休憩了,自己转回房来,想起今晚秦云昭杏眸闪亮跟自己说话的样子,嘴角忍不住轻轻翘了起来。 翌日,张氏一早就坐了马车往街口去,孙家宁太太一行早在街口等着了,见向晨峰没来,宁太太虽然有些失望,却也知道来日方长,因此面上不显。 倒是张氏因为昨天说过让儿子陪着去上香的话,怕宁太太不好想,只当她家里轻视此事,连忙借着跟宁太太寒暄的事把儿子给摘清了: “晨峰那里公事正忙,还担心着我上香没人陪着,知道宁太太跟我一道去五云寺,这才放了心,直道这番叨扰你家了;改天他再上门亲自给宁太太来道谢。” 听到改天亲自上门这话,宁太太顿时跟喝了碗热汤一样,心里熨帖的很,笑着挽了张氏的手一起坐进了她的马车:“向大人克己奉公,兢兢业业,实在是难得的楷模,若朝中官员都如向大人这般勤政,我大夏的鸿胪寺怕是要重修了。” 陪着宁太太一起上马车的姜嬷嬷就笑问:“太太可把老奴弄糊涂了,为何我大夏的鸿胪寺要重修了呢?” 陪坐在一边的孙慧娴抿了嘴细细地笑:“那就是不止一个象南国过来朝贡,而是四方皆来朝我大夏了。” 张氏之前也没听懂这里面的意思,听了孙七娘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大悟,这是宁太太拐着弯儿说俏皮话儿捧着自己那儿子呢。 张氏自然是不愿露出跟姜嬷嬷那个奴才一般见识的样子,面上不显,只笑着说:“宁太太快莫说了,你这一吹,别是我那儿子了,连我都要飞上天去了。”心里却是暗自感激孙七娘,只觉得她善解人意,对她又看中一层。 宁太太哈哈笑了起来:“向大人如此年少有为,安人还怕他不会一飞冲天?只待时日而已。” 马车里说说笑笑,顿时一派和暖。 旷野里没个遮挡,虽然没有下雪,却是寒风凛冽,寒意侵骨。向晨峰紧了紧身上的大毛披风,又跺了跺脚,看到远远的一驾马车驶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车帘子一打,邬嬷嬷先跳了下来,垫了脚凳,转身扶了秦云昭下来,才向向晨峰见了礼:“大人。” 她虽然是向晨峰买来送与秦云昭的,却是知道万事自己的主家要紧,向大人巴巴儿地寻人买了自己来,也是为着娘子好的意思。 向晨峰果然不以为忤,只着紧地看着秦云昭捧了肚子下了马车,才轻吁了一口气:“阿昭,马车没颠着你罢?” “没有。”秦云昭摇了摇头,瞧着向晨峰鼻子都冻得红红的,不由嗔了他一眼,把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嘴好说话,“不是说好了卯时到吗?你那么急着早早过来挨冻做什么!” 邬嬷嬷如今近身服侍她,卖身契又在她手上,秦云昭也就不避着在邬嬷嬷面前露出真容了。因着邬嬷嬷怕她吹了冷风会头痛,坚持要她围了条大绒头巾过来,把头脸都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秦云昭也就懒得再费神再在脸上点麻子涂胎记了。 向晨峰瞧着她小脸儿白里透红的,那一嗔眼波横流,比之原来青稚之时更多了一分女人的媚韵,心里不由颤了一颤,呆愣了片刻才讪讪叮嘱了她一句:“风大,快把头巾给围好,小心吹着。” 心里忍不住又内疚一回。要不是为着他的事,这严寒天气阿昭怎么会拖着这双身子出来?只是秦云昭向来说到做到,何况昨天他就劝不了她,如今既然已经出来了,他也只有尽快把事情做个了结才好。 “阿昭,你小心脚下,我们往这边来。”向晨峰收了杂念,一边关注着秦云昭脚下,一边带了她往山脚背面而行。严佑平带了几个民夫,拿了铁锹等工具远远跟在后面。 秦云昭虽然肚子瞧着比寻常六个月的孕妇要大一点,不过她身子一向康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当,也不用邬嬷嬷搀着,自己稳稳当当地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地弯腰拨开碎石查看一番。 向晨峰在一边看得心惊胆颤,忍不住上前又劝:“横竖不急于这一时,不如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以后,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再来看吧?” “那得多久?指不定这块地早被别人捡漏了去!”秦云昭不肯听他的话,自从上回听他说了这五云山脚下有一大片烧碱地,种不了庄稼白搁着以后,秦云昭就上了心。 昨天向晨峰按她的话采集了这里的岩石样本给她,她瞧着那几块碎裂的混合花岗岩、糜棱岩里还混杂有辉绿岩脉,就觉得这里很可能并不是什么烧碱地,而是地下断裂带中含有地下热泉。 地下热泉,要掘出来了,那就是温泉。五云山下这老大的一片地,要真掘出了温泉,依青县这距离护城大半天、距离京都也不过一天的车程,估计会来这里买地建温泉庄子的人不会少。 这地是县衙所有,卖地皮能得一大笔钱,建庄子要人力、物力,今后还要维护庄子的运转,少不了要买不少东西,更是能长远带活青县的经济。 要真掘出了温泉,向晨峰考绩不愁不得个优等上上,且最近几年不愁财政税收;向晨峰既然应了帮她保密,这些时日又常过来打转儿,照应她那店子,秦云昭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的性子,自然想着投桃报李,抓紧把这地儿给探出来。 当然自己也没打算吃亏,秦云昭跟向晨峰提了个小条件,要真是温泉,就让她先买下其中一小片地。泡温泉好处多,没道理她探出来了自己不享用不是? 向晨峰何尝不知道要真探出温泉,对青县对自己都是莫大的好事,见秦云昭这么认真,心底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这地方当年张舆师也探过的,也说是烧碱地……” 张舆师是大夏闻名的人物,熟查地理,几十年前也有官宦人家以为这块烧碱地会出温泉,谁知买下后左挖右挖也挖不出,不惜出大价钱请了张舆师过来探了后,说只是块烧碱地。 偏偏张舆师定论以后,那户官宦人家流年不利,在朝堂上被人连连弹劾,最后竟被定罪下了大狱。这样一来,这块烧碱地既不能出产,又被人觉得兆头不好,重新收归青县县衙所有后,就一直抛荒在这里。 向晨峰跟秦云昭闲聊时谈到这个地方,秦云昭虽然起了兴趣,令人制了工具,约了今天一起过来这一趟,其实他心里对这个是并不报多大希望的;不过不想拂阿昭的一片好心,另外还有一片私心,想着闲暇时多跟她相处在一起。 秦云昭慢慢绕了一圈儿,指了几处地方,让严佑平找来的那几个嘴紧的民夫先下锹,挖到不能再挖了,再用铁锤垂直敲了她令人用宿铁特制的尖头空心厚壁钢管下去取样。 怕铁锹、铁锤敲打的声音惊着胎儿,秦云昭安排了之后,就远远地避开了去,在一处山坳里站着。向晨峰连忙紧紧跟着:“阿昭,让人把马车赶过来,你先上马车里歇着吧。” 严佑平在督工,邬嬷嬷见秦云昭点头,急忙走往马车那边去叫人了,这一处只留了向晨峰和秦云昭两个在风地里站着。 秦云昭披了披风,戴了风帽,走了这一阵身上有些发热,刚将围了大半边脸的那条大围巾子解了一半下来,向晨峰就急忙上前阻止:“不可,小心这一热一冷的伤了风……” 山坳那边突然转出几辆马车,坐在当先一辆马车上的管事打眼就瞧见了正对着路面的向晨峰,连忙让马车停了下来,愕然叫了声“向大人”。 听到声音,第二辆马车的车窗帘子也揭了起来,张氏刚露了个脸,脸上的笑容就垮得无影无踪。从她这边看去,儿子正对着背对路上的一名女子半伸着手,似乎要抚上那女子的脸! 这就是儿子说的正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1章 探泉 瞧见张氏脸上颜色骤变,宁太太下意识地打了车门帘子往外看,见张氏嘴里说过有正事的向晨峰向大人,正长身玉立在路边不远处,偏偏还有个背对着路面的一个身披大红羽绒披风的女子与他站在一处,各自身边都没个下人跟着,正正是孤男寡女。 宁太太心里一个咯噔,坐在她身后的孙七娘已经从揭开的车帘子看到了外面的情形,心里正如铅坠,恰见那披着大红羽绒披风的女子转过身来,腰下系了一条镶了纯白风毛边的厚袄绫裙,也遮不住隆起的小腹。 是个孕妇! 宁太太和孙七娘都吃了一惊;向晨峰在青县为官大半载,为人还是很有些声名的,就算要找女人,也犯不着找个孕妇吧? 孙七娘顿时一颗心慢慢落回了肚子里,也许是向大人过来接他母亲,正好遇着这女子有什么事,所以才站在了一处呢? 张氏却脸色一下子有些发白,道了声“告罪”,也不等春桃从后面的马车下来扶她,自己就匆匆跳下马车往向晨峰那边走去。 向晨峰连忙迎上前来扶了她:“娘,你小心点……” 张氏没顾上儿子跟她说话,直直走到那女子面前,瞅了瞅她刚好解下围巾露出的大半边脸,又盯着她隆起的小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这是……有六个多月了吧?” 其实算虚日子才六个月,不过秦云昭懒得为着这个解释,看在这妇人是向晨峰娘亲的面上,虽然这妇人面色难看,盯着自己如仇人一般,也勉强疏淡有礼地向她福了一福:“安人好。” 六个多月……按儿子以前给自己来的信里可以算得出来,他在青县任职,刚好就是七个月前……这半点风声不露的,这是…这是…… 听见秦云昭还大模大样、一脸疏离地叫着自己“安人”,而不是以前在靠山屯时叫的“婶子”,分明是在自己面前摆架子;张氏伸手狠掐了儿子一把,只觉得心头气苦,又怕被后面听到:“你这孽障!你还想一直瞒着娘!” 她不喜秦云昭,坚决不肯去秦家提亲,儿子原来为此犯了一阵浑,有一段时间失了魂儿似的消瘦得厉害,后来才慢慢把心思都扑进了书里。 秦云昭后来搬了家,听说是往京都做生意来了。儿子中了举又中了进士,如今任了这青县的堂堂父母官,这秦云昭这是从哪里钻了出来,又把峰哥儿给缠上了啊! 镇日在外抛头露面经商不说,这无媒无聘的,居然两个人私下往来,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肚子,难怪儿子经常晚归,说是在外应酬,身上又没有半点酒气,八成就是去了秦云昭那里! 敢情儿子一来这青县,秦云昭就重新把他勾上了,还让他养在了外面!如今肚子都这么大了……她这是生怕峰哥儿的名声不坏啊! 向晨峰刚要解释,张氏已经冷冷盯着秦云昭压低了声音:“阿昭,别说我不念乡亲的面子,你要想进我向家门……” 向晨峰连忙打断了张氏的话:“娘你胡说些什么!” 秦云昭已经听出了些门道,有些奇怪地看了张氏一眼,转向向晨峰:“向大哥,你们母子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过那边去看看。”自在往先前让民夫掘眼儿的地方走了。 这婶子吃错药了吧,一见自己就跟斗鸡眼儿似的,还真当自己是狐狸精,怕向晨峰挨近了自己会沾得一身骚不成?进什么向家门,蛇精病啊! 张氏刚张口说了声“站住”,向晨峰已经黑了脸:“娘你误会了!” 张氏见儿子竟然黑了脸凶自己,一口气又堵在了胸口,正上不来下不来的,孙家那嬷嬷过来了:“老安人,我家太太问是不是向大人这里有什么事?要不要我们……” 张氏连忙松了松刚才一直紧绷的面皮子,勉强笑着回头:“没事没事,是晨峰遇见兴州的乡亲,正在跟她聚旧唠叨几句呢。” 见孙家的嬷嬷福了礼转回车上回话去了,张氏紧紧握住了儿子的手:“跟我一起回去!”当着这孙家人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得把儿子带回去再说,免得被人瞧出端倪,也省得留下来给秦云昭又趁空子! 向晨峰却挣脱了张氏的手:“娘,你先回去,儿子这里真的还有事,回去了再跟你解释!” 张氏眼角觑着宁太太那边车窗帘子还掀着一角儿,想来是在马车上看着这边,不好当着人的面强拉儿子,只得忍了一肚子的气,被向晨峰扶回了自家的马车上。 向晨峰又向宁太太这边致了谢,目送着几辆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回去找秦云昭。 秦云昭正紧蹙着眉头站在一边,向晨峰以为她生了气,连忙放缓了声音低声道歉:“阿昭,对不起,我娘她误会我们了……” 秦云昭伸手一摆:“没什么,她误不误会跟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向晨峰口中一滞,听着“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这话,心头忍不住地发涩,秦云昭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是刚才那几个点都没有掘出什么来,我在想我有哪些没想到。” 前世特训的时候,地质学不算重要内容,她虽然后来因为兴趣,在任务中结合书本小小实践了一番,却不像别的项目一样,能够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不过,自己原来觉得怎么也有个五成把握的啊…… 秦云昭自言自语地又嘀咕了几个术语词,向晨峰没有听清,悄然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复杂又心痛,嗓子却堵得厉害。自遇上秦云昭后,他先是送了有护理经验的邬嬷嬷过去,后来更是以照应为名,隔三岔五就往阿昭那店子上跑。 吃食倒是其次,关键是他喜欢跟阿昭相处,哪怕是她失忆了,跟她一起说话也总是让他心情开阔。他从未因阿昭是女子就轻视过她,阿昭也常给他不少好建议。 他原来一直是想着,阿昭上回救了他的命,还送了他一笔厚厚的贺仪,更是请托靖风将军好好照顾自己,为自己引荐了一条门路,所以他才得有在青县任县令的良机;如今换他照应回来,这是报恩。 结果……还是自欺欺人。报恩他固然想报,可更多的,却是他的心…… “严佑平,你带人来这里下锹!”秦云昭根本没注意到向晨峰怔忡的神色,已经走到了他二十余步开外,指着地面上露出的一处暗紫红色的沉积岩带,招呼严佑平带人过来。 严佑平是隐约知道今天要在这里挖什么的,连挖了好几处都没有发现,虽说之前也不是就抱了多大希望,只是现在更让人灰心丧气了些;不过还是手脚不慢地指挥人跑了过来开挖,不说别的,这敞风地里甩甩膀子也热乎些不是? 向晨峰暗自长叹了一声,见秦云昭看人下了锹,已经退远了去,自己慢慢走过下锹的地方瞧着,暗自想着等挖完这处,还是劝阿昭先回去算了,出来这么一大阵,真吹着了冷风入了寒气可不是玩的。 鹤嘴锹叮叮当当地敲了下去,过得一阵已经凿出了一堆碎石,却依旧一无所现,幸好这里的石头不是青石那么结实,不然哪怕是专用宿铁订制的鹤嘴锹怕也是会报废了。 几个民夫们刨开了碎石,向晨峰扫了一眼,正打算叫人收工,秦云昭已经远远地发话了:“上锤子,下钢管继续探。” 民夫们看了向晨峰一眼,见他点了头,连忙架了大锤把那根尖头空心的钢管一节节砸得扦进岩层中去,然后又上绞索一点点绞了出来。 严佑平按原来秦云昭交待的,把钢管拿到一边,招呼民夫们用实心钢棍慢慢捅着里面扦进去的碎岩,才捅了一两下,秦云昭已经已经轻笑了一声:“出来了!” 什么出来了?严佑平还在发愣,向晨峰已经围拢了过去,见刚才扦的那个眼儿慢慢涌出了一股地下水,在凛冽的空气中冒着袅袅白汽,秦云昭手中拎了块湿帕子看了看又嗅了嗅,这才伸手去探那水。 向晨峰连忙叫了一声:“阿昭,我来!”伸手想阻了她动作,那只手却在捉住她指尖后被她一起带了下去挨了挨水。 热的,地下热水!果然出温泉了! 向晨峰像烫着了一样把手刷得缩了回来。秦云昭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水温还好吧,不是那么烫得厉害啊?” 确实不是那种烫得下不得手的温度,可向晨峰的手却灼灼发热,脸也慢慢红了起来:“不烫,是我有些…有些激动……没想到真的出温泉了!” 秦云昭忍不住取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沉稳有大将之风呢,原来也会这么激动啊!” 向晨峰将那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了拳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 好在秦云昭已经把视线又转向地面了;温泉已经掘出来了,那就要找出地底的那条地下热水的水脉了,已经有了一个泉眼儿,继续探查的范围就小多了,不多时,已经基本探明了这条水脉的纵向。 秦云昭大致估算了一下,让人在内侧依山处钻了眼,见确实也出了温泉,就跟向晨峰比划了一下:“向大哥,我就沿着这边这泉眼儿,跟你买靠里的这三亩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2章 不孝子 秦云昭心里算过了,一亩地就是六百六十六个平方米,三亩地,她可以修个小型庄子,再在室内建个温泉池子,流出来的水可以用来做地暖,上面建温室养花种菜,尽够她用的了;而且与豪门权贵来比,这三亩地位置靠内,面积不大又比较不显眼,会给她省不少麻烦。 向晨峰连忙答应了,叫来严佑平直接过来丈量记档,转头就跟秦云昭定了拍:“我让严佑平记了档直接送到书吏那边办契,今天一定把红契送到你手里。” 探出温泉,秦云昭已经落了心,见向晨峰事儿做的漂亮,心里舒坦,又给他出了一个点子:“向大哥,明天你就可以把这里有温泉的事让人宣扬出去了……” “宣扬出去?”向晨峰本想着是不是偷偷找几位靠谱的买主,把地给平安卖出去,听到秦云昭这么一说,顿时一脸疑惑,“怕是不妥吧?” “宣扬出去,然后定个一个月或一个半月以后的时间,在县衙公开挂牌拍卖,把这大片地依着水脉,按面积和位置划分成一块一块的,谁想要就去竞买,价高者得。” 秦云昭细细给向晨峰解释:“这样一敞开,矛盾就不会落在你手里了,谁的拳头大银子多,谁就能买到温泉地,让想买地的人去吹胡子瞪眼睛去,你只管拍卖收了银子落袋为安。” 向晨峰仔细一想,脑袋立时就转过弯来,他一个小小县令,哪经得起上面那么多权贵来施压,更别说还有青县大户的人情了,给谁这人情都不好。 这么一公开挂了牌子摆出来卖,不仅名义正当,是为了本县的收入,而且把消息放出去后,有什么争抢的,自有那些金主自己去解决了,不关他青县县衙半点事! 向晨峰不由一拳猛砸在自己掌心:“此计好极!阿昭你真是我的——” 话说了半截,却嘎然而止。秦云昭只当他是心神激荡之下,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哈哈一笑并不以为意:“计虽好,细节也要注意。 向大哥,你可得做好规划,沿着这条地下热水的水脉,隔多远,从哪里钻一个泉眼出来,每块地划多大面积最合算才行。还有废水要往哪里排,这前面还要修通一条路出来接上那官道,再引了云溪水过来作日常取用……” 既然是想往高价上拍卖这地皮,好歹三通一平什么的得做到位吧,这样统一规划了,拍卖时不仅能拍上价钱,而且今后还能省不少麻烦。 来买温泉地儿修庄子的人非富即贵,要是以后为着排废水扩马路什么的事扯起皮来,又是在青县境内,你让青县县衙是管呢还是不管呢? 向晨峰侧耳听着秦云昭头头是道地说着,连连点头。他不知道阿昭和平南侯沈谦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像阿昭这样的好女子,这般有能力,是完全能当得起贤内助的。 沈谦受封平南侯,莫不是后宅里养了不少莺莺燕燕出来?上回象南国朝贡,他这里也听说象南国使臣团中过来的一个公主很有些意思想请皇帝陛下赐婚给沈谦当平妻的!难不成真是沈谦做了什么对不起阿昭的事,所以阿昭才一怒离开? 向晨峰目光流连在秦云昭露出的神采飞扬的半边脸上,努力压下了差点想问出口的话。 依阿昭的性子,这事还真有可能!所以阿昭才会躲避到这里来,哪怕还怀着身子…… 向晨峰心里突然晃晃悠悠地生起一个念头:要是阿昭永远不肯原谅沈谦就好了,他不在乎阿昭生了别人的孩子,他只在乎…… 等到回了县城,向晨峰一边让人请了刘师爷过来,把秦云昭出的谋划说了,让他立即斟酌好卖地的事,拿出一份详尽的规划来,一边暗自吩咐了严佑平:“你去寻几个可靠的人,去京都打探打探……” 刘师爷听了那一番谋划,也是抚掌而赞,当即就在向晨峰的书房里着手开写。向晨峰在一边看着,时不时讨论几句,以臻完善。 刘师爷才写得一半,后院里春桃就过了前院这边来:“大爷回来了?安人请大爷过去说话。” 刘师爷只当是当娘的趁着这休沐日要寻儿子聊家常,连忙让向晨峰快去:“大人尽管去,老朽手慢,等写好了再来请大人过目。” 向晨峰却是知道自己的娘要说什么,捏了捏抓着阿昭的指尖一起探过温泉的那只手,步子沉稳地往后院去了。 张氏见他一进来,就让身边两个丫环都退了下去,等了片刻才低喝了一声:“你这不孝子,还不给我跪下!” 要是在张氏刚撞到他和阿昭的时候,向晨峰还会给张氏解释这是一个误会,可这会儿却另外拿定了主意,听到张氏这么一喝,顺溜地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娘,儿子只想娶阿昭!” 此时隆冬,张氏又摒退了下人,向晨峰这么咚地一声跪下,也没人给铺个软垫过来,张氏听着儿子跪得那声响,瞧着脚下冰沁沁的青砖,一边强忍着心疼,一边强压住胸口气血翻滚,沉了声喝问:“我问你,秦云昭她肚子里……是不是你的?!” 要说不是他的,只怕娘更不会答应自己,要说是他的,娘恼怒一场,总是不会让向家的骨肉流落在外的。向晨峰只一转念头,就抬了头一口咬定了:“是!” 张氏顿时一口气冲上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你这个不孝子……你这是明晃晃摆了把柄出来,要让人告你个修身无德吗?你这些年寒窗苦读,好容易有些成就,就是为了让这个女人把你给祸害了吗?” 若不是阿昭,他现在哪还有命让她来祸害?自己早就横尸猪笼岛,如今骨头都能拿来打鼓了。 向晨峰横了心,想把张氏这边的思想先做通,再慢慢用言行暖了秦云昭那颗心,几步膝行上前,抱住了张氏的膝头:“娘,儿如今大小也是个县令了,你还怕我护不住阿昭吗?” 张氏不由一噎。当初在靠山屯时,她是拿这理由拒了儿子的,可如今儿子已经是一县父母,这样的理由却是不好再站住脚了;可是她是真心不想让儿子娶秦云昭,秦云昭要进了这门,她这个当娘的在儿子心里,就要倒退一射之地了。 向晨峰见母亲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索性把自己以前在芜城大兴县任县丞,却被县令全长海差点害了命,以及被秦云昭相救及托人照顾的事说了出来: “以前不敢给母亲说这些事,是怕惊吓了母亲。如今这些都过去了,阿昭却意外有难来了青县落脚,莫说以前在兴州的事,就是凭阿昭救了儿子一命,儿子也当结草衔环报答……” 张氏听着儿子跟自己说起原来的经历,这才得知儿子在外居然受过这么大的罪,还差点就死在那孤岛上,一时提起秦云昭也缓了几分颜色,不过还是不肯松口: “救命之恩固然是要报答,可也有别的法子,难不成非得结了姻缘才行?何况那丫头无媒无聘就敢跟你有首尾,如今肚子都那么大了,这事要传出去,你叫别人怎么看你?你叫她又有什么脸面跟这青县的一众内眷们交往?” 向晨峰无法,只得继续没边儿地扯谎:“儿子一直心悦阿昭,见了她那时的境况,便摆了宴席与她小酌洗尘,当时阿昭喝醉了,儿子一时没把持住,这才……” 张氏顿时坐不住了,闹成这样,竟是儿子当时强了那丫头……张氏气得抬手就给向晨峰身上拍了几巴掌:“不孝子!不孝子!娘辛辛苦苦拉扯大你,省吃俭用送你学书明理,你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又狠怪上了秦云昭;看着也是个大姑娘家了,早先在靠山屯就跟男人来往,也传出过几回不清不楚的事,要不是她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矜持,又怎么会应了与儿子孤男寡女两个人对酌吃席? 明知道晨峰原来一颗心都系在她心上,这丫头不仅大咧咧地陪着他喝酒,还当着男人的面喝醉了,这不是摆明了勾男人吗? 张氏想到这里,不由悚然一惊,这秦云昭原来就是个厉害的,该不会就是借机挖了个坑吧?晨峰一看见她那张脸,那还有什么说的,自然是傻傻就跳下去了。倒转来,秦云昭倒拿捏得一个好把柄在手上! 这么一想,张氏顿时不淡定了,一手将向晨峰从地上拉了起来:“既然做了那等事,你怎么不给我来信?是议亲还是怎样,总得早早打算才行,恁地让她挺了个大肚子在外面住着,像什么样子!” 向晨峰低了头讪讪答着:“阿昭还在生我的气,不肯应了我。” 他的亲事是要母亲做主的,所以是想着把母亲这边搞定了,再去慢慢软化秦云昭那边,听到母亲口风已经松了,心头一阵欢喜,那边却要回过头去磨软阿昭的心了。 张氏脸色更是发沉。什么不肯应了他!那秦云昭摆明就是知道晨峰的亲事要她这里点头才行,所以在玩那招欲擒故纵,吊着等人上钩吧;这样的手段,她在兴州城里住了那两年,也不是没见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3章 打探 张氏心里已经定了想法,如今秦云昭大的小的都是儿子的人了,拦着她不让她进向家门是不行的了,可要怎么进,还是自己说了算! 就凭秦云昭婚前失贞,未婚有子这两点,那女人纵是城墙厚的脸皮,想肖想峰哥儿的正妻之位,她是绝不会允许这样不贞无德的女子当她向家的宗妇的! 既然峰哥儿为她这般求情……张氏缓缓开了口:“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娘就应了你,让她进我向家门就是了。” 向晨峰闻言大喜,也顾不得膝头跪得乌青,先给张氏斟了盏热茶:“娘,你喝茶。这事……阿昭那里一时还没想过弯儿来,到底是儿子有错在先,对不起她,等儿子慢慢劝好了她,娘再去找媒人……” 还给儿子摞起脸子来了!张氏压下了心头的愤怒,淡淡应了声:“既如此,就随你罢。只一点,她一日没进我向家门,你就一日不能去找她!你不为别的,总要为自己的声誉着想吧!” 秦云昭这样子了都不急,她还急个什么劲儿?张氏自幼就是守规矩的出身,女子德行在她眼中是极重要的,儿子还如此年轻,既能让秦云昭有孕,又何愁不会让将来堂堂娶进门的儿媳妇有孕? 秦云昭如今月份大了,要落胎怕是易出人命,她会容许秦云昭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却不管是孙子也好,孙女也好,绝不会疼爱这孩子半点! 谁让他们的娘是秦云昭这样一个不知羞耻、不守妇德的人?!能允许他们姓向,就是她这个当祖母的最大的宽容了。 向晨峰只一眨眼就答应了母亲的话;他如今心性再非当初乡野中那个纯朴的傻小子相比了,明里答应娘不过一句话,也免得娘再生气,暗里他背了人偷偷去看阿昭就是。 在外面跑的总共就只有几个下人,他就不信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把他的行踪向母亲那里告密。 在张氏眼里,儿子还是那个知书明礼守规矩的孩子,根本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有一天也会跟自己这亲娘玩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把戏。 见向晨峰只略一踌躇就应下了,张氏这才舒了一口气,挥手让向晨峰往前院去了,自己歪在梨花榻上,唤了春桃春杏两个进来,给她捶背按腿,心思却是转了个飞快。 儿子这年纪也着实是拖不得了,先前是她没守在身边,才让秦云昭钻了空子,如今她已经住过来了,得紧急张罗着把儿媳妇娶进门来才行。 儿子品性纯良,又一直洁身自好,初初沾到女人才会觉得如获至宝,等娶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妇进了门,随时有个女人在家里等着他,体贴服侍他,自然慢慢就会收了心了。 若是喜欢那颜色好的,纵是不能找到比过秦云昭那女人的,也能买几个姿色好、年纪更嫩的回来,开了脸放在儿子房里,让他明白女人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儿,那时还怕儿子会迷了心? 张氏把思绪撸撸顺,想起今天上香回来在路边看到儿子和秦云昭的情形,自己当时脸色有些不好,怕是已经被孙家看到了眼里,也不知道宁太太会怎么想,不如…… 张氏坐起身来:“春桃,昨天我听你说华裳坊来了些新布料?” 孙府。一名小厮在宁太太身边最得脸的姜嬷嬷的带领下,低头敛气地进了春禧堂,一进门就机灵地先跪了安:“奴才请太太安。” “起来吧。”宁太太没有多心思盯着这点子礼节,只按捺下性子问了出来,“可查到了什么?全都给我细细禀上来,一点都不许疏漏。” 小厮连忙应了是:“奴才守着那马车进了城,跟着过去看的,那妇人是水街上一家名叫串串香的小食店老板,姓秦,一个多月前才独身一人在这里落脚……” “你真探清楚了,向大人自一个多月前上串串香那店子吃了一回后,就经常过去?”宁太太听着小厮一五一十的回话,猛然打断了他的话,着重问了一句。 小厮愣了一愣,才赶紧继续回了话:“是,那店里有名伙计跟奴才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奴才使了点银子,他就……” 宁太太有些不耐烦地再次打断了小厮的话:“只是过去吃东西?” 按说今天看着那妇人身子也有那么重了,想勾引爷们一般也是不会做什么的,可是怕就怕,听说外面有些女人哪怕怀着身子到了七八个月,勾起男人来也是恬不知耻的什么手段都用得上…… “是,”小厮被她第二次打断,立时想明白了太太想要听的是什么情况,“听说秦老板跟向大人是同乡,所以向大人常过来照应她生意。那秦老板虽然会做吃食,但是长了一脸麻子,左脸上还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 宁太太这才慢慢放下心来:“行了,你这趟差事办得很好。姜嬷嬷,赏。” 小厮连忙磕头谢了,姜嬷嬷领了他往外面出来,行走间已经把一个荷包塞到了那小厮手里,又压低了声音告诫他:“脑瓜子放活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嘴上要把好门儿!” 小厮连连应了声:“姜嬷嬷放心,小的这嘴把得可牢呢!” 姜嬷嬷这才转回身回了春禧堂,见宁太太正端一盏茶,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茶盖刮着,却不往嘴里送,瞧着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放轻了脚步,轻轻儿地站回到宁太太身后。 宁太太眼皮一撩,把手中的茶盏放了,眉头却没有松开:“宝烟,你说向大人和那个秦娘子……” 这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先在马车上看到路边那两人,瞧着倒很有些绵绵暧昧的意味,可再沾了乡亲的面子,那秦娘子生得那般丑陋不堪,又挺着六七个月的大肚子,向大人却是玉树临风的青年俊才,这除非是瞎了眼才会看上那秦娘子吧。 宁太太不相信向晨峰对女人的鉴赏水平会扭曲到那种惨不忍睹的程度,可要是……要是那秦娘子真的在床第间有什么过人手段呢?男人可不就是喜欢吃这一套,熄了灯往床上一压,谁管她麻不麻子,胎不胎记的,只管享受着让女人勾了魂去…… 姜嬷嬷听着宁太太叫了自己的名字,眼珠子转了转,轻声开了口:“太太,老奴瞧着今儿个张安人瞧见那两人时,似乎脸色很难看,怕是以前也见过那秦娘子,老乡固然应该是真的,老奴大胆估猜着,可能以前也有过什么牵扯……” 姜嬷嬷正说着,门帘子清脆地响了起来,大丫环刚好过来报禀:“太太,张安人让人下了张帖子过来,说是华裳坊来了不少新料子,邀您明天一起过去选衣料呢。” 宁太太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来,脸上浮了笑意:“去应了帖子,就说明天我必去。”又转向姜嬷嬷,“张安人回去必是问过了向大人的,看来咱们家里还是有戏……” 姜嬷嬷笑着应了:“太太为着侄女儿的事这般尽心尽力,这是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必定会让这事儿圆圆满满的。” 宁太太笑了笑没有出声,慢慢靠回了榻上,姜嬷嬷连忙用大引枕塞在她腰背后,轻声唤了小丫头过来敲腿,自己慢慢退了出去。 大太太心里有本账呢。大老爷性子呆板,再呆在官场上迟早被人倾轧,当了垫脚石,所以老太爷籍着身体不好的名义,拘了他回来在自己当面前守着。 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大太太膝下的儿女正需要任了通判的三叔多多提拔呢,她怎么可能不尽心给三老爷这嫡长女谋一门好亲事? 向大人那里不过弱冠,就中了进士,当了一县父母,听说背后还有人,不然他也不会这年纪这资历就能到了这天子脚下的青县来任职。 只要眼睛不瞎,都可以想见,这向大人必不止一个七品官的成就,这时拿亲事拢了来,正得其时! 姜嬷嬷刚走到垂花门,就看到对面人影一闪,一个身穿桃红比甲的丫头款款站了出来,向她一福:“姜嬷嬷,我们姑娘想给大太太绣条抹额,好过年时孝敬上去,正拿着几个花样子定不下来,还姜嬷嬷过去指点一二。” 姜嬷嬷抬眼见是七娘身边的大丫环司琴,连忙堆了张笑脸出来:“七姑娘真是抬举老奴了,哪敢说什么指点一二,要老奴说,七姑娘有这片孝心,不拘什么花样子,太太都是欢喜的……” 一头说着,一头跟了司琴往孙慧娴住的春兰院过去了。过得一阵,姜嬷嬷一脸笑容地告辞了出来,直到转过拐角,看不到站在春兰院门口送她出来的司琴了,才左右看了看没人,伸手进袖子里捏了捏那只荷包,轻轻掂了掂,眼睛更笑得眯了几分。 司琴直到瞧不见姜嬷嬷的人影了,才转回身来。孙慧娴正一手拿着绣花绷子绣着一枝梅花,见司琴回来了,停了手中的的针线看向她:“司琴,你说那秦娘子容颜既陋,又有孕在身,向大人怎么会有着将她引为红颜知己的意思呢?” 其实不是有这意思,按姜嬷嬷刚才说的,已经是有着这样的举动了。这事儿谁知道呢,这男人的心啊,难猜着呢! 司琴虽然这样想着,却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带了几分欢快地劝慰起来:“不过张安人邀了大太太明天一起去华裳坊看衣料呢,奴婢看着,选衣料不过是籍口,八成还是要开始说姑娘的事了吧?” 孙慧娴脸色微红地嗔了司琴一眼,想了想又开了口:“司琴,我们还是找个机会去那什么串串香小食店看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4章 取庚帖 第二天宁太太出门往华裳坊去了,孙慧娴借口想买几样新首饰过年佩戴,跟大堂嫂那里去取对牌。 孙慧娴是娇客,父亲如今正任着通判,她本人又是自己婆婆正领着要说亲事的,大奶奶那里自然不会那么没眼色,很爽快地就把对牌发了。 孙慧娴领着司琴、司画两个大丫头,先是在银楼略略看了看,买了几样精巧的新款耳铛和小簪子,然后借口听闻串串香小食店味道好,想尝尝鲜,主仆三人就直奔了过去。 秦云昭刚从钱庄回来,把一箱子铜钱换成了银票和一些银锭子,正寻思着一会儿问问人,看哪家银楼铸的小银锞子花样好,铸上那么大几十个,过年赏给伙计和下人们也好看。 加上现在快到正午了,来店里用餐的人渐渐增多,因此秦云昭心不在焉地刷刷落笔记着账,并没有注意到店中进来的那三位女客正坐在角落里一张桌上,三双眼睛时不时地向自己这边瞟上一眼。 司画最先忍不住话,低声嘀咕了一声:“虽然脸盘子和那双眼睛长得还好,可瞧着那一脸麻子,还有那一大块黑斑胎记,怎么可能嘛!” 她是孙慧娴的贴身大丫头,也是知道宁太太有意给孙慧娴和县令向大人议亲的。向大人正是年青有为,又长得一表人才,她们这些大丫头陪嫁过去,要是被男主子看上了,或是姑娘有不方便的时候,很可能会给她们开了脸的。 司画自忖自己长得也有几分姿色,因此一看到臆想中勾了向大人魂儿走的秦云昭,就放了一千一万个心:“姑娘,这女人哪能跟你比啊。” 司琴性子稳重,听司画这话说的轻浮,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她是什么人,姑娘又是什么人,你怎么拿这种人来跟姑娘比?” 同为一等的大丫头,因为一时没注意说漏了点话,就被斥了这一句,司画心里不服气,撅了撅嘴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自家姑娘低低厉喝了一声:“住嘴!” 司画唬了一跳,顺着孙慧娴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竟是向大人带着长随走进来了。一进门直接就奔秦云昭那边去,两人笑语盈盈地说了几句后,秦云昭就带了他们往后院里去了,从柜台走出来时,因为地方狭小有些转不开身,向大人还伸手扶了秦云昭一手! 司画盯着那刚落下来还在晃动不止的厚棉布门帘子,惊得小半晌还回不过神来。就那怀孕妇人的一脸麻子,那一大块胎记,向大人刚才居然能笑得那么温柔,还一脸小心地伸手扶她?怎么可能?! 孙慧娴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她眼睛可没瞎,刚才向大人一走进来,面上就带了飞扬的意气,看到秦娘子在时,明显眼睛都亮了些,更别提向大人和那秦娘子说话的时候,脸上还现出那么一派脉脉温情了! 对了,还有对她的那番小心翼翼,似乎很着紧那秦娘子的身子!难不成大伯母派出来的那小厮打探的消息有误,那秦娘子的肚子里……怀的是向家的种?! 可昨天姜嬷嬷明明告诉她,这秦娘子来青县落脚,也才一个多月的工夫啊? 孙慧娴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她是一时想得傻了,那秦娘子来这里虽然才一个多月,可指不定先前在向大人还没来青县之前,两个人就珠胎暗结了! 等向大人在青县都安顿好了,又得知秦娘子有了身孕,这才把她接了过来。可即使接过来了,这秦娘子也不该开门做生意啊,不妻不妾,外室又不像外室的样子,两人这是搞的什么鬼? 向晨峰虽然没有娶亲,因为娶亲要张安人点头才行,可是他完全可以先纳妾的啊?莫非是这秦娘子不愿为妾? 孙慧娴的脑子里立即翻涌出了好些母凭子贵的版本,不由冷笑了一声。这样一个丑妇,还想籍着肚子里的孩子坐着八抬大轿进向家的门? 难怪昨天在马车上看到张安人的脸色很是不好,指不定这丑妇还真是存了这种念头,她还真敢想! 从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丑妇无媒无聘地跟着向晨峰,还籍着身孕来要挟,真是做她的清秋大梦! 孙慧娴虽然没跟张安人接触得深,但也看出了那是个极喜欢讲规矩的人,有这样一个婆婆在,怕是绝对不会让那丑妇进门的。 要是狠心的,偷偷下了药了断那本不该见天日的骨血,要是心慈的,等孩子生下来,直接抱回来抚养就是,这丑妇喜欢去哪就去哪儿,姓氏上可别想冠上半个向字! 孙慧娴慢慢挟了一箸烤肉吃了,心里也有了些成想,具体要怎么做,单看大伯母今天跟张安人在华裳坊是怎么谈的了。 华裳坊的雅间里,管事娘子亲自捧了几匹时兴面料进来,又热情地给张氏和宁太太介绍了一回货品,还待细说,张氏已经发了话:“行了,你先下去吧,我跟宁太太在这里先慢慢挑着就是。” 见华裳坊的管事娘子敛手先下去了,张氏一个眼色,春桃已经乖觉地走了出来:“这茶水有些温了,奴婢再去叫一壶热茶来。” 不待宁太太开口,守在她身边的姜嬷嬷就笑着说:“春桃姑娘小心烫了手,还是老奴跟你一起去吧。”笑吟吟地拉着春桃的手和她一起出了门,还体贴地把门给拉紧了,自己却守在了门口。 春桃犹豫了片刻,微笑着跟姜嬷嬷客气了一声,还是往楼下去了。 姜嬷嬷眼观鼻、鼻叩心地垂目站在外面守着,过得一阵,就听到宁太太在里面唤她,姜嬷嬷连忙走了进去:“太太。” 宁太太正一脸笑容地和张氏对坐着,见姜嬷嬷近前来了,笑着转过脸不轻不重地吩咐了:“回去把七娘的庚帖取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这是已经谈妥了,现在就把女方的庚帖给男方拿去合八字了? 宁太太虽然没催促一个字,姜嬷嬷心里却是有数的,恭谨应了退出去,一转身脚步就急了起来,一撩车帘子坐上马车就催着往府里去了,不消小半个时辰,就把孙慧娴的庚帖取了过来。 张氏笑吟吟地收进了袖子,选了两匹新花式的布料,让春桃拿上跟掌柜结账。等上了马车,春桃低眉顺目地禀报了:“孙府姜嬷嬷已经会过钞了,奴婢说要还她银钱,她硬推着不肯要。” 这孙府,果然是个会做人的,张氏心里更舒坦了,随意点了点头:“这回便承了孙府一个情罢了,下回可不许再如此了。”下回,下回跟孙府就是亲家了,只怕还会更亲香些。 孙慧娴刚一肚子郁气地回了府,不多时司画就来报,宁太太也回来了。果然,姜嬷嬷后脚就出现在春兰院门口:“七姑娘在呢?大太太请您过去。” 司琴连忙使了个眼色让司画守了门,自己先把姜嬷嬷让进姑娘房子里来:“嬷嬷来了,先喝杯热茶,我给姑娘找件披风这就过去。”先将一杯热热的姜茶奉了上来,又半认真半玩笑地问了一句,“大太太才从外面回来,没累着吧?” 她说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姜嬷嬷眼皮子一撩,见孙慧娴只当没听到一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连忙一手接过那杯热姜茶谢了:“司琴丫头真是个贴心的,知道我这老婆子中间又跑回来办差事,正喝了一肚子寒气呢,这杯姜茶正正暖胃。” 孙慧娴这才笑着接了话:“嬷嬷真是的,陪着大太太出去了,落了什么要回来取,只管叫跟去的小丫头们回来一趟就行了,还用得着劳驾你跑?” 姜嬷嬷呵呵笑了起来:“七姑娘太抬举我了,哪敢说劳驾!是张安人坐着在那儿等,那等重要的物件太太又不放心让小丫头子们取来,老奴自然……” 孙慧娴眉梢一动,司琴已经略带惊喜地问了出来:“可是姑娘的庚帖?”旋即又自知失言地捂住了嘴。 姜嬷嬷但笑不语,看向孙慧娴已经披了件雪白出风毛的百花飞蝶织锦面披风,忙将手中的茶盏搁到了一旁的茶几上:“七姑娘妥当了?这就跟老奴过去,太太正精神着呐。” 人逢喜事精神爽,姜嬷嬷虽然没有应司琴那话,可这意思是已经透得足足的了。孙慧娴伸手从司琴手里接过一只荷包,亲手塞到了姜嬷嬷手上:“这大冷的天,劳烦嬷嬷亲自过来这一趟了。” 姜嬷嬷佯做推辞不过,只得收了,手指已经暗中捏了一捏,跟上回那鼓鼓的荷包不同,这回的却是个瘪的。 姜嬷嬷脸上却笑得愈加亲切了:“七姑娘是主子,老奴哪敢当上‘劳烦’这两字?”忍了忍,还是把差点要继续说出口的恭喜话儿给咽了回去。 她是个积年的老嬷嬷,深知有的事虽然看着不会有什么变动了,可不到最后真的白纸黑字地定下来,还是不要先口花花的好,省得一把老脸被人笑轻浮。 孙慧娴带了司琴过去春禧堂,宁太太果然隐讳地跟她提了今儿张氏让取走了她庚帖的事。 ps:今天加更,晚上连续三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5章 兜头冰水 一般这合婚庚帖,不是家逢大事,万没有什么八字不合的,又是张氏主动过来求的,这亲事八成是个稳妥妥的了;只等过了这几天,等着向家来下定就是了。 孙慧娴从宁太太那里出来,脸色羞红,脚步飞快地走回自己的春兰院,这才喘了口气停下来。司琴紧跟在后面,一进房间就掩不住笑意了:“恭喜姑娘!” 孙慧娴摆摆手,嗔了她一眼:“这时就说这个做什么,还要过几天才知道结果呢。” 司琴嘻嘻笑了起来:“横竖一样,奴婢先提前恭喜了,好跟姑娘讨个大彩头!” 孙慧娴轻哼了一声:“死丫头,是看上我今天新买的几样新巧首饰了吧,那对儿镂空镶珠银耳铛就赏你算了,省得你巴巴儿地在我面前转着眼馋。” 司琴连忙欢喜地道谢了,司画刚清好了东西进屋里来,见状半真半假地不依:“奴婢不过是去厢房里帮姑娘整理东西,这会子工夫姑娘就被司琴说偏了心。” 孙慧娴心情正好,笑看了司画一眼:“行了,那支攒花小银钗子就赏了你罢!” 司画连忙欢喜地谢了。她先守着门的时候,耳朵可是贴在帘子上的,自然听到张安人取走了姑娘的庚帖,姑娘跟向大人这亲事八成是成了。 这会子高兴过了,忍不住就看向孙慧娴提了一句:“那个秦娘子那里……” 孙慧娴脸上的笑意不由一僵。那秦娘子虽然没个好容貌,但是架不对向晨峰硬是对她有意思,自己这亲事说好,小定、大定、请期一样样合计下来,要嫁过去也得大半年后了。 到了那时,那秦娘子早生了孩子,张安人哪怕不愿接秦娘子进门,向家的骨肉还是要的,自己一进门,就要面对一个庶长子或庶长女了…… 孙慧娴顿时觉得心里一下子就被扎了根刺。司琴猛地用脚踩了司画一下,给她使了个眼色。司画这才注意到姑娘难看的脸色,连忙噤了声,和司琴对看了一眼,两人悄悄地退到角落里站了。 孙慧娴静静坐了半晌才开声:“司画,你表弟不是在家里闲着没差事吗,你去交待他……” 向晨峰已经让人画好了五云山下那一片地形图,大致匡划了一下,拿来请秦云昭帮他把把关;又把秦云昭那张签了红印的地契送了过来。 那片温泉地,有位置好的,也有位置歹的,秦云昭说了个捆绑销售的营销策略,和向晨峰调整了几处,瞧着就大致差不多了。 见向晨峰送了红契过来,秦云昭连忙欢喜地接过来看了看,想着不久后自己就可以有个温泉庄子,等明年三四月份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正好去庄子上生产坐月子,随时都有热水洗澡,不由笑弯了一双杏眼看向向晨峰:“多谢向大哥,买地带办契一起是多少银钱?我马上拿给你。” 她今天去把这一个多月赚的那箱子铜钱全换成银票和银锭子,就是方便支付这些费用。 向晨峰被她那双澄澈如溪的杏眸正正看着,一下子觉得脸上有些烧起来,马上又肃正了心神:“我动了点手脚,这契书的落款日期是在你刚来青县的时候,落在了你买这店子的契约后面的。 那片就按荒地价卖给你的,一亩二两银子,三亩也就是六两,契税也就是几十文。你真要跟我那么生分,你就拿钱出来给我吧!” 这话听着很有些不开心和赌气的味道,秦云昭干笑了一声:“那也是六七两银子呢,我怎么好占你这个便宜……” “阿昭!”向晨峰的声音里陡然多了一丝怒气,见秦云昭一脸愕然,忙深吸了一口气,“你是都忘记了,可我还没忘记,你在猪笼岛救了我的命,不仅送了我一大笔银钱,还请靖风将军护我周全,帮我荐了条路子,我才点了这青县县令之职。我若连这六两银子都要收你的,我还是人吗?!” 怎么几句话就上升到这种是不是人的高度了?秦云昭眨了眨眼:“那个…不收就不收罢,你干嘛要生气……” 他生气是因为她要跟自己算得这么清,他生气是因为她……向晨峰看着那两排因为眨眼所以轻颤的、纤翘浓密的羽睫,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消弥得无影无踪,转而口角胶滞地问了出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题一下子就转了,秦云昭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以后怎么办?” 向晨峰哽了哽,才继续说清了自己的意思:“就是…等你以后生了孩子,难不成就这么带着孩子在这青县生活一辈子?” 其实这样也挺好,她如今在青县算是有家有业的,还有个温泉庄子,前世过了那么久刀口舔血的危险日子,这样子自在过日子,也乐得悠闲,反正她也不是没钱养儿子。 何况她还不知道这原身什么时候会回来,自己现在的这魂儿什么时候会消散呢。生死尚不知长久,何必还要忧心那么多? 秦云昭淡淡笑了笑,反问了回去:“这样有什么不好?” 向晨峰盯着她嘴角的那抹笑意,蓦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阿昭这浅然一笑,竟是超脱红尘一般;向晨峰不由心头一紧。 “阿昭,你还有孩子!你还有……”向晨峰险之又险地把那个“我”字给生生刹在了舌尖上,“你还这么年轻,总该为以后多打算打算吧。我也不会一辈子都任这青县县令的,怕以后要去了别的地方外任,照应不到你……” 其实是阿昭给他的支持还多些,可他是真心想着要照顾阿昭,照顾一辈子就好了。 秦云昭笑意深了些,这回却是带了真意:“我又不是一磕就破的蛋,你也不是抱鸡母,你担心什么?先前你在这青县做的好好的,我开着这店子也过得滋润自在,有了孩子日子更是会热闹几分,你还担心我会养不好他么?” 秦云昭这么一说,向晨峰那句想一直照顾她的话、让她找自己做依靠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得呐呐地低了头。秦云昭只以为自己那话说得过了,连忙开口安慰他: “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要我真心来说,我还真希望你能早日外任,温泉拍卖这一桩事鼓捣成功了,你头上妥妥儿地一笔功绩,改外任肯定就升官了;诶呀,我该祝你早日高升才是!” “承你吉言了。”话既然已经被岔开了,向晨峰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再露出心事了,想着反正日子还久,母亲那边又已经答应了他,于是笑笑跟秦云昭说起别的事来。 直到天色看着不早了,向晨峰才告辞回了县衙,立即召了县丞、主簿几个官吏来,把在五云山下发现温泉的事给大家说了。 那几人先前还想着在里面捞上一块地皮,被向晨峰说了利害处,不由心头暗惊,又得知这背后有人的县令大人自己也没有从里面捞地皮,顿时收敛了神色。 向晨峰叫了刘师爷把已经写好的拍卖之策念了,一众人各自在心里默了默,县丞最先回过味儿来。这事要做成了,是整个青县得利,更是青县县衙得利! 这样一件大事儿,做成了是不可能只记到县令大人一个人头上的,多多少少在他们头上也会记上一笔。这样一来,等向大人考绩优等升任别处,他也能因考绩评优往上动一动…… 县丞立即就表了态,全力支持!惯会打小算盘的县丞都支持了,其余人等就是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好处,也争先恐后地叫了好,道了大人高见。 这一下子,还真是…众志成城啊!向晨峰隐去嘴角的笑意,按各人管的事项将任务一项项都布置了下来,听着几个下属拍胸脯打包票,外加对自己吹捧一阵,忍着笑散了衙。 张氏已经去月老庙里算过了八字皆合,需要压上五日庚帖,于是将孙慧娴的庚帖和儿子庚帖合做一处,从月老庙里请了红布和红丝线缠裹了,捧进她正房边一间耳房里。 里面修了一个小小的佛龛,不仅供了菩萨,也供了她亡夫的灵位。张氏小心将裹了那两张庚帖的红布包儿供在香炉前面,点了三柱香默祷了祷,这才走了出来,让春桃悄悄儿地吩咐下去,这五天阖家做事都小心些,不许打破打坏物什。 春桃刚下去,向晨峰就来了,听说张氏早上出去买了两匹新花色的布料,笑着打趣了一声:“那娘可得抓紧时间制新衣了,再过两天衙门就要封印休年沐了,那些个太太怕是要轮番请娘出去吃酒坐席,娘得每天换一套不重样的衣裳才好。” 张氏笑骂了一声“贫嘴”,见儿子气色很好,忍不住又问了一声:“今天可是撞着什么喜事了,我怎么瞧着你眉眼都笑开了。” 向晨峰正想把这事说给母亲听,让她知道阿昭是个难得的贤内助,因此把昨天阿昭帮他探出五云山下有温泉的事,还有给他出主意拍卖的事都说了,还兴兴头头地补了几句:“这一番动作下来,儿今年的考绩跑不脱一个优等了,都是多亏了阿昭……” 儿子考绩优等,张氏是欢喜的,可这个出主意的人是秦云昭,她心里就不痛快了:“阴阳殊性,男女异行。妇德不必才明绝异,妇言不必辩口利辞。清闲贞静,守节整齐,才是妇德。秦云昭那般成日里抛头露面,还牝鸡司晨的,岂不招人耻笑!” 正畅快而谈的向晨峰,顿时一下子就被兜头浇了盆冰水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6章 解决 母子二人这一番谈话不欢而散。 眼见得还有两天就要休年沐了,向晨峰更是把精力用到了温泉拍卖的正事上,闲暇时就往秦云昭那边转一圈,跟她说说五云山下修路凿渠的进展。 县衙为了这事同心协力,急征了民夫开工,那边又基本算是处平地,秦云昭估算着,不到年边,路基是能够夯好的,只等过完年再召集民夫铺石板上去,那条路就很拿得出手一看了。 等翻过年,那些地拍卖以后,只要有人开工了,自己也该找人把庄子修建起来了。她现在已经涂涂改改地画着规划图,横竖她那三亩地不大,可着她心意修温泉庄子,也花不完她带出来的银票;只管往精致内涵上档次这方向建就是。 秦云昭这边喜滋滋地筹算着,孙慧娴那头却一天比一天更阴了脸。司画那个叫平哥的表弟,每天都把守在串串香外面看到的事给禀报了回来;向晨峰竟是逐日里都过去呆上好大一阵,竟没有一日落空的,出来时也必是眉眼舒扬的样子。 孙慧娴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哪怕那秦娘子只能进向府做个妾,可这跟爷们儿感情深厚到那一步的妾,也决不是一个正妻可以随便拿捏了,要是再等她生下了庶长子,天长日久,怕是张氏的心都会偏到那边去了! 司画每日里在二门外等着表弟给她传话回来,她再把话报给孙慧娴,见姑娘脸色一日沉过一日,自己心里也憋闷了一口气:“姑娘,这么个祸害,难不成就这样搁在那里任她猖狂?” 任她猖狂?怎么可能!她现在未动,实在是妾身未明,好歹得捱过了这合庚帖的五天,等向家上门来下了小定,她定要把那丑妇先解决了再说!孙慧娴葱白似的手指被帕子绞得青白青白。 京都平南侯府。沈瑞一掌狠狠拍在红木茶几上,顾不得手掌被拍得通红,也顾不得茶盏上的茶盖被震得歪斜,愤怒地伸了一指指着沈谦暴喝:“你胡说!” “我胡说?”沈谦讥诮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半点不动,“等你这回随那头白象一起运来的青竺叶喂完了,你且看它还是不是什么祥瑞白象!” 不可能的!这头象生下来就是白色的,不会是因为常年喂食了青竺叶才强行以药物控制它皮肤变白的!可是,当初卖了这头白象给他的那人确实是反复交待过要他带足青竺叶过来。 当时他也被那人以白象喜食此叶、吃了会更加精神的说法给骗过了,想着这一路迢迢的,为了让白象有个祥瑞的架势,所以带了不少青竺叶过来。如今想来,那人当时的言行确实可疑…… 青竺叶在南城虽然不多,但是要寻来也不用费太多的功夫,可要在京都这边,想寻到一片就是千难万难了。而他还想过完年后寻了机会就留在京都这边,要是青竺叶喂完,那白象显了原形…… 沈瑞指向沈谦的胳膊顿时软软地垂了下来。他赌不起,万一真的如沈谦所说,他就是欺君之罪,就算他还能找到那卖白象之人也是无济于事。 “你别忘了,我们都沈!我若犯了欺君之罪,与你又有什么好处!”沈瑞气忿忿地坐了下来;他自来行事都是沉稳有度,可每逢对上沈四,却总有意外变故打得他措手不及。 “我如今已封侯立府,你也只是我的兄弟,就算牵连到我,也不过罚我几月俸禄。我要什么好处?”沈谦盯着沈瑞,嘴角虽然泛着笑意,那笑里却是冰冷一片,“你敢假冒我与安妩设计欺骗阿昭,阿昭失忆后你还不放过,又在她面前胡言乱语,你说我要什么好处!” 他声音转厉,阴狠暴戾之气猛然袭来,沈瑞不由悚然而惊,沈四都知道了?! 沈谦其实并没有确切知道,不过他细细推敲之下,自然推测出了沈瑞极有可能是借着他的声音与自己极其相似,与安妩合谋设了骗局,让秦云昭误以为自己应了安妩娶平妻之事。 不然阿昭当初也不会那么神情有异地问自己是否去了茗风茶楼。偏偏自己当时又因为确实在茗风茶楼与安妩见了面,所以担心说出来刺了她的心,又惹得她吃醋,因此含糊了过去;没想到,就是当时这番担心和含糊,反而做实了沈瑞和安妩的计谋。 沈瑞想借此离间他和阿昭的感情,然后趁虚而入,可安妩更是狠毒,却是背着沈瑞另外下了暗手,直接想要了阿昭的命……如果不是沈瑞在其中起了作用,阿昭现在怎么会失忆,怎么会当他只是个陌生人?! 沈谦盯着沈瑞神色变幻的脸,哈哈一声冷笑:“我不要好处,只要解恨就行!” 同为沈家人,又是亲亲的血缘兄弟,他无法对沈瑞直接下杀手,但是并不妨碍他拿捏住沈瑞的把柄,使人暗中抖出,一解胸中之恨! 沈瑞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一点,藏在袖子里的手捏得死紧,声音却低了下来:“父亲年岁已大,要是知道我们兄弟阋墙……” “要是知道我那在人前千好万好的嫡兄千方百计想要挖他庶弟的墙角,觊觎他的弟妹,父亲会怎样?我那嫡母又会怎样?!”沈谦心中一片极寒,他再怒,也不得不顾着两人身为兄弟,同为父亲的儿子这一点,可沈瑞也别想着拿这一点来逼他什么。 沈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文臣最重名声,要是这件事抖出去,沈谦和秦云昭固然会名声受损,而他必是万劫不复!否则,当初母亲也不会出手把那个他酒醉后拉进书房的丫头,以及她身边可能听到只言片语的两大臂膀都一起料理了个干净! 沈瑞身子晃了晃,有些虚弱地跌坐回椅子上,半晌,才沉闷地开了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半晌以后,沈瑞才耷拉着头走出了平南侯府,一上马车,就重重地往后靠去。 余江觑着他的脸色,心里有些惊讶,也不知道三爷和四爷在书房里说了什么,怎么三爷出来以后,像是精气神都被抽尽了一样? “三爷,今天我们还去武尚书那里吗?要是去,小的就先过去投个拜帖……”见沈瑞一直闭着眼疲惫地靠着车榻靠背,余江轻声问了出来。 沈瑞眼皮动了动,却并没有睁开,隔了片刻,才有声无力地吩咐了:“不去了,回府。” 不去了,不用再去活动什么了。他刚才被沈四逼着应下了,等一过完年就回南城去,继续当他的南城布政使,还要给沈四出具加盖他布政司大印的婚书,立书日就写在五月份,就是沈四要了阿昭的那个时间之前。 婚书何时过来,那头会变回原本肤色的“白”象就何时意外而死!当时为什么要立这婚书的原因,也由他具书一封,负责给父亲和母亲解释清楚…… 沈谦刚解决了这件会妨碍秦云昭名声的事,王延就匆匆过来回话了:“侯爷,已经查清楚了,那几个暗中打探你近况的人,是青县县令向晨峰私下派来的;就是以前在兴州,也在秦教头家里蹭过几回饭的那小子。” 向晨峰?自己与他素无交集,他又才是区区一个七品知县,他私下找人打探自己的情况做什么?沈谦眉头一蹙,找了外管事过来问话:“最近护城的青县可有什么动作?” 管事连忙答了:“侯爷的消息得的好快!小的也是才收到消息,青县五云山下发现了温泉,当地的县衙正划了一块块的地要拍卖呢。” “拍卖?”沈谦心头微跳,“怎么个拍卖法?” 管事忍不住先赞叹了一声:“要说这青县县令,也真是个聪明人。他把那片地方规划好了,听说如今连路面都修好了,谁要买了,只管在上面建温泉庄子就成。 而且他现在就放了这风出来,欢迎大家过去看实地,想买的等明年开衙就可以去县衙报名,十天的报名期限截止后,他就把那些温泉地面儿按面积定了底价封了,统一组织买家出价,谁出的价格高,谁就能买到这地,要是出价没有底价高,就算流标……” 这拍卖的手段和流程,沈谦倒是以前听秦云昭说过,她有一些货品就是在海外诸国拍卖得来的。向晨峰什么时候也知道了这个法子? 沈谦沉吟片刻,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急忙唤了王延进来:“王延,马上点人跟我走,去青县!” 王延微微一愣:“侯爷,现在都这时辰了,再等一等,微风那边的消息又该传来了……” 微风奉了沈谦的命令,在丘县至京都一路查访秦云昭的消息,按着规定,不管查没查到,每隔两天就会报一回信回来;今天正是要报信的日子。 沈谦却等不及了。他虽然确定了那条路线,可是要挨个地方细细找来,也是很费时日和精力的,现在骤然得到这条线索,心里莫名就有个声音在喊:阿昭一定在青县,她就在青县! “不用再等了,我们即刻走!”沈谦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多解释什么,随手取下大氅就当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王延连忙边点了一串亲卫的名字,边带了人追了上去。不消半刻,一队人马已经扬扬出城,直奔青县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7章 闹腾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 昨天伙计们把店里里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以后,秦云昭就召拢了大家过来,不仅发了工钱,还把过年的赏钱也发了。一人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两个八钱重的梅花或海棠式的小银锞子,拿在手上精巧可爱,回去送给婆娘儿女最是得趣。 伙计们笑吟吟地给东家说了一箩筐吉祥话儿,又帮着把秦云昭住的内院都除尘打扫了一遍,连春联和窗花儿都贴好了,这才回家过年去了。 邬嬷嬷和二丫两个是买来的人,就在内院里陪秦云昭过年,秦云昭给两个的赏钱又加重一倍,一人四个银锞子。两人磕头谢了恩,兴兴头头地置办起过年的饭菜来。 秦云昭让两人架了油锅子,今儿个先炸丸子和黄雀肉,丸子荤素各炸一盆,黄雀肉并不是黄雀的肉,而是选了上好的猪腰肋肉,先腌一腌,再蘸满调了椒盐、胡椒、料酒的鸡蛋面糊下油锅里炸,出锅时黄澄澄的,因此得名。 这两样炸好了,这天气放不坏,可以一直吃到出了正月去了。想吃的时候架在烤架上烤得滋滋冒油出来,那味道别提多美了。 邬嬷嬷怕秦云昭被溅了油点子烫伤,让她远远站着指挥就行,她和二丫两个手脚麻利,不一时就炸出一盆子底儿的肉丸子。 秦云昭闻着喷香,顾不得烫,拿了一个在嘴边唏唏呵呵地吹凉了些,两口就吃了一个:“不错不错,外香里嫩,盐头也不错,调味也调得好,把肉香衬得足足的。” 二丫要捏丸子下锅,手上不得空,听她说的一套一套的,忍不住地咽口水;邬嬷嬷不由好气又好笑:“娘子,你自个儿吃就吃着,何必还要说这些逗二丫,回头她哈喇子流到油锅里了,我看你还怎么吃得下!” 秦云昭嘻嘻一笑,取了两个已经放温了的肉丸子,一人一个直接塞进了她们嘴里,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到大门被拍得哐哐响,交待了一句“我去看看是谁”,转身就走向甬道去了。 门外却是一派兵荒马乱地闹腾,张氏一脸怒容地甩开向晨峰的手,自己伸手将那大门拍得哐哐响:“秦云昭,你出来!我知道你在屋里!” 向晨峰又急又气,也只能伸手去拽母亲的袖子,却不好强行把她拉开,口中低声而急促地劝着:“娘,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吧,这事跟阿昭无关,你在这里闹像个什么样子?” 张氏一身新衣,袖子被儿子紧紧拽住,甩了两下没甩开,脸上的怒容却是更盛:“我在这里闹像个什么样子?你怎么不看看你做得是个什么样子!” 这五天平安无事地度过,她今天就收了两人庚帖,让春桃备了花红酒礼,拿了新打制的戒指、耳环、镯子和颈圈四样金首饰,带了人往孙府去下小定。 谁知道一大早就出门访友的向晨峰打了个转身又回来了,一回来就发觉了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忠叔说前街那官媒杨妈妈上门后,安人就带了不少礼物和杨妈妈一起出去了。 向晨峰急忙把守在家里的春杏找来一问。张氏这件事是瞒着儿子做的,心想本来儿子的亲事就是由她做主,等下了小定,儿子就更加没有更改的余地了,到时再告诉他也不迟。 春杏见家主变了脸色,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就把前几日合庚帖,今天安人过去下小定的事说了。 向晨峰大吃一惊,连忙带了严佑平赶了过去,张氏这边刚等着杨妈妈说了两句话,那边就报向大人也来了,张氏心头不由一突。 果然向晨峰一来就对张氏说家里有急事,要她赶紧先回去。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又明知道儿子只是来阻挠自己的,张氏哪肯这么走? 向晨峰对着自己的娘不好发作,只好变了脸色发作起杨妈妈来。他是一县父母,杨妈妈是官媒,哪敢跟他拗着做?只得腆了脸勉强笑着打了圆场:“既然大人家中还有事,安人这边等哪天再上门来拜访也是一样的。”自己忙不迭地拔脚先走了。 一见媒人都跑了,今天这事儿是做不成了,张氏顿时气了个倒仰,也顾不得这是在孙府,当着宁太太的面就训斥起儿子来。 娘儿俩话一说搅头,张氏一怒之下口不择言地露了一句:“我正经儿媳妇绝不会是姓秦的那丫头!” 母子俩闹得这么僵,宁太太面上就不大好看,再一听到张氏说出了这句话,趁着这时候正好把那秦娘子的事说个明白。 宁太太当即就板了脸问向张氏:“安人,你今天过来下小定,难不成事先没跟向大人通过气?还有那姓秦的丫头又是怎么一回事,莫非向大人是要向那边提亲?” 张氏正被儿子怄了一肚子气,一见宁太太面上很不好看,生怕这门亲事就这么吹了,那就正是遂了儿子的愿,指不定他回头就要去求取秦云昭了,连忙上前解释: “宁太太,自古这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放心,这事我做主!那个姓秦的丫头,本来是我们一个地方出来的老乡,寡妇失业的,如今见着我家晨峰出息了,变着法子想缠上来,晨峰心肠软,被她哄了两句就说要照顾人家,你不必担心,我……” 她先前还想着等向晨峰成亲后,再把秦云昭母子接进府来认祖归宗,这一下被闹得个措手不及的,竟是连秦云昭的孩子也不想认了,直接就说了她是个怀了遗腹子的寡妇。 向晨峰顿时气怒,他虽然不敢肯定秦云昭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沈谦的,却是不能容忍自己的亲娘咒阿昭没了丈夫,更是气恼母亲当着自己的面,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想先定了这门亲事,再籍着孝道压了自己认下来。 听到张氏这么说话,向晨峰忍不住推开扯住自己相劝的孙大老爷,扑通一声跪到张氏脚边:“娘,你自小教我不可言而无信,娘前些时日是如何跟我说的,儿子犹历历在耳,为何过了几日就全不当数了!” 他这一跪,张氏被逼得心头更怒,张口就说了出来:“我什么时候又言而无信了,我当时难道不是应了你,让她进我向家门就是了。 我不嫌她嫁过人,生过子,不守妇人本分,抛头露面在外面做生意,还念着原来乡亲的情分,答应让她进门做妾就是抬举她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向家怎么会娶再蘸之妇为正妻?” 向晨峰被张氏这番话敲了当头一棒,才知道当初他娘根本就没打算容了他那心思。阿昭本来是沈谦的正妻,尚且说舍就舍下了,怎么可能给他来当妾? 向晨峰不由勃然变色:“娘,儿不许你这般污辱阿昭!” 以前孝顺听话的儿子,现在居然敢跟自己这么重语气地说“不许”!张氏只觉得一股子火气从脚底板滋滋地烧上心头来,抬手就在向晨峰身上拍了两巴掌:“那狐狸精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你这逆子这么维护她!” 向晨峰也知道自己刚才一时情急,语气说重了,不敢躲避,生受了他娘这两下打,只是依旧不肯改口:“娘,你明知道阿昭不是那样的人!” 向晨峰虽然经历过生死之后,心性大为成熟,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他越是维护秦云昭,张氏心里就越生气。 张氏见他还昂着脸口口声声那样说话,顿时气急:“好好好,那我今天就非得锣对锣,鼓对鼓地把她拉出来,好生问问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要这样坏我儿的亲事!”说罢不等向晨峰反应过来,就一股子劲跑出来上了马车,叫车夫直接驶到水街来。 向晨峰见自己没劝住母亲,反而把火烧到秦云昭这边来了,急忙跟着跑了过来劝阻。孙大老爷和宁太太对视一眼,怕事情闹大到不可收拾,也急忙叫了车赶了过来。 原先藏在屏风后偷听的孙慧娴没想到好好一出小定,结果闹成了这样,气得一脸珠泪滚滚,也顾不得失不失仪了,一腔气愤涌上来,也带了丫环出府,往那串串香店子过去了,只不过比宁太太晚到一步。 张氏不顾儿子的劝,气势汹汹地上前将门拍得震天响,秦云昭听着外面还有向晨峰的声音,只觉得奇怪得紧,这娘儿俩个怎么大过年的吵架还吵到自己这边来了?伸手就将大门打开,站了出来:“张安人,向大哥,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她今儿个是呆在屋里不打算出来的,自然也没费神去点什么麻子,画什么胎记了,向晨峰和张氏俱是见过她样子的,倒不觉得怎么样,跟在后面的孙府众人却是大吃了一惊。 宁太太目光直通通地落到秦云昭的脸上,只想把当日打探情况的那小厮好好教训一通。说好满脸麻子呢?丑得不能见人的好大一块胎记呢? 刚拢边近前的孙慧娴也惊呆在原地。她就说向大人怎么会那么曰曰过来流连,原来这秦氏是这么个绝色美人儿!要真让这秦氏进了向府,哪怕是为妾,她再是正妻,只怕阖府里都没有她站的地儿! ps:明天中午,四章连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8章 我的妻子 秦云昭一出来,向晨峰就尴尬万分,他跟张氏说的全是自己私底下的心思,在秦云昭面前却是因为还不到时候,不敢说出一点半点来的。 这么一闹,他的心思怕是明明白白就要被阿昭知晓了,阿昭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这些日子对她都是别有用心,会不会看不起他? 向晨峰连忙横身拦在了母亲和秦云昭之间,先对着秦云昭尴尬笑了笑:“没事,阿昭,你回去吧,没事儿。”又转回身低声劝着张氏:“娘,我们先回去吧,别在外面再闹了……” 已经到了门前,张氏哪里还会容儿子这般和稀泥糊过去?直接拽开向晨峰,恶狠狠地瞪着秦云昭就骂了出来:“你这狐狸精,当初在靠山屯就想勾了我儿子去,现在挺了大肚子都还不忘作祟。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有我活着的一天,就是想作个通房,你都休想进我向家的门!” 辍在宁太太后面的孙慧娴听着张氏这一番骂,只觉得心里痛快,瞧着秦云昭那张容色清妖的娇颜,再想着向晨峰成日里都往这边过来的事,心里又不大稳当了。 这秦氏长了这么一张脸,不进向家的门,不做通房不做妾,指不定正合她意,免得她还要在自己面前立规矩,可放着这么个外室勾着向晨峰的心就绝对不行! 或许自己得求求太太,就这几天,招呼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绑了,远远地卖到外地去才行,外人只当她是羞臊不过,自己收拾东西避走了而已;最好再把她那张脸也划花了…… 一道低沉醇朗却饱含了怒气的声音突然传来:“我倒不知道,我的妻子什么时候会哭着喊着要去当别人的通房了?!” 张氏还要骂出口的话顿时断在了嗓子里,回头一看,一名身披玄色绣金线毛皮大氅的高大男子,大半张脸隐在毛皮围脖里,身后带了一群侍卫,负手在后一步步走近前来。 男子步伐大而有力,转眼间就走近,虽然只露出上半边脸,那双黑黑深深的眼眸中却似乎蕴了一团可怕的火,烁烁跳跃,带着一股血腥的杀戮之气似乎要喷薄而出。 张氏不由骇的退后了一步,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向晨峰却一眼就认出这是谁,连忙上前一步将母亲护到身后,拱手躬身深深行了一礼,刚要开口,沈谦却极为不悦地扫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极寒将他瞬间冻得唇舌胶滞,然后一一扫过围在门前的一众人等,冷笑起来: “这大过年的,诸位不在自己家里置办,却守在沈某妻子门前是什么意思?” 他连续两句话都提到了“妻子”,除了向晨峰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外,张氏和孙府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孙慧娴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这男子言行间极为沉稳威严,显见得是久居上位者,就是不看他人,只看那一身暗青刻银宝相花纹的锦袍,腰间束着一条镶玉的角犀带,就知道此人权势甚重。 偏偏那男子露出的上半张脸线条硬朗有如精雕,阳刚之气扑面而来,可以想见要是露了真容,绝对是个硬汉型的美男。向晨峰这种气质儒雅的人,单放一处也是个引人注目的,站在跟前那男子一比,不用做什么,已经被那男子的强大气场给压制得完败。 秦云昭竟是这人的妻子?那还独身一人跑到青县这里来开什么小店?! 就在孙慧娴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时,孙大老爷已经讪讪地拉了宁太太远远退开了去,他是做过好些年官的,虽然性子呆板,一双眼睛却也看得出来,这男人不是他们孙家能够招惹的。 既然是这男子的妻子,那就是跟向晨峰没有什么关系的了?咳,红杏出墙的不算,那根本不会影响向大人跟自家结亲的事!宁太太想明白了这一层,脚步更是退快了几分。 孙慧娴转身之际,瞥见那男子理也不理杵在一边的向晨峰母子,已转向秦云昭说话:“这几个月可过得开心了?怀着身子也不知道安生点……”语音却是有些奇怪,似乎听着很是温柔,又夹杂了一些她说不出来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孙慧娴却是一时来不及细想,已经被姜嬷嬷偷偷拉着走了。 没想到沈谦不过两个月,就又找到了自己,秦云昭心中郁郁,横睨了他一眼,一时也懒得说话,转身往屋里走,伸手就去关门。 沈谦连忙拿手撑住大门,自己先挤了进去。王延瞧见里面通道狭窄,也就不跟上去了,转身皮笑肉不笑地对向晨峰拱了拱手,哼哼两声:“向小兄弟,久违了。多谢你这些时日看顾我家夫人!” 要不是这小子一肚子心思,作什么不把秦教头在青县的事报给平南侯府知道?向晨峰大半年前才得秦教头救助,又在靖风将军的庇护下才来京当了证人,告响了大皇子一状,之后又是靖风将军记着秦教头的嘱咐,出面借了四皇子殿下的人脉,才给向晨峰安排到青县当县令。 结果却是……还想挖侯爷的墙角不成?王延把“看顾”两字咬得格外重,向晨峰不由一阵难堪。 他虽然没有跟阿昭说过这些心思,却没拦住人,让母亲冲到阿昭门前来一阵胡闹,什么通房,什么向家门都说了出来,还骂了阿昭是狐狸精。 水街这边都是店铺,因为过年所以歇业放假,虽然街面上没有什么人,可也有几户听到动静,贴着门缝儿往外张望的。向晨峰也是懊悔的不行,早知道这样,他绝对不会跟张氏吐露半点心思。 听着王延话里的嘲讽,向晨峰一声不驳,只深深躬身行礼:“是向某的错,向某不该污损了阿昭的名声……” 王延不待他再说,脸色已经变厉:“‘阿昭’不是你能叫的!我念着你也是兴州出来的,又在这里当了个小小县令,才留了面子给你,再不走,是等着我拿拳头好好送送你么!” 张氏唬了一跳,她虽然被沈谦刚才的气势所慑,可听到这名护卫竟然威胁要打她儿子,刚想叫嚷一句“你做什么想打人”,向晨峰已经一手紧紧拉了她:“娘,我们回去。” 张氏见儿子脸色发白,只得由着他拖着自己走了,直等瞧不见那串串香的门首了,才问了出来:“峰哥儿,你老实跟娘说,秦云昭真是那人的妻子?” “是。”向晨峰垂目点了点头。 “那你还想着娶她是什么意思?!”张氏不由竖起了眉毛,瞪着儿子。 “是儿子一时想岔了,以为她已经离了夫家了,所以……”向晨峰不想把秦云昭请自己保密的事说出来,只另外寻了个理由搪塞了。 “那她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你的骨肉?”张氏想起先前那男子说的“怀着身子也不知道安生”的话,已经断定那男子必是早就知道秦云昭就怀了身子的,不然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肚子里揣的是别人的娃? 见儿子不吭声,张氏只瞅着他脸上那神色就明白了:“你这是一门心思想着要娶她,索性拿她肚子做文章来哄我答应吧?” 向晨峰深吸了一口气:“娘,你什么都别再问了!儿子想静一静!”说着竟是急走几步向前去了。 张氏盯着儿子有些佝偻的背影,想起前些时日他求自己等上一阵时间,等他慢慢劝好了秦云昭,再去找媒人的话,张氏不由憋了一口闷气。 什么把持不住强要了秦云昭,什么现在还在生他的气,怕是在等着那边拿到和离书吧!这下好了,和离书没拿来,人家丈夫倒是直接找上门了,看刚才那样子,根本就是个不像想和离的! 倒白害得她先前气急闹了那么一出,现在仔细想想,刚才秦云昭那丫头的表情,根本就不是被她骂得张不开嘴,人家那是愣了一阵,不知道她骂的是什么意思呢! 孙家和向家两家人走了个空,王延带了亲卫们就守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还伸手从外面把那大门给拉紧了。 狭窄的通道里,沈谦双臂撑墙,将秦云昭逼得堵在了墙边,瞧着她气色很好,肚子也已经比两个月前又隆起了很多,又是高兴又是生气,又怕伤着了她,千言万语转过心头,最终才沉沉地从舌尖绽出了一句话:“为什么要跑?” 他虽然小心注意着不会压到秦云昭的肚子,但是以秦云昭现在这带球的身子,想躲开他的壁咚也是件难事。见沈谦逼视着自己问出那句话,秦云昭索性实话实说: “你对我再有海枯石烂都矢志不渝的感情,那也是以前了。现在我看你完全就是个陌生人,换你,你能跟一个陌生人卿卿我我缠缠绵绵的么?” 好家伙,不过两句话,还给用上四个成语了。沈谦一手扯下了围脖,气得笑了起来:“你记不到了,我记得到,我又没有逼你,只是让你安心养着身子,你为什么还要跑?” “要是我生下孩子以后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呢?”当着面,秦云昭可不能说她既不信沈谦,也不信沈瑞,而且又不是原身,不能越俎代疱处理原身的感情,因此只是咬死她看沈谦如陌生人这一条理由。 要是阿昭以后都想不起来……沈谦目光沉了沉,才慢慢开了口:“你以前就喜欢上了我,就是忘记了,也改不了你会嫁给我,做我的妻子的事实,以后我也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ps:马上四连更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89章 亲爹 瞧吧,还说没逼!就这口气,明显自己已经只当他是陌生人了,他却是一口咬定要自己要嫁给他,还非得让自己喜欢上他! 怀孕的人本来就脾气不算很好,秦云昭一口气涌了上来,伸手就想推开沈谦堵在自己前面的胸膛:“凭什么我就要喜欢你?就得呆在你那笼子里等着你来死缠烂打?我不乐意!” 不乐意!自己苦苦搜寻了半年,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每日每夜里想起她就吃不香睡不好,好容易又找到了人,她却说她不乐意!不乐意再喜欢他! 沈谦牢牢撑在墙上不动,低头俯视着毫不示弱与自己对视的秦云昭,眼睛几乎要喷出了火:“你不乐意当我的妻子,你倒乐意去给人家做通房丫头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先前张氏拍门,秦云昭开了门后是看在向晨峰的面子上懒得理会什么,之后听到张氏狂喷了那几句,等她想呛声几句把张氏顶上墙的时候,沈谦又过来接了话茬,所以也用不着她开口了。 这到了沈谦嘴里,怎么就成了乐意去给人家做通房丫头了?! 秦云昭不由冷哼一声:“我乐意做什么,要你来管?!你还不快让开!” 沈谦固然是对她很好,可她并不乐意让他对原身的感情成为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她用了这身体,帮原身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是绝对必须的,可其他的,她现在心里还纠结得要死,哪里就能接受。 沈谦心中既绞痛又愤怒,见秦云昭用力想推开自己,不仅不让,反而双手紧紧握住了她小巧的肩头:“我不让,你休想……” 秦云昭脸色却突然变了,皱了眉头伸手去捧自己的肚子。 沈谦唬了一跳,连忙松了手,揽住了她的腰:“阿昭,你怎么了?我马上叫大夫过来……都怪我不好……” “不用……”秦云昭有些站不稳脚,软软地靠在了沈谦怀里,见他脸色都吓白了,吸了口气解释,“就是刚才一下胎动得厉害。”话音刚落,又是“诶呀”了一声。 沈谦急得不行,见她捧着肚子辛苦,连忙伸手帮她一起托着,手心里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一触,虽然隔着衣服,也明显感觉到似是肚子里那小家伙在动弹。 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觉!沈谦紧张地浑身都僵住了,生怕自己托着秦云昭肚子的手会用力重了,又像被磁石吸引一样,贴在秦云昭隆起的肚子上面不舍得离开。 似乎是感觉到了外面这只手与寻常母亲抚摸他的手不同,肚子里的小家伙明显兴奋起来,隔着肚皮又是重重一下。沈谦感受着掌心下秦云昭的肚皮都被踢得鼓了包,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他在踢我……阿昭,他踢我了……” 这是看着他亲爹来了,所以闹腾得欢?胎动虽然不痛,但是也有些说难受也不是难受的感觉,秦云昭站不住,只得捧了肚子要回房间:“我要去坐一坐……” 不等秦云昭说完,沈谦已经极小心地打横把她抱了起来,扬声吩咐守在门外的王延:“马上把大夫请来,要快!”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抱了秦云昭往院子里走去。 邬嬷嬷和二丫还在厨房里忙着炸丸子,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形。沈谦只一眼就分清了哪间是秦云昭的房间,抱了她放到床上,背后塞了个大迎枕,一摸床上冰冷的,马上起了身要出去:“我让她们给你烫个汤婆子过来。” 秦云昭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不用,我不用躺的,胎动而已,哪天这小家伙不动个七八回?只是刚才他比往常动得厉害些而已……” 话未说完,沈谦已经转回身双手捧住了她的手,面上全是激动之色:“阿昭,是不是因为宝儿知道他爹来了?!” 秦云昭不由噎了一噎;沈谦已经又伸出一只手小心地贴在了她的肚皮上,连头也凑了过去,声音像一片羽毛似的轻柔无比:“宝儿,爹来了,爹来看你了……” 似乎感应到了亲爹爱昵的呼唤,秦云昭肚子里的小家伙更加欢快了起来,不是这里动一下,就是那里鼓个小包,沈谦将两只手都贴了过来,感受着小家伙的动静,先前满面的狠戾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满心里软得几乎要滴出水的温情来。 他的宝儿,他和阿昭的宝儿!沈谦忍不住抬眼向秦云昭看去,却见她已经紧紧蹙了眉头;肚子这样一番大闹腾,她有些心慌气促,不是很舒服。 沈谦立时心疼起来,几乎将嘴唇都快贴到了秦云昭的肚子上:“宝儿,爹知道你今天见到爹了很高兴,可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太闹腾了你娘会不舒服。宝儿乖,等你出来了,爹会一直陪你玩,现在你先休息了好不好……”眸色却是一片忧色关切地看向秦云昭。 腹中的小家伙似乎真的听到了他亲爹的话,手脚都渐渐安静了下来。秦云昭不由瞋目;这男人真是将军出身吗?这糖衣炮弹杀伤力可真大!只可惜不是自己非要矫情,实在是心里总觉得过不去那道坎。 沈谦刚舒了一口气,就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然后是二丫惊疑的声音:“喂,你们是谁,怎么跑进我家里来了?”又高声唤了起来,“娘子?娘子?” 沈谦看了秦云昭一眼,按住了她想起身的肩膀:“我去,你好好躺着。”展开被子帮她盖好了腰腿,这才出了房门,“王延,大夫可请来了?” 二丫刚才一直和邬嬷嬷在厨房忙碌,乍一见娘子的房间里出来个男人,又听到这男人问大夫,这一惊非同小可,脸上几乎快哭出来了:“你是谁?我家娘子怎么了?” 沈谦淡淡瞥了她一眼:“我是你家老爷!” 我家老爷?二丫怔怔愣在了原地,看了看沈谦露出的那一嘴胡子,有些犹豫地问了出来:“你真是我家娘子的爹?” 沈谦一怔,脸色腾地黑了下来,王延死咬紧牙关忍住笑,连忙把身后的老大夫带上前来:“大夫,还请你为我家夫人诊诊脉。” 我家夫人?二丫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不怪她没想到这一层,实在是秦娘子身怀六甲还独身一人打理生意,要不是男人不在,谁家会让一个孕妇如此辛劳? 原来娘子不是没有丈夫,而是先前她丈夫没赶过来啊。二丫欢欢喜喜地跑向厨房,大声喊了起来:“邬嬷嬷,娘子的夫君来了!” 邬嬷嬷正站在油锅前全神贯注地关注着火候,滋啦滋啦地炸黄雀肉,直到二丫跑了进来,才听清她在喊些什么,不由吃了一惊,连忙把手中的铁笊篱转给二丫,伸手在罩衣上揩了揩,急步跑向秦云昭的房间。 一出厨房门,邬嬷嬷就看到了七八个护卫模样的人正守在秦云昭的房门口,看衣着气势,绝对是权贵人家出身,而且身上都带了一股煞气,见厨房里又跑出一人,几双眼睛刀子一样地看过来。 邬嬷嬷顿时打了个寒噤。当首的一名护卫脸上温和地冲她笑了笑:“这位嬷嬷,大夫正在里面给我家夫人诊脉。” 邬嬷嬷不自觉地就跟着他改了称呼:“夫人没事吧?” “没事,劳烦嬷嬷给我们兄弟几个倒几杯热水来喝。”王延听着房间里很是安静,哪会让邬嬷嬷进去打扰,一张口就把她又支使回去了。 房间里,大夫隔着张绢帕子,细细诊了秦云昭的脉数,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被放下来的床帐,转头问向沈谦:“可否把床帐揭开,让老朽给秦娘子看看脸色和舌苔?” 他也是到串串香光顾过好几回的,也不是没见过秦云昭,不明白为什么这会倒弄得像大户人家的内宅一样,讲究大防起来了。 不过这秦娘子身怀六甲有大几个月了,他不敢掉以轻心,诊了脉后还要看看脸色和舌苔才敢定论。 沈谦毫不迟疑地就把床帐给撩开,挂到了金钩上。大夫道了声“得罪”,抬眼看向秦云昭,惊讶地睁大了眼,失口叫了出来:“秦娘子,你脸上的麻子和胎记呢?” 原来阿昭在这里住着,往脸上也弄了伪装,还又是麻子又是胎记的……沈谦轻咳了两声,大夫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言,连忙拉回了心神:“秦娘子脸上可上了胭脂水粉?” “没有。”秦云昭摇摇头,又按大夫的指示伸出舌头给他瞧了瞧,眼光瞥见沈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头不由急跳了两下。 大夫已经出了结论:“秦娘子身体康健,并没有什么问题。刚才胎动频繁,可能是一时情绪激动所致,以后莫大喜大悲,保持心情平和即可。” 沈谦这才放了心,让王延厚赏了大夫封了他的嘴,带了他下去了,自己掩了门坐到了床沿边上,乌黑修长的眉眼深深看向秦云昭。 他高大的身影这么靠近了一坐,秦云昭顿时觉得一片压迫感,忍不住悄悄往床里侧退了退。 沈谦放在腿边的手掌不由捏成了拳,紧了一紧后又放松开来:“阿昭,你身子也这般重了,莫要再跑了可好?” 秦云昭默了默,才抬眼看向沈谦:“你不逼我,我就不会跑。” 沈谦眉心紧紧皱了成一个“川”字,无奈地叹了一声:“那你要我怎么样?我是宝儿的亲爹,你瞧今天宝儿知道我过来有多欢喜,你就这么忍心?” 秦云昭不由咬住了下唇。她是真的疏忽了,她如今是肚子里那小家伙的母亲,可小家伙还有个亲爹在呢,自己凭什么剥夺他享受亲爹关怀的权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0章 出气 沈谦紧紧盯着秦云昭被咬得水润红艳的下唇,眸色明明暗暗,却是一声不出,似在等待着秦云昭的决断。 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轻轻一动,秦云昭想起刚才小家伙和沈谦的互动,心里慢慢软了下来。五六个月的胎儿,是感受得到父母的爱抚和说话的,这也是胎教的一部分,沈谦毕竟是小家伙的亲爹啊。 秦云昭慢慢抬眼看向沈谦:“我就住在青县。”见沈谦脸上的神色黯了下去,咬牙继续说了出来,“你想来,就随时过来看宝儿。 来年三四月份我就要生了,我在五云山下买了块地,打算修个温泉庄子。等要生了,我就去那庄子上住着,那里随时有热水,要洗什么都方便,而且比这边院子要大……” 沈谦眼眸重新又亮了起来,无奈地低声应了:“好,你喜欢住这里就住着。现在京都形势紧张,你身子又重,我也不放心把你带回去。不然在京都边上你还有个大温泉庄子呢…… 我让银沙过来服侍你;让华灵也来一趟,给你好好诊诊脉,再给你留两个身手好的亲卫,你现在身子重了,记着不要再随意动手了……” 男人絮絮叨叨念了一大阵,心情总算因为秦云昭答应他随时可以过来而好了很多。 秦云昭松了口气,又想起了今天的事,不想因为自己让向晨峰受连累:“还有向大哥那里,我来青县后,他有一回来店里吃东西认出了我,是我要他帮我保密,不对别人说的……” 沈谦有些想咬牙:“你倒是关心他!” 秦云昭看了他一眼才答了:“我反正都记不得了,你们哪一个对我都一样,他说我原来对他有恩,我便请他将我的行踪保密。事由在我,自然由我担当,你没必要为着这个去为难他一个外人。” 她的本意,是指她私下跑开这件事,是她和沈谦之间的事,不必牵涉两人之外的人。沈谦听着她说的“外人”两个字,却是眉头都舒展开了,轻哼了一声:“既然你应了我好好呆在这儿不再乱跑了,我还犯得着去为难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么?” 秦云昭这才放下心来。现在她身子一天重似一天,寒冬腊月的,也不想再转一块根据地了,好歹住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以后的事,却是以后再说吧。 如今不用再瞒了,秦云昭就拿了纸笔给秦思源写信报了平安,想了想,把自己现在怀了五六个月身孕的事也说了。 沈谦见状,自己也写了一封,一起封在了信缄里封了火漆,让王延拿了发出去。 邬嬷嬷和二丫已经把调好的几盆荤素丸子和黄雀肉都炸好了,秦云昭让她各端了一盘子进来,其余的请王延等一众亲卫们先坐在厢房里填个肚子。 沈谦不由想起那年在靠山屯秦家过年的情形来,阿昭也是先炸了丸子让他们垫肚子,后来置办了丰盛的年夜饭,等到接年时大家都喝醉了酒,阿昭将他错认成思源,去点了爆竹后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怀里…… “你不吃?”秦云昭有些饿了,连吃了几个肉丸子,又拈起一个时,看到沈谦不动,顺口就问了声,“趁着热,好吃着呢。” 沈谦抓住她的手腕,一口就把她箸头上拈的那只肉丸子咬进了嘴里,见秦云昭瞪了他一眼抽回了手,边吃边慨叹了一声:“是你调的料,真香。”又交待她,“晚饭你吩咐下人们做就行了,自己可别再动手了。” 秦云昭应了一声,见他拈起黄雀肉大口吃得分外香甜,突然胃口更好了很多。 沈谦眼中隐隐泛起笑意,有意无意地问起她在青县这一段的生活来,听到那温泉是秦云昭探出来的,又以荒地价跟向晨峰买了三亩地后,眸色一闪,温和地包揽了下来: “你想修什么样的温泉庄子,把图纸给我,我让人给你办得好好的就是,省得你翻过了年大冷的天还要在外面跑,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呢,冻着了你们娘儿俩怎么办?” 秦云昭觉得是这理,就应了下来。沈谦笑得愈加温柔起来;阿昭要修温泉庄子,向晨峰要拍卖那一大片地,这来来往往的,可得不少接触呢。 阿昭是没那意思,可向晨峰原来就对阿昭有想法,现在估计心里头也是蠢蠢欲动的,不然他那娘也不会跑到阿昭门前来骂人。 他是应了阿昭不会为难向晨峰,可没说不会为难他那不识好歹的老娘,谁叫她居然还乱叫骂!他的阿昭,他的妻子,在那妇人的嘴里,竟成了通房都不如的玩意儿,哼哼,要不出这口气,他心头之怒难消! 见秦云昭叫了邬嬷嬷和二丫两个来安排晚上的饭食,沈谦借口到县城里走走,再买点菜肉回来,带了王延和另两个亲卫就出去了。 张氏和向晨峰回来以后,自知刚才自己一气之下斥骂秦云昭是闹了个大乌龙,问儿子具体的情况,儿子又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闭嘴不言;心里正在七上八下地不安稳,忽然听到春桃来报:“安人,秦娘子的夫君过来了,现在大爷正在前厅里接待他呢。” 张氏心里不由更加忐忑起来,那男子过来做甚么?正在疑神疑鬼的时候,在前厅端茶送水的春杏就过来了:“安人,大爷请您过去会见客人。” 张氏心里突地一跳,连忙叫两个丫环看着自己周身都妥当了,摆出一脸肃穆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出了后院,走进了前厅。 一进前厅,就看到桌案上堆满了各色礼物,儿子坐在下首,那男子却坐在主座椅子上姿态优雅地喝着茶,听到她脚步声过来,却是眼皮子都没有撩一下,半点也无在人家家里是客的想法。 张氏不由眼皮一跳,正要开口,沈谦已经抬头冷冷扫了一眼过来,先开口说了话:“王延,让闲杂人等先退下吧。” 王延立即把严佑平和跟在张氏后面过来的春桃几个毫不客气地“请”了出去,自己把守在门外。 张氏不由脸色难看起来,有些尴尬地在儿子对面落了座。沈谦却慢慢悠悠继续说着:“些许礼物,是本侯感谢向县令这些时日对内子的关照。” 向晨峰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下官不敢,是阿昭……”见沈谦一双俊目已经飞了冰刀子过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是侯夫人先前就对下官有大恩,她来青县,下官还谈不上照应一二,夫人却是为下官探出了温泉,想出了拍卖的好主意,侯爷说起‘关照’二字,实在是让下官惭愧,夫人关照了下官倒是真的。” 他以前在兴州的时候就知自己于秦云昭无望,这一回在青县偶遇阿昭,又得知她因为失忆以及一些不知道的原因,并不想回到原来那些人前,所以才一时心生了奢念。 但是沈谦这回找来,他是看得出来沈谦对阿昭是绝不放手的,两人本就是定了亲的,虽然不知道是何时成的亲,但是沈谦一口一个“内子”,秦云昭肚子里又还怀的有沈谦的骨肉,这点是没有错的。 加上自己母亲那一闹,更让他再也无脸心存那一点私欲,因此向晨峰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沈谦见他拎得清,想起阿昭撇清他不过是个外人的事,心里先前还有的一点不舒服也就散了,却转向张氏肃了一张脸:“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张安人,你无故污蔑内子之事,你说本侯要怎么跟你算?” 沈谦先前自称“本侯”,儿子也称呼他“侯爷”的时候,张氏就惊得呆住了,儿子并没有跟她说过事情的原委,打死她也想不到,秦云昭这样一个父亡母失、行猎出身又成了商户的女子,居然真凭着那一张脸攀上了这侯爷,成了侯夫人! 向晨峰见张氏还呆呆坐着,满脸的不可置信,心内暗叹一声,温声先给自己母亲解释了:“母亲,这位正是以前咱们兴州的都指挥使,如今的平南侯兼中军都督沈侯爷。” “沈侯爷?”张氏机械地重复了一句,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醒过神来,赶紧给沈谦行礼,“不知是侯爷大驾……” 沈谦却一口打断了她的话:“不知,所以就敢恣意污辱本侯的夫人吗?本侯的请封折子已经进上,内子很快就是二品侯夫人,不知张安人可知道以下辱上朝廷命妇,该受何罚?!” 张氏那一个蹲身的福礼没有行完,就腿脚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侯爷……是老妇晕了头,才……请侯爷恕罪……”向晨峰连忙陪着张氏一起跪了下来。 “若是一句晕了头,就能抵脱过去,那还要我大夏律何用?!”敢辱骂阿昭,沈谦才不管对方只是一个老妇,该出的气他一样要出。 向晨峰双手叠起垫在地上,将头深深地抵在上面,整个身子都低伏下来请罪:“侯爷,此事固然是我母亲之错,可她年岁已大,受不得侯爷雷霆之怒。自古父母债,儿女偿,下官愿为我母亲代罪,请侯爷责罚。” 张氏大惊失色,连忙紧紧抱住了伏地磕头的儿子:“峰哥儿,不可!” 见儿子伏在地上不肯抬头,张氏满面惊惶地冲沈谦磕起头来:“侯爷,此事是老妇行事昏聩所致,与我儿无关,侯爷要罚,就罚在老妇身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1章 蓝颜与红颜知己 好一派母慈子孝,要换个文官来,指不定就此感动,放过了张氏也不一定。 可惜沈谦却是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身的,对这一幕半点不为所动,面上却装作不忍地叹息了一声:“虽然向县令事母纯孝,但本侯不追及无辜,只认事主。” 向晨峰如今对阿昭来说,有那么一点蓝颜知己的意味,他应了阿昭不会动向晨峰,就不想惹得阿昭再生气,不过他可没说不能动那向张氏! 向晨峰抬起头又惊又惧地叫了一声:“侯爷!” 他素来只是听闻沈谦铁血凶狠之名,在兴州与沈谦见过的那几面,都是在阿昭家里,沈谦在他印象中是个虽然有些不苟言笑,却肃然知礼的男子。 如今他才知道,要是触了这男人的逆鳞,沈谦怕是根本不会心恤什么体弱老幼的。 向晨峰直视着沈谦冷戾的眼,声音慢慢平静了下来:“侯爷,阿昭独身一人来到青县,是晨峰生了不该有的贪奢之念,才致老母误会。 阿昭对我有救命之恩,却因为我之私念导致被我母亲辱骂,发生今日之事,晨峰已羞愧欲死,晨峰实为不信不义之人。然我母亲失寡多年,辛苦抚恤晨峰长大,晨峰实在不能再做不孝之人,求侯爷饶过我母亲,晨峰愿意以命想抵。” 张氏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沈谦却只勾唇冷冷一笑:“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向晨峰不避不躲地昂然挺身直跪:“如今京都局势诡谲,若下官没有猜错,侯爷与阿昭只是暗中完婚,怕的就是有人会从明面上对付阿昭。 我虽然不知道阿昭失忆是何人所为,但是这一回侯爷找回阿昭,也泰半是不打算让她跟着你回京都去,而是会选择让她继续隐居青县。 晨峰愿在此立誓,若是万一有那一天,只要阿昭在青县一天,我向晨峰就愿意用命护她一天,别人若想要她的命,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否则我向晨峰宁无后嗣!” 张氏猛然停止了哭泣,大张着嘴看着儿子说不出话来,宁无后嗣这话,岂能轻易立誓?! 沈谦乌黑如墨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向晨峰是青县的县令,又是个善于治理事务的,县衙里除了皂班和捕快,兵房还有五十名马步兵,若有急事,得县令的命令,巡检还可以急召丁壮。 一个小县令,居然也有如此眼光和智慧,等局势复杂之时,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哪怕他这里万一有个赶不及,向晨峰确实还可以保底发挥一些作用的。 要是阿昭还是从前之时,沈谦自是不会担心的,可如今阿昭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正是大腹便便不能乱动的时候…… 或许他根本用不上向晨峰,可只要想着能给阿昭多一道心安的守护,沈谦心里就沉吟起来。 一人坐于上首,脚下两人皆跪着,整个前厅里却是诡异地安静起来。半晌,沈谦才慢慢开了口:“看在你儿子发下这毒誓的份上,向张氏,你自行掌嘴二十,今日之事就算揭过!” 向晨峰虽然脸皮臊红,却也知道他再无可求。 阿昭对他本就有救命之恩,今后阿昭若真有事,他必是要回报过去的,天理本该如此;可他还是借着这今后莫须有的回报,腆颜向沈谦求情。 朝廷命妇以下辱上,且是那般难听的话,是可以报与官府,当众杖责四十的!掌嘴二十,与当众杖责四十相比,确实算不得什么了。 张氏此时心中痛悔不迭,因为她一时怒气,害得儿子立下毒誓以命相护秦云昭,什么朝廷局势的她不管也不知道,她知道的是,她儿子这是把命卖给人家了! 早知道峰哥儿会如此,她宁可受罚至死,也不能让儿子去卖这个命啊!张氏木然抬起手掌,猛地往自己脸上扇去,清脆响亮地巴掌声立时回荡在安静的前厅里…… 沈谦看着张氏足足自劈了二十个耳光,这才站起身来:“行了。今天的事,本侯不希望传出去。本侯和内子在青县的事,我也不希望别人听到什么风声!” 向晨峰一边扶着张氏起来,一边低头应了“是”,目送着沈谦开门大步走了出去,看着自己的母亲低声交待了:“娘,关于平南侯的事,你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孙府那边也是。” 张氏木木地点了头。向晨峰亲自打了盆温水来,给张氏净了手脸,又用帕子浸了冷水给她敷脸,瞧着那脸颊不那么红肿了,才轻轻又说了一句:“娘,儿子不想跟孙府结亲。” 张氏猛然睁大了眼:“峰哥儿,你……” 向晨峰嘴角扯出了一丝苦笑:“儿子现在,还不想成亲,等再过几年吧,等我有了中意的姑娘,我再来请娘帮我参详参详。” 他被自己亲娘没跟他通气,就自作主张要去孙家下小定的事给伤了心,何况他还欠着阿昭一条命呢,总得等她平安顺遂以后,他才有心思再想自己的事。 张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慢慢抿紧了嘴唇。算了,儿子为了给她求情,都立下了那等毒誓,还是由着他以后自己选一个吧,也免得成了怨偶…… 沈谦只留下王延在身边,遣了剩下的亲卫回京都给武侯府送了信,称自己师门有事,让他过去一趟,过年也赶不回来;第二天则私下里把刚从皇宫里回药谷的华灵给接了过来。 华灵瞧见秦云昭不认识自己了,反复看了又看,又仔细号了脉,才得了结论:“应该是脑中有淤血,要行针才行。可是现在她身怀有孕,不能行针。” 沈谦微微安了心:“不急这一时,等阿昭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治也是一样的。” 华灵的脸色却有些古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向沈谦:“不过阿昭生产可能会很辛苦。” 沈谦顿时紧张起来;秦云昭也有些不安心了,她是听说古代女人就是过鬼门关的,虽然她一向自诩身体康健,可生孩子这事,谁能说得准呢?万一来个血崩什么的怎么办? 华灵似乎明白秦云昭心里的想法,嘿嘿笑了两声:“血崩什么的,到时有我在,我再提前把药都备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就是……” “就是怎么样?!”沈谦焦灼得心里像一团火在烧,一把拽住了华灵的胳膊。 “师叔,疼疼疼!”华灵“诶哟”叫了一声,不敢再卖关子,一口气说了出来,“就是阿昭肚子里怀的是两个!是双生子!” 沈谦只觉得脑子中嗡地一声响,松开华灵,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秦云昭的肚子:“是两个?是双生子?” 难怪听邬嬷嬷说自己这肚子看着像六七个月的,原来里面是两个小家伙!秦云昭瞧着沈谦呵呵傻笑,伸手想抚上来又不敢抚的样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转向华灵细问:“就是生产时辛苦些吗?我现在要注意些什么,有什么要忌讳的吗?” 沈谦这才被惊醒一般,连忙追问起来:“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阿昭不那么辛苦,生得顺当些?她现在这样,胎儿会不会太大?我听人说……” 华灵一阵头痛,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额角:“师叔,你好婆妈啰嗦!阿昭身体一向很好,她初次生产,生两个自然比别人生一个要费力些,不过到时只要有我在,也不会让她出什么意外的。” 沈谦这才放手罢休,却搓着手自己都不敢靠秦云昭太近,惟恐磕着她哪里,又不敢离得太远,担心她要是有什么自己护不到边。 秦云昭哭笑不得,懒得再理会他,推说自己想吃几样点心和干果,赶了他出去买了;自己则拉着华灵说话:“华灵,明儿就年三十了,你既然来了这一趟,就在我家里一起过年吧。” 虽然不知道两人原来的交情到底如何,可秦云昭没来由的对华灵很有好感,也很信任,因此殷殷相邀。 华灵欣然点头应了:“行啊,你现在不能亲自下厨,就指点你那两个下人做点好吃的上来吧。对了,别忘记让她们做你那个拿手的酱汁烤肉。” 秦云昭不由一滞,这身体的原身,会做的拿手菜竟是跟自己一样? 华灵却已经另外说起了话题:“对了,还有你那个手帕交的闺中蜜友,姚锦云,如今又有了身孕,正住在五云山上的净慈庵里,来时四殿下叮嘱我,我还要去给她号个脉,你一起去吗?” 闺蜜姚锦云?秦云昭正在发愣,华灵瞅着反正沈谦不在,连忙一五一十就把姚锦云借着腹中病胎行险,嫁祸安妩,阻了她请皇帝陛下给她和沈谦赐婚的事说了。 秦云昭不由握紧了拳,心中一片酸酸涩涩,细细问了姚锦云的事,虽然还是记不起来原来自己跟这红颜知己相交的事,却是定了主意:“你什么时候上山去?我跟你一起去。” 等沈谦回来,华灵已经让邬嬷嬷叫来了马车,伪作去进香,正要扶秦云昭上车。 沈谦怒瞪了华灵一眼,认定就是这小子撺掇的,又不敢阻挠秦云昭的行动,只得从屋里头又抱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出来,铺在马车坐榻上;然后扔给车夫一锭银子,让他就在这里等着就是,自己则亲自持鞭当了马车夫。 阿昭马车坠崖那一回,实在是把沈谦弄怕了,虽然五云山净慈庵只在小半山腰,一路道路不险且平,沈谦也是万不能放心的,还是自己陪同才安心。 华灵扶了秦云昭上山坐好,自己坐到她对面,跟她偷偷咬耳朵:“这种被陌生人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感觉如何?” 秦云昭想了想才答:“心虚,总觉得自己像一头养肥待宰的猪。” 华灵不由大笑。 ps:明天中午,跟今天一样四连更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2章 怎么办 五云山不算什么名山,净慈庵就更称不上什么名寺了,山脚边儿的五云寺香火还算可以,净慈庵却是静悄悄隐在小半山腰里,冷清得门可罗雀。 四皇子虞泽弘把姚锦云悄悄儿地“发配”到这里来,自是有用意的。此处人烟不盛,庵主又是他母妃元贵妃的奶嬷嬷,把姚锦云放在这里,比放在别处更让他安心。 虽然清苦寂寥了些,但是衣食是绝对不缺的。姚锦云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奴婢住在净慈庵后面的院落里,进了净慈庵,要从庵堂后院一处偏僻的角门里进去,才到得了她那院子,很不引人注意。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洗翠和浣纱两个大丫头指挥着几个内侍、婆子和小丫头把各种贴了大红窗花,挂了几盏红灯笼,布置得尽量喜气一些。 侧妃一个人独居于此,虽然知道殿下心里是很重她的,但是到底还是孤伶寂寞了些。侧妃虽然脸上淡淡儿的不说什么,可下人们却是识趣的,所以直往热闹里去布置。 姚锦云斜倚在窗边梨花榻的大迎枕上,听着外面几人欢喜的声音,放下手中的史书将窗户推得开了些,看着两个婆子拿着大木叉子,抖抖索索地努力想把两只大红灯笼挂在院墙的门檐下,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想起当初自己和阿昭在抱福岩挂铃铛的情形来。 院门却恰被拍响,婆子开了门,与外面来通报的一个比丘尼说了几句,连忙转身报给了大丫环洗翠。洗翠脸上一喜,小步急走进屋里来:“主子,殿下请了华神医过来给你诊平安脉了。” 这种时刻,四殿下虞泽弘是不可能离京过来的,洗翠还一直担心主子会伤怀,但是殿下能请了华神医过来诊平安脉,就是表明心里头一直记挂着主子呢。 姚锦云眉眼也舒展了几分:“快快请他进来!”唤了浣纱进来赶紧帮自己收拾装束。 浣纱才给姚锦云抿紧了鬓发,戴了一朵珍珠攒花压鬓,洗翠却火烧尾巴似的撩了帘子小跑进来:“主子!秦姑娘也来了!” 秦姑娘?姚锦云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阿昭来了?!”洗翠和浣纱慌得连忙要扶住她,姚锦云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提步就往正厅急走。 正厅里对坐了三个人,姚锦云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沈谦下首的秦云昭,上身玫红绣银线折枝梅的袄子,衬得她脸色粉润,下身一条重粉的八幅百蝶裙,腹部处却高高隆起。 姚锦云不由又惊又喜:“阿昭!你什么时候怀了身子的,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给我报封信来!” 她一进来,秦云昭就站起身迎了上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细细往她脸上看着,又上下打量了她好几回,微笑着唤了一声:“锦云!”这一声唤出,不知为何心绪骤然翻滚,眼睛已经是突然一润。 姚锦云的眼睛也立时湿润起来,又怨又喜:“你这家伙,去哪里去了这么久,先前还知道来几封书信,后来竟是信也不来了,你何时成的亲我都不知道,添妆礼都没送呢,难不成平南侯还把你偷偷藏起来了么!” 沈谦无故中枪,尴尬地撇开头去。 她倒不是被藏起来了,而是自个儿跑了。秦云昭脸上微赧,连忙解释:“不是的,是发生了些事,你先坐下来,让华灵给你诊诊脉,我们再慢慢说话。” 姚锦云这才跟沈谦和华灵两人见了礼,伸了手出来,请华灵诊脉。她现在有三个多月的身子,小腹微突,不过冬装厚重,不注意看也看不出来。 秦云昭是已经从华灵嘴里知道姚锦云又怀了身子的,仔细听着华灵诊完脉后说的话,知道一切平安,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华灵见她紧张,笑了起来:“阿昭,你说奇怪不奇怪,姚侧妃这脉像我瞧着也有点像怀了双生子呢。” “真的?”秦云昭不由睁大了眼。 姚锦云却听出了那个“也”字,开心问了出来:“阿昭,你怀的是双生子?!” 秦云昭连忙点头:“是啊,今天华灵才给我诊的。”又转向华灵确认,“你昨天是不是赶路累了?今天没诊滑手吧,真的我和锦云怀的都是双生子?” 华灵听她质疑,鼻孔差点没喷出粗气:“你的我绝对没诊错,姚侧妃这里虽然月份还小,我也有八、九成把握才会这么说的!” 还不等秦云昭说话,沈谦已经皱了眉头:“你冲阿昭那么粗声大气作什么,吓着了她怎么办?” “天上炸雷都不会吓着她,我说句话会吓着她?!”华灵佯装气哼哼站起身来,“得,师叔你就知道欺压我,我去外面走走,不在这里碍你眼了!” 华灵一赶过来,就被沈谦拉着给秦云昭诊脉,并没有机会跟沈谦单独说话。他这么一走,沈谦也知道几分意思,清咳了一声,看向秦云昭和姚锦云两个:“你们两个聊,我去看看那小子别惹事。” 怎么办,他总是待她这么好……秦云昭心绪摇摇,目送沈谦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处,才收回了视线。姚锦云已经笑着打趣了:“不过这么一小会儿,阿昭你就舍不得了?” 秦云昭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锦云,其实我失忆了……” “原来上回拼给我一篮子红橘的秦娘子就是你啊!”姚锦云静静听完秦云昭简单说的这一段经历,呵呵一笑,“这就叫有缘天定! 阿昭,你也不用担心以后怎么办,你说你刚才一见我就打心底里亲近,说明你以后极有可能会恢复回来的。而且我瞧着平南侯是只会把你捧到掌心里去的,等生了孩子,你再请华神医来医治也不迟。” 秦云昭应了,又和姚锦云聊了一大阵,两个人都身子不便,不好互相来往,而且也怕招了人眼,秦云昭就定了到时会让二丫时常来净慈庵上香,借着这名义互相通信递物;看着天色不早了,姚锦云这才肯放了秦云昭走。 沈谦已经套好了车等在外面,却没放脚凳,见秦云昭出来,直接伸手抱了她上车,华灵嘀咕了一句“当着我的面秀恩爱啊”,也跟着钻进了马车。沈谦瞧着里面都坐稳当了,这才一扬鞭子驾车下山。 马车内,秦云昭安静地坐着,回想着刚才姚锦云跟她谈起的两人以前的交往,竟模模糊糊觉得似乎有一点点印象,可是,按说原身跟沈谦相处的时间更多,为什么除了偶尔想起的某个场景,其余就基本没什么印象了呢? 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华灵,秦云昭决定试着问一问:“华灵,你听说过失魂吗?” 华灵只当她是因为失忆,所以和姚锦云聊起来的一些怪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随口答了:“知道。” 秦云昭眼睛不由一亮:“你知道?失魂症是怎么样的?” “好好的人,一下子变傻了,那就是失了魂了,还有小孩子受了惊吓,也是要喊魂回来。就是这样。”华灵先还说得百无聊赖,见秦云昭边听着这话脸色边不好起来,忍不住来了精神。 “阿昭,你不会是觉得你失了魂吧?来来来,跟我说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就是记不到原来的事,还是有别的感觉?万一我治不好,还可以考虑是不是请个高僧来给你招招魂啊。” 见他伸长脖子看过来,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秦云昭却没了心思,只瞪了他一眼:“想把我当实验品?你倒想得美,小心我揍得你脑袋变猪头!” “都失忆了还是这么凶性不改啊。”华灵讪讪地缩回身子,哼叽了两声,“你绝对就是个天性暴戾的,啥都记不到了,还记得到‘小心我揍得你脑袋变猪头’这句话,还说得半个字不差!” 秦云昭不想把自己芯子里换了魂的事透出来,她不能冒这个风险,听到华灵嘀咕的话,一下子却又痴愣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原身在她这身体里留了些残意识,让她会有些记忆片断,或者是对自己亲人朋友发自心底的亲近之情,可是,这句揍成猪头的话却实实在在是自己还是特种兵时,喜欢对队员说的口头禅。 原身,怎么也会说这句话呢?还真的跟华灵说的一样,一字不差!难道她一直就是她,不过是前世今生而已?所以她和她会做的拿手菜也是一样的,会说的口头禅也是一样?!秦云昭有些糊涂了,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似的理不清头绪。 等到回了家,沈谦敏锐地感觉出她情绪不对劲,端了一盆温水过来给她净脸后,守着她就问了出来:“阿昭,你今天怎么了?我瞧着你从净慈庵回来后就有很重的心思。” 这种她到底是不是她的心思,怎么能说给别人听?秦云昭一口就否认了:“没有。” 沈谦对这身体太好了,而她纠结来纠结去,就是过不了自己道德心那道坎,她无法安享这份好! 她不肯说,沈谦也没办法逼问出来,只得叹了一口气:“阿昭,哪怕你忘记了我,我们再重新开始一次又如何?你为什么总是想拒绝我,想离我远远的?” 秦云昭募然怔住,心底毫无征兆地涌出一种巨大的悲哀,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哀绝如心正寸寸成灰,是她的声音在轻喃:沈谦,我爱惨了你,怎么办? 一滴眼泪突然坠了下来,秦云昭喃喃如梦讫语:“沈谦,我要是爱上你了,该怎么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3章 直接办 沈谦身子僵直地站在那里,哪怕藏在袖子中的手掌已经紧握成拳,也无法抑制地轻轻颤抖起来;记忆如昨日,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温热的水中,他与她紧紧交缠,抵死缠绵,她狠狠咬破了他的肩头,却被他凶狠的撞击送上了极致之顶,如烟花刹那绚丽艳糜,她无力地伏在他的肩头,情语喃喃,却让他之后每每想起,都痛彻心肺。 “沈谦,我爱惨了你,怎么办…怎么办……” 阿昭曾经爱惨了他,却因为误会,满怀伤痛想悄然离绝。如今她再是记不起来,却也在心里始终存了这样的意识么?她在害怕,害怕会再爱上他,害怕会再受伤害,所以只想着拒绝,只想着避开…… 秦云昭蓦然回神,有些尴尬地背过身去拭泪,身后有强而有力的双臂伸出,将她拢紧在温热宽厚的怀里。 “阿昭…阿昭……”沈谦从背后拥着秦云昭,细细啮吻着她的耳垂和侧颈,一声声带了慨叹的呼唤似从最深的心底发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负你的…我再不会让你受伤害了,你别推开我可好……” 有湿意一滴滴落了下来,沁进了她玫红色的衣领前襟,点出小小几团深色,男人刚刚才刮过的胡茬刺刺地扎在她白皙柔嫩的颈侧,不仅刮起了一片红,更将那种奇异的麻、酥骨的痒一点点浸进了她的心里。 这种感觉似熟悉,又似陌生,让秦云昭颤栗得站不住脚,开口想喝止他,一声“沈谦”唤出,声音却是柔媚入骨。 秦云昭心惊地紧抿住双唇,身子却被沈谦骤然拨转过来,一条热呼呼的大舌头反复舔吻上她的双唇,最终从唇缝中挤入,刮擦过她口中的每一处,勾了她的舌头缠吮了过去。 “阿昭……”沈谦发出了一声甜蜜的喟叹,拇指轻轻揩过秦云昭唇角边的津痕,然后伸掌探入衣襟,牢牢罩住了她胸前的丰软。 秦云昭在心里叫着要推开,可这怀了身孕的身子竟极其敏感,轻颤着软软地倚在了沈谦怀里,由着他火烫的大掌揉弄着自己,刚被眼泪冲洗过的杏眸又黑又亮,氤氲起迷蒙的雾气,一下子就将沈谦的心神搅缠了进去。 “阿昭,阿昭……” 男人一声声的昵语骤然火热起来。秦云昭脑子昏昏沉沉地发蒙,慌乱地伸手想推开紧挨着自己的那一大块人形火炭:“沈谦,你别这样,小心伤了孩子……” “阿昭,孩子不会有事的,别怕,我不会的,我就想好好抱抱你……”沈谦一边词不达意地安慰着,一边伸手将秦云昭抱到了床上。 床帐被一只长臂撩下,刹那遮住一榻春光,玫红的襦袄,重粉的袄裙,都被胡乱地堆在床尾,锦被下男人从后小心抱着女人,在蝴蝶骨上印下狂乱的吻,打断了她娇糯中又带了丝愠怒的唤声:“沈谦,你这…骗子……” “阿昭,我没骗你,不会伤到孩子的,真的不会……”他在第一次找到阿昭时就偷偷问过医官的,只要动作不剧烈,是可以的……他并不重谷欠,可是唯独有了阿昭后,却是心心念念地只想着与她缠绵。 男人的手不敢碰到她的腰腹,却紧紧揉住了她胸前的两团,火热而坚硬的硕大,肆无忌惮地抵蹭着女人丰弹的臀缝,一下又一下地磨着,前端已经沾上了她幽密之处的蜜渍,那种润滑更让人疯狂…… “阿昭,我想进去……怎么办,我想进去,想得快疯了……”这么多个曰曰夜夜的思念,在这一刻只有占有才能让男人心安。 沈谦就是个大骗子、大混蛋!秦云昭紧紧咬住的下唇,终于因为下处被缓慢而紧实的探入而松开,一声声细碎的轻泣从唇齿间溢了出来,有如这世上最厉害的情药,催动着身后的男人想大力奋进,又不得不拼命收敛。 原来慢到极致,也一样会让人发狂……沈谦臂上的肌肉虬起,额上的汗水一滴滴溅落到女人被吻满红痕的肌肤上,他强健的麦色,与她的柔软白嫩紧紧缠在一处,一眼望去,让人目眩。 “阿昭,乖阿昭……”男人实在忍受不住,稍稍加快了些,秦云昭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声轻唤伴随着骤然放声的口申吟,含混不清地从唇齿间吐出:“沈四叔……不要……” 苦苦忍耐着无尽磨人的紧吮和急缩的男人,终于再也忍不住,在媚到他心尖儿里的那一声“沈四叔”中,紧紧抵在她蜜谷的深处释放了出来,却还不肯抽身而出,而是俯下身去,轻轻搂着她,一点一点亲吻着爱抚着女人的肩背: “阿昭,你刚才叫我了,你是记得我的对不对?阿昭,你是爱着我的,一直都爱着我的是不是?阿昭,我开心极了,我开心得死都值了……” 腿间还有不舒服的粘腻,情事过后,男人絮絮的昵语和温柔的爱抚却让秦云昭觉得温暖、安全,让她不知不觉就放松了身心,任倦意扬扬浮起。 再睁眼,秦云昭只看到了一片静谧的黑,略微动了动,身上清清爽爽,想是已经有人帮她清洗了身子。秦云昭想起刚才的情事,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一样,一时让她辨不清是梦还是真,只余心头一片怔忡。 黑暗中脑后却传来了沈谦低低的欢喜的声音:“阿昭,你醒了,饿了吗?” 秦云昭惊得一下转了身子过来,沈谦被唬了一跳,连忙将手搭在她腰身帮了她一把:“你慢点,小心孩子!” 这会儿说小心孩子,刚才又是谁那般狂浪?秦云昭恨恨地哼了一声,想也不想的,伸手就摸上沈谦的腰身,拧着腰肋的软肉狠掐了一把。 沈谦咝了一声,却靠近了几分过来,声音已经带了些小意的讨好:“刚才是我不好,你心里要有气,就再掐几把,别气着自个儿就好。” 秦云昭却收了手,转而去推他的胸膛:“走开,谁让你睡这儿的!” 这回沈谦没再让,直接捉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在黑暗中低头就精准地吮住了她的樱唇,一手从她颈下绕过,温柔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这样的姿势既亲密,又让秦云昭挣扎不出大动作,沈谦瞧着她胸口起伏时已微微挨触到自己胸膛,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长吻,轻轻在她眉眼间啄吻着:“阿昭,你心里还是爱着我是不是?” 此时的沈谦,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急于向大人讨着糖果吃,秦云昭本想偏不顺着他的意思,转念想起刚才两人的情浓,又觉得自己再要否认未免太过矫情。 或许是这身体难忘旧情,或许是她的道德心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顽强,情事是增强男女感情最好的黏合剂,这一场情事过后,秦云昭无法再如原来一样逃避开。 耳畔听着沈谦的殷殷相询,秦云昭将头埋在了沈谦的胸前,终是声音闷闷地答了:“是,秦云昭,爱沈谦。” 这一刻,她心头升起的嫉妒,已然掩过了先前涌出的一丝内疚。秦云昭,是爱着沈谦的,从她身体的反应,从她情迷时的昵语,她都刻骨清楚。 可她是云昭,无意魂入异世,成为替代品的云昭,从没爱过,却被这男人的真心感动,对他动了情。她身心沉陷,却是可耻地享用着沈谦对秦云昭的爱…… 她不想放手了怎么办?如果有一天,真正的秦云昭的魂魄回来了,又怎么办?可她和原身的那几样巧合,又让秦云昭心里升了一丝侥幸,也许从来就是自己这一个,没有另外一个她,真的只是自己失忆了呢? 虽然秦云昭说的不是“我爱你”,而是说的两人的名字,听起来有些怪异,可沈谦已经欣喜地几乎想跳起来:“阿昭,真好!阿昭,你放心,婚书的事我都处理妥当了,不会让你名声有损,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妻……” 秦云昭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那双在微光中眸色闪闪的眼睛:“可我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就记不起来以前两人的情,可沈谦已经满足了:“没事的,阿昭,只要你心里有我,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无所谓的。” 秦云昭轻声应了,伸手又去推他:“我饿了。” 沈谦连忙起身点灯:“我让邬嬷嬷把饭菜都热在锅里了,灶下一直没熄火,你再躺会儿,我去帮你端来。”嘴里说着,手中已经将她的袄子取到床头来,这才穿好自个儿的衣服,出门拾掇去了。 难得阿昭肯跟他这般相处,沈谦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在厨房里取了搁盘,一样样端了饭菜出来,刚一转身,就看到华灵似笑非笑地倚在厨房门口:“师叔,你可真行啊!” 去五云山之前阿昭还觉得师叔是个陌生人,这从五云山回来以后,师叔这陌生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就哄了阿昭又上了床。 沈谦耳朵微红。秦云昭倦极睡去后,他来厨房提了水进去,是几个人都看着的,邬嬷嬷和二丫是不敢出声,王延是根本不会出声,只会叫好,只有这个师侄,当时没顾上说什么,现在逮着他又出来了,必是要调侃一通了。 华灵果然啧啧了两声:“师叔您老也会脸红啊?” 沈谦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小子……有时间在这里嫉妒你师叔夫妻甜蜜,不如自个儿找个去!” 他怕耽搁久了饭菜会冷,说完这句就要走,华灵连忙从门口让开,难掩关心地又扔了一句出来:“阿昭怀的是双生子,虽然这时候坐胎稳了也可以…嗯…师叔你也要悠着点,别让她出了意外。” 沈谦重重地点了头:“我知道,只此一次!以后,咳,等阿昭生了孩子以后再说。” 他先前一时情难自已,虽然紧压着自己要克制,过后还是有些后怕的,生恐自己伤着了阿昭和孩子,将阿昭抱进浴桶里清洗的时候,还抚着她的肚皮说了一阵话,直到小家伙们踢了他几脚,这才放下了心。 现在阿昭已经承认了两人的感情,他一颗心已经落回了肚子里,肉在那里,还明晃晃打了他的标记,早知晚吃都是他的,也不用急于这一时了。 话说回来,早知道会这样,他还真该直接就把阿昭办了的……害得他揪心揪肺了这么些日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4章 巧遇 华灵第二天就回去了,沈谦继续留了下来。 这一个年,沈谦过得格外快活和满足。身为这家的“老爷”,自然是跟夫人一起双宿双飞了,哪怕晚上不能再办什么,只要怀中搂着阿昭,他已经满足之极。 只可惜时光太短暂,他有了平南侯的爵位,身上还领着中军都督的实职,不能在外滞留太久,过了大年初一,是务必要走的了。 短短两天,沈谦不仅安排了人手帮秦云昭负责修建那温泉庄子,还细细给她解说了如今京都的形势。 华灵偷偷给他说过,皇上如今虽然缓过了危险,却心疾已无治,要是哪天一个不慎,很有可能就会…… 这个时候,沈谦是绝对不想让秦云昭露出形迹,暴露在政敌面前的,就是自己以后要来探阿昭,也是要匿了形迹再过来才行。 两情若在久长时,不争朝暮,何况秦云昭总还是有些心虚,听说沈谦不能常来,虽然有些不舍,却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说到底,她现在还是抱着一种鸵鸟心态的。 初二一大早,沈谦就要启程回京都了,本来想让秦云昭继续睡着,可他一坐起身,秦云昭跟着也醒了,起身着衣说要去送他。 沈谦见劝不了,也就由着她了,心里却是比喝了蜜还甜;能跟阿昭多呆一刻,对他都是倍感珍惜的。 一出大门,沈谦依旧用大毛围脖遮了半边脸,弃马不骑,扶着秦云昭一起上了那辆雇来的马车,一直到城外的折柳亭边,沈谦才从车里钻了出来:“阿昭,外面风刀子厉害,你别出来了,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秦云昭撩开车帘子,趴在车窗上看着他,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因着刚才两人的亲热,还有晕红未褪,眼波微转间已然流媚:“那你一路小心。” 沈谦看得心旌神摇,猛然醒过神来左右看了看,瞪了几眼往这边看的几名男子,凑近了车窗叮嘱:“回去,记着把你那麻子和胎记都点上,不许让别人再看到你的脸!” 这臭男人,给点颜色还开起染料铺子来了!秦云昭狠狠白了他一眼,将车帘子甩了下来,让车夫驶回了城去。 沈谦驻马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才微微笑着,招呼了王延一声,扬鞭策马,往京都飞驰而去。 直到马蹄扬起的浮尘落上,另一边一辆马车的帘子才轻轻一动,严实地落了下来。马车里的孙慧娴坐正了身子,若有所思。 前些时日张氏在那秦娘子门前刚闹出来,就冒了个秦娘子的夫君出来,是真的只是个乌龙,还是秦娘子还暗中跟向晨峰有一腿呢? 今日巧遇,瞧着这气势飞扬的男子是往京都去的,莫不是京中哪家权贵把秦娘子养作了外室?可即使是外室,京都那么大,养在跟前岂不更便宜些? 可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段姻缘却是被破坏了。那张氏过后送了礼过来赔罪,说是当日想下小定不谐,她请了高人来算了,高人说向大人现在不宜婚娶,不然妨家宅、碍仕途。 什么高人,左不过是那娘儿俩闹掰了,向晨峰坚持不肯娶自己,当娘的碍不过,只得过来赔礼还了庚帖,趁着还没下定,把这事就这么做罢了。 灭门令尹,破家县令。向家虽然有一点理亏,但是向晨峰是青县父母,大伯父大伯母还要在青县过活的,自然是不能把人得罪死了,加上张氏又放低了姿态,还给出了那么个糊人耳朵的理由,两边就把这件事给揭过了。 合着她孙七娘的婚事只如一桩闹剧一样! 孙慧娴慢慢握紧了拳头,掌心里掐出了深深的月牙痕迹。大伯母也知道亏了她,这才托了关系,借着给京都那位族亲爷爷送年礼拜年的机会,把自己给捎上,想让自己在那边住上一段,散散心,如果有可能,再让那边的族奶奶给自己在京都说上一门亲事。 瞧着吧,等她要是知道了那声称是秦娘子夫君的男人是谁,定要想个法子把那男人在外面金屋藏娇的事告诉他正室。 秦娘子还想仗着她那张娇滴滴的脸在外一个两个的勾男人?到时只怕不是被划花了脸,就是被拉去卖到那下贱地方去! 孙慧娴将手中的绢帕子几乎拧成了麻花,似乎那不是手绢,而是秦云昭的脸一般,心里这才好受了点。 秦云昭的马车已经回了城,再驶一条街就到家了,打横里却突然冲出另一辆马车来,驾车的马明显受了惊,车上的车夫又不见了踪影,眼看着直接就要对着秦云昭的马车撞上来。 秦云昭这边的车夫躲避不及,吓得紧拽住缰绳愣在了原地,幸好随车还跟着沈谦之前留下来的一名亲卫田兴,原来也跟着秦云昭练过功夫的,紧急飞奔迎上,翻跃到那惊马的马背,辔头急提,带着那马车斜刺里擦了过去,又跑了一段路才勒住了马。 马车里的人见惊马终于被拉住了,忍着余惊跳下车来跟田兴行礼拜谢,又为着惊着了田兴护卫的主子,一家三口连忙赶到秦云昭的马车前来赔罪。 秦云昭刚才在车里只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叫喊,马车被紧急勒在原地时她立时就揭开了车帘子,看到田兴那一手,忍不住也是一阵后怕。 见田兴带了那边一家三口过来,看样子似要过来说话,秦云昭让车夫放了脚凳先站了下来,注目看去,却发现是熟人;正是当初从阿坝村与她一起出来同程的奚家母子三人。 奚怀钰眼尖,一眼瞧见立在马车旁的那女子有些眼熟,几步走近了,高兴地叫了起来:“云昭姐,你怎么在这里?!” 秦云昭半路被她夫君寻了去,章氏和两个儿女都只当她去了京都,没想到今天过来走亲戚,会在青县与秦云昭再遇上。 秦云昭原来因为偷跑,所以也不敢给奚怀钰去信,这回巧遇,自是开心,连忙给章氏见了礼,先从荷包里摸出了四个笔绽如意花式的小银锞子,给奚怀钰和奚怀晟姐弟两个做压岁钱,然后才答了:“我现在就住在这青县,你们不是在护城吗?今天不是才大年初二吗,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章氏刚说了一句“我们是跟着孩子舅公他们过来走亲戚的”,街头就急匆匆地又赶了两辆马车过来,正是章氏的舅舅,在护城任录事参军的杜允安一家子。 先前有小儿顽皮,往街面上扔了一个大爆竹,刚好惊了拉着章氏一家马车的马,马车夫当时就被惊马一蹶蹄子给掀了下来。 杜允安瞧着马车气势汹汹地直冲出去,心里已经直叫了声苦,怕那娘儿三个这一趟来得不好,要遇上一回凶厄了,那边叫那马车夫擒了那小儿不放,这边急匆匆地赶了上来。 一见三人好好地站在那里,就连马车也被田兴拉了回来,没撞着人也没伤了自己,杜允安顿时一颗心落回了肚子。听到章氏上前把缘由说了,杜允安连忙再三感谢。 田兴是为了保护秦云昭才出的手,哪里在意他们这几声感谢,何况瞧着又是夫人的熟人,因此回了一礼就退到一边去了。 秦云昭忙说了自己的地址,邀请章氏一家走完亲戚后,若是得空就来坐坐。 章氏犹疑未答,杜允安已经发了话:“既然是你故人,你们到时过去拜访拜访也无妨,横竖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宿的,时间倒是充裕。” 章氏连忙应了,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 秦云昭瞧在眼里,心里有些感慨,章氏附亲戚而居,怕是有诸多不便和顾忌吧。 两边人正要告别而行,谁知后面又吵闹了过来,原来马车夫虽然擒着了那小儿,可小儿的亲眷也找了出来,两下扯皮都不肯放手,马车夫连忙拉着那哭哭啼啼的小儿往家主这边跑来。 杜允安瞧着那家大人歪搅蛮缠,年节里大好的喜气都被闹了个精光,忍不住沉了脸:“既然跟你们攀扯不清,那我们且寻到县衙上去说!” 县衙虽然休了年沐,可是总还是寻得到几个能断事的人的,杜允安又是护城的录事参军,虽然品阶不高,只是从六品,但是青县是护城的辖县,青县向县令也不过是七品,听说又不是本地人,也不会去远了,他去寻上门,这点面子谅这向县令也不会不给。 杜允安当即就叫人拿了自己的帖子,要拖了那家人一起上县衙去评理。 那家人恰是另一条街上的商户,跟秦云昭打过照面的,那妇人眼珠一转,就往秦云昭这边扑来:“秦娘子,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你来说说,这小孩子不过是不知事而已,大人怎么能这般小气地揪着不放呢?再说那马车上的人不是没事嘛!” 这是想仗着大家是街坊,让她也出个声来抵着这外来的人了?秦云昭眉头一皱,退后一步避开了那妇人想拉住自己袖子的手,刚要开口,身后已经传来了一句问话:“这是怎么了?” 不等秦云昭回头,向晨峰已经携着刘师爷走近前来,沉了脸看向那妇人:“怎么回事?”脚下有意无意的,恰好将那妇人跟秦云昭隔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5章 请掌柜 那妇人不认识向晨峰,她的当家男人却是认识的,连忙躬身行了礼:“向大人。”才支支吾吾地想说话,一边杜允安已经先开了声:“向大人来得刚好,某正要去县衙请向大人决断此事。” 向晨峰是见过杜允安的,杜允安是护城录事参军,向晨峰不仅拜码头拜到过,而且因为公务,两人在文书上也打了不少交道。见了这情形,向晨峰眼眸微闪,先拱手恭敬揖了一礼:“原来是杜参军。” 听闻这一位也是官身,看着向大人这礼,似乎这位官儿还比向大人要大些,那小儿的父母心底已经有些发了虚。 更兼这件事本来就是小儿教养无状才惹的祸,所幸未出大事,向晨峰三言两语说了事理以后,很快就判了下来,让那商户向杜允安这边赔礼道歉,再出五十两银钱送给章氏一家三口压惊,另外勒令其务必管教好小儿,不得惊民扰事,否则责罚加重。 大年节下的,大家也不想闹出不好看来,五十两银子虽然尽够此处乡下人家两年的用度了,但是对商户来说,还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舍钱折灾,出点子血把这事儿了结了,总比被两个当官的惦记在心里要好。 商户咬着牙从荷包里取了银票出来,又低头赔了礼道了歉,连忙转身飞也似的去了,远远地还可以看到小儿被那妇人拧了耳朵,一路斥骂了回去。 杜允安等着要走亲戚,见事情结得圆满,谢过了向晨峰,约了年后在护城再见,也上了车走了。 向晨峰这才走近秦云昭,低声问了出来:“阿昭,刚才没吓着你罢?” 守在一旁的田兴突然咳了一声,秦云昭脸色微红,这田兴当初在兴州的时候,她也是训练过他一段时间,可这会儿岔了这一声咳,秦云昭猛然想起沈谦那天吃的飞醋,一下子就有些尴尬起来。 见向晨峰脸色有些憔悴,秦云昭摇了摇头:“我没事,有田兴在这儿护卫呢。”略寒暄了几句,上车回去了。 沈谦虽然没说,但是她已经私底下偷偷从王延那里打听到,沈谦一来的那天,说是出去买肉菜,其实是上门找向张氏帮她出气去了。 秦云昭虽然不知道沈谦是怎么帮她出的气,但是现在面对向张氏的儿子向晨峰,饶是平常交道打得不错,现在跟他说话也有些不大自在。 向晨峰立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了,才慢慢收回了视线,看向候在一边的刘师爷,两人又继续谈起刚才的话题来。 秦云昭回家后刚吃过晚饭,章氏就带了奚怀钰和奚怀晟过来拜访,虽然这时间段不太对,可是要不是这时候来,明天又没有时间了;而且原来一起在阿坝村的时候,这个时间还正是串门的时候。 见秦云昭果然不以为异,章氏心怀又放开了些,秦云昭让二丫取了店里的一些家什来,让她烤几样串串香送上来当夜宵吃。 奚怀钰和奚怀晟两个吃到味道很好,赞不绝口,听到是秦云昭撑起的这家店子,奚怀钰不由睁大了眼睛:“云昭姐,你好厉害,在哪儿都能做起家业!” 云昭姐在阿坝村可以打猎维生,在这里可以开食肆过小日子,全然的财务自主自由啊,不像自己家里…… 奚怀钰的眼神有些黯淡下来。云昭姐的夫君为了感谢自家娘亲一路照应,送她们来护城时是厚赠了一笔。可这笔银钱被母亲拿出来给了舅婆,作寄住杜家的日常开销了。 先前舅公家待自己一家还好,自从太姥姥过世后,舅婆看自己一家已经是越来越不顺眼了,就是想搬出来,护城吃住都贵,一家子也不能指着娘和她绣的几个帕子过好日子,而且娘的眼睛现在已经是越来越熬不得了。 她去绣庄卖帕子时可是听说了,好些绣娘绣到后面,眼睛都瞎了…… 秦云昭有些赧然,其实她这是手上拿了一笔银子出来,才能借鸡生蛋的,这钱啊,都是闻到钱味儿了才会聚拢过来的,最难的就是第一桶金。 见奚怀钰眼神黯然,就连晟哥儿都有些闷闷不乐地低了头,秦云昭看了章氏一眼,忍不住开口问了声:“章婶子,我过完年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正想寻个掌柜过来,开年后就帮我打理这店子,要不,你带了钰姐儿和晟哥儿过来? 我这店子虽然卖的东西也就是几文钱的小食,可流水账还是走得很不错的。你要过来,衣食自是能保障,还能攒些银钱下来,也好供晟哥儿读书。” 邬嬷嬷和二丫都是要服侍她和做家事的,而且也不是那块料,银沙在赶过来的路上,可她是自己的贴身大丫头,不是做这个的。 按沈谦说的,自己还有两个能干的丫头在京都,可那两个在打理着珍琅阁,叫到这小小的串串香店里来,一是浪费人才,二是也容易招了人的眼。 秦云昭与章氏同路那么久,也知道她其实是个能做事的人,不然她一个人也不能把这一儿一女这么拉扯大了。就是章氏原来很讲究妇德规矩,打理这店子,那就是当女掌柜,少不得要抛头露面,秦云昭不知道章氏会不会应下来。 章氏抬眼看了过来,正想张口回绝,女儿和儿子那企盼的眼神就撞进了她心里,章氏已经涌到嗓子眼儿的话又慢慢咽了回去。 姥姥虽然疼她,可是她们到了护城不久,姥姥就因年岁已高,一场风寒后就过世了。舅舅先前还好,可到底是远香近臭,加上宅院里头是舅母当家,对她们渐渐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 一家子依附亲族,寄住在别人家里,自然是要看别人的脸色吃饭,偏偏舅舅多少是个六品官,也是官宦人家,家里是有门禁的。 哪怕是自己和钰姐儿绣得几个帕子拿出去卖,跟舅母那里讨多了对牌出门,就招了舅母白眼,嫌她寡妇家家的还不安生,搭了杜家的奴仆去卖了一回,去之前求了半天,还要赏钱,卖回来后还被克扣了银钱,偏又声张不得。 自己受气也就罢了,偏生舅舅家的孙子孙女辈还只当自己的儿女如奴仆般使唤,钰儿不从,为了护住弟弟跟那边打了一架,被舅母狠罚跪了一回,说是女孩儿大了,也要教教规矩了。 她求情不得,只能默默咽了苦水眼巴巴地守着时辰,然后把女儿搀回房回,给女儿跪得乌青的膝头上揉药酒…… 晟哥儿也抱着钰姐儿哭成一团,仰着一张花猫儿似的小脸问她:“娘,我们自姓奚,不住他们杜家的屋子可好?要不我们还回阿坝村去好不好?” 她万里迢迢过来,不就是想着护城这边有亲戚照应,各方面条件比阿坝村不知好上凡几,好教出儿女成才,在这边安心找人家嫁娶。 结果这日子过的,倒是心里面更苦了,钰姐儿像随时蓬了毛的斗鸡,个性愈来愈要强尖锐,晟哥儿却有些胆子畏缩的样子了。环境如此,可这样的结果哪是章氏愿意看到的? 秦云昭与她一路出行,当初得知秦云昭有孕后,她是乔认了秦云昭为侄女儿的,也知道这女孩儿的性子,是个有主见又大方明礼的,要是秦云昭当东家…… 章氏一时又迟疑起来。 秦云昭见她不吭声,笑着摸了摸晟哥儿的头:“虽是亲戚,也是要自己立得起门户,两边能够互相照应,这亲戚关系才长久得下去。不然的话,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奚怀钰忍不住叫了声:“娘~~!”一双杏核儿眼黑莹莹地看向章氏,“你原来在阿坝村的时候,去县城里帮村里人卖东西也从来不怵的,而且你算账一口清,也快……” 章氏抬头看到晟哥儿也带了紧张地看着自己,心里一叹,难道自己还要死抱着那些个妇德规矩不放,为着那点子死名声把儿女们搁在那里生生毁了不成? 再是抛头露面当个掌柜,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惧别人说什么。阿昭一个年轻女孩儿都做得下来,又已经铺了现成的路子,自己过来不过接手算账理事而已,还怕做不了吗? 章氏眼中慢慢坚定起来:“阿昭,那行。我这就回去跟我舅舅舅母那里去说。” 奚怀晟如释重负,看着姐姐高兴地笑了起来:“太好了,我们又能和阿昭姐姐住在一起了。” 奚怀钰却到底是看着要到十二岁的姑娘了,加上这几个月在杜家的经历,多了个心眼儿:“娘,你不要直接跟舅舅说过来当掌柜的事,你就说原来跟我们一个村的云昭姐要生产了,想请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照料她。” 同样是出来住,一个打眼的女掌柜,和一个签了佣契的嬷嬷,当然是后者不会让人想着去为难什么。 章氏叹了一声,应了下来。第二天早上,果然让人给秦云昭送了信来,等她今天回护城后,就收拾好东西,初五店子开张时就过来。 后院还有三间耳房,原来放杂物的,秦云昭让邬嬷嬷和二丫收拾了出来,先安了三张简榻进去,只等章氏搬了箱笼进来住就行。 初五的时候,章氏依约带了两个孩子过来了,秦云昭一一把事项都交待好了,带了她认了几个伙计,自己就此放了手,借口烧香祈福保佑自己肚子里的孩儿,带了邬嬷嬷和田兴两个,去了五云山的净慈庵住了一段日子,跟姚锦云两个每天吃完饭就在庵堂附近散散步,一下子过得悠闲起来。 ps:咳,明天中午继续四连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6章 吃瘪 五云山并非名山,但是也颇有几分景色可看。孕妇也该适当在外运动,每天秦云昭和姚锦云两个,睡到自然醒后,慢慢悠悠地吃了早饭,就挽了手往外面散步而来。 侍监古执是这里内侍的头儿,只见过怀了身子的妃子和夫人们恨不得让人扶了两只手走路,生怕会跌跤,倒没见过姚侧妃和秦夫人这样子走得浑不以意的;手心里紧攥了一把汗,指了四个强壮的婆子抬了两副肩舆随时跟在后面。 好在两人都是有分寸的,觉得走得差不多了,要么停足小憩,要么就上肩舆坐着,劳逸结合,姚锦云倒是比寻常还能吃一碗饭了。 古执这才放了心。自上回华神医诊断姚侧妃极有可能跟秦夫人一样,怀的是双生子以后,四殿下虞泽弘就愈发看重这边了,虽然人不能亲自过来,却是偷偷地见天儿地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 姚锦云收到赏赐时笑是笑着,只古执在一边瞧着,似乎还比不上她跟秦夫人在一起时那般开心。不过主子面前,哪有他多话的地儿,只要主子平平安安地诞下小主子就好。 姚锦云跟秦云昭在一起这段时日,确实是心情最舒畅的时候。都怀了身子,正有无数共同的话题可以聊,秦云昭又是个观察力强的,同样的五云山,被她左一指,右一指,不是发现了哪处野藤后还隐的有个小山洞,就是发现那小灌木丛里往了一窝野鸡。 有她陪着,庵后这一路走来,各处都是野趣盎然,姚锦云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可惜虽然有在庵堂烧香祈福的借口,到底也不能长住下去,过得半个多月,秦云昭也得收拾东西下山了,要惹人生了疑,就得不偿失了。 山下的温泉庄子已经全面开工了,侯威和银沙两个赶过来之后,秦云昭就让两人负责她那个庄子的修建事宜。 或许是因为凿了温泉出来,改变了地表的温度,往地面上运上一层厚土以后,正是逢春时节,栽下去的花木都活了。一时间各家的温泉庄子更是尽心修建起来,等到二月末,山脚下那一片已经是花红柳绿掩着一排排粉墙青瓦,蔚然可观。 向晨峰拍卖温泉庄子,让青县县衙进账了一大笔,又格外还留了一片地方,由县衙出钱修了座庄子,美其名曰便于上官巡察时驻跸。 实际上除了这作用,向晨峰还在县衙内部已经宣布了,县衙里排得上号的几位人物,若想带家眷前往的,可以事先报名,排好日期,也去过过洗温泉的瘾。 县丞、县尉、主簿、典史几人不由拍手叫好。官中修的那庄子不小,又凿有三个泉眼,完全可以一次性住三户人家进去,既得了不花钱的享用,又不用费心去修缮维护这种季节性作用强的庄子,大家皆大欢喜,对向晨峰大为信服。 见此事办得圆满完成,向晨峰这才松了一口气,县丞凑趣,再三感叹县令大人这段时间辛苦,请他先去泡泡温汤解解乏。 向晨峰想了想就应了,等下了衙先往串串香小食店而来。这些时日他只见着侯威和银沙两个在那里督工修建,却没看到秦云昭露面,向晨峰想问问她那里可是修讫了,有什么还需要他帮忙的;也想问问秦云昭是否要住过去,到时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他才找得到人。 谁知道等他进了店子,才发现站在柜台后的是个面生的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模样,挽了两个双罗髻,一边簪了一枝银枝攒珠花,一双手正滴溜溜地打着算盘;却不见秦云昭的身影。 向晨峰原来没见过这小姑娘,见她记账收银颇为熟稔,竟似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连忙上前问她:“这位小妹,请问阿…秦娘子不在店上吗?” 沈谦自走后隔天就有信来,知道她让章氏做掌柜后,建议她索性让章氏对外声称这店子已经转给章氏了,等到那温泉庄子建好后,就住到庄子上去。 庄子在城外,不像县城里人来人往的多,但是就近跟农户们买东西也是不愁的,沈谦趁夜过来探望时也便利;所以秦云昭就交待了章氏,若有人问,就答她转了店子,已经搬走了。 章氏在附近访到一个名气好的夫子,今天送奚怀晟进学去了,奚怀钰就抵了母亲守柜台,正在埋头记账,听得人问,想也不想就极顺溜地答了:“秦娘子已经把店子转给我家了,她搬家了。” 向晨峰轻轻“啊”了一声,心中惊疑,这时节听说京都形势愈紧,难不成沈谦还将阿昭带进了京都?转念又想着,按说阿昭就是要走,也会来跟自己通传一声吧,莫不是报到县衙后院,被人给拦了话,或者是当时事出紧急? 向晨峰顿时站不住了,转身就往县衙而去,奚怀钰恰抬眼看来,瞧见他匆匆出门,只晃过他一眼侧面,正暗忖这人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只是人都走了,奚怀钰也不以为意,继续算着自己手里的账。她跟着母亲认过字,也算过账,觉得这记账拨算盘珠子倒比女红针线有意思多了。反正章氏如今也不是那么反对她出来打个下手了,趁着这空隙把这些事都做好了,也让母亲更加放心。 向晨峰回头进了县衙后院里,再三问了门房,都说是没有人带过话,想了想又找了书吏去翻看商户记档,那串串香小食店的红契上还登的是秦云昭的名字。 契书上的名字都没换,那怎么叫转了店子?谁也不傻的,不换契书就付银子接店面啊。 向晨峰只一转念,就想到了那小姑娘定然是诳他的!怀了一肚子闷气又转身去了串串香,沉了脸径直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诳人可不行!” 奚怀钰抬眼仔细看了看,终于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大年初一帮她们解决马车事件的那位向大人,青县县令。只是后来她和母亲坐了马车先走了,并没有看到向晨峰和秦云昭说话的情形。 奚怀钰只迟疑了片刻,想着秦云昭的交待,不仅矢口否认了,还摆出了一副受了惊吓眼泪汪汪的样子:“向大人,我诳你什么了?你不要一来看到我家大人不在,就吓唬我一个小孩子,我胆儿小,不经吓的。” 她既是女孩子,又借着年纪小摆了这么一幅无赖样子,向晨峰还真不能把她怎么着。瞧见伙计已经看了过来,向晨峰气笑起来:“你问问他们几个,我跟秦娘子是朋友,原来一直常来的,她怎么可能转了店子搬了家都不跟我说一声?” 奚怀钰瞧着他说话不似作伪,那边伙计也走近前来招呼了他一声:“向大人好久都没过来了,今儿个想吃些什么?” 奚怀钰心里已经信了,一时还没好意思反口,章氏已经回来了,一眼看到一名年青男子背对着自己站着,而柜台里的女儿却一脸受欺负的样子,心头一惊,连忙冲上前先将奚怀钰护住:“这位公子,我家小女年纪小不知事,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大仁大量,莫跟她计较。” 向晨峰不由更加郁闷了,敢情在这两母女眼里,自己就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主儿? 章氏说完这话,也看清了眼前的年青男子有几分面熟,奚怀钰已经在后面小声提醒她了:“娘,他是青县县令向大人,来找云昭姐的,说是云昭姐的朋友。” 几个伙计虽然远远的听不清这边在说些什么,可章掌柜摆出那护女儿的架势,大家是看到了的,秦东家待他们不薄,章掌柜这母女两个也是好人,见貌似有事,几个伙计连忙围了上来。 不等章氏开口,就有老成的伙计先有意无意地横在了向晨峰和章氏之间,堆了一脸笑劝了起来:“向大人,咱们掌柜新来乍到的,可能一时没认出您,您是咱青县的父母,这下面的子女们有什么没做到的,您只管吩咐,千万别跟她一个女子生气。” 合着他们都是好人,就看着自己是坏人了?偏偏这一时半会儿的还解释不清,向晨峰脸色不由黑黑红红的,既难看,又难堪。 章氏被女儿那一提醒,也回过神来了,见伙计们这样相帮,傻眼之余也颇感动,连忙不好意思地屈身福礼:“没有没有,是大家误会了,向大人是来问些事情的,并没有生气。” 奚怀钰也从章氏背后出来,向大家团团一礼:“各位叔叔伯伯,先前是我误会向大人了,真的没事。”又敛衽向向晨峰深福了一礼:“向大人,民女刚才误会了向大人,一时言语不逊,这厢向向大人赔礼了。” 看着这小姑娘坏人做完又来做好人了,向晨峰已经吃瘪吃得没脾气了,无奈地摆了摆手:“我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人,话说清了就好了。” 不说清,他这大好的清名上头可就要被冤里冤枉污上一道了。早知道他就不进这店面上问了,直接去敲另一边阿昭的门就好了。 奚怀钰不好意思地一笑,连忙狗腿地将他请进了后面一间罩房,又奉了杯热茶进来,自觉地站在章氏身后了。 向晨峰接了热茶在手里,脸色稍霁,看向章氏直接就问了出来:“阿昭在吗?我找她有点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7章 春来 秦云昭正在后院里指挥邬嬷嬷和二丫收拾东西,有沈谦暗中的人手,侯威和银沙两个又过来帮忙,庄子早已经修讫了,还通风散了半个月的气味。侯威和银沙两个正在庄子上忙着布置,就等着秦云昭这边收拾好箱笼,今天就搬过去。 院子里正忙碌一片,听到向晨峰找自己,秦云昭过了店子的罩房来:“向大哥,可是有事找我?” 向晨峰简单说了来意,秦云昭忍不住就笑了:“今天正是赶巧,我正要搬过去住呢,打算到时就在颐园生产。” 颐园就是她那温泉庄子的名字。稳婆是不用愁的,沈谦已经说了到时会提前请好两名过来住着,药物是让华灵都制好备齐了的,颐园那边条件比这边水街要好得多,虽然没有城里热闹,却是正适合新生儿生长。 向晨峰得了确信,这才放了心:“我今天也要过那边去住上一晚,等会儿就与你同路一起过去。” 秦云昭正笑着应了,奚怀钰又端了两盘茶点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向向晨峰赔了回礼:“先前民女无礼,多谢向大人心胸宽广,不跟民女计较,这两盘茶点是民女特意去听风楼买来的……” 秦云昭不由微笑看向向晨峰:“刚才怎么了?我这妹妹是个性子直的,没得罪向大哥吧?” “没有没有。”见这小姑娘这般有礼,向晨峰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先前只是一时误会,她说这店子你转给她家了,自己已经搬了,我以为她在诳我,所以……” “这倒是我的错了。”秦云昭呵呵一笑,“我生产在即,就请了章婶子当掌柜,奚妹妹也跟在她母亲身边帮忙打理。索性就交待她们,要有人打听我的事,只管说我已经转店搬家了。”又说了自己与奚家三人情份不浅,请向晨峰若有空闲,好好帮照看这边几分。 这位姓奚的姑娘明知道自己是本地县令,也硬了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向晨峰心里很是赞赏,听到秦云昭请托照应的事,一口就应了,两下各自回去收拾东西,约了一个时辰后出发。 奚怀钰见向晨峰去得没影儿了,才吐了吐舌头:“云昭姐,这位向大人应该不会怪罪我了吧?”她倚小卖小,又仗着自己是女子,当时可是让这位向大人吃了老大一个瘪,气了个够呛。 秦云昭听她说了先前的情形,笑不可支:“要他是那种人,早仗着自己是父母官把你抓起来了。你放心吧,他心性清正,不会怪你的。阿钰,谢谢你!” 虽然是闹了个乌龙,但是奚怀钰顶着不吐口,按照秦云昭的交待办事,这一点秦云昭确实要感谢她。 奚怀钰不由脸上一红:“云昭姐你谢什么呀!要不是你,我们现在哪会过得这么舒心?” 秦云昭是个大方性子,请了章氏过来当掌柜,除了月钱,也是按盈利有分红的。 章氏一家先前也只是想着只要糊得了口,还有余钱攒着供晟哥儿进学就行。谁知道这店子虽然小,串串香的签子别看着只卖一文两文的,这量走得却极大。 青县除非特别时期,否则不禁宵禁,不少人夜间买来当宵夜吃,生意红火着呢,这利润自然也积起来了。 章氏正月初五过来的,当了快两个月掌柜,月底一算账,她们吃住都在店上包了的,除了工钱,每月的分红也有七八两银子,不仅供晟哥儿进学绰绰有余,母子几个还能做几件新衣,打些首饰,还真是春天来了。 虽然偶尔也会碰到有些客人有脸色,这是商家都难以避免的,圆过去就好了。比天天囿在杜家那后宅里头看人脸色,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而且母女两个可以轮换替着,时间也自由。 奚怀钰这是打心眼儿里感激秦云昭给了自家这么一个机会。除了章氏重情,逢节还要给舅公那边送节礼过去这一点,让奚怀钰心里有些不顺气。 不过这一点奚怀钰拗不过她娘,反正也不是多贵重的礼,主要是个心意,奚怀钰也只得随章氏去了。 一个时辰后,秦云昭带了人坐车往东门去,向晨峰已经骑了马在那里等着了。 张氏坐在马车里,只当不知道秦云昭同行,没揭帘子招呼,省得老脸尴尬羞红。秦云昭见向晨峰也没出声,索性就当不知道,也不去给她见礼了。 路面已经按照驿道的标准,修得极为平整,车行半个时辰,就到了五云山下。 各户的温泉庄子俱已建好,秦云昭看着这一片高档别墅区,忍不住挑眼看向五云山,要是什么时候偷偷把姚锦云拉下来住几天就好了;虽然孕妇不能泡温泉,可是用调冷点的温泉水每天冲一个澡也是挺舒服的事啊。 侯威已经站在路口等着了,见了马车过来,连忙迎了上来。向晨峰见有人接着了,这才与秦云昭作别,应了暇时过来颐园拜访,护着张氏往官中的温泉庄子上去了。 临近温泉春来早,颐园里头一片桃红杏白梨花飘逸,从云溪引来的活水在园中特意开凿的铺满鹅卵石的小溪绕了一圈儿,又顺着水渠流了出去。 除了几座横架在小溪上的小木桥,还有一大片露台平架在溪上,露台四柱边上都种了紫藤,此时已经长出柔软的枝蔓,攀在搭好的架子,假以时日,这片露台上空的木拱就会被紫藤覆满,将露台变成紫藤凉亭。 前院花草葳蕤,果木众多,后院露天的温泉池子却取了五云山的石头围建,上面种了鸢萝婷婷垂下来,造出了几分天为穹、藤为幕的原生野趣来;就是室内的浴池,也以青石为底,选了光滑无棱的鹅卵石铺设在池底,透过清碧的温泉水看下去,青白可爱。 秦云昭很是满意,这颐园虽然不算大,但布置的景色精致怡人,就是春日踏青赏景,也够她看上好大一阵的了。 银沙见她嘴角泛了笑意,大松了一口气。她是贴身服侍秦云昭的,结果在南城时主子的马车坠了崖,好容易在丘县找到了,主子又玩了个失踪,要是这回事情再办不好,她可以哭着滚出去了。 等秦云昭洗漱了一番,进房间休息了,侯威觑了个空子连忙安慰了银沙一句:“这回你不用担心了,侯爷把夫人哄得好好的了,夫人再不会玩儿失踪了。” 而且,夫人肚子也有这么大了,应该也跑不了了……这句话侯威没敢说,因此收获回银沙一道感激的目光和一片笑容。 侯威瞬间跟喝了蜜似的。如果,他是说如果,他要跟银沙那啥啥有情,啥啥有意了,他去跟夫人那里求一求,夫人一定会放了银沙的身契,答应下来的吧? 反正现在他的任务就是跟田兴一起,带了人在这颐园好好守护夫人,银沙也住在这里,时日还长着呢,这一路过来,为了寻找夫人,银沙也是跟他在一起的,应该、好像、似乎是有那么一眯眯不同于平常的感情的吧? 春天是个好日子,三月很快就在秦云昭的安逸,侯威和银沙时不时冒点粉色暧昧的小泡泡以及沈谦差不多一天一封的飞鸽传书中平静地过了一半。 京都的仲春却是越来越热闹起来。天气正好,正是才子仕女们外出踏青的好时节,一时间京都城外各处的桃花林、碧溪畔每天都迎来了源源不断的人流。里面自然不乏互相看对了眼,回去求家里头定了亲事下来的。 司画瞧着不远处正与几名贵女和公子热闹寒暄的孙惟芳,不由撇了撇嘴嘟哝起来:“三姑娘也真是的,既然遇见了熟人,就该带了姑娘一起上去介绍一二,怎的把姑娘扔在这里搁着,自个儿急吼吼地凑上去了!” 司琴连忙拉了她衣袖一下,眼睛往旁边正在忙碌着摆放茶点水果的几个仆妇身上扫了扫,压低了声音:“你少说两句,这儿人多嘴杂的。” 正装着赏桃花的孙慧娴也瞪了司画一眼,瞧着那几个仆妇并没有听到自己这边说的话,这才放了点心。 她自年后来京都这族爷爷家里,已经是一住三个月了。族奶奶倒是看顾着同为孙氏一族的面子,让这边的大伯母带了她一起出门会客,奈何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还有个孙惟芳。 孙惟芳的父亲虽然只是六品的礼部主事,可人家还是刑部孙侍郎的嫡亲孙女,是大伯母的嫡亲女儿,大伯母带了她们两个出去,自然是偏向自个儿女儿的。 这三个月她倒像是给孙惟芳做陪衬一样,她虽然有个任五品通判的爹,奈何在这京都里实在不够看啊,护城青县孙氏,和京都孙氏比起来,哪个名头更响亮,京都这些精得鬼一样的夫人们心里都有本谱儿。 要放在地方上,孙慧娴这身份,也是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的,可现在……孙慧娴扫了孙惟芳那边一眼,既然三姐姐有意不带自己过去,她也懒得没脸没皮的赖过去,哼,大不了她去父亲任上找人嫁了! 孙慧娴正在这边咬着牙,孙惟芳那边一堆人里却突然发现了尖叫嘈杂声,有几位贵女甚至吓得跌倒在地哭叫起来:“杀人啦!” 孙慧娴骇了一跳,连忙注目向那边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8章 有古怪 只见先前孙惟芳凑上去说话的一群人惊散开了些,当中一人却糊得满脸是血,瞧着甚是吓人,所以才有靠近的几名贵女受惊后仓皇叫着“杀人了”。 孙慧娴隔得并不算远,一惊过后却也看出不对来,那男子虽然糊了满脸血,却是一直站在那里用手揩着头脸,瞧着并不像哪里受伤的样子…… 她心头正在疑惑,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转眼已至近前对面。为首几人勒住了马,看到了眼前的情形,一跃而下,向那群人走去。 为首一人对着那群惊异的公子贵女们微微颔首致礼:“是吾思虑不周,与几位兄弟射雁为赛,雁坠于此,倒惊扰了各位,吾在此向各位赔个不是了。” 此人竟是自称“吾”?孙慧娴心头一惊,注目向那几人看去,她来京都也有三个月了,眼界见识均比之前大涨,马上就从那几人身上的装束判断了出来;这几位怕就是那几个皇子殿下了。 只是……孙慧娴的目光停在了比那几位皇子稍后一臂之距的一名男子身上,眼眶不由一缩。 那男子身形高大,一袭墨蓝色锦袍装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挺拔,眉眼乌黑修长,一张脸轮廓硬朗,气势凌然,周身却隐隐透出一股煞气。 孙慧娴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入京三个月,她也跟着京都这边的大伯母赴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宴席,却始终没有遇见过那人,直到今天,才终于在此处见到了当日在青县声称是那秦娘子夫君的男子! 看这男子的衣着并非侍卫,又能与几位皇子站得如此靠近……孙慧娴惊疑不定,一双眼只顾向那男子看来。 沈谦似有所觉,忽然抬眸看向这边,目光竟如利剑刺人。孙慧娴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地连忙低下了头,因此并没有看到对面的七皇子虞泽景似笑非笑地斜睨了沈谦一眼:“平南侯也太不懂得怜花惜玉了,这么凶煞煞地瞪去,倒吓坏了那家小姐。” 沈谦已经半垂下了眼:“七殿下说笑了。”那女子他并没有半点印象,却直瞪瞪地看向自己,实在是太不矜持了,沈谦心中极是不喜。 虞泽景还想再说什么,四皇子虞泽弘已经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去:“二哥射的这雁掉也巧,倒是洒了别人一脸血,幸好坠下来没有伤到人。” 虞泽中的箭术不算好,并没有射中雁颈,只射中那雁的胸腹,所以那雁一路扑腾着翅膀挣扎着坠落,倒不是垂直掉下来的,幸好如此,才没有伤了人,只是雁血糊了别人一脸。 这四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帮沈谦引开了话题,虞泽景看了虞泽弘一眼,淡然一笑,也不再纠结下去。 他心里虽然怀疑沈谦跟老四走得近,可是暗中却也没揪到两人的尾巴,这时节又不能打草惊蛇,免得将沈谦更推向那边去。 那女子一看向这边,他就注意到了,若他没有看错,刚才那女子看向沈谦的目光中并非什么爱慕赞叹,而是满眼惊疑,而且沈谦发觉后回视过去时,那女子虽然貌似立即娇羞地垂下了头,他却眼尖地看出那女子的脸色煞白一片。 有古怪呵…… 虞泽景笑吟吟地看着二哥虞泽中略带些傲慢地陪了个不是后,就拿回了那只雁,上前说笑了两句,与大家纵马离去,只是在上马前给了自己侍卫一个隐讳的眼神,大声吩咐他去八仙楼买一只新鲜出炉的招牌烤全羊来。 侍卫得了令,策马奔去了。等到一众皇子们游猎尽兴,席地围宴时,裹了香茅的烤全羊刚好送到,众人大快朵颐,赏着春光喝了个酩酊醉归。 一回到府里,虞泽景本是醉意朦胧的眼神立时变得清明,将先前那名侍卫叫了过来:“可打探清楚了?” 侍卫连忙答了:“回殿下,已经探清了。那女子是刑部孙侍郎的族亲,护城青县孙氏的人,梧州通判之女。三个月前才从青县入京都,暂住孙侍郎家……按说之前应该不会见过沈都督才对。” 沈谦再有凶名,那也是在兴州和象南,这位孙小姐生平并未去过这些地方,何以一见到沈谦先是惊疑,后是脸色发白? 虞泽景沉吟了片刻,突然笑了出来:“去安排安排,我要亲自见这位孙小姐。” 他先前倒是一时想岔了,只想着迂回打探。这位孙小姐不过是外任小小五品通判之女,来京都还是为着依附族亲求姻缘来的,何须他多费手脚。 只管避开人眼叫到面前来直接问就是了,他就不信这孙小姐敢有什么隐瞒他的! 孙惟芳余惊未定却又带了些娇羞地走回来,孙慧娴上前迎着佯作关注地问候了几句,慢慢把话题扯到那几位皇子一群人身上来:“三姐姐,那几位都是皇子殿下吗?难怪气势那么轩昂。” 孙惟芳虽然心中不耐烦跟这乡下来的族妹说话,但是教养使然,加上有心炫耀她的见多识广,因此微微抬了抬下巴说了出来: “那位亲自过来道歉的,就是二皇子殿下,跟在他后面那几个是三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殿下。” 孙慧娴“哦”了一声,又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问:“那位穿了一身墨蓝锦袍的,不知道是哪位殿下,我瞧着他一身煞气好吓人!” 孙惟芳想了想,噗地笑了出来:“难不成是你盯着人家看了?否则人家会吓着你?那位啊,那位可不是皇子,他是去年平定象南之乱的平南侯沈侯爷,身上还兼着中军都督的职呢。 听说他当年十三岁就上了兴州战场,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人,戾气重着呢,他可不是那种会对女人假以辞色的主儿,他的妻子定的可是成国公的女儿,据说还有倾城之色!” 虽然只是成国公夫人的义女,而且还没有嫁过去,可孙惟芳却不打算把里面的细项说清楚,只用一种“你省省吧,快清醒吧”的怜悯加轻蔑地眼神看向孙慧娴。 以孙慧娴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配得上那样的实权人物?何况人家还定了亲事,虽然孙惟芳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人还没有成亲,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出手碾碎孙慧娴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孙慧娴要门第没有门第,要姿色没有姿色的,要是想一门心思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妾,她孙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这三个月她跟在母亲后面出入不少高门大户,可都是带着这个孙慧娴的呢!她孙惟芳可丢不起这个脸! 孙慧娴怎么会听不出族姐的暗讽,只是依附在她家,还指着她母亲给自己寻门好亲事,所以也只能咽下了这口闷气,讪讪解释了一句:“难怪我瞧着他那气势很吓人。” 见她还要一口咬定是因为人家气势骇人才问的,孙惟芳轻轻嗤笑一声,语带双关:“既然知道,你不凑上去就好!” 孙慧娴脸色红了又白,最后还是咬着牙又忍了下来。好歹她不是从族姐这里打听到那男人的情况了么? 当初在青县时她就不信,这男子气场强大,瞧着不是个居于人下的,怎么偏就娶了秦娘子那么个商户女子为妻。却原来他的妻子真的其实就是名门贵女,而那秦娘子,想也想得到,必是这位沈侯爷养在外面的外室! 他妻子既是成国公府的小姐,想来权势亦大,这位沈侯爷是怕把秦娘子养在京都被人发现,所以才在知道她有孕后,把她送到了青县来? 孙慧娴自以为明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却只忧心一点,她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把秦娘子的事透给那位被蒙在鼓里的夫人知道呢? 机会转瞬而来,两人一回去就得了消息,侍郎府接了宋大学士的帖子,应了明天学士府的赏花宴。 宋大学士最喜园林花木,府上景色俨然京都一绝,这场赏花宴京都中贵妇们多会到访。孙慧娴打听得这消息,心中不由一喜,或许她可以在明天的花宴上遇上那位平南侯夫人? 第二日晨起,孙慧娴早早打扮停当,带了两名大丫环往大伯母这边过来请安,然后等着大伯母带了她和孙惟芳两个去赴宴。 孙惟芳在垂花门处碰到了她,扫了这位族妹一眼,见她一身雪青色绉纱上衣,烟青色绣玫红蔷薇花的裙子,衣着不是那种抢眼的,细看却是清爽怡人,配上梳得精巧的飞云髻,几样画龙点睛的珠翠,明显从头到脚都下过了功夫的。 孙惟芳似笑非笑地招呼了一声:“七妹妹来得好早。”这才先一步走了进去。 孙慧娴在她身后,张眼瞧着前面那一袭大红幻霞光绣金线牡丹的冰蓝缎,认出了这是今年京都流行的新款,没有几十两银子做不下这一套衣裳;不由暗暗从鼻子里喷了管粗气。 也不知道这位族姐在她面前得意什么,昨天弦外之音嘲讽她是肖想那位沈侯爷,可她孙惟芳又高贵到哪里去了,昨儿个见了那群皇子的时候,还不是摆出一副娇羞的样子。 不过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399章 私会男人 孙慧娴已经吃过了早餐,请安过后,就在大伯母正房边的耳房里等着,孙惟芳陪着自己母亲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饭,又漱过了口。 瞧着已经到了巳时,孙惟芳补好了唇脂,这才挽着母亲的手走了出来,让丫环去请了孙慧娴一起上了马车。 孙慧娴虽然在耳房有大丫环陪着说话,又拿着针线绣件说笑了一阵,还是有些坐僵了身子。见总算差不多到时辰了,连忙站了起来,还要堆出一脸热情地赶上去扶了大伯母的另一只手。 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何况瞧着大伯母对孙惟芳要嫁的人家也差不多相看好了几户,只等两边谈妥了,必会给自己接着定好亲事的。 自己跟大伯母这边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嫁女结姻亲,正是对孙氏一族有助的事,孙慧娴知道大伯母心里清楚,不然这三个月也不会愿意带着自己陪孙惟芳一起出门。 孙慧娴扶了大伯母坐上马车,与孙惟芳走到第二辆马车里坐了,极快地瞄了一眼孙惟芳那身走动间华云流彩的裙裳,半低了头将视线定在自己烟青色的湘裙上。 她容貌比孙惟芳稍逊上一两分,却是最得当家夫人们喜爱的宜男相,就是不能与孙惟芳争什么尖儿,在大伯母为三姐姐挑中一家谈妥后,选上剩下的一家,那也是好的…… 孙慧娴自顾自想着心思,浑然没察觉到坐在她对面的孙惟芳正带着挑剔审视着她。 孙惟芳昨天连敲带打地说了那一番话后,本以为就此消停了,谁知道今天陪着母亲用早餐时,母亲偷偷给她说了一件事。 昨天她们外出踏青,还在回来的路上时,就有人暗中过来打听了孙慧娴的事。 要是打听的是外面的爷们儿,母亲倒不一定知道,可打听这内宅的一个闺阁女子,母亲多年掌家主母,自是很快就发现了痕迹,问出了事情。 早不打听晚不打听,偏偏在她们这一趟踏青后打听。孙惟芳明明记得昨天自己并没有带这位族妹过去与尚公子等人见面,那几位公子也并没有看向这位族妹这边的。 昨天到底是遇上了谁,这么急吼吼地要来暗暗打听这位族妹的事呢? 孙惟芳蹙了眉头仔细想着,瞧见孙慧娴正无聊地拿手指头搅着腰上一条深蓝色配白玉的络子上的流苏,心头忽然一定,想了起来。 昨天孙慧娴问了平南侯来着,但是以平南侯一贯的风评,打听的人应该不是他;莫不是这位族妹实际上在声东击西,实际上想打听的是站在平南侯旁边的人? 当时离平南侯最近的两位皇子,似乎是四殿下和七殿下。是了,她恍惚记得,好像是有位殿下往孙慧娴那边看了一眼的,难道就是那时看对了眼,所以就暗中打听了来? 孙惟芳有些狐疑地扫过族妹半低的面庞,孙慧娴忽有所觉,抬起头与她对视了一眼,一张银盘脸儿如满月般丰秀,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酒涡:“三姐姐可是看到妹妹有哪处仪容不整?” 孙惟芳已经极快地反应了过来,随便地指了件事笑着问了:“我记得七妹妹有只白玉簪子很配这套衣裳的,今儿怎么不戴?” 孙慧娴亦笑得可亲:“我想着今天是赏花宴,就簪了这支蝶翅簪应个景儿。” 她昨天踏青才戴了那支簪子,怎么可能今天又戴那重复的首饰?三姐姐这么说,无非是转着弯儿取笑她妆奁不丰,只有几件首饰装门面罢了! 镂空拉金丝嵌了细小红宝的蝶翅簪子轻灵欲飞,在孙慧娴乌鸦鸦的飞云髻上轻轻颤动,宛如一只金蝶栖息其上。孙惟芳觉得这样一衬,孙慧娴那张银盘脸儿、那个据说能盛福气的小酒涡儿就愈发显得生动可亲起来。 这样就是宜男相么?孙惟芳暗自忖着,想起那位四殿下和七殿下据说膝下都只有一位小郡主,并没有个子嗣,莫不是…… 这位七妹妹的父亲虽然是外任,大小也是个五品通判,要是为了子嗣纳作侧妃,也不是不可能。那两位,如今可都还空着一个侧妃的位置。 侧妃虽然也是妾,可那是皇家的妾,她又不是能嫁去当诰命夫人的,指不定以后见了这位族妹,还得给她行礼呢……孙惟芳眸中极快地隐下了一道心绪,晦暗不明。 学士府的赏花宴果然热闹,桃花如嫣霞堆叠,梨花如天际飞云,园中的红男绿女更是给如画春景中添上一笔重彩,让这一片园景愈加生动起来。 宋大学士风雅,园中掘沟为溪,将男女客分宴在溪边两侧宴饮,然后领了宾客们玩起了曲水流觞。 轻巧的木盘子托着酒杯,沿着弯弯曲曲的小溪漂到哪位宾客面前,哪位宾客除了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外,还要出个曲目与大家尽欢一回。 男子赋诗填词,女子奏乐歌舞,正是未婚男女各展才艺的好时机,一时间溪边欢声笑语,琴悠笛扬,热闹成一片。 孙惟芳将茶杯握在手中,借着喝茶半掩了脸,一双眼睛却直愣愣地落在了斜对面,溪水上方的七皇子殿下身上。 她刚才真的逮到了七殿下隐讳落到孙慧娴身上的目光,这让孙惟芳觉得自己的猜想多半是真的,这让她心情很是不好。 孙惟芳脸色微落地把茶杯放下,孙慧娴刚好轻轻靠过头说了声:“三姐姐,我去更衣。”又摆了摆手阻了身边丫环的跟随。 是去更衣,还是去私会男人啊?孙惟芳心气不顺,正想起身与她同去,身后的大丫环已经惊喜地叫了起来:“姑娘,木盘流到你面前了!” 孙惟芳一愣,瞧见那只托了酒杯的木盘子果然正在自己面前打着转转儿,要是再不伸手,就要继续往下漂去了;这可是自己光明正大展示才艺的好机会! 孙惟芳再不迟疑,伸手将木盘从溪水中取出,取过盘中那杯酒优雅饮尽,然后款款起身:“小女子有幸,就为大家弹一曲春江花月,聊以祝兴。” 早有学士府的下人摆了琴案过来,孙惟芳净了手,踞坐案前,双手一拂,曲调悠然而生,朗朗动听,几位另席而坐的夫人太太不由暗自点头。 孙惟芳的母亲叶氏看在眼中,脸上不由浮起了微笑;那对芳儿才艺颇为赞许的那几位贵妇中,其中有两位都正是她想给芳儿议亲的对象。想来今日赏花宴一过,芳儿的亲事大致也能落定了。 孙慧娴半低了头刚绕过一处假山,就有一名内侍踏上前一步,正好拦在了路中间:“孙小姐,这边请。” 孙慧娴仔细看了这位面白无须的内侍一眼,一咬牙就跟了上去。 她一来这赏花宴,这位内侍与自己错身而过时,自己手中就莫名其妙地多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寥寥三行字:“曲水流觞时更衣,不来则死!看后毁之。” 明明是女子秀丽的簪花小楷,却是男子凶戾的口吻。孙慧娴又惊又惧,自认来京都后并没有得罪什么人,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招人要胁,不敢诉诸于口,只有悄悄毁了纸条,然后遵着纸条上的命令行事。 见走到这里是一名内侍拦了自己,孙慧娴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起来。她自认没有得罪过皇室中人,又没有过人姿色,到底是谁要私下里见自己呢? 内侍很快将孙慧娴带进了一处爬满绿藤的迎客小轩,然后退了出去。 房中负手而立的一名男子转过身来,一身石青色的锦袍,金丝滚边,肩绣一团金龙出没在五色云中,腰上还系着用金黄色丝线打的一个五蝠祥云络子,其下正垂着一枚羊脂白玉的玉环。 孙慧娴脑中轰的一声,连忙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臣女孙氏见过皇子殿下。” 七皇子虞泽景俯视着跪在脚下微微发抖的少女,停了片刻才叫了起,见孙慧娴起身垂头立在一边,直接就开了口:“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不止你,还有你那个在梧州当通判的爹,就一起死。” 声音平平不扬,其中威势却是狠厉,孙慧娴吓得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虞泽景扫了一眼她那想哭又拼命忍住的样子,也没有再叫起,自己轻掸了掸前裾坐了下来:“你昨天见到平南侯沈谦时为何一脸惊疑?” 孙慧娴很快就被带了出来,那名内侍一脸笑容地将她送回路口:“孙小姐受惊了,宋大学士府中园景奇绝,此间出去,左转正可好好一观,孙小姐聪慧之人,想来也是极爱此间景色的。” 孙慧娴背上一片冷汗,却连连点头:“是,我更衣之后就转在那边赏景,并没有遇上过什么人!” 内侍一笑而行,转眼不见了人影。孙慧娴忙抢步左转,行了不远,见远处依稀有人影,就在那园景胜处的小亭子里先坐了下来,一身冷汗被风一吹,寒气阴然。 孙慧娴却只觉得这会儿才活了回来,抚着胸口大口喘了一阵气,这时才觉出脚都是软的,正想俯下身子揉一揉,不提防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七妹妹”。 ps:明天同样加更!四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0章 出大事了 孙慧娴吓得一抖,差点膝盖一软就要栽下来,幸好勉强扶住了身子,孙惟芳已经转到了亭子入口处,瞧着她一张发白的脸,眸光微转:“七妹妹这是怎么了,脸色居然这么白?”脸色白,还不是因为你吓的! 孙慧娴不敢吐口,勉强笑着解释:“刚才更衣后见此处园景极好,一时贪景流连,现在才发现走痛了脚。” 孙惟芳一曲弹罢,发现身边的孙慧娴不仅没有回来,就是斜对面的七皇子殿下也不见了身影。 宴中更衣或另行游玩都是常事,别人并不会就把这两人想到一处,可孙惟芳是觑见过七皇子殿下隐讳看向孙慧娴的目光的,而孙慧娴借口更衣,又不让司画或司琴跟着,孙惟芳当即就有一种感觉,这两人定是在一处。 一想到自己以后极有可能要对着这样一个乡下来的族妹行礼,孙惟芳的心里就刺挠得极不舒服,借口更衣,也赶紧寻了过来。 果然,最近的更衣处并没有孙慧娴的身影,孙惟芳不死心地在附近可能幽会的地方转了一圈,连湖边几处假山都转了转,也没有看到人。 孙惟芳正想着孙慧娴莫不是被带到更隐秘的地方去了?等走回来时,才发现自己这位族妹突然出现在了亭子里,被自己一声叫唤,就吓得面如土色,这副样子,要说心里没有鬼才怪! 孙惟芳眉梢一挑,让跟在身边的大丫环杜鹃退到了远处,自己则缓步走进亭中,看着孙慧娴努力想回复平静的神色,精心涂抹了唇脂的红唇微微勾了起来:“七妹妹也真是的,既是步行不便,怎么也不叫七皇子殿下吩咐下人把你送回来呢?” 孙慧娴顿时脸色一变:“什么七皇子殿下,三姐姐说这话妹妹可听不懂!” 孙惟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姐姐我又不是个傻的,七妹妹还想瞒着我?七妹妹不是才跟七皇子殿下见面的吗,怎么这就不认人了?” 孙惟芳已经想通了一件事,这位族妹哪怕侥幸得了七皇子殿下的青眼,可只要她现在就紧紧揪住孙慧娴的小辫子,捏住她婚前私会的把柄,不愁这位族妹今后不对自己低头。她也不要予取予求的,只要…… 孙慧娴的脸色已经白得像鬼一样了。那头才被七皇子殿下逼着说了在青县发现沈侯爷养了个姓的秦的外室,且那外室已有几月身孕的事情,这头就反过来又被族姐威逼要拿捏自己与男人私会的把柄。 她就是再矢口否认,怕这位三姐姐也不会善罢干休,万一这会儿再闹什么不好的,那位殿下要是怀疑自己露出什么口风,这可怎么得了? 孙慧娴情急之下,想不出办法,竟是一把推开孙惟芳,自己飞步跑了出去。 孙惟芳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顿时大怒,口中忙忙呼喊自己的丫环上前来帮忙:“杜鹃,快来帮我追上她!” 在远处守着的丫环并没有动静,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孙惟芳惊异地一回头,刚看到那边并没有杜鹃的身影,后颈已是一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废物!”一间厢房里,七皇子虞泽景脸色有些发青,愤然骂了一句。 跪在地下的侍卫深深低了头,虽然心里暗呼倒霉,却是一声大气都不敢出。他本来就照着主子吩咐,等着那孙七小姐游景过去,靠近湖边的时候就把她打晕了丢下去,做出失足滑落的意外。 只是没想到,宴上三皇子殿下喝醉了,跟几个人在那湖边推推搡搡的,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没喝醉,而这一边,那位孙七小姐又根本没走多远,就在亭子里稍了脚。 要是他那时就打晕了人扛过去,形迹太明显,怕是会被别人看见。侍卫正想着等湖边没什么人了,自己再动手,哪知道这个时候孙侍郎那嫡亲孙女,孙三小姐会找了过来,还一口咬定孙七跟自家殿下见了面。 虽然侍卫不知道孙三小姐从何得知,可眼前形势突变,孙七推开孙三自己跑掉了,侍卫只一转念就想了个明白,那孙七小姐先前听了威胁,未必敢开口把这事儿说出去,那孙三小姐可是有个当刑部侍郎的祖父,要是这事情一说出去…… 侍卫当机立断,一掌先劈晕了杜鹃,又飞身过来把孙惟芳也打晕了,先绑了两人藏了,赶紧过来跟主子讨命令。 事到如今,那孙七想必是还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可那孙三敢那么大大咧咧地一口咬定,却是要先处理才行了。孙家要是一下子在这赏花宴上死了两位小姐,那痕迹就太明显了,那孙七,现在也只能多容她活上一段了。 虞泽景眸光微闪,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我三哥他喝醉了么?既然如此……” 虞泽际非要说自己没有喝醉,扯了一众人等还要继续再喝,大家好说歹劝的,才扶了虞泽际在湖边挂了帷幕的抱厦里先坐下休息了。 虞泽景正巧游玩至此,也欣然坐了下来,与几人谈论了一阵此间园景,议到园中一处山景奇石,不信宋大学士的嫡次子说的那石头各个角度看去都另似一物那般神奇,大家顿时吵吵嚷嚷地哄然起身,要去验证一番。 有人看了一眼还醺然倚坐的三皇子虞泽际,轻轻拍了拍他,想问他是否同去,七皇子虞泽景随口说了一句:“既然三哥醉了,就让他在这里歇息一阵醒醒酒好了。” 虞泽际性急好酒色,确实对这些附庸风雅之事并没有太大兴趣,大着舌头挥了挥手:“你们…自去…永浩留…留这儿……我们继…继续喝!” 方永浩是宣恩伯的嫡长子,在朝中任了个虚衔,恰与虞泽际是一路人,都是有些贪花好酒的毛病,今天有些喝得上了头,也懒怠动弹,当下巴不得儿一声,推了大家快去:“快去快去,我与三殿下在这里赏景就是了。” 虞泽景无奈地轻叹一声,与大家一起过去赏那奇石去了。 那奇石果然玲珑,不过稍稍站偏一点角度看去,又似跟刚才不同,一群人来了兴致,纷纷试着看能看出这石玲珑能看出几种形状来,一边唤了人拿笔过来,纷纷画了下来。 大家正在兴致勃勃地传了画儿互相鉴赏,突然看到宋府的管事脸色青白地顶着一脑门子汗水跑来:“七殿下,二爷,出大事了!” 虞泽景将手中的画卷递还给旁人,眉头皱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那管事看了一眼众人,却又不便说的样子,只一个劲儿地催促虞泽景和宋二爷过去。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主家,看这样子,莫不是出事的那位是…… 虞泽景紧抿了嘴唇与宋二爷跟在管事后面急步走了过去,还未进湖边那抱厦,就嘎然止了脚步。 春日和风起,将抱厦四周的帷幕吹得翩翩扬起,间或有飞花随风掠过,如此唯美之景,却衬得抱厦中的情形更让人惊惧! 地上和桌案上已经凝固了一大滩血,一名丫环模样的女子胸口被刀刺穿,死不瞑目地躺倒在地,仰望着抱厦顶。地上还放了另一人,虽然已经被白布从头到脚蒙住了,被风一吹,也隐约看得出下面是一具女子的躯体,瞧着那轮廓,竟是白布下的身体未着半丝! 有系成环结的腰带挂在梁上随风飘荡,女子的衣物则扔了抱厦一地,而三皇子虞泽际和宣恩伯的嫡长子方永浩,俱是只着了中衣,却光着下身,兀自倒在抱厦中安置的梨花榻上呼呼大睡。 虞泽景眉头一跳,正要问管事,另一边孙府女眷,孙侍郎的嫡长媳叶氏已经带着贴身丫环和孙慧娴匆匆而来,只一眼就看到地上那横死的丫环正是服侍在自己女儿身边的杜鹃。 叶氏不由身形一晃。孙慧娴“啊”地叫了一声,又紧紧捂住了嘴,惶急地往后面连退了好几步才站住了。叶氏却是推开身边一直发抖的大丫环,一步一步走进了抱厦,半蹲下身,颤着手将地上蒙着人的白布慢慢揭开。 孙惟芳带着几处青紫的狰狞的脸露了出来,面色已是一片死灰,颈下一条深紫色的勒痕,肩上胸前俱是被男人猥亵后的痕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要凸出眼眶来。 白布飘然落下,半盖上了孙惟芳死不瞑目的脸,叶氏却一头栽倒在地,晕死了过去。 闻讯陪着她一起赶来的宋学士夫人又急又惧,连忙抢上几步想把她拉起来:“叶太太,叶太太……” 事情的起因很快就被弄了个水落石出。 虞泽际与方永浩还要拼酒,打发了身边服侍的人去多取些酒菜过来,今日学士府宴席正忙,等下人好不容易取来了酒菜,才骇然发现,这两位爷俱褪了下裤醉卧在榻上,地上死了一个丫环,梁上却光溜着身子吊了一位小姐! 下人惊骇欲绝,连忙把那小姐放下来,认出是孙侍郎的嫡亲孙女孙三小姐,已经气绝而亡,腿间尚流着男子的浊物。 其间发生了何事,却并没人知道,就是虞泽际和方永浩两个醒酒之后,也只恍惚记得是有位女子来过,可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却是已经记不清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1章 害怕 可插在杜鹃胸口的刀,是三皇子虞泽际随身携带的匕首,而经过太医检查,三皇子虞泽际和宣恩伯的嫡长子方永浩也是刚与女子交过欢。 孙惟芳的尸身上,各处痕迹以及下处也都证明,她是遭到殴打后被强行女干污了! 若是被虞泽际或方永浩单独哪一个因酒后失德而玷污了,两家都会想办法把这事遮掩了过去,虞泽际可以娶侧妃,方永浩可以抬平妻。 可偏偏瞧这情形,当时应该是两人一起……想来正是因为如此,孙三小姐才羞愤投缳,以死控诉自己的冤屈。 叶氏哭死过去几回,醒来后木木呆呆地病在床上起不了身,孙侍郎忍不下这口气,长跪金殿,为自己孙女喊冤。 本已下了禁口令的事,不知何故在整个京都都掀得沸沸扬扬,酒楼茶馆中各处俱是民情激愤。都察院御史接二连三的上折子,直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求严惩三皇子虞泽际和宣恩伯嫡长子方永浩两人。 皇上正在病中,听闻这事后当时就气得厥过去一回,醒来后口述旨意,贬三皇子虞泽际为庶人,宗室除籍,其母贤妃捋妃位,打入冷宫;宣恩伯削爵发还原乡,方永浩杖八十,流徙三千里,永不许归乡! 纷纷扬扬了一阵后,此事才算有个了结,见冤情得雪,京都中酒楼里私下的话题转而变了黄色,纷纷议论起那孙三小姐是何等姿色,以及当日惨烈中的香艳来。 无人再忆起,此事虽然了结,却是有两位妙龄女子在备受耻辱后长眠于地下,再不复颜色鲜妍,全是因为…… “老三虽好酒色,但素来也是做的你情我愿的事,何致于当日就如此荒唐?”四皇子虞泽弘紧皱着眉头,轻轻挑亮了烛火。 “老大失了帝心,被发去守了太庙,老三如今又被贬为庶人,再不能翻身。如今在下面那几个好弟弟眼里,就是老二和我挡在头里了。我总觉得,老三这件事不会是那么简单!”虞泽弘负手转身,看向沉默坐在椅子上的沈谦,说了自己的判断。 沈谦沉默着点了点头。这件事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三皇子虞泽际虽好酒色,却不会是个酒后为色而发狂的人。哪就有那么巧,这头服侍的下人们被打发去取酒菜了,那头那位孙三小姐就撞上门来? 那抱厦虽然四周有帷幕,但是两个醉酒男人在里面的说话声音总是会传出来的,那位孙三小姐又不是聋子,听说她母亲就快给她定下亲事了,这当口怎么可能不顾自己的清誉,蝗明明听到抱厦里面有男子的说话声还要走近呢? 而且这次赏花宴请来的客人颇多,偏偏那个时候,那个地点就是刚好没人经过,以至于没有人听到那两名女子的呼救声? 这次赏花宴有四位皇子殿下都参加了,只是二皇子和四殿下因故提前离开,只剩下三皇子和七皇子两位殿下在那里。虽然七皇子当时与一群人去赏奇石去了,可就自己看来,里面这嫌疑最大的,应该就是他了。 沈谦看向虞泽弘慢慢开了口:“我打听到七皇子殿下是后面才过来的,也是他提起了学士府中的园景一绝,大家才谈到了那块奇石,因此相邀着去看的。” 虞泽际生性不喜欢这些文人雅士的玩意儿,奇石在他眼里不如一杯美酒有吸引力,而且当时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这样一来,里面的人要给皇子殿下面子,是陪一个喝醉的皇子,还是陪一个清醒要去观园景的皇子,大家自然心里都有数。 所以才会绝大部分人都随着虞泽景一起出去了,却独独留下了虞泽际和方永浩在那抱厦里,给后面的事进一步铺垫了环境条件,只有喝醉的那两人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容易操控的了。 四皇子虞泽弘显然也想清了这一点,微微摇了摇头:“毕竟只是我们猜想,现在也拿不出证据。如果真是如此,老七的心思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杀人不过头点地,老七这一招,不仅借刀杀了人,更是让那位孙三小姐死前备受那样的污辱,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比死还可怕。 想起因为这事受了刺激又卧病在床的父皇,虞泽弘有些提起心来:“你那位师弟又被紧急宣召入宫了,这时还没有信传出来,也不知道父皇的情况怎么样了。” 虽然有自己的母妃元贵妃也守在御前,可先前父皇口谕并不要他们进宫侍疾,总归是让人不大安心。皇后在宫中的势力可是跟自己母妃不相上下,要是有个万一…… 沈谦却皱紧了眉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如今已经是三月二十七了,算算日子,阿昭怕是再过十来天就要生了,他真的是很想过去看看她,可万一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宫中来信了。”福全的声音轻轻在门外响起。 虞泽弘精神一振,连忙吩咐福全进来,急急取过信看了,面上出现一抹喜色:“华灵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父皇现在已经无恙了,估计最近十来天,只要不再发生别的意外,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了。多有一点时间,才能多布下一着暗棋,毕竟部署要越周全才越好。 沈谦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立即就跟虞泽弘提了出来:“阿昭快要生了,明天休沐,我想去看看她。” 沈谦怕自己过去多了,会被有心人发现,毕竟打从自己回京以来,有不少暗探都在偷偷打听秦云昭的去向,也有人明里问自己何时完婚的。 沈谦以秦云昭受了元国海霞郡主相邀,想在婚前远行一趟,已经去了元国为由头解释了。当初元国的海霞郡主过来,秦云昭是陪在她身边的,两人关系相当亲密,这个理由很是说的过去。 只是现在已经三月底,秦云昭的预产期就在四月中旬,沈谦怕那时自己不一定得空当,几乎动了把秦云昭接到京都来的念头;虽然最终还是理智得胜,可现在却是无论如何也想过去亲眼探望一遭了。 虞泽弘只迟疑了片刻,就应了:“也好,趁着这两天暂时无事,你过去看一趟也安心。” 沈谦从密道出来,一回府就吩咐王延把前天华灵带来的药收拾起来,本想着明天赶早出发,可去青县的念头一起,此时心情竟是愈发急躁起来,想现在就去的念头竟一点也压不下来了。 “王延,把药带上,我们现在就走!”沈谦在书房里心里像入了油锅里煎一样,竟隐隐生出一种莫名的害怕,索性起身打算即刻出发。 此时已经是亥时末了,跑个大半夜,明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能到颐园!一想到明天阿昭一醒来,就能见到自己,沈谦心里就像猫儿抓了一样痒得难受。 不过一刻,两匹用布包了铁蹄的骏马已经悄然从平南侯府的后门疾驰而出,直奔南华门。守门的门将已经出钱打发兵士去买夜宵了,见两人过来,连忙轻轻拉开了早就下了锁的城门,等两骑一掠而过,急忙重新上了锁,又面无表情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残月如细钩,光华黯淡,两匹训练有素的战马迈开长腿在泛着淡淡反光的青石板驿道上飞奔。夜风犹寒,沈谦的一颗心却是火热滚烫,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能见到阿昭了! “侯爷,前面就是华胜镇了。”王延将风帽拉了下来,提醒了沈谦一声。 沈谦慢慢放缓了马速,等马儿停下来后,和王延两人又给马蹄上包裹了一层棉布套子,免得经过镇子时蹄声响亮,会被别人注意到。 华胜镇的驿站里,除了门口挂的一个灯笼,驿站房间中灯烛俱熄。大家俱陷入了深夜的睡眠中,孙慧娴却紧紧抱着双臂,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族姐孙惟芳的死,当时把她吓懵了,她记那天明明是自己推开孙惟芳跑回来的,还担心怎么应对孙惟芳追上来后的诘问,谁知道孙惟芳竟没有追上来。 她当时想着,孙惟芳可能是被别的什么事绊住了脚,总之今天是逃不脱被她拿捏着盘问了,谁知道等她扶了族中大伯母叶氏过去时,会看到那样的事。 孙惟芳竟然死了!孙惟芳和杜鹃竟然都死了! 当时她惊骇回神之后,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太好了,这下没人知道她跟七皇子殿下见面的事了。可等回到了孙府,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涌出了第二个想法,孙惟芳那时明明是气势汹汹地想追自己,怎么可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去逛什么园子呢? 要是她不去逛园子,自然就不会在抱厦那里遇上喝醉了酒的三皇子和方小伯爷,自然就不会死,自然就会过来继续追问自己……可她死了,她怒气冲冲地叫了一声想抓住自己,却没追上来,她去逛园子了,死了,不会再来盘问自己了! 孙慧娴的牙齿微微地打着颤,孙惟芳死后那张带了青紫的伤痕,狰狞而又泛出死灰色的脸又浮现在自己面前;孙慧娴忍不住用双臂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 没人再来追问自己和七皇子的事了,因为追问的人死了!可是,她却更加害怕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2章 火 这几天孙慧娴在府中几乎足不出户,侍郎府中的诸人只以为她是因为目睹了族姐的死,被吓坏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害怕的是什么! 想追问的人都死了,那知道这件事的人呢?她会被人灭口的!她不能再呆在京都了,她要回去,回青县,然后说什么也要去父亲任上去,离京都远远的,越远越好! 这一段时日都没有休息好,孙慧娴银盘似的脸生生熬出了尖下巴,她想睡,可她睡不着,而且莫名的,似乎还听到了外面有什么声音。 孙慧娴怕得几乎要哭出来,又不敢叫丫环,抖抖索索地在黑暗中摸索着胡乱穿了衣裳套了鞋子,悄悄地把耳朵贴到窗户边上。 外面,真的有声音,像什么人在浇水! 这大半夜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浇水,还打算洒扫不成?难道是鬼…… 孙慧娴抖着手指蘸了蘸口水,将糊在窗户上的绵纸轻轻戳破,从破洞里飘进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火油味! “那女人就住在楼上吧……要不要……” “放心…火一烧起来…逃不了的……不要……痕迹……” 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虽然很轻,但是在这静夜里却让人勉强也听清了大半。 孙慧娴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是他们,是他们来杀自己灭口了!他们想烧死她! 怎么办,她不想死,她还年轻,她还想嫁人生子……孙慧娴猛然想到了入住时司画说的话:“姑娘,瞧后面这窗外还种了这么大一棵梨树,这满树花儿开得可真好看,就在窗前呢。” 对了,那棵梨树!孙慧娴飞扑到后面那扇窗户前,一把推开了窗户。窗外,一树梨花在惨淡的月色中发着暗白的微光,枝叶却都隐没在黑夜里,让人看不清晰。 孙慧娴一咬牙,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窗台,按着模糊的记忆向外奋力一跃,身子重重地扑在梨树粗壮的枝桠上,成功抱住了树枝,只是摇落了一大片梨花。 她记得,这株梨树长在墙边,只要攀到另外一边枝桠上,就可以跳到墙外去! 求生的本能激发了潜力,孙慧娴衣裳头脸被树枝刮破,急切地摸索着,往长出墙外的树枝爬去。 近了,应该快到了,孙慧娴脚下突然一滑,竟是咔嚓一声踩断了一根树枝,虽然手脚并用抱住了一根粗枝爬了上来,却是不小心踹掉了一只绣鞋。 孙慧娴心跳如擂,听着仿佛有声音往楼后面过来,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沿着树枝匍匐往前爬了一段,看到了脚下有青石板路的微微反光。 这里是墙外了!孙慧娴瞧着有一人多高的高度,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就往下跳了下去。 她从未从这种高度跳过,并不知道要卸力,双脚沾地后一软,半边身子都跌在了地上,手肘和掌上立即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伸手一摸,指上沾到一片微黏的湿意。 现在流血,总比呆会儿没命要好!孙慧娴撑起身子,顾不得一只脚已经葳了,一瘸一拐地沿着路向前面跑去。 两名蒙面黑衣人已经团团浇好了火油,绕到楼后正打算点火,火折子一亮,却细心地发现了不对。脚前的地面上,落了一片密集的梨花。 不说今夜无雨,就是落花,怎么偏偏就这一片落得密集?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目光往上而视,微弱的火折子光芒下,两人已经看清了有一扇窗户洞开,正接着这梨树的一截粗枝。 一人飞身而上,片刻后就跳了下来:“跑了!” 这孙七小姐倒也大胆,敢从窗户跳到树上逃生。两人绕树细细检查了一遍,很快就发现了新鲜被踩断的树枝,和树下掉落的一只绣鞋。 看来真是从树上爬过去跳到墙外去了!两人一个纵身跃到墙外,果然在一片落花密集的地方发现两片小小的血迹,还有细小的溅落下来小血点,隐隐指向了前方。 “追!”两人伸手将火折子抛进墙内,看也不看骤然撩起的火舌,飞快地向前方追击了过去,果然很快就发现了前面有一个一瘸一拐拼命奔跑的身影。 突然发现周围的光线亮了不少,孙慧娴惊疑地转回头去,不仅看到了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的驿站,更看到了两个冲自己飞奔袭来的黑衣人,手中的刀剑被背后的火光一映,犹如发出带血的光芒。 孙慧娴骇得亡魂皆冒,更加加快了速度,却清楚地感觉到后面的人越追越近。 自己还是逃不过吗?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孙慧娴浑身冰凉,拼命地拖着伤脚想迈大步子,却一个趔趄跌在了地上。 阎王要人三更死,哪会留你到五更!孙慧娴心中一片绝望,机械地撑起身子想继续往前爬,前方却突兀地出现两骑迎面飞奔而来。 “救命!救命!”孙慧娴有如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拼命地叫了起来,待看清当先一人的面容后,更是激动起来,“沈侯爷,救命啊,沈侯爷!” 沈谦远远就看到了前面失火,飞奔过来时却意外被人叫破了身份,诧异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陌生女子,目光落在了女子身后两名明显是追杀者的黑衣人身上。 居然是平南侯沈谦! 两名黑衣人立即转身欲逃,沈谦眉头一皱,已经明白这两名追杀者应该认得自己,一个手势发下,就和王延包抄上去,几招后已经将那两人逼在死角。 两名黑衣人几番冲杀不出,见势不妙身形略一肃立,片刻后已经萎顿于地。王延上前一探,面色有些发沉:“侯爷,他们服毒自尽了。” 死士! 沈谦转身大步向刚才呼救的女子走去:“你认得我?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我是……”孙慧娴得救一命,正怀了满腔喜悦,刚张了口,突然想起自己对七皇子透露的那些关于这位沈侯爷的外室的话来,不由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冲天的火光下,沈谦已瞧见这女子面色突然变化,心里莫名一沉,声音已经带出了狠戾:“不说?我不介意把你扔回驿站去!” 驿站,如今已经是一片火场……孙慧娴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沈谦,那双乌黑的眸子一片阴狠,高大的身形被身后一片血红的火光烘衬,整个人有如刚从炼狱踏出的修罗。 孙慧娴深深打了一个寒噤,牙齿格格地打起颤来:“我是青县孙府的小姐……我以为……是七皇子殿下……” 孙慧娴战战兢兢地把事情刚说完,沈谦已经脸色一变。孙慧娴以为自己养的外室,可虞泽景却是知道自己的妻子是秦云昭的! 不出所料,虞泽景是要对阿昭下手,怕惊动自己,所以才对孙三和孙七下手,想封死这件事!这边派出两名暗卫杀孙七灭口,可能另一头也已经派了人分头行事了。 阿昭,危险了!沈谦猛然飞身上马:“王延,快!快去颐园!” 寅时,正是人最疲乏,也沉睡最深的时刻,二十余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颐园。 这一次的任务,其他人死伤勿论,但是那位怀了身孕快要生产的秦夫人,却是必须要带回去的。听闻平南侯对秦氏极其爱重,到时他的妻和子俱在主子手中,何愁他不听命于主子? 黑衣人首领发出轻轻一声短促的夜枭鸣叫,三十余人立即三两人一组分散开,慢慢向正院潜伏袭去。 一名黑衣人突然身形一顿,与此同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乍然响起,随着几声破空声,几名黑衣人已经被弓箭射翻在地,与此同时,颐园正院里立时亮起了灯火。 被发现了!那又如何,先前他们已经摸清了,平南侯怕招了人眼,留在这颐园的护卫也就是十来个人而已,自己三倍于对方的武力,就是拼人数耗也耗得赢他们! 秦云昭已经披衣而起,随手将头发扎了个马尾,伸手取了手弩出来。银沙一脸凝重地小跑进来:“夫人,侯威说来敌众多,而且个个都是硬点子;现在已经将我们这里团团围住了,就是那道去侧门的小路也被人堵了。” 硬点子?是沈谦的政敌!竟是连这庄子上那道隐秘的小路都堵堵了,看来是筹备了很久,想一击中的,抓了自己来胁迫沈谦。 秦云昭托着自己的大肚子,深吸了一口气:“想抓我,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 如今已经是三月末,周围的几处庄子,并没有主人入住,只留着几个看守庄子的奴仆,就是呼救也不顶事。求人,不如靠自己! 当初颐园中这正院修得极讲究,俨然如园中小堡,关上院门后,侯威和田兴立即按照原来的演练布防,在墙后堆了一圈儿的围架,以墙为掩体,立在围架上向外张弓引箭。 那群黑衣人摸黑袭来时,一时不查,登时被射翻了几个。虽然他们也带了硬弓对射回去,奈何对方一箭射出后就在墙后游走,自己这边大部分箭支倒是没有建功。 若是等到天亮,被别人看到情势就更不好了。黑衣人首领按下焦躁,蹙眉思索一阵,断然下令:“射火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3章 混蛋 旁边的人吃了一惊:“统领,万一伤了那秦氏的性命怎么办?” 黑衣人首领阴测测一笑:“我们都怕伤了她的性命,平南侯的那些侍卫们呢?” 秦氏那是里面那些侍卫的主子,自然那些侍卫们更是担心会伤了她的性命,而且秦氏身怀六甲,那些人自然会更忌讳一些,惟恐出了半点意外才是! 这样一来,里面那些人手脚必被牵缚,他们就有机可趁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一众黑衣人立时停了引弓,派出两人去隔壁的庄子翻找火油。 见敌人突然停了袭击,田兴有些莫名其妙,低声与侯威商量:“他们怎么不打了?难不成是见攻不进来,打算撤了?” 这三十多个劲敌来袭,没有建功就会这么退去?岂不是白白打草惊蛇? 侯威的心微微沉了沉,总觉得敌人不会这么轻易退出,却一时又想不到对方在准备些什么。 听到外面不再响起引弓射箭的声音,秦云昭不顾银沙等人的劝阻,从正厅里走了出来,带着疑惑看向侯威:“侯威,外面怎么了?” “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外面一下子没了动静,像是停了攻击。” 侯威连忙答了,正要唤银沙快把秦云昭扶进去,秦云昭鼻翼微微翕动,脸色已经一变:“他们要用火攻,我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她自怀孕以来,对气味就比旁人更敏感一些,这话一出,侯威脸色已是大变:“夫人……” 秦云昭已经迅即下令:“银沙你们去露天温泉池那边先躲着,侯威你们趁外面还没准备,护着我冲出去!” 露天温泉池那边是重叠移来不少假山的,躲在里面,一时半刻不好找出人,就是火箭射进去也不怕,里面有温泉水,燃不起来。 而且秦云昭才是对方想要的目标,秦云昭要冲杀出去,对方必然不会再浪费时间在这里烧房子杀人,而是会集中力量追杀秦云昭这边! 银沙已经惊呼出声:“夫人,你和我们一起躲……” “我不出去,他们必会放火箭进来,到时我一样也要被逼出来。”秦云昭已经抢步上前;所以还不如趁现在外面还在准备,抢先掩杀出去,还能挣出一条活路,“到时你们也能见机跑出去找人救援。” 情势紧急,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掌握一点主动,侯威立即服从了这项命令,熄掉院中灯火,集中人手开了院门,突然冲杀了出去。 一众黑衣人正在将饱蘸了火油的棉布条缠在箭头上,不提防里面突然悄然开了院门,十名护卫护着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冲杀了出来,措手不及下包围圈立即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被那些护卫护着人逃了出去。 黑衣人无暇顾及院内,立即紧咬着追了出去。虽然对方借着对这一片地形熟悉的优势,从各处隐蔽物间逃窜,让自己这边的弓箭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反而被对方的手弩射死了好些兄弟,但是到底己方人多,那些护卫也不断有死伤。 侯威心急如焚,他们冲杀出来的目的地是附近一座小山头,那山头巨岩颇多,只要能冲上去,就能据险而守,只要熬到天亮,说不定银沙她们就能请来了援军。 秦云昭被两名护卫扶着腋下急走,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起来,开头还死死咬住下唇,不想发出声音扰乱护卫们的心神,可到得后来,肚子里一阵阵的坠痛却是让她无法再忍受,忍不住口申吟了出来:“侯威,我肚子好痛,怕是……怕是要生了……” 应该还有十来天才到预产期的,可是这一回冲杀加疾行,到底还是引动了胎气,秦云昭此时已经无法再走一步。 侯威额头的汗水刷地就淌了下来,这个时候……! “你们快把夫人扶到那棵树后先躲着!”侯威咬牙发令,自己也就近找了掩体。如今之计,只有能尽量多杀一个就多杀一个,哪怕多拖一刻时间,哪怕多杀一个人,就还有希望。 沈谦手下的亲卫不可谓不英勇,但是如今只剩下五人,还不能再逃,只有硬碰硬地对阵对方还剩下的十余人。这一场追杀与反击,力量实在太悬殊…… 侯威死咬着牙,顾不得将右肩的箭支先拔下来,任右手软软地垂着,血水迅速浸湿了肩头和衣袖。羽箭早已射完,就在刚才,手弩也已经射空,还被对方射中了右肩。 侯威左手拔出腰间的佩刀,扫了扫身边仅剩下的三名都带了伤,只能握了短兵器相向的兄弟,目光冷冷沉沉。 想不到今日,他和兄弟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要死在这些自己国人的手里了,他死不足惜,可是到底没能护住夫人,还有银沙,他还没来得及跟她亲口、明白地说出求娶…… 启明星明亮地闪耀在颜色渐淡的夜宇中,天际已经露出了一丝白,晨曦的微光柔柔地铺洒出来。 黑衣人首领长出了一口气,一摆手,让自己身后的十人冲杀上去。对方十人,对自己这边三十余人,再是勇武,如今他们也只剩下伤势不轻的三人,而自己还有十一人,再硬的骨头,终究还是要被自己啃下来,再碾得粉碎! 秦云昭额头布满了痛出的冷汗,却咬牙扶着树站了起来,露出了身形。 一众黑衣人眼看正主已经无路可走,眼中已经露出必得的喜色,却突然脚步一顿,树后那位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身子的秦夫人,竟然平举起手,手中赫然是一把手弩。 一个女子,就是拿着一把手弩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了。黑衣人首领正不以为意,对面破空声连响,持刀抢上的八名手下突然栽倒在地,俱是颈后露出一点箭尖。 秦云昭痛苦地低吟了一声,手弩蓦然掉落,转而捂着自己的肚子,身体软软地靠在了树干上。要不是这一下阵痛,自己那两箭也不会射偏了,如今敌方还有三人,而侯威三个却都受了不轻的伤,自己还是无力翻转这一局了吗…… 黑衣人首领瞧着地上那清一色的一箭封喉,惊出了一身冷汗。失算了,他们竟不知这秦氏竟然于弓弩有如此高的造诣!要是刚才自己带队上前,怕是现在横尸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剩下的三名黑衣人如临大敌地紧紧盯着软软靠近在树上的秦云昭,一时竟未举步,侯威几人抻刀而立,一步步退到秦云昭身前,将她紧紧拱卫在身后:“三对三,我们一人拼一个!” 裤腿俱被鲜血染血的田兴淡笑点了点头:“好,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咱们不亏。” 阵痛过去,秦云昭微微缓了口气,伸手拔出了随身匕首,努力抑住自己的喘息:“好,没死的,我再上前补刀!” 侯威哈哈笑了起来:“秦教头,让弟子们先上,你帮我们掠阵!你教我们的三位一组搏斗技,正好让你检验检验!” 三位一组搏斗技?秦云昭不由愣愣怔住,这是她当特种兵时的训练项目!原身怎么会? 秦云昭猛地抬头看向护在自己身前的侯威,目光却突然落在了对面三人的后方。 黑衣人正要攻上,突然发现侯威几人脸上露出了喜意,还未及想明白,喉头一凉,温热的血瞬间淌湿了胸膛。是谁?三名黑衣人往后仰倒之际,模糊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冲了过去。 居然是平南侯……最后一个念头涌起,黑衣人首领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侯爷!”侯威三人立时热泪盈眶,紧跟而来的王延顾不得喘气,连忙先帮他们上药包扎。 沈谦已经一把抱住了因为阵痛而差点滑坐地上的秦云昭,感觉衣袖瞬间被一股热流打湿,骇得声音都颤了起来:“阿昭你受伤了?” “羊水…破了……”秦云昭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吐出几个字,又紧紧咬住了下唇,下腹那种沉沉的坠痛,与受伤的那些疼痛根本不同,让她几乎痛得想把自己的肚子剖开。 沈谦脸色一片煞白,平举着秦云昭就往颐园冲去:“阿昭,别怕,我马上带你找稳婆,你会没事的,别怕,没事的……” 他脚下如生风一般,嘴里只管喃喃叫着秦云昭别怕,却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又是一阵痛到无法形容的抽痛!秦云昭咬破了嘴唇,终于痛呼了一声。 沈谦一个趔趄,手臂将秦云昭抱得更紧了,声音已然带出了恐惧:“阿昭,是不是痛得很厉害?你别怕,稳婆都等在那里的,不会有事的……” 这混蛋,谁说没有事,敢情痛的不是他!秦云昭侧头狠狠咬上了他的手臂,为什么会这么痛!痛到她心里烦躁到极点,想撕碎眼前的一切,想狠狠地踹掉什么! 口中有铁锈味传来,秦云昭微微松了口,剧烈地喘着气:“都怪你!都怪你……混蛋!混蛋……” 都怪这男人,要不是他,自己怎么要经受这么难以忍受的生孩子的痛苦?痛得她想发狂,想拿刀去劈人! “是,都怪我,我混蛋!”沈谦毫不犹豫地接了口骂自己,只求能让怀中的女人好受一点,“是我不好,阿昭,你咬我,我不痛的,别咬自己……” 秦云昭的喉头猛然哽住,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却还是呜咽着喃语出声:“沈谦……你混蛋……” ps:明天中午,继续四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4章 产子 头胎,又是怀的双生子,本就可能生产艰难些,偏偏又因为今早凌晨的敌袭,还不到预产期就动了胎气。 两个稳婆凌晨时虽然在银沙等人的安排下躲过了一劫,这会儿根本没有时间阖眼休息那么一小会儿,就搓了把冷水脸,然后拿温泉水洗净了手,打起精神进了产房。 产房是早就布置好的,邬嬷嬷利落地指挥银沙和二丫烧了开水,煮了棉布、银剪刀,还有直接引的有温泉水进来,倒是不虞热水什么的。 可是那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往外倒时,还有里面极力压抑却清晰传入耳中的口申吟,却是让沈谦软了脚。沈谦几乎是扑在窗台上,一声声地对着里面机械地唤着:“阿昭,别怕,我就在外面,别怕……” 还是王延安顿好了外面进来,看这情形赶紧给沈谦端来一把椅子,扶了沈谦坐了。沈谦屁股刚挨着椅子,突然听到里面一声痛呼,吓得立时就弹了起来,抬脚就想冲进产房去:“阿昭!” 邬嬷嬷刚又端了一盆子血水出来,被这一撞,一盆子血水全泼在了沈谦身上,连忙一边道歉一边急急说着:“老爷,产房你进不得,有血秽冲撞呢,老爷你还是去外面守着吧,夫人这羊水破了,宫口才开了四指呢!” 邬嬷嬷转身就撩了帘子又进了产房,忙乱里也顾不得沈谦还茫茫然地站在那里:“王延,羊水破了,宫口才开了四指,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情况不好?是不是阿昭有危险?” 王延当然不会说应该是情况不是很妙,只是摇了摇头,见沈谦猛然转身又要往里面冲,连忙一把抱住了他:“侯爷,你就是要进去,也得把这一身脏衣裳都换了才行啊,产房里可进不得半点不洁净啊。” 沈谦和他拼死赶了大半夜,从头到脚浑身都是尘土,那产房里的东西俱是开水煮过晒过的,最是洁净,侯爷这满面风尘的,可不得沾了什么不净进去就不好了;何况才被淋得这一身血水,还湿哒哒地滴着呢。 沈谦猛然回过神来,飞快地往温泉池子里跑:“王延,帮我把换洗衣裳拿来。”王延连忙跟了上去。 不过半刻钟,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的沈谦已经换了一身暗青竹纹锦衫,将勉强擦了个半干的头发胡乱束了起来,一个箭步就冲进了产房。 邬嬷嬷正在照着原来华灵指点的几招扎银针,银沙按症取了华灵留下的药,喂秦云昭服下了,又给她喂了些参汤,在产房里忙碌的众人冷不丁见沈谦冲进来,都愣了一下。 沈谦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柜上那一排华灵留下来的药瓶,有几瓶明显是已经开了,心里不由紧了起来。他来的时候,华灵还在宫中为皇上诊治,莫说无法出宫来,就是能出来,这一时半会儿的就是飞也飞不到边。 邬嬷嬷刚张了张嘴,沈谦已经接过银沙手中的手巾,半跪在床头给秦云昭轻轻拭了拭嘴角,将她的手紧紧包在自己掌心里:“阿昭,别怕,我陪着你。” 这不合规矩……邬嬷嬷看着将秦云昭的手放在唇边的沈谦,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罢了,老爷和夫人伉俪情深,进都进来了,或者对夫人也是好事。 秦云昭已经痛得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模糊看了他一眼,没来得及再说话,两个稳婆已经叫了起来:“夫人,用力!” 铺天盖地的阵痛再度袭来,象是从极高处兜头浇下的巨浪,要把秦云昭死死卷着拖进那深海里溺毙。秦云昭觉得自己放不过气来,眼前一片片发黑,她这是要死了吗? 是因为自己死过吗,这种感觉为什么竟会让她觉得熟悉?秦云昭脑海中突然闪出了一幅画面: 一丛水草紧紧缠上了她的一只脚,她拼命地想抓住绑腿上的匕首抽出来,可肺里的氧气却越来越少,似乎有铺天盖地的压力全冲着自己挤了过来,挤得她肺要炸了一样。 一个人影飞快地泅来牢牢抓住了她,然后将温热的唇紧紧覆在了她的嘴唇上,给她渡了一口气,一手扯断了那丛水草,带着她急速地往上浮去。 “阿昭!阿昭!” 是沈谦在唤她,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都这么软弱和害怕了?秦云昭猛然吸了一大口气,眼神回复过清明,沈谦乌黑修长的眉眼清晰地映在自己眼前。 以前这男人曾经在水底救过自己么?秦云昭恍惚地想着,痴痴看向沈谦,却惊异地发现,那双黑黑深深的俊目里,竟然噙满了泪水。 她知道沈谦哭过,可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看到这个男人哭。没有一丝泣声,只是那双眼睛被泪水洗得越来越黑,越来越亮。 她也一直知道这男人的眉眼很好看,却没想到,他哭起来也这么好看,这么…让人突然就心痛起来。 哼,难怪那个安妩死活想嫁给他……秦云昭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在这个时候会产生这些想法,心痛、心悸,深到极致的眷恋不舍,还有那莫名涌出的醋意。 沈谦此刻却害怕极了,阿昭那双水蒙蒙的杏眸正睁得圆圆的,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他知道,有的时候,有的时候人会有回光返照…… 沈谦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俯下身紧紧地将秦云昭抱进怀里:“阿昭,不许!我不许你离开我!” 离开?秦云昭不及说话,又是一阵巨大的阵痛袭来,稳婆的声音在耳边忽高忽低:“夫人,吸气,用力,看到头了……” 沈胡子,我痛死了!秦云昭张口狠狠咬住了嘴边的什么东西,只是这一回她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和安全,在滔天的巨浪中,有什么紧紧护住了她,浪头过后,先前那种附脊的寒冷被牢牢圈住她的温暖很快驱散。 “哇——”有婴儿的啼哭传来,是生了吗?秦云昭动了动,听到稳婆的喊声带了惊喜的泣音:“夫人,再用力,还有一个,马上就出来了!” 秦云昭继续狠狠咬了下去,感觉有什么东西很快地被娩了下来,然后还有一股热流。 “恭喜老爷,喜得双生贵子!”稳婆麻利地将两个小婴儿洗净包好襁褓,就向沈谦贺喜。 沈谦却保持着抱着秦云昭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被秦云昭紧紧咬住的臂膀上,慢慢渗出一大团暗色的血迹来。 “老爷,恭喜老爷,两个都是儿子!”稳婆迟疑地互视了一眼,又高声道了声喜。 沈谦这才突然醒过神来,顾不得答应什么话,先伸手拭去秦云昭满头满脸的汗水,然后轻柔地哄着:“阿昭,乖,松口了好不好,我给你喂药。” 脱力后半昏迷的秦云昭奇异地听进了他的话,松开了口,然后嘴里被塞进了几粒药丸,喝了一口热水后,眼皮如被黏起来一样,任别人给自己擦拭收拾着,沉沉睡了过去。 沈谦这才慢慢直起身来,直愣愣地看向邬嬷嬷:“阿昭现在是不是没事?” 刚才擦拭的就没有出大红,邬嬷嬷按过了秦云昭的脉息,脸上轻松起来:“脉息平和,夫人只是累着了,睡过去了。” 沈谦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银沙和邬嬷嬷都唬了一跳,要过来扶他。沈谦摆了摆手,直愣愣地看着秦云昭的睡颜:“不用,你们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秦云昭是脱力睡过去了,他却是这时才觉出腿软,竟是撑了两下才站起身来。 邬嬷嬷和银沙忙把两个婴儿都抱了过来:“这个是大少爷,有五斤八两,这个耳朵上有粒小痣的是二少爷,也有五斤六两,两位少爷都壮实着呢。” 两个小婴儿除了生下来嘹亮地啼哭了几声后,都闭了眼睛睡着,皮肤有一点红,还有点儿皱,鼻子上有些小小的白点儿。 “等过两天长开了就更好看了。”邬嬷嬷很有经验,“老奴瞧着眉毛像老爷,鼻子像夫人,还有这嘴……老爷要抱抱吗?” 抱抱?他的儿子!沈谦僵硬地伸出手,让邬嬷嬷把其中一个大红襁褓放进自己怀里,小婴儿似乎觉出了不一样,不满地动了动嘴,沈谦看着怀中这丁点儿大的、软乎乎又可爱至极的小肉团儿,喉头哽得紧紧的,鼻腔又有些塞住了:“他像阿昭,真好!” 等秦云昭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睡回了正房的床上,一只手被人紧紧握着,那人正合衣躺在自己身边。桌上的烛台已经流满了蜡泪,烛火憧憧朦胧。 揣了好几个月的大肚子已经平了下去,秦云昭记起了那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看来自己是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了。秦云昭放松下来,轻轻侧转身,细细看着正靠着枕边沉睡的男人的脸。 乌黑俊雅的眉,又长又密的睫毛,鼻梁直而高挺,微微有些削薄的唇紧紧抿着,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除了硬朗之外,又加了一层肃穆。 秦云昭唇角微微弯了起来,这男人不会知道,当他杀了最后那三人,迎着朝阳大步而来的时候,自己心里那一瞬间的感受。 她不管了,她再也不想纠结什么原身还是失忆的问题了,去他女马的这样那样的顾虑,这个男人,这个叫沈谦的男人,只要她在这世上活一天,这一天,他就是她的男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5章 一家四口 沈谦火急火燎地赶了大半夜路,然后又急又怕地在产房外守了大半天,本来想守着秦云昭的,没想到自己也因为倦极,倒在她身边睡了。 瞧见男人眉头轻皱,眉间有淡淡的川字纹,秦云昭忍不住伸指轻轻抚了上去,指尖才一触到他的肌肤,剑眉下那双乌黑的眼眸就乍然睁开。 秦云昭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想收回手去,那双黑深的眸子里却瞬间绽出了无边的欢喜:“阿昭,你醒了!”她的这一只手也被他牢牢握进了掌心里。 刚才还静谧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秦云昭有些不自在地轻轻挣了挣自己的手,却被沈谦握得更紧了,还拉了上来,让她的指尖抚在了他的脸上:“阿昭,我在的,我在这里陪着你的!” 这男人……秦云昭有些红了脸,抬眼迎上他黑亮的眸子,突然凑上去,极快地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沈谦愣怔了片刻,然后乍然狂喜:“阿昭!” 秦云昭却已经退远了些,将脸半藏在被褥下:“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希望是龙凤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就最好了。 “两个都是儿子,就在隔壁睡着呢。之前定好的奶娘已经来了,给他们都喂过奶了。”沈谦的声音犹如动听的大提琴,低沉醇朗中,丝丝流露出来的都是愉悦,“大的那个有五斤八两,小的那个耳朵上有粒小痣,也有五斤六两重,长得很像你……阿昭,真好,是我们的儿子!阿昭,你辛苦了!” 秦云昭没想到他说着孩子,一下子却转到了自己身上。辛苦自然是极辛苦的,好在痛的几乎让她发狂的时刻都过去了,只是她恍惚记得,好像她痛得烦躁的时候,死命地咬了他…… 秦云昭深深看了沈谦一眼,伸手就去扒他的衣服,沈谦唬了一跳,急忙将她整个人都锢在自己怀里,不让她乱来:“阿昭,不行的,现在不行,至少要满月了再说!” 这男人,想些什么呢!当她那么急色吗?秦云昭气得想咬死他,抬眼看到他的下巴,张口就咬了上去。 沈谦嘶了一声,猛然一挣,低下头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她的嘴,两只手掌分别紧紧地按在她的后脑和背上,让她只能牢牢地贴着自己,亲密,无间…… “沈胡子!臭流氓……”秦云昭急促地喘息着,将头紧紧埋在沈谦胸前,不让他再“攻城掠阵”,“我只是想看看先前咬你的地方怎么样了!” 这样来一回自作多情也挺好的。沈谦呵呵笑了起来:“跟蚂蚁咬的一样,一点也不疼。真的!” 这点痛,比起阿昭生孩子的痛又算得了什么。看阿昭当时那样子,他真的恨不能以身代之,别说咬上这几口而已,就是把他咬掉几块肉,只要阿昭觉得好受些,他都甘之如饴。 自己咬得有多狠,秦云昭还是有点模糊印象的,那满口的铁锈味,说明已经把他咬出了血,怎么可能跟蚂蚁咬得一样? 秦云昭闷闷地“嗯”了一声,推开沈谦撑起了身子:“我要去看儿子。” 沈谦连忙先站下了床,握住了她肩头:“你别动,你躺着,我去叫她们把儿子抱过来。” 其实顺产之后,只要休息好了,早些下床走动才对身体恢复好。秦云昭身体底子好,生产时虽然有些难关,但是有华灵的药在,到底还算是顺利度过了,因此不觉得自己现在就怎么怎么娇贵了。 见沈谦要唤人,秦云昭连忙拉住了他:“不用,宝宝们都睡着,小心抱过来会吵了他们。再说了,我现在正该走动走动了,我饿了,你让她们做点东西来吃。” 沈谦拗不过她,见秦云昭已经取了衣服穿了,连忙弯下身给她仔细着好了一双厚实的棉袜子,又取出银沙绣好的一条抹额给秦云昭戴上:“头和脚最着不得风,可得护好了,小心月子里落了病。” 秦云昭一笑,随手将头发挽了一个懒髻,沈谦早端了热水来让她洗漱了,见她周身都收拾好了,虽然脚步还是有些虚浮无力,但是精神头儿却是好的,这才放了心,又取了件薄绸披风小心地给她兜头系上,扶了她先往隔壁过去。 不过是从这个门跨到那个门的距离,这一趟收拾,倒像要走老远的路一样。秦云昭哭笑不得,只是抬脚进了门,一时也不跟沈谦计较那么多了。 两个奶娘先前已经睡下了,听到主人家夫人要来看少爷,早被银沙叫起了身,见两人进来,赶紧先福了礼:“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正睡着呢。” 才说着话,屋里头突然就响起了婴儿的哭声,先是一个,然后是两个。秦云昭连忙走进里屋去,沈谦已经抢上一步捻亮了油灯,屋里的光线顿时明亮起来。 两个小团子闭着眼睛张着嘴叫着,眼角有一点点泪水,瞧着怪惹人疼的。秦云昭连忙抱起了一个:“宝儿乖,不哭不哭,娘过来了看宝儿了。”伸手一摸,见是尿了,唤了奶娘上前换尿布。她在白城的时候抱过侄儿,也有一些经验。 沈谦已经抱起了另一个,竟然也是尿了。奶娘一边接过去换尿布,一边笑着说些好听话:“两位少爷是双生子,还真是心有感应啊。” 秦云昭接过换好尿布的一只小团子,见他还是闭了眼,却呶着嘴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嘴里轻轻哼哼着,跟所有才出生的小幼兽差不多的柔软可爱,一颗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宝儿乖,宝儿知道娘来了是不是?” “还有爹。”沈谦抱着另一只团子靠拢近来,目光从自己怀里的儿子身上转到秦云昭和她怀中另一只小团子身上,慢慢弯了唇角;与妻子一起,将娇儿抱在怀中的感觉,真好。 两个奶娘今天临忙临时被叫进来时,是被这当家的男主人黑着脸郑重敲打了一番的,见此时这一身戾气吓得她们双腿发抖的人居然笑得如春风朗月,不由看痴了眼。 难怪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四口往那里一站,男俊女俏,两只才生出来的小团子也玉雪可爱,整个房间的空气里都流动着莫名的温馨。 秦云昭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眼睛还看向沈谦怀中的那一个,见他也在哼哼叽叽地呶着嘴拱着,一双杏眼笑得微微弯了起来:“二宝在干吗,小心你爹胸口太硬硌着你。”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沈谦有些幽怨地看了秦云昭一眼,仔细看了看两个儿子,很肯定地下了断语:“大宝二宝饿了!” 饿了……秦云昭恍然明白小团子在自己怀里拱什么了,这是找吃的呢,只是自己胸前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感觉? 秦云昭将孩子交到了奶娘手里,让她们先喂奶,自己出来回了正房。邬嬷嬷已经端了一大碗热呼呼的鸡丝豚骨汤面上来,上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夫人,快趁热吃,可别饿坏了身子。” 鸡丝鲜香,骨汤洁白,洒上几滴香油,一片儿翠绿的葱花,看着就极为诱人,秦云昭连忙坐下来开吃。 她原来是个食量大的,只是自怀孕中期以后,因为怕吃太多,到时胎儿太大不好生,就有意控制了些饮食。许是胃也相应小了,这一大碗面吃了一半,秦云昭就觉得饱了。 正要叫邬嬷嬷端下去,沈谦已经把碗拿了过去,捧在手中三下五除二的就吃完了,连汤都喝了个精光,长舒了一口气看向秦云昭:“好吃,果然很香。” 秦云昭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你饿了怎么不叫她们再下一碗来?”吃她吃剩下的,总让她觉得有些,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本来没饿,看你吃得香,就觉得饿了。”沈谦笑着解释了一句,抽出秦云昭手里的帕子,给她轻轻拭了拭唇角。 秦云昭脸色一红,忙侧开头去,邬嬷嬷已经忍着笑上前来收拾碗筷了。秦云昭连忙吩咐了一句:“嬷嬷让她们拿下去吧,我有话要问你。” 等邬嬷嬷转身过来,秦云昭拉了她进了内室,才低低问了:“嬷嬷,你知不知道,嗯,我为什么好像没有女乃?” 大户人家有哪个是要夫人来亲自哺乳的呢?但是秦云昭既然这么问了,邬嬷嬷自然就如实回答:“这个说不准的,毕竟夫人才生产完,今儿是第一天,也有过了两三天才来女乃水的,也有的要吸一吸才会出女乃水。要不,明天老奴让她们给夫人炖条鲫鱼或者猪蹄催一催?” 秦云昭应了。她怀孕时胸前规模是扩大了不少,可是现在并没有胀胀的感觉,难不成她是一个“干女马”?还是等明天吃点催女乃的东西再看吧;她是挺想自己给儿子们喂母乳的。 吃饱喝足,秦云昭有了些倦意,取了衣服打算去旁边的温泉池子洗个热水澡就睡觉。邬嬷嬷连忙拦住了:“月子里见不得风的,不能洗。夫人要是觉得不舒服,老奴打些热水来擦擦就行了,可不能去洗浴。” 秦云昭分娩时出了一脸一身的汗水,要让她不洗,她浑身都不对劲儿,何况在现代也没那么多说法,哪里肯听邬嬷嬷的:“嬷嬷放心,不会有问题的,你和银沙去帮我烘几条大棉帕子备着,到时给我揩水就行了。” 人家生孩子还在温水里生呢,自己不过是生完孩子后去洗一洗,那水还是流动的,应该没什么事。她来这温泉庄子生产,看中的就是随时可以往池子里泡个舒服又不用担心冷着,怎么肯把自己捂上一个月捂成馊味酸菜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6章 报复 邬嬷嬷见劝不动她,只得拿眼看向沈谦。沈谦瞧了秦云昭一眼,见她一脸坚持,知道她是个主意大的,但是向来自有分寸,叹了一声让她去了。 秦云昭这才开了笑脸。她虽然在颐园住了这么久,可是因为孕妇不能泡温泉,寻常只是打了水来稍微洗浴一下而已,并没有好好泡过的;现在总算能舒服泡一泡了。 砌在屋内的温泉水温很合适,秦云昭三两下除了衣裳,先取了澡豆在小池子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痛快,才跳进大池子惬意地泡起来。 有脚步声轻轻传来,在屏风处停住了,秦云昭趴在池子边上,闭着眼懒懒地发话:“银沙,让我再泡一会儿。” 热水四面八方包围着她的身体,让她觉得舒服而放松。今天一天从凌晨起就惊险万分,到了现在总算能让她喘口气儿了。 有水声轻轻响起,然后一双大手不轻不重地帮她按起肩背来,秦云昭舒服地口申吟了一声,那双手却陡然停了下来。秦云昭迷蒙地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双黑亮深邃的眼睛。 一个轻吻落在她眉间,沈谦的双手继续按摩起来:“再泡一小会儿,就要起来了,你现在还不能泡太久,小心晕了头。” 秦云昭“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臂上。肌肉壮实的手臂上,有几处深深的牙印,虽然已经结了血痂,也可以想见当时实在是被咬得狠。 秦云昭的指尖不由轻轻抚了上去:“你有伤呢,怎么下来浸水了?” “没事。”沈谦的声音却突然低哑起来,目光直愣愣地落在秦云昭的胸前;胸前鼓鼓的两团雪白,巍然挺立,上面的两粒莓果艳红诱人。 秦云昭这才恍然发觉自己是不着半丝泡进池子里的,只是刚想伸手去掩,一只大掌已经快了一步,先覆在了其中一团隆起上:“阿昭,它长大了。” 手掌一覆上去,就下意识地揉捏起来。秦云昭紧紧掐住那只可恶的手腕子,想把它拉开:“我洗好了,我要上去了。” 沈谦却不肯放手:“阿昭,我帮你揉一揉,再吸一吸,说不定明天你就可以自己给大宝二宝哺乳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秦云昭狐疑地看了一眼,站起身的动作有些迟疑。沈谦立时挽住了她的腰,抱着她跪坐在自己身前,揉着一只,低头就吮住了另外一只。 她那里本来没有胀痛的感觉,被男人的脑袋在胸前拱来拱去地紧紧吮着,却麻麻地痒了起来。 这臭男人,先前是谁说现在不行,至少要满月了再说的?!秦云昭微微一动,大腿内侧已经夹到了一柱硬硬的火烫。沈 谦闷闷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捉住了秦云昭的手,一双眼蕴了滋滋烧灼的暗火,却是可怜巴巴地向她看着。 秦云昭挣了挣,站了起来:“我去帮你取澡豆过来。” 沈谦的呼吸立时急促起来,刚想说自己去取,秦云昭已经手一撑站出了池子。一盒澡豆准确地扔进沈谦手里,秦云昭裹了厚厚的浴巾,笑眯眯地看了过来:“泡久了会头晕,你自己小心。”转身就拉开侧门走回自己的内室,隔着门还能听到她唤银沙过来给她揩头发的声音。 沈谦握着那盒澡豆怔了片刻,忍不住咬了咬牙,又气又想笑,又有些自责;刚才,是他一时冲动了,还好那野丫头把握住了分寸,却也是对他说她急色的小报复…… 等沈谦再进来时,秦云昭已经在床上睡熟了,给他留了一盏油灯,床上也留了另外一床薄褥。沈谦俯身看了看那张睡颜,捻熄了灯火,轻手轻脚地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 这一夜一天,没人体味得出他心情的跌宕起伏,还好这一切都过去了,他有两个娇儿,有了终于开始接纳他的,孩子他娘…… 不等过完洗三,沈谦就走了,他没办法在这里留更久的时间。虽然一度动念把秦云昭娘儿三个带回京都去,最终却还是忍住了;京都水太浑,更不安全。 从前来贺生的向晨峰那里得知,这位小县令已经以修渠防洪的名义召集民壮开始训练以后,沈谦使了个障眼法,明里让秦云昭搬走了,暗里却把她安置回了青县。 青县城墙牢固,哪怕有大军压境,也能撑上两三天,有这个缓冲时间,够他过来营救的了。亲卫他只留了四个,其余三十来个全被他暗中派到了青县来。上一次的险情虽然是个意外,但是他绝对不想再发生了。 其实秦云昭觉得,上一回要不是孙慧娴,自己的行踪是不会暴露的,这一次这么施一下障眼法,谁也不会想到她不仅没搬远,反而又搬回青县城里来了;所以根本不用那么多亲卫,何况她这几天排完恶露后,已经开始重新训练起来,不会再想那天揣着个大肚子不能乱动一样憋屈了。 只是沈谦在这一点上坚持不退让,秦云昭只好依着他,在青县南城一处大宅子里住了下来,还忙里偷闲放了银沙的身契,把侯威和银沙两人的亲事办了,让两人对外称是来做生意的侯老爷和太太,宅子上也挂了“侯宅”的匾牌。 秦云昭让二丫借着上香还愿的由头,偷偷给姚锦云那边送去了喜蛋。姚锦云喜之不胜,悄悄地回了两块水头和雕工都极好的暖玉牌回来,秦云昭让邬嬷嬷用大红的丝绳穿了,分别给两个儿子挂上。 大宝二宝仓促间没定下大名,只取了两个小名,大宝肤色黑,像父亲,小名叫菜团,小宝肤色白,加上耳后有那粒小芝麻一样的小黑痣,就叫汤圆。 都说小儿取个贱名好养活,沈谦虽然不满两个儿子都跟吃货挂上了边,但是秦云昭喜欢,也就由她去了,只暗忖要给两个儿子取个响当当的大名才行。 秦云昭一直没有出女乃水,真正成了“干”妈,菜团和汤圆又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时候,因此她闲下来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恢复训练上,没事儿将府里的亲卫们都操练了起来。 有后来进来的亲卫这才知道,之前亲卫队长王延一直称呼夫人为“秦教头”,原来以前真的是给侯爷训练过亲卫队的。 侯威虽然成了亲,除了在外露面应酬,随时打探消息以外,回来时也是必参加训练的。见亲卫们私下里感叹夫人是真人不露相,不免以老人的口吻得意几分:“这算什么,当初夫人不仅研制了我们现在用的手弩,还手把手教会了工兵营如何用炸药爆破呢。” 秦云昭听到这话,暗中已经相信自己确实只是缺失了一段记忆了,只是想起那几年与沈谦相恋的时光竟然没有半点印象,心里到底有些遗憾。 秦云昭在青县这边岁月静好,沈谦在京都却形势严峻。 七皇子虞泽景敢把手伸向怀孕的秦云昭,要不是他那天刚好赶到,几乎让他不敢预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一回京都,沈谦的报复就在暗中层出不穷。 先是七皇子的岳父兵部侍郎左胜远,被曝出纵容下属吃空头军饷,且自己也在里面拿了钱,朝会被御史参了一本。 虽然当时莱国公独孤护等人出面陈词,暂时将这件事推到一众替死鬼身上,把左胜远捞了出来,但是皇上震怒,批了左胜远一个停职察看,回家反省思过;这思过的期限却没有明示。 左胜远算是折了,可这还远远没完,七皇子府上突然死了个侍妾,侍妾的哥哥虽然只是个七品的小官,可这小官却是通政司经历,是直接可以面君的。 七品的小经历从小与妹妹相依为命,虽然阻不住妹妹一心要进七皇子府做虞泽景的女人,却是发誓要混出头来,让妹妹有一个有所凭依的娘家。 可惜不等七品经历混出头,妹妹居然就横死了。经历一怒之下,在为皇上呈报政务要折时就跪地告了御状。 虽然是七皇子的侍妾,但是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所以皇上虽然对那名七品经历心中不悦,还是勉强维持了一个明君的样子,着令宗人府查清此事。 偏偏大家推托来推托去,宗人府里刚好是性格最板正的一位郡王接了这事,一查二查的,果然查清了事件:那侍妾是吃了皇子妃赏下来的一道桃花糕后死的,可当时与她一起吃那道桃花糕的另外两名侍妾却并没有事。 原来那侍妾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正在暗中服用安胎药,而桃花糕中有药物与安胎药相冲,两者同食就成了毒药。 侍妾冤里冤枉的死了,桃花糕中的药物经过医正的反复检测,才查了出来,那是一种极罕见的药物,短期服用有益女子美容,长期服用,却是致人无法受孕,还会永远失去怀孕的能力。 这道桃花糕,正是七皇子妃左湘最喜欢吃的一道小点心!而下药的人,却查出了是惠侧妃独孤玉蝉身边的一个嬷嬷,箭头直指独孤玉蝉。 独孤玉蝉却对宗人府的宗正愤而陈词,历数左湘暗中对她下药的事,直言自己那嬷嬷是为了主子才自保和反击。两边牵来扯去的,七皇子府后宅里的阴私一桩桩一件件都被翻腾了出来,更是被有心人故意散布了出来。 整个京都一片哗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七皇子虞泽景自己家宅中都妻妾不宁,阴私无数,又拿什么让国人信服他能治国平天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7章 风云变 要说二皇子等几位皇子最拿手的是什么事,那莫过于落井下石了。 七皇子虞泽景的事接二连三的被闹出来,二皇子几个自然拿着大作文章。虞泽景不仅被外面闹得大为光火,就是回到府中,也因为左湘和独孤玉蝉的互掐恼火之极。 他也是迫切希望有自己的儿子出生的,不管是左湘也好,独孤玉蝉也好,两个人要是能生下儿子,都会为他的皇位之争添上一层保险。 想到府里这些个只看得到眼前的目光短浅的女人们,虞泽景就觉得头痛,等他登上大位以后,这些个蠢笨的女人他一个都不想要!不仅不会生儿子,还尽给他惹出事来。 虞泽景挟着腰上系的一块玉玦摩着,忍不住有些嫉妒起沈谦来。那个秦氏那里他虽然没能得手,但是派出去的都的死士,他并不担心沈谦会知道是他下的手。 倒是没想到,沈谦会想得那么远,一直将秦氏隐藏起来,生怕会露出软肋在人前。可惜了,沈谦如此看重秦氏,要是能把秦氏捏在手上,绝对会是一枚好棋子的,何况后来还有暗报,那秦氏一举生了双子。 只可惜,被这一下打草惊蛇,沈谦已经把那秦氏连着孩子一起都搬走了,也不知道隐去了哪里。而自己这里,却是愈来愈有些焦头烂额起来,最近老二那边倒是高调着呢…… “殿下,宫中来人,说皇后娘娘病了。”内侍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 母后病了?虞泽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吾即刻进宫侍疾!” 凤仪宫里,独孤皇后静静地靠在床头,出神地看着案几上那只金蟾香炉里缭缭升起的香烟,搁在锦被上的手指紧紧攥住了绣工精美的丝滑被面,浑然不顾那顶尖的绣品被揉皱成一团。 “娘娘,七殿下请求入宫为娘娘侍疾。”贴身女官芙蓉声音轻柔地立在珠帘后禀报。 独孤皇后醒过神来,眼中带出了一抹神采:“快宣他进来。” 虞泽景很快就被带进了内殿,一脸凝重地行了礼,然后焦急地看向独孤皇后:“母后,您是哪里不舒服?可召了太医?” 独孤皇后抬头看了一眼,见芙蓉躬身轻轻退了下去,空气中只余下几声珠帘相撞的脆响,招手将自己的小儿子唤到了床边来,声音压得极低:“景儿,今天你父皇去了德妃宫里。” 虞泽景不由一怔。这段时日皇上因为身体不好,基本就是歇在自己的太和宫的,而且华灵和几位太医都说过,皇上目前的身体是不能再宠幸妃嫔的。 再说了,就是真的起心要宠幸,还有几个年轻娇美的美人在那儿呢,比如去年才进宫,深得父皇宠爱的玉美人。父皇这病情才有些起色,就去德妃宫里…… 独孤皇后将儿子变幻的神色收入眼底,继续用极低的声音说着:“我的人只听到皇上与德妃谈起了二皇子的名字,其余的谈话却是不知道了。” 虞泽景的脸色骤然冷凝了下来。 这一年来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却一直压着朝臣们申请立太子封亲王的奏折留中不发,若说他心中没有自己的思量,虞泽景是绝对不信的。 可就在皇上频频发病这当口,朝臣们怕触了忌讳,都没有再上折子请求立太子,皇上却去找了德妃,还谈到了老二,这就不由虞泽景不多想一层了。 既嫡且长的大哥因为私开金矿蓄兵一案,被发去守了太庙,早已是三振出局,自己这剩下的一个嫡子本来也是很有一争之力的,可最近却频频麻烦缠身。 虞泽景知道,自己岳父的事和府中正妃侧妃互掐的事,已经惹得不少朝臣侧目,认为自己虽然占了个嫡,但是齐家都无能,更遑论治国了。 要是父皇这样一想,打算立长呢?老二虽无绝艳惊才,但是并没有露出过什么纰漏,而且也并非鲁钝之人,平常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怕是很有几分稳重沉凝的模样…… 立长,正好是虞泽仲! 虞泽景的眼睛猛然一缩:“母后,我们的事不能再拖了,要早做决断才行!” 独孤皇后一惊,注目看了自己的儿子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花红柳绿莺声娇的四月很快就过去了,带了一丝儿暑风的五月眨眼到来。 虽然沈谦没能回来,菜团和汤圆的满月酒也只是在后宅里小摆了一桌,但是这些都不会耽搁两个小家伙的生长。 时间飞快,如今已经一个半月的小婴儿一张小脸儿越长越开,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着,有时看着人脸在眼前,会突然一掀柔嫰嫰的小嘴儿冲着人一笑,让人巴心巴肺地只想把他们爱到骨子里去。 因为天气开始变热,秦云昭让人不用再包襁褓,只给两个小家伙穿好衣衫,就是睡觉,也是脱了外衣盖一床小褥子。菜团和汤圆手脚得了自由,睡觉时总是喜欢把两只小拳头都伸出褥子,举在小脑袋两边睡着。 看着像是投降,因为两条小腿儿也是弯弯地曲着,瞧着又像只小蛤蟆。秦云昭笑称菜团和汤圆是在练蛤蟆神功,还找了炭条和纸张画了几张素描下来,惹得邬嬷嬷又气又笑:“哪有当娘的这么调侃儿子的?” 几个人正说笑着,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急促的锣声。敲锣,是关城门警戒的意思! 秦云昭的脸色微变,交待了邬嬷嬷几句,急步向外院走去。侯威刚刚回来,来不及喘气就赶紧跟秦云昭禀报:“北向突然有支军队在往这边来,向县令让人关了城门,兵士和民壮全都上了城墙防守。” 京都风云谲异,变故还是来了吗?只是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青县这里来? 秦云昭心里微沉,吩咐田兴守好这里,自己带了侯威一起往北城走去。 向晨峰正站在城头,拿着千里眼遥遥观察着那支军队。他并没有得到军队会路过的公文,无故动兵,是祸非福。 天上的神仙打架,他一个小小的县令管不着,他只要据守住这青县,护住青县一城百姓不遭乱兵之祸就好。城里不仅有他的亲人,还有阿昭,还有菜团和汤圆。 要是来的不是沈谦,向晨峰不敢想像菜团和汤圆那两个小小的可爱的人儿被沈谦的敌人擒住会怎么样。 史书里曾记载过,大夏动乱之时,有乱臣获对头的家眷,阵前淫其妻,掼其子……看着千里眼中越来越近的军队,向晨峰的心头微微生寒。 “向大哥!” 一声清脆的声音将向晨峰唤回了神,未等他转身,秦云昭已经与他并肩而站,也取出千里眼向那支浩浩荡荡扑来的军队看去。 居然是骑兵营,大概有两千人左右,从千里眼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角制的硬弓整齐划一地配在马辔边。 秦云昭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青县的兵士有五十人,加上捕快和最近召集过来的民壮,一起也不过两百来人,其中大部分还是没经过正规战斗训练的。 侯威的脸色也极其难看。 沈谦最近的飞鹰传书是在三天前,信中说最近天气有变化,叮嘱了他们要小心,这之后就再没有飞鹰传书过来。他没想到,这变化一来就是一支骑兵,看旗帜正是隶属右军的两个骑兵营。右军,并不是四皇子殿下的势力,而之前沈谦显然是并没有得到这个情报! 从京都出来要往南下,青县是其中一条道路,看来京中已经异动,有一方的势力打算扼守住各处通往京都的道路了? “来者不善!”侯威低声跟向晨峰说话,“向大人最好马上集中兵力,先顶住对方的兜头一击。” 要是对方兜头来这一下都顶不住,这些民壮们更加不会有士气了。向晨峰明白攻城攻心的重要性,指挥着兵士都统一站到北门的城墙上来,把角制大弓和羽箭一一分发了下去。 秦云昭不知从哪儿弄了件小兵的衣服套在了外面,头发也梳成了束髻,也领了一把弓一筒箭站在城墙上。 向晨峰张口想叫她回去,见她一双杏眼正一眼不眨地看着来敌,侯威正紧紧护在她身边,想了想,叹了口气,自己也取了弓箭护在了她另一边。君子六艺,他中举后也是练过一段骑射的,虽然不精,也能顶上些事。 骑兵在城下不远处勒住了马,一排排铺展开。风将骑兵营的战旗刮得猎猎作响,一种肃杀的气势悄然袭来,城墙上的兵士有的已经开始站不住了,双腿不停地颤抖起来。 先兵夺势!对于县城这种未上过沙场的兵士,只要吓垮了他们的信心,再攻进来就不难了。 这个距离……秦云昭微微眯了眼,突然抬手,弓如满月,羽箭接连破空射出。八响之后,对方将旗下骤然有八名将官倒下,八人皆是一箭穿喉! 骑兵营中顿时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小小的青县中居然还隐藏了一名神箭手,突然出手之下,先声夺人,死的那八人中,正有两名是骑兵营的正副统领。 弓弦再响,却是侯威与秦云昭一起挽弓强射,须臾又射中对方来不及护盾的三四十余人。骑兵营在代统领的指挥下,急忙纷乱地撤远了距离,退到了射程之外。 秦云昭这才松了手,轻轻甩了甩手臂;刚才极快地连射二十余箭,对她委实是有些超负荷了。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己方守城的兵士们明显士气大振,而那支骑兵营,则有些显出了惧意,气势陡然一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8章 撤兵 从秦云昭挽弓射杀,到敌方仓促退远,总共不过半刻钟,青县城墙上的兵丁们还没回过神来,下面的骑兵营就退到了射程之外。 大家一时又惊又喜:“向大人是从哪里请来高人压阵的?”军心这会儿倒是稳了不少。 向晨峰面带微笑地适机巡视鼓励了一番,要大家守好城墙,为了青县的父母乡亲和自己在城里的亲人,大家要担好守护之责,他请来的高手会在这里掠阵云云。 等到转了一圈回来后,向晨峰回到城头岗哨上,看到只有秦云昭和侯威两人在此,才去了脸上一直掩饰的微笑,紧锁了眉峰:“京都这场变动,也不知道会有多久。” 青县这小城,要发动城中的男丁们一起,守上两三天是没问题,如果时间长了,怕是守不住的。可要是中军王师被纠缠于京都,无暇顾及外围,那他们这里是等不到援军的;何况看秦云昭和候威这情形,怕是沈谦那里并没有得知这边的情况。 封城前他已经让人给周边相邻的几个县城递了信过去,可是这时候,大家只求自保而已,哪里还会有余力来外援?要是破了城…… 向晨峰看向秦云昭郑重交待起来:“虽然乱兵进城不一定会作出极恶之事,但是抢掠怕是难免的,你现在住的南城富户众多,风险太大。 我跟禅光寺的方丈交情甚好,已经请他准备了一间密室,万一这边抵挡不住,你就带人先去那密室避一避。毕竟你身份特殊,要是被乱军得知,必会拿为把柄。这串手珠你拿着,到时方丈看了这信物就会带你去密室的。” 禅光寺是在西城,那边富贵人家不多,又是寺庙,乱军想来也会避讳几分,危险比南城北城要小很多。 向晨峰这会儿把事情交待清楚,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据城严守,要是城破,自己是绝对落不了一个好的,何况当初他也发誓,只要秦云昭在青城,他定是要以命相护。 禅光寺方丈与他相交忘龄,偷偷准备的密室,是打算留给他的。可向晨峰并不想要,他身为一县之令,是百姓之父母,他在城在,城破他亡,不过如此!但是阿昭,是他必须要护住的。 秦云昭盯着向晨峰交给自己的那串紫檀手珠看了片刻,轻轻应了声:“好!” 回家后却把紫檀手珠交给了银沙,让她若有万一,就和邬嬷嬷带了菜团和汤圆去禅光寺的密室避难。 秦云昭将亲卫排了班,每回带十人出去,协助向晨峰守城,如今并不到短兵相接的时候,但凡城下骑兵靠近,她就领人先射箭御敌。 向晨峰急得跳脚劝她回去,秦云昭只是一笑:“就是城破了,我也逃得及。”她不愿意,谁又拗得过她?莫说向晨峰了,就是沈谦亲自过来怕也是没办法。 那支骑兵如今瞧着青县倒如刺猬一般,没有多少肉,又浑身长刺不好下嘴,要是拼上自己的兵力固然也能拿下这小城,偏偏这样做与大局相比并不值当。 围城两日后,骑兵竟然开始撤退了。 不肯在这里耗损兵力,现在又回撤,看来是京中兵力不足,无暇伸出触手顾及周边了?秦云昭与向晨峰分析了一阵,觉得这理由应该比较靠谱。 不管怎么样,现在对青县来说,这是一件好事。秦云昭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有兵士禀报向晨峰:“大人,东门外有个小姑娘叫着要进城,说是有极重要的事跟您禀报!” 这边才退兵,那姑娘就跑到东门外来了,倒也是胆大,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向晨峰面带疑惑连忙赶了过去,秦云昭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东门外的城墙下,停着一驾小小的骡车,一个用帕子包了头脸的姑娘正着急地绕着骡车走来走去,突然听到城墙上的喊声:“那位姑娘,你是何人?!” 奚怀钰听出了声音,惊喜地取下帕子抬头向上答话:“向大人,是我,我是串串香的奚怀钰!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报告!你快吩咐他们开门!” 向晨峰一怔,也看清了城下那姑娘的面容,正是串串香的小掌柜奚怀钰,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竟是一身的尘土。向晨峰挥了挥手,让人开了城门,放了她进来。 秦云昭刚好赶到,一见到匆忙赶着骡车进城的奚怀钰,不由讶异了一声:“阿钰,你什么时候去城外了?你没事吧?” 奚怀钰是早几天改成小子的装束,去了护城给她舅公提前送夏节的节礼,急急忙忙回来后,才发现自己还算赶得好,围了青县的那些兵士们刚好退了。 她怕这城门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开,连忙改回姑娘家的装束来叫门,幸好向晨峰来得快,很快就把城门开了。 奚怀钰不及跟说秦云昭寒暄,先跑到向晨峰面前禀事:“我在我舅公家听到了一些事……” 奚怀钰的舅公,是护城录事参军杜允安,这一点向晨峰已经是知道的,听到奚怀钰竟然是从护城过来的,不由吃了一惊:“护城没有被围么?” 护城自然没有被围,护城知府早已暗中投靠到七皇子虞泽景那边,当然不须虞泽景再多忧一层,因此右军麾下的那支骑兵才会直接奔往青县来。 奚怀钰的母亲章氏是个守礼的,虽然舅母对她不好,但舅舅对她还是可以的,不然也不会听了外祖母的吩咐寄了银子让她带了儿女从南城的阿坝村出来,到这边来定居。 所以章氏虽然现在住出来了,但是逢年过节必是要给舅家送节礼的。店上如今养了骡车,但是章氏驾车一直不怎么熟,后来奚怀钰索性就装作小子的装束,代章氏驾车去护城送礼,横竖只要大半天的工夫就到了。 这一回她是赶早刚出了城,青县就被围城了。只是一直往护城奔的奚怀钰并不知道后面的情形。 她一到护城舅公家,杜允安得知她今天一大早从青县过来的,就知道这侄孙女儿还不知情。 兵荒马乱的,杜允安也不放心奚怀钰再回去,就找了个由头,硬留了她在自己家里先住下来,那边青县的侄女侄孙他鞭长莫及,这个是到了他家门里来的,他必是要护个周全才行。 奚怀钰无法,只得临时住了下来,偏偏舅公家那些个孙子孙女大部分都是原来嘲讽过她的,见她居然又住下了,少不得跑去找她奚落一番,还拦着她不让她去家中的长辈告状。 奚怀钰可不是人善被人欺的好性子,见那些奴仆们听了小主子的令,守在路上想拦住她,一怒之下就翻墙爬树,偷偷溜进了杜允安的书房。 她本是一门心思想要找舅公告状,但是听到脚步声过来后,跟着的传来的说话声不对,奚怀钰唬了一跳,就在书房里先躲了,这才听到了书房里的一场谈话。 奚怀钰原原本本把记下的话复述了一遍,喘了一口气看向向晨峰:“他们说了很多这样的话,具体的我也不懂,反正就是我背给你的这些。还有,最后又来一个人,说青县不用再管了,现在极要紧的是把五云山的一个什么有孕的侧妃务必抓住带回京都。” 最后这几句话是来人匆匆进来,边叫了人出去边说的,所以奚怀钰听得不大真切。 等书房里没了人,奚怀钰想到青县被围了两天,也不知道母亲和弟弟怎么样,再一想五云山隶属青县,要是那个什么侧妃被抓了,倒霉的岂不是向晨峰? 因此奚怀钰也不打招呼,偷偷溜出来驾了她的骡车就往青县奔回来了。 向晨峰还在云里雾里不知道五云山哪来的什么有孕的侧妃,竟然在对方眼里比青县重要得多,还务必要抓住带回京都,在一边听着的秦云昭已经变了脸色。 有孕的侧妃,除了在净慈庵养胎的姚锦云还有谁?她也是确诊怀了双胞胎,而且应该至少有一个是儿子,正是四皇子虞泽弘千盼万盼的子嗣! 难怪这支骑兵会回撤,原来竟是得了命令往五云山去了! 骑兵撤走已经有段时辰了,时间来不及,秦云昭只得匆匆跟向晨峰交待了一声:“是四皇子的侧妃姚锦云,我去救她!”就抢过一匹马让人开了城门,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 她要走大路是绝对赶不上那支骑兵的脚程了,只有抄小路走,再攀岩而上,才有可能赶在对方到达之前,赶到净慈庵。 青县被围了两日,姚锦云也得了消息,虽然有些心神不定,但是她在这里的事是绝密,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就连四皇子妃张敏,都以为那个在开元寺旁边的佛心庵里养病的替身就是她;因此姚锦云也并没太过担心。 古执却是心里有些沉重,他跟京都已经断了好几天的消息了,虽然知道这时候信息不通是常事,但是就怕突然生变。 可惜他想什么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在山门看到山下那一片黑鸦鸦的骑兵时,古执心里半点侥幸都生不起来了,飞也似的跑回了庵里:“主子,山下有一支骑兵,怕是冲着我们来的!主子赶紧收拾东西,先跟我去躲一躲!” 躲?怎么躲? 别说姚锦云现在身子已经有八个月了,根本不能奔跑爬山,就是这五云山上山下山都只有这一条路,到时被人一围一堵,总会慢慢搜出她来的。 只是能缓一时是一时,谁知道这处安身之地竟然会被人泄了秘呢?古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混过当前再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09章 冒牌 姚锦云是个看得清形势极拎得清的,马上吩咐只将水粮打了个包裹,让洗翠和浣纱扶了,跟着古执就偷偷开了后门先走了出来。 她本想通知剩下的下人们赶紧去山上避一避,却被古执一口否定了:“主子,不可!主子虽然心好,可是人多心杂,到时他们要跟了主子一起逃,反而拖累了主子!” 而且里面有不少殿下暗中放进来的死士,他们的任务就是为了保护主子,关键时刻不惜自己一命!至于其余的人,虽然有些相处的感情,可哪抵得上姚锦云这一个人,三条命呢? 古执的任务也是保护姚锦云,不能怪他冷血无情。实在是其他的人,要是跟了姚侧妃一起逃,目标太大,要是没跟姚侧妃一起逃的,又有可能出卖他们,不如放着这些下人在这里,跟着那些个死士一起挡一挡也好…… 姚锦云目光闪动,显然也知道这些人可能会遇上什么样的事,但还是一咬牙,跟了古执悄悄地往外走。 一行四人才出了后门没走多久,旁边的树林里就突然传来了一声急促的轻唤:“锦云!” 姚锦云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秦云昭从树林里跳了出来:“阿昭,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别说了,我来救你的!”秦云昭一口打断了姚锦云的话,只一眼就明白了这四人打算做什么,“藏着也没用,他们绝对会搜山,不搜出你绝不罢休。” “那怎么办?”姚锦云一脸希翼地向秦云昭看去。 秦云昭却沉默了片刻,才看向古执:“古公公,你能保证院子里的那些人都不会出卖主子么?” 古执怔了怔,轻轻摇了摇头:“除了里面的十名死士,我只能保证连我一起在这儿的三个人,绝对不会背叛主子。” 秦云昭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古公公你回去领着他们抵挡来敌,我会把锦云藏起来,然后扮作她的样子。” “不可!” “好!” 姚锦云的反对跟古执的赞成同时响起,已经没时间让秦云昭多考虑什么了。秦云昭直接就吩咐了洗翠和浣纱:“扶着你们主子往后山那边去,在那块大石头后面把她的衣服先脱下来,我马上就来。”话音刚落,已经拉着古执返回净慈庵那后院去了。 后院的下人们还没有发现山下的异常,不过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古执会将他们召集起来,配合死士一起,拼死抵挡那些骑兵,既是为姚锦云争取更多的时间,也是制造假象。 秦云昭抱了一只小靠枕并几块布头出来时,看到古执已经拢了所有的人往净慈庵山门那边去了,他的背影看着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秦云昭知道,这一去,这些人全都是必死,包括古执。 秦云昭没时间感慨些什么,急速小跑到后山那块大石头后面,三下五除二就跟姚锦云互换了衣服,连发髻都让洗翠挽了个一模一样的,然后把小靠枕往肚子上一揣,拿一块长布头绑结实了。 这片后山,她原来跟姚锦云来游玩过,知道在一片灌木林后有个小岩洞,够藏住姚锦云一个人。 秦云昭将姚锦云在那小岩洞里藏好后,已经听到了山门处的喊杀声,将她的手重重一握,只急匆匆交待了一句:“不要出声,等到没动静了,你再出来,去青县南城的侯宅先住着,银沙在那里!” 自己则小心掩去了痕迹,将头发弄乱了几缕,与洗翠、浣纱一起往前跑去,还故意在前面一片小林子里留下了一片衣裙碎片。 喊杀声不久就平息了下来,有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头的统领一眼就看到了那片挂在荆棘上的碎片,那是上好的缭绫。 统领走近将那片在风中摇摇摆摆的衣裙碎片取下来,看着眼前痕迹明显的倒伏在地的野草和一些断枝,沉喝了一声:“从这儿给我搜!” 兵士们蜂拥而上,不过一刻,已然发现了三名女子躲藏的身形。 “在这里!” 秦云昭装作吃力,拉着洗翠和浣纱的手“不得不”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拼命又逃了一段,然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前面的断崖前止了脚步。 精美的发髻在逃亡中已经散乱下丝丝缕缕,遮住了秦云昭的大半面庞。秦云昭盯着那统领一步步走近,突然脆喝了一声:“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统领脸色一沉,却果然止了脚步:“姚侧妃这是何必呢?你就是不顾惜自己,也得顾惜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再过得几日,你的孩子就能见天日了,你就这么狠心让他们陪你一起去死?” 秦云昭才没打算跳崖呢,虽然这崖壁上有不少树木,她有一定的机率逃生,可是不算太保险。而且她一跳,身边的洗翠和浣纱必死不说,这些人还是要去山下搜寻她的,万一让这些人在这里耽搁久了,找出真的姚锦云来就不好了。 这一回顶了姚锦云的名头,这些人必是要把她带到京都的,把她当作四皇子的软肋,怕是会被直接摔在两军阵前打击虞泽弘的士气。 这些人打得一手如意算盘,若是虞泽弘顾及姚锦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姚锦云就是他们手中的重要砝码,正可拿来牵制虞泽弘,跟他谈条件。 若是虞泽弘不顾她们的话,姚锦云的结局就是一尸三命,惨死两军阵前了,虞泽弘更会落个心肠狠毒绝非仁主的名声,动摇跟随他的臣子们的心思。 只是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她会是个冒牌货,她只要能尽量保证自己不被拆穿被带回京都,就绝对有玩转大翻盘的机会! 京都,沈谦正在京都呢,到时多半会跟在四皇子虞泽弘身边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见“姚侧妃”果然难过地低了头,一手轻抚在高高隆起的肚皮上,统领连忙再接再厉劝说起来:“姚侧妃何必轻言生死?在下不过是请姚侧妃回京都一趟而已,朝堂上是男人的事,姚侧妃不过一介女子,等京都事了,想来也不会有人非要为难姚侧妃的。” 宗室中的女子哪个不是与丈夫休戚相关的?怎么可能京都事了后,会大仁大义地放过姚锦云一码呢?就凭她现在肚子里揣的种,那就是绝对不可能! 秦云昭心中冷笑,颤抖的声音中却带了几分犹豫:“真的不会为难我么?” “当然!”统领一口就答了,看着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娇弱女子,心头闪过冷笑,这些女人,还真是好骗,过了当时那一股子气劲儿,还不是个贪生怕死的。 “姚侧妃”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好,我跟你们走,但是我现在身子不便,这两个婢女要跟着服侍我,你们不能伤了她们!” 见那统领应了,“姚侧妃”又提了要求出来:“你们先退后,容我整理妆容。” 统领嘴角暗暗讥讽地一笑,挥手让兵士们都退后了几步,强忍着耐性,看着姚侧妃让身边的大丫环重新帮她梳好了发髻,还撕下一大块裙子内衬蒙住了脸,心里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这些臭娘们儿,头都要断了,还发不可乱,还怕人看了她的面容去,讲究个屁!等回了京都…… 侯威带了当时在城墙上当班的那十名亲卫伏在一片林子里,远远看着右军那支骑兵挟裹着一辆马车下了山,眼中露出了疑惑:是夫人没有及时赶到救下姚侧妃吗?夫人不会有什么事吧? “侯卫领,我们怎么办?”身后有亲卫轻轻问了出来。 侯威低头思忖了片刻,心中做了决定:“不要妄动,他们人多,我们现在迎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还是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去山上看一看。” 骑兵远远地走了,直到烟尘落尽,侯威才领了人出来,飞快地往山上的净慈庵奔去。才到山门,就看到一地尸体,看服饰明显是跟在姚侧妃身边服侍的一众下人。 侯威正要往后院去,一堆尸体中突然动了一下,一只血淋淋的胳膊伸了出来,不等那人再动,侯威已经走近前认出了这人,正是跟在姚侧妃身边的内侍古执。 侯威连忙先给他灌了药下去,正取了金创药要给古执敷上,古执已经断断续续说了情况,又牢牢抓住侯威的手:“侯卫领……帮…帮侧妃……” “你放心,我会找到姚侧妃把她先带回青县去!”侯威听说秦云昭玩了招李代桃僵,心里不知该作何感受,脑子里只觉得有一万只蜜蜂在响。 沈谦站在四皇子虞泽弘的船上,秦云昭带着他们能保下身怀有孕的姚侧妃自然是好事,可是要用秦云昭自个儿来替代,那就不是好事了! 侯威不敢想像侯爷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这算是夫人再一次从他们的保护中跑了吗?还是去的京都,那可是龙卷风的中心啊!侯威不由打了一个寒噤,不行,这件事他得尽快去京都通知侯爷才行! 不过现在,秦云昭走都走了,侯威也只能任命地留下来收拾这一摊子。给大难不死的古执上好了药后,几名亲卫也将藏在岩洞里的姚锦云找到了,一行人临时扎了两个担架,把这两人用被子裹了,掩了形迹,先抬回青县去了。 当夜,侯威安顿好姚侧妃后,就独身往京都奔去,虽然秦云昭身手厉害,可是京都又不是没人认识姚锦云的,她这么大大咧咧地冒牌,要是被认了出来,那可怎么脱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0章 羞辱 秦云昭可没想过脱身。 她借口路上颠簸,装出有些不是很舒服,又担惊受怕的样子,一到京都就早早上床睡了,只管自己养精蓄锐,落在七皇子虞泽景的眼里,却是女子承受不住打击几欲病倒的模样,倒也没有上前仔细查看。 虞泽景这时心里正欢喜着,经过这一段时日的博弈,如今的局势对他来说,已经算成功了一半。 先是皇上突然再次发病昏迷,太医查出中毒的痕迹,一番搜查后,下毒之人直指德妃和二皇子虞泽仲,圣谕要将虞泽仲拿入天牢,德妃打入冷宫。 虞泽仲不甘受戮,公然抗拒禁卫军的擒拿,直指皇后和虞泽景两人已经挟持了皇上,圣谕其实是矫诏,并拿出了草诏说明皇上其实有意将大位传给自己,虞泽景用意是诛杀兄弟,欲夺大宝。 一场宫乱突如其来,整个京都措手不及,人人自危。 事发时四皇子虞泽弘正奉令代皇上去太庙祭祀,等他赶回来时,京都四门俱闭。好在沈谦的中军营在城外,得了消息后赶过来与虞泽弘汇合,既进不去,索性据陈平粮仓而守,并发了檄文射进城里,直斥二皇子虞泽仲和七皇子虞泽景是作乱。 如今虞泽景已经关了门把京都城里的几个兄弟都收拾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城外的虞泽弘与他对阵了。意外捉到了姚锦云过来,更是让他坚信,这件事是天也在助他。 虞泽景是只管拿了姚锦云人在他手上就好,独孤玉蝉听说了这事后,却是巴巴儿地赶了过来。如今姚锦云算是落在了她手里,她哪有不好好羞辱一番的道理? 这一次宫乱,莱国公出力不少,独孤玉蝉自然水涨船高,不仅让虞泽景“忘记”了前些时日她闹的丑闻,而且对她更是温存体贴了几分。 相比娘家失势的左湘,独孤玉蝉在七皇子府的后宅里颇有独大之势。因此见她气势汹汹地寻过来,守在“姚锦云”院外的亲兵们并不敢十分阻拦,只敢涎着笑脸先拖住独孤玉蝉,早派了个机灵的去寻虞泽景禀报去了。 秦云昭已经倒头睡着了,却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了,洗翠焦急地守在门外,浣纱则进了屋里头急报:“主子,怎么办,是那个独孤玉蝉想闯进来!” 羞辱什么的倒是小事,关键是不能让独孤玉蝉发现这主子不是那主子啊! 秦云昭心里也捏了一把汗,要是这时候被独孤玉蝉给翻出来,她不是功亏一篑了?可这时候她是不能露面的,也只能指望这两个丫头了: “我现在只能把门窗都从里面关紧,靠你们跟独孤玉蝉那里闹一闹了。你们只要做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也不能让主子再受辱的样子,然后……” 虞泽景青县都不围了,直接让人绑了姚锦云来,要是被大家发现,姚侧妃在七皇子府上是鼻青脸肿受过虐待的,这样的名声绝对是虞泽景不想要的。 要是守卫拦不住独孤玉蝉,只要洗翠和浣纱能拖住独孤玉蝉大闹起来,相信是能等到虞泽景赶过来制止的。 浣纱坚定地点了点头,走到门外与洗翠通了气,秦云昭则把门窗从里面都先紧紧关好,自己则一个翻身上了屋梁,从承尘与屋顶的空隙中仔细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独孤玉蝉果然被外面的守卫拖得不耐,心气浮躁起来,竖了柳眉厉喝:“你好大的狗胆!啰嗦来啰嗦去,就是不肯放我进去,根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一扬手中的小皮鞭,就兜头向守卫打去。 守卫不敢反抗,只得拿手臂护住了头脸,不仅手背上被抽得一鞭子皮裂血溅,就是额角也被扫着了一点,一道血迹俨然浸染出来。 守卫敢怒不敢言,独孤玉蝉却直接逼近前来:“我看谁敢拦我!” 她是七皇子的惠侧妃,莱国公的嫡女,她要撞上来,守卫哪里还敢挨着她一片衣角不成?只得被逼得连连后退。 独孤玉蝉昂然从守卫后退时空出的间隙中走进了院子里,一眼就瞧见了立在灯笼下的那两个严阵以待的大丫环,正是原来姚锦云素来都带在身边的。 独孤玉蝉不由傲然抬高了下巴:“姚锦云呢,叫她出来见我!” 洗翠拉了浣纱一起镇定地按规矩行了礼:“惠侧妃,我家主子赶了大半天路才过来,身体劳累,如今已经睡下了。惠侧妃要想叙旧,还请改日再来吧。” “叙旧?”独孤玉蝉一声冷嗤,“我确实要问问她,这都快一年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庵堂里过得可好?想来她连如今京都流行什么衣裳,什么首饰都不知道吧,我正想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呢,免得一副村相出来,丢了我们皇家宗室的脸。” 浣纱面无表情地应道:“我家主子祈福得福,自在佛心,不以外物悲喜,惠侧妃多虑了。” 独孤玉蝉见这两个丫头还是那般牙尖嘴利的,心头火起,一鞭子就抽了过去:“什么东西,还敢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姚锦云,你给我出来,你也知道怕了吗?你不出来,我就抽死这两个丫环!” 洗翠先见了那守卫挨鞭子,是早防着独孤玉蝉这一手的。见她手一抬,就拉了浣纱先退了一步,独孤玉蝉见一鞭过去居然落了空,不由大怒,抢上台阶就要再抽。 恰在这时,挂在她头顶的灯笼突然一晃,竟是钩子松脱了,整只绸纱糊的灯笼直接掉下来砸在了独孤玉蝉的头上,里面的蜡油一下子从薄绸纱的笼壁上浸了出来,烫得独孤玉蝉尖声叫了起来,慌不迭地将灯笼扑开。 却正好扑在站上前想帮忙的大丫环侍剑身上,烛火倒下,烧着了绸纱,连着侍剑的裙裾一起烧了起来。 一时间檐下惊叫连连,侍剑正弯着腰慌不迭地想拍熄火,又怕烧着了手,突然一缸子水兜头浇来,不仅把她淋成个落汤鸡,就连站在一边惊呼的独孤玉蝉也被浇湿了裙摆。 几人这才发现虞泽景正沉着脸立在院中,身边的侍卫刚把檐下的水缸放回原处。独孤玉蝉委屈地迎上前来:“表哥……” 虞泽景已经深吸了一口气换了脸色,语气温柔地扶了独孤玉蝉往外走:“小蝉,夜里风冷,你裙裾沾了水,小心着凉,先回去换件衣裳吧。” 独孤玉蝉也觉得裙摆湿漉漉地沾在一处有些冷,半推半就地任虞泽景揽了她的腰出去了。 虞泽景临出院门时,却给了新带过来的侍卫一个眼色,那侍卫立时低了头。 等虞泽景和独孤玉蝉去远了,那侍卫才召了守院子的几名守卫过来,先是安慰了受伤的那名守卫几句,让他一会儿下去上药领赏,然后才着重交待了:“今晚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凭谁来也不许进这院子门,把人给我看好了,若有半点差池,唯你们是问!” 秦云昭瞧着外面平静了下来,连忙开了门,叫了洗翠和浣纱进去:“你们没被伤着吧?” 那灯笼突然落下来,刚好阻止了独孤玉蝉,不然几鞭子是要受的了。洗翠心下明白,忙拉了浣纱一起道谢,秦云昭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听刚才那侍卫说话,怕是明天就会把我拉出去了,等再晚一点我去探探,会尽量保全你们的。” 洗翠和浣纱是打小儿就跟着姚锦云的心腹大丫环,要是能将她们保全下来,对姚锦云自是大有用处。就洗翠和浣纱两人自个儿来说,为主子去死,她们两人是不惧的,但是若能不死,那自然更是好。 当夜,秦云昭悄悄儿地转了一圈,意外发现四皇子妃张敏就被囿在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但是要让洗翠和浣纱两个不会武功的人逃脱,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而且因为前院是七皇子虞泽景的居处,如今守卫极其森严,秦云昭想潜进去刺杀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秦云昭不得已又转回了现在的院子,想了想,掏出匕首暗中弄松了后墙接地处的十几块砖,要是用重物猛击过去,是能够椎开这片砖,钻出墙去的。墙外是一条通道,一头通往七皇子府的一排杂物房,另一头通往内院。 秦云昭将地形画给洗翠和浣纱两个丫头看了,嘱咐她们有机会能逃则逃,自己则躺回了床上休息。明天,怕是要打点起精神来才行呢。 第二天一早,秦云昭刚洗漱完用过早餐,就有侍卫过来要带她走。秦云昭依然蒙了面,看了洗翠和浣纱一眼,示意她们就呆在屋里不要出来,自己跟着侍卫走了出来。 她现在只能给这两个丫环做到这么多了,剩下的,还真是让她们生死由命了。倒是昨天那受了伤的守卫今天又来上值了,看了站在门边的那两个丫环一眼,垂下眼也没有作声。 另一边院子里,张敏也刚好被人带了出来,被两个大丫头扶着要上马车,一眼瞧见蒙着面纱的“姚锦云”,目光在她隆起的腹部转了转,眼中闪过一片快意和恨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1章 条件 秦云昭虽然察觉到她恶意的目光,却根本懒得理会。可能虞泽景也是考虑到怕事情到了这一步,妻妾相争反而坏了他的 计划,所以并没有让秦云昭和张敏坐同一辆车,秦云昭不由小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这冒牌货越晚揭牌,就对形势越有利。 马车辘辘而行,到了城门才停了下来,秦云昭被带下了车,押着走上了高高的城楼。城墙下,是遥遥相对的一大片黑甲军,肃穆而立,一股杀气暗暗在空气中凝结。 秦云昭的杏眸微微眯了起来。 看来虞泽景也知道时间不能拖久,京都之乱要速战速决,不然各地得知消息后领兵勤王,局势将变得不可收拾。想来今天就是他与虞泽弘打算决战的日子了,只是不知道沈谦是否就在那片黑甲军中呢? 秦云昭悄悄踮了踮脚,努力地向对面的帅旗下看去。 虞泽景身形在城垛间显露,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军队,轻笑了一声,示意人喊话:“天命已有所归,皇上下旨,封七皇子景为太子,令太子监国! 尔等勿信奸佞挑唆,公然不分黑白,致生灵涂炭,黎民受苦。太子有谕:与奸佞脱清者,不计之前罪责,有擒奸立功者……” 一只长尾羽箭嗖地射来,正中喊话之人的眉心,铜制的大喇叭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城墙上立时出现了一片小骚乱:“保护太子。” “护盾!” “太子退后!” 秦云昭眼波微动,已然认出城墙下一身黑甲的挽弓之人正是沈谦。 虞泽景被侍卫们护在身后,听到城下一阵长笑:“老七,不过一箭,你就吓破了胆么?”正是虞泽弘的声音。 虞泽弘也着了一身黑色轻甲,精制的宿铁头盔上红缨飘飘,一双眼看向城头,眸中只剩极寒:“你囚禁父皇,毒杀我母妃的胆气都哪里去了?!” 他昨日刚刚得的消息,当初宫变之日,他的母妃元贵妃最初曾组织了宫中人手护住了太和殿中的父皇,却因为他去了太庙,外面布置的人手接应不及,被虞泽景联合皇后挥兵逼宫,最终太和殿不保。 虞泽景不仅占了太和殿,将还在昏迷的皇上纳入掌控之中,更是由皇后下诏,斥元贵妃包藏祸心,欲挟天子,当时就让人鸩杀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虞泽弘也不愿意拖久了时间,今天见虞泽景终于摆出了要决战的姿态,更是鼓足了士气,力求在今日争个高下出来。 虞泽景见他那位四哥气场强大,对比着自己倒显得有几分狼狈,不由生出了几分羞恼,摆手甩开了侍卫们的搀扶,令人先将张敏推了过来,一手扭着她的胳膊推到城垛口,挡在自己的面前:“四哥,你且看看这是谁?” 事发突然,虞泽弘人在京都外,回救不及,也知道自己的皇子府必是陷了进去的,只是没料到虞泽景居然不顾宗室的体面,当众将他的皇子妃张敏推了出来。 虞泽弘不由轻皱了皱眉头:“老七,你要是个男人,有什么就冲我来,对着妇孺下手算什么英雄!” 这样的空口白话,不过是嘴里说得凶而已,实际半点也没有作用。虞泽景不屑地撇了撇嘴:“四哥,你自己不顾四嫂,将她丢在一边,我不过是带她带看看你!”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上的一柄长剑已经搁到了张敏的肩头。 张敏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放声尖叫起来:“殿下救我!” 虞泽景没有说话,虞泽弘也静默着看向城头,一片萧肃中,只有女人尖利的哭叫声刮过人的耳膜。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样,虞泽景终于忍不住先动了动,看着虞泽弘冷笑起来:“四哥还真是好狠的心呐,都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四哥见着四嫂这般模样都无动于衷,看来……” 虞泽景抬手将张敏掀到一边,示意另外几人将“姚锦云”推了上来,怕下面看不到,提着她站到了城垛后一张木台上:“四嫂没给四哥生下子嗣,想来四哥再是心疼也是有限,可是孤听说一直住在五云山的小皇嫂却是给四哥孕着两个儿子呢,只要再等个一二十天,四哥就能看到自己膝下双子了!” 木台本是擂鼓之用,为了激昂士气,自是搭得高高的,“姚锦云”被虞泽景这么一推上去,虽然蒙着面,但是那裙裳下的小腹却是高高隆起,城下的黑甲军俱都瞧了个分明:台上的,是个大肚孕妇,应该真如那位伪太子说的,不到一二十天,就会临盆! 虞泽弘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姚锦云被他藏得好好的,另外还放一个替身在京都边的一个庵堂,莫非出了内鬼,虞泽景怎么可能将姚锦云翻了出来? 上次华灵诊脉回来后就跟他铁口直断,姚锦云腹中的不仅是双胞胎,更是两个都是儿子,正是他目前迫切需要的子嗣!算算预产期,确实只要再等上一二十天,他的两个儿子就能降生于世! 虞泽弘紧握住拳头,低吼了一声:“虞泽景,放了她!” 虞泽景没有错过虞泽弘面色的变化,见他终于动容,忍不住放声长笑:“四哥,你在说笑吗!为着将小皇嫂请下山,还折了孤不少人手呢,你说,要我怎么放?” 虞家这一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上那一辈子儿子生多了,到了“泽”字这一辈,生下的皇孙们竟是女多男少,除了虞泽元膝下有一个病歪歪的庶子外,其余已经成亲的六个皇子,俱是只得了女儿。 甚至宫中还有传言,说早年在皇上还没有这么多皇子的时候,就有高僧批语,陛下膝下的九龙,能生下龙孙的才是真龙。 先前姚锦云小产的那胎就是男胎,虞泽弘已经是心疼的紧,加上他确实也有几分喜欢姚锦云,而姚锦云又是他的妻妾中唯一怀过男胎的一个。 所以虞泽弘才将姚锦云暗藏在一边将养身子,没想到姚锦云的肚子是块好地,一养好身子后竟然立即又怀上了,虞泽弘已经很是欢喜,等之后知道她怀的是双生子,自己到时一下子会有两个儿子,更是大喜过望。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将姚锦云远远藏在五云山的事,居然会被虞泽景发现! 虞泽弘紧咬着腮帮子不开声,虞泽景却悠闲起来,他也是极其想要子嗣的人,也知道宫中的传言,因为皇后的关系,他甚至还知道,那传言并不是传言,而是无心大师真的说过的话! 不过既然是真的谶语,不是明说了吗,要能生下龙孙的才是真龙,哪怕怀了,这生不下,自然也不会是真龙! 见虞泽弘失色,虞泽景却心怀大畅,颇有心情如猫扑老鼠般玩乐几句:“四哥好算计,掩人耳目将小皇嫂藏在那偏远的山沟里头,幸好四嫂是个贤慧的,生怕四哥照顾不到,正打算给小皇嫂好好送些补品去保养身子呢!” 他后宅中的妻妾之争,被闹得京都众人皆知,多少朝臣讽笑他齐家尚且不力,何能治国。那些蠢人,还以为他这位四哥家宅里头就是妻妾和乐的吗? 他偏要将这块阴私在两军前揭开,让大家看看,虞泽弘又是如何齐家的! 虞泽弘自以为护得机密,他却是忘了,女人要施起手段来,才最是可怕的,要不是他这里直接起事,怕是张敏借着虞泽弘的名义“精心”准备的一批补品,就要送到姚锦云的手上了。 原来姚锦云行迹的暴露,竟是因为张敏? 秦云昭斜眼瞧着跌在地上张敏那张涕泪未干的脸,心里升起一股厌恶,很快就别过头去懒得看她。 张敏见“姚锦云”居然如此不敬,一怔之下登时大怒:“姚锦云,你肚子再争气又怎么样,如今还不一样是砧板上的一块任宰的肉! 就凭你想给殿下育下子嗣,再母凭子贵?你做梦!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绝不会让你好过!殿下不救我,我不过一条命,你再是三条命,就以为殿下会救你吗?” 这女人疯起来,简直不可理喻。秦云昭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目光中杀气凛然,张敏猛然打了一个寒噤,呆呆地哑了声。 木台上,虞泽景已经好整以暇地抛出了自己的条件:“四哥,小皇嫂可不是一个人,这肚子里还怀着我的两个小皇侄呢。这三条命,我只跟你换一样东西。” 虞泽弘沉沉开了口:“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说换四哥你呢?”虞泽景慢悠悠地说了,然后笑了声,“当然四哥自是不肯的,我也不想为难四哥,那就拿这三条命换平南侯吧。” 宫变伊始,武侯沈峻山虽然掌了御林军护军参领一职,但是被虞泽景用他一家老小性命胁迫,已经弃了械,被虞泽景拿下了天牢。 虞泽景先前没能捉到秦云昭,本打算用沈峻山来做把柄的,被渠文长劝止了,武侯在朝中和民间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若用武侯来威胁,怕失了人心。 而且沈谦其人,也是个不容人拿捏的,渠文长的建议是,诛杀沈谦,断虞泽弘的臂膀,乱中军的军心,就是以后,虽然沈谦建过不少功劳,也能以附逆之罪将他的死给掩过去。 虞泽景听了,深以为然,言语间戏弄了虞泽弘以后,就直接提出了这个条件。 虞泽弘若同意换,会寒了追随他的将士们的心,还是自断一臂;若不同意换,活生生看着一尸三命因他的决定惨死,少不得被人说无人伦温情,以后这事也是虞泽弘和沈谦心中的一根刺,让他们生隙互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2章 我不痛的 虞泽弘握着缰绳的手猛然收紧,沈谦已经策马靠近:“殿下,我去!我们将计划提前发动!” 计划提前发动,怕是会有很多不妥善的地方。只是这时也顾不得了,沈谦出去缓上一缓,总有一些机会能够救下姚锦云。虞泽弘咬了咬牙,重重一拍沈谦的肩膀:“小心!若是……你不必……” 虞泽弘也是知道无心大师那句谶语的,可是当前他顾不上那许多了,沈谦不能有失!女人如衣服就不消说了,他的儿子,哪怕以后要花的时间长些,他慢慢总会有的。 只是眼看着姚锦云就要生下他的儿子了,本来只要再等一二十天……没想到会坏在张敏这个妒妇手里! 虞泽弘看着被押在城头的“姚锦云”,眼中闪过一抹痛惜,她揣着那么大的肚子,哪怕自己制定了计划,备下了那些人手,只怕她要活下来也实在是机率太小了。可惜了…… 沈谦已经一夹马腹,不紧不慢地策马出阵,往城墙下跑来,虽然进了长弓的射程,却面色不变,抬头看向城墙上的虞泽景:“七殿下,沈某已经在此,不知七殿下想要如何来换?” 他面色沉静,一双俊目乌黑如夜,看向城头时只带了森森寒气,目光从虞泽景脸上一转而过,带了丝怜悯地扫过“姚锦云”时,却突然一震! 傲然立在城头的女子虽然蒙了面,可面巾上露出的那眉眼却是他刻骨铭心地熟悉,什么姚锦云,那分明就是阿昭! 沈谦的心嘭咚嘭咚地跳了起来,一双眼不由控制地紧紧胶在了秦云昭面上:这野丫头,都是当娘的人了,这脑袋包铁的脾气还是半点没有收敛!居然冒充姚锦云混进了这两军对阵中,要是有个什么万一…… 沈谦猛地将目光收回,虞泽景却敏感地感受到了沈谦刚才停留在“姚锦云”身上的目光似乎有些久,正在心生疑惑,一阵轻风拂过,蒙在秦云昭脸上的面巾被风吹得卷起了一角。 虞泽景站在后面看不到,跌在地上无人理会的张敏却正是在侧面,一眼看到了女子露出的小半边下颔,已经尖利而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你不是姚锦云!” 虞泽景心头猛然一紧,却是已经来不及了,秦云昭甫一被叫破,已经迅即出手捏住了虞泽景的肩井穴,另一手已经握了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紧贴在他的脖子上,押着他背转身向城墙内,看向木台下那一群纷纷抽出长剑的侍卫冷喝了一声:“谁敢上前,我就要了他的命!” 秦云昭是老手,挟持了人之后就尽量往后退到了木台边上,利用手中的虞泽景尽可能地挡住城墙上的弓箭手瞄准的角度。 要不是张敏那一声,她本想等出更好的时机再挟持虞泽景的,现在却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城墙上的兵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正不知所措,沈谦已经心头急跳,飞速地张弓朝天射出一支鸣镝。 鸣镝发出长而尖利的啸声,然后京都中几处地方也纷纷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鸣镝,远远的有几处上空突然绽出了一片血红色的烟雾,接着又相继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这片刻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城头上的人还在愣怔,城门下已经突然骚动起来。有门将一刀斩了镇守城门将领的头,领着手下几个小卒趁乱打开了城门。 沈谦不顾自己单身一骑,直接提马冲入,与前来想关掉城门的右军将士们绞杀在一起。 虞泽弘早在木台上变故突发时,就从那女子的背影上想到了一个人,听到鸣镝和预埋的炸药声响,令人一声擂鼓,带了人紧跟着冲杀了上去,很快就接应在了沈谦身后。 见中军已经攻入,城门再也关闭不了,沈谦纵身下马,一步步往城头上杀去,阿昭在城头,虽然挟持了虞泽景,但是万一有乱兵狗急跳墙呢? 虞泽景骤然被制,又看到京都中城中接连生变,想也知道必是虞泽弘布下的暗手发动了,不由又惊又怒。偏偏此时被死死制住,就是想应变都不能。 在他眼中,女人是什么,一个玩物,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被一个女人如对待蚂蚁般摁在手里! 要是早知道这女人会胆大如斯,敢冒充姚锦云混近身前,他昨天真该扯下这女人的面巾仔细验一验的。自己偏偏被这女人装出的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骗了,竟是将自己直接送到了她手上当做人质。 唾手可得的大位,他的宏图大志,竟是功亏一篑,败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可恶,可恨! 虞泽景红着眼瞧着沈谦已经当先从下面杀上了城头来,身后还有源源不断冲杀上来的黑甲军,已经想见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纵然大势已去,他又怎么会愿意忍受老四对他的折辱?! “弓箭手给我射!”虞泽景突然一声暴喝,浑然不顾因为激动,自己侧颈已经撞到了锋利的匕首上,鲜血顺着脖子蜿蜒流下。 “谁敢射我就杀了虞泽景!”秦云昭一声清叱,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往虞泽景脖子上压了压,丝毫不管手中人质已经血流如注,一双杏眼满含了杀气扫向一众弓箭手们。 见那一排弓箭手都被镇住了,刚向沈谦举起的弓又垂了下来,虞泽景骤然长笑:“今天本是必死,你们还站着等人来屠戮吗?” 秦云昭没想到虞泽景一介贵胄竟然毫不惜命、宁死不降,心中一惊,虽然紧急侧身躲过了他不顾侧颈被割破,拼死往后的奋力一撞,打破了虞泽景想拉着她垫背一起跌下城墙坠亡的企图,但是脸色却是瞬间大变。 虞泽景存了死志,那一句话鼓动的城墙上的弓箭手们再无顾忌,竟是不分敌我,拼死向沈谦发动了攻击。一两人的箭躲得过,一二十人的攒射呢?而这一段城墙上的弓箭手又何止一二十人! 秦云昭揉身扑出,手中匕首一递,抹断前面一名兵士的脖子后,将他手中的大刀抢在手里,就近跟弓箭手们贴身缠杀起来。 近战,让弓手们射不出箭,沈谦就会更加安全!秦云昭心无旁骛,只守着这一点信念奋力杀敌,沈谦见她专冲到敌群中厮杀,心头又是酸楚,又是如火烧油煎一样,手中长刀翻飞,只恨不得快点杀开血路,冲到阿昭身边接应。 他心火焦灼,挡路的敌人俱被砍得断头残肢,眼见得距离秦云昭越来越近了,不提防突然扑过来一人紧紧抱住了他的脚,涕泪横流地尖叫:“平南侯救我!” 竟是刚才蜷缩在城墙角的四皇子妃张敏!她自叫出秦云昭不是姚锦云后,城头异变突生,一时没人理会她,张敏连忙手脚并用地靠在墙角缩成了一团。 本来听着身边喊杀声一片,张敏已经抖得跟风中的树叶一样,紧紧闭了眼不敢看,可当一颗人头突然被削,直接砸到她紧紧抱膝的手上后,张敏下意识地睁开了眼,骇得尖叫起来。 尖叫过后,张敏刚好看到平南侯沈谦就在面前杀敌后,想也不想的,拼命就扑了过去,只盼沈谦能够护住她的性命。 沈谦其实早瞧见了张敏,只是这会儿大家都在冲杀,张敏缩在那里本来也不会引人注意,没想到张敏会突然一扑一抱过来,沈谦的行动立时受了限制。 本来就是搏命的时刻,他攻势为之一缓,旁边的敌人马上就抢着了机会,几支箭只中还有几把刀枪剑不要命地全往他身上招呼过来。 沈谦避开了要害,拼着受伤又杀了几人,腿上已经被射中了一箭,登时支撑不住,半跪了下去。 沈谦那伤处靠近腿上的大动脉,秦云昭偷空瞧见,心头发急,几刀斩杀了数人,又一刀飞掷过来将杀到沈谦身后的一名敌人钉死,飞步向沈谦靠拢过来:“沈谦,先包扎敷药……” 秦云昭的声音蓦然一断,挥手将手中的匕首向后掷出,听到身后一声惨呼,才身形踉跄了一下,卟的往前扑倒。 沈谦心头一紧,一脚将张敏踹开,挣扎着赶在秦云昭倒地之前将她抱进了怀里,这才赫然发现,除了她腿上中箭外,还有一枚青黑的箭尖从她前胸透体而出,一片血红瞬间染湿了秦云昭的衣衫。 “阿昭!”沈谦不敢置信地伸手轻触着那枚箭尖,浑身都发起抖来,“阿昭你别吓我!我不许你有事,我不许!” 有刀剑向沈谦的背上落来,秦云昭猛地睁大了眼,随手拔下了腿上的箭飞手扬出,刀剑哐当砸在地上,王延终于一身是血地领着人接应了上来。 秦云昭只觉得自己瞬间脱了力,却不敢大口呼吸,她只要略呼吸重一点儿,胸口就扯痛的难受,见沈谦一张脸煞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想对他笑一笑安慰安慰他,一张口,却是一片腥甜涌了出来。 “沈…沈四叔……我…不痛的……” 秦云昭不要看到沈谦这般悲痛的模样,她的男人,应该是意气飞扬的,乌黑修长的眉眼会舒展出心头的愉悦,结实有力的臂膀会抱着她,喃喃呢哝着说他好快活。 很想好好看着他,很想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心里,一辈子,都能看到,都不忘记! 沈谦,我不痛的,我想看到你笑……秦云昭努力地伸出手,想抚上沈谦的脸,却发现眼前的人脸越来越模糊,似乎有雨滴不停地落到自己脸上,却是温温热热的。 好奇怪的雨……秦云昭眼前的亮光彻底黑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3章 昏迷 “华灵!”沈谦抱着秦云昭疯狂地从城楼上冲下来,他要找华灵,华灵一定能救回阿昭的! 王延带着一众亲卫飞快地跟着跑了下来:“侯爷,华四爷应该还在药谷!” 沈谦猛地停下了身形。 华灵自上次救回了皇上后,就借口要配制丸药给皇上长期服用,抽身先回到了药谷,就是成国公府上的众人,因为想避开当时险要的漩涡,也找了借口去了京都外面的庄子上暂时避一避。 “侯爷,咱们府上还有华四爷留下的几样成药,侯爷带夫人回去用药,属下把信鹰发出,再带人立时赶往药谷,务必把华四爷接来!” 王延看着心神已经大乱的沈谦,紧急做好了安排。 沈谦这才回复了些神智,抢过一辆马车抱了秦云昭上去,一边让人立即去把医正请到平南侯府去,一边吩咐亲卫将马车尽量赶得平稳些快些。 “沈侯爷他……” 有将领不解地在虞泽弘身边轻语了一句,虞泽弘面带叹息地摇了摇头:“那是他夫人秦氏,先前在城头上冒充我侧妃挟持了老七的那个,是个奇女子……” 将领立时不出声了。虞泽弘却吩咐了人:“马上把医正找出来,立即带他去平南侯府给秦夫人医治!” 此时形势已定,沈谦带了秦云昭离去无关大局,何况沈谦自己也一身是伤,也该治一治。若沈谦从来都是那般沉稳谋定,虞泽弘自忖以后还要防忌一番,今日看到他这样至情至性,为了秦云昭浑然不管什么战势什么大局,虞泽弘却是心底暗自松了一层。 这样真情流露的人,他今后不必提防太深。虞泽弘目送着那驾马车辘辘远去,心底忍不住叹息一声,秦云昭,希望你没事。 “殿下!”福全飞马驰近,附在虞泽弘耳边轻语了几句。 虞泽弘面色蓦然一沉:“只会败事的女人!” 他这时才知道要不是张敏突然抱住了沈谦的脚,沈谦不会因为来不及闪避而受伤,要不是沈谦受伤,秦云昭更不会为了救沈谦而伤重濒死! 等沈谦回过头来,怕是对张敏是恨之入骨!何况姚锦云藏身的地方,还是张敏挖出来想下手,被虞泽景擒后又吐露给虞泽景知道的。 要不是这个女人,今天哪来这么多事!她居然还只是受了点伤?要是等这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就是看在她父亲吏部尚书张开源的面上,都不好如何处治她。 虞泽弘绝不想把沈谦对那蠢女人的仇恨背到自己身上,可他是她的夫君……虞泽弘一字一句,却是极轻地吩咐了福全:“乱军之中,伤重不治!” 福全面色不变地应了,立即转身策马过去。等到虞泽弘领了人刚攻进皇宫时,张敏因受伤过重,不治身亡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 虞泽弘默了默,吩咐人把这消息也带给刚从天牢里救出来的张开源,自己领军继续向太和殿杀去。 独孤皇后一身大妆朝服,端正坐在太和殿的龙床前,冷冷地看着蜂拥涌进内殿的一众将士,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为首的虞泽弘身上:“老四,你谋逆弑上,纵然坐上皇位,青史上也必然记载你千古骂名!” 虞泽弘根本不接这话,只一抬手,就有兵士拖了一人上来,正是这次一直负责皇上病情的洪太医。 洪太医一被摔到地上,就冲着虞泽弘拼命磕起头来:“四殿下,老臣也不想的,都是皇后娘娘和七殿下逼老臣做的,老臣才在皇上的药里动了手脚……” 独孤皇后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雪白,怎么可能,这洪太医,她明明在前日就令人灭了口,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在这里指证自己! 虞泽弘挥手让人将洪太医又拖了下去,沉静看向独孤皇后:“皇后娘娘,在青史上留下千古骂名的,怕是你和老七了!老七自知罪孽深重,已经跳城自尽了,皇后娘娘若是脚程快些,还能赶上老七一起往黄泉一行。” 福全和寿喜从侧殿走了进来,手中捧了一条白绫,半低了头站在独孤皇后面前:“娘娘请!” 她鸩杀了虞泽弘的母妃元贵妃,不过短短几日,就这么快报应回自己身上,被他用白绫绞杀,只是不知,鸩杀和绞杀,哪个死得更痛快一些…… 独孤皇后慢慢起身,挺直了自己肩背,抬脚向侧殿走去。在她身后,虞泽弘已经一步上前,跪倒在龙床前面,声音哽咽起来:“父皇,儿臣救驾来迟,您受苦了!” 一直昏迷不醒的皇上怎么可能听到老四的声音?这皇宫里,个个都会演戏呵,不过成王败寇,想为自己多增一分美名而已!独孤皇后惨然一笑,身影消失在殿门。 一场宫乱,来势汹汹,弥散也快,对京都百姓来说,不过短短几天工夫,对朝中大臣而言,却如度过了几年,而对有些人,却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别近一年,姚锦云终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锦绣苑。锦绣苑已经被虞泽弘令人重新翻修过了,处处花团锦绣,正是暮春和初夏的明媚美景。 姚锦云一片怅然地看着灼灼怒放的牡丹,指着最美的几枝吩咐了下去:“把这几枝剪下来,给阿昭送去。” 洗翠和浣纱连忙应了,不敢假他人之手,两人一人取了银剪,一人捧了注了清水的青玉瓶,选了姚锦云挑出的那几朵最美的,小心剪了下来。 “趁着新鲜,你们马上送过去。”姚锦云急急地吩咐着。 洗翠连忙应了是,又开口劝了姚锦云一声:“主子,今天出来走得时间也够久了,奴婢先扶您回房休息休息。浣纱会马上把牡丹送过去的。” 姚锦云轻轻抚着自己愈来愈沉重的肚皮,轻叹了一声:“好。不知道阿昭今天怎么样了,浣纱,你过去送了花儿,就马上回来见我。” 浣纱忙点头去了。那天秦云昭被带走之后,她和洗翠两人按着秦云昭的吩咐一直呆在后院里,果然听到了前面有骚动喊杀声。 两人一起用力,用准备好的一只圆凳奋力撞开了已经被秦云昭暗中撬松动的那堵墙,从墙洞溜出来,藏进了最末一间杂物房,直到最后被人搜了出来,不过搜府的人已经是四皇子殿下的人了,洗翠和浣纱被直接送回了四皇子府,第二天就接到了姚锦云过来。 直到姚锦云来了,洗翠和浣纱两人才得知头天发生了些什么事,而秦云昭因为身负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性命垂危。 不止姚锦云担心,就是这两个大丫环,也是天天求神拜佛,只求菩萨开眼,保佑秦云昭能度过这一厄。 浣纱捧了插了牡丹花的花瓶,轻巧从马车上跳下来,熟门熟路地跟着仆妇进了平南侯府的内院。 银沙匆匆迎了上来,先忙忙福了一礼:“姐姐今天怎么又过来了,侧妃那里正是要用人的时候……” 浣纱举了举手中的青玉瓶:“是主子吩咐我过来给秦夫人送些花儿插瓶看的,秦夫人今天情况如何?” 那天王延虽然紧急找到了华灵,可是秦云昭透胸一箭伤势太重,就连华灵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取箭,甚至让人做好了箭出人亡的准备,私下吩咐王延,要是沈谦有什么不对劲,就先打晕他。 那支羽箭一取出,大量鲜血瞬间飙出,华灵又是止血,又施银针,从来没有这般慎重过;王延却一直关注着紧捏着拳头,手背上青筋突出的沈谦。 就在王延犹豫着是不是这会儿要把侯爷打晕的时候,华灵长舒了一口气:“暂时没事了!” 沈谦身子晃了晃,马上扑到了床前,忍了半天,才终于轻轻唤出一声:“阿昭?” 华灵疲惫地拦住了她:“你先出去,我歇一歇还要给她施针开方子,从今天晚上开始,如果连着三天她发热能够缓下来,阿昭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一半。” 华灵不负药谷和神医之名,秦云昭连续几天的发热都被降了下来,只是人还是一直昏迷不醒,平日里只能灌些汤水下去,可要什么时候醒,却是谁也不知道。 听到浣纱相问,银沙就知道是姚锦云问的,目光黯然地往内室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浣纱也不再出声,默默地跟着银沙走进内室,捧着青玉瓶对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深深一福:“秦夫人,我家主子说如今牡丹开得正好,她特地摘了最美的几枝请您共赏。” 花枝微颤,艳丽了一室韶光,床上的人却紧阖着双眼,没有半点反应。 等浣纱起身,银沙忙上前接过,将那只疏落有致插着牡丹花的青玉瓶仔细放置在窗前的案桌上。 床上的人面色毫无寻常的一丝嫣粉,似乎雪白的皮肤中还带出一丝透明,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整个人就像是纸糊的人儿一样,瞧着单薄得可怜,似乎风一吹就会被带走。 浣纱压下眼中的泪意,低声跟银沙告了别:“妹妹又要给夫人按摩了吧,我先告辞了。若是夫人好转,还请妹妹尽快派人来通知一声。” 银沙道了谢,将浣纱送出了内院,才转身回内室门口,二丫就拦住了她:“银沙姐姐,侯爷回来了,他说这会儿他先帮夫人按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4章 黑暗 华灵教的那一套按摩手法,是防止昏迷不醒的秦云昭肌肉萎缩的,不仅银沙带了几个丫头都学了,沈谦更是学得用心。这几天他虽然忙碌,只要一回府,必是要守着秦云昭,自己给她按摩的。 银沙点了点头,吩咐二丫在门口守着,见秦云昭的义母、自己原来的主子梁夫人送的一名懂医理的丫头桔梗正端了药过来,忙给桔梗也交待了几句,这才低了头先回了自己屋里。 侯威跟着沈谦一起回来的,见妻子低了头进来,忙问了一声:“今天夫人情况如何?” 他那天紧赶慢赶,因为封了城,很费了番周章才赶上大部队,可那时已经开始攻城了,然后…秦云昭就为了救沈谦出事了。 银沙抬头看了丈夫一眼,突然捂着嘴哭了起来:“还是那样,夫人还是那样,华神医说,要是一直这样,夫人就好不了了……” 这话,没人敢当着沈谦的面说,可银沙****在跟前侍候的,华灵要她随时关注秦云昭的情况,自然私下给她透了底。 看着自己再怎么按摩,秦云昭也无知无觉只是慢慢等死的模样,银沙心里难受的紧,终于忍不住当着丈夫的面大哭了出来。 侯威一怔,慢慢将妻子拥入怀里,轻轻拍着她有肩背,将心头沉重的叹息努力压了下去:“夫人一向吉星高照,你放心,会好的,夫人不会有事的。” 窗外的夕阳斜斜照在案前的牡丹花上,给几朵绝美的花儿染上了一分金黄的暖意。 沈谦温热的手不轻不重地按压着秦云昭手臂上的肌肉,点压着她几处活血的穴位,嘴里也不急不缓地跟她说着话:“阿昭,今天我们开了大朝会,谋逆的余党都清理干净了,朝臣上书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四殿下登基。 殿下以皇上尚在为由,推拒了。之后张开源请立殿下为太子,由太子监国,殿下准了,但是驳了他从五品以上的大臣嫡女中选秀,从中选一名秀女立为太子妃的建议。 张开源还想着把他的小女儿送给殿下做继弦,真是可笑,他若敢送,我就敢杀!他张家女卑鄙无德,懦弱怕死,永远别想登上枝头做凤凰!就是张开源,我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阿昭,你都睡了十天了,你睡累了没有?你起来好不好?姚锦云今天又给你送了几枝牡丹花过来插瓶呢,你起来看看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了下去,到后面只听到低低的哽咽:“阿昭,你答应过我,就我们两个,好好过一辈子……阿昭,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窗外慢慢暗了下来,屋内没有点灯,黑暗悄然笼罩住整个空间,将男人的低泣仿佛压进了地底的深处,像受伤的野兽,在死死压抑着自己痛苦的低嚎。 没有恒星的宇宙,应该就是这样一直一直黑暗的吧?秦云昭觉得自己似乎在无尽的宇宙中漂流,无生无死,不湮不灭,永远只有这一片空寂到可怕的黑暗。 可是,是谁在说话? “阿昭,就我们两个,好好过一辈子……” “阿昭,你快醒醒……” 眼皮好重,像被胶水牢牢黏住了一样,可是她想睁开,她想看看是谁在说话。 意识在奋力地对抗,似乎终于开了一条缝,在很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然后越来越亮,是恒星吗? 秦云昭猛然睁开了眼,触目是一片的白,洁净的白,耳边传来了有规律的都都声,听起来,很像是某种仪器的声音? “啊,重1床终于醒了!我去叫李医生。” 不是那个在她耳边说话的低沉的男声,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秦云昭迷蒙地转了转眼珠,意外地发现了挂在自己床头上空的输液瓶,里面透明的液体正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着。 她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这里是……医院! 可是,她怎么会在医院?她似乎要保护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那个人也受伤了,他怎么样了?!秦云昭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都动不了。 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出现在她视线里:“云昭?云昭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云昭?!她记得,自己应该是叫秦云昭,但是,好像也叫云昭……秦云昭眨了眨眼,觉得舌头仿佛生了锈一样,嘴唇颤抖了好几回,才终于发了一声沙哑不堪的声音:“能……” “太好了,你总算恢复意识了!我姓邝,是你的主治医师……” 秦云昭静静看着露出口罩外的那双眼,那双眼中含着的,是怜悯,一个主治医师对她这个重症病人的怜悯。 哪怕见多了生死,每回看到这个安静躺在病床上,除了还有心跳和呼吸的女孩子时,邝医生总是忍不住生出一种怜悯。 病人一直昏迷不醒,等到好不容易醒来,却还要面对全身瘫痪的现实。才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本来就毁了容,现在竟然连自理的能力都被剥夺了,人生啊…… 经过一番检查后,秦云昭重新被送回了icu重症病房。 护士悄悄地走进医生办公室问情况:“邝医生,重1床的情况怎么样?” 邝医生已经取下了口罩,脸色却不是很好:“虽然醒了,但是从刚才的检查结果来看,并不乐观……不过你不要给她说这些情况。” 护士轻轻“啊”了一声,点了点头,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重1床在icu里很特殊,不是因为她是因公负伤,而是因为她的亲属几乎极少过来探望。在每天下午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里,重1床的家属只在她转进这病房后来过一回。 不过她救下的那个姓李的老同事,倒是每天都会过来探视她。这人心和亲情,唉,真是说不清啊。 护士暗自感慨了一声,又穿回无菌服,回去值班了,不过因为重1床的意识清醒了过来,平常安静的icu病房里,响起了极轻的说话声。 “王护士,能给我…一面…镜子吗?”太久没有说话和进食,秦云昭的舌头有些不太灵便,但还是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镜子?王护士看了眼秦云昭的脸,努力平抑着自己不会做出任何表情,将自己的一面小镜子消了毒,举到了秦云昭脸部的上方。 镜子里,是一张轮廓秀美,却疤痕交错到不堪入目的脸。秦云昭轻吐了一口气,淡淡笑了笑,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这是她的脸,因为出任务,被爆炸的化学药品伤得再无复原可能的脸。是的,这是她,云昭,那个退役的特种兵,那个扎进原始森林当森林公安的女孩儿。 有人偷猎,惊动了野猪群,同事李叔遇险,她刚刚成功引开了野猪,却不慎被突然发力的一只野猪撞下了山崖。 看来,自己是从山崖下面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多出来的记忆是怎么回事,那个秦云昭的记忆,还有那个男人,那个叫沈谦的男人。 她记得,在她处于一片黑暗中时,就是那个男人反复地在耳边唤着自己:“阿昭,你醒醒!阿昭,你回来好不好……” 无论是记忆,还是记忆中的这声音,都是那么真实,秦云昭不相信这只是自己昏迷期间做的一个梦。仪器轻轻的都都声响得极其规律,秦云昭头脑昏昏地慢慢又睡了过去。 王护士收好了小梳妆镜,重新走回了秦云昭的床头,轻轻交待了一声:“重1床,量体温了。云昭?”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反应,王护士把体温计掸好了,转头看时,才发现重1床又昏睡了过去。 轻轻解开秦云昭的病号服,王护士将体温计仔细夹在了她的腋窝,女孩儿身上的皮肤很好,柔软腻滑,跟脸上的疤痕形成鲜明的对比。 真是可惜啊,这个叫云昭的女孩子才二十六岁,都还没成家呢,家里人又对她漠不关心的……王护士想起刚才听邝医生说的,这女孩虽然醒了过来,怕是体内的器官也会慢慢衰竭的诊断,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向下一床病人走去。 秦云昭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无尽黑暗的宇宙,可是那个低沉醇朗,有如大提琴一样好听的男声,一直锲而不舍地在自己耳边响着。 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可那声音却引着她慢慢地在黑暗中找寻着。 沈谦,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你并不是我做的梦,是不是,沈谦?! 秦云昭站在无尽的黑暗中大声地喊着,可声音才从嘴里发出,就像被打上了静音一样,除了她的心知道她在说话,空间是一片静谧。 好听的男声还在模糊地响着,秦云昭低头默默站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来。沈谦,我会找到你的,只要你一直对我说话,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有一个光点突然在前面闪亮了一下。有光了!秦云昭兴奋起来,拼命追了上去,将那一小团像萤火虫一样的星光捧进了手心里。 星光在掌心中瞬间消散,有一段记忆却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 一进小小的院子,糊了白纸写了大大墨黑的“奠”字的灯笼,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跟她的母亲愤然争吵着什么,被她的母亲猛地推了一下,一下子撞到廊柱上,后脑流了一大片血。 惊惶跑来的佣妇,偷偷在她床前哭泣的哥哥……小姑娘已经停止的心跳突然回复,灰败的脸色慢慢转出了一丝血色,一双黑莹晶亮的杏眸猛然睁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5章 记忆与感应 秦云昭如遭遇雷亟!那是她,她从那时起,就魂穿到了小姑娘身上,她是云昭,她那时起,就是秦云昭!她记起来了,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曾经缺失的那一段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在秦云昭的脑海里流淌而过,补全了她心中的那一点遗憾,让她曾经的纠结变得可笑,却也让她喜极而泣。 沈谦,我记起来了,记起了我们的相识和纠葛,也记起了我们之间的爱,我全都记起来了!可是,我该怎么才能找到你? 一滴眼泪无声地从秦云昭的眼角滑落,王护士小心地用棉签蘸去了,轻轻把体温计取了出来:40c1,重1床又发烧了。 下午三点,一群人已经等在了icu病房的门口,王护士挨个儿地叫人进去换无菌服例行探视。 见一名老者已经利索地换好了衣服,王护士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轻轻交待了一句:“重1床云昭早上的时候意识清醒了。”见老者一脸的喜色,王护士不忍地又加了一句,“不过具体情况,你呆会儿去问问邝医生好些。” 老者连连点头,在他看来,云昭能醒,就证明她在好转了。几步走到标号重1的床边,老者看着似乎还陷入沉睡的女孩儿,慢慢坐了下来:“云昭,我是李叔啊,李卫斌,李叔。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女孩一动不动,似乎睡得正香,可有些艰难的呼吸证明她还在重病中。 李卫斌心里略有些失落的难过,却继续在那里絮絮念叨着:“上回咱们还在山里的时候,我跟你说的,等我退休了就能回家抱孙子了。 昨天我儿媳妇生了,顺产,一大胖小子,有七斤六两重呢,可把他妈给折腾的,好在还是顺产下来了。你不知道,那小子一生下来,那嗓子嚎起来可亮了,咱们八仙山里的山喜鹊都没他叫的那么响……” 原来李叔的孙子出生了,有七斤六两啊,应该挺壮实的吧。秦云昭的眉头轻轻动了动,耳边突然又响了那熟悉的男声。 “两个都是儿子,就在隔壁睡着呢。之前定好的奶娘已经来了,给他们都喂过奶了。” “大的那个有五斤八两,小的那个耳朵上有粒小痣,也有五斤六两重,长得很像你……阿昭,真好,是我们的儿子!阿昭,你辛苦了!” 她和沈谦的儿子,对了,菜团和汤圆,她的双胞胎儿子!秦云昭嘴唇动了动,终于又奋力睁开了眼。 一张熟悉的满面惊喜的脸出现在眼前,秦云昭努力笑了笑,轻轻唤了一声:“李叔。” 李卫斌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云昭你醒了就好!”又忙忙地转身揩去了眼泪,吸了口气才转回脸来,“醒了就是越来越好转了,你放心,单位那边都很关心你,你这是因公,局里给你打了报告上去,医保不能报销的,上面给你批了个专款来报销……” 李卫斌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唯独没有提到她的家里。秦云昭疲惫地阖上了眼,还是轻声问了出来:“李叔,我家里呢?” “他们…他们也很关心你,他们上回才去局里问情况的……”李卫斌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才说得顺溜了起来。 探视的时间都没有过来探视,还有什么情况要跑到局里去问呢?秦云昭睁开眼,勉强扯了扯嘴角:“李叔,我都这样了…你就别骗我了,他们…他们过去是问…什么……” 她现在还无法一口气说很长的句子,几乎每说上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片刻。 李卫斌瞧着她艰难的样子,心底一阵酸楚,有心想安慰几句,被那双澄澈的杏眼静静看着,还是慢慢低下了头:“他们,去问要是你……能不能评烈士,说是听说死亡抚恤金和丧葬费的标准提高了,去问到底有多少。” 呵,果然……秦云昭慢慢吸了一口气,缓过了胸口的闷痛,轻轻开了口:“李叔…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下次你过来……帮我请…一个律师和……一个公证员…一起过来。” 见李卫斌惊讶地看向自己,秦云昭眨了眨眼表示肯定:“麻烦…你了。” 李卫斌还想说些什么,护士已经在一边提醒了:“探视时间到了,请各位家属离开病室。”李卫斌只能咽了嘴里的话,见女孩儿一双眼还殷殷看向自己,一脸复杂地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 送走了探视的家属们,见重1床的一只输液瓶已经见了底,护士走过来重新挂了一瓶药水,刚要去****袋,就听到一声极轻的声音:“护士,我想…见见我的……主治医师。” 护士诧异地抬头,看到重1床的病人一双黑蒙蒙的杏眼直直地看向自己,怔了片刻,点了点头:“我去请邝医生。” 邝医生正在当班,很快就进了重症室,来到了秦云昭床头。 秦云昭其实已经觉得精神很疲惫了,却一直强撑着等着她,见她来了,努力让自己保持意识清醒,慢慢问了出来:“邝医生…我想知道…我身体的…情况。” 邝医生轻轻皱了下眉头,又马上平复好了表情:“你现在意识正不断地清醒……” “医生……”秦云昭却突然开口打断了邝医生的话,“我自己…有权知道……自己真实的…病情。” 她脸上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得就像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邝医生瞧着那双像黑曜石一样黑亮美丽的杏眼,轻咽了咽唾沫,慢慢说了出来: “情况很不好,虽然用药控制了,但是脑部一直还有小剂量出血,肺部出现反复感染,各个器官也在衰竭……” “我还会…有多久?”秦云昭有些吃力地问了出来。 邝医生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会尽量治疗的,你不要多想。” 虽然邝医生没有说出自己的估计,但是秦云昭心里也有了个大概,曾经有战友在执行任务时出事,器官不断衰竭,再用药来控制,说长了也就是一个多月,说短的话,可能几天就能玩完。 秦云昭淡淡地笑了笑:“我身上…到时…还有什么器官…可以捐献的?” “你要捐赠器官?”邝医生心头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来该是青春靓丽的,她却毁了容,还摔成了全身瘫痪,她的家人只在她入院的时候来露过一次面,留下她是因公负伤,有什么事都应该单位负责的话就走了。 邝医生本以为这女孩会是心情灰暗阴郁的,可能会有弃世的想法,甚至会产生什么扭曲的心理,却没有想到她居然要捐赠器官。 重症病房出出入入这么多病人,很多人哪怕是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也是希望自己的遗体能够完完整整的,看淡生死的人有很多,但是有勇气捐赠自己器官的人并不多。 邝医生这一刻真的是有些感动了,几乎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你可以捐赠眼角膜。” 秦云昭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轻轻应了声:“好。邝医生…帮我…联系,办…手续。” 邝医生怀着颇有些不宁的心绪走了,秦云昭疲惫地闭上了眼。 人生于她,真的像一场梦。 曾经几番生死她都置之度外,可是,她的菜团和汤圆,两个柔软的、已经会张开没牙的小嘴冲她笑得灿烂的小包子,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她舍不得。 还有那个宠溺地叫着她“野丫头”,温柔而疯狂地唤着她“阿昭”的男人,沈谦……她更舍不得。 她现在躺在这里,除了脖子,身体四肢都动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再次回到那个空间去,已经没什么活头了,她身上的零部件,有什么能用的,就给需要用的人吧。 也许在这里死了,就是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云昭这个人,那个空间也再不会有秦云昭这个人了。可是,她想心爱的他们,她舍不得他们,无论是儿子,还是那个男人,真的好想……秦云昭的眼角又悄然滑下了一滴眼泪。 沈谦刚刚一手抱着一个,将菜团和汤圆都抱到秦云昭身边小心放着:“阿昭,咱们儿子来看你了,菜团和汤圆都想娘了,阿昭……” 沈谦的目光从两个儿子身上移到秦云昭的脸上,声音突然断在了嗓子里。秦云昭的眼角,悄然滑落了一滴泪水,很快就滚进了鬓发里,只余下一条细细的泪痕,微微有些亮泽。 沈谦紧紧握住了秦云昭的肩头,几乎是扑了上来:“阿昭,你听得到是不是?阿昭,你快醒醒!” 秦云昭还是安静地躺着,似乎刚才那一滴眼泪只是沈谦的幻觉。 一大滴泪水突然落到她的脸上,然后又是一滴,男人伸出粗糙的指腹想拭去落在她脸上的泪水,却越拭越多,顷刻间就将那张雪白如纸的小脸淋湿。 沈谦徒劳地捧着秦云昭的脸,紧紧地与她额头相抵,一任泪水打湿了她的眉眼,顺着她鸦青的鬓发流下,将枕头濡*湿了一大片。 “哇——”似乎有感应一般,菜团和汤圆尖利的哭声突然响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6章 心意 第二天探视的时候,李卫斌没有来,云国宏和妻子田霞却过来了。 因为云昭要捐献眼角膜,邝医生给家属打了电话,而且也把她清醒后的身体情况通知了家属,有些事,该做准备的要做准备了。 两个人换了无菌服进来后,秦云昭还在昏睡,云国宏和田霞看了女儿一眼,目光一触到她疤痕丛生形容可怖的脸上,就连忙移开来。 这个女儿从小就有主见,当时家里的情况并不好,女儿好强又有射击的天赋,被校体育队推荐了上去,小小年纪就进了军校特训。 这一去就是八年,没有通信没有联系,在他们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个女儿时,云昭回来了,虽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但是带回了一大笔钱。 云昭说是国家给的安抚金。也是,女儿是为了国家才毁了容成了这样,这一辈子也是没人要了,当然国家要赔一大笔钱了。 女儿没人要了,可儿子云飞却是正急着要用钱买婚房。云国宏和田霞两口子一辈子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给儿子多留点家业,因此对女儿很是嘘寒问暖了一阵子,终于利用女儿对没能在父母膝下尽孝的愧疚,把那笔钱要了过来给云飞买了一套房子结婚。 老两口自然要跟着儿子住,买房子时,也是说一家人到时住在一起,给云昭也留的有一间房。可等云昭上门时,准儿媳的一声惊呼“鬼啊”,打破了云家表面维持的虚情。 云昭好强,一头扎进了原始森林里去当了森林公安。云国宏和田霞本来以为,他们跟这个女儿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只是没想到,三年之后,云昭又因公负伤致瘫。 到底他们还是云昭的父母,医院昨天通知了他们,说是云昭意识清醒了,两口子本来不想来,医院今天又打来电话,说云昭要捐赠器官,而且身体情况不太好,坚持要他们过来的谈一谈。 田霞瞧了一眼浑身插了大大小小管子的女儿,有些不耐烦地低声埋怨了一句:“说了不用进来看了,你……” “我们毕竟是她的父母,邝医生都那么说了,我们今天过都过来了,不进来看看别人看了怎么想?”云国宏不满地打断了妻子的话。 他虽然也不想进来看这个活死人一样的女儿,看又能怎么样,还能看出朵花儿来不成?可是想起邝医生看向自己那种带了谴责的眼神,云国宏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只好进来一趟。 “这丫头想一出是一出的,”田霞轻声嘀咕了一句,眼睛又亮了起来,“她要把眼角膜捐出去,那要用她眼角膜的人不给咱们点补偿吗?” 云国宏瞪了妻子一眼:“你也知道是捐赠!捐赠你不懂?那是白送的!” 田霞缩了缩脖子不做声了,隔了一刻后又轻声念叨起来:“我说,我们还是再跑跑她局里去,云昭这是因公,为什么不能评烈士?要是评了烈士,我听说抚恤金起码有九十多万呢……” 秦云昭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可站在床边悄声讨论死亡抚恤金和烈士抚恤金差距的两口子并没有发现,只压低了声音自顾自说得热闹。 “探视时间到了,请家属离开病室。”直到护士提醒的声音响起,云国宏和田霞两个还在细碎讨论着。 秦云昭慢慢睁开眼,看着那两个陌生的身影,又紧紧闭上了眼睛。 有了邝医生的帮忙,捐赠眼角膜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但是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李卫斌才带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进了icu重症监护室。 “阿昭,这是君成律师事务所的张律师。”李卫斌有些迟疑地介绍了一句。 见秦云昭对自己眨了眨眼,张律师脸上浮着职业化的微笑开了口:“云小姐是吧?我听这位李先生说了你想立遗嘱的事,但是我想跟你说明的是,抚恤金不属于遗产,对于抚恤金的分配,法律对此并无明确的规定。 但在处理时会按遗产继承人顺序进行分配,第一顺序是配偶、父母、子女,其他人员是第二顺序,如果没有第一顺序的人员,抚恤金才在第二顺序的人员中分配。 在具体分割上,会由各当事人协商解决,如果实在协商不成,也可向法院起诉。法院一般会按照均等分割原则处理抚恤金,同时也会酌情考虑各近亲属的客观情况进行分割。” 秦云昭安静地听着,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然后轻轻开了口:“帮我…我想把…抚恤金…捐给八仙山…村小的贫困孩子,我退役…有一笔优抚金…已经给了父母,我不欠…他们的,死亡抚恤金…我想…捐!” 她开口说了这一大段话,呼吸已经很是急促起来,张律师瞄了眼仪器上剧烈波动的曲线,沉吟了起来:“您的心意我很敬佩,但是您的父母……” “三年前…他们拿了优抚金…就跟我断绝了…关系,我有他们的…亲笔签名。”秦云昭忍着胸肺间传来的一阵阵锐痛,看向了旁边的李卫斌,“李叔…在我的房间…抽屉…有一个黑皮本子里…夹着。” 三年前,亲情破裂,她扬言婚房是她的优抚金所购,可以拿出一部分孝敬父母,但是她没有义务替弟弟买房子。云国宏和田霞一怒之下,写了断绝书扔给她,说是白养了她那么大。 看在生身父母的份上,云昭只当拿那笔优抚金买断了父母跟她的关系,跟那边三人形同陌路。只是没想到,三年后自己出事,云国宏他们又盯上了自己的死亡抚恤金。 张律师盯着女孩那双秀美的杏眼,微微有些动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不,我一定尽力帮你!” 秦云昭眨了眨眼,嘴角浮起了一抹淡笑。她一直用工资资助八仙山下村小的两名贫困孩子,虽然金额不多,但是也算是尽了她的一份心意,自己的死亡抚恤金,也是自己最后能帮助那些孩子的一份心意了…… “主子,您千金之躯,又才生下两位小殿下,这时正须要好好保养,何必现在就跟那低贱之人计较呢?反正来日方长,她如今根本就翻不起什么浪。” 洗翠小心地扶了姚锦云坐起身来,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三日前,姚锦云顺利产下了两个麟儿,太子殿下大喜,当场宣诏,立了姚锦云为太子妃。 可这才刚办完了洗三,太子妃就坚持让人把押在天牢里的独孤玉蝉提出来。那独孤玉蝉是伪太子罪眷,要怎么死不过太子妃一句话的事,何必这时就提到面前来?太子妃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事啊。 姚锦云扶着洗翠和浣纱的手走下床来:“阿昭原来也说过,产后如果状况可以,多走动可以促进恶露排出,对身体是件好事。何况,我等不及了!” 她原来一直隐忍,是因为自己还揣着个大肚子,半点不敢有失。如今她一举生了两男,又出人意料地被封为太子妃,当日独孤玉蝉想附加到秦云昭身上的羞辱,她要一一讨还回来! 洗翠和浣纱当日如果不是因为秦云昭暗中弄下那只灯笼砸了独孤玉蝉,必是要吃她劈头盖脑一顿鞭子的。她们两人何尝不想把这口气出了? 见姚锦云一门心思要帮秦云昭出气,两人只得按着她的吩咐去了,又委婉地劝了一句:“主子,您呆会儿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奴婢们去做就行了,您自个儿可千万别动手,两位小殿下还盼着您抱他们呐。” 小孩子眼睛最清净,要是太子妃身上沾了什么血气怨气,惊了小主子就不好了。 “好。”姚锦云立即就应了。 如今她生下了两个儿子,又被立为太子妃,她知道太子的想法。太子没有采纳吏部尚书张开源的建议,从五品大臣的嫡女中选秀娶为太子妃,而是立了她,一来确实是因为她母凭子贵,二来,则是因为她的父亲姚御史不过一介孤臣,武不掌兵,文不掌权,这样的后戚,才是太子殿下满意的后戚,不用考虑尾大不断的危险。 所以,如无意外,她今后就会是大夏的国母。她何等尊贵,独孤玉蝉想她亲自动手?呸,她也配! 小半个时辰后,东宫一间偏僻的小殿里,传来了被捂住后还凄惨发出的痛呼声。 姚锦云并没有进去,只是坐在外面的院子里,抬眼看着头上开得正盛的垂丝海棠。玫红色的花瓣柔蔓迎风,风姿怜人,妖艳更胜桃李。 姚锦云不由想起了那张嫣然含笑、清妖艳殊的脸,轻轻搭在椅子扶手上的两只玉手,慢慢握紧成拳:阿昭,你说过的,你会等着我罩着你。你看,现在我成了太子妃,可以把原来嚣张不可一世的独孤玉蝉痛打一顿,等以后,我也会把张家给踩到泥土里去。 姚锦云努力地抬起头,似乎出神地仰望着那一树艳丽繁花,其实眼前早已模糊一片,可只有这样仰头,才不会让眼泪轻易流下来。 阿昭,我不知道要怎么样你才能醒来,我只能做着这些事,算是尽我自己的一份心意。 秦云昭,如今有本宫罩着你了,如今本宫能罩住你了,你怎么还不醒?秦云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7章 国公之爵 华灵两只手飞快地移动,不停变换着穴位和手法捻动着银针,额头布满了豆大汗水,却半点不敢分神去擦拭。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直起身来,长吐了一口气:“歇半个时辰,你们再继续给她按摩。” 静候在一边的沈谦亲自递了一块绞好的热手帕上来,目光却不离床上的秦云昭:“华灵,阿昭现在如何?” 当初华灵施针开药,将秦云昭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以后,见她一直昏迷不醒,又回了药谷仔细翻找了不少古籍,这些天绞尽脑汁想了一套新的施针办法出来,又重新开了药方。 虽然华灵下针前就说只能一试,具体有没有效果,有多大效果他也不知道,不过沈谦心里总是报着一份希望。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绝对会阻止阿昭来救他,宁可受那一箭穿心之痛的是自己,宁可现在躺在床上几无生机的人是自己。 华灵极理解沈谦的心思,见他一脸希翼地看向自己,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明后天我还会再来给阿昭施针,嗯,如果有效果,晚间她应该会有些微反应。” 也就是说,如果晚间没有反应,那就是没有效果……若是没有效果,华灵也是无能为力了。 见沈谦眼中的光微微黯了黯,华灵本想岔开话题的一声恭喜就咽在了嗓子里。 今日早朝,太子论功行赏,一力将沈谦封赏了一等镇国公的爵位,把毗邻平南侯府的一处的宅子也赐给了沈谦,让他合并修缮为镇国公府。 沈谦如今算是本朝最年轻的国公爷了,本该是件大喜和骄傲的事,但是沈谦却面色沉静,并不像别的功臣那么欢欣喜悦。 换了别人,或许会是因为妻子的病情而努力将欢喜之情压下,但是对沈谦,华灵相信,如果这正一品的镇国公爵位能够换回秦云昭的清醒,沈谦必是毫不迟疑就会双手奉上的。 “师叔,阿昭向来坚强,又是个有气运的,你…也不要忧思太过,反伤了自己的身体。菜团和汤圆两个小子还要靠你呢。”华灵隐下心头的无奈,拍了拍沈谦的肩膀,只能拿两个小包子来努力引开他千结忧思。 想到两个越长越玉雪可爱的儿子,沈谦的脸上不由出现了一抹淡淡的温柔:“我知道的。你放心。” 阿昭会醒的,她答应了要跟他过一辈子,他们现在有菜团和汤圆,还会再生个几个孩子,一家子笑笑闹闹,然后娶媳嫁女,含饴弄孙,在和煦的阳光下,相偕谈趣事,互看华发生…… 武侯府中,热度越来越大的阳光从糊了窗纱的雕花空隙中射进来,照在沈峻山的发冠上,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中,有几缕银丝就闪出了亮眼的反光。 尚夫人瞧着丈夫鬓边染上的银霜,心底酸涩得有些不是滋味。伪太子拿了这一家子老老小小要胁,让丈夫弃械受擒,被押进了天牢,直到太子殿下攻进京都那日才被救了出来。 时间只短短几天,沈峻山一时并没有在里面吃什么苦,但还是陡然增添了不少白发。这一场宫变中,武侯沈峻山身为御林军护军参领,虽然是因为事发突然,副参领又暗中勾结了伪太子,以他的家小为质,而将他拉了下来,到底也是他有失察之责。 那一场宫闱之变,太子殿下的亲生母亲元贵妃虽然紧急应变,在开头把住了内宫,可是最后因为没等到宫外的援兵接应,被皇后鸩杀在了宫中。 要真的细究起来,元贵妃之薨,沈峻山多少也会有些责任的。不过是太子新立监国,宽弘大量,也是为了尽快稳定朝政,只诛首恶和附逆,并不迁怒他们这一些措手不及施为的朝臣,所以他们还能呆在原位罢了。 可是,丈夫经了这一场变故,伤了不少精气神,又因着元贵妃之薨,侯府怕是会被如今的太子,今后的新帝硌应;而自己那个庶四子沈谦,却因为立功赫赫,被太子宣诏,封为一等镇国公。 尚夫人瞧着自己丈夫头上的华发,愈发觉得那几缕银丝刺眼起来。丈夫不过是侯爵,那个庶子,却是一品的国公了!真是何其讽刺啊,要是白曦若那个女人泉下有知,不知道看向自己的眼神会有多高冷呢。 尚夫人的手指甲在掌心里狠狠掐出了血痕,面上却不露半丝愤色,只带了一片忧虑:“老四受封国公,本该是大喜事,老四却为了秦家那丫头,在他府上半点贺红都不挂,好些夫人们都问起这事;这样看着,也实在有些不像话。” 觑了眼丈夫也锁紧了眉,尚夫人才一脸叹息地继续说了下去:“虽说秦家那丫头跟老四定了亲,可两人并没有正式成亲,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未婚先孕,整出了两个孩子不说,如今秦家那丫头又不死不活地躺在老四府里,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沈峻山不由眉头一动:“那孩子,到底是为了救谦儿才成那样子的,我们家可不能做那些忘恩负义的事,不然这满京都里,我们沈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尚夫人幽幽叹了声:“我们当然不能做那些眼皮子浅的事,只是现在秦家那丫头已经是这样了,两个本又没有成亲,难不成就这么拖累老四一辈子?” 那样一个活死人,明眼人看着,都知道不过是拖日子罢了。沈峻山摇了摇头:“横竖也不过拖上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对老四有这份恩义,老四守着她最后这些日子,也是应该的。” 尚夫人见已经把话引到这里,才为难地看了沈峻山一眼:“应该是应该的,就是我瞧着老四那样子,说句不好听的话,怕是那秦家丫头要是就这么去了,老四会把她以正妻原配之位葬进沈家的祖坟……” 她话没说完,沈峻山已经重重一拍案几:“不行!恩义是恩义,我沈家记着她秦家这份恩情,日后必当偿还。但是两人婚前有私,已经是违了礼法,我可以不计她婚前失德的事,但是她既非我沈家正娶进门的媳妇儿,是决计不能以正妻原配的名义入敛下葬我沈家墓园的!” 不算正妻原配就好,再是定了亲,只要没娶进门,捏着秦氏婚前有私的把柄,让秦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就是不算外室,也顶多算她是个贵妾吧,那两个孩子就是庶长子和庶次子而已…… 尚夫人心里一块石头缓缓落了地。沈谦如今已经是国公之位了,打压是无法再打压下的,她现在也只能拉拢了,娘家那边还有几个远房侄女,等秦氏那边办完白事,她再想法子把沈谦跟远房侄女凑做一处。 沈谦当初既是看上秦云昭的颜色,被自己一推手给凑到了一起,她那几个远房侄女,上回她看过也有两个颜色是极好的,等过些时日,沈谦忘记了秦氏这头,看到那两个比秦氏还美丽年青几分,不愁他不被自己再推一回,顺势再凑作一处。 尚夫人这边放了心,看沈峻山面色严肃,忙给他斟了一盏茶缓气:“老四再是国公,侯爷你也是他的父亲,这事儿,他自个儿醒不了,你还得点一点他才好,不要等到给秦氏办大事的时候,老四一意孤行就不好了。” 沈峻山想起大儿媳说的秦云昭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不过还绵着一口气的事,心里紧了一下,跟尚夫人说了一声,就起身往先前的平南侯府,刚换了额匾的镇国公府而去。 沈谦刚净了手,给秦云昭仔细按摩完一遍,就听到石管家来报,自己的父亲过来了。交待了银沙和二丫几句,又把无双和夏雨费力寻来的一些药品交给邬嬷嬷,让她拿去寻华灵把把关,看看哪些有用,沈谦这才更了衣出来。 沈峻山品了两口茶,就看到儿子从里间出来了,放了茶盏注目看了他片刻,轻叹了一声:“今日你得封国公之爵,本该摆宴庆贺的……” “父亲,”沈谦行了礼坐到沈峻山的下首,“爵位在这里又不会跑,儿想等秦氏醒了,再一起摆宴庆贺。” 沈峻山脸色不由冷凝了几分:“我正想问你,秦氏那里,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我听说她哥哥也从白城赶过来了,等她哥过来了,两家正好坐在一处商量商量。” “父亲说的章程是什么?又要跟思源那里商量什么?”沈谦沉静地抬眼,目光灼灼直接看向自己的父亲。 儿子目光咄咄,沈峻山面上隐约闪过一丝难堪,又马上浮现了一层尴尬的怒气:“秦氏舍身救你,固为大义,我沈家必不敢忘,若今后秦家有什么难事,沈家必会倾力相报。 先前因为秦氏伤重,你直接把她安置回府上,当时一时情急,如今这情形也不好搬动,倒也罢了;只是秦氏德行有亏,虽是与你定了亲,但是居然婚前与你有私,未婚生子,实在是违了礼法。 大义虽要报,但是礼法更不可废。秦氏如今尚未为我沈家妇,且行事不端易招人诟病,我听说她如今也只是在捱日子而已,若是……” “阿昭不会有事的!”沈谦一口就打断了父亲的话,见父亲张口欲叱,又抢在头里把话继续说了下去,“而且阿昭是我的妻子,我与她,在南城的时候已经成亲了!德行有亏,婚前有私这样的话,父亲不要误听人言。” 他说得毫不客气,沈峻山脸色尴尬得通红,砰地一拍震翻了桌上的茶盏,指着儿子气道:“无父母之命,谁允你私自在外成的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8章 此生唯你一人 沈谦静静看着盛怒而尴尬的父亲,突然淡淡一笑:“当日象南国战况危急,儿身为主帅,不敢存苟活之心,本来想跟秦氏退亲,免得耽搁了秦氏青春,可秦氏坚决不允。 三哥感念秦氏高义,说天长地远,虽不及禀明父母,但是他身为嫡兄,愿代父母之责,也为了让儿留下后嗣以防万一,所以在南城亲自为儿主婚。 婚礼虽然是在战前仓促而成,可是南城官衙中已立了婚书,三哥亲盖的大印,当日也是他兄代父母之责,亲自给我和阿昭主婚。” 沈峻山脸色陡变,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这不可能!”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其实已经明白,老四这样言之凿凿,这事九成九是真的。他早年也是带过兵的,自然知道征兵前有不少人家因怕绝后,赶着让儿子提前完婚的,就指着媳妇儿肚皮争气,能给家里留下个种。 但是那多是民间的法子,沈谦何等身份,又是一军主帅,居然也会将婚姻大事如此仓促作为,沈峻山顿时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沈谦也不多说,只定定看了看沈峻山,道了一声“父亲稍候”,转头就从书房里把沈瑞亲自代父母签名,且加盖了他南城布政司朱红大印的婚书,和沈瑞的一封说明当日原由的书信一起取了出来,摊在沈峻山的面前。 “父亲若是不信,请看这两封书件就是,若是担心真伪,不妨再叫一名典史过来辨一辨。”沈谦瞧着沈峻山将那两样书件拿起细看,半垂下眼帘。 沈瑞的字迹,沈峻山是再熟悉不过的,哪里还需要再找人来辨别? 见那盖了朱红大印的婚书,落款是去年的四月,秦氏生子是今年三月末,完全合得上时间,沈峻山从这方面再挑不出什么秦氏婚前有私,德行有亏的错,顿时憋了一肚子闷气发作不得。 看来就是秦氏死了,也是占定了沈家四房这原配正妻的名份了! 将两封书件抛回桌上,沈峻山面色沉沉,沉吟了半晌才不满地开口:“既是如此,为何你和老三回京都来都不将实情禀明我和你母亲?” 沈谦不慌不忙地解释了一句:“当时朝中形势有异,秦氏又有孕在身,儿担心此事被人知晓后,会拿捏她母子的性命来要胁儿子,故而跟三哥通了声气,先隐下此事不说。之后这一路变故,更是不及向父母禀明实情;此事是儿的错。” 他口中说着是儿的错,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认错的表情,沈峻山本待训斥他一顿,想着自己就是因为家小受胁,所以不得不束手就擒,老四这般作为,说出去都只能赞他一声高瞻远瞩。 沈峻山只得又咽下一口闷气,随口交待了沈谦几句不要溺于儿女之情,既受皇恩受封为国公,当思鞠躬尽瘁报效国家,不得尽日守在内宅之类的话,这才起身去了。 沈谦一声不出地听着,等送走了沈峻山,转身回到正房里,问了秦云昭还是没有反应,摒退了下人,侧身而卧,将秦云昭紧紧搂在了自己怀里。 “阿昭,你放心,你是我沈谦的妻子,我早就发誓,此生唯你一人。你也不想看到我以后就这么形单影只的对不对?你也不想别的孩子都有娘,菜团和汤圆没有娘对不对? 今天皇上封了我一个一等镇国公,明天我的请封折子递上去,过几天你就是一品诰命的镇国公夫人了。我罔命拼杀,就是想着让你能够夫贵妻荣,不管什么人,都不能打你的主意,不能再折辱你……” 男人低低地说着,将怀里纤瘦的身体越搂越紧,几乎想揉进自己血肉里去,浑然没有注意到秦云昭软软搭在身侧的一只手,纤长的手指突然轻轻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只一曲,又无力地垂下松开…… 秦云昭已经在公证人员的公证下,强撑着精神让张律师录下了视频,瘦长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又无力地搭了下来;秦云昭只得看向站在床侧的李卫斌:“李叔…帮我。” 李卫斌看了张律师和公证员一眼,上前拿起秦云昭的手,在印油上抹了抹,然后按在了几份笔录书证上。 张律师小心地收好了那几份资料,推了推眼镜温和地看向秦云昭:“云小姐,如果关于你的,嗯,死亡抚恤金到时有争议需要上法庭的话,我相信这件事有八、九成把握可以胜诉。” 秦云昭轻轻应了声“好”,一直挂在心头的事情放了下来,忍不住疲惫地阖上了眼。被破例允许进入监护室的几人互视了一眼,悄悄地退了出去。 好想睡,似乎自己又陷入了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可在昏昏沉沉中,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又在秦云昭的脑中响起:“阿昭,你是我的妻子……” 沈谦……秦云昭头脑骤然一片晕眩,再有意识时,赫然发现自己仿佛身处一个半透明的厚茧中,虽然无法看到外面,但是她清楚外面有人在给她施针,那是华灵,也知道后来有人在给她按摩,是银沙、二丫,还有个义母后来送来的一个叫桔梗的丫头,还有…沈谦。 时不时的,沈谦还会抱了菜团和汤圆两只小团子放到她的身边,捉着小团子幼嫩如胖藕的小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脸上。 自己这是回到了那个时空吗?秦云昭努力地想拨开眼前那些半透明的物质,却怎么也伸不了手,动不了脚,想说话呼唤,却怎么也张不了口。一番折腾后,她不知不觉又昏睡了过去。 意识再清醒时,外面有两个人正在说话:“师叔,这几天阿昭都没有什么反应吗?” 是华灵的声音。秦云昭想动弹一下,却怎么也做不到,然后听到了沈谦有些迟疑的声音:“没有…但是,我觉得阿昭气色好了很多。” 华灵心头一涩,这一套施针加用药下来,阿昭到现在依旧没有反应,怕是基本就没有什么好转的希望了,气色好……希望不是回光返照。 沈谦显然也从华灵的面色中看出了他的忧虑,轻轻抚了抚似在沉睡中的秦云昭的脸,声音温柔却坚定:“明天思源就到京都了,等他来了,我想与他商议,让他把阿昭先带回元宝胡同那边。” 秦云昭的心猛然揪了一下,突然生出了一种极度的惶恐,沈谦这是要放弃她了吗? 沈谦的声音却如幽静的流水一般,一往无回:“我虽然定了婚书,但是却欠阿昭一个正式的亲迎之礼,我要从元宝胡同把她堂堂正正的迎娶进国公府来。” 哪怕阿昭再也无法醒来,他也要向世人昭告,秦云昭是他的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女人,是一身正红嫁衣嫁给他的妻子! 他在南城时一时情浓与她燕好,本想着归京后就能迎娶阿昭过门,他提前行夫妻之实不会有什么大碍。谁知道中间会突生这么多波折,虽然他做了手脚补了婚书,逼着沈瑞不得不挡在头里证明此事,但是没能给阿昭一个正式的亲迎之礼,总是让沈谦觉得对不起阿昭。 这一场亲迎,是他在找到秦云昭后,心里反复谋划了很多回的。女儿家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刻,他不想因为自己那时的冲动而让阿昭今生留下半点遗憾。 多少次,他疲累地躺在榻上时,一想到阿昭会身着大红的嫁衣含笑等着他挑起盖头,他就觉得这一身的疲乏都松散了不少,忍不住自己的嘴角也高高翘起。谁知道会时事弄人至此? 婚前有私是因为他,德行有亏的绝不该是阿昭。哪怕是自己的父亲,沈谦也绝不允许这样的看法泼到阿昭头上。他是男人,是阿昭的男人,就该他担当住这样的事。 自沈峻山那天走了之后,沈谦心里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今天又看破了华灵的忧虑,沈谦立时定了主意:阿昭生是他沈谦的人,死了也是他的鬼! 不管阿昭如何,他都要大办亲迎,堂堂正正地将她正式迎进府中,哪怕她就这么去了,也要把她的棺木安置地属于他的坟茔中,等他百年后两人一起合葬。 震惊的不止秦云昭一人,她现在再是心绪翻滚也说不出话,华灵却是呆了一刻后结结巴巴问了出来:“亲、亲迎?!其实你和阿昭已经有婚书了,那些不识趣的人说些什么你又何必在意? 亲迎……再过些天,菜团和汤圆要满百日了吧,这时候办亲迎之礼,是不是有些……” “胡闹!”武侯府的外书房里,沈峻山又一次重重地拍在桌面上,怒目瞪视着这个愈来愈不听话的儿子,“老四,你以为礼法只是游戏么?草草成亲不算,人都快去了,你还要补办什么亲迎之礼?” “父亲,我过来不是征求你意见的。”沈谦稳稳地站在沈峻山面前,“太子殿下已经应允我的请求,五日之后,我会亲自从秦家将秦氏迎娶过来。 无论她人怎么样,她这辈子就是我沈谦的妻子。我沈谦也只会有她这一个妻子!我这趟过来,只是来请父亲五日后喜堂上座,容儿和秦氏向你们叩拜行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19章 至亲至疏夫妻 直到沈谦走了一阵,沈峻山还脑中嗡嗡响着回不过神来。老四这是疯魔了,为了那个秦氏,竟然罔顾礼法! 几日前,合族上门恭贺沈家由原来的一门双侯,升格成一侯和一位年轻的镇国公,甚至有不少族亲女眷,围着尚氏明里暗里打听老四的后宅。 就连他也不止一次地想过,既有婚书,认了那秦氏的原配正妻之位也就是了,活人何必跟死人再争什么,只要再好好给老四考虑一门继弦,就能扶助四房昌盛繁衍下去。 没想到今天这逆子居然先斩后奏,禀了太子同意,允他补行亲迎之礼,还放言今生不会再娶!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老四这般武将出身的男儿,竟然就是一个情种?! 沈峻山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等到五日之后,即使老四那里不管不顾,他这里也少不了人的暗中嘲讽,而且,怕是合族都要因为老四这疯癫一举而遭人嗤笑了…… “殿下先前为何要允了镇国公的荒唐之举?”东宫勤政殿里,虞泽弘原来的心腹幕僚,现任通政司五品左参议一职的郑兴平有些不解地看向太子殿下,轻声问了出来。 通政司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陈情申诉之件及军情、灾异等事,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勘合关防公文,是直接能够上达天听的要害部门。 能在通政司任职的几位文官,哪怕官职小,前程也是不可限量的,非天子心腹不担。 郑兴平自虞泽弘出宫分府开始,就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幕僚,虽然职位不显,却是深受他器重的;因此眼见着太子殿下沉吟一阵后含混答允了沈谦奏请的不合礼法之事,心中有些诧异。 虞泽弘一边翻阅着郑兴平刚才呈上的章奏,一边轻叹了一声:“镇国公与秦氏情投意合,只因大事为重,才委屈了秦氏秘密成亲生子。 秦氏当日是为了太子妃才挺身冒险,又是为镇国公挡箭才会伤至如此。孤听闻她这一个多月来伤势一直未有起色,只怕是天妒红颜啊。 镇国公心意耿耿,这一次请求虽然荒唐,到底也是情有可原,孤自是要给他这个面子。或许这番喜事一冲,秦氏真有起色了也未可知;孤也不想沈国公这般股肱之臣伤情太过啊。” 太子殿下说得情深意切,郑兴平想着原来那两人对殿下的大业一直都是大有襄助,于是慨叹了一声“殿下真是一片仁心啊”,也岔了话题不再多说。至于两人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却是不得而知了。 虞泽弘朱批完了那一摞奏折,挥退了众人,负手站到窗前远目小憩,福全轻声来报:“殿下,太子妃求见。” 虞泽弘不由想起自己那一双雪团儿似的儿子来,嘴角泛起一丝温和笑意:“宣她进来。” 姚锦云摆手让洗翠和浣纱都候在了门外,自己款款走了进来。 她性子本是大方,今日着了一身正红绣飞凤的宫装,臂上披着纹金线的玄色披帛,很是镇得住这两种颜色,轩然有凤仪之姿。 虞泽弘含笑看着她走近,不等她行完礼就伸手扶过她的手臂:“月子都没有坐满,怎么就往外面跑了?即便有什么事要与我说,使个人过来禀传一声就是了。” 姚锦云摸了摸头上戴着的抹额,落落大方地一笑:“殿下体恤臣妾,臣妾感激不尽。不过华神医也说臣妾身子一直安泰,正该适当走动走动才好。而且有一事臣妾甚为关怀,所以心急过来向殿下问知一二。” 虞泽弘心中已经知道姚锦云要问的什么了,却半垂下眼帘含笑问道:“何事?” 姚锦云坦然蹙了蹙眉头:“臣妾适才听到洗翠来报,她在宫门处撞见王军门,王军门告诉她镇国公五日后要补行亲迎之礼,将阿昭八抬大轿迎回国公府中,此番前来是特意向殿下求个恩准的。臣妾心中惶惑,所以过来……” 虞泽弘只一愣,就想到了王军门是何人,应该就是跟在沈谦身边的亲卫队长王延,与洗翠几人到也是见过面的,在东宫中遇见,两人说起这事来倒是正常。 虞泽弘的笑容顿时温和了不少:“是啊,沈谦对阿昭情深意重,又有功于社稷,此事虽然略悖礼法,然孤不忍拂了他一片心意,所以准了。” 姚锦云的脸上明明白白地露出欢喜来:“殿下,阿昭与我情同姐妹,此番又是为我挡厄受难,殿下能否允臣妾前去观礼?” 沈谦此举有悖礼法,虞泽弘虽然以这是臣子家事为由允了他自处,也会将贺礼送上,但是自己是不会也不便去的;但是如果身为太子妃的姚锦云要过去观礼的话,那跟他去的意义也差不离多少了。 虞泽弘眼中闪过一抹深色,又在看到姚锦云面上由心的欢喜后极快地隐去,转而温柔地轻搂了她的腰:“这怎么成?莫说你这月子都没有坐满,在宫中走走也就罢了,要是出宫劳累一场,落下什么病来可怎么得了?何况我们的儿子马上也要满月了,这满月宴还正需要你来操办周全才行呢。” 姚锦云面上闪过一丝难过,但还是温顺地应了:“是,臣妾一时情急,幸好殿下为臣妾想得周到。既然如此,臣妾就在当日赐下一些东西,以偿臣妾心意吧。” 她虽然只说是赐下些东西,但是她既然身为太子妃,赐下的东西就代表了东宫的脸面,也决不可能是什么寻常之物。 虞泽弘想着秦云昭到底是代了姚锦云这一回,若是做的太过,未免让人诽议自己寡情薄义,因此很爽快地就点头允了。两人又挑着一对双胞麟儿的话题说了些闲话,姚锦云这才面带笑容的告退了。 一出了勤政殿,姚锦云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淡了下来。 秦云昭如今境遇如此,自己却不能去为她送嫁撑腰……姚锦云想起刚才太子殿下问起“何事”时,那微笑中一闪而过的冷意,眸色中不禁多了一分惆怅。 这就是皇家,子逆父,夫疑妻。若不是自己娘家只是孤臣,加上自己又一举得了两个麟儿,自己如今也坐不上这太子妃的位置。 可即使如此,虞泽弘却依然对自己保持着隐蔽的防备。沈谦在补行亲迎之礼的消息,要不是自己明明白白把消息来源摊到桌面上说出来,怕是他心下会更添一层忌讳了。 太子殿下明说了有悖礼法,但是又说了沈谦的功绩,这一手就为今后埋好了伏笔。如果今后沈谦无事便罢,但凡被发现有一点异心,这件于礼法不合却依仗功勋而逼迫太子殿下“不得不答应”的事必会被抖出来,在朝堂上成为被攻讦的一条大理由。 只不过现在,哪怕阿昭去了,今后虞泽弘要倚仗沈谦的地方还是颇多,加上不想招人齿寒,所以允了自己到时赏赐下去。可拉可推,这一手太极功夫,还真是打得行云流水般圆顺。 在净慈庵快一年的时间,姚锦云通读了各类青史和帝王起居注,心中自是明了虞泽弘的想法。到底是地位改变了人,还是人心本来就是如此,不过隐藏得深呢? 姚锦心轻叹了一声,自嘲一笑。她将喜恶小小形于声色,一力保持自己在太子面前大方开朗、心机不深的形象,何尝不是为了掩藏自己? 这宫中呵……她如今有了两个儿子,如果阿昭无法醒来,菜团和汤圆私下里就是她的义子。为母则强,她不得不做好打算,多少要给这四个小子铺一条平顺点的路出来。 至亲至疏夫妻……虽然沈谦此刻看着对阿昭矢志不渝的,但是男人啊,今后谁又能说得清呢?姚锦云开始仔细想着,在亲迎那日,她要赐下些什么东西,才能镇得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心,才能继续加大阿昭在沈谦心中的重量。 第二天上半晌的时候,沈谦就在码头接到了从白城赶来的秦思源和铁心兰一行。 一年多没有见到妹子,几回信里不是报平安,就是说很好,谁知道会突如其来地就报来这样的事。 秦思源收到沈谦的急信后,心急如焚,立即向上司告了假,加了一倍的船钱,好容易比原来预期的提前几天赶到了京都,这一来一回的虽然也花了二十来天,但是一见到沈谦,心底的气还是忍不住滋滋地往上冒了出来。 要不是怕在这码头上闹起来会妨碍到别人,秦思源恨不得就地狠狠地揍上沈谦一顿,现在也只能紧紧揪了他的手腕子发问:“阿昭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口气虽然恶劣,到底还是把“你以前说一定会护好她,为什么会出事”这句话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沈谦也知道秦思源心里有气,低了头说了秦云昭的细况,又说了那天的情形,带着亲卫们要护了秦思源一行先往元宝胡同安置。 秦思源只让一众护卫们护了奶娘和儿子一群人先去了,自己和妻子带了两个大丫环径直先往镇国公府来。 等看到两个侄儿粉粉可爱,自己的妹子却不死不活地沉睡不醒,任他和铁心兰怎么呼唤都没有半点反应,秦思源忍不住悲从心来,一时间连先前想着进了府好好教训沈谦一顿的心思都没有了,背过身死命压抑着自己,才没有哭出声来。 他那调皮精灵的妹妹,他家懂事能干的阿昭,怎么会就这样不死不活的躺在这里,无知无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0章 生机 等秦思源平静了情绪,沈谦也忍下了眼圈发红,把自己的决定坦然说了:“思源,不管阿昭怎么样,以后我就守着她和儿子过了。我想补办一场亲迎之礼,把阿昭明明正正地迎进这府里来。 喜堂上我会当众宣布,阿昭若是去了,我沈谦也绝不再继娶。我也不会纳什么姨娘通房,只等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百年后我与她同墓而葬,共享香火就是。” 沈谦声音平平淡淡,秦思源却猛然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未拭干的泪痕,却紧紧抓住了沈谦的手臂问道:“补办亲迎之礼?再不继弦?你说的可当真?!” 沈谦以前曾来信解释,说在南城时因形势所迫,他和阿昭两人匆忙中已经成了亲,秦思源虽然理解,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意难平。 原想着阿昭连孩子都有了,也不必再去纠结那些细枝末节了,谁知道会天降横祸,让阿昭变成了现在这般情形;秦思源的心里自是深深扎了一根刺。 此时听到沈谦愿意为自己的妹子做到如此地步,秦思源心里头的那根刺不由消减了一大半。 沈谦现在已经是一等镇国公,要在喜堂当众说了这样的话,自己今后是再不用担心继母苛待他这两个侄儿什么的问题了。 秦思源心中本是一喜,可转念想着要是阿昭命不长久了,沈谦空费这份心意又有什么用?不过白担了让人攻讦的名声,自己这两个侄儿要是没了娘,这当爹的可是不能再出什么事。 秦思源不由又慢慢低下头去:“国公爷对阿昭的心意,我们自是明了,国公爷今后继不继弦,我们此时也不好说定,可补行亲迎之礼一事,若是阿昭清醒,也是不愿国公爷担上这行事悖礼的名声的。” 沈谦没想到大舅子并不赞同自己的举动,可他却不好把自己父亲和嫡母那边的心思说出来。 他不是不重礼法不讲规矩的人,唯独对着秦云昭破了规矩,一回是不等正式成亲就先要了她,再一回就是打算补办这亲迎之礼。 头一回的违规矩,虽说他心里一直有愧疚,但是尝到了阿昭的女眉好,特别是在阿昭生下菜团和汤圆后,却是百死不悔的,这第二回要破规矩,却是他心中的执念: 阿昭再是垂死,也是他沈谦明媒正娶的妻子,生死无常不可挡,就算阿昭要先走一步,他也要以正妻的灵位将阿昭的魂魄供奉起来,曰曰焚香留祝,且让他留在这世上把菜团和汤圆抚育好,回头与她同衾共穴再一起挽手下黄泉。 他国公府夫人之位,不容别人觊觎,秦云昭作为国公府的女主人,也不容别人诋毁!他就是要绝了那些人的念头,哪怕自己担上荒唐胡闹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铁心兰坐在床前的矮凳上,耳朵虽然听着那两个男人的说话,眼睛却是一直放在自己小姑子身上的。 按沈谦说的,秦云昭到如今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了,再是有华神医行针施药,丫头婆子们按摩不断,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人能够肌肉看不出半点萎缩,脸色还隐隐透出一分血色,这也是实在难得的了。 难得的甚至透出几分古怪的感觉,就像高连部落边的雪山上长的一种紫柄雪莲,瞧着似乎是被冻死的模样,可第二天它就在风雪中绽出了花苞。 对,这古怪的感觉,就是铁心兰曾经从紫柄雪莲上感受到的,就是──生机! 铁心兰的心头突然就慢慢生出了一个念头,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源哥,你可还记得一起搭乘我们的船过来京都的那位游方僧人?” 正要开口打算打消妹夫那执念的秦思源不由一怔,仔细想了想那游方僧人曾经与他们闲谈说过的话,神情突然激动起来:“心兰,你是说……” 铁心兰点了点头:“那游方僧人说他要来京都参研佛法,阿昭现在这样子,正像他说的眠魂之症,不如我们带了阿昭过去,请他……” “游方僧人?”沈谦疑惑地看向秦思源,“可有名号?眠魂之症又是怎么回事?” 秦思源连忙解释了:“那游方僧人说他就叫僧甲……” 沈谦已经砰地扑了过来:“僧甲!他如今在哪里?” 外人不知道僧甲大师,沈谦在药谷却是知道这人的。他的师父曾经跟他和白云飞说过:“僧甲其人,绝艳惊才,医药之理与佛法禅意相融,不说肉白骨,但是生死人之技,却是比之我药谷另有蹊径。” 偏偏僧甲大师此人不喜彰显声名,民间有缘受其恩的多是不知道僧甲名字,他又素来行踪无定,四方游历,因此并不广为人知。 沈谦没想到大舅子善心,会搭乘了僧甲大师同船,还知晓了僧甲大师的名姓,眼前立时升起了希望,紧紧抓住秦思源的肩膀,一迭声地追问:“僧甲大师可曾跟你说了他要去哪里?” 秦思源没想到沈谦乍然失态,一时惊诧得还来不及张口,铁心兰已经抢先说了出来:“僧甲大师说他这次来京都,会在开元寺挂单参禅……” 一听到开元寺的地址,沈谦已经飞快地用薄褥将秦云昭包好抱了起来:“我现在就带阿昭去找他!” “僧甲大师真的这么厉害?”秦思源想着船上与他侃侃而谈、语气温和的大和尚,瞧着也不过四十岁上下,难不成真是佛法精妙无比? 不管怎么说,妹妹总又多了一分有救的希望!秦思源拉着铁心兰也连忙跟了出去。 镇国公府的马车很快就出了门,向城外的开元寺疾驰而去。不消一个时辰,沈谦不顾知客僧惊诧的目光,紧紧抱着秦云昭出现在开元寺专让游方僧人挂单居住的一排禅房前。 知客僧虽然不知道刚来的那位游方僧人为什么会如此得这位新封的镇国公看重,但是他在开元寺多年,这一点眼色是绝对有的。 带路来到僧甲所宿的那间禅房前,知客僧一脸肃穆又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了一份恭敬的表情,轻轻叩响了禅房的木门:“僧甲大师,镇国公求见大师。” “哪一位?”似乎没有听清知客僧的通传,僧甲悠闲淡然地声音从门内传来。 不等知客僧再开口,沈谦已经抱着秦云昭几步走近跪在了木门前:“僧甲大师,药谷沈谦携内子求见!” 禅房里轻轻传来衣袖拂动的声音,然后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四十余岁的清癯男子立在门内,目光温和,通身的气质没有半点成名人物的卓然,反而如花鸟草木般带出一片自然亲和的意味。 沈谦没见过僧甲大师,只这一眼却认定,此人就是师父口中的僧甲,那名实际上应该有八十高龄的传奇人物。 沈谦立时深深弯了腰下去:“内子秦氏,为了救我胸口中箭,虽多方救治,却一直昏迷不醒,迄今已经一月有余,求僧甲大师施救!” 他手中抱了秦云昭,弯腰虽然不便,可诚心相求,却是除了托着秦云昭的手臂以外,瞧着整个人都似乎匍匐在地了。 这可是太子面前的红人,新封的镇国公!知客僧暗自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眼光就飘向了僧甲那里,一边庆幸开元寺底蕴深厚,要求知客僧最先要记住的一条,就是众生平等,不许衣冠取人,他之前带这位僧甲大师过来挂单时,应该是没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 僧甲含笑看了知客僧一眼,单手对他行了个礼,谢了他带人过来,然后宽大的袍袖一拂,转身先走进房间里去了:“是药谷的弟子啊,进来吧。” 沈谦连忙起身抱了秦云昭进去了,木门轻轻阖上,虽然并没有从里面拴住,可紧跟过来的秦思源和铁心兰两人却是不敢再去打扰,只得耐着性子等在了外面。 过得小半个时辰,沈谦就出来了,找了知客僧要了一间僻静的禅院,先将秦云昭安置了过去,然后恭敬地将僧甲大师请了进去,又派了王延火速回城给他请了十日的假。 秦思源和铁心兰对视了一眼,急忙瞅了布置停当的空子,一把抓住了沈谦:“妹夫,可是僧甲大师说能救醒阿昭?” 沈谦虽然脸色依然慎重,眼中还是闪烁出隐不住的一丝激动:“大师答应一试。” 实际上,僧甲大师在仔细探查了秦云昭的脉息后是这么说的:“本罩死气,但是似乎又蕴出一丝生机,要生机勃现,天时、本命、气运亦要俱全。老僧救得了人,但是改不了命,但看天意缘法。” 天意如何,沈谦不敢多想,但是只要僧甲大师愿意出手一试,就让沈谦如溺水之人看到一根稻草一样,总是多了一分期盼和寄托。 沈谦那不合礼法的补办亲迎之礼的请求,太子虞泽弘都含混应了,如今听说他带了秦云昭去了开元寺,还要请十日假,虞泽弘只当沈谦是病急乱投医,想着请开元寺高僧来念经解厄了,又哪有不应的理? 虞泽弘不仅允了沈谦的假,又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还遣了福全专程过来给开元寺添了一千两香油钱,让开元寺的几位大师们务必尽力施为。 几位大师客气接待了福全,却把那一千两香油钱推辞掉了,也把话直接说明了:“老僧几人不敢忝颜居功,镇国公这次请的是一名才在我寺挂单的游方僧人,名号僧甲,天下奇人异士甚多,想来有僧甲大师的救治,秦夫人定能安度此劫。” 僧甲,这是个什么来路的人?福全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僧人的名号,瞧着开元寺几位大师的样子,也是并不知道僧甲的来历,只得先怀了一肚子疑惑回禀太子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1章 买卖 “僧甲?”虞泽弘看向郑兴平,见他也茫然摇了摇头,心底忍不住有些奇怪起来。 开元寺声名在外,香火鼎盛,沈谦再是病急乱投医,泰半也该是请那几位高僧念经祈福才是,怎么会大庙不进烧小香,求到一个挂单的游方僧人面前去呢? 虞泽弘转头看了半弯了腰恭谨回话的福全一眼,继续问话:“你可亲眼看到那僧甲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跟着主子一起上位的都不是普通人,福全虽然只去了那一遭,却是把能打听清楚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奴才过去的时候,据说那位僧甲大师正在给秦夫人诊治,所以没能见到人,不过那间禅院里药味很浓。 奴才问了人,说那位僧甲大师是今日才到开元寺的,年约四十许,形容清癯,瞧着并没有什么高人的模样,倒是气质温和自然。 奴才听说,这位僧甲大师似乎是顺路搭乘了秦大人的船进京的,但是进京后沈国公在码头上迎了秦大人过去,那位僧甲大师是自己走去开元寺的。” 虞泽弘不由沉思起来;福全打探的消息很详尽,那就是说,之前秦思源并不知道与他同船的僧甲是什么人,到了沈谦府中后,大概是谈到了此人,沈谦才带了秦云昭追了过去。 那么,沈谦一定知道这位僧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能救秦云昭的人。不过福全说那间禅院里药味很浓,那僧甲应该就不是用什么佛法,而是医术超群,所以用药来给秦云昭诊治了。 不是什么道行高深的神神鬼鬼就好,虞泽弘慢慢放了一大半心,也不忘记吩咐福全一声:“仔细听着镇国公那边的信,若是秦夫人好了,孤要及时上门庆贺。” 他的人并没有掌握航线,要是秦云昭好了,那航海的生意才好继续合作下去。吃过了大甜头的虞泽弘,自是知道,这海商能给大夏国库带来多少真金白银。 福全应了退下去了。姚锦云那边也很快得知沈谦将秦云昭带去开元寺的消息,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地藏经;她是真心希望秦云昭能够好转回来。 镇国公府的马车匆匆忙忙出了城后,太子殿下的人也跟着出了城,眼睛盯着这两头的人很快就打听到了一个消息:那替了太子妃一难,又救了镇国公一命的秦氏,因为伤重难治,被镇国公死马当做活马医,带到开元寺请高僧念经解厄去了。 更有那消息灵通的还得知,听闻那秦氏与镇国公沈谦早在南城就阵前成亲,如今秦氏又为镇国公留下一对双生子,所以这一回秦氏遭难,镇国公情意深重,已经定下了五日后,不管秦氏如何,他都要补办一场盛大的亲迎之礼,让秦氏明正言顺地坐着八抬大轿进镇国公府的大门。 第二日京都就议论纷纷,不少人嗤笑沈谦虽然因功封了个镇国公,却是粗鲁武将出身,拿着婚姻大事胡闹,践侮了礼法。 却也有不少名门贵妇私下议论,这镇国公倒是一位敢做敢为的好男儿,能为一个活死人一般的发妻做到如此地步,普天下也只有他一人了。 “想不到那秦氏在沈谦心中竟被如此看重。”一处僻静的民宅里,一道阴冷的声音幽幽响起,“视礼法于无物么?我倒要看看,沈谦是否还会把名节也不当一回事!” 那位镇国公听说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啊,要招惹了他……肃立在一边的老仆面色微变,忍不住开言劝阻:“二爷,都说那秦氏已经是命不长久了,你何必……” “她自己要逞能,替下那姚氏,活该她命不长久!”一名眼含戾气的青年男子忿忿地诅咒着,“要不是她和沈谦两个都对我大姐见死不救,我大姐又怎么会死?” 大姐要是不死,如今正该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哪里轮得到姚氏原来一个皇子侧妃上位? 大姐要是成了太子妃,那就是今后的国母,张家就是国戚,也是要封国公之爵的!如今这一切却是因为沈谦和秦氏两人当日在城墙上见死不救,被活生生打了个粉碎。 想到今天父亲在朝堂上政事不顺,自己也被刑部的同僚暗中嗤笑,吏部尚书府的二爷张玉诚心里更是着恼。 本来乱兵之下,张家对嫡长女张敏的身死倒也无话,可张玉诚却在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消息,沈谦和那秦氏俱是武功高超的,当时完全可以保得大姐的性命,却因为怕大姐拖累他们,所以一脚把大姐踹开了。 这一脚踹得何止是他大姐张敏的性命,还是他张家本来一个稳稳当当的国公爵位! 虽然大姐去世,太子殿下甚为哀悼,可是那时太子殿下依然只是四皇子的身份,也是以皇子妃的礼仪将大姐下葬的,过了几日,四皇子殿下才受了太子之位,可身边的太子妃之位,却是让姚氏那贱人得了去。 本该到手的东西却鸡飞蛋打,怎么能教张玉诚不恨? 本来听说沈谦要行荒唐之事,张玉诚还私下鼓动了几位御史想参沈谦一本,谁知道姚御史倚着自己是太子妃父亲的身份,只在都察院说了一段话: “秦氏为保龙孙,以身代而受难,又以命护夫,此等贞烈妇人,正该为女子之楷模。沈国公感念其义,愧疚下只想尽心弥补,虽稍稍与礼法不合,但是法外尚有网开一面,何况此等情有可原之事?沈国公不过求个尽到心意罢了,我等外人也不必多置喙了。” 人家婚书都领了,当初也是因为要为国平乱,形势危急下所以才草草成亲,虽然秦氏生下了镇国公的血脉,可这事儿搁谁家闺女头上,都是个硌应。 秦氏顶替了太子妃赴难,这是义,在城头又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受了重伤,这是情,这样有情有义的一个女子,如今都是这般将死的境地了,她自己的丈夫乐意补一回礼以弥补心里的愧疚,你们还有什么不容的呢? 都察院的御史们都是嘴巴子厉害的人物,其中又以姚御史为最,姚御史立在那高度、捏着那大局观一说,几位御史想一想,到底也怕那一直没醒过来的秦氏要是死了,沈谦会迁怒到他们身上,因此忍了下去,只在私下里腹诽了几句。 张玉诚没挑动御史成事,自己却是咽不下这口气,国公府守卫众多他无空可钻,可到了那开元寺,已经是京都城外,他还有一颗暗棋在手里呢,就不信自己动不了什么手脚。 何况张玉诚也没打算杀人,沈谦不是宝贝那活死人一样的秦氏吗,他就是要把那秦氏给偷出来,让人扯了她外衣,只着件中衣扔在京都闹市。 他且看那沈谦还端不端得了那副情深意重的样子来补办什么亲迎,不管办不办,镇国公府有那样一个主母,必受京都嗤笑,沈谦头上那帽子,不绿也被人染绿三分,还有什么面目在朝中行走? 张玉诚在刑部任职,三教九流俱是打过交道的,跟江湖上一些人物颇有些来往,今天他带了一名心腹钻到以前暗中买下的这间民宅来,就是约了一个小帮派谈这笔交易。 直到天色已黑,张玉诚一个人在房间里独酌得有些不耐烦了,才听到窗棂咔地一声响,一名黑影轻飘飘在落在他对面的座上,自顾拿起了酒壶满斟了一杯一口饮尽,这才抹了抹嘴赞叹了一声:“好酒。” 张玉诚的一颗心立时安稳了下来,也没有开口责备那人为何见了暗号这时才来,伸手就给对面那人斟满了酒:“飞天鼠,若你帮我办妥了一件事,这御赐的青玉池我便送你十瓶也使得。” 飞天鼠呵呵笑了起来:“咱们打交道也久了,二爷先说说酬劳,再说说要我办什么事。” “三千两银子,帮我偷一个女人出来。” 飞天鼠不由笑得古怪起来:“二爷什么时候倒有这等偷香窃玉的心思了?不知二爷看中了哪家闺秀?” “镇国公的夫人,秦氏。”张玉诚看着飞天鼠,一字一字说了出来。 飞天鼠怫然变色:“张二,你这是要拿三千两银子就买兄弟的命吗?!” 秦氏的事,满京都里如今正传得沸沸扬扬,飞天鼠身为一个小帮派的头领,自是早有耳闻。秦氏是镇国公沈谦的夫人,沈谦那是什么人?镇国公府那又是什么地方? 他在江湖里虽然混得有些名声,可是要捋沈谦那样铁血出身又有权有势的人的虎须,就是他再会飞天,有几条命也不够他逃的。 跟张玉诚有交道的江湖人士也有好些,张玉诚不找别人,只单单找飞天鼠,那是有他的划算的。 见飞天鼠脸上一团怒气,张玉诚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若是送命的事,我张二怎么可能会让兄弟去做呢?老哥你也不用急,先听我细说了你再定接不接这一单……” 听着张玉诚轻声说了他的盘算,飞天鼠的脸色也一点点好转了回来,等张玉诚说完,飞天鼠将酒杯拿在指间一圈圈转着,低头沉吟起来。 张二是他在官府的一把保护伞,原来也打过几回交道,交易上也是个爽快人。如今张二开出这么一笔不菲的酬金,又并不是要弄出人命,只是要把那秦氏偷出来,扔在京都闹市口即可。 那秦氏如今又是在京都城外的开元寺,而不是在戒备森严的镇国公府,张二还应了会先做好安排,会引开沈谦的注意力,以方便他行事,等他得手后更是会来接应…… 不须杀人,只要偷偷地把人偷出来,这留下的痕迹就不会很多。三千两银子,偷一个人出来交给张二,这笔买卖……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2章 劫人 听说僧甲大师来了开元寺,华灵也一溜烟儿地跑了过来。 等发现这位在自己师父口中应该有八十余的老僧,却只是四十许岁的模样,华灵不由大吃一惊,再一问僧甲大师给秦云昭开的药,行的针,华灵立即恭恭敬敬执了晚辈礼在一边打下手。 僧甲并不是一个拘于门派的人,见华灵于医药一途不仅有天赋,更是勤奋好学,心里欢喜,指点教导了他不少,更应了他过几日去药谷一行。 一老一小虽然意气相投,可对诊治秦云昭这件事上,却大有分歧。不过华灵原来想出的方案没有效果,现在也只能嘴上说着,眼巴巴地看着僧甲用他自个儿的办法来施治,每回行完针了还要念一段经文,说是可以唤醒神魂。 “僧甲大师,你这样能行?” “老僧说过,人可救,命却是救不得,这位女施主要醒来,时、命、运缺一不可,如今天时、本命俱备,只看她有没有运了。” 僧甲说得玄妙,华灵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总算想起了僧甲出身佛门,毕竟还是和纯粹的大夫有区别的,一时又有些纠结起来,要是向佛可以精进医术,他要不要出家当和尚呢? 瞧了瞧秦云昭渐有几分润粉的脸色,华灵纠结了一阵还是轻轻咕哝了一句:“等阿昭醒了,以后做了酱汁烤肉,我要是去当和尚了岂不是亏了?” 秦云昭这两天愈发觉得那层半透明的物质稀薄了不少,听人说话更加清晰,就是其他的感觉也渐渐敏锐起来,只是还是怎么也动弹不了,就是自己以为的睁眼,其实也是看不到外面,想来在别人看来,自己也是闭着眼一动不动的。 乍一听到华灵这话,秦云昭忍不住就有些想笑。华灵眼尖,“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刚才阿昭是不是笑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沈谦咚地就掀门冲了进来,见秦云昭脸上果然有一层极淡的笑意,要不仔细,几乎都看不出来,不由心都颤了起来:“阿昭,你醒醒!” 秦云昭努力想回应,发现自己还是半点动不了,不由泄了气。 僧甲细细给秦云昭又诊了一回脉,然后在沈谦和华灵希翼的目光中淡然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老僧已全力施为了,若秦施主明日午时前能醒,此厄即解。” 一句话念得沈谦又盼又怕,僧甲却施施然回了先前挂单住宿的那间小禅室念经去了。华灵想了想,拍了拍沈谦的肩膀,也跟着僧甲去了。 僻静的禅院里,只剩下沈谦和十几名亲卫,还有二丫和桔梗两个贴身丫环。 这一夜因着企盼,却格外显得有些漫长,沈谦更是一眼不眨的,只盯着床帐看着。 为了防止蚊虫,他把床帐给放下了,灯火昏暗,透过床帐,他并不能非常清楚的看清睡在床上的秦云昭,只能紧紧挨着床帐坐着,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床帐里只传来秦云昭清浅的呼吸,一如她以前睡在自己身旁一样。沈谦忍不住伸出手,从帐子下探进去,紧紧捉住了秦云昭还带着沁凉的手,拇指在她细嫩的手背轻轻摩着,心情有一分燥热,却又蕴含着说不出的期盼和害怕。 房门轻轻叩响了两声,桔梗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进来:“国公爷可要用些宵夜?” 桔梗和二丫这两个丫头,跟了来虽然服侍得劳累,但是念着亲卫们也辛苦,又在寺中不能开荤,怕大家晚间会饿,这两天都是格外还做了宵夜的。 桔梗这一问,沈谦也觉得腹中有几分饥饿起来,起身走出了门:“今晚是什么宵夜?” 桔梗连忙答了:“是凉皮。” 如今正是夏月,虽然夜间开元寺还算清凉,但是白日里的燥热却还是有些侵入表里,听到是凉皮,沈谦不由食指一动,点了头应了:“拌些豆芽进去,多加点醋送来。” 桔梗不由有些迟疑:“国公爷,不如也出来到外面用宵夜吧,奴婢怕醋味儿在夫人房间里冲着了不好。” 凉皮的佐料就是一股子酸爽劲儿,秦云昭的房间里却还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药香,两种味儿要是一冲,确实不会让人闻着舒服。 沈谦点了头,吩咐桔梗进房间先守着,自己大步向这小院边上的一间小厨房走去。亲卫们已经三三两两地在厨房外面端碗用食了,刺激人味蕾的酸味被夏风一吹,更让人胃口大增,连连叫着添碗。 沈谦接过二丫递来的一碗凉皮,见酸辣汁已经没有多少了,随手添了一瓢开水进去搅了搅,又在碗里多加了些醋,打发了二丫把先前盛好的两碗凉皮给僧甲和华灵送去,这才开口吃了起来。 将将快要吃完那一碗凉皮,先前连着吃了两碗凉皮的亲卫突然身形一晃,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沈谦急忙把碗一扔,上前想瞧个究竟,身边的亲卫却接二连三的都倒了下来。 沈谦心里顿时一沉,飞快地往秦云昭房间跑去。 房间里,床帐大开,桔梗倒在床前一动不动,床上早已没有秦云昭的人影,后墙的窗户却是洞开,没被撑住的窗页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 沈谦只觉得一身冷汗刷地冒了出来,不管有用没用,先摸了一粒解毒丸咽了,整个人就从那扇窗户飞快地窜了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在他身后那扇窗户,先前被他点燃抛下的信号弹刚好燃完引信,砰地一声炸响,在夜空中绽出一团明亮的红光。 外面的小禅房里,刚刚接过凉皮要吃的华灵顿时脸色一变,身影极速地蹿了出来,直接向信号发射处扑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师叔不是带了那么多亲卫守在那禅院吗,怎么还用上了这紧急的信号? 华灵脚步突然停下,愕然看着倒了一地的亲卫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冲进秦云昭的房间。房间里除了那个叫桔梗的丫头倒在地上,床帐和窗户俱是洞开,原来躺在床上的秦云昭却是不见了踪影。 有人劫了阿昭?!华灵狠狠一跺脚,转身回到院子,赶紧给倒了一地的亲卫们探脉施针。 飞天鼠轻功虽好,沈谦的追踪功夫也是不差,不一时就远远瞧见了前面那负着一人、正在林中狂奔的身影,沈谦顿时脚下更快了几分,横插过来截住了人。 林中枝叶遮了月华,光线黯淡,两人俱都瞧不清对方面容,只听着拳脚风声交起手来。 飞天鼠本来背上负了秦云昭,身手不太灵便,但是沈谦更是投鼠忌器,惟恐误伤了秦云昭,一时间两人打了个平手。 那丫头明明说所有人都吃了下了蒙汗药的凉皮,冷不丁还会追出这么个人来,想起先前隐约听到的一声炸响,飞天鼠不由有些担心变故,急吹了两声唿哨,将在林子边缘接应自己的四五个兄弟召唤了过来。 人一多,飞天鼠胆气就壮了起来,招呼着兄弟们围了上去,先干掉这个硬点子,自己则瞅着空隙继续往外跑。那张二可是说了,他就带了人在城门外接应着,自己只要赶到城门把人交给张二就算完工! 沈谦哪会容飞天鼠跑远,拼着背上挨了几棍又重新赶上来将他截住。 见这追来的人竟然是这么个难缠的角色,飞天鼠突然灵机一动,反手将匕首挨到了身后的秦云昭脖子边:“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这话一出,沈谦如同中了定身符一样,硬生生地就停下了攻势。他被逼停下了,飞天鼠那一党子兄弟可不会停下,刹时几根精铁棍就狠狠敲在了沈谦的身上。 沈谦身形一晃,不由闷哼了一声,一条腿更是被敲得半跪了下来,卟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飞天鼠忙叫了声“停下”。他不知道这人身份,只当他是守护秦氏的亲卫,不过这一单他只收了三千两银子,只管掳人,要是搭上镇国公亲卫的一条命,说不得惹怒了镇国公沈谦,少不得会被官府大力追查了。 反正自己几人都蒙了面巾,这人也看不到兄弟们的面貌,回头把秦氏交给张二,镇国公府要找对头也是从张二那边找,不如就把这人敲晕了扔这里就是。 飞天鼠在那边计较,沈谦这里却是受伤后那药效压制不住,一点点腾了上来,眼前已经开始昏花。 不能晕,要是晕了,他们就会把阿昭劫走!沈谦狠咬了咬舌尖,见对面背了秦云昭的那人刚好神情有些松懈,似乎要开口说话,那匕首已经离开了秦云昭颈边,沈谦眼睛微眯,骤然发力扑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飞天鼠手中的匕首被夺,身上负人的绑带尽被撩断,背上已是一空。这一扑沈谦用尽了力量,将秦云昭紧紧护在怀里,连滚了七八个滚,直到撞上一棵树才停了下来。 飞天鼠不由又惊又怒。唾手可得的三千两银子说什么也不能砸在自己手上,那亲卫既然这般死缠,索性杀了了事,要是再多耽搁时间,怕是后面会有人追来! “把那人干掉,尸首都一起带走!”飞天鼠发了话,转手摸出另一把匕首,招呼着几个兄弟一起围了上来。 沈谦将秦云昭护在自己身下,挣扎着要起身,却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瞬间染红了秦云昭胸前的衣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3章 我来 张玉诚拿出来的不是江湖上普通的蒙汗药,而是宫闱私隐中常用的一种精贵药物。 药被下在了那当作浇头的辣椒汁儿中,虽然沈谦后来用开水稀释了不少,可是这一路发力,加上受伤,气血翻腾下让药效也起来了。 他虽然吃了粒解毒丸,奈何药不对症,此时晃晃悠悠地想勉力撑起身子,眼睛却是一片片发花。 死也不能倒,上一回阿昭为了护他受了重伤,这一回他一定要好好护住阿昭,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些人带走她! 沈谦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在自己腿侧划了一刀,皮肉破开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提着一口气撑着树站了起来,将秦云昭挡在了自己身后。 血顺着他的裤腿,一股股地往下流,很快就将紧挨在他脚边躺着的秦云昭的裤腿也濡*湿。 飞天鼠几人提刀欲上的脚步骤然停住,面上虽然蒙了黑巾,一双眼睛却透出惊诧莫名的光来,像是见了鬼一样。 怎么会这样?! 温热的血在漫漫流出,沈谦籍着那股疼痛硬生生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如噬人的恶狼一般守在那里。一只纤细的手却轻轻地从后面伸出来,按在了他紧握着匕首的手上。 “我来。” 夜风中传来轻轻两字,却如在沈谦耳边敲起了重锤,让他狂喜,又不敢置信。 “阿昭!”沈谦僵硬地转过头去,惟恐这一声只是他在做梦。 身后,只着了一身轻薄软缎衣裳的秦云昭轻轻抖落了一直裹在身上的薄褥,按在沈谦手上的那只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我来!” 匕首被灵巧地一夺,握在了秦云昭手中。女子一头长发垂腰,赤足走出,转而护到了沈谦身前,看向面前飞天鼠几人,冷冷一笑。 不是说一直昏迷了一个多月,只是在等死吗?怎么会这样?刚才这秦氏悄然起身时,行动自如,根本不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病人! 飞天鼠很快就压下了惊诧。秦氏之事是京都的一大热门,他知道秦氏有功夫在身,但是瞧着她纤弱的身躯,却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阿昭……”沈谦急唤了一声,想抢上一步重新将秦云昭护在身后,秦云昭却已经身形一闪,如闪电般直奔最靠近她的一名敌人。 今天晚上的事,她一直都清楚,她知道是那个叫桔梗的丫头做的内应,让这人劫走了她,可是她却挣不出、动不了,直到刚才沈谦一口热血喷在她胸前,一直包裹住她的那层稀薄的半透明物质才突然如玻璃一般破裂。 顺着沈谦腿上的伤口流下的血,更是让那一层物质很快就消失无痕,让她轻盈地站了起来,微微活动手脚,只觉得全身无碍。 所以飞天鼠几个人才会露出那种见鬼似的表情。她一身浅色的软缎衣裳,一头长发未挽,本来一直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里,突然就这么轻轻巧巧地站起来,乍一看,可不就是像女鬼一样? 等到秦云昭出声和动作了,飞天鼠一颗心才落回了腔子里,不是女鬼,是人,还是一个久病才起的女人,这就好办了。再是有两手功夫,他们兄弟几个也不是吃…… 一把血淋淋的匕首乍然递在他颈边,飞天鼠不敢置信地看着倒成一片的四五个兄弟,只觉得匕首上那森寒的冷意冻得自己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谁让你来的?” 女人的声音清丽又轻柔,飞天鼠却狠狠打了个寒噤:“是张二!张玉诚让我干的,他出了三千两银子,让我劫了你去……” “张玉诚?”秦云昭微微蹙起了眉头。 “是吏部尚书张开源的嫡子。” 沈谦的声音还带了些飘忽,见面前那女子干净利落地一刀递出,看也不看卟地倒地的人,转身向自己走来,沈谦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几乎要欢喜地炸开:“阿昭!” “沈谦,我醒了。” 沈谦看着秦云昭在眼前缓缓绽开的笑颜,贪婪地将她上下细细打量着,突然拖着伤腿想跑上前来:“你还赤着脚,小心着了凉……” 他心神已松,一动之下药效席卷而来,话未说完,人已经往前倒了下来。秦云昭急步上前将他扶抱住了,瞧着他清瘦的脸庞,嗓子顿时紧紧地被哽住了。 沈谦,我醒了,我回来了! 一声炸响传开,低空中爆出了一团红色的亮光。 树林的另一头,华灵不由一声欢呼:“师叔在那边!”王延眼睛猛然一亮,带着一众亲卫飞速地向信号升起的那处赶去。 沈谦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个梦,梦中有惊险,但是最后却让他幸福得几乎死去;他梦到阿昭醒了,好好的,活蹦乱跳地站在他的面前。 是梦吗?沈谦茫然醒来,身上伤处的疼痛也立即清醒地传来,他身上真的有伤,不是梦! 沈谦猛然坐起:“阿昭!” 床帐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撩开挂了起来,秦云昭微笑的面容出现在沈谦眼前:“你醒了?我……” 随着一声小小的惊呼,秦云昭被突然扯倒,跌落在沈谦怀里,然后被他一个翻滚,紧紧地压在了身下。 “阿昭……”沈谦伸出手,细细抚过身下女人的眉眼,盯着她一双含喜又轻嗔的杏眸,声音抑制不住地轻颤,“阿昭,我不是做梦是不是,你真的醒了,你真的……” 软软的樱唇突然堵住了他还想说的话,沈谦浑身一震,乌黑的眸中绽出了一片华彩,伸手紧紧扣住女人的后脑,重重地吻了下去。 先前听到惊呼抢进房间的华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身退了出来,见二丫端着刚熬好的药打算送进去,连忙先拦下了:“咳,把药搁这里,等凉一点我再端进去。你先下去赶紧弄点吃食吧。” 过得一柱香的时间后,房间里才传来悉悉苏苏的声音,秦云昭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物,想出门取药,却被沈谦紧紧牵住了手,不肯放她离开。 秦云昭瞪了他一眼,却也理解沈谦不想放自己走的心思,微微扬声唤了二丫。 二丫没进来,华灵却一手端了药,一手挑了帘子走了进来,笑得一脸的暧昧:“师叔,喝药了,喝完了保证你很快就龙精虎猛。” 秦云昭脸上才消下去飞红又染了上来,斜睨了华灵一眼轻哼了一声:“华铃铛,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华灵不由一怔:“阿昭,你……” “以前的事,我都记起来了。”秦云昭挣开了沈谦的手,伸手接过了药,捏着调羹轻轻搅了搅,用唇试了试温度,舀了一勺递到沈谦嘴边,轻轻威胁了一句:“快喝!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好!”沈谦眉眼晶亮地看着秦云昭,将那勺药喝了,从秦云昭手中接过药碗一口饮尽。 看来不管是喝药,还是呆会儿等着阿昭跟他算账,师叔都是甘之如饴啊!华灵很自觉地接了药碗退了出去,帘子刚撩下,房间里已经传来了两人的声音。 “你老实给我说,当初在南城的茗风茶楼里你到底做什么去了!不许给我支支吾吾的打马虎眼儿……” “……我真的只是担心你当时听到安妩也在,心里会生气,所以才……” “我生气?我怎么会生气,有美女又是跳又是弹地让我男人大饱眼福,我不知道多替我男人高兴呢……” “你还说你不生气……好了好了,我发誓以后我什么事情都会跟你说清楚,这总行了吧?你也不许再瞒了我,你这闷着不说的犟性子,一生气就想往外面跑,就不要我……” “你以为我想往外面跑吗,明明就是你逼的……” 华灵耳朵几乎要贴在帘子上了,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诶呀呀,男人和女人的思维真不是在一个水平面啊,这说着说着是要吵起来了吗? 二丫惊讶的声音突然在华灵身后响起:“华神医你在做什么?” 二丫这死丫头,总是在不该过来的时候过来……华灵被吓了一跳,瞬间挺直了身子:“咳,刚才耳朵有点痒,我在偏着头掏耳朵……怎么越来越痒了,我得赶紧找个耳挖子去……” 华灵厚着脸皮成功撤退,二丫莫名其妙地看了两眼他仓皇走远的背影,端着放了两碗燕窝粥的托盘正要开口通传,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几声含糊的声音,似粗喘,似口申吟。 自沈谦在青县找到秦云昭之后,二丫就被邬嬷嬷教导了很多,听到这声音,哪还不明白里面在做什么,羞得脸上通红,连忙错脚先走回厨房去了。 房间里,秦云昭气喘吁吁地用手抵住沈谦还想作乱的嘴,咬着牙嗔道:“一嘴的胡子,刺刮死人了!” 她脸色嫣粉一片,一双杏眼春意流转媚汪汪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纤柔的身子在自己身下软得像新摘下来的棉花朵儿,沈谦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只恨不得把自己深深陷进去。 沈谦紧紧捉住她的手,狠狠用胡子在白嫩的掌心里扎着:“阿昭,阿昭,你让我死一回好不好……” 秦云昭挣扎着想起身:“沈谦你疯了,还养着伤呢,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 要命做什么,阿昭能够俏生生地在他面前,什么规矩面子他都不要了,他现在只想进去,深深地埋进去,就算死在阿昭身上他也愿意,只要让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不是在做梦,阿昭真的醒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4章 亲迎 二丫没来得及把燕窝粥送进去,就被使唤着去烧了热水来。 男人旷得久了,又受了伤,没多久就缴械投了降。秦云昭红着脸在门口接过了盆子,转身掩了门,狠狠瞪了沈谦一眼,嗔了一句“色性”,认命地取了帕子浸水给他擦洗;沈谦的伤口现在还不能沾水。 等到将他擦洗干净了,秦云昭自己端了燕窝粥进去,见沈谦又是一饮而尽,一边递过手帕让他揩嘴,一边跟他商量:“我去叫他们准备马车吧,在寺里不能吃荤,也不好给你熬鸡汤补一补。还有菜团和汤圆,要不是你胡闹,我这会儿指不定都能回去看到他们了。” 沈谦厚着脸皮任她埋怨:“好,媳妇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靖风教的,和媳妇儿讲理是永远讲不赢的,把握住男人的关键在于行动这一条精髓就绝对不会让夫妻感情出问题! 秦云昭轻哼了一声,刚站起身,就听到王延在外面禀报:“公爷,夫人,侯威过来了。” 侯威是守在国公府的,这会儿过来,难不成是国公府还出了什么事?那张玉诚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撞到府里去? 秦云昭正在疑惑,沈谦已经叫了人进来。 虽然刚从王延那里得知夫人已经醒了,侯威这猛然间看到人,还是激动万分:“夫人你总算醒了!” 秦云昭微微一笑,跟他寒暄了几句,坐到了一边。侯威连忙向沈谦禀报起来:“公爷,微风有消息过来,说这几天您族里有几位族老听了些撺掇,要过来依族规处置,而且看这时间,应该正是赶在您亲迎那日过来。” 亲迎之时,除了请父母上座喜堂,沈氏族中的族老们也是要请来喜堂观礼的。沈氏一族并不在京都,而是在附近的另一座城里,过来京都须得两日。 这时间倒还真是掐得巧,刚好就是亲迎那日族老们会赶到,要是当场闹将起来,本就暗中被人取笑是荒唐的这一场亲迎,怕是更加要烙上“笑话”这两个字了。 “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回府。”沈谦面色冷了下来,“我倒要看看,谁敢闹我的喜堂!” 侯威连忙听了吩咐要下去,秦云昭眼睛闪闪地又将他唤住了:“侯威,你传话下去,我醒来的事,半点也不要透露出去。” 侯威一愣,赶紧应了。沈谦目带疑惑地看向秦云昭:“阿昭,你想要做什么?” 秦云昭含笑看了他一眼:“呆会儿再跟你说。” 华灵将母亲送给阿昭的那个胆敢背主的丫头桔梗先带回去了。镇国公府的这一群人收拾了马车,一脸肃穆地从开元寺出来,往京都赶去。 秦云昭住的禅院本就僻静,昨夜里的动静又小,开元寺里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 见镇国公一行板着脸走了,有沉不住气的大和尚去问僧甲:“僧甲大师,那位秦夫人你可曾救醒了?” 僧甲却双手合什,淡然一笑宣了一句佛号,并不作答。 虞泽弘很快就收了信,沈谦护着秦云昭又回府了,听说那位僧甲大师虽然尽力施为,但是秦云昭那里却还是没有起色。虞泽弘不由叹了一声:“真是命啊,可惜了。” 马车进了镇国公府,一个时辰后又扬扬往元宝胡同的秦府去了。很快就有消息传了出来,镇国公虽然请了几位高僧一起祈福,奈何人难胜天,那位秦夫人依旧昏迷不醒。 “阎王叫你三更死,哪会留你到五更啊。”酒楼上一些闲人摇头叹了声,“听说那位秦夫人有倾城之色,哪怕就是这样儿了,镇国公也舍不下她,今天把她送回了元宝胡同,已经决意两日后正式亲迎了。” “听说这位秦夫人的嫁妆还放在娘家呢,明天岂不是要抬嫁妆过去?” “明天我们早些过来,也瞧瞧这会子秦家还会陪送多少嫁妆过来……” 张玉诚坐在隔间里支愣着耳朵听着外面的议论,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慢慢安稳下来。 昨天夜里他在城门外没有等到飞天鼠,就知道事情有变,连忙带了人先躲回了府。等听说镇国公的马车从开元寺回来了,他才使人去那边探听消息。 只是除了几处打斗的痕迹,其余却是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探出来。 张玉诚估摸着是飞天鼠失了手,怕担了事已经带了人跑了,所以镇国公府也没有找到自己这里;而那个下药的丫头那里,反正并不知道他这一头,这一桩事算是个无头的了。 见镇国府和秦府那边都只管张罗着抬送嫁妆和亲迎的事,张玉诚一直悬了一夜和大半天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虽然这边没有得手,但是那边的暗子还是发了力,沈谦这一场亲迎,也会是闹出荒唐可笑的事的,姑且算是小小收了点利息吧。 秦家打发的居然是一百二十抬嫁妆,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前头几抬嫁妆进了国公府,最后几抬嫁妆还没从元宝胡同里出来。 当先几抬嫁妆上压的砖瓦也看直了围观人的眼睛。砖代表着房产,瓦代表了地产,有好事者跟着数了数,私下里不由咋舌。 见抬嫁妆的杠子大多是微微有些下弯的,知道里面都是实打实的东西,一街的人忍不住嘈嘈议论起来:“这位秦夫人再是原配,听说现在的情况也是不大好的。这么多嫁妆陪过去,秦家就不怕落不到他那两个侄儿手里?” “唉,妻孝一年。也不知道一年以后,这里面有多少东西会落到镇国公的继弦手上……” 无双和夏雨包了间茶楼的雅室,听着外面的议论,几乎没咬碎一口银牙。镇国公要继弦她们管不着,可姑娘的嫁妆要有一丝半点被不相干的人拿了去,她们定是要那人吃多少吐双倍出来! 纷闹了一天,直到入夜元宝胡同才安静下来。 秦云昭躲在内室逗着活泼可爱的侄儿,笑吟吟地跟哥哥嫂嫂说话:“这事儿反正就先这么隐瞒住,无双和夏雨那边也不用急着通知,等明天过了我再叫她们来。” 妹妹再有主见,也是自己的妹妹,可一想着明天就要嫁出去了,秦思源心里酸涩得难受。 明明在靠山屯兄妹两个打猎为生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一转眼不仅自己成家生子,就是妹妹也要成了别人家的人了。秦思源说得两句,心情就忍不住地难过起来。 想起自己失忆那一阵,给哥哥的信里只是常规的报个安好,秦云昭心里就愧疚得要死,见哥嫂两个说着说着又紧哽了嗓子,心里更是不好过,只得讪讪地劝着:“哥,嫂子,我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你们别这样啊。” 秦思源狠狠抹了一把脸,瞪着妹妹教训了一通:“再不许有这些事了!你以后还有什么太子妃的恩情要还,拿哥的命去还!” 姚锦云为了秦云昭铤而走险,以提前小产诬赖到安妩身上,毁了安妩打的如意算盘,这份情秦云昭是记在心里的,所以才会仗着自己有功夫,冒充姚锦云当人质。 只是没想到当时张敏太糊涂和软蛋,提前叫破了自己的行藏,被自己劫持的虞泽景又决然赴死,才导致了后面的一连串意外发生。 秦云昭那一段不死不活的日子,也着实是让她心里像被捅刀似的难受,这时哪里敢跟秦思源犟嘴,忙不迭地点头应了:“哥你放心,我以后再不会了。我可舍不得菜团和汤圆呢,还有沈胡子……” 她一时说溜了嘴,铁心兰正拭着眼泪,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没脸没皮的丫头!” 秦思源脸色也有些发红,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最后还是伸手在妹妹发顶轻揉了揉:“都是当娘的人了……明天又要嫁出去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秦云昭硬憋着不敢出声,到了晚间却是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觉。 按说孩子都生了,她也不该这么矫情,可是,这还真是她两辈子第一回嫁人,正儿八经地坐着花轿出嫁。明天,沈谦就要迎娶她回去了…… 第二天起来,秦云昭不出意外地眼睑有些发青,铁心兰忙叫二丫煮了两个鸡蛋过来,亲自拿帕子包了给她滚眼睛。 因为要把消息瞒下,也没有请什么全福人来绞面开脸。秦云昭本来颜色就好,铁心兰亲自上阵,给她绾了发髻戴上一顶镂金丝镶红宝的花冠,薄薄抹了一层脂粉,细细画了个淡妆,又帮着她把大红绣金线牡丹的嫁衣穿上。 虽然在七月里,嫁衣却是里里外外要穿三层,好在屋里头放了冰盆,到时花轿上也会放冰盆,秦云昭感觉还算好。 听铁心兰絮絮念着本来该是什么什么程序,秦云昭不由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要不是自己想到这计策,真要正儿八经地走亲迎程序的话,怕是自己非得累死了。 门外锣鼓唢呐齐响,吹打得热闹,不过因为是补礼,到是没有什么拦门催妆。 秦思源小心地将盖了大红盖头的妹妹背上了外面的花轿,喜娘仔细将绣着金线“禧”字的轿帏遮好了,轻轻一摆手,花轿就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来的时候八个轿夫都被交待好了,里面的可还是昏迷不醒的人儿,这轿子必须抬得平稳,半点也不许抖。抬得好有重赏,抬得不好,得罪了镇国公,你就等着挨罚吧。 沈谦看着那顶大红纱绸满绣金鱼闹荷花金银图纹的花轿极平稳的抬了起来,虽然知道秦云昭没有事,可是心里总是习惯地担着心。 胯下的黑马被洗刷得干净,鞍辔都是新换的一套,前来亲迎的新郎倌一身箭袖长衫喜服,头发被一只金冠整齐束着,下颔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一张脸如精雕而出,成熟硬朗中透着说不出的一种清隽意味,加上一向严肃的脸今天少见的染上一抹笑意,乌黑深邃的眉眼带出几分飞扬的意气,看傻了不少小媳妇和小姐们的眼。 只是众人看他,他却不自觉,只频频回头往那顶花轿看去,目光满是温柔缱绻,让不少包了茶楼雅室来看这一场亲迎的贵女们不禁羞红了脸;原来那个一身煞气、不苟言笑的镇国公,居然也有这般柔情的一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5章 指天盟誓 喜堂上,沈峻山虽然脸上还一直端着,但是这个庶出的四儿子如今已经是一等国公,论爵位排在他前头,而且因为宫乱一事,沈峻山那御林军护军参领的位置是掉了,如今太子也没说再给他安个什么职位,他一直闲散在家。 可沈谦却因为有从龙之功,已经由中军都督升任为节制京军的大都督了,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都在他辖下,是实打实的当权人物。 何况太子殿下也允了此事,沈峻山怎么不会把父子关系弄僵,把武侯府与镇国公府的关系推远了。因此沈峻山与尚氏两人早早就在喜堂上首坐了,只等着新人行礼。 早有下人来来回回地报信:“新人已经接出门了。” “新人已经过了宣武楼了。” “新人已经到了坊口。” 沈峻山轻轻抻抻了一身暗棕红的长衫,听着外面越来越喧哗的鼓乐声,暗自轻咳了一声。 国公府正门大开,一阵热闹的鞭炮声响过后,鼓乐暂停,傧相嘹亮的唱赞声响起:“落轿~~” 金绣堂皇的大红喜轿轻轻稳稳地落在了大红茵陈上,沈谦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花轿前,抬腿向轿门轻踹了一脚。 踢轿门喻意着“乾纲振作”,意思让当了夫君的将来不惧内。喜娘见这位镇国公只是意思性地轻踹了一脚,她是个心有七窍的,自是知道外面传言镇国公极爱重这位秦夫人的事绝非虚假,这踢轿门都舍不得踢重些儿呢。 这秦夫人本来真真是第二次投胎投了个好胎的,可惜这命上差了一点啊。喜娘心里一边慨叹,一边堆起满面笑容伸手要将那绣金“禧”字的轿帏打起来。 鼓乐手们抬起手鼓起腮帮子正打算开始吹打了,突然就从人群里传出了一声洪亮的“且慢”! 这一声实在响亮,本来还有些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大门外一片安静,喜娘的手伸在半途里,愣愣地看向新郎倌,见他眼睛微眯,闪过一层煞气,身子不由僵了半边,好在马上看到了他的手势,连忙退到了一旁。 这正要背新娘下轿的时间,不早不晚掐得可真准!沈谦转身看向从人群中挤来的几位族老,紧抿的嘴唇微微扬起了一抹冷笑:“几位族伯既然过来同喜,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也让我略尽尽地主之谊。” 按说一个氏族的,又不是住的多远,过来参加别人的喜事,一般也是会提早一天到的。这些人却准准地掐着这个时辰过来,若说不是闹事的,那还真是只能骗骗无知妇孺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不对,下人紧急把情况报了进来,沈峻山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些沈氏族中的族老,还真是食古不化,先是派人谴责了他几句,见跟他这里说不通,也就没再多说了,只说到时会来喜堂。 他还以为这些人泄了气服了软,到时会过来观礼。反正也是关系在两三代以外的族兄,多他们几人不多,少他们几人不少,却没想到这些族老居然会在大门口就闹起来,真真是要打他和老四的脸么? 沈峻山面色不好地让尚氏继续招呼里面那一圈权贵们安坐,自己急步走了出来,拱手行了礼,然后略端着脸把客气话先说了:“几位族兄鞍马劳顿,这时才赶到?还好赶上了吉时,还请几位族兄先去客房梳洗,再来喜堂观礼……” “峻山,你家老四胡闹,怎的你也不管束管束?”不等沈峻山说完,沈荣添就借着自己是现任族长的身份,老实不客气地教训起来,“婚嫁六礼,自古成法,哪里有草草成亲后又来补办亲迎的事?” 武侯府其实与族中关系淡薄,在京都几乎是自成一派了,不说别的,只说这些年送回族中的祭祀修祠的银两,这么些年了都还是一成不变。 不过沈峻山的父亲当年因为孤儿寡母的,差点被一位族亲谋产,仗着自己学得一身好武艺才拼杀了出来,当时族中无人替他说话,这口怨气一直就没消过。 要不是后来听人相劝,怕是连脱族另起炉灶的事都要做出来了。连带着,沈峻山因功顺利地没有降等袭爵后,对那边族中还只是一个面子情。 京都武侯府权势显赫,寻常并没有半点错处,沈峻山又有几个在朝为官的好儿子,族里自是不敢撄其锋芒,但是沈谦这一回事,可让这几位族老以为抓住了大把柄。 别的不说,这样草草成亲的事,要是武侯矢口否认,就把那秦氏当个贵妾迎进门也不是不可能的。虽然几位族老说不通沈峻山那里,但是秦氏要娶进来,还是得把名字上到族谱上去。 族老们好容易逮着这件事的错处,自是觉得有理撑腰,商量之下,决定借这个由头,把武侯府和镇国公府这一脉族中子弟好好收服收服才好。 不然哪怕这一脉再声势显赫,自己沾不到一丝半点好处过来,那也是大白天的点蜡烛,白费! 加上又受到有心人的撺掇,几人就准准掐了这个时机出面,哪肯随着沈峻山进喜堂去?要不这回就让沈峻山这一脉低头,要不就把这事给当众闹开来,看看到底是谁丢脸多些。 不服族里吗,那就看他们怎么整治服!什么补办亲迎之礼,于礼不合,沈氏族里不同意! 沈峻山虽然也觉得儿子在胡闹,但是他有他的利益划算,怎么愿意容族里这些人来搅水?当即就正色看向沈荣添:“荣添兄,婚嫁六礼,我家老四已与秦氏成了五礼。 老四奉圣谕象南平乱,为国效忠,在那瘴疠之地几番死中求生,秦氏高义,为留老四一点骨血存世,甘愿委屈自己,与老四阵前成亲,为我沈家留下了血脉。 之后更是大义明礼,在乱军中牺牲自己,救下了太子妃,更是对老四以命相护。这样深明大义的一位奇女子,我沈家怎么能亏待她?” “什么阵前成亲,那是不知教化不懂礼法的泥腿子们才做得出的事!沈氏一族传承几百年,何曾出过这样荒唐的事?”沈荣添带了人是有备而来,就是为了一年能以祭祀的名义多要几千两银子,他也不可能承认沈峻山这说法。 前面沈家这些嫁娶都是规矩行事,他们只能摸摸鼻子老实记族谱,好容易出来了这么一遭事儿,可真给他们捏着把柄了,不服这个软,低这个头,他们就搂着这事儿不把秦氏记上族谱。 而且不说这秦氏只是个活死人,捱不了多少日子了,就是以后镇国公府再继弦,有这么一遭事儿捏在手心里,也不怕镇国公以后不卖族里的面子。 一边说礼法不容,一边说情义可嘉,沈荣添几个又故意只捱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口争吵着,有心要狠捏沈谦这个软,先好好下下他的面子。 沈谦可不耐烦跟这些酸儒作口舌之争,黑着脸看向沈荣添直接发了话:“女子出嫁,一生只得这一回荣耀。秦氏于我有延嗣之义,有救命之恩,是我镇国公府堂堂正正的主母,今日亲迎,是我沈谦欠她的!沈谦身为男子,若连这一遭荣光都不能补给妻子,又有何脸面行走天地间?” 前来观礼的一众女眷们只恨不得拍巴掌,就是男宾们亦觉得,沈国公这话说得大有气魄,难怪那秦氏甘心为他挡箭替死。 礼法和恩义孰轻孰重,就是一代代大儒们辩了几百年,也没辩出个分明来。被这么一堵口,沈荣添暗自羞恼,转念就提了另外一番话来:“若是秦氏是个齐全人,你这般大张旗鼓地亲迎也就罢了,可如今秦氏眼瞧着只是捱着时间而已,老四你这番折腾,就真的是补她一份荣光?” 人都快要死了,你还折腾了这么一出,是怕秦氏死得不够快吗?不过也就是籍着这事儿给你自己树名声而已! 这弦外之音太明显,不是傻子的都听了出来,先前还差点给沈谦拍手鼓掌的众人顿时齐刷刷地看向沈谦:想不到镇国公心机如此之深啊,这么补一回亲迎,一是减了对秦家的愧疚之情,二是全了自己与秦氏的夫妻之义,三是,还真是给自己挣了个好名声啊! 沈荣添也是气急败坏了,这才撕破了脸把这话抖了出来。 已经在里面坐不住的成国公和妻子梁夫人脸上不由发紧,沈家这位族长还真是没有涵养,自己私心没能得逞,当着众人就这般不要脸面了!华灵却是从鼻孔里轻哼了哼。 沈谦轻轻嗤笑了一声:“你是沈氏一族的族长,原来在族长眼中,我沈谦一是不守礼法,二是虚名浮利,既然族长认为沈谦是如此小人行径,何不开了祠堂,就将我这一支出族?” 几位族老顿时目瞪口呆,沈氏一族这可是才出了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国公爷呢,腥儿都没沾到一星半点,怎么就能舍了不要呢?出族这话,可是能轻易说的?! 沈荣添一时间被顶上了墙,老脸不禁一片臊红:“你当我不敢么?!” “如此甚好!既然族长也说了这话,自今日起,我沈谦从陇里沈氏出族,身家生死,概与陇里沈氏无关!” 沈谦扬声一笑,继而转向门口等着进去观礼的众人,郑重地一抱拳,然后高举右手,两指朝天:“各位在此做个见证,我沈谦自今日起另立一族,身为开族家主,愿指天盟誓,秦氏云昭是我的正妻,她已为我诞下血嗣,我国公府后续有人。 今日亲迎,秦氏就是我镇国公府的主母,若她身死,沈谦立誓永不继弦,亦不纳妾收通房,若她能度过此番厄难,我镇国公府后宅只她一人,绝不再容他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6章 演戏 一圈儿来观礼的人顿时鸦雀无声。 沈谦敢在众人面前指天盟誓,那就绝不是忽悠人的了。陇里沈氏那族长指责沈谦是虚名逐利,可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沈荣添顿时傻了眼,又如被当众狠扇了一巴掌,怄得差点没吐出血来。 世人皆重宗族,他不过逼上一句,谁不会服个软捡句好话说说?偏偏沈谦不仅不低头,还索性当众宣布出族另立,他陇里沈氏好容易指着出了个国公爷,这一点荫泽都享着,就这么给逼出族了?!这让他回了陇里还怎么给族里交待? 沈荣添连忙看向沈峻山,见他也是一脸震惊,正要开口让他说句话,一句清丽莫名的声音突然悠然响起:“上天有德,得夫如此,妻秦氏何忍弃夫死离?” 沈荣添转过头去,眼睛突然瞪得几乎要脱出了眼眶,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一只纤柔如玉的手从轿中伸出,轻轻打起轿帏,一名女子的身影轻轻蔓蔓从喜轿中走出,头上大红幞帕半掀,露出了一张清妖的面容,柳眉杏眼,桃腮微微生粉,唇角噙着一抹微笑,慢慢与沈谦走至并肩:“夫君,妾身醒了。” 沈谦猛然伸手紧紧握住了秦云昭的手,两两对望几至忘语,直到秦云昭含羞低下了头(要演得那么投入也有些眼抽啊),观礼的宾客们才醒过神来。 这样一对郎才女貌的如玉璧人,只立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何况还有一道感天动地的奇迹发生在他们身上,早有向佛的女眷们念起了佛号:“阿弥陀佛,听说镇国公曾带了秦夫人前往开元寺祈福,果然是苍天有眼啊,菩萨也不忍让这一对夫妻分离。” 可不是,沈谦这里指天盟誓剖明了心迹,秦云昭那里就悠悠醒转了过来,还叹了一句上天有德,何忍死离,不是两人的感情感动了上苍,又是什么? 秦云昭面色微红地低着头,被沈谦紧握住的那只手却在他掌心死掐了一下:快点接上下一段剧情啊,这么又是装神弄鬼,又是当众要含情脉脉的,那么多双眼睛探照灯似地全聚焦在她这西洋镜上,她脸上有点绷不住啦! 特别是看到沈荣添被这么一打脸,脸色涨得猪肝红一样,身子却抖得像得了羊癫疯,她要笑场了怎么办?虽然这主意是她想的,目的就是为了消减这一次亲迎的负面影响,可她不是专职演戏的! 好在沈谦很快就接了舵,牵着秦云昭直接走到了沈峻山面前:“父亲,还请进喜堂,容儿带秦氏拜礼!” 王延见机地一捅傧相的腰眼,一声略微有些变了调的“礼乐起,新人拜堂~~”嘹亮地响了起来。 喜气洋洋的鼓乐声中,负责迎宾的几位知客连忙一脸笑容地将前来观礼的众人迎进了喜堂,只留下陇里沈氏那几位族老,面面相觑了一阵。 沈荣添刚黑着脸叫了声“走”,就有一人迟疑着问起:“镇国公虽说要出族另立,可武侯还是在族里的,今日他四子大喜,我们这样走了可不好吧?” 早有另外族老应和起来:“是啊,是啊,我们先进去观礼吧。” 横竖先前一直是族长沈荣添出面说话的,他们只是在场而已,在场可不等于就是听从族长说的,那还有个要观礼的名头呢,他们只不过凑巧跟族长一起过来的,而已! 沈荣添看着那几人厚着脸皮也蹭进了喜堂,伸手指着他们的背影抖了又抖,这回可真是犯病了,一翻白眼直接晕倒了! 王延见沈荣添带的两个下人急忙上前搀了人,虎着脸走上前来:“要犯病也去别处犯去啊,没得在国公府前留晦气!” 刚才沈谦的话大家都是听在了耳里,国公爷都不算陇里沈氏一族的了,那两个下人哪敢多说,连忙连搀带抱地将沈荣添带走了。 王延这才一声冷哼,转而向身后的兄弟们扬起了一张大大的笑脸:“今儿公爷大喜,你们都给我打迭起精神来,可不要再让什么阿猫阿狗的溜进来了。” 喜堂上,沈谦已经将秦云昭半揭到头上的大红幞帕重新盖了下来,刚刚行完夫妻对拜之礼,突然身后就有小黄门扯亮了嗓子宣话:“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到~~” 事先没听说啊,这突里突然的,居然太子和太子妃两位殿下都来了?!众人一惊,回头看时,连忙齐齐下跪:“臣等(草民)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殿下!” 虞泽弘微笑着从金辇上下来,回手扶了姚锦云一把,才看向面前跪着的诸人:“平身,孤此来参加镇国公喜宴,大家不必多礼。” 抬眼看向前面亭亭而立的那一对新人,虞泽弘心里真是感慨万千。 先前他是并不打算来的,不过姚锦云在听说沈谦将秦云昭带到开元寺也无功而返以后,今天跑来跪求虞泽弘能允她出行一趟参加沈谦的亲迎之礼。 秦云昭是替了她才会这般受罪的,如果当时不是秦云昭挺身来救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姚锦云母子三人的命在了。秦云昭既然无法好转,可数的有生之涯里这样的大日子,她姚锦云又怎么能不去? 姚锦云这一跪,虞泽弘先是有些愠怒,等听了她一番陈词后,立即就被点醒了。 他先前是一朝得势,有些着相了。再是帝王策中的“飞鸟尽,良弓藏”,那也要有个缓和的时间,何必现在就寒了众臣的心?如今他还只是太子呢,等登了大位,要沈谦效力的地方多了去了。 好歹沈谦这人他现在还是看得清的,若是沈谦以后生了野心,到时再整治也不迟;却是犯不着在这当口薄了君臣的情意,之前九十九步都走了,何不继续走满这一百步?就是给了沈谦这个脸面又如何! 这种场合,姚锦云来,跟他来又有什么区别?虞泽弘索性允了姚锦云所请,跟她一起过来了。 也幸好答应了姚锦云,金辇才行到坊门,就有侍卫紧急过来回话,秦云昭醒了! 于虞泽弘也好,姚锦云也好,这都是意外之喜,看着喜堂上立着的一对新人,虞泽弘更是做足了面子,一个眼神过去,机灵的福全不仅唱了原定的赏赐,又马上加了两座上好的京都外的田庄。 东西是能随身带来的,可以一抬抬当着人的面摆放进去,田庄可是带不过来的,福全自然悄悄叮嘱了国公府的管家一声,等今日事毕再着人带了他过内务府办手续;礼单上只管先记着。 太子和太子妃殿下这一来,先前被沈荣添搅起的那一点子阴影更是被太阳光照着一样,如雪立融。 谁也没眼瞎,没瞧着如今的两位殿下,今后大夏国最位高权倾的两位贵人今天都过来了吗?这说明了什么了,说明了未来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支持镇国公这情义之举的! 沈谦只来得及牵着秦云昭进了新房,然后用金秆挑开了她的红盖头,还没看上两眼,就不得不紧着请太子殿下去外面坐席。 就是姚锦云,也只来得及握着秦云昭的手说了两句话,就被一群贵妇上前说了不少喜庆的话,然后拥着她往外面坐席去了;听说太子妃这还没出月子呢,可得小心招呼了。 反正来日方长,秦云昭冲姚锦云眨眨眼,示意她放心,等新房里人都走空了,这才轻吁了一口气。 姚玉兰在年后就跟着沈瑞去了南城,老二沈煜一家外放,尚未归来,武侯府中,田琝身为大嫂,本来想转身再进去说上几句体己话以示亲热的,银沙却带着人客气地请她去入席: “田太太不必忧心,有奴婢们在这里张罗呢,夫人久病刚醒,怕是还要服些汤药。田太太先请入席,明日夫人身子好了,自会跟国公爷一起去武侯府上认亲的。” 这一个“田太太”一个“夫人”的,还有一个“国公爷”一个“武侯府”,根本就是把田琝也当外客来看待的。 要是沈谦是在武侯府里成亲,田琝少不得出来接待众位宾客,又可以大拉一阵关系,哪里还会被这些个丫头媳妇子当外人来推。 可沈谦如今是在他自个儿的国公府,就是女宾的接待也托付给了秦云昭的义母,成国公夫人梁夫人带着几个儿媳过来帮忙。 这面子可比田琝大多了去了,田琝只是从四品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太太,梁夫人可是一品国公夫人呢!就是新房里坐的这位,别看年纪小,诰命一下来,那也是一品国公夫人。 本来只是府里的一个庶四子的媳妇,她倒真是好运……田琝掐了掐掌心,一脸堆笑地又关怀了几句,起身走向喜宴去了。 银沙不动声色地看着人走了,这才带着二丫进了新房来:“夫人,先吃点东西吧。” 秦云昭让人关了房门,先让银沙帮着她把沉得要死的花冠和繁重的嫁衣解了下来,这才觉得浑身松活了不少。嫁人也是力气活儿啊,夏月里身上穿的几层就不说了,头上要戴那么多金玉宝石,头皮都被扯痛了,何况她还演了那么一大场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7章 温情 秦云昭接过二丫递来的一碗鸡汤银丝面,先问起了菜团和汤圆:“两位小少爷呢?”今天来的人多,她怕有什么事会冲撞到儿子。 “夫人放心,邬嬷嬷在那边看着奶娘。公爷还专门派了一队人在院子外面守着。”银沙连忙答了,派的就是她家那口子,侯威,就是为了确保平安无事。 秦云昭从开元寺回来那天抱了菜团和汤圆一阵,之后就回了元宝胡同待嫁,这两天没见了,实在是想得紧。 银沙知道她的心思,连忙先劝了一句:“夫人也大半天没进水米了,再想去看两位少爷,先把这碗面吃了再说吧。” 也是,还有这一身也要换一换。秦云昭从善如流,几口吃完了汤面,叫了水来洗浴了一番,换了一身家常衣服,吩咐二丫守了院子,自己带了银沙偷偷儿地溜到了隔壁的山海院。 菜团和汤圆本来是住在正院里的,只是这几天正院要装成新房,沈谦怕影响到儿子,让人收拾了旁边的山海院先把儿子挪过去住。 菜团和汤圆刚刚醒来,躺在凉榻上正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着,突然看到秦云昭的面容,两个婴儿都咧嘴笑了,手舞足蹈起来。 秦云昭虽然昏迷了一个多月,沈谦却是每天都要带儿子过来看娘的,血缘天性有一层亲情牵绊,两个小家伙一见亲娘来了,乐得笑眯了眼。 秦云昭一人一口先狠亲了亲,各伸了一根手指头让两个小团子伸手来抓,只恨不得溺死在这两个小团子无邪的笑容里。 “邬嬷嬷,你说怪不怪,以前我总觉得,人有一口牙齿,笑着才好看,怎么菜团和汤圆一点儿没长牙,笑起来也这么好看?” 一点都没有无齿的违和感诶!秦云昭一边逗弄着两个儿子,一边头也不回地跟邬嬷嬷说话。 民间有俗语,癞子养儿癞子夸,夸我癞儿好头发,谁家父母不是觉得自己的儿女最好看?邬嬷嬷忍笑回了话:“两位小少爷长得玉雪可爱,一见您来了就知道对着亲娘笑,这小模样儿可谁都得打心眼儿里爱!” 秦云昭在重症病房那会儿,想儿子想的不得了,现如今能够天天跟两个儿子在一起了,只觉得幸福几乎要飘起来。 菜团和汤圆见亲娘高兴,也颇为凑趣,努力地伸手去抓亲娘逗他们的那根手指,动来动去的,竟然骨碌碌地翻了个身。秦云昭喜得小小欢呼了出来:“啊呀,娘的乖宝宝,都会翻身了呀!” “都说三翻六坐九拿爬,两位小少爷这还没到百日呢,果然是袭了公爷和夫人的好,比别的孩子都伶俐多了。” 夫人高兴,两个奶娘也连忙凑趣,一串串儿奉承话就说了出来。秦云昭笑吟吟地看了两人一眼,对银沙交待了一声:“服侍两位少爷的人,都加赏一个月月银。” 银沙忙应下了。本来因着国公府办亲迎,阖府的下人就加了两个月的月银,这会儿夫人给山海院这边又加了一个月,邬嬷嬷忙领着两个奶娘磕头谢恩。 菜团和汤圆玩了这一阵,也有些饿了起来,秦云昭吩咐两个奶娘来喂奶,自己走到外面隔间来,让邬嬷嬷把山海院的下人先给她说一遍。 等今天过后,两个小团子还是要移回正院的,不放在她隔壁住她不放心,可桔梗的事也给她提了个醒,虽然只这一天工夫,她也不能让有人趁机伸了手进来。 听了邬嬷嬷细细说了一遍,都是公爷亲自选的妥帖人,秦云昭轻轻点了点头,看向邬嬷嬷:“嬷嬷,自我出事后你就陪着一起过了这府里来,有句话我想问问你。 公爷应了此生只我一人,今后我这国公府中不会有什么后宅阴私,你可愿意继续留下来帮我看顾着菜团和汤圆?即便今后你年纪大了,我也会让你荣养,为你备全后事。” 她后来有意识的这段时间,自是更看清了邬嬷嬷是个忠心的,要是放这样一个老人儿帮她一起看顾儿子,更让她放心。 只是邬嬷嬷原来也说过,就是瞧着她这里人口简单才过来的,在青县那边还不必考虑这么多,如今进了这国公府,情况又是不同了。秦云昭不想强人所难,所以当面就先问个清楚。 邬嬷嬷本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嬷嬷,丈夫和女儿都因为嫡庶们互相倾轧,命薄先去了,因为自己会些医术,怕在家宅阴私中深受牵连,所以拼力自请赎了身出来。 本来她想投靠一个隔房的侄儿,奈何侄儿媳妇是个不容人的,因此邬嬷嬷索性又自卖其身,看中的就是秦云昭一个娘子怀孩子,家中人口简单,又是个自立的,也有想就在秦家养老的意思。 谁知道突然蹦出来一个老爷,再然后老爷和夫人还来头挺大,仇家也厉害。只是秦云昭对人很好,邬嬷嬷也跟她处出感情了,瞧着老爷对夫人也是真情,就继续留了下来帮着夫人理家。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夫人会出了事,这当口她也不管老爷是国公爷不国公爷的了,说什么也得护好小主子,生怕有什么不省心的打些坏良心的主意。 好在公爷是个明白人,夫人现在也醒了,刚才又说了那样的话,许了自己今后荣养和送终,邬嬷嬷这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夫人这样的好主子,天底下也再难找出几个了。 邬嬷嬷当即扑通一声跪下狠磕了三个头:“夫人放心,老奴愿意留下来。老奴一定帮着夫人看顾好两位小少爷,就是丢了老奴的命,也不能让少爷损了一根毫毛!” 秦云昭亲手扶了她起来:“有嬷嬷守着菜团和汤圆,我就能放心了!” 一句话说得邬嬷嬷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她本来真以为两位小少爷身世可怜,小小年纪就要成了没娘的孩子了,要是公爷继了弦,还不知道会受后娘什么磋磨。 这么小的人儿,随便一场风寒就能去了命,还不着痕迹。邬嬷嬷早就打算了,哪怕夫人去了,她也要留在这府里,凭着原来照顾夫人的这张老脸,怎么也要拼力保住两位小少爷才行。 本来自己的命她是不打算要了的,谁知道这会儿来个惊天大逆转,夫人醒了!不仅醒了,公爷还应了今生只守着夫人一人。 这会儿邬嬷嬷还不知道先前沈谦在外面指天盟誓的事,只是瞧着公爷往日对夫人情深,马上就相信了夫人这话。 有夫人在,小少爷必是会长得好好的,她只要尽心帮着夫人看顾好两位小少爷,何须再愁富贵和身后事? 邬嬷嬷跟打了鸡血似的,立即出去再仔细查漏去了。秦云昭笑着进了内室,见两位奶娘已经喂完奶了,拍出了奶嗝儿,正哄了菜团和汤圆两个睡。 两个小团子目光有些呆呆的,眼睛一闭一闭就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扑在眼睑上,小嘴儿红嘟嘟的,瞧着说不出的逗人疼。 秦云昭让奶娘下去了,轻轻也在凉榻上躺了下来,侧身看着两个儿子,闭上眼闻着儿子身上好闻的奶香味儿,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饶是沈谦安排了不少帮酒的人,自己也被狠灌了好几杯,虽然他酒量极好,到底还是趁着装醉,才得空脱了身。谁知道一回新房,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沈谦那几杯酒全吓成了一身冷汗,才要唤人,二丫已经急急忙忙过来禀报了:“公爷,夫人在山海院。”沈谦这才放下心来。 闻着自己一身酒气,怕薰着了妻儿,忙叫人打了热水过来,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洗刷了一遍,闻着没有半点酒气了,才往山海院那边去。 银沙和邬嬷嬷俱在外间守着,低低地说着话,见沈谦过来,连忙行礼:“公爷,夫人陪着两位少爷在里头睡着了。” 沈谦轻轻摆手,让她们继续守在外面,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里间虽然也掌了灯,但是琉璃罩中只拧了黄豆大的一点灯火亮着,屋里一片微暗的昏黄,看在沈谦眼中,却是一片暖意。 凉榻上,一大两小母子三人正一个挨一个的酣睡,秦云昭取了一侧护栏,自己挨在外侧睡着,一条胳膊还护在菜团和汤圆头顶的上方,就像母鸡想把小鸡们护在自己翅膀下一样。 沈谦轻轻地长吐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此生从未看过如此圆满的美景,让他心中温软一片,恨不得把命都舍出来,只愿好好护住这母子三人这一时的安憩。 婴儿房中不敢用冰,但是开了窗户,只用窗纱隔着还是不阻凉风的。怕小孩子受不住,菜团和汤圆的身子下垫了一块薄褥子,秦云昭却是直接睡在凉榻上。 本来一直觉得凉快,朦胧中却突然有些热了起来,似乎有什么挡在了她身后,还热烘烘地贴近上来。秦云昭迷蒙中伸手往后拨弄,腰上却被一条手臂用力地锁紧;秦云昭一下子醒了过来。 “阿昭,你醒了?” 身后响起沈谦低醇的声音,秦云昭翻了个身,看向沈谦:“你怎么来了,前头散了吗?什么时辰了?”又狐疑地轻嗅了嗅,“你没被灌酒?” “喝了一点儿,怕薰着你和儿子,我都仔细洗刷过了才敢过来。” 昏黄的灯火下,他的眼睛黑黑亮亮,似乎还带出了一丝讨好表功的意味,秦云昭不由莞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8章 花烛夜和认亲 “外面对今天的事是什么说法了?”秦云昭轻轻起身,扭头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 沈谦看了看小猪儿似的睡得甜熟的两个儿子,轻挽了秦云昭的腰:“阿昭,我们回去说,别吵了宝儿。” 秦云昭有些犹豫又不舍,沈谦马上开了口:“只让他们在这边住一夜,明天就把宝儿都搬回正院了,继续住我们后面的厢房。” 秦云昭微点了下头,又轻轻俯身给菜团和汤圆的额头一人一个亲吻,才直起身,却看到沈谦也俯身下去,给儿子们一个一下,亲在了刚才她亲过的地方,直了身子又在她的额头也落下了一吻。 秦云昭不由弯了唇角,斜睨了他一眼:“走吧。” 交待了邬嬷嬷看顾好这边院子,又让银沙先下去休息了,秦云昭这才随在沈谦身后出了山海院。 一走进正院的院门,沈谦就肃了脸吩咐王延几个:“你们先下去吧,今天山海院那边务必都给我守好了。”见人都走了,却立时转向了秦云昭,声音压得低低的,“阿昭,我背你。” “啊?”秦云昭一时愣住了,这不是都到正院儿了吗,还要背什么? 月色下沈谦的眸色似乎也泛了暗色的辉芒:“本来,该是我把你背下喜轿的。” 按俗礼,该是他把阿昭背下花轿,进了门再放下来跨火盆的。可是阿昭决定掩下自己苏醒的消息,在亲迎那日好好打一打那些不知所谓送上来的人的脸,所以他没能背成自己的新娘子。 沈谦可是眼巴巴地看着秦思源将阿昭背上花轿的,对自己没能背她出花轿颇有些耿耿于怀。他欠她的亲迎,便是旁人再笑,他也要做到十足十的好,哪怕是陇里的氏族想出妖蛾子,他索性就出族另立。 世人最重亲族,他说出族就出族了,却记着没能背自己下轿的事……秦云昭抬眼看向沈谦,不等她说话,沈谦已经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转过身背对着她半屈了身子:“来,上来。” 秦云昭轻轻伏在了他的背上。沈谦的背很挺拔,背肌很结实,秦云昭伏上去,虽然觉得宽厚,有安全感,却也太硬实了些,有些微微硌痛了自己。 “在那边养了这两天,怎么一两肉也没长,还是这么轻飘飘的。”沈谦轻轻掂了掂背上的人,有些不满。 其实换谁卧床一个多月,没长褥疮都是好的了,秦云昭只不过比原来瘦掉了一层脂肪,肌肉筋骨半点都没生锈,实在是每天护理的极好的了。 就是想吃出一身膘,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效的事,秦云昭见沈谦嘴里抱怨,往上挣了挣身子,伸手掐住了他的耳朵:“你当我是面人儿呢,吹一吹就能发胀了。” 沈谦耳朵吃痛,面色却一派镇定从容:“媳妇儿,虽然一样是痛,可是我喜欢你用咬的。” 这脸皮真不是一般厚!秦云昭气笑了一声:“好啊,如你所愿!”一低头就往他后肩凶猛地咬了下来。 沈谦本能地缩了一下,又赶紧松缓了下来:“乖阿昭,我背上的肉太硬,小心……” 他话没说完,就觉出了背上的不对,肩背处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这湿痕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沈谦的心突然酸胀起来,却想把背上的人逗高兴:“你是不是饿了?咬我都流了这么大一滩口水……” 正哭得稀里哗啦的秦云昭被气笑了:“谁流口水了,你才流一滩口水!” 沈谦手上一动,已经将背上的人一个侧翻抱到了自己的怀中,轻轻用拇指抹过她脸上的泪珠儿,放柔了语气小意哄着:“好好,是我流的……” 秦云昭哭得更厉害了。 当她在icu病房醒来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这里的一切可能只是她做的一个很长的梦。可当意识深处自己曾经失去的那段记忆被唤醒后,她心痛到无以复加。 若这段时空中她没有来过也就罢了,可这时空中却有着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最深的牵绊,最暖的亲情,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再也不能看到他们了,教她怎么舍得? 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是时空中传来了沈谦那一声声轻语暖着她,唤着她,让她重新神魂归了这身体。她醒来时正值危急,之后又是一串的事情要做。 直到今天,直到此时,她才真真切切地确认自己与儿子重新在一起,与沈谦重新在一起,她有了一个家,亲情满满,再不分离! 秦云昭发泄般地大哭起来,沈谦手足无措,只能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阿昭,阿昭,我们再不分开了……” 新房两支儿臂粗的大红喜烛啵地爆了个烛花,虽然垂下的床帏遮了光,沈谦却还是能看清秦云昭红肿的眼睑,和还有些微红的鼻头。 亲迎后就是洞房花烛夜,新娘却哭累了,在新郎地抚拍下沉沉睡着了。 沈谦一点儿也没有没能度春宵的遗憾,他的阿昭回来了,会嗔会笑,会掐他咬他,还会在他怀里发泄地大哭,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好呢?无关情谷欠,他心里此刻已经被阿昭塞得满满当当。 沈谦细细看着怀中人儿的眉眼,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满足地慨叹一声,也闭上眼安然地睡着了。 秦云昭第二天醒来,眼睛还是涩涩地有些干痛,沈谦早叫二丫煮好了两个鸡蛋,自己亲手帮她滚着眼睛:“一会儿再喝杯****,昨天哭得那么狠,也不怕伤了眼睛和嗓子……” 亏得没叫人在内室服侍,不然听到他这么絮絮念着,只怕心目中公爷的形象会坍塌个一塌糊涂。秦云昭也不犟嘴,半仰着头闭了眼任他帮自己敷着眼睛,樱唇却弯成了一道柔美的弧线。 沈谦滚着鸡蛋的手顿时越来越慢,絮絮说着的话也悄然卡在了嗓子里。鸡蛋啪地掉下去摔破了壳,沈谦却突然捧住了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直到两人都气喘咻咻,才紧紧抵着她的额头一声声轻唤着:“阿昭,阿昭……” 过得盏茶工夫,沈谦才唤了人进去帮秦云昭梳妆,今天是他们一家四口正式去武侯府上认亲的日子,却是不能晚了时辰。 银沙进来给秦云昭挽了个堕马髻,一边插了一对红宝缀碧玺棱花双合长簪,一边插了一支金蝶红翡垂流苏的步摇,脑后还别了一朵金镶红玉蟾宫折桂分心,耳上挂了两只金累丝嵌宝石叶形耳坠,腕上也戴了一双金绞丝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 一套红宝头面,配上大红绣金丝牡丹的上襦,宝蓝绣花叶的挑线高腰留仙裙,腰间系了一对羊脂白玉环作压裙,配色出挑,因着秦云昭肤色如瓷净白,气场又强大,淡淡抹了一层香膏,点了大红的口脂,竟是艳色灼灼,就连看惯了她容颜的沈谦,一眼看到都愣了一愣,有些转不开眼来。 等这一行人进了武侯府,前来迎接的田琝顿时觉得眼睛都被刺了一下,这四弟妹年纪轻轻就成了国公夫人,一胎生了两个儿子,与太子妃又是生死手帕交,偏生容貌还如此出色,真真是不让人活了。 如今她自己作为大儿媳还要每天给婆婆请安问省的,这本该最不得婆婆心的妯娌却是另行在国公府中当主母了!田琝瞧着秦云昭那一身穿戴和气势,上台阶时沈谦还体贴地伸手相扶,脸上的笑几乎都快维持不住了。 好在几人走得不慢,略说得几句话就进了春晖院。尚夫人坐在上座瞧着进来的这一对气场强大的男女,眼睛再一瞄跟在两人身后的奶娘们手中抱的两个襁褓,只觉得心火烧得难受。 如今沈谦已经受封国公,秦云昭是正正经经的国公夫人,昨天的喜宴太子和太子妃殿下还亲临给了份大体面的,这会儿行家礼给沈峻山和尚夫人奉茶,谁也不会那么没眼色地刁难。 秦云昭顺利了奉了茶认了亲,得了几个红包,又送上了几份礼物,菜团和汤圆也得了几个红包,这一圈儿就算完事了。 尚夫人看着这一家四口再是碍眼,还是要按规矩置了家宴。老二沈煜和老三沈瑞如今都带了家眷外放,府里头的正经主子,除了武侯夫妻两人,就是老大沈昀一家子了。 沈昀膝下有两子三女,除了庶出的两个女儿分别是两个姨娘生的,其余的都是从田琝肚子里出来的。家宴就分了男女两桌,姨娘们不上桌,只在一边先侍候着。 两个奶娘因为还抱了国公府的小少爷,因此格外给了脸面,让邬嬷嬷带着两个奶娘并银沙一起在隔壁的罩间里用饭。 田琝那三个女儿到底忍不住好奇,虽然安静吃着东西,却偷偷地一眼一眼地瞟着这位艳色照人的四婶,从她的脸上瞟到首饰上,目光特别在金蝶红翡垂流苏的步摇和金绞丝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上停留了一阵。 这两样首饰是姚锦云送她的添妆,都是宫中御制的精品,用料顶尖自不必说,就是工艺也是坊间难见的精巧。武侯府也算是一流勋贵的门第了,可这样精致的首饰却是在外面有银子也没处买的好东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29章 杀狗骇人 之前武侯府这三位孙小姐收到这位新来的四婶送的见面礼,是一人一支金累丝嵌绿松石的簪子金累丝嵌绿松石的簪子,嫡出的那个还额外加了一对小指头儿大的粉珍珠明月珰,都是宝华阁出品的好东西,正暗自心喜呢,这会儿靠近了一瞧,原来这位四婶婶身上头上戴的还是更高档的货,先前那份喜悦一下子就没了。 “四婶婶戴的首饰真好看。”最小的那个庶女沈珂捱不过旁边两位姐姐的怂恿,红着脸鼓起勇气开口说了出来。 田琝已经脸上一黑,这眼皮子浅的东西,刚才也不是没得过见面礼,这会儿还巴巴儿地说这话,就差没开口明着要了! 不过是一个补办的亲迎之礼,秦氏穿得这一身明艳,明晃晃就是来刺眼的,偏偏自己这庶女蠢笨无比,还要把脸送上去给人打!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秦云昭大方回以一笑,然后再无下文。 大房的三位小姐不由脸色都僵了片刻。按她们的经验,一般当人长辈的,听小辈这么一夸赞,多是会做了顺水人情,取下头上插戴褪个镯子什么的送给小辈,这位新鲜出炉的四婶却像没听懂话似的。 果然是小家子出来的庶子媳妇,不过是籍着一张脸巴住了四叔而已,话音都听不懂……另外两人也就罢了,大房的嫡出姑娘沈璇却是憎恶地剜了秦云昭一眼。 她已经十三了,母亲已经在开始给她议亲了。私下里,她也曾偷听到母亲房里的嬷嬷丫环说,四叔就是为着心疼这位秦氏,怕她在夫人那里立规矩,所以得封爵位后就立马另外开了府。 要是四叔没另外开府,就凭着镇国公的爵位,不知道会有多少好东西归到公中来呢。可如今这些好的全插戴到那小家子出来的女人头上去了! 她这武侯府的嫡长孙女,平素里最爱华美的首饰,可今天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跟这庶子媳妇一比,低了不是一两个档次! 她本想着推了庶妹出头,就是丢脸也是庶妹的事,要是秦云昭好说话,她头上身上那几样精品插戴,没有送一个不送另外两个的理,送到庶妹手上,她回头也有办法拿过来。 谁知道秦云昭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没听懂,沈璇偷偷翻了个白眼,白怄了一肚子气。 不过是几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又最是贪好看妆扮的时候,秦云昭虽然知晓她们的小动作,只恍如未觉,自在用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若是如别个当婶娘的,可能已经对小姑娘回了微笑,取下头上的簪环送给小姑娘们,再攀些闲话儿,邀请这些内侄女儿有空去府上玩玩了。 秦云昭却不打算跟武侯府有什么牵连,当她没看到尚夫人和田琝一看到自己时,眼底快要冒出的火花了么?她可没傻到上杆子让人当冤大头,所以就是只任大房那三个小姑娘眼红地瞅着自己这一身穿戴。 父母在,不异财。可沈谦是开府另住的国公爷,她这一身啊,跟武侯府的公中可挂不上半个铜板的关系,别人眼气又如何,就白让她们看看而已! 难不成自己的好东西不能用不能戴,过来认亲还得打扮得低人一等不成?穿戴的好了,别人说句好看就要她双手奉上不成?当她傻子吗?她又不是没送见面礼,太贪心了可不好。 尚夫人面色不是很好看,不过或许是碍着秦云昭这国公夫人的身份,直到武侯府这几位孙小姐都用完餐退下了,铁心兰给她灌输要提防的婆婆塞通房丫环的事儿也没有发生。 秦云昭放下碗筷接过茶水漱了口,刚拿着绢帕擦了擦嘴角,就听到隔壁传来了儿子嘹亮的哭声。难不成尚氏竟是这么拙劣而嚣张地把手段用到了儿子身上? 秦云昭心头一紧,刷地就站了起来,跟在后面服侍的银沙已经极聪慧地急往隔壁去了,才出门就赶上了邬嬷嬷和二丫脸色有些发白地带着几个丫环,护着两个奶娘抱着襁褓走了进来。 襁褓里的菜团和汤圆兀自在大哭。秦云昭心痛得赶紧接过一个抱着哄,沈谦也站过来抱了另一个儿子:“怎么了!”声音戾气极重。 一群人还没回过神,只扑刷刷地先跪了下来,邬嬷嬷心有余悸地回禀:“几位孙小姐过来看少爷,带来了只狮子狗,差点就要扑到两位少爷身上。幸亏二丫手脚快,用身子挡住了,只是两位少爷还是有点被吓着了。” 本来邬嬷嬷一见沈璇三姐妹过来说看弟弟,就一直提着心,暗示二丫警醒着点,果然沈璇手上似是摆了摆,门外就冷不丁扑了只狗进来。 那狗儿速度极快,二丫一直守在头里的,大急之下,只得俯了身子张开双臂去护住小主子。只是夏日衣衫轻薄,二丫虽然挡住了,自己肩背上却是透出了几条血色爪痕。 秦云昭完全想像得到,要这狮子狗儿扑到菜团和汤圆身上,两个百日都没满的小娃儿岂不是要受伤?万一伤到了面门眼睛…… 秦云昭面色一片极寒,还不等她开口,门口就又进了几人,当先一个正是大房的嫡女沈璇。 沈璇一进门,就两眼含了两包泪,抽抽泣泣地来跟秦云昭解释:“四婶婶,我们只是喜欢两位弟弟,想着过来看一看的,谁知道白雪儿也偷偷跟了来。它也不是故意的,四婶婶你胸怀大量,你不会怪我们的吧?” 小姑娘两眼泪汪汪的样子,是挺招人怜的,就是跟在她脚边那只雪白****的狮子狗儿,也是乖巧至极地蹲在她脚跟后头。 能跟在小姑娘身边的狮子狗儿,不可能是没有驯好的。秦云昭扫了一眼垂着头跟在沈璇后面的两个庶女,见她们一直咬着唇,腿微微抖着,却是一眼也不敢抬头看,再一听沈璇说的那几句话,心里的怒气滋滋就冒了上来。 看婴儿最忌带什么猫狗一起去,何况狮子狗儿极其听话驯顺,菜团和汤圆又不是肉骨头,不是主人命令,这种平常乖巧无害的狗会去扑人?偏偏沈璇还话里话外挤兑她不要跟狗计较。 沈谦紧拧了眉头看向三个侄女儿正要出声,秦云昭已经淡淡地开口问道:“这白雪儿是璇姐儿养的狗?”这种名品,一般也只有嫡女才养着涨门面。 沈璇含着眼泪拧着手绢儿看向秦云昭:“四婶婶,白雪儿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它好不好?”她半点不认自己的错,居然还再三给狗求起情来了。 秦云昭突然笑了起来:“我怎么会怪它呢?”怀中抱着菜团微弯了腰,示意银沙从桌上取了块肉松糕到自己脚前,轻轻唤了一声,“白雪儿,过来。” 狮子狗儿果然摇头晃脑地跑了过去嗅地上的糕点。沈璇听秦云昭唤得轻柔,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不屑,下一刻却陡然瞪大了眼,“啊”地尖叫起来。 秦云昭轻轻在沈璇眼前扬起了还在滴血的匕首,声音虽低,却杀气森寒:“住口!” 沈璇立时像被人掐住了嗓子。 秦云昭这才挑眉笑了笑:“璇姐儿喜欢两个弟弟,想来也该知道弟弟们不喜欢听到尖叫的。”然后伸脚一踢被自己一匕首撩成两截的狗尸,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一只不听话的畜生而已,还说什么怪不怪的,直接杀了就是。” 秦云昭那一脚是故意的,狗尸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直接扑到了沈璇脚面上停了下来,两只爪子还在抽搐地弹动着,鲜红的狗血洒出一大片浸进了她的绣鞋里,沈璇明显感受了那种腻乎乎的温热,似乎一下子就把她的脚黏住了。 沈璇一声也没敢再叫出来,两眼一翻,直接往后面晕倒了。跟在后面的沈玥和沈珂正抖作一团,没来得及扶住她,幸好还有丫环赶着接住了。 厅里一下子乱了起来,丫头婆子们想惊叫的声音,随着秦云昭漂亮地一甩手将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瞬间就拼命地被压进了嗓子里。 沈昀脸色顿时铁青:“秦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大伯是觉得我镇国公府的两位少爷还不及璇姐儿养的一条狮子狗儿精贵么?”秦云昭让邬嬷嬷抱了菜团,伸手取了条素绢帕子慢慢拭着匕首,微眯着眼睛看向沈昀,毫不让步,眸中杀气盈然。 她才不管是小姑娘还是小姑娘身后的娘老子,谁敢动她的两个儿子,就是天皇老子她也敢捅! 沈昀盯着那把雪亮的匕首,喘着粗气说不出话,田琝却眼睛几乎要射出毒汁来:“不过是小孩子不知事,你这当婶娘的竟然……” “你该庆幸我儿子没事,所以我念在她还是个孩子,不然大嫂以为我很喜欢杀狗么?”秦云昭冷冷一笑。 沈谦更是上前一步,紧紧抱着汤圆,将秦云昭护在身后,目光咄咄看向沈峻山和尚夫人:“父亲和母亲也是认为这条狗更重要么?” 谁敢说狗比国公府的少爷更重要?可秦云昭杀的是狗,打的是沈璇的脸,威胁的更是她的命!偏偏尚夫人说不出口。 她以前怎么就眼瞎了,只当秦氏是个柔弱好拿捏的呢?难怪她在乱军中敢顶了太子妃去,瞧这一刀撩去,杀狗不眨眼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横的啊! 刚才秦氏还抱着孩子,谁也没见她怎么动作,那把匕首就在手中了。老四本来就是个煞神了,她还巴巴儿地给老四找了个女杀神来配对…… 尚夫人沉着脸扭着头不出声,沈峻山只得开口圆场:“老四你怎么会这样想?璇姐儿她也是一时……” 沈谦音量不高,声音却是沉沉如渊:“父亲,或者我们该问问别的府里,十几岁的姐姐纵狗伤了才出生得两三个月的弟弟,该如何处置?” ps:明天周末开始三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0章 一脚踩到泥土里 这事怎么能问出去?问出去沈璇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如今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田琝的脸色白了白,偷偷看向婆母尚夫人。尚夫人狠瞪了大儿媳一眼,这才慢慢开了口:“老四,你这是何必呢?本来就是内宅里的事,让娘儿们几个商量着处置就是了,你一个大男人插手进来要对侄女儿喊打喊罚的,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沈谦冷笑起来:“那刚才大哥这个当大伯的对我妻子那般恶语相向,又是哪里的规矩?” 想耻笑他没有规矩吗?怎么不看看刚才可是沈昀直接喝向阿昭呢?大伯都能喝骂弟妹了,叔叔为什么就不能要求处置侄女呢? 尚夫人噎了一噎,心里暗恨大儿子刚才沉不住气。不然由着她这个婆母或者是田琝这个当大嫂的开口来喝斥秦氏就好了。 她倒是忘记了刚才她和田琝都被秦云昭突然拔刀,把那只玉雪狮子狗儿嚓地撩成两截的时候,两个人都吓得脸色煞白,只是紧抓住身边丫环的手强忍着没尖叫出来罢了。 不过尚夫人倒是应急得快,眼睛一瞪对大儿子沈昀就轻斥了一声:“老大你也是,你再是心痛璇姐儿,还有我和你媳妇在这里呢!” 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沈昀立即垂了头退后一步:“是,娘教训的是。” 尚夫人这才转头看向沈谦身后的秦云昭:“老四媳妇,你且说说今日认亲家宴,你带着凶器在身上是什么意思?” 这是想摞了那头先从这头来寻错处了。沈谦刚要开口,秦云昭已经轻轻拍了拍他手臂,从他身后站了出来:“宫乱起时,儿媳假冒太子妃殿下入伪太子军中,当时若不是身携这柄匕首,儿媳早殒于城头乱军之中了。 儿媳胆小,每每想起当日乱军丛立之危急,就夜不能寐,只有将这柄匕首贴身佩带,才能安心。婆婆也是才历宫乱的人,想来儿媳这点慰籍之举也是能理解的吧?” 秦云昭若是胆小,这世上就没有胆大的了!尚夫人瞪视着秦云昭,抚着胸口说不出话来。不过问句带凶器的事,秦云昭就狠狠一脚将她踩到泥土里去了。 这话里行间的,不仅暗中点出了她顶替了太子妃殿下,还在乱军中杀敌立功的事,更讽刺了武侯府这一府的家眷,不仅没帮上忙,还成了人质拉了武侯后腿的事。 这事可一直是尚夫人心里头的一根刺,她敢说她不理解吗? 本来动乱之际,为顾及阖府的性命,受了胁迫也无可厚非,偏偏同样的情况还出了个对比。 守皇宫内城的禁卫军参领陶程,家眷在危急之时阖府杀出,护卫忠仆护着陶府一众主子们逃出京都,为了不拖子孙们的后腿,陶府的老夫人留在府中毅然举火自焚。 陶程率禁卫军力守内宫,助元贵妃反转过来控制了内宫形势,可惜外宫御林军护军左参领暗中投靠了伪太子,又借着武侯府一府老小的性命胁制住了护军参领、武侯沈峻山。 外宫门洞开无守,七皇子虞泽景带着手中的兵马和那一半投诚的御林军将内宫团团围住。内宫禁卫军因为人少,血战被破,被囚在偏殿的独孤皇后一被救出,就鸩杀了元贵妃,然后矫诏立了伪太子。 同样的参领,陶家还没有爵位在身,偏偏人家两百多号主仆就能阖府杀出,武侯府五百多口人却束手就擒,逼得沈峻山失了职守。 这对比实在太明显了。 其实细究起来,是因为之前武侯府跟大皇子七皇子那边嫡系接触过,曾有意站上那边的枝头,虽然后来因为大皇子和七皇子关系分裂,负责接触的沈瑞又意外远调南城,武侯府中虽然停止了进一步动作,暗中却还是看好嫡系的。 沈峻山私下曾跟尚夫人议论过,这一场东宫之争,怕是七皇子虞泽景的胜面要大些。七皇子被抖出岳家贪腐和后宅阴私的事后,陡然举兵起事,尚夫人当时是认为他会成事的,所以才会在阖府被围时发话不得抵抗,求了个妥协。 可最后是四皇子虞泽弘成了事,尚夫人对当时的判断哪里敢声张出来?偏偏陶程至死坚守,在宫乱中殉难,在这场动乱中树起了忠君的标杆,太子新立,就追封陶程为忠烈侯,许了这爵位三代不降等;跟那边一比,武侯府的脸面就格外的有些火辣辣得红了。 何况沈峻山从天牢里被救出以后,虽然爵位没说有什么影响,但是就这么被搁着没有起复实职,尚夫人一直心中惴惴,这会儿被秦云昭这么一点,顿时脸色一片发白。 天地良心,秦云昭醒来这几天,只顾着理自己的事了,还真不知道陶府的事儿,绝对没有什么言外之意。 谁知道尚夫人会疑心生暗鬼,以为秦云昭在故意刺她呢?偏她还真是心虚,惟恐被会太子殿下发觉到她当时看好的是伪太子的心思,这么一串串儿七弯八拐的想下来,尚夫人果断地往身后的丫环身上一倒,晕了! 大厅里又是一片兵荒马乱,沈谦瞧着尚夫人眼皮下那眼珠子还在微微转动,暗嗤了一声,转向沈峻山正色问道:“母亲昨天才去出席了儿的喜宴,今天又操劳了这场宴席,想是身子有些累了,可要儿去请太医过来?” 大家都不是傻的,除了秦云昭是真不知道,其余几个却是都知道尚夫人这是一张老脸没处摆了,这才装的晕。请太医过来做什么,到时候太医诊出没问题,还不又是武侯府丢面子? 沈峻山连忙开了口:“老大媳妇,你母亲是这两日累着了,你先扶她下去好好休息休息。” 沈峻山要不顺着沈谦这么一句话定了性,他敢打赌,要是谁敢说尚夫人是被秦云昭气晕的,他这四儿子第一绝对会把太医拉来做证明,第二也绝对会把沈璇今天做的蠢事传出去。 虽然跟嫡母尚夫人不对付,但是沈谦对沈峻山的父子情还是不会断的。听沈峻山随后又发话定了对沈璇的惩罚,沈谦也不再得寸进尺了,带着秦云昭回了府。 这头沈谦夫妇上了马车,那头武侯府中,田琝从婆母的屋里退下来后,等大夫给女儿开了安神汤,让丫环们侍候着沈璇服下了,一脸阴郁地遣退了下人。 沈璇脸色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见母亲将身边心腹的下人都遣下去了,有些难堪地垂下了头。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丫头!”田琝是恨铁不成钢,“你说,好好的你要带狗过去吓唬那两个小崽子做什么!” “母亲,你瞧瞧她不过一个庶子媳妇,穿得戴的全是顶尖的东西,知道的是她来认亲,不知道的只当她根本就是过来我们眼前炫耀的!” 沈璇这会儿回了点神,不服气地犟着嘴。田琝仔细地看了女儿一眼,突然问了出来:“我就说珂姐儿一向胆子小,怎么会突然在席上对秦氏说那句话,是你在后头怂恿的吧?” 沈璇小心地瞥了母亲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答了:“谁让她那么小气,身上穿戴了那么多好东西,就只给我们支金簪子当见面礼。” 只给支金簪子?那金簪子也是宝华阁出品的金累丝嵌绿松石的簪子,光那累丝工艺,就比那金子的价值要贵了去,何况沈璇还额外有一对小指头儿大的粉珍珠明月珰。 “你怎么就眼皮子那么浅!唆使你庶妹去要也就罢了,人家不给,你还把主意打到那两个奶娃娃身上去了?你可知道要是传出你这当姐姐的纵狗伤了弟弟,你这名声就全毁了!” 没想到事情的起因居然会是这个,田琝一时只觉得胸口气涨得痛。她正打算给女儿议亲了呢,先是出了宫乱的事,公公如今闲了职,也不知道今后会如何,自家的门第就低了一层,要是再传是有碍名声的事,璇姐儿就更要被人看不起了。 “什么弟弟,不过两个庶嫡子罢了,还能高贵到哪里去?他们爹就是个小妇养的,他们娘本来也是小家子出身,要不是攀上我们武侯府,还不知道在哪里刨拉着土坷拉呢!” 当时兵围武侯府,尚夫人因为及早妥协,一直呆在内院深闺里的沈璇并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危险,加上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会知道自己祖父闲了职位的事,因此对沈谦这个庶出的四叔当了镇国公,很是不以为意。 在沈璇眼里,沈谦再厉害,那也是武侯府出去的一个庶子而已,祖父祖母是他嫡亲的父母,父母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一个庶子还敢拗着不忙前忙后地去做不成?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让他吃不起兜着走! 田琝见女儿还执迷不悟,气得在她身上拍了两巴掌:“什么小妇养的,这是你一个闺阁女儿家能说的话吗?你祖父已经发了话,让你去祠堂跪三个时辰,禁三个月的足,再抄一百遍《女诫》!” 沈璇一下子就愣了,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凭什么!那两个小娃娃不是根本就没事吗!” 罚跪她可以想办法偷懒,抄《女诫》她可以让两个大丫环代劳,可禁三个月的足,要被人知道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出去?她可是还盼着在好几家的荷花宴上好好露露面呢! ps:今天周末,三更,中午一更后,晚上两连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1章 父与子 “你自己好好想想错在哪里!”田琝一时懒得再跟这没长脑子的女儿说下去,气呼呼的甩袖走了。 等回了自己院子,大丫环竹情赔着小心上了一杯玫瑰莲芯茶:“太太,你略躺一躺,奴婢给你按按头休息休息吧。” 今儿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想不到秦氏那么一位身娇肉贵的国公夫人,那气势说是杀人不眨眼也是使得的。妯娌之间碰到位这样的,怕是太太以后会有很长时间都不会有好心情了;只希望她们这些下人尽量不要被迁怒。 田琝点点头,让竹情帮她松了发髻,不轻不重地按起头来。她刚才真的是气的脑门子疼,却不是因为女儿贪心不足眼皮子浅,而是因为女儿太蠢。 内宅多少阴私的事,一个女人可以贪心可以眼皮子浅,但是不能蠢得没个成算。打蛇就要打七寸,不动则已,一动就要钉死对方,可璇姐儿就为着想出那一口气,这么明晃晃地带了狗去吓唬那两个奶娃娃,做这么件事有什么意义? 不仅让对手毫发无伤,还把自己现成的把柄给递到了别人手里去。暗里不会玩阴的,明里又被人家当面宰了条狗就给吓着了,她这是生了个什么女儿啊! 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一星半点,璇姐儿名声一坏,就根本不用议什么亲了!田琝猛然睁眼坐了起来:“去把今天厅里服侍的人都给我叫过来。” 虽然公公当场发了话,今天的事不许传出去,可是她身为当家的长媳,还是要再敲打敲打,让下人把嘴给紧紧闭严实了。还有璇姐儿那里,得把她院子里的徐嬷嬷找来,她这个当娘的不好明说出那些个意思,得让徐嬷嬷把女儿给点醒才行! 秦云昭吩咐人紧急送了二丫去医馆处理伤口,自己和沈谦一人抱了一个上了马车回府。才进马车,就跟沈谦说了打算出来:“府里得再买一批丫环才行了,我还得从中培训出一批会武的。” 今天事情一出,反应最及时的,除了当时护住小主子的二丫,就是银沙了。但是银沙已经放了身契跟侯威成亲了,可以暂时作管事媳妇,却不能再担着内宅大丫环的事了,今后侯威要再外任一个职务,银沙也是个小官太太了。 像银沙这样妥当的人,人家多是打小儿培养起来的,银沙还是义母梁夫人送她的呢,这一时半会儿的,秦云昭有些担心买不到得用的人。 而且,她这内院的丫环,要护好菜团和汤圆,不会几手功夫不行,要是再碰到这么一回低到没智商的突发事件,才能紧急做好应对。 其实她倒是还可以跟义母梁夫人那边再讨两个得用的大丫环过来,可是上次梁夫人送的那个会按摩推拿的桔梗,被张玉诚收买了以后,秦云昭担心自己再去要人,义母会避讳,也怕让她难为情。 沈谦也觉得这是件必要的事:“等回了府就让石管家叫几个最好的牙婆过来,总会挑到几个不错的。” 见两个儿子在怀中都还睡得好,梦里头也没有受惊的抽搐,沈谦又放了一截心:“到底是我的儿子,胆气足着,没被吓着。” 秦云昭轻哼了声:“不是我这个当婶娘的非要去吓唬你那个侄女,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现代只是说熊孩子,可沈璇实在是比熊孩子要恶毒多了。 沈谦今天也是被惊了一回的,菜团和汤圆跟秦云昭一样,都是他的心肝肉儿,他是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再让这娘儿三个有什么事的。 见秦云昭犹忿忿难平,沈谦连忙安慰她:“以后我们尽量不过来就是。你也是一府主母了,多的是事情要忙,顾着那边嫡母的名义,初一十五打发个妥当的管事嬷嬷过去代你请安意思意思就是了。下回等到年节时我们要过去,就把两个宝儿留在府里不带去了。” 秦云昭点了点头,轻轻抚着怀里菜团那豆腐脑儿似的小脸,轻叹了一声,古代就是这样,怎么着也不能落个不孝父母的名声。 “对了,还有张玉诚那里呢?”摞了一件事,秦云昭转而想起了另一件事,她可没忘记当初那个什么飞天鼠,临死前交待是张玉诚买他行凶的事。 “你安心养点肉回来,张玉诚那里就交给我了,你放心就是了。”沈谦摸了摸妻子还有些气鼓鼓的脸,突然轻笑了一声,“今天你当我那嫡母为什么要装晕,一家子还不敢叫太医吗?” “为什么?”秦云昭杏眼一眨,明显感觉到有戏。 沈谦压低了声音笑了起来:“你今天那话,实在是给她一个大嘴巴子了。宫变当日,禁卫军参领陶程府里也曾被围¨¨¨”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自己还真是无心插柳了。秦云昭“啊”了一声:“那个,公公他心里不会过不去吧?” 沈谦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和淡淡的嘲意:“你放心,不会的。” 不是因为沈峻山肚量大,而是因为他沈谦现在是镇国公。 他这父亲,当初也是杀敌的一名猛将,跟他娘白曦若那里本来也在议亲了,白家出事时刚下了小定,本来沈家是想这门亲事作罢,可沈峻山不肯毁诺,坚持要娶已经是民女身份的白曦若。 家逢大难,白曦若一病不起,如果跟着家人一起流徙千里,怕是在路上就会香消玉殒了。一番妥协之下,尚金芝进门当了主母,白曦若以侧妻的身份嫁给了沈峻山。 沈峻山虽然喜欢白曦若,但是却是很看重嫡庶之分,白曦若也循规蹈矩谨守着侧妻的本分。 这也是沈谦为何排行最末的缘故。嫡长子名“昀”,是日光,庶次子是尚夫人的陪嫁丫头所生,因为早产又五行缺火,名“煜”,是火焰,嫡三子名“瑞”,是祥瑞。 独独到了第四个儿子这里,因为一出生就天庭饱满,眉目湛湛,有道人说此子今后必成大器,沈峻山就给他取名“谦”,喻意要谦让谦和。 沈谦长到五岁,白曦若发觉尚金芝有意想把他养歪,自己做了侧妻也就罢了,儿子却是说什么也不能毁于内宅妇人之手的,因此想尽了办法,将沈谦送进了药谷。 只可惜她让儿子躲过了嫡母,自己却躲不过去,在沈谦十岁的时候,再度怀孕时不慎早产外加难产,一尸两命地去了,只留下一张蘸血写的绢帕,求沈峻山答应不要让尚金芝插手沈谦的亲事,这也是唯一的沈峻山破了嫡庶规矩的事。 自沈谦十三岁从军起,一步步军功累积,沈峻山虽然高兴,却始终有些惋惜儿子为何不是嫡出的,书信中经常隐讳地提醒他几句要尊重嫡兄。沈谦心里是一直清楚的,他这父亲,看规矩和利益最是清醒不过了。 如今沈谦已经身列国公之位,受封分府,陇里沈氏一族倒也罢了,那是只会跟这边要银子的一伙人,沈峻山接受得了沈谦出族,却绝对会尽心维持武侯府和镇国公府之间的关系,努力不让沈谦跟自己这边生分了去。 呵,亲人么¨¨¨除了沈峻山对他有父子之情,嫡母尚金芝唯恐他独飞高处,想算计他的婚事,沈瑞更是龌龊,谋算他的阿昭,就是今天,沈昀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径直要呵斥自己的妻子。 沈谦伸出一条胳膊揽住了秦云昭的腰:“不用管他们那么多,你男人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我们一家四口会过得很好的。” 这话听着舒服,秦云昭毫不吝啬地赏了自家夫君香吻一枚,沈谦一时情动,差点没把手中的儿子给滑脱下来。 秦云昭吓出了一声冷汗,沈谦正在后怕不已,怀中的汤圆已经直接动作了,他被这么一抖,出翔了!热乎乎粘稠稠的,刚好被沈谦捧了一手! 秦云昭一边掀了帘子叫奶娘赶紧过来收拾,一边扑哧笑了出来:“汤圆被你摔出豆沙馅儿了!” 沈谦觉得,如果不把儿子们这些吃货小名改了,他到上元节的时候都不会有胃口想吃什么元宵汤圆的! 回府再次净了手,沈谦籍着儿子要满百日了,就把自己先前想好的名字拿了过来,最后跟秦云昭定下了,大儿子叫沈庭毅,小儿子叫沈庭渊,喻意如山坚毅,如海渊博。 沈谦更是借机让下人们都改了口,称两位少爷为毅哥儿和渊哥儿,他身为父亲,总得给儿子一个好名儿,不能让白白胖胖的儿子被菜团和汤圆的名字给毁了形象,特别是摔出了豆沙馅儿的汤圆! 这两名字还不错,秦云昭似笑非笑地睨了如释大缚的沈谦一眼,点头认了毅哥儿和渊哥儿两个称呼。正吩咐了人马上去找京都最好的几个牙婆过来,银沙就欢欢喜喜地来报了:“夫人,无双和夏雨两个求见夫人!” 自从昨天亲迎时爆出秦云昭苏醒的事后,无双和夏雨两个几乎是等不及要过来了,估摸着今天应该是认完亲了,赶着就进府求见;沈谦先避去了外书房。 算起来,秦云昭已经离了京都一年多了,幸好这两个人得力,将珍琅阁经营的有声有色。等无双和夏雨恭敬地将几本厚厚的账簿捧上来后,秦云昭翻阅到后面,微微吃了一惊,即使她只占了三成股份,这一年下来也有七八万两之数了。 ps:马上还有一更。明天也是三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2章 解决 见秦云昭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账,无双又上前解释:“夫人和八爷的赢利一直放在账上,那位四爷的赢利已经按月让人提走了的。” 她并不知道珍琅阁另一位占了四成股份的大股东四爷的真实身份,反正认印信提钱就是,她只管一笔笔认真记好账簿。 要不是有银子好办事,估计这一场宫变虞泽弘也没这么快就能按下来,秦云昭可是听说,动乱基本仅限于京都,稍稍波及了护城而已,在没有引起大范围动荡的时候,就已经被中军围城,里应外合下给果断平息了。 见秦云昭点了点头,取出印信盖了验讫的红章,无双又取出了两封信:“夫人,这是八爷寄来的信。” 慕璃那家伙,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居然只写了两封信来,也不知道追上容渊那小子了没有……秦云昭一边拆开了信,一边抬眼看向无双和夏雨两人:“对了,银沙和碧螺都已经嫁人了,你们俩现在有动静没有?要是看上了谁,我去帮你们保媒。” 夏雨先看了无双一眼,嘿嘿笑了一声:“奴婢现在当掌柜当得正自在呢,奴婢还不想嫁人,打算过两年再说。” 无双也含混应了声“奴婢也是这么想的”,秦云昭不由一笑:“你们两个跟了我这么久了,不是亲人也处出亲情了,要嫁人我定会放了你们的身契,再好好给你们备一份嫁妆的,你们可好好考虑啊,别看着好男儿不动手,让别人抢了就晚了。” 见无双已经臊红了脸,咬着下唇低了头不说话,秦云昭这才呵呵笑着看起信来,见慕璃写来的那两封信,一封只是报平安,另一封就是让继续帮她把银子投到海运的,心里不由有些愤愤然。 可转念就想了起来,自己折腾的这一年时间,又是出海又是失忆又是昏迷的,各种狗血情况频出,自己也没能给慕璃那边写上一封信呢。 秦云昭不由有些脸红,让银沙陪了无双和夏雨先在隔间说些闲话儿,自己转身进了内书房,洋洋洒洒先把自己的近况写了下来,塞进信缄封了火漆,打算让无双今天就走兴州那条渠道寄出去。 等一出书房,秦云昭就看到银沙含笑站在外面,见她出来,先福礼禀报了:“夫人,婢子想着无双和夏雨以后要常来府里报账核算的,就请王军门带她们先去府里转一转,认熟下路。” “只是熟一下路,你笑得那么鬼鬼的做什么?”秦云昭好笑地瞪了银沙一眼,故意促狭一句,“侯家的,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放了身契的丫环嫁了人成了媳妇子,再回来侍候主子时,多是冠以夫家的姓来称呼某家的,偏偏银沙嫁的是侯威,叫起来还真就是“侯家的”。 银沙最听不得“侯家的”这个称呼了,支支吾吾地低声招认了:“婢子瞧着,似乎王军门对人家有些意思,不过也不确定到底是对无双还是夏雨,反正就是有这感觉。” 刚才王延一听到无双和夏雨过来后,就借着守着下人给毅哥儿和渊哥儿搬家的事进了内院,在窗户外面故意提高了声音招呼亲卫们要看着点儿,眼睛却是往这会客的小花轩里瞄的。 银沙索性推了一把,找了个借口让王延陪了那两人在府里逛一逛,想要成人之美。 跟在自己身边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要嫁人了啊。秦云昭一时有些感慨,转眼就见无双脸红红的小跑了进来,脸上七分羞两分恼,还有一分说不清楚的心情,刚进了院门几步,又急忙止住了身形,稳了稳神,这才往这边过来。 看来是无双了?瞧这模样有戏啊。秦云昭和银沙都透过窗户看了个正着,对视一笑,也不点破这事,拿了信交待了无双几句,让她们以后一月来报一次账,等夏雨过来了,两人这才告辞而去。 走到院门边却又碰到了王延,见无双马上低了头,看都没往他那边看一眼,王延肃正着脸色说:“我才将府里的护卫换了防,怕那几个新来的护卫冲撞了你们,还是我带你们出去吧。” 典型的假公济私假正经啊,倒跟他那主子学得挺像!秦云昭想起沈谦跟自己定亲后招认的,早早就对自己起了心思的事,决定好好打击一把“敌人”的嚣张气焰。 秦云昭低低跟银沙耳语了几句,张口就把无双单独叫了回来,随意又指了一桩事吩咐了,另外一头让银沙过去告诉王延:“夫人说她这里还想起几件事要吩咐,怕浪费军门时间,请军门先忙自己的就是,夫人让我等会唤段侍卫送无双出去就是了。” 王延先前话说出了口,另外指了人去送夏雨,自己在院门外继续等着,不提防银沙过来说了这话,怔了怔连忙讪讪解释了一句:“无妨的,我现在不忙,就是等一会儿也成。” 银沙掩口笑道:“军门还是快去忙自己的吧,夫人让段侍卫去送,是另外有意思的。” 段侍卫是跟在侯威后面,一直在青县护卫秦云昭的人,十八九岁高高大大的壮小伙子,人长得还挺看得过去的。王延顿时像大冬天地被泼了盆冰水一样,愣愣地问了出来:“夫人说的另外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银沙有些好笑:“夫人说的意思,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只照着夫人吩咐的去做就是了。对了,段侍卫呢?刚才还看着在门口晃悠过呢……” 王延不答话,急得在门口转了两个圈圈,突然一拍脑袋,拔脚就往外书房跑去。银沙瞧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肚子差点没笑痛,忍了又忍,才进了院子偷偷附在秦云昭耳边说了。 秦云昭不由莞尔,目光一转在无双面上扫过,跟她问起这一年京都有什么稀奇事来。 无双肚子里闷了老大的疑问,要是聊这些,先前夫人就会跟她们聊了,怎么这临出门时借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又把她单独唤了回来聊起来了呢? 无双正在纳闷,沈谦带了王延已经进了院子,让王延在小花轩的门外先候着,自己迈步进来;无双连忙起身见礼。 沈谦目光在无双面上一扫,轻咳了一声:“夫人,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下颔微微一点,示意秦云昭跟他一起到内室去。 秦云昭偏装作没看懂他眼色,只管含笑问他:“有什么事公爷请说,无双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无碍的。” 沈谦噎了噎,瞧见秦云昭那双杏眼里极快闪过的戏谑,突然悟了,扬声唤了王延进来:“王延,你说有事要跟夫人报禀的,还不快进来说?” 自己是想先请公爷给夫人那里先铺垫一下,再去求这事的,没想到公爷转口就把自己推上前来了。王延进了门,见无双立在一边,脸色一下子就发了红,一咬牙就单膝跪了下来:“夫人,小的心仪无双姑娘,想求夫人保个大媒!” 无双没想到这愣子直接当着人说了出来,臊得背过身捂了脸。秦云昭拖长了声音答复他:“婚姻大事,我可不能勉强人,我瞧着无双似乎是不愿意啊。” 话音刚落,无双急得又转过身来,扫了单膝跪地的王延一眼,偏着脸也并肩跪了下去:“夫人,奴婢愿意。” 秦云昭扑哧笑了出来,让银沙把下面大窘的两人扶起来,还要打趣一声:“快起来快起来,等我和公爷给你们主婚那天再跪也不迟。” 无双经不住臊,跺脚嗔了一声“姑娘”,捂着脸跑出去了,王延得了沈谦吩咐一句“还不快去”,连忙拔脚追了出去。 又一个丫头的人生大事解决,秦云昭照着银沙的例子,笑眯眯地取了无双的身契和一千嫁妆银子出来,又送了几样首饰算作添妆,让王延依礼去办。 等几个牙婆来了,秦云昭一气挑了三四十个丫环,让银沙先带下去教规矩,另外让侯威负责,格外让她们每天都学功夫,打算到时再细挑几个得用的出来。 古代这有人侍候的日子还真是好啊,秦云昭折腾了这大半天,轻巧打了个呵欠,去看了儿子一回,跟儿子一起睡着了。 “刚才我提交的原始视频录像,就是我的当事人在生前的遗愿,这一点,有公证员某某可以证明……” 是张律师在法庭总结陈词?关于她的死亡抚恤金?秦云昭头脑还有些混沌,耳边已经响起了云国宏和田霞气愤得有些扭曲的声音:“你等着,我们要上诉!” 张律师闲适地推了推眼镜:“我恭候。另外友情提醒云先生和田太太一句,你们如今位于锦园小区的房产户主还是云昭小姐的名字,因为没有证据表明那套房产属于馈赠,你们继承的话还需要交纳20%的遗产税。” 不仅有几十万要不到,还要交四五十万出去?!田霞咕咚一声晕倒了。 自己的遗愿就这样解决了?!秦云昭笑得哭着醒来,根本没有看到,在怀山墓园她的墓碑前,有一个英挺的男子躬身放下了一束百合,目光在手中拿着的钱夹上久久凝视。 钱夹里有一张女孩的照片,十几岁的模样,剪着短发,秀美的瓜子脸,杏核眼,洋溢着满满的青春飞扬,与秦云昭现在的面容有四五分相似。 “阿昭,你是我带出的最厉害的兵,为什么不等我回来?”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过那张证件照,一张轮廓硬朗的脸上,那双乌黑深邃的眼中已经是一片水雾。 早知道他这些年任务归来后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走之前,即使违反纪律受处分,他也要对阿昭说一声……我爱你! ps:周六和周日都是三更,中午一更,晚上两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3章 诰命 “阿昭,阿昭?” 秦云昭茫然醒来,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沈谦小心地圈了她搂进怀里,拇指轻轻摩过她的眼角:“梦见什么了?怎么又笑又哭的?” 秦云昭定定看着沈谦,突然伸手用力勾住了他脖子,不出声地紧紧偎进了他怀里。 沈谦也不再追问,伸手轻拍着她的背,等秦云昭情绪平静下来了,才不急不缓地说了话:“东宫来了旨意,你的诰命请封下来了,让我们接了旨就去东宫谢恩。” “啊呀,”秦云昭连忙站起身来,“你怎么不早说?”慌里慌张地走出去唤人给她整理妆束去了。 沈谦轻轻笑了起来,瞧着两个儿子犹在甜梦中,自己也轻手轻脚出去了。 秦云昭穿好了见客的衣裳,梳了个堕马髻,急急忙忙地出来,正厅里一名正坐着喝茶的内侍立即停了跟石管家的说话,起身向秦云昭行礼:“秦夫人,恭喜了!” 竟然是古执! 秦云昭很是惊喜:“古公公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当时那种情况下,古执带人过去阻敌,生还的希望实在是极渺茫的,秦云昭敬他骨头硬,此时乍然见是他,自然由心欢喜。 古执也是笑得真诚:“托秦夫人的福,小的跟夫人一样,闯过了那道鬼门关,又回来了。”因着这一份忠心,如今他是跟在太子妃身边的大太监了,今后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等古执宣了诰命敕命,把诰命的服制冠戴都奉上后,秦云昭转回内室重新着了诰命服饰,和沈谦一起前往东宫谢恩。昨日亲迎,今天沈谦在回武侯府认亲前赶早写的请封折子,这下半晌就把诰命请封下来了,确实是太子殿下的优待。 等到了东宫,姚锦云早已翘首以盼了,等镇国公夫妇向太子殿下和她行了礼,就笑吟吟地扶了秦云昭的手,带她往自己的春华殿去了。 洗翠和浣纱那天从秦云昭撬松的墙砖处躲出,侥幸逃得了性命,依旧在姚锦云身边服侍,见秦云昭过来,格外招待得亲热些。 姚锦云不由笑看秦云昭:“阿昭,这两个丫头可是一直口口声声地烧香求佛保佑你呢。” 秦云昭作恍然大悟状:“难怪我能这么快醒过来。” 洗翠不由掩了口笑:“秦夫人这是打奴婢们的脸呢,要不是夫人当日顾念着奴婢们的性命,为奴婢们开了条后路,今日哪有奴婢们的事啊。” 浣纱已经接着说了话:“夫人快请喝茶,这是今天才送来的新鲜樱桃,最是甜美可口,夫人快请尝尝。” 姚锦云不由大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是你的丫头了。” 秦云昭笑着轻拍了她一下:“又是太子妃,又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个正形?你那一双麟儿呢,还不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看过了那对双生子,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孩子身上。秦云昭犹自忿忿然地把今天一早去认亲所发生的事就说给了姚锦云听,孩子是娘的心头肉,搁谁谁不心疼呢? “最后竟是武侯出面定了孙女的惩罚?”姚锦云微有些惊讶地问了一句,然后冷笑了一声,“尚夫人倒是护短的很。” 一般管教女儿孙女的事,应该是家中的母亲祖母来做的。尚夫人当时骨碌了嘴硬是不开声,沈峻山被沈谦明求暗逼的,只得自己发了话。 “我才不管哪个出面定的,只是定要沈璇受到惩罚才行。这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心肠也未免太毒了。”秦云昭拈了粒樱桃放进口中,心里还有些意未平,如今为了人母,她可是护犊子的很。 姚锦云听了这事,自是打定了主意,等儿子满月摆宴那天,非要给尚夫人个没脸,只是担心一件事:“镇国公昨天才出族,今儿个你们在武侯府上又闹出这么一通事,那边到底是镇国公的父亲和嫡母,你们千万记着小心些,莫打了老鼠损了玉瓶儿,碍了你们的名声。” “我府里的不会传出去半点,那边府上,为了沈璇的名声也绝对会把今天的事压下去。”秦云昭点头记下了,“反正今天认亲也认完了,那边能不去我就尽量不去。 公爷也说了,让我初一十五打发个管事嬷嬷过去代着问安得了,以后就是年节,也不把毅哥儿和渊哥儿带过去。今天下午我将将才找了几个牙婆过来,买了三四十个丫环,让银沙先教着规矩,还让她家夫君一并教习功夫。” 姚锦云听秦云昭安排得妥帖,轻点了点头:“你现在幸好占了个诰命更贵的好处,跟那边大面儿上过得去就成了。下回有机会召见命妇,我必要敲打敲打尚夫人的,让她再生不起那胆子来。” 她今儿个急急把秦云昭召进东宫的原因,就是在秦云昭受了一品国公夫人的诰命和服制冠戴后,给她长脸来着。以后在一些必要场合,秦云昭按品大妆出去,看还有哪个没脑子的敢来惹她。 虽然同为一品,莫说国公夫人本来就比侯夫人要尊贵,就凭着姚锦云罩定了秦云昭这件事,又怎么能让尚夫人捡着便宜去? 尚夫人固然能拿捏着嫡母的身份,可姚锦云这里是太子妃,一般没有意外,还会是未来的国母,她手中拿捏的,可是武侯府阖府的前程呢,只要不是没脑子的,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听到秦云昭说教习丫环的事,姚锦云心中一动:“等你那些丫环教出来了,捡两个功夫厉害的送给我如何?” 她如今虽然是太子妃,可是等以后虞泽弘这后宫肯定还会继续进人来的,新人若有那恃宠而骄的,她有两个会功夫的在身边才免得有什么意外。 秦云昭连连点头:“我回头就再买些人进来,总得给你多选几个好的过来,你这里,还有两位小殿下那里,要会功夫的,也要懂些医术药理的。回头我再求一求义母那里可有精通医术药理的嬷嬷,去请了过来一并教习。” 姚锦云心里落下一桩大事,不由低声轻叹了一声:“还是你来了,我才觉得更安心。进了这宫中,我不犯人人也要犯我,还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就是太子殿下那里,以后也是……” 姚锦云没了话音,只伸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君心难测”四个字,旋即又拿手帕轻轻抹去。 秦云昭心头一紧,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跟你在一起。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两人不由对视一笑,说话也轻松起来。 如今秦云昭在沈谦补亲迎之礼当日意外苏醒,这一场原先被不少人当荒唐之举的亲迎,如今已经演变成了夫妻情贞的言情版本,更因为太子和太子妃殿下来观礼的事,还演变成了天命所归,龙气彰灵,所以镇国公夫人被唤醒的满满正能量版本。 虞泽弘又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还心怀舒畅地留了宴,四人欢饮一场。因着过两日就是两位小殿下满月,再过三日又是毅哥儿和渊哥儿满百日,喜事都凑着接踵而来,秦云昭一时被姚锦云拉着,有些喝过了头。 沈谦连忙借着秦云昭明天要回门的事,跟虞泽弘告了罪,扶着秦云昭先告辞。虞泽弘见秦云昭已经醉了,特许了恩赐,让镇国公府的马车驶到内宫门外接人。 镇国公府的马车刚刚驶离内宫宫门,拐角处就走来了一行几人,当先一人看着马车辘辘远去,略有些不甘地冷笑了一声:“镇国公如今真是恩宠甚隆啊,听说今日才上的请封折子,到下午国公夫人的诰命就封赏了下来,入宫谢恩殿下又留了宴……” 身后一人觑着他脸色,小心奉承了一句:“武打天下文治国,如今国事已宁,我大夏向来以文辖武,张大人身为六部尚书之首,以后还多是要张大人劳心力的。” 六部分曹治事,虽然品衔一样,却是以吏部为首,依次是吏、户、礼、兵、刑、工。张敏虽然薨了,但是张开源这吏部尚书的职位却是没变,不仅没变,还因为张敏“死于乱军之中”,虞泽弘对张开源又多加优抚。 即使如此,一想到要不是那秦氏多事替下了姚锦云,哪怕大女儿张敏依然在城头乱军中死了,那姚锦云也会是一样的结果,哪里会有现在母凭子贵的太子妃和那两位小殿下呢? 如果没人占那个位置,太子殿下定是要重新选一位太子妃的,他那嫡幼女就成算很大! 结果就因为那秦氏多事一举,倒还让沈谦一下子沾得两份功劳,当丈夫的为太子殿下破敌有功,当妻子的也拿命犯险为太子殿下保下了皇嗣血脉,这几功并赏,才让沈谦竟然捞到了一个镇国公的爵位。 而自家这里,却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国公之爵泡了汤……就是以后太子选秀,自己送了嫡幼女进去,封妃得宠,也不过一个侯爵了。 张开源心头忿忿,脸上却正色对身后的同僚谦逊道:“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敢谈劳心劳力,只求鞠躬尽瘁而已。稍后要跟太子殿下禀报的事体事关重大,诸君可得仔细打好腹稿,想想该怎么说才好。” 听着一众人等的应和,张开源这才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迈步向内宫宫门走去:“臣等有急事求见太子殿下!” ps:晚上两连更!明天继续三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4章 怎么了 秦云昭一觉醒来,犹觉得头还在胀胀的疼,闭着眼睛叫了要喝水,一气喝了两杯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沈谦刚回手放好杯子,就见秦云昭闭着眼睛正想缩回被窝,连忙伸手把她挖了出来:“还睡?今天可是要回门的,再睡就赶不及了。明知道自己酒量小,昨天晚上还喝得那么爽快,现在知道厉害了?” 秦云昭不想睁开眼,嘟哝道:“人逢喜事千杯少嘛,谁知道这酒的后劲这么大,让我再眯一会儿嘛。” 还没睡醒的声音自然带了惺松的娇软,沈谦被惹得干憋住一团火,他喜事倒是办了,可这两天一点儿肉沫儿都没舔到呢;半气半恼地将秦云昭按在怀里猛揉了一通,看着时辰不早,沈谦也不敢造次,唤了人进来服侍秦云昭梳洗。 等赶到元宝胡同,秦思源和铁心兰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秦云昭脸色微红,一下车连忙赔着笑脸先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哥,嫂嫂。” 秦思源先当头仔细打量了一眼妹妹,见她眼皮微肿,下眼睑略略带了点黑,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再看向沈谦的眼神里就带了不满。 沈谦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大舅子谴责自己过分吃肉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明明洞房花烛夜秦云昭哭累了睡着了,第二天秦云昭又是喝醉了睡着了……他能说他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骚吗? 铁心兰好笑地打了圆场:“快进去快进去,你们在这儿站半天都可以,我那两个小侄儿可不能老呆在这儿被风吹啊。”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了门。 秦思源也知道昨天妹妹得了一品诰命的事了,寒暄了一阵后,得知自己两个侄儿如今已经有了大名,连说名字起的好。 他是还没够格参加小殿下的满月宴的,就等着两个侄儿过了百日宴,他就带了妻儿回白城去。毕竟请了这么些天的假,路上还有那么久的时间,再拖长了可不好。 秦云昭再是不舍,也不能耽搁哥哥的仕途,这一日回门,直到用过了晚饭方才回府。 临街酒楼三楼的一间雅室里,两双眼睛远远看着元宝胡同里那一行人上了马车,又目送着镇国公府的马车从楼下缓缓驶过,半晌才响起了低低的声音:“看来这秦氏跟她兄嫂关系甚好,不如从她兄嫂这里下手?” “不妥,这一回,不动则已,一动必须钉住敌人致于死地,让他们再不能有爬起的可能才行。她那兄嫂早已分家另过,哪比得上……” 张玉诚阴恻恻的声音轻轻响起,对方已经似笑非笑地点了头:“张二爷倒是好心计,只要你安排妥当,我自是……” 见对方轻轻搓搓了手指,张玉诚心里虽然有些肉痛,却是毫不犹豫地取了一个荷包出来:“这是定金。希望这回你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对方粗着嗓子嘎嘎地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我和我手下的人,可不是我师弟那种怕事躲起来的脓包货,叫什么飞天鼠,明明该叫钻地鼠才对。” 张玉诚不置可否,却也知道飞天鼠这师兄不知真名姓,唯江湖绰号九命猫不是平白得来的,这九命猫几回接了别人不敢接的重金悬赏的任务,不仅施了手段完成,还能全须全尾得逃得一命,颇有些本事。 张玉诚思忖了片刻,冲他拱了拱手:“九兄请自便,还要什么只管叫小二送来,记在兄弟账上就是了。我先过去了,到时自会派人跟九兄联系。” 九命猫无所谓地扬扬手,自己满斟了一杯酒,就着一桌子菜大吃起来。 张玉诚却从暗门里出去,片刻后已装作从二楼的净房出来的样子,故作脚步蹒跚地走进了一间包房中,包房中一众同僚正喝得醉意醺然,瞧见张玉诚这样子,拍桌大笑起来:“张二,怎的去更衣更了这么久还是这德性?吐了的不算,重新再来!” 张玉诚推不过,被灌了两杯酒,做出醉得狠的样子,故意将酒杯打翻在身上,也不管半边袖子都浇湿了,仰摊在椅子上只作动弹不得。 随身的小厮赵隆听着里面闹得慌,想扶了他出去,那一众人不敢狠灌张玉诚,却是也不肯放他过手,捉着赵隆让他代主子喝,着实逼着赵隆喝了一壶酒。 赵隆被灌得急,一下子就扑倒在角落里醉得动不了,大家又来搔张玉诚喝。张玉诚没奈何,只得又留了下来,只装醉不肯多喝,喝上两口倒晃泼了大半。 京都为显皇城气派,无特殊事件并不宵禁,一桌子人又叫了几个唱曲的小娘子陪酒,摸摸小手,亲个小嘴儿,调笑着直闹到亥时三刻方才罢手,张玉诚叫了赵隆走,哪知道赵隆倒比他这主子醉得厉害多了。 两人跌跌撞撞落在了后面,旁边拐来一个人影,醉眼里瞧着是店里伙计的装束,张玉诚正想张口让伙计帮他把车夫唤来,那伙计才走近,张玉诚恍了恍神,身子就软倒了下去…… 大家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出来,哪里还记得谁和谁,等到一群人都走散了,张府的车夫守了半天也没见二少爷出来,连忙进去寻找。 伙计们只当那一群喝醉的客人都出去了,哪里注意到还会有两个人?楼下楼下寻了一回俱都不见,只当是喝醉后坐了别人的马车走了。 车夫莫奈何,又从做东的那家寻起,捡着关系好的一家家去问了来,谁知道都没有张家二爷的踪迹,虽然有的勉强回忆当中有几人是去外面找温柔乡歇了,怕张玉诚也是去相好的粉头家里了。 车夫心里却是没底,毕竟二爷也没交待他一声就这么走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回头府里主子怪罪起来,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车夫遍寻没个准信,不由有些慌了起来,怕吃罪到自己身上,连忙赶回尚书府禀报了。 张开源才跟素来最宠爱的一个姨娘温存了一回,已经用了水歇下了,突然就被魏夫人使人火急火燎地拍了院门唤了起来,张开源明天还要上朝呢,被扰了好梦,不由一肚子火:“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爷,诚儿与同僚一起出去饮酒,如今还不见人回来,老爷快使人出去找找吧!”魏夫人听着车夫回报,心里也没个底,要丈夫赶紧拿个主意。 张开源没想到是二儿子外宿不归的事,这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隔三岔五的,张玉诚总会在外面歇上一回,张开源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他素来就是喜欢在外面窜的性子,许是又去了哪里过夜去了,又不是无知孩童,也是成家有室的,你还着什么急?” 张嘴还待斥上老妻两句,抬眼瞧见二儿媳妇也一脸着急地跟在妻子后面,张开源只得咽了剩下的话,让人把车夫叫来细细问了。 那一党子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十个倒有七个说指不定是去了哪个粉头家了,粉头的名字倒是说出了四五个不一样的,尽是家里养姐儿的那种人家。 张开源听得面色发黑,瞧着二儿媳妇脸上也不好看,到底还是忍下去了,只瞪了一眼妻子:“这要大半夜的一家家娼家去敲门,回头你儿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官员不可女票女支,但是不少人会往那些小户小家里养的私女昌去寻个乐子。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要是抖出来,却是一个丑字贴在脑门儿上了。 魏夫人也是知道自己这儿子的,爱在外结交,去那些人家寻个乐子也是有的,这一回指不定是喝醉了酒忘记交待车夫一声,要尚书府里大张旗鼓地去找,明儿个人没什么事,可面子都被翻丢了。 魏夫人只得隐下心头的不快,吩咐了门房,要是一看到二爷回来,就尽快来报,自己劝了二儿媳妇几句,都各回各院,洗洗睡了。 镇国公府里,沈谦蹑手蹑脚地走回内室,刚刚解下外衫,秦云昭就迷迷糊糊地醒了:“刚才是谁来跟你报事,很紧急么?” 沈谦被憋了两夜,今天晚上从元宝胡同回来以后,早早哄了秦云昭上床,颠浪了几回,秦云昭累得乏力闭了眼,外面就有消息过来了;所以沈谦才披衣而起,去书房看了情报。 见秦云昭半梦半醒地转过身来问他,乌发披散枕间,两处丰软巍颤颤儿地在薄褥外露出小半边,中间是一道诱人的沟,沈谦下腹的火一下子又灼了起来。 “是张玉诚的事,华灵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今天晚上收网了。”对胆敢动他家人的敌人,沈谦从来就不会有半点仁慈。 “哦,华铃铛把张玉诚怎么啦?”秦云昭不由好奇地探了身子想坐起来,雾蒙蒙的杏眼还带着一抹浅浅春意,乌发从嫣粉未褪的脸颊边垂下,与胸前几处印了草莓印子的雪白映衬,即使在墙角昏暗的灯烛下,也格外显得夺目惊心。 沈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隐在阴影里若隐若现的艳红莓果,喉头狠咽,一把将秦云昭抱坐起来,一个旋身让她跪坐在了自己身上,张口就紧吮住了一边玉尖:“别人怎么了我不管,我只管把你怎么了……”然后掐了她的腰,扶着她对准了坐下去,奋力地挺腹冲刺起来。 秦云昭这才算见识到什么叫谷欠壑难填,这男人比恶狼还狠,今儿晚上跟她算这几天的总账,狼性大发地一口吞了她,这是连骨头渣子都不打算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5章 往死里折腾 剧本上说好的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呢? 外面尽管天色大亮,秦云昭还是一身酸软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沈胡子这混蛋实在太狠,秦云昭觉得自己才是被征服的那一个。 不过,昨天夜里沈谦说收网了,那个张玉诚到底怎么样了?秦云昭拢了拢身上轻薄的寝衣,撑着酸软的身子坐了起来。 “醒了?” 沈谦已经在外面练了一趟拳,沐浴之后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撩开床帐见秦云昭已经睁了眼,笑吟吟地拿起矮柜上放的那一抹束胸,屈了一条腿半跪上床:“来,为夫服侍夫人更衣。” 这男人,色性!秦云昭一手揪紧了自己寝衣的衣襟,一手握拳往沈谦胸口招呼过去。沈谦身子一侧,已经将她的手腕抓在了手里:“拳头都软绵绵的,真的没力气了?”脸上却是笑容更盛,“夫人,是不是为夫昨晚侍候的好?” 这混蛋,眼睛往哪儿看呐,还想来?秦云昭挣了挣没抽回手,一双杏眼轻轻一眨,烟笼霞罩地潋滟勾魂,樱唇可怜兮兮地嘟了起来:“沈四叔又欺负人!” 她算是总结了规律,每回在床上折腾得要死了,把小白花的技能一施,软软喊上一声“沈四叔”,沈谦总是会饶过她的。 沈谦眸色立时暗了下来。秦云昭自以为总结出了规律,却不知道每回都是因为紧要关头她这娇媚软糯的一声,激得他即时就发了出来,这会儿可没到紧要关口,他怎么肯轻易放过? 男人手上轻轻一带,就将女人抱进了怀里:“阿昭,我就喜欢欺负你!” 怎么连总结的规律都不顶用了?秦云昭慌慌张张想扑出来:“不要,我腰还疼着呢!”我还想问清楚你和华灵到底把张玉诚怎么样了…… “唔,我帮你揉……” 秦云昭恨恨按住了从寝衣下摆探进来的捏揉着自己臀瓣的手,扭过身子想躲开沈谦落在自己颈侧的啮吻:“沈胡子,大天亮的,你……” 女人在自己怀里动来动去的,大天亮的又怎么样?沈谦被蹭出了真火,一把将秦云昭抱坐到了临窗的高几上。 这可是挨着窗户呢!秦云昭身子一僵,沈谦已隔着轻软的寝衣咬住了她胸前的一粒红果儿,在她“啊”的一声叫出来时,猛地冲了进去。 秦云昭很想捶死这混蛋,修长的双腿却下意识地将男人精瘦的腰身夹得更紧了。她管张玉诚去死呢,她自己现在都要被身前这恶狼给折腾死了! 张玉诚可浑然不知道有人在心心念念地想着自己的遭遇。他正觉得头痛欲裂,意识朦朦胧胧的,想醒却一时完全清醒不过来。 自己酒量其实也是不错的,想不到昨天只喝了那几杯酒,这后劲倒这么足。张玉诚还晃晃悠悠的挣扎着想醒过来,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尖利的一声惊叫:“来人啦!杀人啦!” 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听着忽远忽近的,只是那尖利的嗓音听着让人烦躁得紧。哪个下人这么没有规矩!张玉诚终于清醒了过来,睁眼见自己睡在床上,一把坐起来撩开了床帐子:“吵什么!再吵爷就把你们拉下去直接打死!” 房间蓦然一静。张玉诚才陡然察觉出来,自己竟是到了一处陌生的房间,房门处站进了男男女女几个人,并不是府里的下人,却是穿着平民的衣饰,正惊怒带惧地看向自己,而自己却是一身精光地也没有着件衣服! “一定是他杀了桔儿!” “有钱人家的少爷就能不把我们的命当回事了吗?” “报官!快报官!” 屋里乱腾腾的一团糟,张玉诚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刚低下头掐着眉心,猛然惊诧地发现,床前的矮柜柜角上,凝着一团紫红的痕迹,地上也是流了一滩印迹,就是自己这床沿边上,也被溅上了不少紫褐的斑点。 矮柜下还倒着的一名半裸的女子,一头青丝乱篷篷地遮了半边惨白的脸,发丝上还浆着紫黑色的渍物。张玉诚自己就在刑部任职,只一眼就知道,这些斑点是血迹……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给他这个堂堂吏部尚书的嫡子,刑部从六品勘证司主事下了这个笼子?! 张玉诚心中又惊又怒,身子却还是晕晕沉沉的提不起劲儿。可看来赶过来的几名衙役眼里,却是另一番情形: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这都还宿醉未醒呢! 等张玉诚被人拉起来穿了件外衣遮身,仵作也赶了过来。那个名叫桔儿的少女死因很快就出来了:是被人拉着头发猛磕在床头的矮柜上,头部受重击而亡。 再结合桔儿身子半裸,张玉诚身上抓痕宛然,指间还缠着几缕断掉的发丝。仵作很快就推断出了当时的情况:张玉诚酒后乱性,强逼桔儿行淫,桔儿不从,抓伤了张玉诚,张玉诚恼怒之下,拉住桔儿的头发将她狠狠撞向床头的矮柜,至人死亡,自己却酒劲发作,就倒在床上睡了。 值得玩味的是,旁边就是一家私女昌,里面一个叫水荷正是张玉诚平时点过的一个姐儿,可这家的这个桔儿,却是个平民女子。 莫不是张玉诚酒后走错了屋子,错把良家女子当姐儿,这才酿出了这起杀人案? 张玉诚本来就是刑部官员,又是吏部尚书的嫡公子,京都府尹本来想大事化小,可偏偏有几位御史在附近茶楼喝茶,不仅把此事听了去,还到了现场看过了。 都察院以什么为功绩?自然是弹劾了。有几位御史守在那里摩拳擦掌地看着,只恨不得京都府尹循私、张开源枉法,让他们能够义愤填膺地到金殿上参上一本,最后再闹个以头撞柱,名留青史最好了。 有这几位鼓着眼睛守在那里,京都府尹只得按规矩办事,先把张玉诚收监,发火签拿了一干人等来问话。 事情很快就问了个水落石出。 张玉诚与友人相约,醉后迷迷糊糊想摸去水荷那里,却不巧认错了门。偏偏那个桔儿因为要给她家人留门,大门只虚掩着,就这样被人摸了进来,结果…… 张玉诚虽然一直不认,可人证物证俱在。他那随身的小厮赵隆也是喝醉了,倒在外面一间小杂房里睡死过去的,不过赵隆交待,昨天夜里他依稀是听过一句“去水荷那里”的吩咐。 要只是****良家女子,不过是杖一百七十,并交赔金与罚金,可是****未遂而故杀,依大夏律,那是可以判绞监候的! 戴夫人一下子就软了脚。要是私底下发生这样的事,她完全可以拿银子摆平丧家,可这事儿偏偏一早就被那条街上几户街坊都看了去,还有几个御史…… 虽然京都府尹卖张尚书一个情面,偷偷说了个法子,只推到张玉诚醉酒误事,再让主家撤诉,官府虽然还会判罚,却是能够通融许多,可以判赔之后杖责,再流徙三千里,总比绞监候要强。 可那桔儿的父母只说女儿死得惨,哭得死去活来,一口咬定宁可不要赔金,只求公正判决凶手。戴夫人急得一天没吃下饭,逼着丈夫想法子。 张开源虽然并不是只有张玉诚这一个儿子,可这个嫡次子也是他手掌上的肉,虽然有时不羁了点,但是人面儿是个混得开的,只要他好好教导着,以后也能撑起张家半边门户;却不想会折在一个平民女子身上! 再是酒后乱性,儿子要多少女人不得,昨天夜里就那么醉得糊涂,急色到去****一个良家女子了吗?张开源心头疑惑,让京都府尹签了条子,亲自去探监。 虽然押进了监牢,却是没人敢为难张玉诚,不仅进的是一个单独的监室,就是里面的卧具洗漱用具,都是崭崭新的。 张玉诚进了监室,见京都府通判带着牢头知趣地避开了去,紧蹙着眉头问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真是你打死的?” 见了自己亲爹,张玉诚也不咬着牙不认了,直接就说了实话:“父亲,儿子昨天喝得醉了,真的记不得了。” 见张开源气都不顺了,张玉诚连忙又说:“不过儿子总觉得是被人下笼子了!” 张开源这才缓回一口气来:“这是怎么说的,你还不快点说清楚!” 这事儿,还真是感觉到的,无法拿出来当明证。那就是张玉诚自认为有貌有势,不喜欢强迫那个调调儿,只喜欢女子顺从着他来玩儿,再是醉了酒,总不至于就这么格调都变了吧? 这还真只是张玉诚的一个感觉,说出来谁信啊?张开源是私下看过勘验笔录的,上面几项证据一笔笔都写得清清楚楚,完全能把儿子这罪行给钉死。 不过听到儿子这样说,张开源还是习惯性地先考虑了自己最近是不是当死的得罪了什么政敌,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抬眼就问儿子:“你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不然怎么会花一条人命把儿子往死里折腾。 张玉诚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神情凝重起来:“难不成他们知道我了?” 还真是儿子得罪了人?张开源微眯的眼睛闪过精光,捋着胡须急忙催促道:“到底得罪了谁?还不快说!” ps:明天继续三更,中午一更,晚上两连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6章 九命猫 张玉诚忙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前段时间请了飞天鼠去劫人未果的事说了,包括昨天在酒楼明面上是与朋友同僚聚饮,暗中又请了飞天鼠的师兄九命猫的事也说了出来。 “沈谦?难道是他?!”张开源细细一沉吟,觉得依沈谦的手段,倒是极有可能;又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先前见你做事也周全,谁知道你倒是个疏阔的。你下手做此事之前不该不先跟我说……” 张玉诚垂了头有些丧气:“我这不是担心父亲不允吗。” “对,我是会不允,但是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不允?!”张开源负着手只恨不得敲醒儿子,又觉得以前到底还是护得他们太好了,“此事不出则已,一出则牵涉到两个家族,是不死不休的事。 你倒好,之前就没想周全,想着不痛不痒的来这么一下。你可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就是官场倾轧,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把握,为父也断不会出手! 那沈谦能暗中追随殿下日久,你当这事他发觉不出来?当初那什么飞天鼠没回来的时候,你就不应该认为没事,报着侥幸一味地以为他逃了。万一飞天鼠没逃被沈谦拿下了供出你了呢?” 张玉诚想说飞天鼠素来收银办事嘴巴极牢靠,够义气,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又垂下了头去。 张开源自然明白儿子那眼神的意思,恨不得拿手指头点到他脑袋上点醒:“江湖人说的什么义气,端看拿什么价值的东西来换罢了。你在刑部做了这几年,不知道要一个人招供,多的是法子吗? 你以为这几天平平无事,人家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沈谦为他那妻子甘冒礼法之不讳,会把这样一件事轻轻放过?你再想着去打第二下,人家早攒着暗劲出手就要让你一击必死了!” 要真是如此,如今可不就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张玉诚脸色不由白了白:“父亲,那现在……” 如果这真是沈谦设的圈套,依目前的情形看,沈谦是必不会让他活着出去的了……张玉诚自己就在刑部,如何不知道自己这样是要判绞监候的! 一思及此,张玉诚想起沈谦那一身煞气,不由双膝一软,在张开源脚前跪了下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父亲,父亲你一定要救我,孩儿不想死!” 儿子大了,翅膀硬了,总觉得自己能做很多事,却到底欠了些阅历和火候。到这个时候了,让他来收拾残局,唉……张开源忍下一声长叹,仔细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儿子:“你说的那九命猫,要如何与他联系?” “父亲?”张玉诚蓦地睁大了眼。 “事已至此,为父估计沈谦多半知道是你下的手,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继续下去,把你那法子再想周全些,拿住他的软肋逼他退让了。只要他不在后面顶着,那主家哪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肯撤诉?”张开源眼中阴戾,声音更是低了几分。 张玉诚陡然生起了希望出来;只要父亲出手,那他的命定是能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怕是丢了官,受了杖责和流刑,只要他这条命在,就总有把场子找回来的时候! 张家父子在监牢中密谈的时候,沈谦也在书房里给秦云昭解释这一回的布局:“我不过是也出了几个人而已,具体都是华灵弄的,不过保证他这回脱层皮也得死而已!”包括重要的人证,那伙计,那无知无觉迷倒张玉诚让他看着像酗酒过度的药…… 秦云昭轻点了点头:“张玉诚在刑部任职,你们拿来坑他的那具女尸不会让他发现什么疑点吧?” “谁说那是女尸了?”沈谦面上闪过一层煞气。 秦云昭微微吃了一惊,心里有丝不忍:“你们…买命了?”她对敌人是绝对来两个削一双的,可是这般买平民女子的命来做这事,到底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沈谦看着她笑了笑,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包住:“没有。上回那个当内奸桔梗被成国公府放了身契,成了良民,就是这案中死的那个桔儿。” 不管受了什么胁迫,敢背叛主子给主子下药的奴婢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特别是桔梗是成国公府送出去的人,差点害得秦云昭遭难,梁夫人和华灵更是恼怒异常。 要不是为着昨天晚上那一场布局,桔梗也早就被乱棍打死了。放了她的身契又一直留着她的命,不过是让她那条命发挥最大的价值罢了。 对这样一个叛徒,秦云昭就没有丝毫同情心了,当初既然敢做,就要有会没命的觉悟。 “张家会不会发现是我们设的笼子?”秦云昭想着张开源能位列六部之首,想来也是个有手段的人。 “他们心知肚明又如何?如今笼门已经关死,张玉诚再无出头之日,只等困死。就是张开源那里,想对付我,他也要考虑会不会嘣了牙。” 沈谦冷笑了一声,他处身中正,私下的事又不是不赦之列,而且也不会露出让人抓到的破绽,因此并不怕那张开源会如何对付自己。 秦云昭想了想,把王延叫了过来,拿了府里的地图细细看了,重新定了侍卫们的巡防路线,重点是自己一家四口住的这主院,确定万无一失了,这才放了心,笑眯眯地看毅哥儿和渊哥儿去了。 张开源从监牢中避了人出来,又换了一声衣装后,让人把一直押在尚书府柴房的赵隆带出来,让他带路,贴身带了七八个武功高的侍卫,偷偷儿地往西城区一家小酒馆走去。 酒馆门外的一条水沟不知道哪里堵了,带着奇怪臭味的黑褐色的脏水漫了一地。 见赵隆说到了,张开源盯着酒馆门头上那块破旧的匾额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摆手阻了一名侍卫想要上前背他的动作,轻轻拎起袍角,不紧不慢地踩过那滩黑水,向酒馆里走去。 大人怎么想着到这家下三滥的,名字都极俗气的低贱酒馆来?侍卫头领扫了一眼门楣匾额上那潦草书就的“十里香”三个大字,大步跟了上去;真是可惜了他这双新上脚的千纳底青绸布鞋。 张开源一进酒馆,坐在破旧桌椅边的三两名酒客立即向他投来了警惕的目光。他虽然乔装了,可积年的官威甚重,整个人的气场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几个酒客一手拈着油炸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另外一只放在桌下的手,则悄悄地摸上了放在腿边的兵器,在看到跟着张开源又进来七八名武人后,握着各自兵器把柄的手更紧了几分。 一名模样油滑的伙计却什么都没有发觉似的笑脸迎了上来:“几位爷请坐,小店有上好的酒水,新卤的猪头肉,几位爷要来点什么?” “半份猪耳朵,一条卤猪舌头,都要薄薄地切细丝,多拌辣油姜葱。”张开源目光在眼前那张乌黑看不出本色的桌上转了一圈,不紧不缓地开了口。 伙计一怔,立即又醒过神来:“大爷吃得精细,厨下做起来要费些时间,大爷您请里面坐,里面备有雅间。” 一行人被引着往里面去了,坐在大堂里的几位酒客互视一眼,松开了抓着武器的手,自在又滋溜起酒来。 伙计将张开源带到了最里面一间小房子门前,一脸恭敬地敲了敲门:“九爷,有客人找您。” “进来。”有粗嘎的声音响起,语气甚是随意。 身后的侍卫头领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张开源抬手止住了他,只示意他上前推开了那道房门。 一个高挑的身影立在窗边夕阳的余辉里,听到声响轻巧转过身,静默片刻后,轻轻笑了起来:“这位大人前来,可是要我为大人做些什么事?只要价格合适,我九命猫绝对为大人办好!” 张开源迈步走进屋里,掸了掸袍角施然坐下:“如果办不好,十个九命猫妖,都会不够命死!” 九命猫脸色微微一变,抬眼忌惮地看了向紧跟在张开源身边的那几位侍卫,突然转了另一种声音咯咯地笑了起来:“大人这般官威,可真是吓死小九了。容小九整理好衣衫,再出来见大人。”只小半刻就在内室里换了身装束,笑吟吟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张开源目光沉沉地仔细审视着眼前的人,轻轻点了点头:“难怪叫九命猫。很好,就是你了。玉诚给你的定金不用退,我再给你加三万两银子,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三万两! 你要做的,依旧是玉诚原来要你做的事,不过这事我会安排得更妥当些,给你做好掩护,务必万无一失……你,做不做?!” 姜果然是老的辣!九命猫的眸光微微闪亮起来:“大人既做好了谋算,小九敢不为大人跑这一趟生意?” 张开源沉沉盯着她,嘴角泛出了一丝冷笑:“若做不好,我的人会告诉你什么叫代价!” 九命猫脸皮一僵,旋即咯咯又笑了一声:“大人只管放一千一万个心,小九出道至今,尚无一次失手呢。” 张开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淡淡说道:“那就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7章 满月宴 第二天就是太子殿下膝下两位小殿下的满月宴,因为皇上还一直昏迷不醒,虞泽弘虽然心里欢喜自己这一对麟儿,也不敢大办,只给三品以上的臣下们发了帖子。 秦云昭起了个大早,带着礼单就往东宫去了。这样的宴席不用她帮什么忙,但是寻常进东宫要递牌子,去的次数多了,看在别人眼里也不好,现在有这机会能多和姚锦云说些私房话儿,她自然要早去些。 虽说这样的宴席不用按品大妆,不过标志身份的累丝滴珠金凤钗却是要戴的。秦云昭不是正主,只着了海棠红绣鱼戏莲叶的缭绫衣裙,腰间一条墨绿宽边荷叶纹金线腰带,佩了一对翠莹通透的翡翠鲤鱼压裙,脸上气色极好,远远瞧着就能感觉到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姚锦云见了,不免要取笑几句:“一样都是当娘的人了,为什么偏你还是跟当姑娘时一样,一点儿没变?镇国公也放心让你出来?若不是梳了妇人的发髻,怕是呆会儿要被哪家青年才俊暗中打听是否婚配了。” 秦云昭笑着上来要拧她腰间的软肉,两人笑闹了一阵,听得宫人来报陆续到了不少女客,连忙整肃了衣妆,慢慢往天宝殿过去。 秦云昭跟在姚锦云后面甫一进去,就看到义母梁夫人和吏部尚书张开源的妻子魏夫人分坐在左右上座。殿里的一众命妇看到姚锦云来了,纷纷起身行礼:“太子妃殿下安好。” 秦云昭连忙避开到一边,等众人行礼过了,才走拢过来,与梁夫人见了礼:“义母,您过来了。”正笑着去搀她的手,忽然察觉有一道极为不善的视线盯在她侧脸。 秦云昭微一侧头,就看到魏夫人正直瞪瞪地看向自己这边。若是知道镇国公府与她有杀子之仇,怕魏夫人这目光就不是这种不善,而是满怀仇恨了。 秦云昭唇角轻勾,微微冲魏夫人点了点头,目光却在她身后立着的两名身材高挑的丫环身上一凝,见那两人眼鼻观心,神态恭谨,瞧着并没有什么异样,被她目光灼灼一看,还略低了低头,神态间均现出了一丝不安和忸怩。 秦云昭心底刚才应激泛出的一丝警觉这才慢慢消了下去。或许是她多心了,刚才她总觉得有一抹审视的目光掠过自己身上,虽然极快,却还是被她感觉到了。 能跟着进来的丫环应该都是教好了规矩的,可以抬眼看看别的夫人,但是却不能用那种带了审视的目光。 她年纪轻轻就当了国公夫人,一进这大殿,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不少,想交好或者羡慕嫉妒恨各种都有,想来这两个丫环也是一时好奇,或许真是自己太过警惕了? 秦云昭入了座,低声对身后的墨晶吩咐:“一会儿你或琥珀找机会跟尚书府魏夫人那两个丫环说上话,瞧瞧有什么异常的。” 墨晶应了,几不可查地微瞥了魏夫人身后那两名身材高挑的丫环一眼,对身边的琥珀低低轻语了几句,琥珀连连点了头。 墨晶和琥珀是这回新买进来的那一批丫环佼佼者之一。秦云昭先挑了四个,分别赐了墨晶、琥珀、珍珠、石榴的名字,取意四种宝石的名称。 墨晶和琥珀规矩学得快,人也聪明伶俐,所以这回秦云昭带了她俩一起出来见识。这算是主子交给她们的第一项任务,墨晶和琥珀两人对视了一眼,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事给办好。 到了吉时,姚锦云让奶娘将两个麟儿抱了出来,在一众命妇前转了一圈,又让人抱了回去,吩咐开了宴。 夫人们围坐开宴,服侍的奴婢们自然依着后面的碧玉三星赞紫檀透雕屏风处一溜儿站着,随时关注着各自主子的需要。墨晶一直觑着时机,这么一站,右手边正好挨着魏夫人的一名丫环。 见宴席上已经热闹起来,墨晶一张苹果脸上带着亲和的微笑看向右手边的那名丫环:“姐姐是张尚书府上的吧?我叫墨晶,是镇国公府的,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瞥了墨晶一眼,似乎有点不大想搭理她,沉默了片刻,还是勉强说了自己的名字出来:“我叫秀梅。” 墨晶瞧着却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脸上的微笑立即更灿烂了几分:“秀梅姐姐,我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心里正发着虚呢,姐姐发发好心,提点我几句在这里要怎么做吧?” 她一双眼睛巴巴儿地看过来,语气又软又讨好,秀梅斜睨了她一眼,似乎要开口告诉她什么,又转了口:“玉梅妹妹,夫人唤我有事了,你来告诉她要注意些什么。” 墨晶一眼看向席间,见魏夫人正往这里看来,只当刚才她做了手势唤秀梅过去,连忙转回脸来,继续跟玉梅请教。 玉梅一直是魏夫人的大丫环,在魏夫人跟前做熟了的,所以魏夫人一直留着她服侍,如今已经十七八岁了。她自是知道镇国公府那边跟自己尚书府这边有些不对付,只是墨晶比她小三四岁,又一脸诚挚,玉梅倒不好一口拒绝她,也怕她小瞧了尚书府的底蕴;因此也给她说道了一些。 另一边,走到魏夫人身边的秀梅弯着腰跟魏夫人说了几句话后,似乎是得了魏夫人的吩咐,直起身走过去,向正在安排宫娥们添置冰盘的洗翠福礼问了几句什么,然后就退到侧门边出了大殿。 直到宴罢,也不见秀梅回来。因为秦云昭与姚锦云一处,墨晶与琥珀两人上前服侍自家主子去了,跟魏夫人不在一起,倒也不知道那秀梅是否回来。 这一次两位小殿下的满月宴,武侯府的女眷自然也进了东宫来贺喜。 宴罢后,姚锦云邀着秦云昭和梁夫人几个一起游荷池,尚夫人因为丈夫一起没有再起复实职,有心找太子妃拉拉关系,带着大儿媳田琝转了一圈儿,才看到太子妃一行人在荷池九曲桥的凉亭上。 尚夫人连忙带了田琝装作散步巧遇了过去:“原来太子妃殿下也在这里赏荷?” “原来是尚夫人。”姚锦云看着她带着儿媳向自己行过了礼,淡淡点了点头,叫了声“免礼”,不等尚夫人张嘴说话,已经侧过头与梁夫人说话去了。 秦云昭微笑着向尚夫人和田琝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婆母、大嫂”,又退回姚锦云身边坐了。 姚锦云立即就抓了她说话:“秦夫人,如今毅哥儿和渊哥儿晚上还要醒来几次?” 尚夫人和田琝两个面皮一僵,也只能闭了嘴在下位择了椅子坐了,等着时机想搭话进来。 “喝奶、把尿什么的,那两个小家伙总还要醒上三四回。等到了四个多月,给他们加食辅食就好了。”秦云昭含笑轻松聊着。 姚锦云却冲她眨了眨眼睛:“本宫听说你们去武侯府认亲那天,两个哥受了惊?怎么那天你进宫来谢恩的时候也不说,要不是前儿听钟医正谈起,本宫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田琝脸色不由大变。秦云昭仿若未觉,脸色一片赧然:“家中小儿之事,竟然惊动了太子妃殿下,实在是让云昭不安。” 姚锦云笑着嗔了她一眼:“你我的交情在那里,你再说什么惊动不惊动的话,我可不依了!我那里正有一对龙纹三通佛头雕花佛塔的朱砂晶坠子,是请开元寺高僧开过光的,回头就让人给你送来。你拿去用红绳穿了,挂在床头辟辟邪。” 朱砂晶是朱砂矿中大粒的晶粒,硬度已经达到宝石级,朱砂本来就可辟邪、安神、定惊,何况又是高僧开过光的,秦云昭连忙起身对姚锦云深福了一礼:“多谢太子妃殿下!” 姚锦云给她做面子,她当着人前,自然也要回足这个礼。 姚锦云笑着伸出一指虚点了点她:“你啊,跟我还恁的多礼。若不是你舍身替下我,这会儿我们娘儿三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毅哥儿和渊哥儿,就如我的亲外甥一般,我不疼他们,谁来疼他们?” 姚锦云说着这话,眼光却似有意似无意地往尚夫人和田琝那边一转,尚夫人藏在袖中的手暗自握紧成拳,面上只沉着,田琝却整张面皮都紫涨起来。 不一时,浣纱已经捧来的一只白玉托盘,上面用大红金线缂丝绸盖着,轻轻奉到了姚锦云面前。 姚锦云伸指将那块大红的盖绸一取,大家不由吃了一惊。白玉无暇的托盘上,放着一对小儿拳头大的朱砂晶坠子,通体雕就三通佛头状,上面精工细刻了龙纹雕花,赤红如火,光泽如珠,在玉盘的衬托下,莹然生出一片霞辉。 有小儿拳头大的朱砂晶本就极难得,何况还有如此雕琢,高僧开光。这一份压惊礼,端的是贵重非常! 姚锦云上前亲手取了那一对坠子,用那块大红金线缂丝的盖绸托着,递到秦云昭手上。秦云昭连忙起身又要行礼:“生受太子妃殿下的如此宝物,云昭实在是……” 姚锦云一手就托住了她:“快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这一对儿坠子又不是给你的,可是给毅哥儿和渊哥儿的。那两个可人疼的小家伙,谁舍得让他们哭一声呢? 本宫听钟医正说,小儿神魂不稳,容易受惊吓,你以后也切莫轻易带他们出去了,要是再受了什么惊吓可不好。这一对坠子,你回去就挂在他们床头,受惊之事,定然再不会发生!尚夫人,田太太,你们说是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8章 百日宴 姚锦云最后这一句突然转到那一对脸色极难看的婆媳身上来,田琝汗出如浆,虽然立时就站了起来,腿却一直抖个不停。 尚夫人垂下眼不敢对视太子妃的视线,只半低了头,涩声说了一句:“太子妃殿下说的极是。” 姚锦云抬眼看向池中开得密密挤挤的荷花,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微笑;众人都说荷花美,谁会想到荷花是从那被人践于足下的泥水中长出来的呢? 如果不拼了命地长出来亭亭立于这水面,那粒莲子就会被沤烂,也化为池中的沉泥,永不见天日,就如她腹中第一个胎儿…… 满月宴散,在回府的路上,墨晶就跟秦云昭禀报了与魏夫人那两个丫环打交道的情况:“……那个叫玉梅的虽然很是不屑,但是怕失了尚书府的规矩体面,还是勉强答了奴婢几个问题。 另外一个叫秀梅的,先前奴婢问的就是她,她连名字都答得极勉强,再听到奴婢请她提点的话,就借着魏夫人有事找了她过去,不再理会奴婢了。 奴婢瞧着她听了魏夫人的话后,就从侧殿门出去,直到夫人用完宴了都没有回来。后来奴婢一直跟在夫人身后,没有再看到魏夫人,也不知道那个秀梅回来没有。” 墨晶回答的很是详细,秦云昭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府去海嫂子那里领二两银子。” 海嫂子就是银沙。她不乐意被人叫做什么侯家的,又早就不知道自己的本姓,秦云昭就借着她的名字,让她姓了“海”,让新买进来的丫头们都尊称她一声“海嫂子”。 墨晶连忙欢喜地谢了恩,第一回出来就得了主子的赏,这是说明主子对她还是满意的。 虽然她不明白镇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夫人身边怎么会没有几个二等丫头补上那几个已经放了身契的大丫头的缺,可是看着那几位姐姐两个当了掌柜,其中一个还要嫁给王军门,进门就是太太,另外一个也是嫁了人当正头娘子,只是她好好在夫人身边做下去,也必是会有一个好前程的。 秦云昭看着墨晶两眼闪亮,只微微一笑,思忖起魏夫人今天的举止来。 她替下了姚锦云,让姚锦云安然生下了一对小殿下,又母凭子贵,被虞泽弘封为太子妃。张家不仅损失了一个皇子正妃,想送嫡幼女去当太子妃的划算也没能成行。 张尚书府那边自然是厌憎她的,怪她横插一脚引起变数,敲破了他们的如意算盘。 如今太和殿龙床上的那一位,才真的是叫做捱日子了,一直昏迷不醒,只等着哪天殡天了,太子虞泽弘就可以登上龙椅,一般不出意外,太子妃必然受封皇后,依皇家惯例,姚家会被封赏下一个国公爵位。 张家只觉得自己平白失去了一个国公爵位,估计看自己都是一眼的血,这从张玉诚想找人来劫持自己出气的事就能看得出来。 按说两家是这样的关系,魏夫人再顾忌是小殿下的满月宴,也会逮着话头来刺刮自己几句才对,不能泄恨,嘴上添点堵也是总觉得解气的。 可是全程她只在进天宝殿的时候正面跟魏夫人对上一面,之后就再没有正面对上了。 张开源是六部之首的二品尚书,是文臣,自己的夫君沈谦虽然是一品国公,但是实职也只是同为二品的五军大都督,又是武将,魏夫人既然厌憎自己,没必要也不可能委屈她自个儿的,难不成那魏夫人是在刻意避开自己? 等回了府,秦云昭把自己的想法跟沈谦说了,沈谦沉吟了片刻,也有些不太确定:“或许是看到太子殿下极喜爱两位小殿下,所以不敢在小殿下的满月宴上闹出什么来吧。” 张家只是太子殿下名义上的前岳丈了,现在已经失了牢固的姻亲关系,虽然张敏还留下了一个小郡主,可惜到底是个女孩儿,何况又有那么一个暗中惹怒了太子殿下的母亲;这一份姻亲之情已经是很淡了。 张敏还只是太子殿下任皇子时的元配,等太子登基以后,依张敏作死的属性,会获追封的可能性完全可以忽略;姚锦云才算是元后。 或许是基于这些想法,张家怕失了太子的心,所以不想在今天这种场合当面为难阿昭?至于私底下么,两家反正是不死不休了。 想到三日后就是两个儿子的百日宴,虽然沈谦在皇上昏迷这当口不敢铺排,只请了一些亲近的人家过来吃酒,夫妻俩还是为了防范未然,格外又对侍卫们慎重交待了一番,就是新买来的那一批丫环,也都郑重训令了一回。 三日倏忽而过,一大早镇国公府就大开中门,挂了大红灯笼出来,另外还蒸了几车点了红的肉包子,煮了几箩筐红鸡蛋,让管事抬去坊门处发放了。 秦思源一家三口自是第一个到的,镇国公夫妻两人一起在中门外迎了大舅兄一家子进来,先在外院坐了;第二个到的却是向晨峰。 向晨峰守卫青县,护卫太子妃有功,在原来的护城知府等人投靠伪太子被查办抄家以后,太子虞泽弘朱笔一批,就点了向晨峰做了护城的知府。 从青县七品的县令一下子跳了两级,升到了护城五品的知府,向晨峰自是知道,如果没有镇国公府在里面的提携,太子殿下也不会就想到点了自己顶了那个官位。 其实不用算这些,就凭他跟秦云昭的交情,护城衙门的事再忙,这一趟他也绝对要亲自过来的。 秦云昭出事后,他也来探了一回病,当时沈谦情绪低沉,因此向晨峰也只能草草说了几句就告辞了,心中也是难受;知道秦云昭在亲迎当日苏醒之后,向晨峰立即欢喜地让人先送了礼过来。 这一回上门向晨峰更是高兴,秦云昭出来到外院大厅与沈谦一起接见了他。见秦云昭气色极好,向晨峰只觉得心中石头落地,给沈谦行完礼后,祝了贺词以后,给秦云昭也郑重揖了一礼:“阿昭,这一礼是谢你助我护住青县的。” 秦云昭不好闪避,索性大方受了他这一礼:“本就是该做的事,向大哥忒客气了。” 刚寒暄了两句,因着秦云昭还在外院,知客又引进来一名姑娘,却是奚怀钰。秦云昭不由又惊又喜:“阿钰,怎的是你过来?章婶子呢?” 奚怀钰高高兴兴地给秦云昭行了礼:“秦夫人,我娘不巧有点热作风,怕染了别人病气,就让我代她过来了。” 其实章氏本打算只托人带礼过来的,不过女儿坚持可以自己去,章氏想想,一来这关系确实要交好,二来女儿也是自立的性子,因此也就由着她了。 秦云昭上前一手拉了她:“叫我‘云昭姐’就行了,叫什么夫人,没得生分了去。” 奚怀钰立即甜甜叫了声“云昭姐”,又从手边的包裹里拿出两双做得极精致的虎头鞋:“云昭姐,这是我娘给两个哥儿做的鞋,那一沓是晟哥儿给他们抄写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保佑两个哥儿无灾无病,身体健康,这两个小布老虎,是我缝的布偶玩具……” 礼单是早在二门处就送了的,这些东西全是章氏带着两个孩子自己动手做的,在礼单之外,另是一番心意。秦云昭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又将奚怀钰介绍给自己的嫂子铁心兰。 自秦云昭醒过来之后,为了感谢奚怀钰过来报信,除了姚锦云赏赐给奚怀钰的物件,她还把那家串串香小食店的店契送给了章氏。 这会儿见向晨峰也在,秦云昭就拜托了他一声:“章婶子现在独身在青县支撑门户,向大哥虽然去了护城,也莫忘记关照她们一二,省得有些不长眼的人以为她们好欺负。” 向晨峰连忙应了,这才去跟秦思源坐着说话。 成国公府来了以后,宾客们也渐渐来得多了,男女宾已然分开,男宾在外院,女宾则带进了内院。 秦云昭招呼了一阵客人,抽空出来带着询问看了沈谦一眼,沈谦微微摇了摇头,正要唤人去看一看,知客已经进来报了,武侯府过来了。 沈谦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时辰还不算太晚,不用他派人过去查看了。 秦云昭连忙和沈谦一起迎出了中门。一番行礼后,沈峻山带了沈昀随着沈谦过去了,秦云昭则端着微笑引了尚夫人和田琝往内院来:“婆母,大嫂,这边请。” 尚夫人再是心中不喜,这种场合下也要端出个笑模样。田琝却似有些走神,脸上虽然扑了粉打了胭脂,也看出她脸色不太好,身边的大丫环竹情体贴地紧紧扶了她行路。 难不成是上回在东宫满月宴上,锦云帮自己出气那一回,大嫂得了打脸后遗症? 秦云昭目光扫过田琝,一边引路一边装作客气问了一声:“大嫂可是昨天没休息好?我瞧着脸色有些不大好,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秦云昭可不想在儿子百日宴上请个大夫进来给田琝看病。 田琝浑身一僵,背上马上冒出汗来,身边的竹情赶紧低了头紧紧扶好了她的胳膊。 田琝这才吐了一口气似的:“还好,是今儿有些起得早了,才下马车时有些个头晕。”见婆婆也向自己看来,田琝连忙又补充了一句,“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我没有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39章 掳子 见尚夫人不说话,秦云昭也不多话,将两人引进了内院的花厅,与一众女宾们见了面。 立即就有与尚夫人同龄的一位夫人与尚夫人攀话:“我们这些老姐妹中,还是尚夫人你最有福气,先是一门双侯,如今更是晋成了国公,就是这儿媳也是个不得了的。 年纪轻轻就封了国公夫人,人长得好不说,品性最是忠义,就是生孩子,也是一下子就给你生了两个孙子。真真是把我们的一众儿媳妇都比下去了。还是尚夫人你会挑媳妇啊!” 有人开了话头,大家顿时你一句我一句地都恭维起来,梁夫人微笑着和义女对视了一眼,安然品着茶不出声。 尚夫人一张脸先是一白,然后又憋得一红。根本不会听她话的庶子得了功名,还有比丈夫还要高的爵位,她算什么好福气? 还有那句会挑媳妇,更是啪啪地打她的脸。她当初就是看着秦云昭娇娇弱弱,没有深厚的家世,只顶了个虚名头的门第,瞧着就是个好拿捏的,这才一门心思想促成老四的亲事。 后来促成是促成了,她当时还以为沈谦是看上了秦云昭那张脸,结果却是她跳进了人家的坑里! 秦云昭有一身功夫不说,还跟太子妃殿下交情那么好,好到可以拿命去替,偏秦云昭还运气好,九死一生又活回来了,不仅现成享着国公夫人的诰命荣耀,还有太子妃殿下坚定地站在后面给她撑腰,打起自己的脸来啪啪地响…… 她还真是会挑媳妇! 尚夫人一直还不知道京都专卖海外异珍的珍琅阁和闻名海商圈子的大秦船队也有秦云昭的股份,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尴尬笑着敷衍过去,估计回家会把一屋子瓷器给砸个粉碎。 前两天才被太子妃殿下明里暗里刺刮的,尚夫人这会儿再气不顺,也只能僵了面皮摆出笑容谦虚两句:“哪里哪里,都是孩子们自己争气。” 一屋子正和乐融融的,知客一头是汗地跑了进来:“各位夫人太太,太子和太子妃两位殿下已经到坊门口了,请各位夫人太太出来迎接。” 太子夫妇是早就把祝贺百日的礼物送来了的,这会儿亲自过来,更是给镇国公府涨脸面。秦云昭连忙跟尚夫人、义母梁夫人和嫂子道了声歉,自己先行一步,急急出了内院,与沈谦并肩立在大门外迎接。 虽然请的只是亲近人家,男女宾们也跪了一地的。虞泽弘和姚锦云道了贺喜后,男女宾们才跟着各自回了宴厅。 刚才她们出来迎接那会儿,丫环们已经布好了桌面,银沙管着总,见秦云昭陪着太子妃说了一阵话后对自己点了点头,立即让人上了宴席。 等菜的工夫,自然把两位百日宴的小主角抱出来给各位夫人太太们围观了一阵,又抱到外院转了一圈儿,额外还收获了金玉若干、夸赞无数。 见菜品都上好了,秦云昭让奶娘将毅哥儿和渊哥儿抱了回去,请了姚锦云入席,百日宴这才算开了席。 热菜冷盘,四碟八果,要不是义母梁夫人还借了好几个得力的嬷嬷过来指挥,哪怕秦云昭雇了京都两家最好的酒楼的厨房班子,只怕也会忙得个够呛。 秦云昭虽然陪着姚锦云坐席,让银沙管了总,时不时的,银沙也要过来请示一二。姚锦云不由笑着低声同她说:“好歹你还要熬十多年,才会有媳妇进门来给你分忧啊。” 国公府的主母,怎么也不能是甩手掌柜。秦云昭笑着敬了姚锦云一杯蜜酒:“那能怎么办,已经上了这贼船下不来了。” 两人一饮而尽后不由相视一笑。目前这样好的生活,是她们当初都没有想到的。 姚锦云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当一个侧妃,然后努力生儿子养大儿子,等到儿子得封了一个郡王,再求个恩典,跟了儿子去养老。 秦云昭当初在南城时误中圈套,还想着这辈子去海外生活,忘了沈谦呢。就是后来在青县那一段,也想着自己得做好准备,应对婆母尚夫人的各种刁难。 谁知道她会成了更高一品的国公夫人呢?谁知道锦云会母凭子贵,成了太子妃呢? 现在自己在镇国公府当家作主,婆母被太子妃敲打着不敢给她气受,这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是大圆满了。 姚锦云得秦云昭告知奚怀钰也过来了,忙让洗翠将她带了过来,亲自持酒也敬了她一杯:“要不是奚姑娘当初赶来报信的义举,秦夫人也没法赶来救我了,这一杯奚姑娘当得!” 奚怀钰脸都红了,深福了一礼才敢喝了那杯酒,姚锦云又脱了手上两只羊脂白玉镯子戴到她腕子上:“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就跟秦夫人那里说,本宫也会知道的;要是有什么喜事,也记得要说一声!” 奚怀钰连连点头应了,想推辞不受,秦云昭轻轻压了压她的手臂:“阿钰,太子妃殿下赏赐的,不可推辞,以后就作你的嫁妆,也是给你涨脸呢。”奚怀钰这才红着脸退了下去。 女眷吃席不比男宾,不用拼酒吃得还是挺快的,秦云昭见大家都用好了,吩咐收拾了桌面,请了大家或休息品茶,或去了园子游赏,委托了梁夫人和铁心兰分别帮一起招呼着。 虽然有人也奇怪镇国公夫人为什么不请她大嫂田琝一起帮忙,却也都有眼色地不会问出来。 田琝僵着身子坐在角落里喝茶,瞧见大家都散开来了,没人注意到自己,声音微颤地说了话:“我已经带你进来了,你还不快去做你的!” 竹情轻笑了一声:“田太太放心,不超过申末,你那小儿子就会全须全尾地回来的。” 田琝盯着她咬着牙道:“你说话可要算话!不然……” “不然怎的?”竹情轻轻一声嗤笑,“你除了相信我还想怎么样?去跟镇国公说?你已经把我带进这府里来了,可不要做错了事,让你那乖巧的小儿子平白丧了命!” 田琝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她已经把这贼子带进来了,就是现在找那小叔子或者秦云昭去说,她也会被怨尤,而且还有她的儿子!她小儿子的命还捏在这贼子同伙手上的! 她那小儿子沈琪向来聪慧听话,一个长房嫡子的命,难道不比一个庶嫡子的命要金贵么?她是母亲,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她也没有办法的…… 田琝颓然坐着,别过眼不敢与“竹情”对视,声音沙哑地吩咐了画意:“你…务必听竹情的话去做!” 竹情满意一笑,这才装着躬身行礼,手上拎着装衣裳的小包裹,拉着田琝的另一个丫环画意一起走开了去。 竹情在园子略转了一圈,远远瞧见秦云昭引着姚锦云在另一处赏花,转身就进了净房;再出来时,衣着和面貌俨然就是一直跟在姚锦云身边的大宫女,洗翠!将画意也换了一身与自己一样的宫装,叮嘱了她两句,又威胁了几声,这才指了一处地方让她先躲了。 洗翠一脸微笑地走向沈谦和秦云昭居住的主院和风院,只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上的那人,标准地行了一个福礼:“王军门,太子妃殿下让我过来传话,要把毅哥儿和渊哥儿再抱过去看看;秦夫人也在那里。” 依太子妃和夫人的交情,想把两位小少爷再抱过去看看,确实只用洗翠过来传话就行。洗翠是跟在太子妃身边的老人,过来传话的份量自然比才提为二等丫头的墨晶、琥珀那几个要来得稳当些。 王延不疑有他,让人进去报知邬嬷嬷,见邬嬷嬷带了两个奶娘抱了小少爷出来,怕今天客人多会有冲撞,又点了四名亲卫随行。 洗翠见镇国公府里果然防范得紧,心神微凛,面上却笑吟吟地与邬嬷嬷打了招呼,在前面带路走了两步,又笑着转向一名奶娘:“先前只看着小少爷爱人,这会儿得了机会,让我也抱抱小少爷,沾一沾福气。” 邬嬷嬷连忙劝道:“洗翠姑姑是要近身服侍太子妃殿下的人,小心别酸了你的手。” 洗翠已经伸手从一名奶娘手中接过了襁褓:“看嬷嬷说的,倒把我说得多精贵似的。”一头说一头疾走,“我们且快些,怕太子妃殿下等久了。”几步拐过了弯去。 邬嬷嬷连忙带人赶了上去,瞧见她身影在前面急步走着,连忙唤了声:“洗翠姑姑,你慢一点,小心脚下。”洗翠却是充耳不闻,一直快速地往前走着。 邬嬷嬷顿时急了起来,她在青县与洗翠也相处了几日,那是个素来稳当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要是跌了跤摔坏了小少爷可怎么办?忙叫了两名亲卫赶紧先赶上去阻一阻。 先前拐角处的一块太湖石后,一名女子几手褪下宫装,换回了先前的衣服,脸上轻轻揭去一层面皮,又成了田琝的大丫头“竹情”。 见襁褓中的小儿已经嗅了帕子上的药睡得迷迷澄澄了,竹情将襁褓放在那块包裹皮上,飞速地打成一个包裹,留出了一点空隙供婴儿呼吸,然后将包裹托在手上,身形一晃就不见踪影,片刻后已经出现在一条青砖路上,前方正是站了不少侍卫把守的,镇国公府的侧门出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0章 夺婴 奚怀钰虽然与秦云昭亲近,但是与其他的夫人太太们并不认识,两者身份不同,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而且她又还是个小姑娘,自然也跟那些人谈不到一处去。 不过今天的事已经做好了,把一家三口的心意送了过来就好。见秦云昭要忙着待客,奚怀钰跟给银沙打下手的二丫悄悄说了一声,自己已经吃好喝足,就先回去了,还能赶着在天黑下来不久就回到青县。 二丫连忙让厨房包了一大包点心过来:“阿钰,把这些点心带回去给章婶子和晟哥儿尝尝,就是你下半晌在路上饿了,也有个填肚子的。” 奚怀钰大方收了,又谢过了她,就让个小丫头带了路,往侧门走去。才走到一条岔路,迎面就看到了向晨峰也往这边过来。 奚怀钰连忙退到一边行了礼:“向大人。” 向晨峰不是在这种场合善于结交的人,何况太子殿下也在,他也坐不安稳,于是告了罪要提早走,看到奚怀钰抱着个包裹也是要走的样子,笑着回礼点了点头:“奚姑娘也要回去了?” 他第一回见奚怀钰的时候还差点引出误会,知道这小姑娘是个硬性子,不过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守着围青县的兵一退,就进城来报信。 要不是奚怀钰报信,秦云昭不会去替下太子妃,他也没有机缘接了太子妃在青县安养了一阵,更别提后面提任的这个知府了。 因此向晨峰还是很感激这个小姑娘的,问了这回她只一个人来贺喜,就自觉照顾起她来:“我带了马车过来的,一会儿送你回去罢。” 奚怀钰连忙摇头拒绝:“那怎么好意思,大人要回护城,我要去青县,不同路的。” “我自青县出来的,回去看看住上一夜也好;再说我刚好还有几件事要交待青县县令去做。” 向晨峰想着如今盛夏,这小姑娘一身清清爽爽的,要挤那满篷子汗臭味的马车也是件苦事,怕她要避嫌,连忙又解释了一句:“你放心,我还带了马来的,你只管安心做车里,我骑马就是。” 他如今任了知府,自然又多了些随从,叫下面的人共骑一匹,匀出一匹马自己骑就是了。 奚怀钰见推不过,连忙道了谢受了他这份关心。 两人出侧门时,正好有一个大丫头模样的女子手里也托着一个包裹要出门,奚怀钰侧身让了让,那丫环从她身边走过,往门前一辆马车走去。 奚怀钰却突然一愣,她鼻子一向灵,刚才那丫环过去时,她分明闻到了一种…… 向晨峰见她停在台阶下不动,有些奇怪:“奚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奚怀钰脸色骤然一白,什么也顾不得拉了向晨峰的胳膊附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话:“刚才那丫环走过去时,我闻到一股奶香味,就是云昭姐两个儿子身上的那种奶香味!” 向晨峰脸色骤变,见那女子已经离前面的马车只有几步远了,瞧着她手上托的那包裹,愈发觉得里面像是包了一个襁褓! 不等他反应,手上突然一痛,奚怀钰已经狠掐了他一把,急步走上前叫了一声:“这位姐姐!” 九命猫之所以出道至今做的任务都没有失手,除了功夫以外,她还有一项绝技,那就是易容。如果不是张开源带了侍卫出面,就是张玉诚都一直以为她是一个男子。 张开源得知她是女子,善于易容以后,立即制定了这样一套方案出来,如今眼看只要上了马车就大功告成,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女孩儿的呼唤声。 九命猫有心想装着没听见,可那小姑娘已经飞跑到了她面前来:“这位姐姐,有件事想麻烦你。” 小姑娘脸上带着忸怩和害羞,声音几乎像要哭出来,这儿离镇国公府的侧门可不远,正在侧门那几名侍卫的视野中,九命猫瞥见已经有侍卫注意看向了这边,只得咬了牙吸了一口气,停住脚堆了一张笑脸出来:“这位妹妹,请问你找我做什么?” “姐姐,你也是跟着来国公府做客的吧,我先前在里面见过你……”奚怀钰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碰着脚尖,“我…我出来了才发现月信来了,弄脏了裙子……姐姐能不能借我马车用一用,让我换一件裙子?” 九命猫松了一口气,却不想耽误这一会儿工夫,那个叫画意的丫头,也不知道多久会露馅,她这里必须早走为妙! 这样一想,九命猫立即笑得更亲切了些:“上去吧,我会给你守着门的。”心里却打算让这小姑娘一上去,她也跟着上去打晕了人就走。 奚怀钰连忙欢喜地道了谢:“多谢姐姐,姐姐真是个好人。” 瞧着马车车辕较高,奚怀钰想伸手把脚凳取下来,不好意思地先把手上的包裹往九命猫手上一放:“姐姐先帮我拿一下。” 奚怀钰放得突然,九命猫下意识地空了一只手来接住,只这一刹那,情况突变,她托着襁褓的那只手上已经一空。 奚怀钰一把将那包裹抢在怀里,已经摸出了绝对是个孩子,没命地转身就往侧门跑去:“救命!这包裹里是毅哥儿!”她也不知道这包裹是毅哥儿还是渊哥儿,反正只胡乱叫出来就是。 九命猫脸色大变,将奚怀钰换放在她手上的那一包糕点猛地砸了过去,她手上劲力十足,奚怀钰一个踉跄就被砸倒在地,紧急中以肘支地,弓着身子护紧了怀里的婴儿,借势滚了几圈。 向晨峰在奚怀钰突然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扬声对着守侧门的侍卫也喊了起来:“那女子掳了小少爷!”自己早拔脚向前面跑去,接应奚怀钰。 见奚怀钰被砸倒在地,身后追来的那女子已经拔了匕首出来,侍卫们却一时赶救不及,向晨峰什么都顾不上,连忙先横身拦了上去。 他虽然学过骑射,却没有什么功夫,哪里是常在江湖上混的九命猫的敌手?迎面只一个回合,就被九命猫摞倒在后。 奚怀钰抱着襁褓一时也爬不起来,只半躺半坐在地上拼命向后退去。向晨峰忍着痛从后面一把又扑了过来,牢牢抱住九命猫的腰,把她死命往后拽:“奚姑娘快跑!” 侧门内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人过来封锁门了,真是功亏一篑!眼见着守在侧门外的侍卫们也要赶到,再想夺回那个襁褓已经不可能了,九命猫气急败坏反手狠刺了向晨峰几刀,就想脱身逃走。 向晨峰却咬牙顶着,拼死箍着她不放,王延已经当先从侧门内跑了出来,九命猫大急,觑着向晨峰紧箍着自己的手臂,一刀就扬了下去,想砍断他的手臂脱逃。 奚怀钰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凶猛划下,惊得大叫了一声“不要!” 这一切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然后刷地一道寒光闪过,一只手臂噗地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艳红的鲜血喷洒出来,溅得奚怀钰眼前一片血红。 “向大人!” “啊!” 奚怀钰的哭叫和九命猫的惨叫同时响起,王延领着侍卫们已经蜂涌而上,将九命猫牢牢扭住了。 一人扶起奚怀钰,从她怀中接过护得好好的包裹,打开露出了正在熟睡的婴儿。奚怀钰长舒了一口气,顾不得背后的疼痛,提着酸软的腿急步走向向晨峰:“向大人,你没事吧?” 她被溅了一脸血迹,但是总算看清了掉在地上的那只手是那个女人的手。向晨峰被侍卫扶着,冲她笑笑,眼睛一闭就软倒了下去。 “向大人!”奚怀钰大惊失色,往前走了一步,另一名侍卫已经刷地撕了向晨峰的衣服,掏出药粉一古脑儿地都洒了上去,奚怀钰这才注意到,向晨峰的背上已经被那女子反手捅了几刀,鲜血浸透了衣衫,地上已经汪了一滩。 向大人为了救云昭姐的孩子和她,刚才就这么硬受着,还死死箍着那贼子不放……奚怀钰的嗓子紧紧地哽住了,再张口,却是咯了一口血出来,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上午邬嬷嬷让亲卫追上那一身宫装的“洗翠”后,才发现那宫装女子是跟着田琝过来的画意。亲卫立时知道有异,一面派人通知王延,一面分散四下跑去封锁各处府门。 秦云昭很快就从赶来的邬嬷嬷口中得了信,脸色一下子煞白,一直跟在姚锦云身后的洗翠更是焦急:“奴婢可是一直跟在主子后面的,并没有走开半步啊。”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侧门出了情况,渊哥儿在被女贼带出时,被奚怀钰和向晨峰发现,已经抢了回来。 从渊哥儿被人掳走到重新夺了回来,虽然只短短的一刻钟,于秦云昭却如过了整个人都入了油锅煎炸了三天三夜一样,将渊哥儿抱回手中时,人几乎虚脱得软下来,哭得稀里哗啦。 沈谦将妻儿一起紧紧搂在怀里,怎么都劝不住秦云昭的眼泪,最后还是姚锦云劝了一句:“阿昭,都过去了,渊哥儿福泽深厚,有好人相助,你莫要再哭了。 渊哥儿虽然看着无恙,还是请华神医再给他瞧上一瞧,怕那贼子下了什么狼性的迷药伤了小孩儿的身子就不好了。” 秦云昭一下子就止了眼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1章 谁的儿子谁心疼 秦云昭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从来都镇定自若的人,刚才那一刻钟却觉得天都塌了下来,委实控制不住自己;见邬嬷嬷还一直跪在地上,忙叫了她起来:“嬷嬷快起来,不干嬷嬷的事,是那贼子太狡诈了。” 那女贼能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模样,连声音都变了去,将王延这个跟洗翠打了好几回交道的人都骗了过去,这技艺实在让人细思极恐,防不胜防。 因为那女贼不仅扮成了洗翠来行骗掳之事,而且还准确地换穿了今天洗翠几人穿的宫装出来,说明贼人定然有眼线埋在东宫。 不然那女贼从哪里弄来一模一样的宫装,又从哪里知道今天洗翠她们穿的就是这套宫装?姚锦云心头生怒,虞泽弘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两人都留了下来。 同样留下来的,还有武侯府一家,沈峻山夫妇和沈昀夫妇。那女贼被擒时,正是装成了田琝身边的大丫头竹情的模样,而她身边的另一个大丫头画意,也是穿了宫装引开邬嬷嬷注意力的另一个诱饵。 这件事摆明了田琝脱不了关系,她就是不留下也得留下了。 秦云昭现在没心思管这些,急急向虞泽弘和姚锦云告了罪,就抱着渊哥儿去找华灵,一出正院,就看到王延低着头跪在外面。 王延也是因为那女贼是当着自己的面,把两位小少爷从正院里带出去的,虽然后来因为奚怀钰和向晨峰的细心机敏,让他追到了人,还紧急一刀掷去削断了那女贼的手臂,擒住了那女贼,却是觉得心中有愧,因此一直跪在正院门外。 沈谦接过渊哥儿抱了,与秦云昭一起走了出来,见王延跪着,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这时要你踢什么,那贼子的来龙去脉你还不去好好给我问清楚!” 他脚下还算留了情,王延满面羞惭地翻身跳了起来,沉声应了声“是”,带了人一层层追溯源头去了。 华灵还在外院的客房给向晨峰行针,等行完了针,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我就在这里,再晚上一时半刻的,那可真救不过来了。 如今性命无虞了,反正你镇国公府好东西多,等这小子醒了,补血补气的都拿上来吧。依这小子的身体,怕是要养息个半年才好得全。” 沈谦不由也松了一口气,镇国公府养向晨峰一辈子都不怕,向晨峰当初虽然立誓会以命相护,但是他真为着渊哥儿死了,沈谦怕秦云昭会记着这小子一辈子了。 他虽然知道这时想这些不厚道,可却禁不住自己的想法;幸好如今向晨峰无事。沈谦决定要什么天材地宝都要找了来,务必让华灵把向晨峰给治回原来的模样。 秦云昭并不知道丈夫想的什么,她得知向晨峰无事,心里也安稳下来,请华灵赶紧给渊哥儿诊诊脉,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华灵细心按了渊哥儿的脉搏,又反复查看了他的眼睛和舌苔,总算得出了结论:“不妨事,应该是那女贼用了些迷药。等药效过了,渊哥儿可能会稍有些吵闹,过上一两个时辰就好了;不须另外再服药。” 秦云昭一颗心这才真真正正落回了实处,又得知奚怀钰没有大碍,受了轻微内伤,现在正在昏睡,秦云昭将渊哥儿放回了正院,思维已经重新清明起来。 银沙急急走来禀报:“夫人,公爷请你一起去正厅。” 太子和太子妃两位殿下,以及武侯府一家人都在正厅,怕是现在问出了些什么事了。 秦云昭眸光一敛,抬脚走了出来,银沙跟在后面低低说了一句:“田太太似乎在里面哭。” 秦云昭点了点头,见自己府上和武侯府上一众近身服侍的下人都站在了外面,让银沙也留在厅外,自己走了进去。 除了贴身跟着虞泽弘和姚锦云的两个内侍两个大宫女,厅里全是主子。沈峻山低着头坐在那里不吭声,尚夫人脸色青白,沈昀却是胀得一脸通红。 空旷的大厅里,独独一个田琝跪在正中,正在哀哀哭泣。 沈谦见妻子来了,忙起身拉了她坐到自己身边。田琝听到响动,抬起满面涕泪的脸,看到是秦云昭来了,连忙往她这边跪着膝行了几步。 没想到沈谦一眼扫来,目光如要杀人一般,田琝骇住了,只得停了动作,只声音哀婉地恳求:“四弟妹,你也是当了娘的人,儿子就是娘的心头肉,那贼子拿了琪儿要胁,大嫂这才不得不……” “大嫂这才不得不拿渊儿的命去换琪儿的命,是吗?”秦云昭虽然没有听到前情,但是结合先前的事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见田琝想从自己突破求饶,一句话就冷冷地把她噎了回去。 这话实在太直接,饶是明知道太子殿下坐在上首,沈昀也忍不住了,胀红了一张脸看向秦云昭:“那四弟妹你说要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琪儿去死?” 秦云昭讥讽一笑:“我如果是大嫂一样的想法,大伯觉得该怎么办?” 田琝的想法,那自然是别人儿子的命哪有自己儿子的重要……沈昀张口结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沈谦见那两人沉默不语,这才贴着秦云昭的耳朵给她说了之前问出的事。 沈琪昨日就应了同窗的邀约,一起去了京都外的镜湖画荷,谁知道昨天夜里,那女贼就拿了沈琪一直戴在颈上的一块玉佩,翻进了田琝的院子,要胁她明天带自己一起进国公府,否则沈琪就会没命。 女贼要行事,自然还要一个丫头配合,田琝明知道这一番事体做下,那女贼的目的就掳走沈谦的一个儿子,却还是被逼着答应了下来,同时还敲打了画意几句,要她照着女贼的吩咐去做,不然就把她卖到那肮脏地方去。 国公府守卫严谨,却是没想到歹人是女子,扮成了丫环堂而皇之地进了来,又乔装成了太子妃殿下身边的大宫女,明目张胆地把两位小少爷骗了出去,然后来了个李代桃僵,金蝉脱壳。 若是那田琝胆量稍微大一些,聪明一些,明里带了人进来,私下里向秦云昭求救,秦云昭定然不会视若无睹,还会尽力妥善处置了这事。 可田琝却一心只想保自己儿子无恙,浑然不管别人的儿子会怎么样。秦云昭心中恼怒,自然对那夫妇俩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见大儿子被秦云昭一句话堵了个死,尚夫人再恨大儿媳没个成算,也不得不出来说话了:“老四媳妇,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时候,如今渊哥儿已经没了事,重要的是你要尽快把那帮贼人尽数抓了,把琪哥儿救出来。” 秦云昭不想作声;渊哥儿命大,得了奚怀钰和向晨峰相救才没事,可向晨峰差点送了一条命,阿钰一个小姑娘家也受了内伤,她心里这口气还一直闷着憋着呐! 逞口舌之利?不说上这几句话,沈昀和田琝还只当他们做的虽然有错也是有各种正当理由,自己的儿子就合当该去替人家的儿子送死! 沈谦轻轻按住了秦云昭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对着沈昀开了口:“琪哥儿是武侯府长房嫡孙,自然是要赶紧去寻的。大哥身为五城兵马司副统领,对京中各处熟稔,大哥要我出人也好,出银钱也好,要如何做只管吩咐下来。” 然后又转向了尚夫人:“母亲放心,今日之事无论如何,琪哥儿也是我的侄儿。”这一番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可只认琪哥儿是他侄儿,田氏这样的人,他是不会再认作什么大嫂的了。 这一趟事,本来是冲着他镇国公府来的,沈琪是殃及了池鱼,不用他们说话,他也会着人搜寻线索,把琪哥儿给找回来。可是田琝做下的这事触动了沈谦的底线,沈昀的话更引得他的不喜。 错了就是错了,可沈昀和田琝还要百般找理由想脱责,嫡母更是把这事就直接安在自己头上去做。行啊,谁说不做了,现在找是要去找,他却是耍了个心眼,不是谁的儿子谁心疼吗? 他出人出钱,听沈昀吩咐,要怎么找,去哪儿找,沈昀说怎么的他就怎么的。想要他来承头却是不能,省得要是没找着,还会被猜忌是他没有尽心! 沈昀的人面儿,哪有沈谦这个镇国公广?就是五城兵马司下面的那些兵丁,又哪里及得上镇国公府亲卫那么有能耐呢? 渊哥儿如今不是没事儿吗,老四夫妻两个就这样,要真是有点事,怕这夫妻两个不把老大两口子都要生吃了?!尚夫人被一个软钉子堵了回来,想叱骂那夫妻两句不孝不悌,上首偏偏还坐着太子和太子妃两位殿下,尚夫人一口气出不得放不得,只差眼睛没翻白了。 还是沈峻山想得更深远些,家里这些事可以后面慢慢再论,当前重要的还是找到人,自己翻身先给虞泽弘跪了下来:“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恩典,让五城兵马司帮着搜寻一二线索,老臣感激涕零。” 沈昀再是五城兵马司的副统领,也不能无故搜城,否则就是公器私用,只管等着御史们再参上一本;所以沈峻山籍着太子殿下在这里,今天也全程知道事件的经过,想着讨下一份口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2章 儿女情长 虞泽弘因为不喜沈峻山,取了他的实职后将他摞在那里,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一则也不想让人说他薄待老臣,二则沈峻山到底还是因功受封的一品武侯,给沈峻山一个面子也未尝不可;加上虞泽弘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而是想到了另一处,因此爽快允了。 沈谦和秦云昭沉默着坐在下首不说话,沈峻山倒也知道老大夫妇这事办得不地道,并不敢就提出什么让沈谦即刻也来帮忙的话。 见太子开了口赏了这份情面,沈峻山谢了恩,带了家眷先告退了。 临到出门时,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洗翠又赶了上来:“武侯爷,太子妃殿下吩咐奴婢把这本经书送给田太太,让她亲手抄录九十九遍,再送去开元寺散经,当是诚心为贵府嫡孙沈琪积福渡厄。” 沈峻山连忙受了,转手让沈昀交给田琝。 田琝接过那本经书一看,是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这经书全文共共两万一千五百六十七个字,光念完就要一个多时辰,要亲手写上九十九遍…… 田琝只觉得眼前一片片发黑。难怪沈谦夫妇没有发作她,她原来以为是因为渊哥儿没事的缘故,却原来是他们顾忌着名声不好动作,由太子妃在后面等着给他们撑腰。 亲手写上九十九遍,若是没写完,她也不用出来交际什么的了。太子妃这是变相地对她禁了足,偏生名头还说的好听,为琪哥儿积福渡厄。 如果琪哥儿这一回厄难没度过,那就是她心不诚……田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还在正厅的几个人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事。 虞泽弘想到的是,那女贼精于易容,且定在东宫有内线,要是这漏洞不堵,教那女贼同伙易容成他亲近之人进来,他那东宫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沈谦和秦云昭却想的是,这样的人应该是江湖中人,定是为人所雇,才会想掳了自己的儿子过去。当时那女贼易容成了洗翠的模样,如果想杀了孩子,只须借着抱孩子的机会,悄悄下了剧毒,就能达到目的。 之所以没有下毒,而是选择了更难的掳人,可见是要拿儿子做要胁,来交换什么事。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怀疑的答案,只是当着虞泽弘的面,还不能说出来。 虞泽弘让人送了姚锦云先回去,转头看向沈谦:“那女贼现在押在哪里?可有招供?” 九命猫当时被王延一刀飞掷过去,削断了手臂,好在王延跟在沈谦身后做事,一直行事稳当,当时擒到人后,就紧急给九命猫洒了药粉包扎了,下巴也给卸了,留着她的活口。 沈谦唤了王延上来禀报。王延当时就让亲卫追击侧门外几个可疑的人了,这会儿已经得了消息回来,两人跑脱了,三人见不敌要被擒,当即服了毒。就是九命猫那里,也死咬着什么都没有说。 虞泽弘不由面色有些难看,想了想就发了话:“我让内庭卫来提这个人,我就不信还撬不开这女贼的嘴!” 内庭卫是大夏历代皇帝手中直接掌握的一个小机构,是从内侍中精选了人进来,专事一些隐秘之事的刑讯逼供,对付囚犯很有一套,十之八、九都能撬开嘴。 太子发了话,沈谦自无不从,让王延将九命猫交到了内庭卫来人手中,又恭送了太子殿下回宫,这一天才算缓下了一口气。 秦云昭正守在两个熟睡的儿子身边,目光闪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谦放轻了脚步进来,也不唤她,只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坐了,紧紧搂在怀里,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手掌宽厚温暖,秦云昭僵硬的身子终于慢慢软了下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头倚在了他胸前:“我想,应该是张开源做的。” 沈谦轻轻“嗯”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将她搂得更紧了几分:“阿昭,对不起。” 他说要护好她们母子三人的,结果还出了这样的事。得知渊哥儿被掳,阿昭当时就懵了,其实他也没比阿昭好太多,心里乱纷纷的一下下绞痛。 只是他很快就醒回神来。他是男人,是丈夫,是父亲,越是紧急关口,越要撑住才行;幸好渊哥儿没事…… 两人静静地倚偎在一起,目光绻绻俱是看向那一对睡在床上的麟儿,只愿今后再不生波折,人生顺遂。 良久,沈谦低沉醇朗的声音才轻轻响起:“太子让内庭卫提了那女贼走,内庭卫精于逼供,若那女贼背后之人真是张开源,怕是之前的一些纠葛会遭太子疑心……” 事情是因张玉诚妄图劫持秦云昭泄愤而起,虽然这根由在于阿昭替下了姚锦云,那日在城头却没有护下张敏,但是于太子心中,绝对还是会忌讳他设了圈套陷了张玉诚之事。 不是因为陷了谁,而是因为沈谦私下里不动声色做的这些手脚。秦云昭心里明白这一点,忍不住将身子更倚紧了几分:“都说飞鸟尽,良弓藏,我们……” “我想等张开源的事了,就找个机会自请辞去五军大都督之职,只任了这国公的虚衔,先带你们去药谷走一趟。等毅哥儿和渊哥儿大些了,再带了他们四处游历一番。”沈谦轻轻抚着秦云昭的鬓发,慢慢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辞职?你舍得?” 见秦云昭一双杏眼莹然含了惊讶看向自己,沈谦忍不住在她眉眼间印下一吻:“我有什么舍不得?你当我就是那贪恋权势的人么? 我以前去兴州,只是不愿意自己成为一个被嫡母拿捏的庶子,所以想闯出名堂来。之后遇见你,就想给你更好的,教你不会被人轻侮了去。 如今我贤妻娇儿在怀,人生圆满莫过于此,又哪里还会贪栈权力吗?太子迟早要登基,总会疑忧之前的得力部属以后会仗着从龙之功把持朝政。 与其等那时再想保全,不如早早抽身而退。我们历了如此多的波折才到一起,想着以后要早早上朝,一整天一整天地把你和儿子丢在家里,我心里就觉得不值当。 不如趁着青春年好,一家子快快乐乐过自己的日子,才能不负了你我这番来之不易的情意,才能一点点看到儿子每日的成长。阿昭,你说好不好?” “你不怕别人说你儿女情长?”秦云昭心里自然是愿意的,要她一天天困守内宅,时间长了她必是不耐,可沈谦在京都任职,要她远走游历,她又舍不得;要是一家人能够坦坦然一起行万里路,那是何等快事! “如今四海晏平,我又壮志得酬。纵是别人笑我儿女情长又如何?难不成还等到我发白齿缺,才能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吗?”沈谦手指抚上妻子嫩滑的粉颊,声音突然带了一丝笑慨,“何况我只愁春宵苦短,让佳人空抛了流光……” 怎么说着说着又不正经起来了!秦云昭脸上一红,一侧头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指,沈谦咝了一声,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了王延压低的声音:“公爷和夫人可在里面?我有急事相报。” 秦云昭连忙从沈谦膝头轻巧跳下来,略整了整衣物,走到门边微微扬声说了:“我们马上出来。” 沈谦也站起身来,握住了秦云昭的手一起走了出来。王延急忙上前:“公爷,夫人,那女贼在提去内庭卫的路上被人用弩箭射杀了。” 秦云昭面色先是一肃,看向沈谦后又放松了一分。如此也好,他们已经推测这女贼背后的人多半就是张开源,可太子虞泽弘不知道。 人一死,之前沈谦动的一些手脚虞泽弘自是不会知道了,也不必担心他心中就对沈谦起了嫌隙。而内庭卫提人回去的路上,人犯就被射杀,这才是现在最让虞泽弘恼怒的事了。 虞泽弘果然大为恼怒。 先是那女贼能易容成洗翠的模样,连声音都学得像,特别是连洗翠最近几天长在额角处的一个红疖包都原模原样的伪装了出来,这就说明,那女贼绝对在这几天中近距离见过洗翠。 洗翠一直在东宫跟在姚锦云身边,这些时日并没有出去过,难道那女贼曾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过东宫? 还有,那与洗翠今日完全一样的宫装装扮,内庭卫才去提人,人犯就被狙杀在路上…… 种种之事都证明,有人在东宫安插了眼线,窥视东宫! 虞泽弘目光幽幽凝出极寒:“重新把东宫给我肃清一遍,挖不出别人埋的钉子,你们就不用来见我了。” 福全和东宫禁卫统领互视了一眼,重重应了声“是”,飞快地退了下去。 是夜,东宫一处偏殿内的灯火昼夜不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哪怕被塞了嘴,内室中也传来极痛苦的低抑惨呼。内庭卫卯足了劲儿使出手段,但凡福公公那边送来的可疑宫人,似乎不扒掉一层皮就不能洗刷他们今天所受的耻辱。 到第二日清晨,一份十余人的名单已经送到了虞泽弘的案头。虞泽弘看着当前五六人的名字后面都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嘴角浮起了狠戾的冷笑:“找死!孤就成全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3章 不甘心和憋屈 张开源这一夜一直没能安睡下来。 自得知那九命猫是女子,且精于易容伪装后,他就定了这样一个精密的计划。他料定了镇国公府会严于防卫,却不会想到一个宫女会那么大的胆子公然生生掳了人去。 真是时也,命也!本来那九命猫都得手出来了,岂料到门口处会被一个小丫头给岔出来坏了他的事。镇国公府的侍卫蜂拥而来,他派去接应的人本还想上前,被那王延又带了亲卫出来,还给逼得自杀了三个。 张开源轻轻捋着自己的胡须,脸色沉沉。要不是他得了消息,紧急派人在内庭卫提人回去的路上狙杀了那九命猫,指不定这会儿就是他自己也要身陷囹圄了。 门外有轻微的问礼声,张开源身形未动,魏夫人急急走了进来:“老爷,我听说事有不谐,那人竟然没有得手?那诚儿怎么办?” 张开源转回身看向老妻,瞧着她面容再精于保养,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眼角处鱼纹丛生,这些天为了嫡次子的事上火焦心,发间已见闪闪银丝;心下不由一片涩然。 自己仿佛还记得妻子才生下诚儿那日,得知又是一个儿子,阖家都很是欢喜,只眨眼间,自己和妻子都已经老了,儿女们都已经长大了。 敏儿本来得了好姻缘,奈何命却不好,在宫乱中早逝,本就经了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这回连诚儿也要再折进去吗?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要再眼睁睁看着诚儿这般受冤死去,教他心中何忍? 张开源轻叹了一声:“路是人走的,此路不通,我们另外再辟一路就是了,总不能再看着诚儿冤枉送了命。” 见老妻眼中欢喜起来,张开源轻轻摆了摆手:“你先回去罢,我心里自有主意。这些时日怕是风声紧,你只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记得半点都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就是坏了诚儿的命!” 魏夫人喏喏答应了。张开源默坐半晌,突然唤了长随进来磨墨,提笔给江州任知府的大儿子张玉鸿写了一封信,仔细拿火漆封了口,取了自己的私章盖了,吩咐长随马上拿去作急信发出去。 长随刚出去,拐脚又走了回来:“老爷,芳姨娘在外面,说是给您做了道宵夜……” 张开源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让她回罢,今儿我就歇在这里。” 外面隐约还传来了几声莺声沥沥,似是芳姨娘还在求了一回,最后终于还是不甘心地走了。 不甘心……他也不甘心呵,不甘心敏儿只生下一个郡主,不甘心敏儿就这么死了,不甘心姚氏一举得了双子,也不甘心沈谦设下那恶毒的圈套,伸手就要置诚儿于死地…… 张开源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慢慢捻熄了桌角的一盏玻璃烧花罩子的油灯。 似乎过了一个很长很长的黑夜,奚怀钰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香软的千工拔步床上,透过床上挂着的轻薄的碧罗纱帐,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丫头正守在一边,窗外有生机焕彩的朝霞映了进来。 听到床上有动静,珍珠连忙轻悄地站拢过来:“奚姑娘,你醒了?”听到奚怀钰“嗯”了一声,连忙把床帐挂了起来,扶着她先喝了一杯温水润口,又细声禀报着事,“药已经熬好了,奴婢这就叫人给你端来。”急使了一个小丫头去了。 药?睡了这一大觉,奚怀钰没觉得自己有哪儿不舒服,却记起了昨天的紧急,连忙拉了珍珠的手问了一串儿的话:“小少爷怎么样,没受伤吧?向大人那里情况如何?” “渊哥儿没事,早上一醒就喝奶喝得欢快呢。”一道清丽的女声突然从门外传来,秦云昭不等身后的墨晶上前打帘子,就自己一撩水晶珠帘走了进来。 她才送走了哥哥嫂嫂回白城,一回府就听到丫头来报奚怀钰醒了,连忙赶了过来。见奚怀钰气色还好,秦云昭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阿钰,这回多亏了你!姐姐谢谢你!” 要不是奚怀钰这样机变地拖住人又趁机抢回了渊哥儿,就算侍卫发觉了异常,那个女贼也能以儿子为胁迫,带了渊哥儿脱身跑走。 到时渊哥儿会遇到什么事,秦云昭实在不敢想下去。 秦云昭这一声谢一说,眼睛就已经湿润了,奚怀钰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云昭姐,你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这本就是应该的;渊哥儿没事就好。” 秦云昭先是雇了她们在店里做事,让她一家能够不再寄人篱下,可以财务自由,然后为着感谢她那一回报信,又把那铺子都给了她家里,今天还特意又把她引荐给太子妃。 奚怀钰觉得,自己今天这一举不过是稍稍还了云昭姐的一点恩情而已,何况她也没受什么伤,见秦云昭跟她言谢,就想坐下床来。 秦云昭连忙按住了她的肩膀:“别乱动,你昨天被那女贼运了内劲砸了那一下,内脏有些受伤,先好好将养着。你放心,章婶子那边我已经去人报信了,就说你难得过来一回,我留你这里多住几天。” 见秦云昭帮她样样都考虑好了,奚怀钰更是不好意思起来,转念就想起了向晨峰:“我只不过凭了几分小聪明,倒是向大人……” 想起向晨峰一身是血地拼死拖住那女贼,不让她赶上前伤害渊哥儿和自己的样子,奚怀钰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向大人那里没事吧?昨天为了护住渊哥儿和我,他被那女贼扎了几个窟窿,跟个血人儿似的……” 向晨峰确实伤得极重,幸好华灵昨天也来赴宴了,赶来的及时,华灵说再晚上一刻,真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过来了。 如今向晨峰还在外院的客房躺着,早上醒了一回用了药,又昏睡过去了。 别说向晨峰现在不能挪动,就是能挪动,他为抢回渊哥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于情于理沈谦和秦云昭都一定要他在这里好好养着。 听到奚怀钰问起向晨峰,秦云昭只捡着好的给她说了,又劝她安心养伤:“你好好将养着,等你身体好了,才好去看看他,到时你就是给他去端茶倒水来道谢,我都不会拦你。” 奚怀钰听说向晨峰只是因为流了不少血,有些亏了血气,心里这才安稳了下来。秦云昭又跟她说了几句,见珍珠已经端了血燕粥上来,忙让奚怀钰安心用餐,自己笑着走出了院子。 一出客院,秦云昭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淡了去。 昨天侯威过去帮了忙,总算一点点找到了线索,今天一早的时候,在京都西城一处破烂的民房里发现了沈琪。沈琪受了些伤,右胳膊被刀划伤了。 其实大夫看过也只是轻伤,只不过暂时不用拿笔而已,可侯威把人一送回武侯府,田琝就抱着沈琪大哭了一场,话里话外倒很是埋怨他们没本事,找得迟了,竟然花了一夜才找到人。 其实田琝见儿子回来了,就是籍着他受的那点伤故意埋怨的。她心里委屈,就要给别人也添添堵,让别人也不好过,沈四和秦氏她奈何不了,还奈何不了这几个侍卫了吗? 侯威带了人一夜没睡,还是赶在五城兵马司前头找到的人呢,这会儿见弟兄们都还不得个好,心里也恼了,当场就摞了话在那里: “好教大太太得知,我们是镇国公府的亲卫,可不是武侯府的家奴。大太太既然嫌我们动作慢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我们便不凑上来就是! 横竖发生这样的事,五城兵马司找上个五六天,总会找到人的。大太太手下的家奴想来更是能干,虽然没能护住府里少爷,但是找人定是快的,指不定小半天不要,就能把府里的少爷找回来了。” 侯威图着痛快把话说了,兄弟们心意大畅,甩手就出了武侯府的门。 等到回来,侯威这才想到有些不好,再怎么样,那边也是国公爷的父兄,自己这一番话虽然与兄弟们都出了气,却挑唆的两边关系更不好了,国公爷夹在中间难做人。 侯威忙找了银沙说了,让她给夫人禀报了这事,自己先来请罪,就是国公爷要罚,好歹有夫人在那边能够劝上一二。 秦云昭听了当时的情况,不仅不罚,还一个人奖了二十两银钱,侯威那里奖了五十两银钱,发了话下去:“一是你们辛苦了,这是你们该得的,二是你们做得很好,我们国公府的亲卫,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就能当奴才随意辱没的!” 侯威这才安了心,高高兴兴领了赏下去休息了。 秦云昭却是心里不舒坦。她本来在府里不用去婆母面前立规矩,没有妯娌什么相邻住着起龃龉,应该是很舒心的了,可有人见不着她这边好。 上回是那沈璇眼皮子浅,眼红她那几样精致首饰没给自己,纵狗想吓唬毅哥儿和渊哥儿,这回又是田琝只想着自己儿子的命,不计后果偷带了贼人进来,差点就让渊哥儿被掳走。 沈谦顾着兄弟血缘,让自己的亲卫帮着找回了沈琪,还要挨那边故意埋怨几句。那边时不时的如癞蛤蟆爬到脚背上,虽然不咬人,却是恶心人,教她出手教训也不是,不出手又心头老起暗火。 这真是……憋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4章 倾覆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 丧家坚决不开口撤诉,张玉诚逼女干故杀案在几个御史的时刻关注下,依律进行了审理,结局自然是判了张玉诚绞监候。 前来听审的张开源脸色很不好看,京都府尹下了堂,几乎要哭出来一般,嗫嚅着跟张开源解释:“尚书大人,人证物证俱全,下官也是没有办法……我这里审定的案子,大人若是觉得有误,可以提交大理寺再审……” “不必了!”张开源黑着脸一口回绝,忍了忍又长叹了一声,声音伤痛,“只求何府尹能允我带家人多来看看我那不肖子,他毕竟时日无多……” 要申请大理寺重审,那张玉诚就得押到大理寺的监牢里面去了。张开源可不打算再去费那白点蜡的工夫,这整个套子是个死结,他没能抓回沈谦的儿子做胁迫,这死结就没法儿解开。 还不如把人就放在这京兆府的监牢里,好歹他想来看就能过来看。给何府尹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拒了自己来探监!不仅不敢拒,还会大开方便之门,这样才利于他行事…… 何府尹果然急急接了口:“行行行,下官这就写个手条给大人,大人何时过来探望二公子都行。” 说来也是他倒霉,遇上这个案子,要是没人关注倒好办,他绝对可以轻判,给张尚书送上一个大人情。如今却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他要徇私情,那几个御史第二天就能在金殿上参掉他的乌纱帽,他这一秉公,把堂堂吏部尚书大人家的嫡子判了个绞死,他这官也做到头了。 怕是等到年底考绩,他定会被人寻出错处,说不准会连降几级,右迁到哪个出刁民的穷州县去了。他能怎么办? 只有两害相权取其轻,先糊过了这一头,自己好歹还有小半年的时候可以打算,他得抓紧时间靠紧了上面哪位,求得人家出面保住自己才行。再不济,就来个因病致仕,溜回老家算了,总比被吏部尚书握在手里捏扁搓圆了要强。 张开源拿了何府尹写的手条,一声不出地走了,隔天晚上就带了魏夫人过来探监。有了上面打招呼,魏夫人在里面哭啼了小半天也没人敢过来理会,更遑论一日三餐送进监牢的好吃好喝了。 牢头狱卒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人犯一直在这儿,尚书大人还拿的有府尹大人亲批的手条儿呢,府尹大人都知道做人情,他们还来唱什么黑脸不成?何况张家每回过来探监,给他们都有打赏呢,他们还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大夏的绞监候是两月向大理寺、都察院和通政司报一回朝审的,京都才经过一番宫乱,当时朝臣们口口声声都说的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会儿到张玉诚这里,再是张开源的儿子,他又没有什么留养承祀的特殊情况,加上成国公、镇国公以及在姚锦云的示意下,姚御史等人的暗中动作,三司会审就这么维持了原判。 绞刑就这么核实了下来。 夏天已经进入了最热的时候,夏天一过,到了入秋,牢里被判了死刑的犯人就要行刑了。张家在入夜时来得更勤了一些,时不时就有女眷的哭声传出来,有时张开源会亲自过来,那脸色也一天比一天要阴得出水来。 牢头和狱卒生怕自己这一群小鬼会遭殃,成了尚书大人迁怒的对象,加上牢中闷热,每回张家人来的时候,他们就远远守到了外面门口去。 这一天天气极其闷热,瞧着乌云层层像要下大雨的样子,偏又半天没下下来。到了晚间,张开源又亲自带了家眷来看望儿子,还让管家带了些冰碗过来作人情。 冰碗可是个好东西,这酷热当头的季节,也只有这些高官们才用得起。牢头和几个狱卒得了冰碗,个个都欢喜,道是又见识了样稀罕物儿;因嫌牢中闷热,都端到外面敞风地里来吃了。 这边冰碗还没有吃完,那边张开源已经带了先前进去探监的人出来了,中间还隐隐有女眷的低泣声。牢头连忙放下手中的冰碗过去招呼:“尚书大人,您这边探好了?” 张开源阴沉着脸“嗯”了一声,略有些不耐烦地转头低喝了一声:“哭什么。”自带着身边的人先走了。 哭的那女子因为这一声明显受了惊,呆在原地眼泪汪汪的,抬头愣愣看着前面人的背影。牢头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被吸引过去,落到了这女子脸上,心里暗赞了一声:果然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子就是有气质。 一直候在一边的管家张平瞧着前面走得没影了,忙上前陪了小声:“二太太,快走吧。” 原来是那张二爷的妻子,倒是可惜了,这年纪轻轻的,又好个样貌,就要守寡了。牢头还只顾盯着那女子面上看,那女子已经低了头拭着眼泪出去了。 管家张平不着痕迹地挨过来挡住了牢头的视线,从袖子里递过去了一个荷包:“我们二爷……虽是没几天日子了,还劳官爷你照看着,莫要让他受了罪。” 牢头接过荷包一捏,里面薄薄的一张,顿时满面笑容,满口答应了,走回牢房里一看,见那位张二爷还在灯下看书,还好心提醒了一句:“天晚了,二爷也早点睡了吧,各牢房里都要熄烛了。” 张二爷也依言放了书,一口吹熄了蜡烛,躺上那铺了龙须草凉席的土榻上睡了。牢头和狱卒巡视了各处无恙,将大门从内一锁,摇着蒲扇守着夜来。 张开源带了家人出了京兆府的大牢,分别上了门外的马车,行出一段距离,一辆马车照着老路回去了,另一辆没有张府标志的马车却并没有往尚书府走,而是拐了一道弯,行到一处胡同口停了下来。 管家张平当先跳下了马车,然后扶了一个人下来,那人转头看向马车,哽咽唤了声:“父亲……” 张开源长叹一声:“此时不是多说的时候,你先跟着张平过去那里,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带你出城……” 张玉诚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孩儿不孝,累得父亲如此,孩儿走后……” “抓住他!” “别让那飞贼再跑了!” 就在此时,胡同深处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极快地往这边跑来。张玉诚吃了一惊,管家连忙扶住了他:“二爷先上车!” 却是已经晚了,那黑影听到人称“二爷”,知道怎么也会是个有身份的人,见两头都已经亮起了火把,已经被堵了前后路,手边又是高墙砖壁,不用飞爪一时攀不上去,身形一闪就往这边飞奔而来,一手揪住了张玉诚的领子,另一手拿着冰凉的匕首比在了他的颈上。 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举着火把围近,当先的正是五城兵马司统领田际安,见那飞贼居然还敢劫了人质,瞧着那马车没标没识的,知道不过是户普通人家,田际安冷笑了一声,伸手举起:“上弩!贼子敢妄动,就给我射!” “田大人,不可!”张平瞧着田际安那手随时就要挥下来的样子,心头急跳,脱口唤了出来,话音刚落,脸色已经一片煞白。 田际安不提防有人叫出了自己,让兵士举了好几个火把近前,不仅一眼认出了张尚书府的管家张平,更认出了被飞贼劫持在手中的,正是最近京都热议的,因逼女干故杀而被判了绞刑的张玉诚! 田际安的脸色立即变幻精彩起来。 乌云越积越多,终于刺嚓一声闪电如同撕裂了浓墨厚生的云层,将天地照得惨亮,一道惊雷炸响,瓢泼大雨哗地如天盆倾覆下来。 东宫的明德殿,外面嘈杂的雨声尽被关在厚重的殿门外,太子虞泽弘高坐在居中的雕花卷草纹交椅上,静静看着阶下跪着的一身淋得透湿的张开源,半晌才轻笑了起来: “孤记得前日就在此殿,张大人尚对我言:‘天下事,赏不遗疏近,罚不阿亲贵。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今日之事,不知张大人何以教孤?” 张开源一身水湿,虽是盛夏却全身冰冷,沉默半晌,以手加额,深深将头磕了下去:“臣愧怍。此事乃老臣一时悯子之心,求太子殿下看在已去的敏儿面上,勿要殃及无知妇孺……” 不要殃及无知妇孺吗?当初给姚氏下那让胎儿致畸之药的主意,又是谁出的?若是张开源知道,是必不会给张敏出这等馊主意的。 虞泽弘看向整个人都跪伏在地的张开源,轻轻长叹一声:“张敏虽然故去,你与孤到底还是有翁婿之亲的。” 张开源惊喜地抬起头来;虞泽弘无波无澜地看着他,继续慢慢说了下去:“张大人如今年岁也大了,这贬为庶民,流徙三千里之苦,若无家眷从旁照顾,哪里还能吃得消呢?自然是要让尚书府阖府一起去照料,孤才能放心一二的。” 张开源脸色一片灰败,失神落魄地往后跌坐了下去。什么翁婿之亲,不过是太子殿下倾手一覆,他张家这么些年在京都的基业,顷刻间便是烟消云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5章 和乐逍遥 昨夜下了一夜暴雨,清晨起来却是一片雨后的清新。 秦云昭料理完一番家务后,推开主院理事厅的槅窗,瞧着窗外几株芭蕉,青翠阔长的叶面上还带着雨水,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一片亮光。 暗中守了张开源那边二十来天了,昨夜终于一击得中,秦云昭的心情如同这雨后的花木一样,清新畅然。 前日向晨峰能走动之后,坚决回了护城,她让侯威带了几车药品补品送了过去,顺带又去看望了奚怀钰一回。到了今日,这一回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沈谦说了,张开源犯了太子殿下的几处大忌,明面上不管如何宽厚体恤地处罚,暗中却绝不会让他好过的。既然太子殿下伸了手,镇国公府自然没有必要再去画蛇添足,徒惹猜忌了。 秦云昭去了这一头心思,转而忧心起两个儿子身上开始起的一小片痱子来。 因为两个孩子还小,房里不敢多用冰,虽然一天给小家伙们洗上了好几回澡,可这天儿正是最热的时候,一忽儿那胖乎乎的小藕节似的腿弯儿里就闷出了几粒红痱子。 虽然上了药,可是药效没有那么快,两个儿子还是有些哭闹。除非帮他们挠一挠才舒服地哼唧起来,可两个小家伙那豆腐脑儿似的嫩皮肤,怎么经得住一直挠? 秦云昭只觉得如今这是自己的头等大事。等沈谦下了朝回来,正要与他说起这事,沈谦已经兴兴头头的大步走进来一把搂住了她。跟在后面要进来服侍的墨晶臊了个红脸,连忙放下帘子避出去了。 秦云昭没好气地瞪了沈谦一眼:“瞧你这乐的,难不成是太子殿下今天改了主意,对张开源的处置加重了?”又取了湿帕子过来给他擦鬓角的汗,“朝服也不换,这一身的汗味也不嫌臭人。” 沈谦哈哈一笑,偏要拿自己一路晒得发红的脸贴在秦云昭清凉的脸颊上:“前儿晚上汗水更多的时候你都没嫌,这会儿怎么又嫌起我来了?” 见秦云昭脸色绯红,似嗔似恼地横睨了他一眼,沈谦连忙先抛了话出来:“对张开源处置如何,在太子殿下心里,他结局已经定下了的,我这开心可不****的事。 我已经向太子殿下告了长假,说怕你身子骨受损,趁着我师兄回来了,要带你去药谷一趟,调理调理身子。我们在那边还有个避暑庄子,我们一家人就去那边避暑。” 秦云昭顿时心花怒放,她正愁着儿子每天都长痱子呢,要有地方避暑,而且丈夫还能陪着,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一时又有些狐疑:“长假?有多长?太子殿下准允?” “你昏迷了一个多月,醒来后又一直事情忙乱,给你调理身子嘛,自然要慢慢来。我先说了三个月,等三个月以后,我再去请三个月,以后再觑着机会,慢慢辞了差使就是。” 沈谦见妻子一双杏眼中明显兴奋涟涟,正想讨点美人恩赏,秦云昭已经略有些担心地问了出来:“你那差使现在可有人接手?这突里突然的,太子殿下不会觉得你在摞担子吧?” “如今京都已经太平,五军不须动兵,只要照常训练,镇守京畿即可,而且五军副都督又是太子殿下原来的侍卫长,他暂代差使,太子殿下还放心一些。代上几个月,我再辞了这职位也顺理成章了。” 听到沈谦细细解释了,秦云昭一颗心安稳放了下来,急忙吩咐了人过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另外还要到几处相交甚厚的府上去报一声信,就是武侯府上也要通报一声,只恨不得今天就能走。 她自还魂清醒过来,第一个照面就是遇劫,之后各项事务不断,跟张家那边也闹了个不死不休,这回总算将那边推倒了台,自己可以大大松一口气了,这心情,就跟学生盼着放暑假差不多了。 到底因为有小孩儿,要准备的东西林林罗罗就有好几车,秦云昭还怕不齐全,照着单子一项项仔细看着。 沈谦不由笑叹了一声,他的阿昭,当初生他的气时,随了镖局押货进京,可是说走就走的,就是后来回来,也是单人匹马就跑了十多天过来给他送信的;何曾为着这些细琐行李要这般慎重费神? 人还是原来那娇俏的模样,可皱着眉头咬着笔杆想着还要给两个儿子添置什么行李带去时,浑身却似笼罩了一层慈和的微光,暖暖流淌让他只觉得窝心。 忙乱了两三天,镇国公府的车队总算出发了。其实只是在药谷打了个照面,差不多就是请白云飞给母子三个诊了个平安脉,再混了不少好东西当见面礼;转头一家子就回了镇国公府在药谷附近买下一个避暑庄子,秀岭山庄。 秀岭山庄正处在两山间的一个风口,庄子外山青水绿,飞瀑湍流,庄上主要栽种果树和药材,因此气温比外面低,品种都是晚熟。 此时过来,正是鲜果丰美的时候。红的水蜜桃,青的碧玉梨,黄的金杏,不仅秦云昭大快朵颐,就是毅哥儿和渊哥儿,正是可以添加辅食的时候,每天不吃上几样水果泥也是不肯安分的。 环境好,吃得新鲜,上山可以松泉听风,或是参与劳作从树上下果子,回来在清池中游上几回,洗得一身清爽,再摆张凉榻,品茗弄儿。秦云昭这才明白什么叫神仙日子,两辈子加起来,独有此时岁月静好,人生最逍遥。 秦云昭以前瘦掉的肉,很快又补长了回来,摸着香脂腻滑的,让沈谦爱不释手,仗着有原来厚着脸皮让华灵给他制的男用避子药,每晚都纠缠个几回,两人一时倒补足了新婚蜜月缺的甜美时光。 刚入立秋那天,大风传了消息过来:被贬为庶民流徙三千里的张开源一家,因乘坐的木船不慎在急流险滩翻覆,阖家只救出了一个庶女。 不过被下旨革职查办的江州知府,张开源的大儿子张玉鸿一家却是在明旨到达江州的前夜神秘失踪。 太子虞泽弘大怒,勒令当地守备配合按察使找出人来,最终虽然找到了那一家子人,却还是教张玉鸿一人逃脱了去。刑部发下了海捕文书,但是人犯一时未能归案。 偏偏墙倒众人推,张氏族里在朝为官的人,除了极少一两个立身极正的,其余的都被翻查出大大小小的问题,或降或贬,而张开源一手提上来的众多亲信更不消说,已经随之倒霉到姥姥家去了。 秦云昭得到消息,乐不可支:“怕是张玉诚当了鬼都不安心,谁让他招引我们,弄出来这些事。” 沈谦好笑地睨了她一眼:“张家倾覆,我们的事只是个引子,张敏残害皇嗣在前,张开源窥视东宫在后,张家,是败在他们的不安分上面了。” 所以他安然请了大长假,陪着妻儿在这里消暑,还打算消完暑以后接着就去温泉庄子避寒。 横竖他自己有能力有功绩,又算得是太子殿下的心腹,虽然甘于儿女情长,也应诺了太子但有所召,他必会回来为国尽忠,甘于马前驱使。 何况秦云昭那里还继续跟太子殿下合着伙,为他的私库挣银子呢;有什么关系比利益合伙能更紧密呢? 如此一番姿态,虞泽弘面上佯作责怪和无奈,内心却是极满意的。无战事时,手握兵权的人就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才能让上位者放心,死贪恋权力甚至还想着插手主控的,就等着挨个挨收拾吧。 沈谦深知这一番道理,坦然就与妻儿在庄子上住了下来。虞泽弘眼中的安分,正是他如今最爱与妻儿一起的和乐逍遥,以前出生入死之时,也只想着自己要争一口气出人头地。 现在顺势脱开权势,瞧着毅哥儿昨天已经能稳稳当当坐在他腿上了,渊哥儿却还会时不时笨拙地往后翻出,逗得阿昭笑不可支,沈谦只觉得人生至此,心境才得了圆满。 秦云昭听到他说到不安分上面了,想起这时代皇权如天,心里总有些不好受:“夫君,你不会觉得委屈了吧?”明明正是年轻力壮,换哪儿都应该是大展鸿图的时候。 沈谦忍不住笑了出来:“委屈什么?我就算过几个月之后辞了实职,也已经有了国公的爵位在身上。况且,我建功在前,守本分在后,你当我会与闲散的勋爵们一样么?” 他已经是一等的国公了,又手握京畿兵权,再往上,让太子殿下封无可封可怎么行?不如释了兵权,让太子放了心中嫌隙,依旧引为心腹,哪里会有什么委屈? 将妻子抱到膝上,沈谦轻轻拿胡茬刺着她的侧颈,慢慢给秦云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阿昭,我已经出族自立,等天气再冷下来些,就请人为我这一脉开修族谱。今后,我们就是开族之宗。 我们避完了暑,就去农庄上度秋,进了腊月,就去温泉庄子上避寒。等到过年,去我父亲府上祭一回祖,吃一餐团年饭,将京中的人情走动走动。 等毅儿和渊儿满周岁了,我们就带了他们出去慢慢到各地游历。我问过我师兄了,儿子身子都很健壮,他也愿意派两个药谷的弟子随我们一起游历。这样我们就更不操心了,只管走一路玩一路……”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大夏壮丽的山水似乎就在眼前,秦云昭眼中一片憧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6章 堪忧 时光倏忽而过,眨眼就离过年没有几天了。 石管家带了人大开了中门,恭敬候在门外,见当先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了正门口,连忙迎了几步上去。 沈谦撩开厚重的绒毯车帘子,一跃而下,不等石管家上前招呼,就转身抱了一个裹了一身短毛斗篷、眉眼乌黑的小娃娃出来,还空出手扶了抱了另一个儿子的秦云昭一把。 石管家连忙带了人先跪了下去:“请公爷、夫人和两位小少爷安。” 沈谦见秦云昭早站稳了,这才松了手将石管家扶起来:“石头叔也太见外了,我早说过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不必再跪来跪去。” “公爷这一趟可是从暑避到寒了,老头子守在家里可不能让人忘了规矩。”石管家一边说着一边起了身,眉开眼笑地看向那两个年画里走下来的胖娃娃。“正院已经烧了地龙,正暖和着,夫人和小少爷赶紧先回府吧,莫冻着了两位小少爷。” 几个月没见,两位小少爷长得愈发得玉雪可爱了,石管家生怕外面这朔风吹皴了小娃娃的嫩脸,一边忙不迭地在前面引路,一边往沈谦怀里的毅哥儿看来,差点没被门槛给绊了一跤。 几个月没回这府里了,毅哥儿和渊哥儿很是好奇,等秦云昭把裹在他们身上的风帽斗篷取下来,又给他们打了温水洗了手脸,趁着他们的娘也在洗脸,忍不住偷偷塞了手指进嘴里,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渊哥儿眼睛一扫,很快就看到了供在桌上摆玩的金灿灿的佛手,顿时兴奋地指着叫起来:“娘,娘,吃,吃!” 这小吃货!秦云昭掏出帕子揩干净他小手指上的口水,伸手将一个佛手取了过来:“渊哥儿,这是玩的,可不是吃的,渊哥儿要饿了,娘让她们给渊哥儿做糕糕吃好不好?” 渊哥儿紧紧抱住了那只佛手,乐得在秦云昭怀里蹦腾起来:“娘,糕糕,吃!” 一旁坐在沈谦怀里的毅哥儿瞅了瞅一脸笑意看着那边的老爹,顿时有些委屈地扁了嘴,向他爹伸出手去:“爹爹?” 娘抱了弟弟,答应了弟弟有糕糕吃,怎么爹抱了自己,就没跟自己说有糕糕吃呢?不行,他要弃暗投明了!见爹还在讶然看着自己,毅哥儿果断向娘的怀里的扑去:“娘,糕糕,吃!” 两个小家伙正是八、九个月大的时候,能开口叫爹娘,还能说几个简单的词,有时小脑瓜儿想得一出一出的,逗得人喷饭。 沈谦不是那种坚持抱孙不抱子的顽固,逗弄了两个儿子,一家人乐呵个不停。石管家已经把他们带回来的庄上的一些风物特产都收拾好了,按着先前就写好的礼单,一份份地使人送了出去,府上一片年前的祥和。 自然也收到了不少回礼,另外还有不少帖子,都是邀请赏梅请酒的,秦云昭挑着关系好的几家帖子留了下来,其余都让银沙托辞回了去。 无双和夏雨当天下午就过来了,秦云昭在小花厅里盘了账,另外找了王延过来:“你们的亲事请期了没有?可定下来什么日子亲迎了?” 其实王延是想越快越好,可是无双想着要嫁了人,她自己就不能出面来做事了,所以商量着想把婚期定在了翻年后的下半年。她这儿除了夏雨外,还手把手地带了伙计,怕万一夏雨也嫁人了,珍琅阁的掌柜人选一时接不上火。 听得秦云昭问,王延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请夫人赏个日子了”,偷偷看了无双一眼,还是忍住了:“我才相了几个小宅子,还没定下买哪一处,等买好了,也要收拾齐整才行,时间估计要到明年下半年去了。” 秦云昭点了点头,伸手就从无双交给她的银钱匣子里取了两千两的银票出来,交给王延:“这是公爷说要格外补给你的安家费,你拿着,记着买宅子往好的买,今后你们住着才舒服。” 见王延不肯收,秦云昭直接塞到了无双手里:“你拿去给他吧。这个算是公爷补他的,你的嫁妆我另外给你备着了。” 无双脸色发红,却也大大方方地把银票递给了王延,又转身向秦云昭行了礼:“多谢夫人!” 秦云昭正有心打趣王延怎么比无双还忸怩起来了,银沙急急进来报信:“夫人,袁姣娘求见。”王延忙退避了出去。 自打去年袁姣娘被沈谦忽悠着让公爹带了船队自个儿出海了,这一去就是一年多了,要不是中途让别的海商捎了一回信来,说是去了更远的外洋,就连沈谦都心有不安了,让秦思源派人去安慰了韦袁两族几回。 秦云昭大喜过望,连忙让人带了袁姣娘进来,瞧着她黑瘦了些,一双眼睛却很是明亮,一时也顾不得礼仪,走下来握住了她的手:“你们出去了一年多,还真担心死人了。” 袁姣娘嘻嘻一笑:“没有风险,哪有收获,这还是大当家你说的呢。”先递了账本和银钱匣子,这才接了银沙亲自递上来的茶水,把大秦船队这一年多跑的几处海路都一一说了。 秦云昭正在细细看着账,袁姣娘就与银沙、无双、夏雨几个先悄声说着话,得知银沙已经成亲了,无双也定了人,笑着说明天就来补上几份礼,又打趣夏雨是不是当掌柜没当过瘾,不想嫁人。 说了一阵话儿,见秦云昭看账看到最后,眉头已经蹙了起来,袁姣娘的声音不由更小了几分,屋里头的几个人都不自觉地停了话。 秦云昭已经从账本子下面取出一只锦盒,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支雕工极好的象牙鎏银的簪子。 袁姣娘连忙站起身走近两步说明:“大当家,这是我公爹在外洋买来的,瞧着还勉强能看得上眼,特意买来孝敬大当家的。” 秦云昭脸上淡淡儿的,扫了银沙几人一眼:“银沙,你代我送送无双和夏雨两个回去吧。”银沙和无双对视了一眼,心头一凛,连忙拉了拉还一脸惊诧的夏雨退了出来。 夏雨出了正院,还有些懵着头:“银沙姐,无双姐,你们知道的,韦袁两家应该不会是背主的人。夫人于他们有大恩,而且那些时日我们在船上时……” 秦云昭领航时,夏雨也看得出来,韦袁两家对夫人是极其信服的,袁姣娘到现在一直叫着“大当家”不改口,也是遵着道上的规矩。 秦云昭这大当家的讲仁讲义,韦袁两家要改背叛,三刀六洞都是轻的,何况两家族人还很几个跟在了秦思源的手下,小小有也有官身了,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去做那些傻事。 银沙止住了夏雨的话:“是什么情况,我们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夫人自会有定夺的。不该我们掺合的,我们不要瞎掺合。” 无双点了点头,拉着夏雨先走了。 银沙守在了小花厅外面的一间小耳房里,等着听里面的吩咐。果然,小半刻后,秦云昭在里面扬声唤她:“银沙,赶紧去请公爷过来,让他手里不管有什么事,都先放了。” 银沙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忙去请了沈谦过来。 秦云昭从来没有这么急迫地叫自己回去过,沈谦忙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情报,急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小花厅,袁姣娘就连忙站起身行礼:“国公爷。” 沈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在上首的圈椅上坐了下来:“袁管事回来了,可是船队有什么事?” 按说也不应该啊,这船队里还有太子殿下的股份呢,以前是挣了银子充作殿下的军资,如今是入进他的私库,再是储君,国库的银两是户部统筹预算的,私库的那可是紧着自个儿用的,绝对不会有嫌私库银子扎手的事。 大秦船队这是出了什么事,让阿昭这么紧急慎重地唤了自己来? 秦云昭隔着茶几,将一封用鹅毛笔写的信递到了沈谦面前:“船队倒没有什么事,就是看到了一些事,这是姣娘的公爹韦海生给我写的一封信,你看看。” 沈谦接过那封信看了看,愕然变色:“真有此事?” 秦云昭摆弄着已经被她拆成两截的,中空的象牙簪子,声音有些晦暗莫名:“韦大叔已经弄了几样实物回来了,是真是假,你到时请了太子殿下过去,一看便知。” 火炮,这个世界终于从冷兵器时代发展出了更新的科技,发射霰弹的滑膛前装式火炮被研制出来了,这样成排的火炮装上大型风帆军舰,足以让一支风帆战列舰称霸海洋了。 而目前拥有这一科技的,正是野心勃勃的外洋国家胡冈,一连串的举动说明胡冈国这是典型的想以武力向外扩张。 韦海生带船队启程后,曾遇上另外一个国家的商船,听说那几个盛产香料的南洋小国,有两个已经被胡冈国攻下了。大夏丝绸、瓷器精美量多,茶香醇美,素来是外洋几国最喜欢的奢侈品货物,胡冈国也一直对这些东西垂涎不已。 胡冈制出了滑膛火炮,未必就没有制出滑膛火铳;而且大秦船队能够从大夏行驶到外洋,外洋的风帆战列舰自然也能行驶到大夏来,一旦发现海洋武力不对等,大夏海军堪忧,大夏海疆堪忧,大夏国门堪忧!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秦云昭学军事史时,最痛惜当初的甲午之战,如今大夏有她亲人稚儿,她唯恐历史相似重演,心中怎能不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7章 风又起 韦海生传回的消息事关重大,怕有疏漏引起人心惶惶,所以连信都夹带在那支空心的象牙鎏银簪子里,遣了儿媳袁姣娘过来报信,自己带了其余的人一眼不敢眨地在码头守着船。 沈谦和秦云昭当即去了东宫,小半晌后才从东宫出来,夫妻两人面色俱是有些沉重;狼要来了。 冬日天色本就黑得早,今天云层格外压得低垂,风也吹得凛冽,一入夜,看不清的天穹中,无穷无尽地雪花大片大片地飘飞下来,铺天盖地俱染银装,让万物无隙可避。 一队亲兵护着一辆马车嘎吱嘎吱地碾过地面一寸厚的积雪,递过了令牌后,悄然从一处城门驶出,小半个时辰后,停在了一条胡同里。 虞泽弘下了马车,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见礼,让沈谦带路,带了人从一处小码头上了一艘小船,很快就泊在几条大船边上。 秦云昭在船上放下绳梯,候着人上来,将虞泽弘带下了甲板。底舱里,黑蹲蹲放了三四门滑膛火炮,乌黑的炮口在灯火的照耀下,更显得似一张张嘴欲噬的大口。 虞泽弘修长的手慢慢抚上了冰冷的炮筒:“阿昭,这火炮的威力真有那么大?” 秦云昭点了点头:“威力如何,殿下不如取一门出来试试就知道了。” 大夏的军械营一直没有研发出什么火器,就是现在在用的炸药,也是由兴州军火器营教授而来的。虞泽弘只见过石弹的威力,自然想像不出这样的火炮到底会有多厉害。 东宫的禁卫营很快就趁着夜色,运了一门火炮出来,韦海生小心抱着一小箱霰弹丸跟在了后面。 试验的地点设在了城外一处禁苑,虞泽弘耳朵还在嗡鸣,站在一大片被轰碎的山石边上,火把熊熊,将炮轰后的现场照得清清楚楚,也照出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胡冈小小海国已经造出了这等利器,为何我大夏竟无人能制?!”第二天一早,虞泽弘就密召了工部尚书和兵曹主事,在得知实情后,震怒了一场,与沈谦几人密谈之后,马上就发了几道密旨下去。 先是一批京都工场的工官被秘密打包去了白城,然后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一直在兴州军火器营致力研发火器的邵永年就被神速带进了京都,在东宫停留两天,又在镇国公府呆了大半个月。 秦云昭当初不想改变这时代的兵器发展,在炸药之后并没有再说出什么新的事物。 如今形势不同了,秦云昭发现大夏快成了井底之蛙,逮着邵永年过来了,连忙跟他说了不少火器的原理。邵永年如获至宝,一一记下了,不由动了想拉秦云昭一起过白城去的念头。 沈谦惊出了一身汗,以儿子还小,不能远行更不能离了娘为由,好说歹说劝走了邵永年。 很快,大夏第一个正规的火器兵工厂就秘密在白城的一处郊外修建了起来。在邵永年等人的主持下,一群工官拆解了原来韦海生带回来的那几门炮管,又照着秦云昭的指点的研究方向,造出了嵌入螺旋膛线的火炮,火炮射击的精度大为提高。 只是造船技术一时还提高不了,加了炮膛上去后,舰船速度至多到十节而已。可是据目前收集到的情报,胡冈国的重炮舰船速度已经到十四节了。 虞泽弘忧心忡忡,秦云昭给他献了一条建策:让韦海生带船队出海往元国一趟,元国造船业发达,这几年指不定已经发明了不少新技术了,使人偷偷去学了来,总好过自己无头苍蝇似的摸索瞎闯;现在时间可紧迫着呢。 等到一开春,韦海生就带着船队往元国去了。 这一个年因着胡冈国的事和火器兵工厂的事,消息虽然保密没有传出去,但是沈谦和秦云昭都一直忙碌着没有心思大办,不过与交好的几户人家互拜了年礼而已。 直到三月末,毅哥儿和渊哥儿满周岁了,两人却是不愿亏待儿子的。早早三朋四友都发了帖子,就定在三月二十八日的正日子操办周岁宴。 去年买进来的一批丫环如今已经很拿得出手了,银沙以管事的身份帮忙管总,墨晶、琥珀几个大丫环各分派了一块任务,虽然这回宴请的人多,整个国公府却是承办的有条不紊。 王延更是吩咐那几个武功最好的丫环一刻不离地守在两位小少爷身旁,即使是毅哥儿和渊哥儿抓周也不敢稍有放松。 成国公夫人梁夫人正笑眯眯地看着毅哥儿往一块田黄石印章爬去,东宫的近侍福全突然不经通传,就一脸严肃地急步走进了正厅:“沈国公,秦夫人,殿下宣你们速去东宫!” 赶在这当口宣诏入东宫,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宾客们面面相觑。沈谦和秦云昭面色立时凝重起来,将劝慰告罪宾客的那一摊子事都托给梁夫人帮着主持,让王延护好了两个儿子,夫妻俩直接就跟着福全走了。 沈谦和秦云昭一个下午都没有从东宫出来,傍晚的时候,一条流言很快在权贵圈子里暗中飞一般地流传起来。 白城发生海战,镇国公夫人秦氏的兄长秦思源在海战中被擒,因为贪生怕死,现在已经叛向了来犯的胡冈国;太子殿下得信后大怒,秦氏要倒霉了! 更有机灵的派了人去打探,在入夜时终于等到镇国公夫妻回府,据说秦夫人在下马车时面色惨白,脸带泪痕,还是镇国公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倒。流言似乎更被证实了几分。 秦云昭一回到府里,就眼巴巴地看向沈谦:“我要去白城!” 先前在东宫,她几次想提起话头,都被沈谦给阻了,可是如今她哥被胡冈擒去,生死不明,白城只有嫂子一个人带了年幼的侄儿,她在这里怎么能安心? 她虽然相信哥哥绝对不会叛国,但是此战的败绩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当时白城海军卫在例行巡航,谁知猝遇胡冈的战舰,白城海军卫人少船寡,弹尽后想驾船冲撞过去搏个同归于尽,奈何大夏的战船机动性差,船速实在慢了些,不仅无法撞上去,靠近也只能给拿了火铳的胡冈人送菜。 领兵的参将怕泄了船上火炮的机密,命令凿沉战船。三艘战船五六百人各乘小船逃生,有在海里溺亡的,有侥幸逃回来的,也有如秦思源一样,被胡冈活捉了去了。 守备之前就战死,参将之后又溺亡,秦思源这个协办守备就成了里面最大的将领,偏偏又被生擒了;胡冈已派人送了书信过来,连秦思源在内,一起三百余人,要大夏出高价赎金来赎人,赎金不满意,就捡着里面职位高的一天杀一个。 胡冈气焰嚣张,怎么不教虞泽弘生恼? 偏偏再被削了脸面,赎金却是要出的。那三百多人可是白城海军卫的精锐呢,虞泽弘当年好不容易手把手建起来的,怎么愿意让他们被胡冈带去卖作奴隶?但是出多少,还是得慢慢磨。 今天叫了沈谦和秦云昭进东宫,虞泽弘就是为了把秦思源的消息告知秦云昭,又问秦云昭可有办法改进船速。 秦云昭于兵器上懂得最多,但是关于古代战船的一些技术,还是当初和慕璃一起航海才学了个毛皮,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心里却是想着往白城走一趟的。 但是当时看了沈谦的眼色,秦云昭忍着没有当场向虞泽弘提出来,回了家里,就直接跟沈谦说了想法。这赎金哪怕大夏不出,她私人也是一定要出了救出哥哥的,她过去白城,有什么事情都好调度一些,不会耽搁了时间。 沈谦摇头不允:“毅儿和渊儿才多大?你要走了,他们怎么办?” “可是我哥哥在那边生死一线,还有那些胡冈人……” “先前你也听到了,大夏火炮的威力甚于胡冈,只是败在当时战船太少,船速又慢,这才吃了败仗。”沈谦紧紧握住了秦云昭的手腕,“你对如何改进战船并无研究,去了又能怎么样?我是你男人,思源是我的舅兄,自然是该我过去处理此事;我正好向太子殿下请兵迎敌!” “可是海战不比陆战,人都说宁欺山,莫欺水,海战何其危险!何况你不是才想要请辞了的吗?这会儿巴巴儿地又去请战,另掌一份兵权在手,岂不是又引人生忌?”秦云昭反手一挣,搭在沈谦的手背,拇指轻轻摩着他虎口上的厚茧,声音却低了下来。 沈谦慢慢翘起了嘴角,任由掌间那酥酥的麻、痒一层层涌进心里,伸出另一只抚上了她的脸:“你向来就是个天大的胆子,你都说危险,我又怎么可能放你去涉险?既有危险,你夫君不去反而让你去,你当我是个死的么?” 他动作虽然轻柔,语气却极是郑重,秦云昭怔怔看着眼前男人乌黑的眉眼,猛然想起他以前说过的,看到她生产时恨不得自己代她受痛的话来,按在沈谦手背上的那只手,不由自主掐紧了几分。 沈谦手上吃痛,瞧着妻子眼中起了雾气,轻叹了一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坐了:“我说过,等我们老了,如果不能一起走的话,我宁愿自己走在你后头,省得你一个人会孤单难过,你放心好了,我们说好要一起老到头发白了,牙齿掉了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8章 流言 四月初一,沈谦就向太子殿下请下了明诏,请战往白城去了。 秦云昭送了沈谦上船后,回到府里就一直有些恹恹的,想着丈夫虽然说是要为太子殿下分忧,其实是可去可不去的,却因为自己哥哥的事在里面,为着方便周旋才去了白城。 沈谦在陆地上驰骋任豪,可是除了当初剿灭冰川湖那一党子水匪,他其实是没有正儿八经在海上打过仗的。虽然自己连着两天把航海时总结出来的对敌经验细细给他说了,秦云昭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初次从白城开了一条船就航海时,也是凭借韦袁两家的相助,和自己运气好,才闯出了不少生死关。这一回虽然韦袁两家还有熟习海上的族人在白城居住,自己也写了书信过去让他们帮忙,可大夏船速太慢的硬伤在那里,一时半刻是无法解决的。 这可叫她怎么安心? 虽是仲春,秦云昭却半点都没有赏花拂柳的心情,除了偶尔去东宫找姚锦云说说话,就多是让人闭了府门,在家里陪儿子嬉玩。 奈何她想过安静日子,外面却不平静,镇国公府没有理会先前的谣言,如今更是流言蜚语四起。 田琝在外面赴席走动时听了满耳朵,急急回来跟婆母禀报:“都说秦氏再对太子妃殿下有恩,太子赏下她诰命,还有诸多田产珠宝也是报了恩的,可秦氏的兄长却犯的是叛国之罪。 个人小恩哪能与家国大义想比?儿媳听着好几家都在愤愤不平,像秦氏这般的,只所以太子殿下没有追究,不过是因为老四出面自请出战,殿下瞧着老四的面子才暂时不好处置秦氏的。 那叛国之罪可是十不赦,可诛三族。那秦氏父母皆无,听说有几个亲眷还是在兴州种地的,可夫族却是牵涉到我们这里。 承平侯夫人还私下说我,这等祸及家族的媳妇我家早该在当初知道她兄长消息的时候就逐了出去。若老四这回过去建功倒也罢了,左不是替秦氏的兄长将功抵罪,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只怕太子殿下会新账旧账一起清算。我们家怕是都要被这秦氏拖累了去了。” 武侯府本就自宫乱之后失了势,本想借着沈四那边镇国公府的势头,偏偏秦氏又跟这边过不去,还找了太子妃殿下到后面给撑腰。 吃肉的时候没分到肉,要挨打了自己却要挨棍子,田琝哪里会甘这个心?何况武侯府如今空有个爵位,要是再被秦氏无辜牵连,怕是更会仆地不起了。 田琝这样一想,瞧着坐在上首的婆母脸色沉沉的,心里一时不稳,失口说了出来:“母亲,听说海战历来凶险,要是老四那边再出点什么事,惹怒了太子,把咱们府里夺爵了可怎么办?” 夺爵?尚夫人眼睛猛然一缩。夏朝的爵位除了立下大功可传三代,其余都是降位袭爵,等到大儿子沈昀袭爵的时候,那就要降为伯爵了。 太子殿下因为他的生母元贵妃之死,一直记恨侯爷也有责任,所以把侯爷从天牢里放出来后,根本就没有提起复领实职的事。 武侯府已经失了圣心,要是再被秦氏这事拖累,如果老四战事失利,怕是真会被太子殿下迁怒的,难不成真会夺爵?不会,要夺也该夺镇国公府的爵,只是自己武侯府这边怕到底是要受连累了。 尚夫人见大儿媳一脸惊惶地看向自己,板了脸呵斥:“也是一家子主母了,怎么还恁的胡说?秦氏是出嫁女,娘家再有什么事,顶多牵连到那边府里而已,跟我们府里有什么关系!” 田琝低了头有些怨愤:“母亲,怎么没关系,老四毕竟是这家的儿子呢。就是那边被捋了个光,他也不是得拖家带口住到这边来?父亲怎么可能看着老四流落呢?” 这倒是……尚夫人长吸了一口气:“那又如何,真到了那一日,秦氏若依附我们府里居住,难不成还敢再摆她那边国公府的谱不成?” 只不过真到了那一日,武侯府必是要受一番牵连的了,且看着吧。尚夫人心里虽然想着这些,却开口轻斥了大儿媳一句:“什么战事失利的话,你切不可在外胡乱去说,这可不是那边府上的事,这是咱们大夏的国事! 若有人知道你对一军主帅这般诅咒,不用那边有什么牵连,只怕太子殿下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田琝瞬时白了脸,急忙跪下请罪:“儿媳也就是在家里与母亲说说而已,四弟再如何不顾念这边,他也是公公的儿子,儿媳并不敢生出半点恶毒心思,请母亲恕罪。” 尚夫人伸手扶了她起来:“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不过你如今当着家,今后是武侯府的宗妇,自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因为一时不慎,而致口舌招祸。” 田琝连忙恭声应了,又说了几件外面人情交往的事:“璇姐儿如今年纪也渐长成,儿媳这几日走动了几家,倒也看中几家的儿郎,还请母亲帮儿媳拿个主意……” 正说着,忽然听到碧纱橱里传出轻轻一声响,尚夫人脸色一变,刚才大儿媳来得急,说话也急,她倒是忘记了孙女璇姐儿先前陪着她用过午饭后,因着有些发困,她就让人带了璇姐儿在碧纱橱里先歇个午觉的事。 田琝只当里面藏着哪个丫头,没想到见是自己的女儿,脸上犹带着惺松的睡意,正打了帘子出来,一眼看到她,欢欢喜喜地叫了声:“母亲,你回来了。” 见沈璇一脸才睡醒的样子,头发还松松散散着就出来与她母亲见礼,尚夫人这才安了心。因着沈璇在这里,一时倒不好跟儿媳再说起她到底看了哪几家子弟了,只叫了大丫环过来,服侍着沈璇梳洗,重新绾过了发髻,祖孙几个只谈起了些宴席上的趣事。 沈谦刚到白城的第二天,白城就紧急传了军报回来,却是报的大喜。 原来秦思源被胡冈俘过去以后,却是个机灵的,私下里竟想法子逃出了牢狱,不仅救了一起被俘的同袍,还抢到了胡冈的一艘战船开了回来。 沈谦大喜,大夏的船速只有十节,胡冈的战船速度却到了十四节,他正愁这个硬伤要如何避短,大舅哥就争气地自己脱了囹圄,还抢了敌船过来。 沈谦立时令了造船坞的工官们仔细查看了秦思源带回来的那艘战船,让他们先全力仿制出来。大夏火炮要比胡冈精准,只要这战船造了出来,大夏还有地利之便,击败胡冈不过是时间上的事了。 战报十万火急地传到京都,虞泽弘也是大喜。秦思源从失败被俘这等失面子的大挫折,一下子给他来了个大转折,不仅逃出,还把胡冈的战船给抢了回来,实在是意外之喜。 虞泽弘当即就令兵部拟文,对秦思源先进行了一番褒奖,还封赏了不少东西过去。京都中先前传秦守备叛国那些言之凿凿的话,立时如冰雪曝于烈阳,静悄悄儿地就消了个没影儿。 无双和夏雨是在外当掌柜的,自然知道那些埋汰话,先前是怕秦云昭堵心,才不敢说到她面前来,如今见事情过去了,这才在上门时说起了这事: “那起子人先前还满京都里造谣说大爷这是犯了叛国之罪,该属十不赦,要罪及三族,还说太子殿下是碍于太子妃和国公爷的脸面,这才暂时没有发落夫人。这下好了,看这群人怎么挨打脸!一个两个的,还不是得灰溜溜地闭紧嘴!” 原来自己宅在家里这一段时间,还发现了这样的事?!秦云昭笑眯眯地听了,问了上回船队回来带的货销势如何,又留了两人说了些闲话儿,这才让她们走了。 等无双和夏雨一走,秦云昭脸色就沉了下来,吩咐墨晶:“去把石管家和三个外管事,还有侯威都给我叫来!” 听到夫人唤人,石管家带了三个外管事走了进来,见侯威已经在了,连忙带了人一起给秦云昭请了安。 “今天要不是我外面的大掌柜来了一趟,我还一直不知道京都对我兄长以及我这里有了这么多流言。”秦云昭见人齐了,直接了当就说了出来,“这些天我关门闭户没有在外面走动,怎么,难不成你们也是都没有听说过这些事?” 侯威脸色一僵,不由看了石管家一眼,跟在石管家身后的那三个外管事,更是脸都火辣辣的臊了起来;堂堂国公府的外管事,怎么可能不知道京都里的这些事呢?只是…… 石管家已经扑通跪了下去:“夫人,这事儿都怪老奴。国公爷在外征战,那些人还故意造些谣言出来,老奴怕夫人更加忧心,所以在几位外管事和侯军门说起这事时,就自作主张让他们不要把这些事报给夫人知晓。” 他是沈谦在兴州就用的老人了,又是老兵出身,沈谦在私下里也经常尊称他一声“石头叔”的,这说跪就跪了,其余几人都有些不安起来,也跟着纷纷跪下了:“夫人,石管家也是一番好心,并没有半点轻视夫人的意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说亲 第449章 家事战势 秦云昭瞧着眼前跪下的几人,脸色却一点没有波动:“我知道石管家没有轻视我的意思,但是,你确实是自作主张!流言虽然是流言,但是你把这些事掩下,我缺了这些情报,作出了错误的举措该怎么办? 到时跟人一交往,全京都都知道的事就我不知道,外人对我又是怎么看?让外人误以为真有此事,从而更将污水泼到我头上来,甚至欺到我头上来又怎么办? 这回是幸好我兄长得了老天保佑,反身立了功回来,得了太子殿下褒扬,那些传谣的人自打了嘴巴,流言这才消散了去。要是下回又有别的什么事呢,你们是不是也打算凡是不好的都这样瞒着我就是好的,就是对的?!” 石管家额头立时见了汗,连连磕起头来:“是老奴想左了,老奴糊涂,请夫人责罚!” 秦云昭这才起身走上前将他扶起来:“你们都起来吧。你们自来都行事谨慎,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风,不是你们觉得蒙住我的耳朵就不刮了的。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初时失了应对的先机,之后再要止住就难了,要是被有心人引导算计镇国公府什么事,到时我们仓猝对上,踏进别人挖好的坑里又怎么办?” 石管家立时又跪了下去:“老奴该死!老奴不该自作主张!” 秦云昭脸上微微有了笑意:“石头叔,你也别动不动就跪着说‘该死’,既然你也知道错了,这次我也不责罚你们了;我想,你们也不会有下次吧。”最后一句却是略微加重了语气。 石管家连忙诺诺保证了,秦云昭让他带了三个外管事退了下去,独让侯威留了下来:“银沙没回来,就连你也要瞒了我外面的那些事了?” 银沙被秦云昭吩咐去几处庄子上走一走,查一查,因为王延跟了沈谦过白城去了,所以侯威就留在了府里暂时总管守卫;总管守卫除了府里的安危,还要随时注意外面有没有什么危害国公府的事,所以若说侯威不知道这事,那是不可能的。 侯威低了头羞愧地不敢抬眼看向秦云昭:“夫人,是属下也糊涂了,当时跟石头叔商量了一阵,怕这些无中生有的事白白扰了你的心情,所以……” 沈谦走后,秦云昭一直就有些郁郁寡欢的,他们在下面看着,自然也有心想挡住这些事,免得再让夫人多加一层忧心。 可刚才秦云昭那几句话对着石管家一说,侯威自然也明白了事理。夫人又不是那种囿于深闺没有见识的内宅妇人,她可也是个主意正的主儿,牵涉到她的事,没有吩咐的时候,何时要他们来帮她决定了? 确实是他们做错了!要早报给夫人知道,怕是后面那些流言也根本不会宣扬得沸沸扬扬起来。 侯威立即认了错还打了保证:“夫人,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听到秦云昭轻哼了一声,侯威又小心翼翼地打蛇顺杆爬:“夫人,等银沙回来,求夫人不要把这事说给她知道……” “银沙这一趟出去代我巡查庄子辛苦了,等她回来,我会赏她一块银制的搓衣板。你且好好等着吧。”秦云昭说了不罚石管家几个,又怎么会另外再罚侯威,只是气他也犯了这糊涂,且由着银沙好好说教他一番。 原来自己有时小意陪罪的时候,会被银沙罚跪搓衣板的事夫人也知道?侯威哭丧着一张脸出去了,不敢想象自己过些时日跪在一块纯银打制的搓衣板上的感觉会是怎样一个酸爽。 秦云昭想了想,马上就收拾了心情,之后隔一段时间,不是递牌子带了两个儿子去东宫聊聊天,一起逗逗四个小屁孩,就是去成国公府上拜访拜访,或约了义母出来上上香;独独一回都没有亲自往武侯府去。 外人见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从从容容的,倒也无话可说,只田琝那儿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也不是她就想着小叔子招什么难,只是觉得秦云昭这个前头还在大家嘴里该爬不起来的人,转眼让大家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摔过那一跤,照样儿好好的没事儿人一样,田琝这心里总有些想咬牙。 可是再咬牙也没用,那秦氏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好好地在京都时不时露个脸。还有几位不知内情的夫人太太在几处宴席上跟田琝闲话:“你家那四弟媳倒真是个家风好的,难怪镇国公非要娶了她进门,光看她哥哥这一份忠义和机智,就知道她这妹妹不会差。” 田琝还能说什么,只有打着哈哈应和过去。她在自个儿家里跟婆母念叨念叨可以,要出了府还敢说些胡话,哪怕太子妃不来敲打她,怕那泼妇秦氏也会拿把匕首找上门来的。 时间就在京都表面上看似一派祥和的气氛中飞快地过去。白城的海军卫船坞里,却随着天气变热,以及上面的督促,另是一番火热的景象。 船坞的工官们以秦思源抢回来的胡冈战船为蓝本,稍加改造,很快就制出了大夏第一艘速度达到十四节的战船,试了水确认无漏后,船坞里立即征调了民夫,大力开展了造船工程。 沈谦让邵永年对火炮进行了改造,在沿海建造了几处固定炮台,秦思源自告奋勇带了几艘小型战船出海为饵,诱了胡冈的战舰过来,再用陆地上的炮台发动攻击,倒也击毁了对方几艘船只。 白城虽然有可以直通大夏京都的运河,可这一处被沈谦带了人牢牢扼守住了,胡冈顿时有些无可奈何。 胡冈人也曾试图在其他海岸线攻上岸,却发现要是拼陆战的话,自己这边兵力少,补给不足,再加上地形不熟,虽然有火铳之利,却是因为没了战列舰的优势,根本跟大夏耗不起。 胡冈舰队只得暂时又退回了临时攻占的一处岛国上。内部开始出现两种意见,一种是另外找几个岛国攻占了,多少搂得一些甜头就归航。 另一种则是集中兵力,打破白城防守,就可以驾驶战船长驱直入大夏的京都,外洋传说的最富饶的国家的经济政治中心,那个金砖铺地,丝绸糊墙的地方,听说京都大夏的国库中有无数的珠宝,还有金山银山…… 当初见识过大夏海商运来的满船价值昂贵的货物,刺激得胡冈王室都分外眼红。胡冈士兵怀着暴富的梦想远洋而来,如今金银财宝就在眼前,几乎曲指能抓,怎么舍得只舔到一点小甜头就回去? 何况之前俘虏的那些大夏海军还狡诈地抢走了他们的一艘船逃脱了,这是胡冈横行海上以来,从来没有受过的耻辱。 因此主张继续作战的呼声占了大多数,只是囿于那些固定炮台,所以胡冈暂时攻破不进来,需要另外想办法打出缺口,胡冈派了一艘战船回国,要求再增派一支战列舰来,这支舰队则固守在岛国上等待着;战势一时胶着了起来。 如今沈谦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船坞每日赶工,还扩招了不少工官,只是一时想建造和改造出一支舰队的战船,却还是需要大量的时间。 虞泽弘派了工部最善调度的侍郎刘司伟前来,主持船坞造船事宜,帮着沈谦解决难题。 刘司伟是从营造司主事一步步升上来的,自是明白如何安排工期才最合理而有效率,他一到白城,船坞的造船速度就加快了两成。沈谦不由喜不自胜,当即就上报太子为刘司伟禀报了功绩。 就是刘司伟自己,也是心情舒畅的。他有这本事,又得了太子殿下任命,加上镇国公不是会争功的人,这一回出外差,响当当会捞个大功,回去就可以提上一级了。 工部尚书一味守成,不图进取,上回无论是火器还是别的,工部的营造司都没有新技术出来,最后还是从兴州大营调了人过来,白城的火器兵工厂才开得出来。 工部尚书如此不得太子殿下的心,刘司伟可是暗暗看在了眼里,这一趟他出力出得好,太子殿下已经下了明诏对他褒扬了一回,又给他府里封赏了不少器物,指不定等他再回京都,那个位置也就定了他呢?他如今可是还不到四旬,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 刘司伟今天又在船坞督工,直到天色快黑了,才带了长随东升拖着一身疲累回到了临时住的一处小院子里。 在外值守的兵丁一见他回来,忙把怀里的一封信笺拿了出来:“刘大人,您有书信过来了。” 刘司伟接了信,谢了那兵士一声,回到书房点了油灯一看,抬头是“司伟兄亲启”,落款却是自己一个远房表弟的名字,不由有些纳闷;他这表弟好些没有来往,又住的远,怎的还会巴巴儿地寄到信到白城来? 刘司伟几手拆了信打开来看,脸色顿时大变,上面寥寥几行陌生的笔迹,与他却有如千钧重一般:“永安行宫尚在重建,司伟兄别来无恙?弟思兄心切,盼兄见信后速来天风酒楼一聚,劝兄切勿惊动旁人,免生后悔。” 这人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永安行宫的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