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祭祀》 关于八十四章后的标题以及下半部的预告 后面几章内容不多了,打算写完后,合并填成一个中调。 下星期应该就可以进入第一卷的下半部了。不得不承认,长篇小说是个很辛苦的工作,感谢各位的支持。下半部开始,万众期待的女主要登场了。柱子不太擅长描写感情戏,希望我们的女主出现后,一、不要吓死田间一头牛,牛是远古图腾,很重要的,柱子不希望因为女主的出现,而造成设定的意外,系统的崩塌。二、哈雷彗星不能撞地球。提前剧透一下,女主出场的时候,哈雷彗星已经在三、四年前,造访过地球了,后果很严重,造成了晋国、宋国、齐国等,当时三个主要诸侯国国君的死亡,很恐怖!所以,为了撇清女主和哈雷彗星的关系,特意让女主延后几年出场。三、不能飞沙走石鬼神愁。因为本卷以鬼神为主,如果一上来女主满级,那就没男主什么事了。柱子的世界观是,当时男女是平等的。女人很强是一定的,但是不能超过男人太多。四、人类发展不能到尽头。尽管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但是柱子不希望女主把人类带到末世。我们的女主漂亮,多情,又有个性,虽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败那是肯定的。 总之,我们的大幕已经拉开一角,很快就要进入下一个环节。希望各位看官坐好、扶稳,柱子新司机,手比较潮,别把各位老铁甩下车来,就对不住了,哈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一章 东宫门父刁蛮 三次搬家等于一次失火 ~~~~~~~~~~~~~~~~~~~~~~~~~~~~~~~~~~~~~~~~ 齐国临淄,皇宫东面,内城有一座豪华深宅大院,大院里有一栋大房子,雕梁画柱,纹窗绣牖,显得非常的雍容华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平日里,这座大宅肃穆安静,庄重典雅,过往的人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然而今日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前墙后院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仔细一看,还有各色男女人等,在打包叠被、搬运各项杂物。 院子前二十丈外,一排溜十数辆大车齐刷刷地候着,装满一辆走一辆、装满一辆走一辆,竟是一刻不停歇。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东西。 原来,这里是齐国太子府邸,传说中的东宫(注1)。当其时,老齐候刚驾崩,太子继位成了新的齐候,已经住进皇宫,这原先太子府的东西,当然也要搬进皇宫里去了。 周朝那个时候的等级制度是非常严格,诸侯和下面士大夫的差别那是非常大的。太子没继位前什么也不是,和其他士大夫一样,有时候还不如呢。但是,一旦继位,那马上就变成人中至尊。诸侯的皇宫那可比东宫大太多,什么三朝三门,王寝,后寝的,那讲究可就多了去了,要不怎么那么多人想当老大呢。 太子继位后,当然有些东西要搬到皇宫去。其实,这次齐国太子也没有太多的东西要搬,毕竟皇宫里什么都有,哪缺太子府那点东西。但是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拎包入住?那多难看呀!所以,管事的就派了好多拉车的,来太子府搬东西。这里有个问题,因为设计问题,先秦那个时候的马车排量大,空间小。四匹马拉的车,空间跟后世的帕萨特一样,装了几件金器(当时的金指的就是铜)马上就满了。所以看似不大的太子府,却要有好多辆马车,来来回回的搬东西。 这人一多就乱,赶马车的都是社会上最下等的人,脾气本来就暴躁,地方又小,难免有些车夫之间会有些龃龉。偏偏这个时候,有只大花狗不识时务的上蹿下跳,在人群中窜来窜去。那些车夫本来就烦躁不已,加上这狗到处添乱,更让他们凭空升起一腔怒火,却又无处可发,因为这狗是太子府的,他们惹不起。不仅如此,有些马匹受主人情绪的影响,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眼看着,车队中噪声逐渐大了起来,场面堪堪就要失控。 这时,远远地,从太子府门前,慢腾腾地踱过一个人来。此人身材不高,面色灰黄,玄衣杂裳。看年岁,约莫五十多的样子。待他走上来了,赶车的认识,是太子府上的看门老头门父赏。 老头走到了车队领头的圉人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西郭冲,挺忙的呀!”说着伸手作了一个揖。 那个叫“西郭冲”是个中年汉子,中等身材,身上肌肉虬结,看穿着,比其他人能强一些,显是这个车队领头的。 西郭冲看到门父赏走了过来,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但是也还了个礼,强自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哪里,哪里,带兄弟们挣个辛苦钱。” “切!”门父赏口气中充满了不屑,“小气,又捞了不少吧,你别跟我这儿哭穷。我知道,你们有的是路子。怎么样,今儿收获不错吧,给老哥分点买酒的钱吧!” 说着,老头一脸的鄙夷,斜睨着双眼,一双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地就伸了出来。 西郭冲赔上一副笑脸,拱了拱手,说道:“伯兄,哟,您看,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弟兄们都是苦哈哈的汉子,挣得都是辛苦钱,勉强混个肚儿圆就不错了,真没有多余的钱财。” 这里简单说下那个时候的称谓。先秦那个时候的中国话,跟现在差别很大。很多称谓到今天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爹、哥、奶,以及对称的代词‘您’等,这些都是后世的“外来词”,先秦那个时候是没有这些词的。为了大家的阅读方便,书中只好借用一下这些现代的“外来词”,在不影响主体理解的情况下,偶尔也会穿插一些“古意盎然”的词,比如这里的“伯兄”就是今天“大哥”的意思。 门父赏一听勃然变色,“你个泥腿子,别给脸不要脸,你们辛苦,我不辛苦吗?我在这里一天站到晚,拿的比你们多吗?就算多,能多多少?我这才是辛苦钱!你再瞧你们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把我眼睛看花了都。我这不仅是身体累,心更累。我除了操心你们,还得操心‘花花’这个小祖宗!有比我更累的吗?”“花花”当然指的就是那只让人讨厌的狗。 你别看门父赏只是个看门老头,有道是宰相家人七品官,门父赏一点不觉得自己卑微,相反,他是一点也看不起这些出苦力的人。 门父赏手舞足蹈,吐沫星子横飞,喷了西郭冲一脸。他口里的“小祖宗”花花,依然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这狗其实是太子的,也就是当今齐候的,平时有专人喂养,但是这几天太子府太忙了,也就门父赏一个闲人,所以,喂养花花的事就落到他的头上了。 西郭冲见门父赏有理没理的在这里胡搅蛮缠,虽然一肚子火,却也只能憋着。因为他也知道这只狗是齐候的,但是他心里却充满了不屑和鄙视。你说这“狗仗人势”也就罢了,但是还有这种“人仗狗势”来勒索的人,西郭冲真是无语。他想了想,强咽一口气,冷冷地说道:“伯兄,昨天已经给了你五个金贝子,今天真是没有了,你要是还要,我这里最多也就只能找到一个了。”说着,西郭冲在身上到处乱摸,作势好像要给门父赏取钱的模样。 “嗯?!得、得、得,打住、打住!你打发乞丐呢?”门父赏一听这话,立刻鼓起了一对灰白老眼,似乎比西郭冲还要生气,“行,你狠!我走,花花就交给你们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花花可是主公秋狝、冬狩的得力助手,看看你们这帮子圉人,一个个满脸横肉,聚在一块乱哄哄的,如果一个不小心把花花伤着了……,哼哼!” 门父赏不怀好意地瞥了西郭冲一眼,一转身就走了,临走突然又喊了一句:“花花,那大白马的屁股上肉最肥呀,一定要咬一口哦!” 那条叫“花花”的狗,果然通灵性,似乎能听懂门父赏的话。而且,这家伙真就是个“撩骚”狗子,门父赏一撺掇,立刻吱哩哇啦地冲进队伍里,骚扰各种大马,尤其对屁股大的马情有独钟。 西郭冲早知道他要使坏,却不想他这么明目张胆,气得紧绷了嘴唇,眼中冒出火来。他盯着门父赏转身而去的背影,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又慌忙转身和众人去对付花花。 ~~~~~~~~~~~~~~~~~~~~~~~~~~~~~~~~~~~~~ 讲一点点背景知识: 1)东宫,大家会联想到今天紫禁城那样高屋建瓴。但是东周那个时候的东宫,跟后面朝代的皇宫比,相差很远。 本文发生在东周早些时候。那时诸侯国的皇宫还秉承着远古的传统。 比如说宫殿。宫,看字形,是一个宝盖,底下是两个口。汉字最初基本都是会意字,画出来取其象征意义。宫其实就是表示一个两层楼的大房子。后世摸金校尉研究,自商朝起(夏朝已经摸不到真东西了),宫就是两层的,一直到东周皆是如此。至于把皇宫盖成重檐一层的,那都是后来的事。 再说“殿”字。先看左边,尸字底下是个共字,表示很多人的祖先,殳字是兵器,表示有人站岗。这是说这个地方事实上是宗庙,祭祀的地方。后世就引申为国君聚众议事的地方,再后来就变成大房子,和宫连在一起,变成豪华大房子了。当然,这个演变是花了非常、非常多时间。 汉语很有意思,我们现在使用的词有些是两个相近意思的字组成,其实在古代,这两个字都有它自己独特的意思,时间久了,那个意思不用了,它的本来面目就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以后,我们还会经常见到这样的例子,通过研究这些例子,我们才能发现历史的本来面目,回到古代那璀璨的文明当中 2)古代男人都是没有姓的,什么周文王姬姓,名昌,什么周武王,姬姓,名发这些百度词条都是胡扯的。当时的人没这么叫的。女人才称姓呢!至于穿越回去,当面叫人家什么齐桓公、楚庄王的,更是要给他老大的耳刮子。那些什么公、什么王的,都是后面子孙给死去的先王起的名字,那叫谥号,称呼死人的! 3)现在我们说一下当时都城的环境。东周早些时候,各诸侯国的内城都不是很大,一般就是一两平方公里的样子。这是个什么概念,如果您去过故宫的话,也就是两三个故宫那么大吧。等于说,所有的达官贵族,包括老大,都挤在两三个故宫那么大的地方。有内城就有外城,外城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那个时候叫“郭”。孟浩然一句“青山郭外斜”,那个郭指的就是外城。 齐国的临淄也是这样的。内城里,齐候住的皇宫也就体型比较大一些,房子多一些,它和其他贵族房子的区别没有象后世故宫那么明显。它也不是建了一个象紫禁城这样规模超大的皇宫群落,戒备没有后世那么森严,但是,皇宫的院子也是有的。卫戍部队单独住在皇宫后面,也就是北面,它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全。也不存在什么御前带刀侍卫一说,那个时候御前侍卫都是带刀的,别说侍卫了,访客不带刀(剑)甚至还是一种不礼貌行为。甚至有时候,一些达官贵人可以自由进出皇宫。所以,宫内有些事,你懂的,就不细说了。 隶属皇宫的宫殿有东宫,西宫,北宫,中宫。其中,中宫的等级最高,是给夫人住的,剩下都是给嫔妃住的。太子如果没有住在自己的太子府,“不敢居高位”,则可以住在东宫。其余的皇亲国戚,都是自己拉个院子在内城居住。所以,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那个时候的国君(诸侯),都是和大臣们住一块的。而这些大臣,绝大部分都是和国君有血缘或姻亲关系。 4)圉人,养马的,间或干些赶车、拉货的活,因为技术含量低,又创造不了太多的社会价值,所以是那个时候的社会最底层,很多时候是由奴隶兼职的。当然,故事发生的时候,齐国已经非常发达,几乎没有所谓真正的“奴隶”了。只有南方那些“野蛮”的国家,吴国、越国,甚至楚国还有一点。 5)《盗墓笔录》中记载,有摸金校尉认为,那时候的看门的都是受过刑罚的。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应该说受过刑罚的,可能被委派去看城门楼子,但是看大门的不见得就是受过刑罚的。“门父”其实是一种职业称呼,类似今天什么科长、局长的,但那个时候男人是没有姓的,所以,尊敬的称呼一般是职业加名(字),而不是今天的姓加职业(如王局长)。而且“父”事实上是个尊称,所以说,你要说看门的都是受过刑罚的人,那肯定是值得商榷的。行文刚开始的时候,可能这些旁白会多一些,毕竟年代太过久远,很多东西不解释就会有误解。如果大家对这种方式不喜欢,可以提出来,我们找个地方放这些解释。无论怎么样,这些解释我想一定要在必要时加进来,否则,那真的就是现代文了。 6)所谓“金贝子”其实是铜贝币。后世有多重不同说法,本文取四十个金贝子等于一个齐法化(传说中的刀币)。一个齐法化正常年景就是一石(音,十)粮食(二十七斤多,带壳的),五个金贝子差不多是这帮苦力一个人四天的口粮钱(这些人的“工资”是很低的,常年处于饥饿状态)。 7)“秋狝、冬狩”类似于今天的全运会,但是是每个季节都有的。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主题以军事为主,打猎为辅——或者倒过来。早些年,中华民族是个尚武的民族。出去打仗,都是老大亲自带去的,所以,一年四季中,这些老大们经常带领小的们进行所谓的军事演习(狩猎)。当然,打仗难免死伤,偶尔也会有天子、诸侯战死疆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章 狗撒欢 花花是那种真正的“撩骚狗子”,聪明。它知道没人敢惹它,所以可劲的在那里造。花花不咬人,它咬马,还专咬马屁股。这也难怪,猎犬么,不就好这一口!但有时候,人好欺负,马不好欺负。有的马很聪明,一看花花过来,就尥蹶子踢它。哪知花花贼的很,毕竟跟曾经的太子在丛林猛兽里混出来的,朝旁边一扑就闪过去了,那马总也踢不着它,有时候还会把旁边的车给踢翻了。幸亏那些车里装的都是金器,要是装了陶器或漆器,那乐子可就大了。 一时间,车队乱成一片。 西郭冲是宰夫(相当于清朝的内务府官员)的人招来做事的。对西郭冲而言,给太子搬家是个美差,但西郭冲是个老实人,他不像门父赏那种老油条,认为给太子搬家就是揩油的好时候,他认为宰夫那边给的报酬已经很丰厚了,把事情办好,同时把他带的这帮兄弟围拢好就得了。毕竟,这些圉人活得很苦,给太子搬家,这种多少年不遇的好事,虽然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但至少短期内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但他没想到,阎王好与,小鬼难缠。这太子府的门子是个老油条,十分难缠,一上来就认定他们要揩太子府的油,然后狮子大张口,使劲勒索。西郭冲虽然也是“国人”(类似于今天的城镇户口),但他不是住在小城里的贵族,他过的是普通人的生活,哪象这些门子,天天见人下菜,周身是刀。头一天,西郭冲还装着很老到的样子,给了门父赏五个金贝子,那已经是咬着牙给的了。要知道,圉人的薪酬很低,本来就吃不饱,五个金贝子相当于一个圉人四天的饭钱,给他的这五个金贝子最终还是要从总工钱里出的,摊到哪个圉人头上扣也不合适。 今天门父赏又来勒索的时候,西郭冲不高兴了。他咬了咬牙,不再理他,想着一看门的能把他怎么样。没曾想这老头还真有招啊,直接把齐候的狗放出来捣乱,几乎把车队整了个人仰马翻。 西郭冲远远地朝门父赏望去,只见门父赏故意装作不知道,站在大门口逗一个小女孩玩,跟她说话、聊天,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样子。西郭冲恨得牙痒痒,他张了张嘴,想服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但是老远看着门父赏皮里阳秋那个德行,肚里的火“腾”地一下冒起三丈高,劳动人民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同时,他也担心这夯货不知还要把嘴巴张得多大。想了想,西郭冲干脆一狠心,转身走了。他心想不就是一条狗吗,难道这么多人还搞不定一条狗? 门父赏虽然假装在和小女孩聊天,却一直在偷眼观察着西郭冲那边的动静。他见西郭冲开始朝他这里走了两步,最后又回头了,心里也冷笑一声,暗道,看你怎么办,你还敢动花花不成?到时候花花把你拉的东西打烂,你赔都赔不起!他眯着两眼,老远地看着笑话,等着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太子府的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进出,或搬东西到外面的车上,或是空手再回到太子府。没人注意门父赏在干什么,也不会有人去注意一个门子在干什么。 和门父赏聊天的这个小女孩叫促织,是隔壁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孩。前面说了,这些皇亲国戚虽然都是独门独院,却也都是扎堆住在一块儿的。能跟太子府住的很近的,当然也是皇脉的近枝了。门父赏自然知道促织是哪家的,早早地换上了一张菊花般的笑脸。 “大叔,青果哥哥呢,他今天怎么没来玩呀?今天院子里可热闹了,里面有好多好玩的东西。”促织天真地问道。她的大眼睛黑黑的,一笑就露出了一口洁白的小碎牙,长得很可爱。青果是门父赏的孙子,有时候也在这个门口玩。 “青果呀,他和他妈妈去赶集去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呀?”门父赏牙一呲,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我在这里找到了好多好玩的东西,你看,我找到一块梳子,一个小木头,还有这个陶片,上面还画了个小人;还有一些漂亮的小石头……。”促织握着一把门父赏认为的垃圾,在那里如数家珍。 门父赏看促织捡了一堆废物当宝贝,肚子里暗暗好笑,却面带微笑:“哎哟,你收获真不小呀!回头我让你青果哥哥跟你一块来捡宝贝好不好?!”门父赏哄小孩倒是挺拿手的,脸上早没了刚才那番对西郭冲的阴狠之气,摇身变成了一个慈祥的老爷爷。忽然,门父赏瞳孔一缩,笑容僵硬在脸上。他突然看清了,促织拿在手里的几块漂亮的小石头,其实是摔碎的玉。(注1) 门父赏一看促织手里抓了一把碎玉,心头一阵激动。常言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是因为玉碎了也是玉啊,它还是值钱滴!虽然没有一整块玉那么值钱,但如果原来是块好玉的话,碎玉也是非常值钱的。 先秦那个时候,人们对玉的崇拜那是发自骨子里的。以前有摸金校尉或是搬山道士认为,那个时候,只有贵族才有资格佩玉,平民是没有资格的。但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根据最近更新的《盗墓笔录》记载,平民也是佩玉的。只不过当时的玉的确比较贵,一般人佩不起。好玩的是,因为佩不起真玉,普通老百姓有人会戴所谓的a货。好吧,你没看错,那个时候已经有a货了。就是用石头假冒的玉。所以说,如果你说平民没有资格,那么即使是a货他也是不敢戴的。事实上,《盗墓笔录》明确指出,要慎防平民墓里的a货,如果被几千年前的人给坑了,那就傻大发了! 门父赏脸上肌肉一阵僵硬,真想一把从促织手里,把那几块碎玉都抢过来。但想归想,做却是不能做的。不说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抢一个四五岁小孩的东西,被人看到了没法收场,况且,这个促织是真正的皇家血脉,说白了也是少主子一枚。如果来硬的,最后被这个小主子告了一状,那就得不偿失了。 促织毕竟是个小孩,一见门父赏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不说话,自然也无趣了,于是自己笑嘻嘻地到旁边玩去了。 暂不说门父赏怎么盘算着,把一个四五岁娃娃手里的碎玉骗到手,先说西郭冲那边还真是出了一个人才。 原来,跟随西郭冲来搬家的圉人里,有个不是真正的圉人,而是一个圉人的大舅子。他真实身份是个屠夫,只不过跟着妹夫来帮忙来了。不是有句话,“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其实这话也不完全对,因为屠夫也长那样。这屠夫长得肩宽背厚,朝那里一杵,喝!威风凛凛,一看就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正当一大队人马几乎被一只狗搞得人仰马翻的时候,屠夫站了出来。 中国人养狗的历史非常久远,可能比养猪的历史还要长。可是在中国古代,中国人也是吃狗肉的。(注2) 屠夫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很威猛。他一站出来,花花就愣住了。对,就是愣住了!不是花花认识他,而是吓得!俗话说,一物降一物、石膏点豆腐。你别看花花调皮捣蛋,似乎无人敢惹,但是它一见到正主,吓得一动不敢动。它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四条腿都在不停地打哆嗦。屠夫身上各种品类狗的血腥气,瞬间给了花花一万点打击。 ~~~~~~~~~~~~~~~~~~~~~~~~~~~~~~~~~~~~~~~~~~ 备注 1)先秦那个时候,玉可是好东西。玉文化是真正的中国传统文化,据《盗墓笔录》记载,中国人佩玉,那是从史前时代就有的。现在总说弘扬传统文化,可惜真正的传统文化——玉文化眼看着就要没落了,也没人管,殊为可惜。要知道,这可是贯穿整个中国文明史的文化。今天是“穷玩车,富玩表”。先秦那个时候是“穷玩车,富玩玉”。有人可能“笑了”,穷吹啥呀,几千年前玩什么车、玩什么玉呀。嘿,您还真别不信,这人类史真是两千五百年一个轮回。我们很多东西都是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点。这个有机会我们慢慢讲。 当时讲究,“君子无故玉不离身”,那个时候戴一块好玉,可比你今天戴个什么积家、宝玑的,排场多了。而且,有身份的人,身上佩戴不止一块玉,而是一组玉。走在路上“叮当、叮当”的,悦耳动听、响个不停,更是彰显身份的标志。那个时候的中国人那么看重玉,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其中很重要一点就是他们认为玉是“养气”的。那么“气”又是什么,是不是我们今天武侠小说里“气功”那个气,隔山打牛,以气驭剑,还是其他什么的?哇,只能说,气是个很大概念,一句话,两句话根本讲不清,也是后面会慢慢讲的。 2)先秦那个时候,牛肉是最高档的,而且,一般人不能随便吃,而羊肉、猪肉也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吃,因为当时物质不是很丰富,当权派提倡老百姓“无故不杀牲”。当然,这也就是要求普通老百姓的。事实上,那个时候节日也多,一会儿祭祀这个,一会儿祭祀那个,反正一到祭祀的时候,“杀牲以献”是必须的。后世摸金校尉所用的“黑驴蹄子”,也许就是当年失传的祭祀手法。 这里顺带提一下,正如前面所讲的,汉语中一些词是由相近意思的字组成,但事实上,这些字都有它们本身的意思的。这里的祭祀,事实上也是由“祭”,“祀”组成,而且,它们的功效和用法是完全不同的,这些后面会详细阐述。 那些肉,祭祀完了,不是真的就不要了,或等着被祭祀的神灵、祖先来“吃了”,而是那些贵族们,从上到下分了。这些用来祭祀的肉还有个名堂叫做“胙肉”。这种分胙肉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了清朝!所以说什么清朝是外来民族的请闭嘴,人家是正统的华夏人!如果某一天,英国人也都是过年了,磕头要压岁钱,贴门对子,续家谱,那我也认为他们是华夏人:d。 反正在当时,不管他什么肉,统治者就是巧立名目,各种吃肉,所以,后世人也给那些当权派起个外号叫“肉食者”。 除了那些规定不能乱吃的肉,其余的老百姓就随便吃了。当时的浪漫主义诗人屈原就开了个菜谱,现在想想都流口水:清汤野鸡炖老鳖;肥鸽烩豺肉;烤天鹅、蒸大雁、煮鹌鹑;煎鲋鱼、臛黄雀……啧啧,当时那都是纯山珍海味呀。那个时候,对家畜而言,最倒霉的就是狗了,其他的家畜都是命令禁止的,不能随便吃,那狗就随便吃吧。当然,随便吃也是相对而言的,毕竟也没那么多狗拿来吃的。后来还有了专门杀狗的屠夫,其中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最著名的,那必然是刘邦的连襟——樊哙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章 老叟欺童失算自难堪 屠夫满脸的杀气,喉咙里也不知道咕隆个啥,看起来神神叨叨的样子。他朝花花又迈进了两步,花花下意识地颤抖着朝后退了两步,可惜后腿早已没了力气,差点坐到了地上。花花不停地点头哈腰,好像一副认错的样子,同时,嘴里也在“呜呜”地哼唧个不停。屠夫离花花还有十来步的时候,喉咙总算蹦出了一个清晰而响亮的声音:“滚!” 人类经常瞧不起动物,殊不知很多动物是非常聪明的。 花花什么都懂,它被屠夫的一声怒吼吓得一哆嗦,却如蒙大赦般地站了起来。它再也不敢象刚才那般张狂地捣乱了,它呜咽着低下头,低眉耷脑的在地上装作找吃的,东闻闻,西嗅嗅。路边恰好不知道谁在地上拉了一泡屎被它撞见了。那屎有点稀,看起来有点恶心,但此时的花花放下了高贵的身段,毫不犹豫地把那坨屎舔到嘴里吃了,嘴巴边还沾了点稀屎,瞬间斯文扫地。 不过屠夫似乎还不满意,一跺脚,再次低喝一声:“滚!”花花仿佛被一声惊雷炸到了耳朵上,哀嚎一声,夹着尾巴仓皇地逃向了太子府。 英雄啊!车队里立刻响起冲霄的欢呼声和雷鸣般的掌声。挖他一碧池! 门父赏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把促织手里的碎玉骗到手,没注意身边突然“哧溜”一道灰光闪过。他还没弄清咋回事呢,花花惶惶如丧家之犬,早已冲进内院躲了起来。不过,此时门父赏的心思,早都在小促织手里的那几块碎玉上,哪还管得了花花呀。 他扭头看看四下人少了一些,于是冲着小女孩笑眯眯地招了招手说:“促织,过来,过来,来大叔这里,我这里有个好玩的,你过来看看。” 促织正蹲在地面上,用手里的小棍子,拨弄地上的蚂蚁窝,此时突然听到门父赏呼唤她的名字,说有好玩的东西,马上就笑眯眯地回应道:“大叔,你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呀,叫我过来看看!”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老头一看促织果然上当,面上一喜,一只手忽然握紧了,朝后背一藏,神神秘秘地笑道:“哎,促织,我这个宝贝,可是你青果哥哥天天嚷嚷着,要玩的宝贝哦,来,你先猜猜是什么东西。猜着了,大伯就送给你。” 小女孩瞪着萌翻了的大眼睛说,“咦,是青果哥哥喜欢的吗,我猜是个弹弓吧?”老头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小女孩更好奇了,“不会是个活的小鸟吧?”老头依旧是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小女孩使劲想了想,忽然拍手笑道:“啊,我猜到了,一定是好吃的蒸糕(那个时候叫“饵”,所谓诱饵,就证明饵是很好吃的)。” 老头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但是看她越猜越离谱,心里渐渐的不耐烦起来,遂不再浪费时间让她再继续猜下去了。门父赏把手一挥,在空中绕了个大圈,两只手一捧,放在嘴边,一鼓腮帮子,“嘘”的一声尖叫,竟然是个小竹哨子。 促织拍手大笑,立刻蹦着、跳着要够老头手里的竹哨子。老头当然不能那么轻易地让她得到,他象逗一只小奶狗一样,手臂在空中直划拉,时不时地还把小哨子放在在口中,“呜呜”地吹两声。促织蹦来蹦去却怎么也够不着,急地大叫。门父赏心中得意,手举得高高的,口中“嗬嗬”笑道:“这个是青果哥哥的,可不能给你哦”。不过,门父赏很有颜色,他看到促织似乎真的有点疲了,怕她失去了兴趣,连忙放下胳膊,把小哨子塞到她的手里说道:“拿着!现在归你了。”促织的小脸蛋马上笑开了花。 促织拿着竹哨子,一脸的兴奋,她两手捧着,鼓起可爱的腮帮子,不时地吹两下,可惜她的力量太小,怎么吹也只有很小的“嘶嘶”声。尽管如此,促织依然很兴奋,她的两只小手虽然挡在了脸上,但是眼睛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看门老头满面红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促织,脸上笑盈盈的,眼眸深处却藏着成年人的狡诈。老头看看时机已经成熟,笑着对促织说道:“促织,这个小哨子你喜不喜欢?” “喜欢!”促织含着小哨子,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 突然,促织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哀求,说道:“大叔,给我做一个嘛,我知道你会做的,上次我都看见你做过一个了。” 老头依旧满脸堆笑,不置可否地说道:“哎呀,你看,这一节竹子上有一块紫斑,比其他的都漂亮,你青果哥哥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啊。”说着,老头捏着促织的小手,把她手心的那个小哨子转了过来,指着一个部位说道:“你看,这个的地方多漂亮呀,像不像一个蝴蝶?” 促织的眼睛立刻闪亮起来,连忙说道:“呀,真是的呀,果然像个蝴蝶,真是太漂亮了!”小女孩翻来覆去地看着,感觉真是不可多得一个“宝贝”。 老头看着促织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说道:“这个送给你了,怎么样?”老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促织,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促织先是在手中好好地把玩了一会儿,又使劲地吹了两下,依旧是沙哑的“嘶嘶”声,随后,在老头刚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把哨子还给了老头,同时不无遗憾地说:“我不要!“。她仍然盯着小哨子在看,口中说道,”哎呀,真是好东西,不过我不能要。青果哥哥一向对我很好,我不会跟青果哥哥抢好东西的,这个还给你。” 老头眼珠子一凸,笑容僵硬在脸上,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差点被噎死。有时候,这话噎人比饭噎人还厉害。老头半天缓不过劲来。他一脸的尴尬,失去了成年人本应有的沉稳,手足无措地拿着小哨子,不住地想塞回促织的手里。哪知促织却死活不要,急得老头数度变脸想发火。可惜促织岁数太小,根本读不懂老头的脸色变化,否则,早都吓跑了。 门父里心里这个气啊,暗恨自己真是老糊涂了,在小娃娃面前竟然都能演戏演过了,这真不是一般的憋屈。 老头拉着促织,一着急,一使劲,没想到把促织给捏疼了。小女孩吃不住痛,“哎呀”的一声叫了出来,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望了望老头,连忙缩手朝后面躲去。 老头这时才一惊,意识到自己失手了。他立刻收敛起脸上的怒容,又展现出了成年人的假笑,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的样子,对促织说道:“好、好、好,不要,不要。”又假装关心得转移小女孩的注意力,明知故问道:“哎,促织,你手里拿那的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好不好?” 促织毕竟岁数太小,而且,本身也是那种憨憨的小女孩,很容易就被老头的假象迷惑。她很快就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她很大方把小手伸了出来,摊到老头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大叔,这些是我刚才在院子里捡到的一些小石头,你看漂亮不?” 老头这时候眼睛一亮,装作一脸吃惊的样子,说道:“哎呀,这些小石头太漂亮了,让我看看好不好?” “给!”促织相当的大方。 老头假装一脸开心的样子,小声地叫到:“哎呀,真是太漂亮了。你青果哥哥最喜欢这些小石头了,你把这些小石头给我,我代表你青果哥哥,拿这个哨子跟你换,好不好?”老头图穷匕见。 其实他都已经打定主意了,不管小女孩同意不同意,到他手里,那是绝不会再还给她了。 不过促织倒是挺大方,她一副满不在乎地说道:“哦,青果哥哥喜欢呀,那你就把这些都给他吧,院子里还有呢。哨子我不要,那是青果哥哥喜欢的东西。”说完就不再理老头,蹦蹦跳跳地到一边玩去了。 老头心里一松,一喜。一把破哨子他当然无所谓,他刚才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如果促织敢哭闹的话,就把她抱到一边去,然后随便找几个石头糊弄她一下,反正她也不认识什么是玉,什么是石头。就算有大人过来问,料她也讲不清楚。这玉到了自己手里,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还好,结局完美,最后促织竟然轻描淡写地,就把那些碎玉送给他了。门父赏原地呆立了一下,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因为促织后面说的那句,“院子里还有呢”,勾起了他更多的贪婪欲望。门父赏一直就认为这次搬家是个揩油的好机会,促织这句话正是暗合他的心意。一颗贪婪的心被点燃,门父赏下定决心,一定要打进内院! 由于门父赏陷入内院里捡钱的遐想,他是如此的投入,以至于自己的胳膊竟然不自觉地长时间保持着接玉的动作,一动不动,象个雕塑一样呆立在那里。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哄骗来的碎玉,同时他那一双浑浊的老眼,又紧紧地盯向了促织的后背,他还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再次哄骗小女孩去院子里把“还有的”都给他拿过来。 老头目光闪烁,心里很快又有了注意。他微笑着,张嘴刚吐了个字“促……”,余字还未出口,就觉得胳膊一痛。“哎呀”,老头忍不住喊了一声,手里的几个碎玉,“骨碌碌”被打落在地。门父赏一惊,扭头一看,忽见旁边不知何时,竟然笑眯眯地了站了两个小厮。 “竖明,竖亮!”老头眼睛一眯,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你们干嘛呢?!” “干嘛呢?!”有个唇红齿白的小厮一脸坏笑,他一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几粒碎玉,一边歪嘴笑道,“你在干嘛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章 太子府 “我?”门父赏一时语塞,吱吱呜呜了半天。他涨红了脸,有点生气地说道:“我在看大门呀,你说我干嘛呢?我在看有没有人趁乱拿府里的东西。”老头话里带刺,倒打一耙,声音也严厉起来。他知道这帮小厮,一定没少捞油水。(注1) 门父赏虽然自己是个下人,但是他更看不起这些小太监。这些小太监的确有的也不是什么好货,监守自盗的事肯定是有的。门父赏自己囿于职守,看着眼红,只能在外面骗骗小孩子。此时他被两个小厮当面揭穿,一时下不了台,干脆先发制人,主动“揭穿”对方。 “嗤——”,小厮冷笑,满脸的不屑,“哎哟,您老还挺敬业的。不错,不错。”小厮一边说,一边把老头的手拽了过来,把那几块碎玉放到他的手里,同时揶揄道,“来,给你逮住了,促织拿了府里的几块碎玉,现在被你人赃并获,赶紧去告诉中妇(注2)吧!”说完,两个小厮哈哈大笑。促织是隔壁豪门的小孩,两个小厮自然也是知道的。这样说话,无非是拿门父赏取乐而已。 老头当然知道小厮在攘他,老脸一红,手猛地朝后一缩,小厮手里的碎玉“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竖亮,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抽你嘴巴子!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老头一脸怒容,转身就走了。 那个叫“竖亮”的小厮,一脸的轻蔑,“切,老东西,哄三岁小孩的东西。你还不如找块门板撞死去,我要是你,羞都羞死了。竟然还来吓唬小爷,呀,呸!”竖亮朝老头背后吐了口口水,也是一扭头,径直走回府内了。这时,旁边那个个子稍矮,面色比较和善的小厮弯下腰来,把地上的碎玉一个一个复又捡了起来,他走到了吓得呆若木鸡的促织旁,笑眯眯地说,“促织,给,这是你的东西,拿好了,别再被人骗走了。”说完也是一捂嘴,笑嘻嘻地跑回府内去了。 小促织呆了一呆,突然发足也向府内跑去,口中唤道:“竖明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门父赏虽然职位不高,但是身处关卡“要位”,平时人来人往,各色人见得多了,也就成人精了。此时太子府搬家,他眼瞅着在内院参与搬家的人各种拿、各种往怀里揣,而象他这么精明,平时一点亏都不能吃的,现在反而是两手空空干瞪眼,门父赏这个火大。刚才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看到小女孩促织捡了几块碎玉,他心中暗喜,以为这次没走空。哪晓得两个促狭鬼来捣乱,煮熟的鸭子也飞了。 门父赏是个心眼非常小的人,被两个小厮捉弄了一下,觉得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竖明、竖亮走后,门父赏阴沉个脸,想着怎么样才能找回场子。 正当门父赏站在那里,憋着一肚子火的时候,突然又有人猛然喊道:“门父赏!”老头一惊,不知道是谁叫他,连忙回身望去,却见一个人扛了个硕大的包裹,被压得弓着身子抬不起头,正靠在门口的柱子旁。门父赏连忙跑过去帮忙,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仆人甲(注3)。论身份,门父赏要比仆人甲高一些,但是门父赏还是很会做人的,对内府的人,即使身份再低,也不会对他们摆谱。此时仆人甲需要帮忙,门父赏毫不手软,连忙张罗着,帮助仆人甲把那个硕大的包裹给搬到了几十步外的车上。 卸了包裹,两人脸累得通红往回走。仆人甲一脸的狼狈,这时,门父赏才发现仆人甲走路一瘸一拐的。门父赏连忙问道:“甲,怎么啦,脚崴了?要不歇歇吧。”仆人甲尴尬地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连忙说道,“还行,刚才东西扛太多了,不小心脚滑了一下,稍微有点疼,不碍事的。” 门父赏知道他们这些仆人地位低下,不敢自作主张地随便歇息。老头心里略表同情,突然眼睛一亮,连忙搀扶着仆人甲朝旁边柱子旁走去。他把仆人甲拉到他平时站岗的地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甲,这样,为兄看你也是挺出力的,是个好人。但是呢,身体要紧,你站在这里替我看一会儿,我进去替你扛东西。”说完,转身就要往府里走。 仆人甲没想到门父赏这么讲究,他心里有点感动。但是,感动归感动,他还是害怕的。先秦那个时候,宫里的仆人,地位是十分低下的,跟奴隶差不多,他可不敢在这里站着,让门父赏去替他干活。门父赏在他面前,的确要算得上“有身份的人”。仆人甲急忙拉着门父赏的衣袖,不让他走。可门父赏一门心思地都钻到钱眼里去了,哪管仆人甲的死活。他一转身,把仆人甲推到站岗的地方,两只大手使劲的把仆人甲的肩膀往下一按,然后脸一沉,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别动!让你在这里看着,你就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我负责!”仆人甲瞬间吓得一动不敢动。别看门父赏只是个看门的,但是仆人和门父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平时还可能有说有笑的,可他们之间是真正的阶级差异。门父赏真要是板起脸来,让仆人甲不准动,仆人甲是真的不敢乱动的。. 看着仆人甲苦个脸站在那里,眼泪都快下来了,门父赏忽地又换了副笑脸,单手拍了拍仆人甲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大叔只是看你可怜,不想你太遭罪了。你放心,如果中妇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仆人甲瞪大了眼睛,嘴撇着,眼里似乎还有着雾气,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吓得。门父赏此时再不管仆人甲,一转身就冲进了府里。开玩笑,这老半天了,多耽误事啊,该搂钱喽! 经过两天的折腾,太子府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乱的家具,单只的木屐,半截的梳子,扯坏的布帛……。三次搬家等于一次失火,后人总结有道矣! “寺九、仆人丙,你们傻站在那里干嘛?庖人那里帮忙去,那里还有好几只麂子都搬走!” “织妹、织鱼,你们去夫人房里,帮保喜赶快收拾。这大半天了,都没见出来几个东西。” …… 内院里,一个华服的贵妇人,一手扶着腰,一面手舞足蹈的指挥众人做事。贵妇人容貌秀丽,甚有威严。一众小厮、侍女等,没人的时候,也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但是一到贵妇人旁边,立刻收敛好多。 春秋那个时候,虽然相比过去,物质生活是提高好多,但是太子府也不是大家想象中那么豪华。所谓太子府,也就是一大一小两个院子。齐候在做太子的时候,生活起居都是在内院,外院都是给下人、小厮住的。 门父赏冲进了太子府里,其实就是想揩揩油,占点小便宜,不可能冲进原先太子住的地方拿东西。他起先是在外院逡巡、打转转,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不过,外院虽大,因为都是下人、使女住的地方,说实话,真没什么油水,即使有点油水,那些下人、使女下手比他还狠。 有一次,门父赏正在挨个房门口扫雷呢。转着、转着,突然不经意间,瞄到了院子中央有一块齐法化。门父赏心口一跳,看看四下无人,刚想迈腿过去,忽然从内院来了两个小厮,“吭哧”、“吭哧”的抬着一个髹漆大俎正好也从院子当中过。所谓的髹漆大俎,以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上了好漆的大桌案子。那玩意又大又沉,主要是祭祀摆贡品用的。两个小厮抬了个大桌案子,吭哧、吭哧象两个小鸭子一样,一摇一摆的过来了。门父赏眉头一皱,这个时候再去捡那块刀币可就正好被他们看见了,那这个多不好意思啊。你别看门父赏心贪,有时候还挺好面子。门子么,一府的脸面,本来就是装给别人看的,装习惯了,所以有时候遇到不如他的,他还喜欢端着。刚才哄骗小孩的碎玉都被人一通嘲笑,此时再在当庭广众之下去捡地上的一枚齐法化,门父赏心一软,下不了手。没办法,老远地,门父赏只得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看着两个小厮,希望他们赶快过去,自己也好去捡钱。同时,也希望两个小厮不要发现地上的那枚大刀(当时齐法化,也就大额铜钱的俗称)。 “吭哧”、“吭哧”,小厮的脚步声踩得老头心“咚咚”直跳。门父赏紧张地看着两人慢腾腾地抬着大俎往前走,内心不住地拜神祈祷,“赶快过去,赶快过去!不要发现,不要发现!”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门父赏的下巴碎了一地。 两个小厮抬着大俎很快就走到了那枚刀币面前,两人几乎同时就看见了那枚刀币,同时把大俎朝地上一扔,也不管大俎摔坏了没,立马冲过去抢钱。抢钱那!那个真的是抢钱。靠钱近的那个小厮虽然手快,但是力气不如另一个小厮大。两人瞬间就打成一团,没几下脸上都挂彩了。两人滚作一团,打得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原因,中妇吉在内院又开始大呼小叫起来。两个小厮都是一惊,赶紧爬起来,互相拍了拍身上的土,又一起往外搬大俎去了!两人全程几乎没什么交流,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古齐人,真是豪爽!当然,那块刀币的结果是力大者据之! 门父赏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把它放在心底。他悻悻地骂了句脏话,转身也走了。 ~~~~~~~~~~~~~~~~~~~~~~~~~~~~~~~~~~~~~~~ 备注 1)所谓“竖”就是小太监。太监这个职位由来已久,据《盗墓笔录》记载,商朝就有了。估计最早的时候,是由战俘充当的。那个时候小太监叫“竖子”,大太监叫“寺人”,统称为阉人。后面范增骂项羽“竖子不足与谋”,意思就是“你这个小太监,跟你商量不了什么事。”你看这古代人骂人也够狠的。 2)所谓中妇,是先秦时候,诸侯内眷的官名,又叫嫔。当然,这个和后世的嫔妃还是有点区别的。先秦那个时候,一直到东周早期,妇女地位都是很高的,太监专权?不存在的。西周的皇后,政治、经济,甚至军事地位都是很高的。到了后世,歪嘴和尚念了经,妇女地位就下来了。当然也不是歪嘴和尚了。其实就是“儒术”当道,直到两千五百年后,中国女人才翻了身。 3)“仆人甲”不是现在周星星那个路人甲,那个时候的名字就是那样叫的。用天干地支来取名的历史可以溯源到商朝,比如帝甲、帝辛什么的。不过,据《盗墓笔录》记载,那个时候这种名字是庙号,相当于后面的谥号。到了周朝,反而是那些传统(落后)的地方才用这种古老的起名方法。而仆人相对而言身份较低,他们的名字经常是主子随便取的。但是,需要强调的是,当时的军队上,“仆”可是一个官职,职位还不低,经常要随着主帅出去打仗的。一般都是司职放箭的。这个要分清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章 金如土 正在门父赏象没头苍蝇一样,在外院乱转的时候,突然,“咣”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女子的尖叫声,和随之而来的哄乱声。 “啪,啪!”,显然是巴掌拍到脸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女子尖锐的怒骂声,“哎呀,你们这两个小畜生,怎么这么不长眼,宫正要是知道了,非把你们腿给打断了。来人啊,赶快把这两个瞎眼东西拖出去,每人打十鞭子。”紧接着又是一阵乱哄哄的哭喊声和求饶声。 门父赏在院外听得仔细,一时好奇,生了八卦的心思,偷偷地踱到了内院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里面望去。 “门父赏!”一声暴喝,吓得门父赏一哆嗦,显然是中妇吉的声音,“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太倒霉了,一露头就被一枪“点射”爆头。 “坏了,”门父赏心里一哆嗦,“被中妇吉发现了!”老头觉得血直冲脑门,身上的汗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内院中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漂亮女子,正是中妇吉。 中妇吉满脸怒容,厉声呵斥道:“门父赏,你不好好在门口守候,跑来内院做什么,谁在守卫大门?“ 中妇吉一连串的诘问,惊得门父赏一脑门子汗水,他急中生智,连忙答道:“回中妇,刚才花花在门外戏耍,不曾想被那帮泥腿子圉人给惊着了,臣(奴隶的意思,谦称)担心花花有什么闪失,正在四处找寻。我让仆人甲暂时在门口替我看一下,我这就回去。”门父赏到底老奸巨猾,随便胡诌两句都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到内院来,还间接地告了那些圉人一状。中妇吉当然知道花花是齐候的宝贝,也知道这两天是门父在照料,没辨别出门父赏一番鬼话的真伪,神色竟然松弛了下来。她淡然道:“我刚才是看到花花蹿到里屋去了。你不要怪那些圉人,花花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没看好花花,到时候,惊着了马车,打翻了家什,我拿你是问!” 门父赏:“……”。 不过,经过这一番顿挫,中妇吉的语气毕竟是缓和了,她接着说道:“好了,既然你来了,就进去把花花找到,好生安顿。花花是主公(注2)的心肝宝贝,它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也拿你是问!你顺带着帮中堂里的小厮抬一下金器。竖子们力气小,搬不动,不是把金器砸了,就是把自己的脚砸了。” 门父赏垂下脑袋,听得心里一喜一乐,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想着怎么打进内院里,这机会就来了。门父赏“哎”了一声,低了头,骚眉耷眼的往中堂便去。 离中妇吉老远的地方,门父赏就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女性香气。中妇吉虽然霸道,但是容貌端庄、秀丽,身居高位,平日里,哪是他们这些门子敢仰望的。门父赏只敢偷偷瞄一下中妇吉绫罗绸缎的裙摆,头都不敢抬,急匆匆地迈步趋向了中堂。即便是到了中堂,门父赏心还紧张地跳个不停,这可不仅仅是做贼心虚的紧张,还有对一个高高在上的异性仰慕之情。 进了中堂,门父赏可就是如鱼得水了。那个时候的中堂,好比今天的客厅,也是主人平时待人接物的地方。所谓登堂入室,过了中堂就可以直接进入各个私室了,不过私室的人,都随着太子搬到皇宫里去了,现在这里只剩下空房子和一些杂物,所以,门父赏他们可以随便进了。 门父赏东摸摸,西靠靠,装作要帮忙的样子,但是,中妇吉在外面的院子里,不在跟前站着,哪有人能指挥得动他呀。只转了两圈,门父赏就找了个由头,到每个房间“巡视”去了。可怜中妇吉精明一世,竟然引狼入室,放了个大坏蛋进来。 “咣”的一声,一扇门被推开了。“噗”,竖亮眯缝了双眼,眉头皱起了一个大疙瘩,同时口中吐出一股浊气。 “这些老东西,怎么懒成这样,这屋子脏成这样也没人来扫?”竖亮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一边用右手拍打着漫天的灰尘和飞落的蛛丝。 “嘻!”竖明笑了一下,“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都是老物件,东宫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知道住了多少任太子。每一任太子都会留下些私人物品没有带走。虽然很多东西都不值钱,对于后面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先父、先祖留下东西,留下是个念想。这里以前是经常会有人来的,但是桓公驾崩后,后面几个兄弟抢来抢去,对先祖的这份感情就淡了,来的也就少了。这个房间本来就只能主公、太子和夫人们才能进的。我正奇怪呢,你怎么进这个房间,原来你连这都不知道,哈哈。” 竖亮吐了吐舌头,咂舌道:“乖乖,这么厉害!”接着又自我解嘲地笑道,“你岁数小,整天都是跟在中妇后面混的,哥哥我和一帮烂寺人(太监)在一起,能一样么?!”你瞧瞧,这小太监还看不起大太监。 “这个恐怕连中妇吉也不知道,”竖明脸红了红,接着说道,“这是我那次不小心路过太子和夫人的房间时听到的。”竖明到底年岁小,说话毫无心机。 “路过太子的房间?”竖亮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还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竖明的脸红得更厉害了,“要死了,这话能乱说呀,我还敢去偷听太子么?这要是传出去,我还不被打死呀?好了,赶快走吧,有人来了就不好了。”竖明说着就催促着竖亮赶紧走。 “哎呀,不急,不急。你慌什么?都在那边忙呢,我们刚才过来时,这边没一个人。既然都进来了,看看再走嘛。看看总不会少什么东西吧?再说了,你刚才不也说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嘛,既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怕什么?”说完,大大咧咧地进了房间,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竖明岁数小,到底说不过竖亮,见他执意进去,只得留下陪着他。 平时,这些宫里的小厮都是各司其职,不能随便乱跑的。这竖亮岁数大一些,胆子也大一些。这次趁着搬家也是到处溜达,一是看新鲜,二是有好玩的东西,他看到了也不会手软——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门父赏说的没错! 这件屋子的确挺大,堆满了杂物,坐落在二楼的一个角落处。乍一看,这里的东西的确不起眼,都是些生活用品,看起来实在是太破、太旧了。收古董的看到了可能会感兴趣,毕竟,这个时候都已经是东周了,离姜子牙创立齐国都有三、四百年了。而竖明、竖亮生活的这个时代比起姜子牙那个时代不知道先进了多少,特别是他们太子府里,享用的那可是整个齐国最先进的各种东西。这些小厮们的眼界都挺高(注3)!所以,他俩还真对这个破仓库的东西看不上。这里面都是一些老家具,床、案俎、茶几、陶罐、镜子等等。当然,这些都是皇家物品,再看不上,竖明、竖亮他们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什么。 竖明岁数小,对所有物品都不感兴趣,只对一个古铜镜感兴趣,因为那个镜子做工比较精细,看起来不失真,所以竖明就凑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自己一个人臭美。竖亮环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能引起他注意的东西,毕竟都是些老物件,也都是些常见的生活用品,只不过是一些特殊的人用过,这才赋予了这些东西一些特殊的意义。竖明虽然比竖亮大个两三岁,但绝想不到拿个什么东西回去做纪念、等升值。对他们来说,捡个刀币才是最实惠的。这间房子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傻、大、笨、粗”的东西,这一点,让竖明很失望。 竖明围着屋子走了一遭,来到一个很大的“龙床”旁停了下来。他对这个龙床显示了极大的兴趣(注4)。那个床周围是有围栏的,中间留了个上床的地方。竖明饶有兴趣的在那个豁口上坐了坐,扶了扶床沿,偷偷地感受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感受。 那边,竖明没有注意到竖亮在干什么,依然在那里扭来扭去照镜子。这么平的镜子,做工真是太好了,比起他们平时用的,那效果不知强到哪里去了。所以,竖明也玩得挺开心。对于年轻人来说,只要是新鲜的,就是有意思的。 突然,竖亮觉得手指一凉,好像摸到了金器。在当时,金器都是钱那。竖亮岁数大,对金器一向比较敏感,连忙仔细摸了摸,发现竟然是块不大的金器,就镶在床沿的内侧,更让竖亮惊喜的是,他发现那块金器竟然是用活梢子卡扣住的。竖亮高兴得差点叫了起来,他望向了竖明,刚想张嘴喊他,发现竖明非常专注地在那里玩镜子。竖亮的心思比较活络,硬生生地把到嘴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偷偷地想把那个梢子打开,发现那个梢子非常死,似乎不是经常用的,这让他更激动了,这说明这个东西应该没人知道藏在这里。竖亮一只手根本掰不开那个梢子,一狠心,低下头来,把头钻到床下使劲拧。 “嘎嘣”一声,那块金器被竖亮拧了下来。那边照镜子的竖明被吓了一跳,扭头看过来,发现竖亮的半截身子钻到床底下。 一些背景知识: 1)这太子府搬家,在后世也是一件大事,但是先秦那个时候,物质还不是很发达,规矩也没有后世那么多,都是嫔妃在管事,仆人、小厮、寺人等在干活,场面还是比较随意的。周朝初期的时候,女性政治地位是很高的,不仅有财权,甚至还有一些军权,可以随天子出征,而且还能单独奖励功臣将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女性政治地位是逐步下滑的,特别是烽火戏诸侯以后,周平王因为来位不正,天子威信损失过半,皇后的威信当然降得更多。到东周中早期,可能还有经济权,管管事也还是行的。后面社会系统崩坏,权利当然被集中到决定命运的男人手中了。这些信息也都是见诸于摸金校尉的《盗墓笔录》,读者自鉴。 2)再简单讲一下有关诸侯的称谓。春秋时候的称谓是个大问题,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讲得清的。所以只能在遇到的时候,带着慢慢讲。首先,正常情况下或者说在西周的时候,诸侯在正式场合可以用诸侯国名加爵位来说,比如齐候,周公,楚子(你没看错,那么大个楚国,才是个子爵,要我也不服周!)等,或者用国名加诸侯的字,比如晋重耳,齐小白等。你不能在晋重耳在世的时候称呼他为晋文公,或齐小白在世的时候称呼他齐桓公。那是他们死后,后人为了避讳直呼其名不礼帽,给起的名字。当然身份相等的诸侯或天子可以称呼他们小白、重耳,他们自己人可不能这样称呼。自己人本来正常情况下,可以称爵位,比如齐候,晋侯等,但是,由于周平王得位不正(勾结外族杀了父王),所以周朝的江山已经动摇了,或者说龙脉已经断了,所有人都无“礼”起来。诸侯国不管大小,自己人称自己国的诸侯都是“公”了。这样,齐国人一般称自己的诸侯为“主”,“主公”,“公”,“君”,“主君”等。我们为了和后世习惯统一,后面一律称“主公”。顺带说一下周平王,因为是小白文,所以,还是有必要科普一下。东周就从周平王东迁西周的国都开始的。平王是西周幽王的儿子,本来幽王是不想让平王做天子的。平王反叛,勾结外族杀了幽王。那么问题来了,后世说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这个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平王和他的党羽,为了名正言顺,故意给幽王扣屎盆子?这事《盗墓笔录》也说不清,总之是个问号。 3)当时的背景是人类历史上一次文明大爆发的时代,当时的齐国和今天中国的环境非常相似。故事发生的四十年前,传说是后人穿越到齐国的管仲,对齐国实行了改革开放。经过四十年的发展,齐国的变化就仿佛是深圳从建立到四十年后今天的差别!当时的管仲创立世界上第一个红灯区,给农民发放无息、低息贷款,对强大的楚国发动货币战争,等等,使齐国一度成为最强诸侯国 4)先秦那个时候,中国古人一般是不睡床的。中国古人虽然使用木器很早,但是,凳子、椅子、床这些都出现得很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当时的生活习惯有关。那个时候,中国男人、女人都穿裙子,而且、穿裙子还不穿内裤!所以,你不能照今天似的,搬个小板凳坐在那里嗑瓜子。那个时候的人,吃饭时只能跪着。比如日本、韩国等,依然还保留着跪坐的习惯。那都是跟中国人学的。今天,我们说的穿“衣裳”,在先秦那个时候,其实是穿“衣、裳”。上身为衣,下身为裳。裳就是裙子。那个时候的人都是“席地而坐”,“席地而卧”,没有人睡床的。我们现在说的一句“卷起铺盖走人”,其实就是当时生活状况的真实写照。晚上睡觉的时候打开铺盖,直接睡在地上,白天把铺盖卷起来,也不占地方。所以,中国人比外国人会叠被子,那是有遗传基因的。至于把几块木板拼起来当床睡,对于那个时候的中国人来说,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那玩意不仅麻烦,还占地方。那个时候,普通人的房子十分矮小,没人想到去做很复杂的家具摆在那里碍事。所以,当竖亮看到“龙床”的时候,会觉得非常的新鲜。对于他来说,这才叫“城会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章 莫等闲 竖明惊呼道:“哥!你在做什么?” “哎呀”,竖亮惨呼一声,捂着脑袋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倒霉!”竖亮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脑门上还缠了好些蛛丝,“我刚才看到一只老鼠钻了进去,本来想抓个活的,可是这个木板太低了,一不小心把脑袋给撞了。”竖亮说得活灵活现,一边呲牙咧嘴,一边装模作样地揉着脑袋。 竖明笑道:“你总是那么傻,抓那玩意干嘛,别咬着你手指头了。咱们赶快走吧,等会儿来人就不好了。” “哎“,床下竖亮愉快地答应道,声音很憨厚。 竖明回过身来对着镜子扶了扶头上的羊角辫,很开心地离开了那面镜子。这时,竖亮已经满面红光地等在了门外。两人偷偷地帮门关好,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看确实没人看见他们,快步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噔、噔、噔”,这件神秘的屋子外,响起了一串足印声,转瞬间,又变得无声无息,一如既往的安静、神秘。仿佛一潭死水掉入了一粒小石子,偶尔激起了一圈圈的波纹,恢复了平静后,再次死气沉沉。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这微不足道的一粒小石子竟然可能是改变世界的力量。从此以后,世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难道就是后世传说的蝴蝶效应吗? 门父赏在一个盘子里给花花放了两块骨头,一面抚摸着花花的头,一面说道:“吃吧,吃吧,别跟那帮泥腿子生气了,等会看我出去收拾他们!”花花似乎食欲不佳,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它啃了两口骨头,眼泪汪汪地趴在一边,一脸的生无可恋。那骨头上只留下了两个牙印和一些稀屎——明显是刚才外面吃屎后,沾在嘴巴上残留的。可怜的花花!看样子,它是真的吓着了,到现在情绪还没恢复过来。 门父赏闻到了臭味,一阵恶心。他拍了拍花花的脑袋,站起身来就走了。说实话,他对花花也没太多的感情。人前人后的,也许能表现一点,毕竟是齐候的宠物么。但是,就是因为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了,等到真正和花花独处的时候,门父赏真正的内心是很冷漠的,也许,这就是一种补偿心理吧。况且,时间就是金钱,对于门父赏而言,照顾花花是他的兼职,而且,永远都是兼职,他现在的“正经活”可是捡钱。 显而易见,门父赏低估了这件活的难度,捡钱这件事,古往今来,古今中外都不是那么好干的。如果有人跟你说某某地方,“人傻,钱多,速来”,其实真正的意思八成是“傻子,速来,把钱带上”。不信你去问问那些被亲戚、朋友千里迢迢召唤去听课的人,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 转了几圈后,门父赏发现了几个目标,不过要么时机不合适,“人多,眼杂,没了”;要么就是地方不对,“人狠,货好,占了”。过了大半个时辰,门父赏还是两手空空。他不禁有些焦躁起来。这次,他转到了一个妃子的房间,这里一屋子都是些女孩子,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也没人敢跟他抢东西。 按说这里基本上都是些细软,都是些织女、浣女、丫头在打理。但是,门父赏看好了盖在香炉上的一块上好布料(皇室用的细麻布,一小块都是非常值钱的),于是死皮赖脸地呆在那里,说要帮着搬家具,就在那里干耗着,等机会偷走。那些女孩子都属于官奴,身份低贱,岁数小,就是有什么想法也不敢拂逆他。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尽由着他在那里晃悠。尽管机会是如此之好,门父赏也不好意思公然下手,这些女孩子身份虽然低贱,但是,这也不能阻止她们去告状呀。当面不说,回头告诉中妇,那就麻烦大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院子外又隐隐传来中妇吉的叫骂声,门父赏有点急了。这人一急,感官都敏锐起来。当两个丫头抱着一叠打包好的衣物、细软走出房门的时候,他忽然听到门口处的地上发出了“叮”的一声。 “金器,金针!”门父赏迅速做出了判断。好东西!你别看是一枚绣花针,在先秦那个时候,一枚金属针可以是高科技产品。(注1) 门父赏捡到了一枚铜针,心里简直就是乐开了花。在当时,那就是捡到了一块劳力士。门父赏强忍着心里的激动,把那枚铜针握在手心里,快步冲出了房门。当务之急就是得赶快出去,落袋为安。门父赏很有土老财的性格。 门父赏走得太快,差点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他鼻子里闻到了一股香风,抬头一看,竟是中妇吉!老头一哆嗦。 “门父赏!”中妇吉一看就是带着怒来的,“你!在做什么!!”迷人的小花猫,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凶狠的母老虎。 门父赏大惊,赶紧伏地请罪,他一紧张,手里的针刺入了肉里,深深地扎在虎口上。门父赏忍不住叫了出来。不过正巧此时中堂里又是咣当一声巨响,显然是某个金器打翻了,救了门父赏一命。中妇吉似乎要抓狂了,忍不住骂了出来,“这帮小王八,能干什么好事呀!!!你,赶快起来,别爬在地上挺尸了,滚过去帮忙,再让我看到你偷懒到处晃荡,就让你吃鞭子!”说完,踢了一脚匍匐在地上的门父赏,嘴里怒骂着,又走进了内厢房。还好,中妇吉并没有发现门父赏偷了一根针。不过,可怜的老头魂都要吓飞了,他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擦了一下脑门的冷汗,暗道侥幸。不过他并没有按照中妇吉的命令立刻去中堂帮小厮们抬金器。老家伙迎来送往的人见得多了,心窟窿眼比较多,他知道这枚铜针放在手里,迟早是个祸害,一定要先处置好。但是,那个时候的衣服不象现在,也没个兜子,也不能放在袖子里,放在袖子那都是几百年以后的事了。平时有个啥东西最多只能揣在怀里,荷包什么的更是传说。门父赏手里的这枚针,除了放在手心里,还真就没地方放!你随便戳在衣服上的什么地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那哪行啊,劳力士呀,你有看到哪个土豪把劳力士挂在纽扣上的吗?! 门父赏心思急转,急忙中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藏这根针。屋外又传来了中妇吉的催促,让他赶紧去帮忙。老头急得抓耳挠腮。突然,老头眼前一亮,他看到了花花的食盆子,食盆子里还有花花没吃完的一块骨头,花花不知道又跑哪里疯去了。 “哈哈,天助我也”,门父赏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赶紧把手中的铜针放到了骨头的孔隙中,然后随手找了块泥巴糊上,连忙跑出去应付母老虎的怒吼声了。 中堂里的情形使得门父赏大吃一惊。这时候,他这才知道,哪里是什么小厮“手上没力气”,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象那些贵重的、大型的祭器,小厮们不敢动。因为那些弄坏了,搞不好真是要掉脑袋的事了。而生活中常用的器皿,却总是被那些人“不小心”摔得支离破碎。因为到了东周以后,青铜器越来越不值钱,越来越多了,所以,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有可能是青铜做的。并且,那个时候的青铜器特别喜欢凹造型,“不小心”摔掉个鼻子,刮掉个耳朵,磕断一个小脚,总是屡屡发生。小厮们人虽小,但是一个个都贼精、贼精的,逮住这次机会,当然能敲一点是一点。然而不曾想,由于过分贪婪,中妇吉刚走就开始乱摔。他们刚把一个吃饭用的洗手盆(注2)给摔坏了,结果被循声而来的中妇吉逮个正着。 哇,这一通好打!那几个被发现的小厮真是倒霉,被中妇吉叫过来的宫正(内廷侍卫兼纪检委)不知道抽了多少鞭子。开始他们还鬼哭狼嚎地惨叫,但是那几个宫正下手真是狠,不仅狠,而且是一直打,打到最后,这些小厮们嗓子都喊不出声了,全身皮开肉绽,一个个看起来似乎都要断气了。 门父赏苦着脸和一个寺人抬着一个大鼎进入了内院,准备搬到外院门口的马车上去。在这之前,他已经进进出出地走了好几个来回了。他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着那些小厮们受罚的情形,那一鞭鞭的抽大声,小厮们的惨叫,仿佛恶鬼袭灵般地冲击着门父赏的心灵深处。这他喵的也太吓人了!其实,当时门父赏都没敢正眼看小厮们受罚,仅仅是通过眼睛的余光瞄了瞄。只要宫正们一挥鞭子,他的头就下意识地一偏,感觉那鞭子就是来抽他似得。“xx,中妇吉这小娘们可真够狠的。”他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心说难道这是要把人打死吗,不就是拿点东西?同时,他也暗暗下了决心,捡到那根针不能要了。总不至于为了一根针,把命给丢了吧。 正在门父赏恍恍惚惚之际,突然一道灰影从外院冲了进来。只见花花不知道又干了什么坏事,向后摄着耳朵,夹着尾巴,嘴里还叼着一块骨头,疯狂地跑了进来。 “花花!”门父赏大叫一声。 ~~~~~~~~~~~~~~~~~~~~~~~~~~~~~~~~~~~~~~~~~~~~ 备注 1)针,其实是古代一种非常重要的生产工具,据说是属于可以排进改变人类进化史,前100位的劳动工具。抓东西,扔石头,投标枪,说话,做数学题,这些都不是区别人和动物的标志。这些事,人会,猩猩、猴子也都会,真正让人区别于动物的显著标志是穿上衣服,而有针才能缝制衣物。所以,针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不过早期的古人用的都是骨针,因为金属针是不太那么容易制作的。铜针已经很难做了,钢针在当时简直就是黑科技,因为大炼钢铁在当时还没有得到普及。 2)那个时候叫匜,音疑。那个时候吃饭用手抓,饭前洗手是必须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章 心若无黄金身亦无缘 “哎哟”,门父赏惨叫一声,大鼎脱手,砸到了小脚趾上。他狼嚎一声,直翻白眼。古代的鼎都很重,一般都是七八十斤,大的甚至有小一千斤的。以前形容一个人力气大,就说他是“力能扛鼎”。门父赏抬的这个鼎不算太大,但也有一百多斤。刚才花花从他身边窜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因为,骨头里有针,如果花花啃了那块骨头,出了事,齐候一定饶不了他。一想到这,他就慌了,一慌就把自己的脚给砸了。 这门父赏也真是搞笑,身上满当当的都是成语。这次叫什么,“搬起大鼎砸了自己的脚”! 和他一起抬鼎的寺人也差点被砸了,但是看到门父赏已经砸伤,那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稍微安慰了两句,又找了个伴把鼎给抬出去了。 虽然脚上是疼得钻心,但是一想到那件要命的事,门父赏也顾不得疼痛了,一只脚连蹦带跳地往内室去找花花。 果然,花花正在它食盆旁,愉快地啃着骨头。 “花花!”门父赏一眼就看到花花没有动那块有问题的骨头,心头顿时一块大石落地。他象见到了亲人一样,满脸堆笑,一蹦一蹦地来到了花花身边,蹲了下来。他轻轻抚顺着花花的脊背,嘴里笑骂道:“嘿嘿,你这个捣蛋鬼,又去哪里敲诈了。”花花此时正专心地啃着骨头,根本没空理他,之前屠夫给它带来的不快似乎早已烟消云散。 门父赏见花花吃得专心,笑道:“花花,这块肉骨头谁给你的?啧啧,看着就香!那这一块就给我吧!”说着伸手去拿那一块他做了手脚的骨头。老头见花花依旧十分专注地吃骨头,以为它并不在意自己拿它的骨头。可是他错了,他刚把那块骨头拿起来,花花毛茸茸的大爪子就伸了过来,“噗”,把那块骨头按住了,不让动! “嗯?”老头眼一直,手里加了三分力道。花花终于停了下来,不再专心于它的美食,它把牙一呲,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凶狠地瞪着他。 “哟,坏了”。老头心里骂道,“这个衰狗,竟然不让我拿骨头。不让拿,也得拿呀,花花,我这可是为你好!”门父赏心一横,猛地把那块骨头从花花的爪子底下抽了出来,同时撒腿就跑。花花大怒,“嗷”地一声就追了上去。门父赏心中害怕,于是哪儿人多就朝哪儿跑。花花可是一向被宠惯了的,就是个人来疯的主儿,根本作乱不嫌事大,追着门父赏到处乱咬。哎哟,可怜的看门老头,手里拿着一根大骨头,被花花在各个房间挨个咬了一遍。宫里其他人纷纷皱眉,骂门父赏也不知道犯什么疯病,要逗狗去院子里或外面,大家正忙着呢,搁这儿添什么乱呢?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老头心里苦啊,还是那种说不出的苦! 门父赏从内室跑到中堂,又从中堂跑到内院,花花一路追着屁股咬。门父赏没办法,只得把骨头使劲地给扔出去,花花见门父赏把骨头扔了,以为自己赢了,冲着老头得意地叫了两声,于是放过了他,大摇大摆去叼骨头了。门父赏一看,坏了,这不行啊,花花还要去吃骨头,没办法,只得又冲过去抢骨头。花花这次真是怒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究,输了就输了嘛,怎么出尔反尔啊,又来抢? 这次,由于内院空旷,施展得开,一人一狗真正地干了一架。这是一场真正的战斗,一个为了宣誓主权,另一个追寻所谓的正义,一人一狗打出了真火! 彼时几个被惩罚的小厮已经被抬了出去,院子里除了几个打累了的宫正,也没有几个人。但是,随着时间的增加,内院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由惊奇到惊讶,然后从惊讶又感到好笑,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笑痛了肚子。那几个宫正更是笑得直打跌,因为,他们是从头看的,看得最久,笑的时间最长。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一人一狗就是为了根骨头在较劲。花花似乎很生气,嘴里“呜呜”地喊个不停,把门父赏能咬的地方都咬了一遍,门父赏也很拼,为了腾出手来和花花搏斗,有时还把骨头咬在嘴里,全然不顾那骨头上曾经粘上了花花嘴巴的臭屎。当然,对花花而言,门父赏用嘴巴咬它的骨头,本身就是对它尊严的一种严重挑衅,所以场面十分激烈,一度白热化。 花花不愧为齐候心爱的猎犬,那是经过大场面的。几番争斗之后,花花占了上风。它跳起来只一扑,就把老头嘴里的骨头扑掉了地上。顿时满场哄笑,起哄声不绝于耳。花花很得意,纵身一跳,扑过去就要叼骨头。门父赏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一个飞铲把腿压在那根骨头上,挡住了花花,不让它叼走。花花大怒,踩在他的肚子上,低头就去咬他的脚踝,这次花花真是毫不留情,狠狠地就是一口,要不是老头今天运气好,穿的是木屐,那脚都要被咬掉了。门父赏惨叫一声,拽着花花的尾巴就往后拉,哪知花花这次是下了死口,怎么拽都不松口,越拽咬得越狠,同时嘴里还“呜呜”地发着狠劲。 “啊!”门父赏惨叫一声,疼得没法,拽住了花花的尾巴,一张嘴狠狠也是一口。 出新闻了! 花花脊背一耸,明显是吃痛,嘴上又下了把力气。门父赏疼得厉害,一松口,“啊”的又是一声惨呼。 院子里的人都快笑疯了,这其中还包括掐个腰,笑得花枝乱颤的中妇吉。 一人一狗,躺在地上,摆了一个奇怪的69式,你一口,我一口,配上老头嘴里“啊,啊”的叫声,这场景估计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院子里已经笑瘫了一小半的人了。 这次,门父赏被花花咬急了,疼痛的峰值一过,门父赏以莫大的信念,突然一个仰卧起坐,起身朝着花花尾巴根最厚、肉最多的地方咬去。见过不讲究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那最嫩的地方是随便咬的么。 “噗”,这次明显花花是被咬疼了,屁都挣了出来,连同着一些稀屎,喷了门父赏一脸。花花终于怂了,呜咽着,夹着尾巴逃走了。 “嗷!”全场发出海浪般的笑声,同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终于赢了,真是太有喜感了! 门父赏捡起了地上的骨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露微笑,举起了骨头,英雄般地向大家挥手致意。可怜的老头看来是被咬晕了,他已经忘了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正当门父当蹒跚着,准备往院外走的时候,中妇吉笑盈盈地挡住了他。 “门父赏,你拿的什么?”中妇吉笑道。 “骨头。”门子也笑着回答。 “拿骨头干什么?” “……”,笑容僵硬在了门父赏的脸上。 中妇吉那是多精明的,在宫中能做到中妇的,不是妖精,也是人精。很快,宫正就在中妇吉的差使下,找到了那枚铜针。 “哼哼,门父赏!”中妇吉声音严厉了起来,“你竟敢偷拿宫中财物,该当何罪?” “哎……”,门父赏傻眼了,他苦着脸,晃了晃身体,连伏地请罪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和花花搏斗,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不过,可能也是花花看在熟人的份上,嘴下留情了,否则,他现在老命也许都没有了。 “赏他二十鞭子!”中妇吉厉声说道。 “是!”左右一声呐喊,把门父赏按住便打。中妇吉施施然转身离去。不过,从背影看去,她香肩不停耸动,似乎依然还在乐个不停。 门父赏虽然被打了二十鞭子,但是没有前面那几个故意毁坏金器的小厮那么惨。因为这些宫正们手都笑软了,几个人轮换了一圈,挨个抽了一遍,可是个个看到他,都笑得都握不住鞭子,最后象征性地抽了他几下,让他走了。 当然,在院子里看笑话不止宫正他们,竖明、竖亮也是乐在其中。竖亮没有竖明乐得那么畅快,那么透彻,因为他有心思,他跟方才的门父赏一样,表面上很开心,其实是一只吓坏了的猴子。 大家都散场的时候,竖亮瞅着四下无人,连忙把藏在怀中的物事朝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扔,“当啷”,发出一声脆响,竖亮心中害怕,惊恐的目光左右逡巡,趁着无人看见,抓紧时间就跑了。 很快又有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但是没有人注意到那物事。一是那物事灰不溜秋,扔在地上不显眼,二来地上杂物实在是多,那物掉在角落里跟一块破陶片一样,根本引不得人注意。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路过这里。她的手里抓了根不知道在哪里捡到的,破烂木头椽子,半截木梳子——大人搬家的时候,可以找到太多的好玩东西了,这些可都是她的“战利品”。其实,她之前还拿了好多的好玩的东西。这时候的她,正如小狗掉到茅厕里,无从下嘴,什么都想抓一下,什么都想咬一口。然而,手就那么大,拿不了太多的东西,她就象掰包谷的小猴子,捡一个,扔一个,到现在,也就这么两件“宝贝”在手里了。 “咦!这是什么?”小女孩的两只眼睛放光,她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灰不溜秋的东西。这块东西很有份量,虽然只是大人巴掌大,小女孩拿起来却明显有点吃力。小女孩把它捡起来,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东西象个土疙瘩,但不是土做的。这是一块长方形的铜牌,一块看起来,古色古香有年头的铜牌。铜牌正面刻有张牙舞爪的兽面纹,云雷纹等花纹,上面还刻有字,不过小女孩不认识。小女孩立刻被铜牌精致的做工给吸引了,她吃力地把铜牌翻了过来。铜牌背面比较光,左上角刻了一个小船,还刻了一个字,底下则是刻了几排很小的字和一些其他的花纹,当然小女孩也都不认识。 “耶!”小女孩一阵欢呼,她扔掉了手里的破木椽子和破木梳子,开心的捧起了手里那块铜牌。这么精致的东西,对小女孩来说,那简直是太有杀伤力了。她把那块铜牌翻过来,掉过去的看。她特别喜欢背面刻的那个小船,以现在的话说,她觉得那只小船太“萌”了。小女孩用手攥住了衣袖,在小船上擦了又擦。彼时,船还是一种先进的交通工具,小女孩对于船的向往,就象现在山沟里的孩子对天上飞机的向往一样。 小女孩开心极了,她在地上捡了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宝贝”给包了起来——她这个也是跟妈妈学的,妈妈去市场赶集,也会用一块花布小心地把钱物给包起来。小女孩一蹦一跳地出了太子府,没人注意到她拿了什么东西走。毕竟,三次搬家等于一次失火,太子府丢的东西多了去了,谁还有空关心一个小女孩捡了个什么破烂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章 天命至 王父的棺材板按不住了 ~~~~~~~~~~~~~~~~~~~~~~~~~~~~~~~~~~~~~~~~~~~~~ 离太子府东南部不远处,也有一座雍容华贵的深宅大院。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喧闹异常,而这大宅门前却是庄严、肃穆,丝毫无人敢来冒犯,显是非一般的富贵人家。 然而,穿墙过壁,院内却别有一番景象。只见大堂内,竟然放着一口髹漆梓木大棺。棺材被漆成了棕红色,上面各种云雷纹、兽面纹,张牙舞爪。棺头却没有按照周制,北方北首,反而是指向了东方。想是经过了数百年,吕尚的后人,也从了东夷的习俗。棺材前则列着两队垂头丧气的孝子贤孙,有男有女,戚戚哀哀,个个面上都是愁云惨淡。这些人有吹埙的,有敲铙的,有摇铎的,还有一些抽抽搭搭,有一声、没一声趴在棺材上哭泣的。显是这家出了丧事,有亲人去世了。 天色将晚,光线暗了下来,墙上的桐油火把“呜呜”地滴着火珠,却撑不起灵堂内的光亮。一身缟素的孝子贤孙们,不知不觉中,已被黑暗在身上覆盖上了一层铅灰色。一阵凉风袭来,伴随着灵堂里的哀乐声,让人浑身能起一层鸡皮疙瘩。案俎上,引魂灯的火苗也随着跳动起来,火焰中的灯芯“哔剥”作响,声音不大,却没理由地,让人感到瘆的慌。 “起幡!”棺木前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神色严峻,背朝棺木,向众人喝道。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说话的男子。中年男子面色威严,一脸刚毅。但是,几息之后,大厅突然开始“嗡嗡”作响,除了中年男子,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突然大声道:“伯兄,万万不可!”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后生,看起来年龄不大,长得浓眉大眼,英气勃勃,让人一看就欢喜。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季余子,什么事?” 那个叫季余子走上前来,指着一个案俎上的金器大声说道:“伯兄,愚弟年岁虽小,但是道理却是懂的,你在族器之前,一旦升起招魂幡,那我父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你现在只是暂为伯氏,我父尚在,却不能由得你胡来!” 原来,那个棺材前还有一个案俎,上面摆放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铜簋(音,鬼)。这个铜簋周身布满华丽的蟠螭纹,直耳,高圈足,显是东夷的传统造型,却没想到是他们这一族的族器。 余人一见有人出头,纷纷交头接耳,马上又站出一人,此人宽肩阔背,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起来很象是习武之人。他冲着中年男子抱拳行礼道:“伯兄,季子言之有理啊。这灵堂之上,一旦行了虞祭,宗法力量可不是儿戏。万一出个差错,魂归祢庙,那伯氏可真就成了先祖了!”周围顿时附和声群起,灵堂内吵吵一片。 中年男子一看镇不住场子了,大怒,环视一圈,厉声喝道:“放肆!灵堂之内,如此喧哗,成何体统?都给我闭嘴!” 果然,此话一出,灵堂内立刻鸦雀无声。中年男子脸色严厉,又转向了那个魁梧的男子说道:“仲子,伯氏在世的时候,我是世子,你是仲子,咱俩是兄弟;伯氏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伯氏,什么事你得听我的。如果等会儿出什么事,我负责!”(注1)。 仲子被他哥一顿呵斥,犹如喉咙里噎了一个鸡蛋,气得脸红脖子粗,半天都说不上话来,“伯兄,你……”。 “仲相,你退下去吧,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中年男子冲他摆了摆手,不再理他,转身又面向其他人,面色威严地说道,“大家毋须多言,此事伯泰自有担当。招魂幡必须升起,再有多言者,家法伺候!”中年男子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注2) “嘿!”仲相气哼哼地退了回去。 “呼啦啦”招魂幡迎风升起,众人抬眼望去,那黑边白幡中间一个大大的“祭”字,周遭辅以各种符文。那幡甫一升起,立刻被风扯得紧紧的,不停地摆动,好像一条刚蹦上岸的鲤鱼在空中苦苦挣扎,又如一个呱呱落地的初生婴儿,挥动小手,想拥抱即将到来的人世间。 每个人看到了那幡,都生出了各种心思。亲近的,睹物思情,立刻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因为此幡一升,就表示亲人离别,魂归宗祠,自此永别了。胆小的,更是看也不敢看一下,人对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注3) 随着哀乐声响起,“呜呜呜”,整个灵堂终于哭成了一团。 此时,案俎上的铜簋金光大盛,似有神采发出。天,愈发的黑了。墙上的桐油火把更显得亮了,一阵冷风吹过,桐油火把“乌拉、乌拉”作响。墙上光怪陆离的斑驳忽明忽暗、好似爬来爬去的怪物,也不知道那些到底是火把映衬出的影子,或是一些真正存在的什么东西,在演示着过去、未来。 这一阵风来得实在古怪,吹得每个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叮”的一声,钲响不绝,众人心头发慌,哭声渐渐得弱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拿眼睛望向了刚才那个中年男子。中年一脸镇定,他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众人,冷冷地说道:“慌什么,什么事也没发生。”接着,中年男子走到案俎前,口中念念有词,对铜簋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口中说道:“奏乐三遍,请先祖引我父入祢庙。”说罢,闭目朝那里一站,只见嘴皮子翻动,喉咙里嘟嘟啷啷,不知道在哼唧些什么。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就见铜簋金光大盛,众人似乎都觉得耳膜“嗡”的一声响。院外,招魂幡“哗啦、哗啦”疯狂地摆动,院墙上摇曳的斑驳竟然好像是一个个人影在晃动!那口豪华的梓木大棺前,摆在案俎上的引魂灯瞬间长高了许多,同时“哔剥”响个不停,又在瞬间矮了下去,然后缓慢地,逐渐缩小。灯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似乎就要湮灭了。 “哎呀,伯泰,你快住手,我爷还在棺材里呢,你这是要害死他呀,我跟你拼了,你这个混蛋。”人群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个英俊的后生季余子。季余子冲上来后,一拳就朝着中年男子伯泰的脸上打去。说时迟,那时块,旁边忽地闪出一个人来,一把把季余子拦腰抱住,季余子那一拳才险险地没打到伯泰的脸上。伯泰睁开眼纹丝未动,脸却气得铁青。他大声喊道:“反了,反了,竟敢目无尊长,家法伺候!家法伺候!”伯泰受到了冒犯,气得直哆嗦,说起话来都不利索了。同样地,那边的季余子似乎也气疯了,他在那里使劲地挣扎,大声地喊道:“牟嘉,你赶快放开我,放开我!你一个外人,来掺乎什么!快走开,快走开,我要救我爷,我要救我爷,快滚开!”季余子似乎也急眼了,开始对牟嘉挥拳相向。(注4) 那个叫牟嘉的年轻人,长得也是非常得英俊,身手很好,他的头轻轻一偏,就躲过了季余子的一肘子。不过,牟嘉此时似乎也不好意思再拦着他了,毕竟人家是两兄弟,他是个外人,拦一下就可以了,他是不可能去做裁判的。于是,牟嘉尴尬地笑了笑,放开季余子,由他去了。 牟嘉放开了季余子,不代表其他人就任由季余子上前和他伯兄打斗。此时的灵堂乱作一团,有赞成季余子阻挠伯泰的,有站在伯泰一边,要维护族长尊严的,当然也有骑墙派。但是不管怎么样,季余子和伯泰这一仗是打不起来的。 季余子被人按住后,依然象个蛤蟆一样蹦个不停。季余子眼瞅着那引魂灯的火苗越来越弱,连豆大都没有了,堪堪就要熄灭,只是没有冒烟而已。他急得怒火攻心,血往上涌,“啊”,大叫一声,突然胳膊一使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甩脱了众人。 季余子两眼紧闭,稚嫩的俊脸上,充满了怒气,他默运玄功,忽地双目怒睁,双眸金精暴射,而后两臂迅速平起,左右两手的中指、食指骈紧,横在胸口对指,迅速盘旋,忽地又捏诀成印,口中念道:“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右手一指,一道无形的八卦图笼罩在了棺材之上,竟然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金锁’! “呀,你个小畜生,竟敢坏我大事!”伯泰怒吼一声 ~~~~~~~~~~~~~~~~~~~~~~~~~~~~~~~~~~~~~~~` 备注 1)此处伯氏就是族长的意思,也是他们的父亲,那个时候的“伯、仲、叔、季”就是现在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的意思。所谓季子,就是现在口头语中的“老四”或“老幺”) 2)当时的社会是非常严格的等级制度,族长如同一族的土皇帝,那权力是非常大的)。 3)那个时候,只有有实力的家族才可以建立宗祠,不是说所有人死都是魂归宗祠的,殷商时认为,人死都是魂归天国,周后始有返世一说 4)先秦那个时候,东夷口语中称父亲为“爷”,“爹”用来称呼父亲是外来词,而且是几百年后的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章 生死笑谈间 伯泰一怒之下,冲上来挥拳便打。季余子虽然身怀异术,但是也知道长幼有序,硬是不敢还手。但季余子性情刚烈,即使头上、身上挨了不少老拳,依然梗着脖子,嘴里骂骂咧咧不肯服软。 旁边的人一看动手了,纷纷过来劝阻。伯泰现在毕竟不是正式的族长,威信还不是很高。所以,大多数人和季余子心中一样有疑问,他们都对季余子抱有同情,各人拉着伯泰好言相劝,也有人用自己身体挡着季余子,不让伯泰再受无谓的老拳。 伯泰此时一腔怒火无处发,气得炸裂。但是,拦在他面前的都是各路亲戚。有的辈份比他还高。伯泰咬牙切齿,却奈何不得。他扭头看了一眼那具梓木大棺,只见棺前那盏引魂灯似明似灭,即使一阵清风吹来,依然不见有袅袅青烟升起。看来真的是被老四的“八门金锁”给定住了!伯泰怔怔得楞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脸上表情也僵住了。伯泰忍不住转过脸去,背对众人,他的眼中有光华闪烁,只是人前强自抑制而已。 庭院内,一声鸦鸣。此时已是倦鸟归巢,接近黄昏了。伯泰紧绷嘴唇,却再也没有回头面对众人,他独自回到了摆放引魂灯的案俎前,背对着众人,不再言语。众人都感到了异常,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各种乐器声也都停了下来。 气氛一时冰冷入雪。 突然,“嘎、嘎;嘎、嘎……”,众人身后传来一阵木门转动的声音,内院的门,竟然轻轻得开了! 氛围十分诡异,很多人顿时觉得身上发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偌大的院子里,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胆小的,不自觉地就朝后面退了三步。 “咦!嘻嘻,仲父,季父,二娘,三娘,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呀?娘,娘,你在那里,我肚子饿了,还有没有吃的呀?” 院子里突然跳进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娃娃,热情地和大家打着招呼。竟然是个小倦鸟归家找吃的来了。 “呼——”,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紧张的感觉一扫而光,气氛松快起来。有人开玩笑地大声说道:“哟,小促织呀,你这是飞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了,今晚恐怕要饿肚子了!不过,你爷在堂屋里站着呢,你赶快进去问问,有没有好吃的给你留下……”旁边有人马上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此时不宜开玩笑,这人会意,马上收起笑脸,不再言语。 进来的正是从太子府刚逛荡回来的促织。那个时候人少,大户人家的小孩也都是放养,玩过点了很正常。往常的这个时候,小促织随便在哪儿,都能找到她娘要口吃的。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一进家,满院子人,想找娘要口吃的也找不到。 促织被刚才那个人随口一戳弄,马上大声地嚷嚷,奔着堂屋的大棺前,找她爷要吃的去了。原来,促织她爷竟是伯泰! 伯泰老早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儿来了。他皱了皱眉头,不情愿地转过了身,然后拿眼在人群里逡巡,他要找促织她娘赶快把女儿带走。偏偏促织她娘此时不知何事,竟然不在这里。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来到了伯泰面前,嗲声嗲气地说道:“爷,你在做什么呢?我肚子饿了,这里有吃的吗?”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到了伯泰和小女孩身上。伯泰还是有点尴尬,没想到自己的小宝贝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跟他发嗲卖萌,要知道他刚刚在众人面前把自己的亲弟弟揍了一顿。再打个比喻,他们这一族是齐国大族,这种场所,类似于今天省级部门领导的重要会议,岂能让一个小孩来捣乱? 伯泰是那种好面子的人,架子一端起来,就舍不得放下去。他绷紧了嘴唇,停了停,并没有回应小促织的需求,却摆出一副严厉的面孔说道:“去、去、去,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娘呢,赶紧找她去!”而且,一着急,说话声音还大了点。 小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被呵斥了一下,立刻感觉受到了委屈,如花般的笑脸,象被霜打过一般,蔫了。她不敢说话,微微的低了低头,偷偷地瞥了瞥她爷和四周的叔伯们,小嘴也撇了下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漂亮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咬紧了嘴唇,非常努力地瞪大了眼睛,这样眼中的泪水才没有滑落下来。(注1) 所以,尽管促织很委屈,却不敢为自己辩解,很难过的就转身走了。 不过,伯泰也是心疼的。他也感觉到刚才自己的话有点重了,女儿毕竟还太小,她其实一点过错都没有的。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话已出口,碍于面子,又不好再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巴,无奈的看着女儿伤心地走开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大堂正中央摆放的那口棺材里面,突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磨牙声,又有好像是有牛叫的声音。不管什么声音,此时此刻,那种声音发出来,随便就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有人大吃一惊,紧张地看着棺材。紧接着,棺材里竟然又“咚、咚”地传出了敲木板的声音。而一旁,有的人似乎早有准备,慌忙抢上前去掀开了棺材盖。 棺材盖一掀开,随即“呼”地一下,坐起了一个人,同时口中还“啊”的大叫了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大家都表情怪异地盯着这个“诈死”的人。棺材里那个人被扶着慢慢地坐了起来,竟然是个梳妆整齐的白发老头。老头身穿寿衣,却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头发一丝不乱,根本看不出来是个死去或曾经死去过的人。 刚刚转身要走的小促织,也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扭头看了过来。她忽然惊呼起来,“王父!”(注2)语气中透着惊喜。 老头大口喘着气,口中嚷道:“哎哟,憋死我了,憋死我了。什么东西,谁拿了什么东西过来,这么厉害?竟然能影响我气运的流转!”继而老头豪爽地哈哈大笑,长身而起,一跨步从棺材里迈了出来。 老头大声笑道:“好,好,好,就要这么办,我很满意,等我死了,丧事就要这么办。我可不想跟晋候似的,英雄一世,到最后被人给活埋了,哈哈……。”老头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大堂里的人个个很无语,也很无奈,嘴里却是“爷”、“仲父”、“伯君”、“师父”、“主人”的不闲着。原来老头是家族里的族长,这次发丧不过是按老头的要求,做的“彩排”!老头说了,他岁数大了,很可能随时就不行了。人死乃是天命,但是他有个要求,就是一定要等他“死透了”才能把能把他给埋了。老头还说,晋文公一世英雄,最后却被人给活埋了(注3),在棺材里被活活的憋死,那也太惨了,他可不想那样,他一定不能被活埋。众人不解,问老头何以知道晋文公是被活埋的。老头说,重耳在棺材里呼救,大家都不给他开门,这难道不是被活埋了吗?按照传统的说法,晋文公下葬的时候,的确棺材里传出了牛声,但是被引征为吉兆,是圣人归天,上天给晋国带来好运的象征,到了伯氏(即族长)嘴里,竟然就成了“活埋”。众人心里暗暗讥笑,怕死也不至于这样,但是也都不敢在面上说半个不字,毕竟他们这一族是齐国公族(注3),如果伯氏的话要是传出去,那可是对晋国的极大不尊重,搞不好还会引发两国战争的。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家族统治是真正的一言堂,族长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其他的人绝对不敢说半个不字。(注4) 大家没办法,只得捏住鼻子敷衍族长,跟着他一起折腾,按照他的要求,搞了这么个发丧的“彩排”活动。 “哈哈,促织,你在这里干什么?来,王父抱抱。”老头大笑,对一旁呆若木鸡的小女孩伸开了双臂。 ~~~~~~~~~~~~~~~~~~~~~~~~~~~~~~~~~~~~~~~~~~ 备注 1)古人的家教是非常严的,父亲在孩子面前,那可是绝对的权威。“不闻过庭语”讲的就是这个时代的事。几十年后的孔子,有一次,他在院子里训斥他儿子孔鲤(事实上,当年他儿子不应该叫“孔鲤”,应该叫“伯鱼”。“孔鲤”这个都是后人的叫法,而且是几百年后的叫法。就好像你穿越到了唐朝李世民的时代,你不能叫李世民为“唐太宗”,那个是后人的叫法,对于称谓问题,以后有空慢慢讲),孔鲤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迈着小碎步,偷偷地快步走开。 2)“王父”,古代称谓,即祖父或外祖父。那个时候,对父亲的父亲是没有“爷爷”,“爹”这种后来称谓的。虽然“爷”的“爷”就是“爷爷”,但在当时,是不这么叫的。而且,虽然有“祖”这种称谓,但没有“祖父”这种叫法。 3)所谓的公族就是皇族,那时候诸侯国的老大称“公”,而不是后世的“皇”。 4)这里简单讲一下,据后世摸金校尉研究,晋文公应该是假死后,被生生活埋的,但此事距本书故事发生时,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所以,真相到底如何,不在我们考究范围之内,只是简单地提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十章 何处玄机生泰否 俗话说,人是隔代亲。你别看伯氏威风凛凛,在族里说一不二,一副很威严的样子,但是对起孙辈儿,那可是笑容可掬,没半点的架子。他对小女孩和蔼可亲的态度,让女孩的父亲都嫉妒。小促织的名其实就是伯氏给起的。(注1) 促织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她蹒跚着小碎步,扑到了王父的腿上,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刚才在父亲那里吃了个瘪,现在总算有了个宣泄口。 伯氏慌忙蹲下来,把促织抱到了怀里,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哄道:“哦,哦,不哭,不哭,王父知道促织饿了,来,看这里有好吃的。”于是很不讲究地,顺手把案俎上“供奉”给他自己的祭品拿给了小女孩。古代人对祭品没有什么负面思想,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反而是在当时,能吃上祭品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促织有了好吃的,这才破涕为笑,乐颠颠地享用起了那些“祭品”。 促织的父亲本来还对促织怀有歉疚之心,这时候见到父亲对促织这么宠爱,心里再没一丝难过,相反倒有两分得意,甚至还有两分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堂前的这个老头不仅是他父亲,更是一族之长。(注2) 伯泰虽然是长子,以后的伯氏继承人,但是在没继承前,他什么也不是,有时候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因为在当时,废掉继承人是非常常见的事,特别是有些漂亮的小老婆很会搞事,经常能搞些千古留名的大动作。所以,如果你是王位继承人的话,还得变得更低调! 对伯泰来说,今天是特殊情况,因为主持丧事就是伯泰的父亲(爷)亲自按排的,他再不做点样子出来,肯定要被人说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了。所以,人前人后的,伯泰就摆出一副铁血老大的派头。 现在,真正的伯氏对伯泰的女儿亲热那么一点点,作为亲儿子,伯泰都已经感觉受宠若惊了,你可以想象,平时伯氏的威严和气度是多么的大!族长对他的女儿那么好,伯泰自己当然觉得脸上也有光。 不过还没等他得意一小会儿,伯氏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一旁的伯泰立刻察觉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只见伯氏把小促织放到了地上,左看看、右看看,把促织的胳膊、腿,脖子都看了,也没发现什么反常。伯泰一阵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伯氏的脸阴晴不定,自己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犹疑了半晌,伯泰终于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爷,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是不是……,她……尿到爷的身上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说完,他恶狠狠地提高了一点声调,瞪了促织一眼,吓得促织直往伯氏的身后躲。 “哼,你敢!”伯氏看都不看儿子一眼,他声音低沉,却充满了无比的威严。儿子吓了一大跳,众目睽睽之下吓得一缩脖子,唯唯诺诺,连称“不敢”,马上就想退回人堆里去。 “站住!”伯氏的声音无比威严,儿子一愣,无奈驻足不动。今儿是马屁拍马脚上去了,怎么做,怎么说都不对!这要是被当众一顿训斥,那岂不是颜面尽失?刚当了一小会儿山大王,马上又被打回原形,这日后必将众兄弟的笑柄。伯泰有点紧张,看起来瑟瑟发抖的样子。 伯氏看了一眼儿子,叹了一口气,对儿子的怂样真是没好心情。伯氏问道,“伯泰,你们给促织戴了什么特殊的器物没有?” 伯泰一听父亲的语气没那么严厉,心头稍松,慌忙答道:“回爷的话,未曾给她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她脖子上那块玉还是您给的。” “哦,”伯氏轻轻地应了一声,轻轻地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促织,低声自语道:“难不成是她自己拿了什么东西?”于是又笑眯眯地俯身在促织面前,轻声问道:“促织,你有没有在家里拿过或捡到过什么好玩的东西啊?” 促织瞪着大大的黑眼睛,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伯氏愣了一下,似乎略有失望。不过,促织很快地从了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她一本正经地说:“王父,我没有在家里捡到什么好玩的,不过我在太子府里捡到了这个。”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花布包递给了伯氏。 伯氏闻言心中一动,脸上却还挂着微笑。虽然经历过各种大场面,但现在依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小小悸动。终于给他猜对了,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而且,必然是落在促织手里的这个布包上。 伯氏一听是太子府,心中就更好奇了。然而,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笑眯眯地把促织的小手推开,说道:“哈哈,真是王父的乖女孙(注3)。小孩子的玩意,王父是不会要你的,你拿去玩吧。不过王父知道你很乖,这么小了,有好东西就知道孝敬王父。来,把你的宝贝收好,别掉了,让别人捡走了就要哭啦。回头王父倒有件好玩的东西给你。哈哈。”伯氏和小促织开着玩笑,一边还真的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她的花布包捏好,似乎真的怕她不小心真的掉在了地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她的胸口的衣服中藏好。众人见伯氏心情这么好,不停地和小孙女逗趣,也都附庸风雅,一起乐得哈哈大笑。却不知伯氏心机深厚,做事滴水不漏,挥笑之间就把可能会出现的风波,消弭得无影无踪。 伯氏忽地面容一肃,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平静。他转身环顾了一下四方,威严地说道:“今天各位都辛苦了,你们做事都很认真。虽然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有想法,可能以为我是老糊涂了,在瞎胡闹。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不管,也不想知道。但是,大家认真完成了我交代下的事情,这让我很开心。”停了一下,伯氏接着说道,“刚才的事,虽然我是躺在棺材里,但是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说着,伯氏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季余子。季余子脸一红,慌忙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赧颜说道:“臣子有罪,不该冒犯伯兄,还请伯氏降罚……”。 季余子话没说完,一旁的伯泰气呼呼地说道:“你当然有罪,你的罪大了,你……。” “不要再说了!”伯氏脸色威严,打断了伯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备注 1)所谓促织,是古代蟋蟀的叫法。那时候的人,上到天子,下到平民百姓,一出生就会有个名儿。那个名儿一般是父母、长辈叫的,换现在就是人的小名儿。直到今天,中国人依然还有小名。就象什么“翠花”,“二狗子”这类似的。但是真正知道中国人的名字是怎么起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前面提到的孔子的儿子“孔鲤”,其实在当时,孔子是叫他儿子“鲤”,而且,任何时候前面都不带“孔”字的。“鲤”是他儿子的小名,一出生就有了,而他儿子的大名叫“伯鱼”,是成年后给起的正式的名字,就是所谓的“字”,也相当于我们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社会人叫的。 顺便说一下,现代人到了写字楼后起的什么“杰克”,“索菲亚”的,和“翠花”,“二狗子”一样,还是属于小名,不能算作正式的名字,不过一个是洋小名,一个是土小名。 据《盗墓笔录》记载,古代人的“字”,一般是和他的“名”有关的。具体怎么起的,就不细说了。但是,取得起“字”的人,一般都是有身份的人,或者说是受过教育的人。而普通老百姓的名儿,则千奇百怪,叫什么的都有。有山川河流的,有鸟木虫鱼的,更还有各种不“讲究”的名字,各种难听,各种恶心。比如有叫“夜瘥”的,有叫“李瘣”的,有叫“罔劫”的,有叫“史丧”的,也有叫“无寿”的!更有甚者,女子还有叫“妇奸”的,还有“户奸”的。哎哟妈呀,搁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了,古代人名字的事比较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说得清的,暂且说到这里,以后有空还会有更多的介绍。 2)现在一说起“族长”,感觉就是老土,瞬间脑海里就站出一个穿着灰布长衫、满脸皱纹的古板老头,而且还会觉得,只要是族长出面总没好事。要么就是捉拿奸夫**,要么就是召集族人棒打二赖子,给被敲门的小寡妇出头……。 但在当时,一族的族长绝不是这么不堪的。族长不过是借用现在的名头,当年正式的叫法是“伯氏”。这个当时的政治制度讲起来就复杂了,简单点讲,当时的政治结构是真正的“家天下”。比如最初的齐国国家是姜子牙,真正统治齐国的都是姜子牙的血缘亲属。所谓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是齐国的各种势力。那个时候,齐国国君的权力并不是至高无上的。因为这些七大姑、八大姨手里都有兵权。有时候,这些亲戚权势滔天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经过国君的允许,私自带领自家的兄弟去跟外国干仗!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家族的首领就叫做“伯氏”。当时一些大的家族首领,你说他是国防部副部长级的,也不为过。 3)当时称呼孙子为“女孙”,“男孙”,这里只提一次,下次还是按现代说法,免得造成阅读障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十一章 人间从此再难安 伯氏颜悦色地转向了季余子,笑眯眯地说道:“季子,你这招‘八门金锁’老帅了,为父躺在棺材里被你定得一动不能动,看来赤松子一脉还是留下了些真本事的哟,哈哈……。”伯氏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唔,这个,孩儿当时是害怕……”,季余子满脸通红,嗫嚅着说道。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旁边的伯泰打断了。 “你知道什么!显你能是不?”伯泰气呼呼地嚷道。 伯氏狠狠地瞪了伯泰一眼,伯泰马上闭嘴。俗话说,大孙子,老儿子,老太太的心肝尖子。对伯氏也一样,前面也提到了,伯氏是非常喜欢他的小儿子的,所以,有什么事,伯氏毫不掩饰地偏袒季余子。 其实,伯氏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他安排这一出假死,并不是照他自己说的,害怕死后象晋文公一样被活埋了,而是他推演天机,觉得自己没几年活头了,希望能通过假死,偷得些许寿命。当然,这话他跟任何人都没说,包括主持丧事的伯泰,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当时的人认为,人死后,通过虞祭(注1),人的魂可以被引入宗庙或宗祠。伯氏的算计是,如果能通过虞祭,以假死状态,假装魂被引入了宗庙,从而达到欺天的目的。 同时,季余子也是个狠角色。因为伯氏的关系,季余子自幼便从高人学艺,他刚刚用的“八门金锁”更是能硬生生地把魂锁住,竟能抵抗得住虞祭的牵引,从而使魂不得离体,这个其实是了不起的手法。当然,这种高手,我们以后还会遇到。现在本书刚开头,我们先要熟悉一下环境。只不过季余子不知道,这所有一切都是最疼爱他的父亲一手安排。如果他要是知道了真相,恐怕真得要哭死过去。 这里面,离真相最近的恐怕就是伯泰了。虽然伯氏并没有对伯泰有任何交代,伯泰可是伯氏的接班人,如果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恐怕不是伯泰眼瞎了,而是伯氏眼瞎了。 对于这次偷命的失败,伯氏事实上是很淡然的,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太大的把握。逆天改命?开玩笑,连他的祖先姜子牙都做不到,更何谈他自己?姜子牙那是多大的神通,该死也就死了。但他不想自己的小儿子会因此而带上负疚感,以至于抱憾终身,所以,伯泰一有任何表示,伯氏就立刻严厉制止。 季余子知道自己以下犯上,这在当时可是重罪,可能会被重罚,但是内心深处,他依然对伯泰愤愤不平。他一直认为父亲只是假死,假装走个过场而已,而伯泰竟然真的就扬起招魂幡,要引魂入宗庙,要不是情急之下自己使出了“八门金锁”,护住了父亲的魂魄,那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那盏引魂灯差那么一点点就灭了,灯灭了,魂也就飞了。魂灭人死,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季余子当然不能让他。 其实不仅季余子有如此想法,甚至有些人还不惮冒昧地揣测,伯泰是不是有更深层次的用意。就好像晋文公半路复活,到底是不是被顺势给埋了,还有一说。季余子少年英武,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想法简单而直接,他可想不到那么多。在他认为,该出手时就出手,有关父亲性命攸关的大事,拼上性命也要搏一搏。 伯氏轻描淡写地说道:“季余子,你年轻、不懂礼数,但是伯泰乃是你兄长,你就算一万个理由,怎能以下犯上,不听指挥?当然,你常年在外学艺,缺乏我的管教,这一点,我也有很大责任。你的心思我也懂,我知道你本事大,一心担忧我的安慰,如此孝心为大,我心甚宽矣……”。 伯氏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却又似乎每个批评都又紧跟了一个理由来替他儿子解释,以至于最后的处罚仅仅是“闭门思过三天”。众人听得俱是汗颜,护犊子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吧,孬好给伯泰一个面子嘛,毕竟你百年之后就是伯泰接班。季余子在众人面前如此让伯泰下不了台,如果一点不处罚,这样一弄,伯泰岂不是颜面尽失,以后还怎样在众人面前立威? 不过伯泰倒是很淡然。伯泰不愧是正牌接班人,心胸开阔,肚里装得下东西,事情过去了,马上就过去了,迅速调整心态,对伯氏的安排丝毫没有不满,反而是更加毕恭毕敬,在一旁静候差遣。伯氏一“回来”,伯泰马上低调做人,这才是真正的接班人! “好了,今天的事就这样结束了,大家都散了吧!”伯氏大声说。 “哄”的一声,众人一听可以解散了,都长出了一口气,一个个伸胳膊捶腿,解马卸鞍的大喘粗气。这玩意站一天累了不说,关键是心累。本来没个啥事,非要被逼着来哭丧,还得真哭!所以,绝大部分人都是捏着鼻子来陪伯氏演戏的,浑身不得劲,但是,伯氏是老大呀,整个一族就是他说了算,他要干嘛,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大家累了一天后,本以为到最后以为还能看场好戏,放松一下,看他怎么收拾两个儿子,没想到伯氏轻描淡写地谁也处罚,就这么过去了。这样一来,大家的精神头就更是一泻千里。伯氏(注2)甫一说可以结束,所有人懈怠下来,转眼间就一哄而散。 “牟嘉,你留下,我还有话跟你说!”伯氏突然笑着冲一个也已经转身要离开的年轻人大声说道。旁边的人连看都没看牟嘉一眼,纷纷象潮水一般散去,生怕被伯氏再叫住,生出什么事来。牟嘉其实不是齐国人,他是来自一个东夷小国,叫根牟国的年轻人。牟嘉是伯氏亲传弟子,因为根牟国跟旁边的国家闹了些矛盾,所以牟嘉作为国君的股肱之臣,是来找师傅帮忙来的。相当于现代的人,在县里遇到麻烦,到省城搬救兵去了。不过机缘巧合,正赶上师傅折腾了一个大动静出来。 “是,正要向师父请教。”牟嘉笑着作礼回道。 “还有你,伯泰,你也留下!”伯氏的嗓门突然低沉了下来,笑容也垮了下来。伯泰也没打算立刻要走,但是看到父亲脸色不好看,不知道有什么事,心中惴惴不安。 “其余人都赶紧回去吧!这里先不收拾了,明天再说吧。” 众人一看伯泰吃瘪的样子,心知肯定是被留下训话了,俱是捂嘴偷笑,一个个加紧步伐,赶紧离开。转眼之间,大堂内只剩下了一个棺材和伯氏师徒、子孙四人 出乎伯泰意料的是,当大堂里的人都走空了后,父亲并没有疾言厉色的对自己,反而是很温暖的关心了一下自己全家人的起居生活,这倒让伯泰有点受宠若惊,有点手脚没处放的感觉。 忽然,伯氏话锋一转,问起了促织在太子府捡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要不要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伯泰一激动,以为父亲怪他没把小孩子教好,到人家随便拿东西,当即就想变脸。不过前车之鉴,想到伯氏有可能要袒护小孩子,所以那脸上黑压压的乌云仅闪了一下,复又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神态说道:“促织,你~,在太子府里拿了什么东,赶紧交出来吧。”伯泰比起他父亲来,到底还是太嫩,脸上是笑脸,语调却没控制好,说道“你”字的时候,不小心声音拐了个弯,让促织听出了不寻常。促织一脸的警惕,诚惶诚恐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包裹。 伯氏不悦地说道:“伯泰,不要吓她。”他低下身子,接过了促织手里的花布包,逗笑道:“来,让王父看看促织捡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伯氏虽然看起来谈笑风生,好像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也很紧张,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旁边的弟子,那个叫牟嘉的年轻人心很细,他看出了异常。不过,他不知道师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孩子的东西这么看重,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说话。 伯氏接过了花布包,轻轻的打开了一角。小孩子包东西不象大人那么复杂,只有浅浅的一层。伯氏只看了一眼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迅速合上了布包,警惕地扫视了伯泰和牟嘉一眼,脸色也沉了下来。 ~~~~~~~~~~~~~~~~~~~~~~~~~~~~~~~~~~~~~~~~~ 备注 1)所谓虞祭,是指当时人死后,通过祭的一种手法,把人的魂牵引入宗庙或宗祠。这里还要说一下什么是“祭”。现代人经常把“祭祀”连在一块说,其实,所谓“祭”和“祀”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后面还会讲到。 2)(注,伯这个词,有必要解释一下。在春秋那个时候,“伯”就是“大”或者“霸”的意思。伯氏就是这一氏族的老大、霸王的意思。即使在今天,有些偏远的地方依然称父亲为“大的”或“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十二章 悲慨剑光寒 这时候连伯泰也觉得有些不正常了,他疑惑地看着父亲,刚想开口说话,伯氏把手一摆,一脸的严峻,冷冷地说道:“你不要问,此事与你无关。你速速带促织回家。记住,今天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将会有无妄之灾!” 伯泰吓得一激灵,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捡了个什么东西,竟然能让父亲如此紧张。不过伯氏既然已经发话了,他当然不敢再问,只得点头称是。 伯氏笑眯眯地对促织说道:“促织啊,你这个东西,王父很喜欢,送给王父好不好?”促织眉头一皱,嘟起小嘴,委屈地说道:“不好!我喜欢那个小船。”原来,小女孩捡的那块铜牌牌上,刻了一个小船,小女孩一直念念不忘。 旁边的伯泰一听就急了,连忙出言呵斥道:“促织,你……”。伯氏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伯泰一眼,伯泰吓得一哆嗦,话未说完又咽了下去。促织被父亲一吓,害怕地瞪大了眼睛,变得手足无措。伯氏笑道:“促织,你不要怕,没事,有我在呢。王父知道你喜欢小船,但是这个东西,它是大人的东西,它是有用的,不是小孩子的玩具。这样吧,我也不白拿你的东西,我拿东西跟你换,你看好不好?”说着,伯氏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粉色的玉,递给了促织,又笑着说:“你看,我给你一个小鸟,这个小鸟可比小船有意思的多了。你把它整天带在身上,它天天与你相伴,说不定哪一天它就能活过来,还会带着你飞呢。”说着,伯氏双手比划了一个小鸟飞翔的手势,嘴里还“嘟、嘟”的发声,模仿小鸟扑翅膀的声音。 促织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惊奇,吃惊地叫到:“真哒!?”伯氏乐呵呵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了,难道王父还能骗你不成?” 一旁的伯泰看到父亲竟然把随身佩戴的玉给了促织,一颗心欢喜地快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古人讲究的是玉不离身,有点能力的人都会搞块玉在身上戴戴,而且,越是高贵的人,戴的玉越高档。象伯氏身上的那块粉色的玉鸟,那自然是玉中极品,无价之宝。 伯泰会意错了,以为这是父亲给自己的封口费,心里十分的开心,虽然表面上还要装模作样的再呵斥一下女儿:“促织,你不能拿,这可是王父的玉!”但是声音里根本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让人听起来觉得反而是: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赶快揣怀里。 但是小孩子是听不出话外之音的,她嗫喏着,两只小手紧张在身上擦了擦汗,惊恐地看着父亲。这次伯氏头也没回,直接把玉递到了促织面前,他都不想再搭理伯泰,只是耐心地对促织笑道:“你别理他,王父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伯泰一听这话,知道不能再装了,连忙换了一副笑脸对促织笑道:“促织,那你就赶紧拿着吧,快谢谢王父。”促织这时得了父亲的允诺,这才欢天喜地地接过伯氏手中的玉鸟,连连拜谢。人都是贪财的,伯泰见女儿得了那玉,可谓心花怒放。好玉在古代那可是非常贵重的物品,好比在现代,再土豪的家庭,要是凭空得了一辆劳斯莱斯肯定也是很开心的。伯泰得了好处,欢天喜地地牵了女儿急忙要走。 伯氏叫住了他们,又笑道:“促织,王父跟你说,王父只有一块玉鸟,所以,今天王父跟你换宝贝的事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如果再有其他人拿宝贝来和王父换玉鸟,王父没有,那只能把你那只玉鸟要回来喽,那你就再也看不到玉鸟会飞啦,哈哈。” 促织还未答话,伯泰连忙说道:“省得,自然省得。”伯氏瞪了他一眼,怒道:“没和你说话。”促织笑道:“王父你可不能再把玉鸟要回去啦,我爷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父你是君子,既然说送给我了,就不能再把玉要回去了。”伯氏哈哈大笑,连说“不能”,“不能”。促织又说道:“不过,王父你放心,我知道你也喜欢小船,但是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说完,促织俏皮地冲伯氏眨了下眼睛。伯氏一乐,又是哈哈大笑。最后这句话是让他放心不少,他其实最怕就是小家伙乱说。促织看起来这么懂事的,让他一阵轻松。伯氏挥挥手笑道:“哈哈,促织,你比你爷强,去吧,去吧。”爷俩这才欢喜地离去。 牟嘉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那块铜牌,他眉头紧锁,把铜牌还给了伯氏,摇头说道:“不认识,象块兵符。”伯氏笑道:“不认识是正常,认识才是见鬼了呢。”牟嘉目光闪烁,他看到伯氏似乎有些小激动,也不多问,于是静静地等候伯氏的发话。果然,伯氏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道:“你比我那些子侄们都强,那些家伙,个个沉不住气,就连伯泰也是差强人意啊。所以这个东西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对于我族将可能是个大灾。” “哦,”牟嘉见伯氏说得严重,忍不住问道:“能问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吗,这么厉害?” 伯氏笑道:“本来,若是寻常宝物,告诉你也无妨。我从来没把你当外人,说句心里话,我见到你,比见到我的儿子们亲。但是此物涉及到天机、气运的大势,你虽随我学艺多年,我恐怕以你现在的水平,还不能知道过多,否则对你也是有害无利。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东西本来是属于商朝攸候喜的东西,后来落入我祖太公的手里,再后来不知就怎么的失传了。没想到,今日太子府搬迁,此物得以重见天日,最后又落入我的手里,呵呵,真是天意啊。” 牟嘉闻言翻身拜倒行大礼,说道:“恭喜师父鸿运齐天,得到商朝一件重宝。” 伯氏连忙把牟嘉搀扶起来,摇头苦笑道:“牟嘉啊,哎你不知道……,算了先不说这事了。“伯氏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懂为师的心情。我有你这么一个好弟子,其实比什么都开心。你有师父,我也有师父啊,我对我师父的心情和你对我的心情是一样,这师生情都是一样的。我一辈子都对他老人家充满了感激和敬重。可是最近我老是梦见我的师父,他老人家怪罪我为什么没有把徒弟教好,把我门发扬光大,我听了真是惭惶无比。”伯氏说到动情处,似乎眼眶都要红了。 牟嘉听了连忙安慰道:“师父……。” 伯氏摆手说道:“你不用劝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听我讲。”牟嘉只得点头静听。伯氏继续说道:“俗话说,术,精于勤,荒于戏。但是,什么事都是过犹不及,我就是因为过于沉迷于算术之中,算来算去,反而把自己的眼睛给蒙蔽了,也疏教于弟子、儿孙,这,的确是我之过也。”顿了一下,伯氏又道:“我一生自负,自以为可以参悟天机,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哪知自己不过是凡世间的一粒尘埃,被天地玩弄于股掌之间。可笑我一直沾沾自喜而不自知,直到快死了,才有一点觉悟。”伯氏咽了一口唾沫,看了一下牟嘉接着又道:“我知道你有疑问,觉得为师说话颠三倒四的,但是,现在有些话真是不能讲,希望你能明白。你不要着急,你还年轻,有些事,只有踩到那个点上你才能看清。” 牟嘉被伯氏说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只是机械性地点头。伯氏抛了抛手中的那块铜牌,又笑道:“至于这个东西,它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宝物,这可不是传世久远的古玉,更不是彰显功名的铜鼎,这可是……。”说到这里,伯氏竟然硬生生地把话又咽了回去。伯氏尴尬地朝牟嘉笑了笑,说道:“差点说漏嘴了。”牟嘉也被伯氏弄得哭笑不得,无奈地笑了笑。 伯氏说道:“你也别怪我不告诉你,因为真的不能告诉你。不过,我能感觉到你身上和这东西可能还有某种联系,时断时续。” “哦,”牟嘉心头一跳,眼中放出光彩。伯氏想了想,琢磨了半天,摇头道:“不对,可能是和你的子女有关。”牟嘉哑然失笑道:“和我子女有关?呵呵,我现在尚且无儿,一对双生女儿还未断奶,不知道以后哪位子女和此宝物有缘。” 伯氏哈哈大笑,不再多往下说了,他笑道:“对了,你托我跟齐候说结盟或结亲的事恐怕是要往后拖一拖了。你看现在齐国事情这么多,根牟国又那么远,恐怕一时照顾不过来……”。 牟嘉叹口气说道:“师父你不说我也知道,只叹我根牟国国运不佳,一时半会儿和齐国攀不上关系。回去后我自会跟我主说明。” 伯氏看了看牟嘉,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我最近参演天机,觉得你们根牟的国运的确不是很好,以后可能还有凶险的,你准备怎么办?” 牟嘉楞了一眼,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是多聪明的人,岂能品不出师父话中的滋味?牟嘉长得非常好看,一张俊脸,英气勃勃,却又透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他站在那里想了想,淡淡一笑,说道:“好男儿生于天地之间,悲天悯人,但尽人事,不问天命。”伯氏抚掌笑道:“好,就是这样。大丈夫于天地之间就是要顶罡风,搏激流,无所惧怕。我虽无日月之光华,不比山河之壮丽,但我一瞬之熠熠,同样可以葳蕤天地之间。” 伯氏说完,绕过棺材,去侧室取了一对剑递给了牟嘉笑道:“这对剑我早都为你准备好了,此剑为新法所铸,用的好了,将有莫测之威。虽然为师不能为你改变什么,但是这对剑将帮你斩妖除魔,成为你的臂膀,你亦可传于子孙后代,成为庇护他们的福荫。” “谢师父!”牟嘉伸手郑重地接过了宝剑,感激涕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十三章 本是人生花季 浪子回头金不换 ~~~~~~~~~~~~~~~~~~~~~~~~~~~~~~~~~~~~~~~~~~~~ 周朝的时候,宋国的土著因为是商朝的遗民,所以一直都受到了周王朝的排挤和限制,他们的境况比起前朝来,自然是大为不如。后来,由于政策上的照顾,很多宋国人听从了周公(周公不是周王,他是周朝第三代领导人的顾命大臣,不过很有本事,是个实权派。至今民间还有他的名著传世——《周公解梦》)的建议,又从事了商王朝祖先的老本行——贩卖货物。 话说商朝可能是中国唯一一个靠做生意起家的朝代,所谓“秤杆子里出政权”。这是相当了不起的,因为纵观人类历史,和平取得政权迭代的,几乎没有。有人说,不是有氏族禅让制吗?那也是传说,你见过有猴王禅让过的吗? 商朝的历史也相当的长,有五、六百年的历史,所以,商朝的子民,骨子里都有一种经商的意识,他们对经商十分在行,有着非常成熟的理论和经验。 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所谓的“行商坐贾”一说。把东西拿到别处去卖的就是“行商”,呆在市集(春秋那个时候叫市肆,由政府管理,有类似的工商行政管理人员,直到今天,这个模式依然存在!)里卖的叫“坐贾”。中国有句传统的老话,叫作“行商不如坐贾”,说的就是做生意有固定资产的要比只有流动资产的好。以我们现在的经济学观点看,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是肯定的,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古人以实际的买卖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得出这么一个有用的结论,这是不简单的。后来,人们不管是行商还是坐贾,习惯地把所有做生意的都叫“商人”,可见商朝人做生意的厉害。 商朝的社会风气就是“重贾”、“贵富”,每当有人在外做生意发了财,亲戚朋友总是会好酒好菜奉上,大家摆宴庆功,互相吹捧,刺激了更多的人外出经商。 到了春秋的时候,宋国有了大量的“商人”——这样说有点滑稽,因为除了周王朝安插进来的人,宋国人本来就是殷商遗民,自然是“商人”。当然,这里所说的“商人”,是特指经商的人。 然而,宋国那么大,不可能所有人都去经商,如果所有人都去经商,那么所有人都要饿死。所以,除了有大量的商人外,自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农民。相对而言,宋国的农民相对于其他国家的农民比较懒散一些。 因为宋国主要是商朝遗民,属于“老牌帝国主义”国家。曾经的辉煌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使他们觉得自己可能基因优越,天生就应该比别人强,或者,至少说高贵一些。在这种思想支配下,上至宋国的国君宋公,下至普通老百姓都是那么个调调——说得好听一点是讲究人,说得难听点,就是好面子,再难也得端着。 数不近就是这么一个宋国人。数不近不是个商人,他就是个地道农民。农民没有钱,只能混个温饱。要知道,宋人一向都是向钱看,所以,周边的人也看不起他。不过数不近不在乎,别人看不起他?他还更看不起别人呢!他有事的时候,肩膀上抗个耒耜(注1),随着家人一起种田;没事的时候,整天嘴里哼哼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调调(当时的歌词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到处撩猫惹狗,一副吊儿郎当,混世魔王的模样。 数不近祖上是周人。平王东迁那会儿,局势比较乱,他的祖上就跑到了宋国。数不近一家虽然已经在宋国新老接替三四代了,但数不近骨子里却还是继承了周人的各种缺点,比如,倔强、认死理、爱耍小聪明、小富即安。不仅如此,他在宋国这个地方,非但没有学会宋人精明的商业头脑,对事情前因后果的敏锐判断,倒是养成了宋人特有的那种装逼特性和懒散的风格。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不用教。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数不近有个哥们叫季献,这家伙是个老油子,数不近跟他沾染了不少坏毛病。 另一方面来讲,人是环境的产物。虽然数不近现在混得很背,一旦机缘合适,数不近血液里流淌的,周人那种重感情、大气、彪悍、果决的特质又会暴露出来,最终难保他不变成一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数不近虽然有些懒散,但他的哥哥不韦却是个勤快人,砍柴、种地;搬、拉、推、送,里里外外的,是个操持家业的好手,加之爷娘岁数也不大,都未到花甲之年,身体还很好,所以,一家四口守着几百亩薄田,日子过得也还滋润。 这个故事开始之前,讲两个认识误区。有些人一提到古代老人,认为一到四五十就是行将就木了,这根本就是胡扯。象才三十多就自称“老夫”的,也就是苏轼这种宋(国)人,才有的装十三特质。据《盗墓笔录》记载,即使在先秦那个时候,活到七老八十的大有人在。即使是在商朝,都有退休的疗养院。而商周那个时候,朝中高官退下来,都是要去教书育人的。四五十在哪里都是当打之年,怎么可能是半截子入土了?其实,商周那个时候,国家规定的真正退休年龄是七十!比现在还长。如果说五十岁人就死了,那你定个什么“三老”、“五老”的,岂不是招人唾骂?后世人说古代人寿命短,那是指平均寿命。算上夭折、战乱、疾病死掉的,一平均下来,寿命当然短。真正正常的人寿命绝不是传说中的“人生七十古来稀”。那个时候,活到七十多,很正常。姜子牙八十岁遇文王,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你信吗?(不过话说回来了,据后世摸金校尉揣测,子牙、文王、武王当年真实年龄到底是多少,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当然,本书是小说,宁愿相信子牙活了八十岁,才遇到了文王。)还有一个拉低当时人们平均寿命的重要罪魁祸首就是青铜器。先不说铜本身就是重金属了,当时的人,为了青铜器更结实,还要加入锡、铅等。特别是铅,有时候能加到20%!你说这不是作死吗?铅的危害大家都知道的,偏偏那个时候的人不知道。你说那些贵族为了装十三,喜欢用含铅的青铜器也就算了,但是不知道谁又发明了铅粉,给女子美白。哎哟妈呀,你说这女子爱美可不分贵贱,有点条件的女子就要上铅粉。女子一上铅粉,这祸害就多了。不仅仅是她自己,还能祸害到周边的,特别是儿童。所以说,重金属中毒也拉低了当时的人均寿命。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那些接触不到重金属的人,虽然生活条件可能差了点,却有很大几率获得更长的寿命。 还要说明一点的就是“几百亩薄田”。可能有人看到“几百亩”就笑了,以为我写错了,其实没错!春秋早些年时候,只有少数国家农业科技取得突破,他们减少种田的数量依旧可以填饱肚子。宋国这种落后国家,依然是刀耕火种,农业还是“田莱制”,所以每个农民都需要种大量农田。所谓田莱制,就是你有一百亩地,事实上你只种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剩下的荒着,或者说是养着。在种的那块地叫“田”,不种的地叫“莱”。因为先秦那个时候农业还不是很发达,耕牛也没普及,化肥也没普及,如果一块田连续种的话,收成就会越来越差,所以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使得土地保持足够的养分,这样,农民不得不让地轮流上场。就是说,如果大部分农民有三百亩地,其实每年只能种一百亩地,剩下的地就荒着,过个一年、两年再种。有些人又要吃惊了,一百亩!不是有句话,就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二分地”过日子吗,怎么会有一百亩!?首先,这个一百亩其实是有折扣的,因为算法的不同,那个时候的一百亩差不多就是现在的70亩不到一点。那个时候的粮食产量也很低,一亩好的也就100多斤产量,差的甚至就是几十斤。除去10%的种子成本,30%的税,到手里也就是个四五千斤的量,再去掉壳,也就剩下个两三千斤能吃的。一家四五口,吃个一千多,还能剩一半。这是年景好的。不好的情况就是颗粒无收,如果没有存粮那就要饿肚子了。据后世文献记载,春秋那个时候是三年一小灾,七年一大灾。象宋国这种靠天吃饭的垃圾国家,也就勉强能混个肚儿圆。而象齐国这种农业畜力化、农业机械化(最早使用铁器,或之一),或楚国这种农业生态肥料化(粪肥),农业水利化的牛逼国家,那要是不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才叫没天理了。 虽然在当时,数不近一家在宋国也算小康之家,但是宋国是个经商气氛浓郁的国家,即使同为小康之家,互相攀比之心也甚重,他们最看重的是谁家有钱,而不是谁家田里的粮食够吃,加之数不近上三代人还是从宗周过来的,所以数不近家的左邻右舍,对他们这个外来户颇有几分看不起的意思——尽管热衷种田的数不近一家子,很多时候比他们过得还好。 在那个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时代,受到点当地人排挤,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唯一有影响的就是数不近和哥哥找媳妇遇到点麻烦,因为,媒婆不是天底下最势利的人,也是最势利的人之一。 ~~~~~~~~~~~~~~~~~~~~~~~~~~~~~~~~~~~~~~~~~· 备注 1)种田的农具,木头做的,铁锨的前身,挖地用的,它形状好像“凹”字屁股上戳一根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十四章 浪子正途难觅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宋都郊外,古柳新风,红轮欲坠,天地间霞光万道。一段袅袅炊烟刚刚在一个农家小院上方飘散干净。小院独处城外,远离闹市,不远处桑陌连天,偶有鸡犬相闻,更显得宁静,安逸。这一副景,美得让人发指。 忽然,“嘎嘎……”,“咣咣……”,“踢里哐啷”,不知道为什么小院里突然嘈杂起来。紧接着,“咚”一声,一个黑影从小院的墙上跳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夕阳下,照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个穿灰衣服的年轻后生,他手里还提了一个断了气的大鹅。 “被发现了,快跑!”灰衣服的后生低低地一声怒吼,原来,外面还有接应他的同伙!那是一个蓝衣小伙,长得还行,唇红齿白的,看年岁不大,但是明显没有灰衣服小伙老成。一听被发现了,他脸上立刻变了颜色,满脸的慌张,转身就跑。这时,院子里传来怒骂声,又一个黑影飞了出来,“咚”的一声,正砸在了灰衣服小伙的脚后跟上,弹得飞了起来。原来是个种田的耒耜。小伙“哎哟”一声,根本没顾得许多,似乎没觉得疼,依然跟在蓝衣小伙后面飞奔。 两人跑出去约有二里地,发现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脚步放缓了下来。灰衣小伙拎着死鹅的脖子,嘻嘻地笑道:“哎呀,这次太倒霉了,我看他们都在堂屋吃饭呢。想着一把拧断它的脖子就走,没想到这倒霉的呆鸟嗓门也太大了……”。蓝衣小伙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问他在院子里的细节,反而关心地问道:“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灰衣小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走,赶紧找个地方烤了去!我已经馋了好几天了。”灰衣小伙一脸的兴奋。蓝衣小伙点头表示赞赏,不过,看他样子,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正说话间,迎面走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步履很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季献,数不近,你俩又不干好事了吧!”来的人嗓门很大,把二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认得,原来是数不尽的一井之邻智叟。所谓的一井之邻是指共同种一块井田,而不是共吃一口井水。早些时候,那个田都是国家的,国家分给诸侯,诸侯分给老百姓。一块田划成井字,中间那块上缴国库,其余的归诸侯,诸侯分给老百姓就是收税了。后来西周周共王觉得不划算,就把土地私有化了。这个就不多细说了。 所谓智叟,就是有智慧的老头。这不是一个正式的名字,只是一个外号。但是,由于这个老头太有智慧,大家叫习惯了,以至于智叟的真实名字是什么,反而没多少人知道。 数不近是那个穿蓝衣服的,看得比较稚嫩一些,正是智叟的邻居。他俩住在城东头,这个灰衣服的小伙叫季献,也住在城东头,不过偏北一些,离数不近他们家还有些距离。俩小子属于狐朋狗友,从小在一起厮混。前面说了,数不近他家是外来户,经常遭人看不起。如果大人看不起大人,那小孩就会欺负小孩,千古年来都是这般模样。季献是土生土长的宋国人,俩人偶然在田间结识,就成了朋友。季献没有看不起数不近,反而经常帮着数不近修理那些欺负他的人,所以数不尽对季献非常依赖。但是季献家庭条件不好,从小没有好的教养,经常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数不近虽然不是富贵人家,但是家里沃田百亩,不愁吃喝,本不愿干那些龌龊的事,就是因为季献是他的好朋友,碍于情面,经常陪着他做些鸡鸣狗盗的事。即使这样,数不近也知道丢人,坚决不同意在家门口干坏事,一般都是跑到城西头,甚至偶尔跑到都城干些坏事。没想到这次跑了老远还是被熟人撞见了,还被人一口叫破。数不近满脸通红,有心抵赖,又不善于说谎。站在那里“吭哧”、“吭哧”地面红耳赤,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季献笑眯眯地走上前去作了一个揖,笑道:“哟,智叟,您老这么晚还出来溜达,兴致不错呀!”季献似乎话里有话。智叟笑眯眯地看着季献,手捻胡须,并不答话。季献又笑道:“我知道您老人家号称‘智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不过,树有根,墙有据,您这红口白牙的就说我们‘又没干好事’,这恐怕不太好吧?先不说我们到底有没有您说的‘不干好事’,就说这‘又’字从何谈起,难不成您是我们的影子,整天跟在我们后面看着不成?”智叟仰头哈哈大笑,“季献,你小子整天调皮捣蛋,就是不学好,数不近都被你带坏了。我说你不干好事,难道说错了吗,你手里拿的大雁(注1)是哪里来的,又要拿到哪里去,难不成还要再去相亲?哈哈。”因为季献经常去找数不近玩耍,所以智叟和季献也都是老相识了。他知道季献已经娶妻了,而且都快要生娃了,此时一说,当是故意攘他。季献眼皮眨了眨,笑道:“难道我捡的不行?这雁本是一对,它的良人不幸丧命于良弓之下,这只雁不愿独活,自戕于地上,不巧被我捡到,你看如何?”季献嬉皮笑脸地说,编起瞎话来,丝毫不感到脸红。 “哎,”智叟脸现不悦,“季献,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胡说。举头三尺有神灵,你知道你这一番胡言乱语会给你带来什么嘛?你要小心,不要一语成谶。”(注2) “哈哈……”,季献放声大笑,“智叟,我知道你有两下子,但是你不要吓我,我可是吓大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到是说说看,我季献什么时候能归位?”季献斜睨着眼挑衅道。 “哼,季献,你这小毛孩子,怎么说话如此无礼,我好意点拨于你,你怎能如此出言不逊?!也罢,前人说的好,再三渎,渎则不告。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拂袖而去。(注3) 一旁的数不近,拉了啦季献的袖子说道:“季子,哎,我也觉得你说话有点过头了。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能说出如此对天地不尊的话?”(注4) 虽然数不近整天是鸭子跟鹅混,总是和季献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但他其实心地不坏。他不愁吃喝,干那些坏事,一是为了义气,二纯粹也就是好玩。 季献经历的多,明显心思也多。他看了一眼数不近,冷笑一声说:“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老头了。以为自己有两下子,其实嘛也不是。今天他这般羞辱于我,哪天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数不尽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看还是别了吧,你别看智叟岁数大,很多人还都买他的账,有些人还专门从城里跑来请他断事。你要是把他折腾坏了,旁人知道了须不好看。”面对好友,数不近的话,讲得还是比较委婉,他不希望季献对智叟怎么样。他家和智叟家是老邻居了,可以说智叟看着他长大也不为过。再者,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也是他的人生信条。 “你想多了”,季献哂笑道,“上次去你家,我听到他家的大公鸡声音很响亮,我很想把它抓来研究一下,看看它跟我家的那只,谁的嗓门更大一些。”季献一脸坏笑。 ~~~~~~~~~~~~~~~~~~~~~~~~~~~~~~~~~~~~~~~~~~ 备注 1)先秦那个时候,鹅也叫大雁,相亲时候的聘礼。男子求婚的一个环节就叫“纳雁”。不过,早些时候是真的大雁,后来大雁越来越少了,也不好打,人们就用鹅来代替了。 2),谶言,祝词的一种,后人认为是古代巫术,其实巫、祝是不一样的,比如后世经常连在一起说的“符咒”,其实“符”是巫,“咒”是祝。当然,符咒只是巫祝里面非常小的一支,这个以后慢慢讲。 3),大家说了几千年中国是礼仪之邦。其实“礼”是远古巫术的一种,而且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巫术。只不过因为特殊的原因,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这个属于高阶法术,后面会讲到。 4)这里要旁白一下当时的世界观。据《盗墓笔录》记载,自商朝起,人们就相信,人死后是要魂归天国的。天国有天神,但是天神不是唯一统治者,天神有好的,也有坏的。对于坏的天神,人们(天子)可以用箭把他射落。天子就是天之子,他代表了上天的意志,当然也代表了黎民苍生的意志,在这一点上,所有人都是深信不疑的(当然,以今天的话说,凡事都有例外。肯定有不信的,要不然就不会有周朝了)。商朝是伟大的,这一点连周朝都不否认。 远古的时候,人们经历了深重的苦难。如果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商朝建立了一种了不起的体系,庇护了它的臣民,使得人类得以生存、延续,这是一种伟大成就。有人可能要歪嘴嗤笑,胡吹什么呀,不就是刚刚离开猴窝嘛?!商朝有电影院吗,商朝有星巴克吗,有网络吗?什么都没有,就知道杀人求雨,比原始人强到哪里,跟今天怎么比? 有一句话说得好,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搞对象,就是耍流氓。同样的,离开历史环境谈成就,也是耍流氓。你别看今天飞机、大炮、巡洋舰,那都不是事,人类不过是从一个历史分叉点走了下去。如果你能站在更高的一个角度看人类史,人类每走一步都是值得敬畏的。敬畏天地、敬畏自然,你才能走得更远。《易》说得好: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如果我们不能以一个谦虚、谨慎的态度来面对历史,面对未来,我们就不可能取得进步。今天,我们就是要抽丝剥茧,从湮没在生活中的蛛丝马迹来发现,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所以说,季献说出在当时这种有违天地伦常的话,还是把数不近吓了一跳。不过,站在今天的角度,季献说的话,我们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季献生活条件差,又不肯服输,人逼到一定份上就豁出去了。人类历史上,痞子、小偷、流氓是贯穿整个过程的。这个其实也很好理解,现代《模糊学》很好的阐明了这方面的道理,这里就不多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十五章 今日好时来 这天,数不近家突然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此人其貌不扬,一身土布衣裳。他好像专程为数不近而来,不过,正巧数不近那会儿出去玩了,不在家,所以两人没碰上面。神秘的客人在数不近家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走后,数不近一家立刻起了轩然大波。 傍晚,数不近在外面淘够了,就回家吃饭了。他一回来就感觉到了气氛异常,因为已经到了饭点,家里好像还没开始做饭。以往这个时候,稍微回来晚一点,老娘就会责怪他太贪玩。 今天明显不一样,哥哥不韦望着他,不住地“嘿嘿”傻笑。堂中二老也是神色怪异,似乎带着笑意,但是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数不近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大家跟他打什么哑谜。最好还是哥哥忍不住告诉了他,连声赞他运气好。原来,在数不近很小的时候,他爷曾经玩笑似得,跟城北的骨匠老获家订了娃娃亲。(注1) 那个骨匠老获是个非常讲诚信的人,人家就把这话给记住了。结果老获等到女儿及笄(注2)的时候,二话不说就要把女儿送了过来——按说那个时候也是要媒人的,但是,那个时候的媒人是官媒,也属于政府公务员性质。老百姓有嫌麻烦,如果自己能搞定的,也有不要媒人的。当然,官媒那边是要登记的,这点古今一同。(注3) 现在,为了这门亲事,老俩口是一半开心,一半忧心。开心的是,虽然他们家不愁吃喝,但是毕竟是一个外来户,当地人看不起,二来,宋国人经商的人多,人人都喜欢钱多的人,看不起农民,所以,他们的儿媳妇并不好找。这次凭空掉了一个儿媳妇进家门,这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忧心的事,老获要的彩礼也太多了。 本来,如果是在宗周,普通人家的儿女成亲,两情相悦的,一般就是个一头大雁,或者说几只鹅,了不起再来一个麂子。老获竟然毫不客气地要了十只羊,还有若干的粮食、布,这相当于数不近家三年的储备。要知道,这些财物是数不近爷娘为他俩兄弟娶媳妇一起准备的,这可倒好,老获狮子大张口,一口气把所有东西都要光了。 数不近的爷娘犯愁了,如果给数不近答应了这门亲事,把所有财物都花光,那不韦到时候娶媳妇可就麻烦了,况且,不韦还是哥哥。 数不近开始还挺高兴。他虽然还是个童男子,不知道女子的滋味,但是,他经常看到好兄弟季献和他的媳妇,在那里卿卿我我,俩人柔情蜜意的,让数不近很是嫉妒。而且,数不近业已成年,渐渐地对男女之事也有所了解,心底里也本能的有一种对异性的向往之情。但是,当他听到那未过门的妻家,竟然提出了这么高的要求,立刻一蹦三尺高。你想,数不近那是跟季献一直混的,那多直男的。所谓“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说的就是这号人。以数不近的口气,就是“让老获家有多远,死多远!”,“就是天下女子的死绝了,我也不娶老获的女儿。” 数不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平时就宠着小儿子。此时见他这么一闹,心里也打了退堂鼓。毕竟,那十头羊对数不近家来说,太重了,等于倾尽家产给数不近娶一个媳妇。老俩口于是商议,怎生想个法子,把这事跟老获给挑明了。 不说数不近家因为彩礼的事,搞得一家人天人交战,筋疲力尽,就说那老获还真是个爽快人。隔了几天,竟然又亲自带了女儿来认门!这一来,数不近的父母觉得想好的话,又不好意思张口了。不过,那天赶巧了,季献家好像有什么事,季献先回去了。数不近一个人在外面浪荡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自己也早早地回家了,正赶上老获带着女儿在他家和他父母聊天。 数不近在家门口就碰到了哥哥,哥哥跟他说老获带着女儿孟姜在家。数不近一听,那火“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咣”的一声,就撞开了自己的大门,一进门正好跟老获和他女儿打了个照面。先秦那个时候,屋子都不大,人都是跪在席子上的。屋里的人正团团地围在一个案俎(注4)旁聊天。那个时候也没有太多好吃的,数不近他娘做了一些糗饵(类似于今天的糕点),还有自家酿的米酒招待客人。不曾想,数不近“咣”的一声闯了进来,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你别看数不近他爷是个农民,但是还是很懂礼数的。他一看数不近满脸怒气地闯进来了,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他暗想这楞小子别当面让人下不了台。 数不近他爷心里十分着急,他盯着数不近,刚想冲他使眼色。却听见数不近他娘问道:“儿呀,你怎么了,看你心急火燎的,有什么事吗?”数不近见到老获父女俩,脸色忽悠大变。一霎时脸上风停雨驻,反而升起了两朵红晕。他结结巴巴地说:“啊,娘,咱,咱家来客人了?!哦,没,没什么大事,刚才我去田埂上,老全家的羊,又,又踏咱家的青苗了。你,你们聊,我出去一下。”说完也多话,转身就走了。你看看,数不近跟季献混久了,现在也会编起瞎话来了。 原来,数不近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正好跟老获的女儿孟姜打了个照面。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数不近的骨头都惊酥了。这老获的女儿竟是非常的漂亮。只见她下穿绿萝裳,身着杏黄袄,头扎双头髻,面如敷白粉,一双大眼睛俏皮而有神,唇红齿白,仿佛那皇宫里的贵人一样。数不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见之下,差点没摔倒在地。他当时就晕了。这男人天性如此,见到美女很容易把持不住自己,数不近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跳了出来!数不近嘟嘟囔囔,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失魂落魄地转身出了房门。他娘在后面连声喊道:“哎,数不近,你别走,这是你老获叔,快坐下来谈谈。”可惜数不近充耳不闻,径自走了!数不近他娘笑着摇摇头,冲老获抱歉地笑道:“真是对不住,这小子没见过世面,怕生人,可能是不好意思,您别见怪!”老获哈哈大笑:“不怪,不怪,我就喜欢老实娃。我还害怕我那未来的女婿是个浪荡子呢,今天一见我也就放心了,哈哈,开心,来,吃酒!”数不近他爷一见数不近这架势,当然知道儿子是怎么想的,也是哈哈大笑,一场乌云就此散去,俩老头开怀畅饮。说是开怀畅饮,其实也醉不着。(注5) 数不近一出门,一看哥哥还在外面晃悠。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哥哥不韦,差点就给他撅翻了个跟头。紧接着,数不近“咕咚”一声,给不韦跪下了,“哥,我求你了……!” 当晚,老获带走女儿孟姜走后,数不近家马上就召开了家庭会议。数不近一反常态,坚决要娶老获的女儿,要死要活地,非孟姜不娶!数不近甚至放声痛哭,当着二老的面,第二次给不韦哥哥跪下,并拍着胸脯保证,娶了媳妇后,一定好好种地,要在三年内,不,两年内,把花掉的财物给挣回来。由于数不近是老幺,一家人本来就宠他一点。他哥虽然直皱眉头,却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因为不韦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他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老俩口更是被数不近磨得没办法,终于答应了数不近的这门亲事。 其实数不近他们家不知道,在城北,老获的女儿就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如果真的要用金钱来衡量的话,他女儿远不止这个价,出更多钱的人也大有人在。但是老获认死理,觉得以前答应人家的事,就不能空口说白话,所以自己主动把女儿送过来了。只不过数不近一家住在郊外,孤陋寡闻,根本不知道人家女儿那么漂亮还有名气。所以说,数不近这小子根本不知道是哪辈子烧了高香,走了狗屎运,能娶了这么漂亮一个媳妇。 ~~~~~~~~~~~~~~~~~~~~~~~~~~~~~~~~~~~~~ 备注 1)所谓骨匠,做骨头工艺品的工匠。周朝那会儿,虽然铁器都出现了,还有还多用骨头做的手工产品,比如针啊,梳子啊,装饰品,农具,甚至还有武器什么的。骨器是传统手工艺品,从原始社会就有了,一直到春秋的时候,依然还很有市场。你别说那时候了,直到今天,依然还会有人买牛角梳,玩牛角象棋,用犀角杯(当然这个就纯土豪了)。 2)那个时候女子十五岁叫及笄,男子二十岁叫及冠,都是成年的意思,按今天的话说,就是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3)在春秋之前,中国的婚姻制度其实是挺复杂的。除了媒聘制,还有自由恋爱,媵妾,私奔,抢婚,行歌于途等,以后有机会再讲。但是,虽然媒人可以省略,彩礼不能少。不仅不能少,还要尽可能的多要。因为宋国本来就是个攀比、好面子的国家,你少要了,别人反而看不起你。这个坏习惯,不知道过了两千多年了,有没有改一改。 4)类似于今天的小茶几,古代人吃饭或摆贡品用的,家家都有。 5)先秦那个时候,老百姓家的酒,一般都是黄米酿的。黄米又称“稷”,以前一直是中国人的主食,这个以后再讲。那个度数很低的,一般也就是两三度,最多不超过五度。多喝点也没事。为什么喝酒不说喝酒,要说”吃酒“呢?因为那个时候的酒是不过滤的。喝的时候连里面的酒酿一块吃了,这样也不浪费粮食,所以叫”吃酒“。当然多扯一句,也有过滤的,那是给宫廷里喝的好酒,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十六章 无奈福无双至 要说数不近运气也真好,新媳妇娶进门后,几乎各样都堪称完美。小姑娘人长得漂亮不说,还勤快,与数不近一家也相处融洽。因为人长得特别漂亮,数不近家周围着实轰动了一阵子。大家经常没事来看稀奇,这简直就是山窝窝里飞来了一只金凤凰。把左邻右舍那些光棍汉、登徒子羡慕得直咽口水。肚子里,把数不近和他新媳妇蹂躏得不成样子。现在,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数不近他自己,因为数不近没钱。 先秦那个时候已经有化妆品了。如果说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那么美白可以说是女人永恒的主题。那个时候的女人,为了追求肌肤美白、娇嫩,已经学会了使用铅粉。(注1) 对于数不近来说,即使知道铅是有毒的,他也用不起,因为能用的起铅粉的,还都是有钱、有权的贵人。对用不起铅粉的女孩子来说,她们还有其他的选择——面粉。当然,这个敷在外面的,跟改变生理构造的,效果自然是差多了。(注2) 除了这些铅粉、面粉外,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化妆品:描眉的、涂嘴的;穿的、戴的……,可这些都得花钱。而数不近就是没钱买! 数不近的媳妇虽然漂亮,但是也不能整天素面朝天呀。起先,数不近也没想很多,因为他们家没有女娃,就他和他哥弟兄两个,但是,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议论,数不近就坐不住了,他能忍受别人瞧不起他自己,但他绝不能容忍别人瞧不起他媳妇。男人毕竟是好面子的,数不近虽然是周人的血统,他更是在宋国长大的,环境逼得他也得好面子。 开玩笑,我家孟姜那不说是“靓绝商丘城”也可以说“靓绝半个商丘城”,哪是你们这种庸脂俗粉可以比的,数不近心里暗自愤愤不平。 这人和人一较劲,压力就来了。数不近以前那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的潇洒劲,很快就没有了。有时候,数不近走在路上,和对面过来的三姑六婆擦肩而过,对方只需轻轻一个眼神,他就觉得人家在背后嘀咕他。时间久了,数不近觉得自己都快神经了。 孟姜没有表示出半点不满,她整天乐呵呵地,认真做一个好媳妇,但这更让数不近惭愧不已。人媳妇一家都是讲究人,咱一个堂堂大男人,遇到事不能装怂呀。数不近这种直男,最不能忍了,他要找季献商量、商量,没钱就得挣钱去! 这天,数不近装作下地干活,一出门,他就拐到季献家去了。数不近满怀心事,走进了季献家院子,他正想着怎么跟季献开口,忽然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只见季献哭丧着脸,家里到处挂着白布,家里好像是出了丧事。数不近大吃一惊,连忙抢步上前,抓住了季献的胳膊,吃惊地问道:“季子,出什么事了?”季献此时已经哭得象个泪人了,抽抽搭搭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数不近安慰了好半天,总算把事情搞明白了。 原来,季献的媳妇因为难产过世了。那个时候医疗条件差,一到生孩子,大人、孩子都是个坎。季献媳妇因为胎位不正,拼死生下了女儿,自己却不幸去世。数不近最近一直春风得意,哪晓得好友家里竟然遭此大难,今天乍闻此事,他惊得目瞪口呆。以前和季献在以前,他俩都是乐天派,从来也不知道害怕。哥俩一直都是“你是疯儿我是傻,快快乐乐闯天下”。这一下子,生离死别摆到了面前,不啻于对俩傻小子当头一棒。也行,也许从此以后,他俩才会知道人间还有疾苦,才会洗心革面,知道怎样去敬天地、谢鬼神,不能再象以前那样,玩世不恭地游戏人间。只是不知道命运到底还会不会给他俩这个机会。看着哭得失魂落魄的季献,数不近虽然一肚子话,哪里还说得出口,生生地咽了回去,还陪着季献抱头痛哭了一回。 从季献家里出来,数不近没有再回到自家的田里,而是踉踉跄跄地返回了家。数不近从来没见到过季献哭得如此撕心裂肺。数不近知道,季献和他媳妇的感情非常好,季献的媳妇虽然没有自己媳妇漂亮,但也曾经有很多追求者的。那个时候,自由恋爱还是占有相当大的比例的,季献没钱,l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媳妇追到手,而且,季献条件并不好,人家能看上他,季献心里也是非常感激,自然也非常珍惜这个良人。这些话,背地里,季献也都跟数不近说过。然而,天不遂人愿,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说没就没了。 这一路上,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方才在季献家,数不近还得知了有关季献媳妇过世的更多原委。季献虽然调皮捣蛋,人比较活络,但他和数不近一样,没钱。所以,每每遇到要花钱的时候,季献总是缩手缩脚。这次,当他媳妇快生产的时候,因为怕花钱,季献没有去找专门的接生婆,而是选择了自己在家接生,结果就出了意外。等出了事,再火急火燎地去找人来,已经来不及了,人很快已经没了。季献一看媳妇没了,当场就哭得背过气去。但人死不能复生,况且他媳妇还给他留了个娃,所以,季献依然在痛不欲生中苟活着,否则的话,恐怕当场就随他媳妇一块去了。 等等!数不近突然想起了那日智叟的话,一语成谶,竟然真的发生了!他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敢再往深里想,心里暗暗祈祷了一下,连忙又把思绪拉回到自己的事情上来。 数不近脸色苍白地回到家。这一趟,其实他也没白去。虽然数不近没有在季献那里取到真经,但他取到了震惊,而且还震得恰到好处。要搁正常的时候,保不齐季献能给他出什么馊主意呢。这两人也许这一辈子就要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现在,季献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不仅对季献来说,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对数不近而言也一样。此情此景可以说是振聋发聩,对数不近有着醍醐灌顶的作用,能不能振作起来,就看数不近他自己了。 本来,新媳妇刚过门,早早自己休息了。其实,他一晚上没睡,季献家的事,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回想起季献抱着他痛哭流涕的画面,他耳朵里反复地响起了季献那充满懊悔的话:“都怪我,都怪我,我怎么能这么小气,为了省下两个小钱,把娃儿她娘的命给省没了。呜呜……,就是因为没钱啊。我好恨啊,浪费那么多年光阴……,呜呜,数不近啊,做男人没啥不能没钱啊,呜呜……”。想着在季献身上发生的事,数不近又联想到他自己,那些悲惨的事会在他数不近身上会发生吗?女人生娃,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躲也躲不开的。等到孟姜生娃的时候,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给她找一个最好接生婆。想到孟姜,想到未来,数不近就打了个哆嗦,更可怕的是,数不近又想到了智叟所说的话,“一语成谶”,这世界上真的有谶言吗?那我平时有没有乱说过什么,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也会在我或者我家里人身上发生?数不近越想越多,越想越乱。有时候,他想强迫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然而,越是不去想,脑子里却是不由自主地会往那边靠。这一晚,数不近脑袋都快炸了。 第二天,数不尽早早地起来,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一定要去挣钱。 然而,钱并不是那么好挣的。所谓“隔行如隔山”,从一个农民转变为一个商人,没有一定的天赋还真是不好搞。很遗憾的是,数不近就是那种没天赋的。 很快,一年又过去了,数不近依然两手空空。他既没有哥哥不韦勤快和强壮的体魄,也没有季献古灵精怪的活络。况且,这两个比他强的人,也并不比他能好的了多少,也都是穷得叮当响。数不近想发财,连个方向都没有。那一夜的觉醒,只不过表明他觉醒了,并没有让他的生活有任何的实质性改变。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日子一天一天的在流淌。孟姜依旧象花儿一般在盛开,而且越开越娇艳,越开越漂亮——即使没有任何的装饰,没有任何的陪衬。然而,数不近依旧不开心,他过不去自己的那个坎儿。数不近变得很焦虑,这一年来,除了因为焦虑引起的身体原因以外,还有就是他非常害怕孟姜会怀孕。怀孕就要生小孩,生小孩就要面临生死可怜孟姜以为数不近早出晚归的,忙着种田、挣钱养家,还十分体谅丈夫的难处,并没有丝毫不满。 就在数不近浑浑噩噩的快要过不下去的时候,事情似乎变得更糟了——哥哥不韦要结婚了! ~~~~~~~~~~~~~~~~~~~~~~~~~~~~~~~~~~~~~~~ 备注 1)虽然今天我们知道,铅有毒,是非常厉害的重金属,人体吸收铅后,根本无法自行排出,但是,那个时候的人可没有这个概念。不知道什么人,无意中发现了铅可以美白后,铅粉就成了贵妇人的心头肉,成了当时的“奢侈品”。有人说,古代人怎么那么愚昧,铅中毒后,头发掉光了,牙齿变黑了,还美什么美呀!话不能这么说,先不说人类的认知一直是在发展的,就是直到今天,市面上依然存在着很多含铅的化妆品。即使所谓的高档货,大牌子,有时候也不可避免的含铅。因为铅对肌肤的美白效果的确好。当然,这里还是要强调一下,女孩子一定注意了,一定不要使用含铅的化妆品,因为铅一旦被人体吸收,就会转化成血铅,永远无法自行排出体外,将造成各种严重后果。先秦那些贵族死的都早,就是因为他们使用的青铜器中含铅。后世的拿破仑也是铅中毒而死的,所以,铅非常可怕。 2)这里顺带再提一下,当时的面粉如果用来吃的话,也是很奢侈的,也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小麦还没有普及,只有少数国家有小麦。有的国家就是因为有小麦还被大国给灭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十七章 压力,压力 先秦那个时候,年轻人结婚除了媒人说合之外,还可以自由恋爱。故事发生的时候,孔老二还没出世,“吃人的封建礼教”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当时的婚姻生活其实是多姿多彩的。(注1) 在美丽的自然风光下,男男女女,放着音乐,出入于小树林里,徜徉在河岸、堤坝上,很浪漫、很自然的。先秦的青年男女们,在这样的浪漫情况下,可以自由恋爱(注2) 数不近的哥哥不韦虽然没那么好命,让爷娘从小给他找个漂亮媳妇,但是,他的运气也不错,他通过“自由恋爱”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伴侣。(注3) 娶媳妇进门,彩礼是必不可少的。前面讲过,宋国这个地方,攀比成风。娶媳妇、送彩礼,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彩礼越重,女家越觉得有面子。这个也可以理解,商人么,重利轻离别,越是市侩的人,越是计较,这似乎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当然,也不是说整个宋国人都是这个样子,至少数不近的老丈人家就还好——至少没有追求商品利益最大化,虽然他家要的彩礼对于数不近一家来说已经是灰常、灰常高了。话又说回来,谁叫你家没钱又要娶这么漂亮一个媳妇呢? 不韦的对象叫叔子。这里的“叔子”是当时女人姓名的一种叫法,(注3) 叔子也是个青春大妹子。那个时候的女人都要下地干农活,所以,大部分的女青年都是看起来很有活力。叔子虽然没有数不近的媳妇漂亮,但健康、阳光,不韦很满意。然而,在彩礼问题上,数不近一家彻底发愁了。上次数不近结婚,已经把家底掏空了,这次不韦要结婚,虽然人家没有狮子大张口,只要了二十匹布和粮食若干,但是也不少——至少对数不近一家来说是这样。之前数不近刚娶媳妇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要挣回来,但是,一年过去了,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 他家最能干的,其实是他哥不韦,不韦是个农民,你别说当时了,你就说现在一个农民靠什么能迅速把钱挣回来?更何况,在宋国,农业基本上是靠天吃饭。据摸金校尉研究,春秋那个时候的气候对人类并不友好,三年一小灾,七年一大灾。刚过去的这一年,数不近他们没碰到灾年都已经很不错了。今年打下的粮食也不是太多,虽然没有坐吃山空,但也没太多的余粮。 老两口这下发愁了。粮食其实还好说,当农民的,虽然没钱,粮食不稀奇,地窖里还有一些,尽管那是预备留着灾年用的。要知道,他们祖上是宗周过来的。宗周的人对于农业十分在行,一向精打细算,对于未雨绸缪还是做得很好的。所以,虽然宋国的农业不咋地,但是数不近一家子,自打到了宋国后,从来没饿过肚子。数不近他爷估摸着,就算地窖里的粮食给个九成出去,加上今年的粮食,撑过明年一年是没问题的。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明年应该是丰收年。到时候,不行就多种两块地,把粮食早点弄回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二十匹布。(注4) 哦,好像扯太多了。简单点说吧,那个时候,商品经济是真正的萌芽时代。市面上流通的标准货币都没有,可充当货币的“硬通货”很多。比如有,贝币、铜币、布匹、乌龟、斧子等等。所以,叔子家要的布匹,其实就是钱的一种。 事实上,最后数不近他家老爷子卖了五十亩地才把钱凑齐。有人很奇怪,怎么需要卖这么多地。其实春秋早些时候,地不值钱,到处都是荒地,想种地自己开荒就行了。只有能种的好地才能卖得上价钱。后面战国时期,农业、水利、人口发展起来,地就贵得多了。 老爷子算得很透彻,如果地卖少了,凑上地窖里的粮食,虽然是把眼前这关过去了,但是,万一明年老天爷要是折腾一下,这手里要是没点余粮,恐怕新过门的媳妇也留不住,所以,老人家咬咬牙,干脆一次到位。不得不说老爷子有魄力,不愧是帝都来的! 这五十亩地,对数不近一家的冲击还是蛮大的。不韦还好,毕竟这娶媳妇的喜悦是大过天的。虽然他也心疼那五十亩地,但是他知道,眼前没有更好的法子,而且,说不好听话,不韦现在依然是他们家的是拼了。从一个浪荡子,变成一个整天满脑子想着怎么挣钱的养家男,真不容易。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讨债鬼,早不知跑哪去了。 俗话说,“形势比人强”,现在已经是“形势逼人强”了。少了五十亩地,却多了两口人,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是坐吃山空可不行。数不近打定主意,准备再去找找他的铁哥们季献,看看有没有什么路子能挣钱。 备注 1)说到这里,讲一个成语“靡靡之音”。以前柱子上学的时候,邓丽君的歌是不让听的,因为是“靡靡之音,黄色小调”。柱子还记得当年有关部门还有一个所谓“****”的目录,禁止学生听。我很清晰地记着,里面有首歌叫《夜来香》。后来好奇在网上找来听了,咿咿呀呀地,“什么夜来香我为你歌唱”,觉得很普通,也不知道哪里有“黄色”的,只能说柱子的欣赏水平有待提高。 最早说“靡靡之音”的,其实是来源于“桑间濮上,靡靡之音”。所谓“桑间濮上”是指当时卫国的两个地方,那里是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地方。 2)其实,更早些年的时候,中国婚姻的主要模式就是自由婚姻,跟今天一样。春秋过后,中国很快进入包办婚姻时代,又过了两千多年,中国人才又重新取得了婚姻自由。只不过后来被带沟里去了。柱子虽然不是女权主义者,但是也反对包办婚姻,因为柱子也相信莎翁名言: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这里要讲的是,在当时,孔老二所推举的礼教还没有大行其道,各诸侯国都存在着“桑间濮上”,“靡靡之音”。比如燕国有“祖泽”,宋国有“桑林”,郑有“潦、洧”,齐有“社稷”,楚有“云梦泽”等等。这些地方,其实都是人类的圣地。 上一章讲过,数不近的婚姻虽说是家里老人指定的娃娃亲,但也还都是两情相悦的。那个时候,媒约之言、父母之命还不是十分厉害,惹毛了年轻人,“私奔”也是斯通见惯的。不过,私奔对女人来说不公平,“奔则为妾”。先秦那个时候,“妻”的权益是相当大的,西周那个时候,“妻”的身份是等同于丈夫的,权力是小于丈夫的。在更早之前,“妻”的身份也是等同于丈夫的,但是权力是大于丈夫的!有的人可能对此有异议。柱子认为,权力来自于实力。周朝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中国从此进入直男社会。中国远古社会一直赋予了女性更多的自由和权力。青台遗址发现,5000多年前的中国统治阶级,男性的上肢远没有女性发达。这说明什么,说明女性是当时人类改造自然的积极参与者,活跃度比男性还要大!这里要对这些摸金校尉赞一个,虽然没摸到夏朝的真东西,摸到这些也不错,毕竟能发现当年的北斗九星祭祀台,这个还是很了不起的。直到商朝,摸金校尉一直都发现女性在参与战争。据《盗墓笔录》记载,商朝最著名的战役也是皇后带人打的!这一切都可以说明,远古的中国女人是浪漫而幸福的。 3)不是后世“小叔子”的意思,大家别会意错了。虽然男风也是自原始社会就有的事,中国有,外国也有,但至少在春秋那个时期,这种事还没有公开合法化。我说春秋那个时代各种先进,可没包括这个。那个时候,全天下的姓很少,一共可能才二十几个,而且女人才称姓。我看了很多先秦小说,给男人起名字,用女人的姓。看了这部小说后,那些小说不用看了。西周当年定姓的时候,是为了“别婚姻”的。意思是,别娶错了。因为“同姓不婚”。你把男人称个“姓”做什么?前面都说了,从周朝开始,中国已经进入直男社会了。没有哪个男人会给自己头上按个姓的,那不太丢人了吗?你看古代人问陌生人都是,“你是何方人氏?”不是“你是何方姓氏?”而“氏”则是身份的标志。先秦那个时候人口比较少。一个小的诸侯国才一两万人。从春秋开始起,人类人口大爆发。在人名前面冠以“氏”号一是防止重名,因为早先时候人名都是一个字的多。跟今天那个tom,jim,jack什么的一样。顺带提一下,那个时候中国人说话是有清辅音的。所以真的跟英语很象!其二就是,“氏”也是身份(地域)的标致,类似于今天的“我爸是李刚”。比如陈国来的就叫“陈完”。他爸是修史的,他叫史实。再顺带说一下,您别小看“史”,“巫、祝、祭、祀、宗、史”这可是本套书的台柱子。按照今天的话说,“史”是上古巫术之一。后世的各种相面、谶言、算卦,风水等,都是“史”里面很小的一个分支。当然,这都得到后面才能说到。现在,还是请耐心地跟着柱子慢慢地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 现在我们再讲讲女人的名字。先秦的时候,女人的名字是个大问题。现在先秦小说里那些女人的名字都没法看,要么起的不好,要么用的不对。那个时候,女人也是有小名的,“叔子”这种称谓是非常正式的称谓,可以等同于“字”,可以写在身份证上的。女人的小名就是后世所谓的“闺名”。一般闺名都是非常亲近的人才知道的,外人称呼女子的闺名是不尊重的。但凡成年女子有姓,有排行的,就不要称呼人家闺名,那个是不礼貌的。不韦的对象当然有闺名,但女人一旦许嫁以后就要“称字”,以示尊重。这种称字方法是排行加姓,即“叔”是排行老三,姓“子”,所以叫“叔子”。有人说,这样称谓,那重名的人不要太多!?呃,是的,你说的对。但是,当时女子的尊称就是这样的,好比今天的什么王夫人,赵太太等。现在你也知道了,那个“孟姜女哭长城”中的孟姜,其实是个没有名字的人。“孟”用在排行上,作老大讲,一般是给女性和庶子用的。男人或嫡长子叫“伯”。 4)中国早些年的时候,商品经济不发达,虽然商朝已经有商品交换了,但主要还是物物交换,专属货币非常少。直到春秋这个时候,还有用贝壳做专属货币的。有的人笑了,贝壳做货币?开玩笑吧,那玩意海边多的是,我可以捡到你破产!但是,根据《盗墓笔录》记载,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第一,人家是特定种类的贝壳,不是什么贝壳都收的!第二,在古代,不仅仅是中国,大家都拿那玩意做货币,要是那么好捡的话,人类的智商是不是连猴子都不如了。不管怎么说,你认为可以捡到别人破产的贝壳,居然在作为专属货币时还是不够用的。因为不够用,还有各种替代货币,包括把铜块做成贝壳的模样,叫“铜贝子”,充当货贝。据《盗墓笔录》记载,铜贝子有大有小。小的大概在1.2-1.5克,差不多40个等同于一个大布币。所以,本书统一为40个铜贝子换一个布币,免得麻烦。货币和“货贝”这两个发音,甚至一直到解放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还是通用,直到今天,有些地方的老人家一直把人民币读成“人民贝”。 5)那个时候,整个世界经济(中国)在蓬勃发展。宋国受到周边大环境的影响,特别是在齐国、楚国,两个超级大国的双发引擎带动下,经济起来了,人口增长很快。早些时候,数不近的太祖刚来宋国的时候,人口还不是很多,那个时候,荒地很多,随便开荒。诸侯还希望来的人越多越好,而现在,由于人口越来越多,空间制约了发展,人又有惰性,不远跑到离都城很远的地方去,一不方便,二不安全。所以,商丘周围的土地越来越贵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十八章 唯有逆流搏击 再见到季献的时候,数不近又大吃了一惊。只见一年未见,季献似乎老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他脚蹬一双素麻鞋,双腿的斜幅(类似于红军过草地,那种缠在腿上的裹腿)很仔细整齐地缠到膝盖,一身干净的蓝布衣、裳,头上还带了一个土色章甫——一种从殷商传下来的传统帽子,也就宋国人喜欢带。一身“正经人”的打扮。这时的季献,似乎已经从那个到哪里都是鸡飞狗跳的“阿季”,变成了让人一见,就心生敬意的“季先生”了。 数不近见到“季先生”时,他正在很麻利地拾掇他的牛车,后背上还背了一个花布襁褓,很显然,应该是他那刚满周岁的小女儿。那牛车还没架辕,却被他里里外外洗刷得很干净,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数不近见季献一个人忙里忙外,不见他爷娘的影子,心里有点奇怪,但是他也不敢多问,因为现在的季献,看起来神色有点不善。 季献见到数不近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你来了。”说话干脆、利落,仿佛牛魔王死后的唐僧。数不近略显尴尬,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呐呐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季献并没有因为数不近的到来,而停下手中的活。他一弯腰,从院子里捡起了一块大石头,而背上的襁褓,则象过山车一样,随着他的身体,起起伏伏。不过,娃儿很乖,一声也不哭。接着,季献一转身,面无表情地朝数不近走来。数不近吓了一大跳,连忙朝后面退了一步。季献似乎对他并无恶意,他越过数不近,径直走到自己车舆的轱辘旁,“吭”、“吭”、“吭”,使劲地砸了砸伸出来的车轴几下,原来是车轴上的辖松了。那玩意要是在行驶途中掉了,车轱辘就飞出去了。 有人说,车轱辘飞一个出去也没事,曾经有女司机驾驶某品牌的车子,过收费站的时候,开着、开着,车轱辘就飞了一个出去,没事!哦,忘了告诉大家了,先秦那个时候,所有车子,不管是马车还是牛车,都只有两个轮子。四个轮子的车出现,那都是汉朝以后的事了。两个轮子的车,如果飞一个出去,你看有事没事!而且,那个时候的车都是单辀或单辕,所有的车至少都是双发的——即至少两匹马或两头牛。排量大,车子小,跑起来特带劲。后面还会讲到,还有那种特别小的轻车,因为构造简单,车子轻,类似于今天的方程式赛车,是专门用于高层打猎或给特种部队追击敌人用的。没有概念的话,建议玩一下最早版本的帝国时代,你升级到铜器时代的主战武器就是那玩意。 修理好车子,季献似乎也意识到旁边数不近的尴尬。他冲数不近笑了笑,说道:“最近手头缺钱,准备到谷丘去贩点粮食卖,你去不去?” 季献的笑容有点冷,脸上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数不近有点害怕,心里觉得挺不自在。他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又连忙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已经快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季献到底是跟他光屁股长大的发小,数不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他的,而且,他也缺钱,如果季献说有路子,他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 谷丘是商朝古城,离宋都商丘不远。那里是农产品基地,很多人把商品运输到那儿,换些农产品,再返回商丘,卖给城里人。数不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听了季献的想法后,颇为心动。虽然现在季献看起来有点不正常,数不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他一起干。 数不近点点头说道:“中,我跟你去,我也听说很多人在那边做生意发了财。不过,做生意要本钱,我要先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季献听了后,笑了笑,没再多说话,继续忙他自己的事了。 数不近在那里又呆了一会儿,觉得很压抑,和季献实在是无话可说,于是告辞回家了。 一回到家,在季献家中的那种莫名压抑感就消失了,而且,数不近竟然莫名其妙得兴奋起来。他突然觉得去谷丘做生意是个非常好的主意,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数不近盘算了一下家里的老底,估摸着自己能赚多少钱。他用他那种没经过训练的散装算数,越算越开心,越想越兴奋,甚至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人还没去呢,似乎大把大把的钱已经到手了。晚上,孟姜不明就里,跟着也沾了光,享受了大半夜阔别已久的畅快欢愉。 次日一早,数不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早早地爬了起来。和孟姜折腾了大半宿,并没有让数不近有一丝的委顿,他迅速召开了家庭扩大会议,慷慨激昂地把议题跟大家说了。此时嫂子还没过门,哥哥依旧是光干活不说话的主儿,而孟姜昨晚和数不近嗨皮一晚上,恹恹欲睡,低眉搭眼地靠在在数不近身上,当然丈夫说什么,孟姜是一百个赞成。老两口本来也都心疼小儿子,而且这当口子,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所以,几下一合计,数不近家一拍即合,由数不近挂帅,自家两头老牛上阵,从地窖里拉上两石粮食,加上婆媳半年来攒的几匹布做本钱,三日后出发,和季献一起去谷丘趟趟路子。反正粮食和布嘛,一是自家的,二这些都是硬通货,要亏也亏不到哪儿去。大家商定好,数不近立刻兴冲冲地又折回季献家,去约定出发日期。 一切都很顺利,季献和数不近约定,三日后在泽门相见。回来的路上,数不近嘴里哼着当时的流行歌曲《野有蔓草》,一时畅快无比。快到家时,冷不防旁边的大树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来,差点和数不近撞了个满怀。数不近年轻气盛,刚想发火,仔细一看,原来是老邻居智叟。那个时候民风淳朴,还没有那种倚老卖老,就地一躺,耍赖讹钱的事。数不近根本不用担心人家讹他,倒是他自己看到智叟颇为心虚。自从数不近伙同季献把智叟家的大公鸡偷吃以后,他总觉得智叟那个老家伙,每次看到他的时候,狡黠的眼神里,好像一直藏有些什么古怪,这让数不近很不舒服。所以,每次数不近老远见到智叟就要绕着走。没想到这次太兴奋了,竟然没注意到智叟过来了,还直接撞了上去。没办法,撞上就撞上吧。数不近赔了个笑脸,连忙道歉,又一边嘘寒问暖的,表示亲近。 智叟笑着拉了拉数不近的手,直说“无妨”。突然,智叟眉头一皱,朝后退了一步,非常惊讶地说道:“呀,数不近,你最近是要出远门吗?”数不近看他这架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是呀,怎,怎么啦?”智叟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虚眯着双眼,面色深沉地说道:“嗯,是这样,数不近,我看你印堂发黑,似有灾祸降临的模样,我劝你还是不要出去,在家躲躲灾为好。”数不近一听就傻眼了,“啊——,怎么会这样?”他刚才还在哼着小曲,脑子盘算着用多长时间能回本呢。智叟的话不啻于一盆凉水,“哗啦”一下,给他从头浇到尾,让他来个透心凉。 “那,那,除了在家里呆着,难道没有其他破解的方法吗?”数不近不甘心地问道。 智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几乎没有。但是,你一定要去的话,须尽量避开那些有水和阴气重的地方。”智叟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一路上,沟沟坎坎,颇不好走,所以,我劝你还是不去为好。”智叟看了一眼数不近,见他呆呆的样子,笑了笑,自顾自地走了。 数不近听了智叟的一席话,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满腔的热情好像被人按在冰窖上摩擦、摩擦,消失得一干二净。家里人并不知道怎么回事,见他突然象霜打了的茄子,还以为他病了。数不近唉声叹气,于是把刚才路遇智叟,以及智叟的一番话告诉了大家。一家人听了都不说话了,因为智叟的名声很大,有些人甚至慕名从其他的地方赶来,出钱请他断事。智叟要是这样说,那是不由得人不信的,至少在数不近家周围是如此。 数不近唉声叹气,自怨自艾,感叹自己的命不好,天生就是穷命,发财的机会明明就在眼前,老天爷却不让去。 这个时候就看出来谁是这个家主事的了,要说还是数不近他爷最沉稳,毕竟是老当家的,遇事不慌。数不近他爷听了数不近的一番话后,紧锁眉头不语良久。他砸吧着嘴,似乎在使劲品味着智叟那番话的意思。沉吟半晌,数不近他爷说道:“儿啊,你莫急,为父认得一个人,明天我去跑一趟,看他有没法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十九章 愁绪离情 第一次扑街 ~~~~~~~~~~~~~~~~~~~~~~~~~~~~~~~~~~~~~~~~~~~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数不近他爷兴冲冲地回来了。数不近这一天等得那叫个心焦啊。他一看他爷神色不错,心说有门。果然,数不尽他爷把数不近单独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交给了他一个黑色的包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听得数不近喜滋滋地,连连点头。 终于可以出发了。临行那一刻,数不近的媳妇哭哭啼啼把自己一块贴身软玉挂到了他的脖子上,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路上一定要小心——钱挣没挣到是小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遇到强人,把玉给人家就好了。这玉还是孟姜的娘家传下来的,是一块上好的玉。数不近心里头一阵感动,强忍着眼中泪水,和伯兄不韦互相拍了拍肩膀,一家人洒泪而别。 因为谷丘离商丘尚远,俗话说,赶早不赶晚,一大早,数不近就在一家人的催促下,赶着牛车,旖旎出发了。果然,数不近来到了泽门,老远就见到了站在城门口候他的季献。 数不近赶着牛车,驮着粮食和布匹,“嘎吱”、“嘎吱”地来到了季献的面前,讪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季献还是那副“季先生”的打扮,依然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数不近正想着说个什么笑话来打开僵局,突然一楞,他见季献此番出行,车上竟然放着一个襁褓。要知道,先秦那个时候的生活水平比起今天来,那差别是太大了,那个时候哪有什么纸尿裤,奶粉,手推车啊什么的,此去谷丘虽然不远,但是带着一个娃娃可有诸多不便。 季献他爷娘呢?数不近肚里有话没敢问。 看着车上的襁褓,数不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联想到自从去年办丧事时,就从来没见到过季献的爷娘,数不近心中突然一阵发寒——不会是……。数不近看了一眼季献,“咕咚”咽了咽口水。这小子的城府越来越深了,难道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说?数不近脸色发青。 数不近又想到,如果季献的爷娘真的也出了意外,那现在季献的这种状态就解释得通了。任何人在这种家庭成员接连损失的情况下,都不可能给你展现出一个笑脸,哪怕是和从小玩到大的损友在一起也不行。如果是数不近他自己,他恐怕会发疯! 数不近咽了一口吐沫,生生地把刚想说的笑话咽回了肚子里。他尴尬地笑了笑,朝季献挥了挥手,说道:“走吧!”哪知季献似乎看透了数不近的心思,他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数不近看了一会儿,看得数不近浑身不自在。突然,季献开口道:“去哪里?”数不近楞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去,去谷丘呀?!”数不近一脸的惶恐,不知道季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真是有点害怕了,实在吃不准季献到底是怎么了。他隐隐约约地,甚至从心底有点打退堂鼓了。季献看到数不近害怕的样子了,遂不再逼视他,把目光转向了数不近的牛车,冷哼了一声,“你这个样子,可哪里也去不成。” “为什么?”数不近不解地问。 “为什么?”看着数不近一脸的呆萌,季献竟然表现了少有的和气,给他耐心地解释起来,“所谓经商,最简单的道理就是便宜买进,贵的卖出。你这一车虽然都是硬货,到哪里不愁卖,但是这卖的价钱可不一样。你这一石粮食在商丘可以卖到不止一枚大布(顺带说一下,布币可不是布做的币,它是铜做的。这个“大布”事实上是后世的说法,在当时应该叫“镈”,后世传成了“布”。尽管在当时,布实际上也是可以充当货币的),到了谷丘却卖不到一枚大布。” 听到这里,数不近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哎呀,竟然是这样,那我们这样跋山涉水的跑过去,岂不是赔本赚吆喝,要亏了吗?” 季献嗤笑道:“你脑子还转的挺快。” 数不近知道他话中带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道:“小弟这个方面的确是一窍不通,这不是指望着,能跟伯兄一起发财了嘛,嘿嘿。” 季献听了却没有再多言语,赶着车子出发,却不是出城,而是向内城走去,口中说道:“走吧,反正一天也到不了,就先耽误半天,咱们先去商丘的市集里转转去吧。” 数不近也不多问,连忙赶着车子,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季献看看数不近跟了上来,又接着给他上课:“经商之道,在于贱买贵卖。卖东西不是目的,赚钱才是目的。就象现在,你手里已经有了布和粮食,你无须再把布和粮食拉到谷丘,把它们卖了再换成钱,买当地的东西运到商丘来卖。如果那样,不管你在那里的买的东西是赚了还是赔了,你这一趟从商丘拉的布和粮食就亏了。所以,现在你应该就地把粮食和布换成钱,然后拿着钱再去谷丘进货,拉到商丘来卖。这样才能赚钱。”一席话说得数不近豁然开朗,头点得象小鸡啄食,不停地朝季献竖大拇指。 先秦的城市格局,讲究的是“前朝后市、左宗右社”。那个时候的市集是国营的,国家在皇宫后面,专门开出一大片地来做市集。数不近和季献开始是在泽门碰头的,泽门是靠南面的,而市集是北面。所以,数不近他们得赶着牛车,穿城而过。 虽说数不近和季献是发小,但是,季献在这一年内变化非常大。本来他俩都是城外的蚂蚱,不知道怎的,季献现在对似乎商丘城已经是非常熟了。 那个时候的城,基本上是大城套小城。大城叫郭,小城叫城。算上城郭,商丘其实还是很大的,那个时候的商丘可不止一个城门,一共十几个城门。按现在的话说,数不近和季献以前等于是郊县的农民,他们是很少跑到城里去玩的。而现在,季献几乎是对商丘城了如指掌,带着季献七拐八绕,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数不近要不是有跟着季献,早都迷路了。因为很少进城,数不近这一路看去,到处都新鲜,觉得哪儿、哪儿都有意思。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围了一队人,熙熙攘攘,衣着华丽,不知道在大声地争执着什么。数不近好奇心强,象个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只见一对巨阙面前,围满了人,似乎有人在愤怒地争吵,但就是不知为了什么。(这里简单讲一下什么叫巨阙。有人一听到巨阙,连忙说,巨阙我知道,宝剑呀。你说那个也对,也不对。巨阙是宝剑,但是在先秦,阙有它自己本来的意思。它事实上是一种建筑,远古时期跟祭祀有关,后来被帝王或诸侯用来彰显势力。总之,在这里它不是宝剑) 季献一脸的冷淡,不耐烦地说道:“别看了,别看了,赶紧走吧,有人丢东西要受罚了。” “哎。”数不近现在对季献是带着七分敬意,三分害怕。他也是打心底里服气季献,自己头伸得老长,什么也没看见,人家连眼睛都没有朝那里瞟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数不近心中也暗暗纳罕。感觉季献和以前明显不同了。真不知道这一年来,季献身上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数不近扭头望向了巨阙旁的人群,果然看到了人堆里,有个穿着华丽的人,好像正在那里挨鞭子,看样子是正在受到家法惩戒。 这里已经到了内城的外围了。内城都是那些达官贵族住的地方,里面的宫殿当然是雄伟、高大。数不近很少这么近距离地观看这些高大的宫殿,他暗暗地咽了一口唾沫,暗想哪天能住到这种豪门大宅,只要是能住上一天,那是死也值得了。数不近不知道,日后他发达了,象商丘这种宫殿,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毛毛雨了,这世界上还有更发达的国家,更奢华的宫殿。当然这是后话了。 二人正行间,突然前面一阵哄乱,有人说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快来看呀,大家快来看呀!”声音中透着兴奋和激动,仿佛看人打架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先秦那个时候,民风还是比较朴实的,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象这种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其实还是非常受人鄙视的,特别是在宋国这个讲究“仁义”的地方。 数不尽听到有人这样喊,心里有些不快。这次他没有再升起好奇心,又去围观别人打架,但他还是拿眼瞅了瞅季献,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果不其然,季献依然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似乎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两人赶着牛车,“嘎吱”、“嘎吱”,却很快地被一大群围观的人挡住了去路。 “请让一让,让一让。”面对堵得水泄不通的过道,数不近皱起了眉头。但是,围观的人群不时地发出了欢呼声和叫好声,根本没有人理他。数不近无奈地看了看身旁的季献。季献竟然冲他笑了笑,“费疾在打架,你不去看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十章 插还耒耜经商去 “费疾?费疾是谁?”数不近以为季献故意在逗他,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好奇心,相反,他倒有点着急——这眼看就要日上三竿了,现在还没到集市上,不把东西早点卖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城赶路呀。智叟可是交代了,别去那些有水和阴气重的地方。万一赶不上住宿,露宿荒山野岭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数不近心中焦急,拿眼瞟向了季献。哪知这回,季献倒是不急了,他竟然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自己站到车上看热闹去了。数不近大感奇怪,季献竟然还好这一口。数不近此时急也没得办法,只有学着季献的样子,也爬上了自己的车子,跟着看热闹。 等到数不近爬到自己的车子上,他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在围着看热闹。感情不是两个人在打架,而是一个人在和一头牛打架! 牛,陪伴人类的历史非常久远。最早的时候,牛是一种图腾。传说当年黄帝和炎帝打架的时候,就是把炎帝的图腾牛杀了,这才赢了。当然这是传说,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的,目前还不太明朗。后来,牛就被用来赶车、吃和祭祀了。用牛去耕田,那也就是不久前发生的事,而且只在一些超级大国,如齐国、楚国等,才有这种技术。一般来说,在中国,北方是旱田,用的是黄牛,南方是水田,用的水牛。 眼前这个叫“费疾”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这头黄牛打了起来。不过,这个人看起来力气非常大,当数不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牛脖子,一把就把这头黄牛摁到在了地上。数不近这一下就来了精神,这个和牛打架的人真是太“牛”了。虽然这头黄牛的体型不是特别庞大,不能算是成年牛,但这个人的力气竟然能把一头牛按倒在地,恐怖如斯!周围“轰”的一声,大家都在鼓掌叫好。数不近激动了,他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种“英雄”式的人物,正是数不近的菜。数不近拼命鼓掌,大声叫好,手都拍红了。他激动地想扭头和季献说话,却一不小心从车上掉了下来。幸亏反应快,落下的一瞬间,他用手扒了一下扶手,这才没有摔伤,否则,这经商的事就算完了。 不过数不近一点没受影响,他拍了拍手上的土,激动地问季献:“伯兄,这个费疾是干嘛的,这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赤手空拳扳倒一头牛。有这身力气,就是在山上遇到豺狼不怕呀!” 站在另一辆车上的季献笑道:“你说对了,听说,季献曾经徒手摔死了一头花豹!”数不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眼底冒出了无限的崇拜,他连忙又爬上车去,继续观战。 不管费疾是不是真的徒手摔死过一头花豹,现在的费疾的确非常厉害。那头牛被他扳倒了,又被他按住了脖子,四条腿在空中直划拉,就是起不来。可怜小黄牛空有一身力气使不出来,躺在地上,被费疾勒得直翻白眼。大家嘻嘻哈哈,不停拍掌起哄。有人故意大声叫嚷:“哎呀,快看,蛋蛋,蛋蛋!”围观的人哄然大笑。原来是先秦那个时候男女都穿裙子,而且都是不穿内裤的,躺在地上是非常不文雅的行为,很容易走光。旁边人的哄笑,让场上的费疾颇为不好意思,想把腿收一收,但是一松力,那牛就想爬起来。费疾无奈,也顾不得许多,依旧死死地按住了小牛,不让它起来。旁边的人笑得更厉害了,更有使坏的人大声起哄,让费疾把牛给勒死,大伙分太牢吃。当然这都是玩笑话。所谓太牢,古代指的就是牛。太牢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那是部队犒赏三军的,或是高层统治者在重大节日用来祭祀的——当然,祭祀完也都分吃了。大家只不过拿费疾开玩笑,因为很明显,这头牛必定是某家人拉车的役牛。先秦时候,一头牛绝对是家里的大件,你把人家牛给吃了,等于搁现在,你把人家小汽车给拆了,那还了得。 果不其然,很快一个干瘪的小老头被人领着,拿了根小树棍,上来就狠狠地敲打,躺在地上依然和牛绞杀在一起的费疾。那牛虽然被费疾给摁到在地上,但是费疾也起不来。费疾一起身,牛就要爬起来。所以,费疾被这头牛给粘在了地上。费疾其实这时也挺郁闷的,毕竟在众人面前走光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虽然人看起来挺浑,其实这种人更要面子。这时候,苦主来了,反而给费疾解了围。 那苦主老头一边拿小树棍敲打费疾,一边骂:“你这个天杀的流氓,你把我家的牛按倒在地上,你想干嘛呢?难道你是要找牛x不成?我告诉你,这是一头公牛,你要找母牛,那边市集上有一大群呢,你赶快给我起来,放开我家的牛。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众人见老头骂得不伦不类,十分粗鲁,都乐得哈哈大笑。老头的棍子打在费疾的身上,当然跟挠痒痒似得,倒是费疾被他骂得不好意思,也正好就坡下驴,松开了双手。那牛一旦脱离了费疾双臂的牢樊,慌忙爬了起来。可能也是害怕了,它根本不管主人就在身边站着,“得”、“得”、“得”,慌不择路地冲开了人群,一溜烟地跑了。老头急了,连忙扔下手里的树棍,口中高呼“大黄”、“大黄”,颠吧、颠吧,紧跟在后面,一路追赶,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先秦那个时候,虽然民风淳朴,但是脏话也很多。不单单是这些市井小人,即使那些诸侯们,说话也都很粗鲁。比如“牛x”这个词就是楚王在检阅国家仪仗队时说的话,被史官记载了下来,彪炳史册,后来传承了数千年,成了中华文化的一部分。当然,不仅仅是楚王了,什么晋侯、齐候等,讲话都是这个样子,讲话都非常粗鲁。甚至后来,到了战国末期,周王朝衰败的不像个样子,齐国的外交大臣竟然当面骂周王“你妈婢也”,意思你是你爸小老婆养大的。可见当时人说话的风气。而“你妈婢也”什么时候又被演绎成经典国骂,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脏话是贯穿中华文明史或人类史的,这里就顺带讲一下。 费疾见牛和老头都走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甩了甩头发,旁边立刻过来热心人帮他把头上的草根和灰拍掉。费疾一脸自得,望着牛远去的方向,不屑地说道:“哼,跟我这儿犟,别说你是牛儿子,你就真来一头母牛,老子也不怕。”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费疾并不觉得受到了嘲笑,反而很得意,在众人娱乐的眼光中,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走了。 大家见主角都走了,三三两两地就散了。却也还有一些人没走,在那里嘻嘻哈哈的意犹未尽,闲扯着刚才的荒唐事。正在这时,突然“秃”、“秃”、“秃”,一阵敲竹杠的声音。有人突然叫道:“哎,各位乡亲慢走啊,公子狙这厢有礼了。赶快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啊,山里的野猴子会酿酒,会耍把戏。各位乡亲,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快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哪!”原来是个耍猴的在这里蹭热度。 要说人和动物之间的合作关系源远流长,远比你想象要复杂得多。耍猴这个项目古已有之,它不是现代人科技发达了,掌握猴子的生活习性才练出来的。其实传说最早的酒不是人类酿出来的,而是猴子酿出来的。因为猴子喜欢采食山中的野果,猴子也非常聪明,不是即采即食,它们也会存储食物。有时候,采集的山果如果过多,堆积久了就会发酵。某一天人类发现了这个秘密,连果子带酒一锅端。于是,最早的酒就诞生了。 先秦的中国社会,相对而言,已经是非常发达了。它不照你在电视上看的,象那个非洲大陆上的原始部落,活着的目的除了跳大神,就是找块石头砸木薯粉填肚子。春秋那个时候,市集已经是非常活跃了,有卖药的、卖农产品的、卖日用百货的、卖酒的、卖豆浆的、卖鱼的、卖肉干的、卖各种产品配件的。总之,那时候的市场已经是琳琅满目,非常热闹。在热闹的同时,也催生了很多额外的副业,比如说这些耍猴的呀,算命的呀,地痞流氓呀,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碰到最早的游侠! 本来,随着费疾的离去,人群散了,路也就通了。数不近套上车子,想着赶紧到市场上把车上的货清了,把钱换到手,去谷丘进货去。正准备走,一听到“公子狙耍猴”,数不近大乐,立刻来了兴致。他连忙停下车子,回身看热闹。季献跟在数不近后头,那道比较窄,容不下两头牛车并排过去,数不近停下了,季献也只得停下。不过,这次季献明显没有什么兴致,他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数不近,满脸的不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十一章 江湖套路 这里先简单讲一下,为什么数不近听到“公子狙”后会大乐。先秦那个时候“公子”是个美称,可不是武侠小说里的那些仿古的姓,什么公子羽啊,公孙大娘那些。“公子”,早些年,它不是年轻男子的美称,而是专指“公”的孩子。周朝的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被封为“公爵”的国家其实是很少的。后世超级牛x的国家,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没有一个是公爵,反而宋国是真正的公爵国家。早些时候的“公子”含金量高,不是一般人可以称呼的。好比五六十年前,你要是叫个“xx总”,喔唷,那是不可描述的不得了。同样的道理,到了春秋那个时候,“公子”这个称谓已经是烂大街了。那个时候,别说那些超级有实力的国家,随便一个小国国君的儿子,也都一样,都称为“公子”。要知道,即使到了春秋中期,还有一百多个诸侯国呢。一个诸侯有好多的孩子,而且无论诸侯是活的,死的,只要那个人的父亲是诸侯,那这个人就可以称为“公子”。比如齐襄公让公子彭生杀死了鲁桓公,有人就说公子彭生是齐襄公的儿子,这个其实是不对的。光从名字上来看,公子彭生可能是齐襄公的儿子,也可能是他的堂兄弟,也可能是他的叔伯。因为只要他是“公”的子,就可以称为“公子”。至于是哪个“公”,已经无法确定了。 所以,那个时候已经遍天下都是公子了。更有甚者,因为春秋早些年的时候,有个超级大国晋国,干了件非常愚蠢的事,就是为了防止儿子们争王位,立了太子后,国内只留一个太子,剩下的儿子统统赶走,赶到国外当差去,反正那个时候的诸侯国之间,对于彼此的高层都是互相接纳的。所以,晋国的公子们是最搞笑的,他们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国外,就是在去国外的路上”。再后来,其他国家也有很多效仿,导致全中国,“公子满地走,夫人多如狗”(同样的道理,“夫人”也不是随便乱叫的,但是随着公子的泛滥而泛滥) 到了数不近这个时候,“公子”已经接近于今天咱们称谓的“xx总”了。虽然还是在正式场合来美称诸侯的儿子,但是在民间,人们拿公子这个称谓来开玩笑,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后世对年轻的富家子称为“公子”也是这么来的。 “狙”在春秋那个时候,就是猴子的意思。公子狙就是公子猴子的意思,虽然按照当时的名字构成方式,这个也没有太大的毛病,很多人用动物做名字。但是,在这里就明显是戏谑的意思了。至于公子狙真名是什么,已经没有人再关心了。 数不近一看到有耍猴的,立刻就来了精神。那个时候耍猴还是个稀罕事,你别说那时候了,直到今天,依然还有人在耍猴。只见场上那猴子,头上戴了个商朝的瓜皮帽,穿上特制的衣服,逢人就作揖,同时手里还抓了个小木棍,敲打半截毛竹段子,“突突突”直响,煞是好玩。旁边很多人吹口哨,打响指,不住地捉弄它。数不近也乐颠颠地想往跟前挤。正巧那猴儿转了一圈,也望向了数不近。数不近一看那猴儿过来了,开心得不得了,先是用手握紧了拳头,使劲吹了个流氓口哨,接着又是挤眼睛,又是吐舌头,想吓唬、吓唬它。你说这猴子也怪,它转了一圈,别人怎么逗它,它都无所谓,但是数不近逗它,它却表现了异常。这猴子突然怔怔地立在那里,脸上再没有了一丝俏皮,它眼睁睁地望着数不近,一动不动,似乎数不近好像它的仇人一般。而且,它不断地呲牙咧嘴,脸上竟然好似有狰狞之色,看起来倒让人有些害怕。 数不近讨了个没趣,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转身望向了身后的季献。但是季献对这个猴子根本不感兴趣,他看数不近看向了自己,故意地把头扭向了一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数不近一楞,这才意识到自己该走了,顿时没了兴致,讪讪地回转过身去,却正好和赶过来拉猴子的公子狙对了个正脸。原来公子狙本来在远处站着,正在那里吆喝着,暖场子呢,哪知这个小猴子不知怎么了楞在那里不动了。公子狙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以为是小猴子在偷懒,一过来碰到了数不近,公子狙大吃一惊。 虽然离数不近还有好几步远,公子狙冲着数不近大声喊道:“那位仲兄慢走,小弟这边有话要说。” 数不近刚想赶车走,没想到公子狙竟然抢先一步迎了上来。数不近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可能是公子狙要钱来了。数不近当时就有点囧,因为此时什么东西都没卖出去,身上一个子都没有,总不至于为了面子给人扯块布,或倒点粮食出来吧。所以,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急急忙忙地转身要走。哪知公子狙的力气还挺大,一把拉住了数不近,大声地说道:“哎,跟你说话呢,跑什么跑。” 公子狙是个魁梧的大汉,数不尽虽然是个农夫,但是身材比较消瘦,被公子狙一拉,立刻就动不了了。数不近的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公子狙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放开了数不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哎,这位兄弟,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这耍猴卖艺也不是个正经营生,就是给大家逗个乐,愿意给就给,不给也不强求。”数不近被他这么一说更不好意思了,想给钱但是兜里一个子都没有,于是硬撑着,涨红了脸大声说道:“那你干什么还拦住我?”公子狙闻言笑眯眯地又朝后退了一步道:“兄弟,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是这样,虽然我只是个耍猴的,但是我家祖上并非宋国人氏,我们是他国迁徙过来的。因为来了宋国后不善经商,所以家道中落,没有了正当营生。但是,我家祖上传下有宗室秘术,可寻妖定鬼,可趋吉避祸,可预知吉凶。兄弟,我看你面色发黑,近日必定要有灾祸降临,我这里可以给你出上一符,保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你看可好?” 数不近一听,公子狙家竟然和自己家类似,也是外面迁过来的。而且,看样子,在宋国也是没少受排挤。自己家孬好还有些田,混个温饱,可怜他家却是沦落到市场上耍猴为生了。想到这里,数不尽心中由同情就生出了几分好感,还略带着几分相信。再想到前两天的智叟也说过类似的话,心中对公子狙的话就有了七八分相信。数不近略显着急地问道:“符?符是什么东西?”公子狙还没说话,旁边的季献冷冷地说道:“数不近,赶紧走吧,别听他胡说八道。这种江湖术士,搞的都是些骗人的把戏。”公子狙看了一眼季献,怒道:“这位仁兄,看你也是仪表堂堂,想来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怎么说话忒地不中听。”季献从小就是混大的,当然不怕公子狙翻脸,他冷冰冰地说道:“哦,不中听吗?先不说你那符管用不管用,我问你,你这符要钱吗?”公子狙被季献的话一噎,立刻涨红了脸,气呼呼地说道:“这位仁兄,你看你这话说的。你以为这符是地上的草根吗?光这材料,布、砂至少都得管一顿饭吧?还不说我还得花半天的工夫给你作法。” 原来,先秦那个时候,纸还没普及,远没有布得来的方便。所以,这个公子狙的符不是画在纸上的,而是画在布上的。而且,那时候的颜料也没有后世那么便宜。至于说“符”是什么,有人说你这不是废话嘛,“符”就是道士画的符呗。林正英画的符,小时候咱经常见,跟一堆乱稻草似得。这个……,所以说,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你现在见到的,听到的,很可能和以前真正的东西有着很大的区别。真正的符和你曾经在电影、电视上看到的,或想象中的,差别好大。符,从字面上看是竹子头,所以,它最原始的状态是刻画在竹、木片上的。符其实是由更久远的“暂木立”演变而来的。至于“暂木立”是什么,暂时先卖个关子,不然越讲越复杂,故事都讲不下去了。总之,符是先秦人们所能利用的一种超自然力量,这一点倒是和后世一样的。 “哦——”,数不近一听这话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冲着公子狙抱了抱拳,“有劳伯兄挂记,感谢,感谢!”于是,不再搭理公子狙,转身冲季献说道,“你说的对,赶紧走吧,早市都开了,咱们抓紧时间还能卖个好价钱。” 二人不再理财公子狙,吆喝开前面挡路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公子狙气呼呼地冲数不近的背影咕哝了一句,“真是好心没好报。”旁边早有人不满地骂道:“公子狙,你在那里磨蹭什么呢,你还耍不耍了,猴子都跑了!”公子狙闻言一惊,抬头一看,果然旁边那只小猴呲牙咧嘴地蹿到了旁边的大树上去了。公子狙一拍大腿,“坏了!”慌忙地去吆喝小猴,连哄带吓的,可是小猴就是不下来。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跟着起哄。公子狙一时半儿还真就没辙。猴子没耍成,自己反到被猴子耍了,公子狙心中暗骂数不近:你个臭小子等着,回头我一定要去看看你是怎么死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十二章 小扑无人顾 彼时的市场已经是十分正规。在儒家还没有统治天下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说商业是最低贱的工种,没有任何人说商人是最低等的人。相反,由于统治者为了维系庞大的开支,上到周天子,下到最低等的诸侯,所有国家都对商业非常的重视。所以,重要的经济部门都是国有企业!比如,纺织、染料、盐业、采矿、铸币、军工、通讯,等等,都是被国家把持的。对于低价值的商品经济活动,国家不仅不禁止,而且是非常鼓励的。这个最基本的就体现在为了保证交易的公平,由国家提供专门的交易场所。这个场所很象今天的农贸市场,摊贩的商铺规划的整整齐齐,每隔若干行就有专门的估价师估价,保证交易的公平进行。除了估价师还有类似城管的执法人员充当清道夫,拿着带刻度的鞭子对不按规矩出牌的人进行惩罚。 先秦那个时候的市集,虽然在现在看来比较土,比较落后,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里有贩夫贩妇,那里有行商坐贾,最主要的,那里是国家管理的地方,有类似今天工商局存在,所有的交易得到国家的认可和保护。因此,在市集里交易的,国家都要抽税。发达一些的国家最低可以只抽十几个点,差的国家有二三十个点,但没有更高的。十取二三的税就是相当重的了,如果抽到四成税,估计这个国家离灭亡也不远了。 由于国家的存在,所以,在这个小商品世界里,一般而言,交易的安全是得到保障的。当然,一般而言不是说,就绝对公平。即使在今天,你也不能完全杜绝欺行霸市的行为,总有那么一些不法分子,他们善于投机钻营,善于和国家机构里腐败的人搞关系,他们或明或暗,或文或武,对那些正经的生意人或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各种巧取豪夺,各种坑蒙拐骗。 数不近是第一次做生意,来到市场后,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他随着季献一同把牛车赶到市场指定的地方安顿好,又到了市场管理处那里申请了临时摊位,这才兴高采烈地开始了他的人生第一次经商行为。因为到得比较早,市场里的人稀稀拉拉,基本上都是卖家的多,也都没什么生意,各商家大都在忙着整理自己的摊位,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季献本就是陪着数不近来的,闲站着也无聊,于是撇下数不近,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儿溜达去了。数不近申请的是临时摊位,虽然不大,但是他那几袋粮食和几匹布也不占地方,所以他也没什么收拾的,随便往地上一扔,数不近就坐等着收钱了。 只可惜,虽然市集里来来往往的人挺多,但是数不近的摊位却无人问津。数不近用尽了一年里所有的笑脸,冲着走过他面前的每一个人傻笑,也不说话,一只大脑袋随着走来走去的人摆来摆去,觉得哪个都象买家,最终却又哪个都不是。数不近没有放弃,临行前,老爸说了,“和气生财”,所以,他拼命笑着,希冀着,他的财神爷能很快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傻呵呵地搓着手,脑袋转来转去,像极了一只趴在屎堆前准备大快朵颐的苍蝇。只可惜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别说大快朵颐了,就是连个屁味儿也没闻上。所有人在数不近面前都是一晃而过,连问都不问一下。很明显,第一次就这么“扑街”了。 先秦那个时候一天就吃两顿饭,早上九十点一顿,下午四五点一顿。眼看着就要到饭点了,数不近的摊位面前依旧是无人问津,这下数不近脸上挂不住了,他开始着急起来。他有心找季献问问情况,可是季献仿佛是故意刁难他或是故意锻炼他,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很快,市集上开始飘起了早餐的香味。那个时候,烧饼、油条是没有的,即使有,普通人也是吃不起的,因为那给时候小麦还没有普及,只有少数国家有,那属于高档食物。但是豆浆是有的。中国人非常喜欢吃豆子,而且,吃豆子的历史非常久远。什么黄豆、红豆、绿豆、黑豆,统称为“菽”,为传说中的“五谷“之一。为什么说是“传说”呢?因为五谷这个说法也是不科学,有争议的。至于为什么有争议,就不扯太远了。反正就是古代人吃的很杂,不仅仅限于“五谷”,五谷只是泛称和后来人用来指代粮食的说法。 那么普通老百姓平常都吃些什么呢?当时的人们限于生活条件,根本吃不上现在的八大菜系或四大菜系,因为连锅都没有,哪里来的炒菜吃?不过,条件好的人是可以吃上煎的或炸的食物的。中国人聪明,老早就知道烧菜放油会好吃,不像老外,要么就沙拉,要么就烤糊的肉。早些时候,中国人用的是动物的油。液态的如牛油叫“脂”,固态的如羊油、猪油叫“膏”,民脂民膏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至于说动物油不饱和脂肪酸太高,要吃植物油,这是现代人的说法。那个时候有没有植物油,《盗墓笔录》没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估计没有。因为植物油需要压榨,估计那个时候没有这个技术,而且,用来提炼植物油的作物,要么当时还没有引进,要么量产不够大,连吃都不够,何来炼油。当然,也没有绝对的说法,因为当时点灯的油就用到了植物油,虽然不能吃,但至少表明,当时的人知道,植物也是有油的。不管怎么样,虽然限于硬件条件的简陋,但是做饭知道用油,还有各种调料,葱、姜、辣椒、大枣、盐、糖、苦菜等的配合,可想而知,即使当时没有什么菜系,但是上层社会的菜谱一定不错。当然不错,这个我们以后有机会还会讲到。其实,我们今天吃一些风味餐厅就可以发现,肉烤熟了,蘸一点酱料就很好吃。所谓的酱料其实就是一种咸菜而已,而咸菜可不仅仅是中国人会做,全世界人都会做,因为人类发现用盐可以把食物保存很长时间,然后咸菜就诞生了。只不过各地腌制的方法不同,又导致了口味的差异,于是就产生了所谓的“风味”。所以,不要小看了古代人的食物,也许很多失传了风味,再好的米其林餐厅也做不出来。今天流传在民间的一些传统腌菜,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了,如豆瓣酱和酸豆角可能就是当年楚国地区流传下来的,至于什么时候产生的,那更是谁也说不清了。 春秋那个时候,老百姓的主食既不是米也不是面,而是数不近卖的那玩意,叫“稷”,现代考证是黄米的一种,因为不好消化,基本上,已近从中国人的餐桌上消失了。现代人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男演员一本正经的说什么“朕的江山社稷”,“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当时一晃就过去了,但是如果要问什么是“江山社稷”,虽然心里感觉就是那么个意思,可就是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就对了。淹没在历史长河里的文明太多了,今天我们就要一点一点地把它挖出来。江山社稷不仅普通人不知道,可能连演员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但也没关系,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更好,更有一种“古代感”。这江山好懂,社稷什么意思呀?其实,你就算百度一下,得到的依旧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因为你如果要真正的了解,必须要知道远古时期那个运行的系统,想要窥一斑而知全貌,那是不可能的。好像又扯远了,反正当时人们的主食名字叫“稷”。稷的做法多种多样,有蒸食,有煮食,有把它磨成面做成糕点(那时叫饵)或饼类(那时叫餈),或拌成糊糊和其他杂粮混一块炒成面疙瘩,这种面疙瘩就是当时行军打仗的军粮或普通人旅行的干粮,当时这种食物叫“糗”! 随着饭点的将近,数不近开始饥肠辘辘起来。当然,吃喝是不愁的,出远门么,饱带干粮勤带伞,即使数不近自己想不到,他家里人也早都为他准备好了。 从摆好架势到现在,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用一个词来形容数不近的第一次生意就是:“无人问津”。数不近胡乱地塞了一把糗到嘴里,那糗本来是用猪油和盐炒了的,咬一口,满嘴喷香,但是数不近却觉得实在是难以下咽,因为心情太差,数不近使劲地灌了几口皮袋里的水,才把喉咙里的糗冲到肚子里,不小心还呛得直咳嗽。数不近本来想大干一场,早一点把家里的窟窿补上,以后自己也能出息一些,哪晓得出师不利,这连自家的粮食都卖不出去,那就算过两天到了谷丘,进了货,再回来就能顺利了?要知道,数不近家祖上可是真正的周人,那种田可比宋国人强多了,更何况这是他们家的储备粮,那是给自己吃的,颗颗饱满,粒粒圆滑,没有一个瘪籽。连这都卖不出去,那从别家买的东西还能卖的出去?数不近越想越着急,越急越想找个人说说话,可偏偏季献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数不近左顾右盼,脖子拧成了麻花也没发现季献的影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十三章 素昧平生 数不近又塞一把糗到嘴里,一着急,还咬到了舌头,一张脸立刻痛苦地变成了一个“囧”字。这可真的是“糗大了”! 旁边的一个老头看不下去了。老头是卖山货的,因为山货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所以也是临时摊位,正好和数不近搁一块儿。老头一看就是山里人打扮,脚蹬麻鞋,一身土布衣裳,一双斜幅裹得紧紧的,直至膝下三分处;一枚骨簪挽了个平髻,又包了个青布方帕。看年岁约莫五、六十了,浑身上下却收拾得很干净,人看得挺精神。老头走到数不近的面前,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第一天来集市呀?”数不近正东张西望,冷不防有人过来跟他说话,先是一惊一喜,再后来发现虽然不是同行,也是过来卖东西的,不免略略有些失望。他点了点头,却没有失了礼数,他强行咽下了最后一口糗,尴尬地笑道:“老人家见笑了。不错,小子的确是头一回来市集里卖东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老人多指教。”数不近朝老头拱手施礼,谦虚地说道。 先秦那个时候,中国人还是非常讲究礼数的,即使普通老百姓之前,初次见面,各种敬词、礼数也都是必不可少的。我们知道《易》是先秦古人总结前人智慧的一本书。《易》里的蒙卦就说,“渎则不告”。意思就是,没有礼貌是蒙昧的象征,遇到蒙昧的人,就不要理他。所以,“礼”是中国古代社会运行的一个重要环节。前面我们也提过,礼本来是一种巫术,它的意义远比你想象中大得多,后面各种高人出场了会讲到。 老头笑嘻嘻道:“小子,家里缺钱,把自己家的粮食拿出来兑了?”数不近一愣,旋即拼命点头。着啊,这是高人那,一眼就看出我家缺钱,把自己家的粮食拿出来卖了。数不近心情一阵激荡,连忙拉着老头的衣角说道:“老人家好眼力,好眼力啊!我这正是拿家里的东西换一点本钱,再去外地进货拿来都城卖,赚点辛苦钱。没曾想,这人人都需要的粮食、布匹竟然无人问津,真是让人万分恼恨那!”数不近捶胸顿足,指着粮食袋子说:“我家粮食,颗粒饱满,没有一个瘪籽,都是精挑细选,”又指了指粮食上的布,颇有些自夸地说道:“我家的布,那是周围所有人都说好呀,你瞅瞅这线多细,你瞅瞅这线多密。不是我吹呀,我家那纺机可是老一辈花大价钱从宗周那里带来的,我娘那手艺是从我王母(奶奶)手里传下来的,我王母当年可是西岐宗周官营织造的织女……。”老头好像没耐心听数不近喋喋不休地说下去,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家的东西都好,大家眼瞎、不识货,是不是?”数不近正自唾沫星横飞地说的开心,冷不防被老头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呐呐地说道:“这个……,这个当然不是,可能……,可能是我不会卖吧!”老头冷笑道:“什么叫可能你不会卖?你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数不近拱手赔笑道:“还请老人家多指点。”老头看看数不近还挺谦虚,于是放缓了语气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站了一早上连一粒稷都没卖出去吗?”数不近摇摇头。老头略带得意地说道:“你这个一看就是新手呀,你连粮食袋子都没打开,别人知道你在那里干什么的?你再好的东西,不让人知道,人家怎么买?况且,你又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不吭,光等着别人来问你。这市集上那么多卖粮食的,大多数人都习惯在那些专门卖粮食的人那里买,第一买的放心,不怕他以次充好,因为人家摊子大,跑也跑不了。第二人家那里货源充足,价钱可能也好。哪像你,就把粮食袋子朝地上一扔,自己抄了个手在旁边看来看去,谁知道你是在那里卖粮食,还是在等人的?” “呀,原来是这样!”数不近拍手叫道。很多道理很简单,别人一讲就透,但是当局者迷,别人不说,自己很难体悟到。小扑街年轻机灵,一点就透,马上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立刻行动起来,把粮袋上的布扔在一边,拆了粮袋上的线,把里面的稷(当时叫“穄”)袒露出来。数不近侧过了身子,又闪在了一边,然后挠了挠头,冲老头傻笑,那意思是让老头掌掌眼,看看怎么样。 老头抻头一看,嚯,果然好稷。个个圆鼓鼓的,象个小胖子。老头伸了伸大拇指,赞道:“好稷!” “不过,稷再好,你不吆喝,光冲我傻笑有什么用?我又不买你的稷!”老头开玩笑地说道。 “啊!……”数不近笑容一僵,嘴巴张得大大的,的确是这样!他眼珠子转了转,虽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出来卖东西,那脸皮还比较薄,想吆喝,根本张不开嘴。他红了红脸,始终没有张得了口。 老头看到数不近那个憨样,乐得哈哈大笑,他拍了拍数不近的肩膀说道:“哈哈,小伙子不错!张不开嘴呀?没关系,一回生,两回熟,下次就会了。万事开头难,你不吆喝也没关系,今天赶集,人多,等会儿就有好多人过来了。你这东西好,根本不愁卖,所以你不用担心。” 老头一席话说得数不近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激动得都说不出话了。不过,老头突然又道,“你这个布虽然不错,但还卖不了!”数不近笑容又僵硬到了脸上。老头安慰道:“不要紧张!不是布有问题,而是你少走了一个程序。你这个布又宽又厚,用料很实在,应该是三匹多一点(古代那个时候,布的单位用“匹”。当然匹跟马没关系,一匹布大概就是一个成年人一身衣服的量),估计也很好卖。但是市集里有规矩,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卖布的。为了保障买卖公平,也为了防止偷工减料,所有的布必须经过‘贾师’盖戳才能买卖。” 所谓“贾师”就是市场物价管理员,同时兼负发放市场准入许可证的人,这样的人在市场里当然是很吃香的。 不仅很吃香,还吃回扣。数不近抱着几匹布,满头大汗的挤到贾师面前的时候,发现如果要让人家盖个市场准入证,必须要钱,否则不给盖。 春秋那个时候,也是有工商管理税的。每个国家都不一样,宋国自古有经商传统,工商税比较低,十取其一二左右,各种商品是不一样的。象粮食什么的,因为已经征收过了,是不用再交税的,但是布是要交税的,只不过跟今天一样,是在交易完成以后再交。象贾师这种则不是交税,而是纯粹收受贿赂。收税的另有其他人,收税的叫廛人(音,缠)。 数不近没钱,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给盖,要盖就盖个中品章子。中品的布和上品的布价钱差好远,数不近家的布,上品都算好的。如果被盖了中品的章子,那就等于损失了一大笔钱。数不近一气之下不盖了,又把布抱了回去。 老头正在帮数不近照料着摊子,他吃惊地看到数不近满脸怒气的抱回了布,再看数不近那三匹布上并没有贾师的章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老头笑了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摊子上去了。 “卖稷嘞,上好的稷,又大又圆,过来看一看那!”数不近一怒之下,竟然张嘴开始吆喝起来。你还别说,虽然这广告词不怎么样,听起来比较俗,但是管用!真就有几个人马上就过来看了。虽然有的人也就是看了一下就走了,但是毕竟有人来问价了。 “一枚半大布一石?“很多人听了后,摇摇头就走了。 价钱是季献刚才告诉他的。季献坚持认为,这个是自己吃的,值这个价,少一个子不卖。数不近一点经验没有,什么都听季献的。他给人解释,这是自己的存粮,是最好的稷,绝大部分人听了后都不买账,因为他的价钱比市场价高了两成。来市场买他这种小散的人,大都是等米下锅,图便宜的。那些大商家,囤货多,信誉好,价钱自然也高,偶尔有人家里拿点散粮出来兑卖的,基本上都是等着用钱的,不会是太好的粮食,也不会是太高的价,不然卖不动。数不近一家不知道行情,上来就用了自家最好的粮食,以为能卖个好价钱,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不过季献也没说错,象他家的那种粮食,按本身的价值,就是那个价,但在数不近的那个临时摊位里,就是卖不动。所以,所谓做生意水深就是这个道理。这还是几千年前,一个农户随便卖点东西都这么多弯弯绕子,到今天的商海沉浮,经济活动更是成为人类的最高智慧之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十四章 世故从头悟 由于数不近一直坚持高昂的价格,自然,他的稷根本卖不出去。大家都是欣赏了一下就走了。这让数不近很是气馁。 过了晌午时分,数不近摊位前,来了个油头粉面,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不过,这人看起来却是个买稷的行家。他用手抓了抓,然后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赞道:“不错,是三年前,上田种出的(简单讲一下,那个时候粮食存储都是带壳的,能放好多年。不象今天,三年前的粮食就是陈化粮,黄曲霉素超标的。而且,不仅是存储,就是平时吃的现粮,也都是带壳的。如果要吃饭,必须放在窠臼里现杵,杵完还要淘,所以当时吃顿饭还是挺麻烦的),还是西岐的种子。嗯,这一粒粒个头都差不多大,看样子是筛过的。嗯,还是窖藏的……。”这人说起来如数家珍,仿佛自己家的粮食也一样。数不近心情被他说得好像连续拉了几个涨停板。他两眼放光,不住点头,心说可盼到你来了! 数不近满脸惊喜的望着来人,心情激荡,又满含期许的盯着他的嘴巴,生怕这个人说了半天,来个大喘气,又不买了。因为前面他已经听了好多好辞了,但是,不吝美辞,不代表人家会买,有时候就是跟你礼貌一下,甚或只是寻个开心而已。小扑街此时已知道经商的不易。 眼前这个买家似乎是个真买家,他说完以后,并没有象其他人一样,马上拍拍屁股就走了,而是笑眯眯地看着数不近。数不近更是眼巴巴地望着这个人的嘴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买了!不就是一枚半大布嘛,买了,值这个价。你把这三石粮食封好,我要了。”买稷的小伙子很爽快,一锤定音。 “哎,好嘞!”数不近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他太开心了,说实在话,他站了老半天了,也看到同行卖的价钱,他已经没有信心再按这个价钱卖出去了。毕竟,他的价钱比普通的行商要高两成,就是比那些坐商也要高一些。没想到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竟然真有识货的人把它买走了,数不近真是说不出的开心。 数不近年轻、有力气,三下两下就把口袋封好,喜滋滋地把几袋稷提到那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面前说道:“粮食在这里,你怎么弄回去?正好我的车也在这里,而且卖完我就走了,如果顺路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捎一程。”数不近粮食卖了后,就不打算再卖布了。平常两匹布才能抵得上一石粮食(早期生产力不高的时候,布还是挺值钱的,战国以后,生产力飞速提升,三匹布才能换一石粮食),他今天一石粮食相当于三匹布,赚了!数不近也不贪心,见好就收。心想,他家的布是好布,在哪里卖不出去呀,非要在这里受那个质人的鸟气。 买稷的小伙子笑眯眯,不慌不忙地说:“不急,没事,你就放在这里,等会儿自有人来拿。这里是一枚大布,另加二十个铜贝子,你拿好了。” “啊……!”数不近惊得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 “是一石一块半大布,不是三石一块半大布。”数不近看着买稷的小伙子递过来的一把铜钱,语气不禁由惊讶转为恼怒。搞了半天又是空欢喜一场。 “啊?!”买稷的小伙子故作惊讶地说道,“你明明说是三石稷一块半大布,怎么一看我掏出钱来,就变成一石稷一块半大布,你这不是讹人吗?!”小伙子也变得愤愤不平起来。 “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数不近结结巴巴,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小伙子看得挺斯文,真是无赖呀,竟然还倒打一耙。数不近指了指自己旁边说:“你问问这位大叔,我一早来,可是卖的一石一块半大布,我什么时候卖过三石一块半大布?” 不料,小伙子闻言脸色突然凌厉起来,盯着数不近不住冷笑。数不近心头一惊,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转头朝旁边一看,哪有什么卖山货的大叔,旁边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和人家理论,刚才那个老头连人带摊子,早不知跑道哪里去了。 “哪有什么大叔?!”买稷的小伙子声音突然提高了起来,“分明就是你想讹人,被我识破了,还要抵赖,在这里强词夺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麻三在市场里什么人,竟敢在我面前摆道儿。告诉你,哥今天不跟你计较。你痛痛快快地把钱收了,该到哪里去,哪里去。咱们什么事也没有,否则,……,哼哼,再不识相的话,今天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此时,这个叫麻三的原形毕露,明显不是个善茬。 “啊!你想干什么!?” 数不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虽然没在城里长大,但是,他自小也是和季献这种讨债鬼一块混大的,没少打架。他看这个叫“麻三”的小伙子长得瘦不拉几,象根“麻杆”似得,看样子就不是自己对手,遂不再跟他啰嗦,捋起袖子就准备干他。 在这个市集里,一直都是麻三欺负人,还真没有谁敢动过麻三。麻三也是大意了,没想到今儿碰到了一个二愣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两句话不和就来揍他!麻三忍不住尖叫起来,拔腿就跑。 数不近拳头还没落到麻三的身上的时候,麻三已经跑远了。麻三远远地朝地上唾了口唾沫,恶狠狠地指着数不近骂道:“臭小子,你有种,你给我等着。”数不近根本不吃那一套,竖起拳头又冲了过去,麻三这次一溜烟地跑没影了。数不近哈哈大笑,骂道:“想讹我,门都没有。”然后得意洋洋地走回了自己的摊子上。 数不近回到了自己的摊子旁,发现离自己不远处,突然多了一个瓮。那种瓮一般是农家用来装粮食的,很常见,不知道被谁遗忘在这里。不过,这个瓮看起来象是空的,因为它是头朝下,倒扣在地上的。数不近看到后也没太在意,以为是有人不小心拉在这里,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取的,所以,他并没有去搬弄那个瓮。 数不近受了一番挫折后,反而是越挫越勇,扯起嗓门大声叫卖起来。年轻人有个好处就是学东西学得快,数不近才来一早上,羞怯感此时已经顿无,他大声地叫卖着,眼睛同时象狼一样扫来扫去,搜寻四下里可能成交的目标。不过,他发现了有点奇怪的是,不仅仅是刚才在他身边卖山货的老头跑了,即使离他几丈开外的商贩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买东西的人见着他更是绕着走。明明他见到有的人还在其他的粮食摊上问价,结果朝他走几步,跟他对了眼神就拐弯了。如是好几次,数不近越卖越着急,心里开始慌张起来。这日头高上,眼看就到中午了,家里这么好的稷,竟然一升都没卖出去,这还做什么生意呀?数不近眼睛四处张望,很想找个人来问问,但诡异的是,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每当他撑起笑脸想和别人打个招呼的时候,人家都是故意把眼神躲开。 数不近强支着又喊了几声,他准备再不行就降价出售!正当数不近内心在天人交战的时候,离他不远处有个卖菱角的老头,东瞅瞅、西望望,迈着小碎步象个特工似的跑到他面前,慌慌张张地小声说道:“小伙子,你赶紧走吧。”数不近闻言吃了一惊,他看老人家不似有恶意,紧张地问道:“老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我刚才想打的那个碎(小)娃?” 老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说道:“哎,其实你打不打他都是一样的。总之,你赶紧走吧。”说完,扭头欲走。数不近慌忙拉住老头,连忙作揖、敬礼哀求道:“老伯,小子初来咋到,真是不懂规矩,还望老伯发发善心,指点一下小儿呀!”。老头见他言辞恳切,心软下来。他叹了口气说道:“哎,如今人心不古,大宋的官家越来越不像话,市场都乱成这个样子,也没有人过来管一管。也罢,我也一把年纪了,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我下次不来了。”老头也显得愤愤不平的样子。老头说完,气呼呼地走到了数不近旁边的那个倒扣的瓮旁边,一脚把它踢翻。老头大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一帮跳梁小丑整天出来膈贱人,大宋就没有王法了吗?”那瓮应声倒地,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轧在土地上的沙石上,“滋滋”作响。里面明显是个空的。 旁边不远的大树下,一个带着斗笠的人,一身黑衣短打,斜靠在大树上,双臂抱胸,鼻子冷哼了一声。不过,他并没有什么继续的动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十五章 坏鞭度 老头继续大声说道:“小伙子,你看好了,这个破瓮就是那帮坏怂用来讹人的东西。这个瓮本来是装粮食的,倒扣着,表示‘无粮’,因为那帮坏怂的头头大名唤作‘无良’,所以他们就来玩这个噱头。他把这个破瓮放在这里,就表示‘无良’吃定你了,别人不得插手。呀,我呸!”老头越说越激动,开始大声地辱骂起来。老头接着又道,“无良带领的这伙人,整天游手好闲,欺压乡邻。更可气的是,这帮坏人不仅勾结市集里的质人、胥师,还买通了朝中的大人物,平时即使有人举报到了上头,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举报的人反而遭来严厉的打击。老宋公号称是天下最仁义的人,小宋公却是什么都不管,难怪连连吃败仗,该……。”老头越说越激动,谈论起国家大事起来。 数不近越听越心惊。不过,他总算搞明白事情的原委了。他一看这老头说着、说着,竟然言语中对当今的宋公有着不敬,慌忙安抚、劝慰,把老头送回他自己的菱角摊上去了。数不近可是个聪明人,他一介匹夫,自己的几袋粮食根本算不得什么,妄议朝政可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数不近把老头送回他的菱角摊后,慌忙回到自己的摊位上,他一看形势不妙,已经不准备等季献回来,自己赶紧先溜了。他倒不是想撇下季献一个人先跑,毕竟这麻烦是他自己惹上的,即使季献回来,多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一伙流氓。不过,数不近那点小算盘哪能躲得过老江湖的魔爪,数不近刚回到自己的摊位上时,就发现自己被一伙吊儿郎当的人包围了。 自古以来,流氓、地痞其实可以单独算得上一个种族,因为几千年来,他们总是一副德行,光着膀子,露着纹身,搞了奇怪的发型,衣服总是反潮流的。 有喜欢抬杠的又要说你吹牛了。纹身这个是现代才有的东西,那玩意用针刺的,要消毒的,弄不好就感染了,古代哪有啊?更何况是远古时期。唔,好吧,不好意思,古代真有。在身上纹一条大龙的最著名古惑仔,不是郑伊健,而是《水浒》里的“九纹龙史进”。再说邪乎一点,纹身这个东西的确是涉及到了一个种族。更远古的时候,中国大地上曾发生了著名的“炎黄之争”。据传炎帝那一脉就是有纹身的。虽然炎帝被打败了,但是,炎帝那一族的魂依然深深地扎根在中华大地上。所以,在民间的这些“披发、纹身”很可能就是炎帝留下的魂不死不灭,久久萦绕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数不近一看这伙人来者不善的样子,心里有点慌,他抓紧了一匹布,紧张地问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数不近眼睛珠子骨碌碌地乱转,早已瞅好了一个空档,准备抱着一匹就跑。 “干什么?”一个梳着大辫子,露着个大脑门的小伙子迎了上来。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他呲牙一笑,“你说干什么?你不是挺横么,还敢跟麻三动手!今儿哥几个过来跟你玩玩。”他歪着脑袋,不怀好意地笑着,右手里拿着一根短棍,不时敲击着左手的手心,晃晃悠悠地朝着数不近走了过去。数不近这下紧张了,他一看对方人多势众,手里还有家伙,他肯定打不过他们的。他有点害怕地朝后面退了一、两步,提高了嗓门喊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宋公的市集里撒野不成?”一帮小流氓哈哈大笑,有人笑道:“别拿宋公吓唬我们,宋公忙着呢,宋国那么大,这里他管不着!”周围的人又是哈哈大笑,逐渐朝数不近逼近过去,却也不急着动手。这伙小流氓坏得很,一副猫戏老鼠的架势。在动手之前,先要在心理上折磨数不近一会儿。 数不近一边后退,一边不停挥舞着手里的那匹布,仿佛那是一柄锋利的快刀,只可惜那不是,所以惹来更大的嘲笑声。数不近急得嘴里“嗬嗬”吼声不断,象一匹被逼到拐角的小狼。为首的那个大辫子流氓见时机已经成熟,突然一声怒吼:“兄弟们,给我打。”立刻就有几个小痞子上去飞脚踹数不近。可怜数不近面对一群整天打架的小流氓,简直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扔了手中的布匹,被他们踢得抱头鼠窜。数不近不断求饶,奈何这帮流氓下手十分狠毒,尤其是那个大辫子流氓,手里的棍子挥舞得“呜呜”作响,要不是数不近也是个经常打架的主,反应很快,恐怕只要挨上一棍子,数不近马上就要躺那里去了。饶是这样,数不近身上还是挨了不少拳脚。周围的人都害怕惹上麻烦,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看热闹。可怜数不近吃痛,好想有人来帮帮他,只可惜连一个上前劝架的都没有。就在他眼看着不支要倒地的时候,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做什么?这里市集,不准打架!”可是这帮流氓明显是狠惯了,根本没人住手。 “砰”一声,数不近背上挨了大辫子重重的一棍。“哎呀,杀人啦,救命啊!”数不近大声嚎叫,他看要吃大亏了,也顾不得许多,开始信口乱喊起来。这时,刚才的威严声音已经走了上来,是个穿官服的人,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手里还拿了个棍,当然严格说起来应该叫“殳”。殳和棍的区别就是,殳在两个顶端包有金属握手,棍没有。如果小时候看过《西游记》连环画的同学可能会有印象,孙悟空拿的金箍棒两头好像画了一截特殊花纹,当时你可能以为是画着好玩,其实不是的。那个是非常写实的画法。那个两头画的花纹,其实是木棍上箍的铜皮,叫“鐏”,一可以防滑,二可以增加打击力度,三在出操的时候,可以插在松软的地上。想当年,周武王攻打朝哥的时候,因为商朝的主力部队不在,所以,就由六十万奴隶大军拿着殳出来抵抗,当然,结果是败得一塌糊涂。当然,鐏的形态有好多种,这里不一一描述了。 现在我们知道了,孙悟空拿的金箍棒,在古代,实际上就叫作“殳”。殳为古代五兵之一,有长短之分。长的很长,立起来大概有今天篮球架那么高;短的就是三尺来长(周尺一尺合现在二十三公分),当然,也没有个定数,不是说要严格按照某个尺度,毕竟那时候都是手工打造的,度量衡也没有统一,长短不齐也是正常的。 这个穿官服的人拿的殳是特制的,殳上还有刻度,而且,它还有一个更专业的名字,叫“鞭度”。原来,此人竟是胥师。所谓胥师是当时负责维持市场秩序,解决交易争端的。因为他手里的这个殳上面有刻度,所以它更象是一个鞭子。如果有人在交易中故意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话,胥师可以当场鞭打,以示惩戒。 数不近一看胥师过来了,犹如快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高声喊了起来:“哎呀,这位大哥,赶紧过来评评理,这伙人太不讲理了,讹人不成还打人,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不是?” 数不近到底是个土鳖,他竟然不认识胥师,以为只是有好心人过来帮他解围的。 胥师闻言皱了皱眉头,开口骂道:“咄,无知小儿竟敢胡言乱语,被打了也是活该,什么叫‘天底下没有王法’?有没有王法也是你胡乱评断的?”说着,拿眼睛瞟了一眼大辫子流氓。大辫子流氓认得胥师,不仅认得,还很熟。他见胥师走了过来,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大棒,笑道:“哎哟,胥师啊,你说的太对了,这小子就是混的很,刚才麻三看他一个人在这里卖稷。本来我兄弟他是可怜这小子,看他半天也卖不出一粒,所以想帮帮他,结果这小子竟然讹人,说好的价钱竟然翻一倍,我兄弟气不过,跟他理论,他还出手打人。这不,我就带几个兄弟过来找他评理了,没想到他还真是个二赖子,不仅死不承认,还乱骂当今宋公。刚才您也见到了。现在您来了刚好给评评理,您说怎么办!”大辫子流氓不愧是流氓,说起瞎话来是一套一套的,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把数不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胥师和大辫子流氓对了一眼,厉声对数不近说道:“大胆刁民,哪里来的卑鄙(这里的卑鄙是小地方的意思,鄙是指当时的郊区,就是现在所说的城乡结合部)小人,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捣乱。不过看你年纪尚轻,又是初犯,罚你赶紧把东西出了,马上走吧,否则,别怪我手里的‘鞭度’无情!” “根本不是……”,数不近脸红脖子粗的刚想争辩,胥师一挥手,“你不要再说了,我转一圈回来还见到你的话,小心我把你扭送到司稽那里去!”胥师义正言辞、一副大义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然后不容数不近分辨,手一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十六章 好公子狙 “哈哈……”,胥师还没走,周围的小流氓就是一阵狂笑。他们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胥师老早被他们买通了,他们根本就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可笑数不近还以为是来了大救星。这伙流氓很明显非常享受看到数不近脸上那失落的表情。毕竟这都是些小痞子,讹钱诈财虽是他们的主业,但是大头都被无良拿去了,欺负人、捉弄人才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 这里再简单讲一下上文提到的“司稽”。先前讲过,先秦那个时候的市场制度已经是相当完善了,基本今天的大体框架都有了。质人是准入的,贾师定价的,廛人收税的,胥师市场管理员,当然,上面一层、一层,还有其他的大领导。另有司稽、司暴,相当于今天的公安局、派出所。因为当时市场是国都比较重要的场所,所以,设立有专门的治安管理部门,一般都是“司暴”来管理,按今天的话说,就是“市集派出所”,如果是送到司稽去,基本上都是比较严重的刑事案件了。象刚才胥师说要把数不近送到司稽去,明显是恐吓他说的偏心话。 数不近好不容易盼来个救星,没想到就这样弃他而去。数不近气得顿足捶胸,大骂胥师混蛋,可惜胥师七拐八拐,早都走远了。这帮小痞子笑得更开心了。数不近心眼活络,趁着那伙人讥笑他的时候,瞅准一个空档,夺路而逃。谁知那些小痞子都是老油子,一个个都盯他紧的很,在他还没有冲出包围圈的时候,一个瘦得象麻杆一样的瘦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然后凌空一脚蹬在数不近的肩膀上,把他蹬了回去。数不近一个趔趄,被打倒在地。 “打!”瘦猴一声怪叫,招呼着同伴又要冲上去打。眼看这次数不近就要不落好的时候,旁边突然一声怒吼,“小兔崽子们,给我住手!” 这一声很是犀利,果然把这帮小流氓给吓住了。他们回头一看,竟然是个耍猴的,来人赫然是数不近早上遇到的“公子狙”。公子狙拽着三个小猴,气势汹汹地大步走了上了,他用手指着这帮小痞子骂道:“你们这些人,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你们想干什么?” 公子狙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比较成熟、壮实。瘦猴眼睛盯着公子狙骨碌碌地乱转,他见对方的气势威武,倒也没敢马上翻脸,但是因为有一帮小兄弟在,他也不怕。瘦猴道:“干什么?你算老几,我们干什么要你来管?你要是不服的话,我们连你一块儿打。” 公子狙怒意上升,涨红了脸,怒道:“就你们这几个小崽子?打就打,我还怕你们不成?!来呀,猴崽子们,去跟你们哥哥玩玩。”说着,一拽手里的猴子,准备就要放猴子咬人。 这伙流氓一看公子狙要放猴子挠人,顿时紧张起来。本来,他们也无特殊本领,只是仗着人多势众,和一些掌握了特权的人勾结起来,对善良的老百姓进行欺压,讹一点财物。但是,如果一旦真的让他们流血牺牲,真刀真枪的干,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肯定是不上的。公子狙是个中年壮汉,这伙人不怕,毕竟他们人多,而且,他们不止来的这几个,后面还有一大帮子人,别说公子狙一个人,再多来几个,他们也不怕。但是,公子狙带来的这个几猴子就让人讨厌了。俗话说的好,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再横,碰到这些不要命的畜生,那就算打赢了也是惨胜呀。虽然那时候不知道破伤风、狂犬病、群尸玩过界什么的,但是,人跟猴子打,换谁也不干呀! 大辫子流氓岁数大一点,看起来比较沉稳,他走了上来。他打了个哈哈,笑道:“公子狙,你一个无业游民来掺乎我们这些市场里的事来着?我看,你还是退到一边比较好,等会儿我们老大无良过来了,面子上须不好看。”看来,大辫子流氓人头面毕竟广一些,竟然还认得公子狙。 好笑的是,他一个流氓竟然称呼公子狙为“无业游民”。其实,要说在当时,大辫子流氓这样说也不是太好笑,因为在当时还没有流氓这个词,可能有这个概念,但是没有象今天这样定义这么明确,反而“游民”这个词出现的很早,指的就是公子狙这样失去产业的人。大辫子流氓自恃在无良的庇护下,算是“商业人士”,所以,还是很看不起公子狙这样,牵猴子卖艺的“无业游民”。 公子狙见大辫子流氓竟然抬出无良来吓唬他,冷笑一声说道:“‘彘头’,你们这帮鸟人,整天游手好闲,我再怎么无业,孬好还是靠自己双手吃饭,你这怂人,跟着无良一伙,整天欺压良善,我早都看你们不顺眼了,怎么啦,我跟这个小兄弟有缘,就是想帮他,他的事我管定了,无良算老几?他来了我一样的不甩他。” 原来大辫子流氓叫彘头,“彘头”就猪头的意思,古代人的名字很奇怪,可能会取这种名字,所以,也不知道这是他的外号还是真名,反正这个流氓就叫“彘头”,市场上人都知道。不过,看那个样子,那么大个脑袋,短脖子,棕毛过肩,的确长得象个猪头。 站在一边的数不近听到公子狙这样为他出头,不禁非常感激,眼泪都快下来了。你想,为一个素不相干的人,一个人面对一群流氓,这份勇气和良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数不近颤声说道:“大哥,太感谢你为我说话了,不过今天一切都怪我,这些人无非想讹我一些财物罢了,你一个人在外不容易,没必要为了我得罪他们,大哥你请速速离去,这里小弟自有主张。” 数不近虽然年纪轻,但是脑瓜子却很聪明。他从刚才公子狙和彘头两人之间的对话已经知道公子狙的处境,自己说到底就是损失了些财物,大不了赔这些流氓一些钱而已,他们也不至于把所有东西都抢光。但是,人家公子狙以后还要在市场上混饭吃,得罪了这些人,那他在这里恐怕很难立足。 正在这时,“啪、啪、啪”,几声响亮的巴掌,不知从何处突然踱出一个人来。此人面如冠玉,目似狼星,长得十分俊俏,只不过眼神不正,气色萎靡,想必是长时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好,公子狙、数不近,你们两个一个义薄云天,一个临危不惧,无良佩服、佩服!”原来是流氓头子无良来了。 数不尽听到无良的名字好多次了,只道是一个虬髯大汉,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一个俊俏的年轻人,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只见此人的确长相出众,穿戴也整齐,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诸侯、将相家的子弟,若不是那一双淫邪的眼睛经常贼溜溜的乱转,没有人会想到此人就是宋都里臭名昭著的无良。真真正正的糟蹋了一副好皮囊。 不过,公子狙明显是认得无良的,他翻了翻眼睛,大声嚷道:“无良,你来了又怎样,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无良哈哈大笑,说道:“公子狙,讲笑了,无良一向与人为善,只想着能帮乡亲父老多做一点事,怎么会有人怕我?” “呸!”公子狙瞪大了眼睛,朝地上吐了一口,接着骂道,“你少放屁了,你真是要有点良知,赶紧叫你这帮狗腿子赶快滚吧,否则爷的猴崽子们可不是好欺负的。”公子狙说着得意地牵了牵手里的绳子。 无良听到公子狙的辱骂也不生气,转过头来,脸一沉,问彘头道:“怎么回事?说说看!” 彘头于是这般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当然,内容不用问,肯定都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无良听完微笑着又转过头对公子狙说道:“公子狙,你听到没,这可不怪我的兄弟们,你的这个小兄弟,人看起来不错,话也讲得漂亮,可是这事做起来就太不漂亮了。我的兄弟麻三见他半天也卖不出去一粒粮食,好意帮忙买下,岂料他竟然坐地起价。要知道,我们大宋以前可是大商的子民。这经商最讲究的就是童叟无欺。象数不近这样没诚信的人出来卖东西,胡乱叫卖,随意讹人,这走到哪里都是说不通的,何况是在宋公脚下。我彘头兄弟打抱不平,为自己的朋友讨个说法,哪里不对了?”无良振振有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数不近开始见无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讲道理的人,谁知道两句话就现了原形,无赖嘴脸,暴露无遗。数不近气得嘴唇直哆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无良用手指着数不近冷笑道:“你瞧瞧,被我说对了吧,做了亏心事,根本容不得你抵赖。”然后转身又对彘头说,“这种人就不要客气,按老规矩来吧。”说完,冷哼一声,往后撤了一步就也离开。 彘头闻言精神一振,大吼一声:“弟兄们,给我打,先给他教训,看他以后还敢在这里横行霸道!” 公子狙气急,当下也是大喝一声:“无良、彘头,你们敢!猴儿们,给我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十七章 竟是他相助 公子狙一撒手,原本他手里牵的几个公猴立刻吱哩哇啦的乱叫开来。公子狙声色凌厉,用手朝那帮流氓堆里一指,命令道:“猴儿们,给我上!”这几个猴儿虽然顽劣,但是在公子狙的训练下,倒也十分听话。公子狙一声令下,它们立刻猱身而上,又抓又咬。虽然猴子力气不见得有人的大,但是它们十分灵活,这几个流氓哪里是它们的对手。只听人群里一阵惊恐的叫声,几个流氓立刻四散奔逃。 本已打算离开的无良脸色变了变,他眼睛里闪现出了一丝阴翳。无良到底是流氓头子,经过大世面的,他面对这些张牙舞爪的畜生一点也不惊慌。只见无良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件,然后放在嘴边,“呜了哇”、“呜了哇”的吹了起来。 站在一边的公子狙开始还面有得色,一见无良掏出的那个物事,立刻脸色大变。原来无良吹的那玩意竟是个竹哨。无良自幼就是市井混大的,见多识广,知道猴子耳聪目明,却最怕这种刺耳的尖叫声,所以,他在来之前早有准备,一俟公子狙放出猴子,立刻反击。 几个猴子听到竹哨发出的尖锐噪音,立刻惊恐地捂住耳朵,四散奔逃,任凭公子狙怎么呼唤也不回头。公子狙一见自己的“得力干将”竟被无良用阴险的手法吓跑,立刻咆哮着朝无良奔了过来,准备跟无良动手。但是无良岂是易与之辈,那几个猴子一跑,无良身后“呼啦啦”站出了十几个打手。彘头那几个跑了根本不算什么,跟在无良身边才是真正能打的。他们一个个面色狰狞,比彘头他们可凶太多了。 公子狙还没跑到人面前就先怵了,慌忙止住了脚步。无良冷笑一声,讥讽道:“公子狙,你不是要来打我吗,怎么不过来了?你的猴子不是厉害吗,去哪里了?我看你这无业游民,自己也养活不了自己,还要养猴子,现在连猴子都嫌弃你而去,你还不如跳到垤泽(湖泊名,在宋都的南面,后称‘曲池’)淹死算了。”公子狙面色紫涨,但他明显比数不近经验丰富,知道这下触了大霉头了,此事本与己无关,自己却先放猴子咬人,现在依仗已去,这要是落到他们手里,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他上前一步抓住数不近的胳膊就跑,口中低声说道:“东西先不要了,快跑吧,被他们逮到了,没几个把月起不来。”无良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怒道:“跑?都别动!我看你们哪个敢跑,敢动一动,就把你们的腿打断,让你一辈子也不要站起来!”说完,呼啦一下,一帮子人立刻把数不尽他俩给围了起来。 数不近唬得面如土色,和公子狙面面相觑,只得停了下来。 眼看着数不近和公子狙在劫难逃的时候,突然从旁边慢吞吞地踱过一个人来。数不近眼一热,看到竟然是好友季献过来了。数不近害怕季献遭到牵连,大急,连忙喊道:“季献,快跑。我没事,等会儿你到老城根儿那里等我。这帮烂货跑不过我!”旁边一个胳膊上有纹身的流氓一听,立刻骂骂咧咧的,手里操了根棍子搂头就要砸。数不近慌忙朝一旁躲闪。 季献步子虽慢,却没有停歇。他径直走到了那堆流氓面前,轻轻说了声:“住手!”声音不大,却很冷,冷到人骨子里去。在场的流氓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停了下来,转身望向了季献。只见季献年纪不大,和数不近相仿,穿着却很讲究,虽然不是很华丽,但是收拾的很利索,一看就是“社会人”,不象数不近,一看就是“山药蛋子”。季献虽然年纪不大,此时看起来却脸色阴狠,连那些流氓看到都忍不住害怕。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害怕。 “哎哟,是季献!我当是谁呢,哈哈……。”一旁突然响起无良爽朗的笑声。无良热情地打了个哈哈,大步走了上来,很亲热地拉住了季献的胳膊。 在场的人,除了无良和季献,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无良和季献竟然认识,不仅认识,看无良那架势,他俩好像还是朋友!所有人的神经突然都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懈下来了。数不近和公子狙则是庆幸竟然还有这种好事。尤其是数不近,又是激动,又是好奇,又是佩服——仅仅是年把未见,他的兄弟季献竟是“耍的大了”,连无良这种流氓头子都认识。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呀!? 那边厢,季献似乎一点都不着识无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只是无良一个劲地在旁边赔笑。 “数不近是我兄弟。” “知道!” “知道还敢找事?” “这不刚知道么!”无良觍颜,脸笑得象多花。 “怎么办?” “小事,我有数。走,请你喝酒去!”无良脸皮象城墙一样厚,伸手就去挽季献的胳膊。可惜季献纹丝不动。旁边的小流氓看不下去了,一个个跃跃欲试,开始聒噪起来。 “赶快说此时怎么解决,我和数不近还有事要走呢!”无良斜眼看了一眼旁边的烂仔们,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行!没问题。马上解决!”无良好像害怕季献要发作的样子,立刻伸手按住了他。眉毛一扬,冲旁边的马仔喊道:“大炊,去,问问数不近兄弟那几袋粮食……,唔,还有那布,要多少钱,我们都买了。”旁边有马仔应了一声,似乎马上就去办。 “还问什么,你们不都是知道价钱吗?”一旁的季献恶狠狠地说。 “哦,哦,哦,是,是,大炊,拿十枚大布给大兄弟数不近,多余的就算是我无良请客的酒钱了。”一帮马仔哗然。十枚大布!那等于是翻倍给呀。数不近的稷,一块半一袋,三袋还不到五块。那几匹布不值钱,三匹布可能也就赶上一袋粮食的钱。这样算来,数不近那些东西,满打满算不到六块大布,无良却要给十块! 一帮烂仔都聒噪起来。其实就连数不近本人都不好意思了,这要真是收人十块,那“讹人”一事岂不是就坐实了?数不近偷眼瞟了一下季献,季献看着脚下的土地,面无表情,似乎现在所有的事都跟他无关。 那个叫“大炊”的小流氓,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地望着无良说道:“大……,大哥……”,话没说完,被无良“夺”的一声,在脑门上弹了个爆栗,无良骂道:“啰嗦什么,叫你付,你就付,赶快去!” “哎!”大炊捂着脑门,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到数不近那里付钱去了。 无良仰起脸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季献说道:“季献兄,可还满意?”季献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无良似乎终于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转身冷冷地对一帮烂仔说道:“走吧!”呼啦一下,一帮子流氓地痞走得干干净净。 数不近和公子狙都惊呆了,没想到最终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这出闹剧。尤其是数不近,他现在有点害怕和季献说话了,甚至都有点不敢看他。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年来,在他的兄弟季献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连无良这样的大流氓头子都对他畏惧三分。 “季……,季献,我东西卖完了,咱们现在去哪里?”数不近结结巴巴地问道。平时熟络的时候,他都喊季献为“老季”(事实上,真正严格说起来他喊的应该是“季子”,为了现代人阅读方便,所以翻译成“老季”)。那个时候“老季”就是“老四”的意思,而“季献”则是比较正式的大名。数不近由于心生畏惧,不知不觉中已经不敢再称呼季献为“老季”了。 “什么去哪里,你说去哪里,你不是要跟我去谷丘进货吗?”季献一脸奇怪地问道。 “哦,哦,哦,是,是,是。”数不近慌不迭地答道,“那咱们现在就走?” “还等啥呀?”季献一脸没好气的问。 “哎,好嘞,我这就套车去。”由于东西已经卖出去了,什么也不需要再拿。数不近开心地把那一摞子铜钱小心地用布包好,揣到怀里。要知道这十枚大布在当时可是一笔大数,这都快是一个成年人大半年的口粮钱了。 数不近揣好钱,“噗哒”,“噗哒”地往停车场走。那个时候的市集,为了方便“有车一族”,有专门的停车场,还有专人看管。数不近跟门子换了牌子,牵出了自己的牛车,还给了门子两个铜贝子——不是小费,而是草料钱,那个时候叫委积费。当然,季献也牵出了自己的牛车,随着数不近一同上路——不能说刚才牛逼了一把,现在车子都不赶了。这不,他俩又变回了地道的农民商业户。很快,他俩赶着车,出了城。 不过,让数不近奇怪的是,公子狙一直在跟着他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十八章 人已去 有鬼 ~~~~~~~~~~~~~~~~~~~~~~~~~~~~~~~~~~~~~~~~~~~~~~~ 按公子狙的说法,他对季献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定要结识英雄小哥,希望能陪同他们去谷丘,就当去玩玩。起先,季献没给他好脸色,但是公子狙脸皮厚,死缠着他俩不放。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开始还是公子狙帮助数不近撑了一会儿,才让数不近没有吃大亏,所以,最后季献还是默许了公子狙随着他们一同去谷丘。 见季献同意了,数不近满心欢喜,他本来就想对公子狙要好好表示一下感谢之情,人家刚才那是出了多大的力!在那么危险的境地之下,人家敢于为他撑场子,数不尽真是没齿难忘。 谷丘在商丘的西南面不是太远,正常情况下,大概要一、两天的脚程。数不尽和季献赶着牛车,一路旖旎而行,公子狙跟着有说有笑,一路好不欢快。然而,行不多远时,却见后面一伙人吹吹打打赶了上来,原来是有户人家出了丧事,在送葬。 几千年来,中国的丧葬习俗大多大同小异,主要就是祭奠、送葬、安葬几个环节。不同的是一些细节上的处理,比如祭奠方式、手法,安葬的方式,陪葬的器物等。顺带说一下,春秋那个时候,即使在宋国本国内,一些安葬的手法都还是有不同的。因为宋国不仅仅是商朝的遗民,当时的最高统治者,周王室为了防止宋国人作乱,还是安插了不少宗周的人进去的。商、周的人有不同的信仰,所以他们的丧葬手法不同。在今天看来,也许都是大同小异,比如说头朝的方向啦,陪葬的东西啦,但在当时,这就是两种文化之分。还有就是活人陪葬,在春秋那个时候,这种陋习还是有的,但主要都是在一些“不文明”国家,比如吴、越、楚等国。有人说你那么推崇楚国的,为什么又说楚国是“不文明”国家?其实楚国本质上的确是个很“野蛮”的国家。他有点类似今天的美国。美国发达不发达?发达!但是他野蛮不野蛮?野蛮!今天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战争都有美国人的影子。当年的楚国也一样,虽然它在各方面都是领先于世界潮流的,但是以今天人性的观点来看,它的确在某些地方很残忍。最主要的就是它那个时候还允许奴隶买卖和人殉。楚国的刑法也是很严酷的,“六扇门”的人权力很大,甚至可以跑到皇宫里抓人!好像又扯远了。 这支送葬的队伍人还挺多,一路旌旗招展,尘土飞扬的朝前挺进。待到他们走到近前时,数不近他们才发现这竟然是个大户人家,不仅有大型安车,还有夏缦车。夏缦车不是夏利车,我们这不是穿越文,农村人开着夏利送葬去了。所谓夏缦车是车子的一种规格,周天子坐的车叫路车,诸侯是夏篆车,卿是夏缦车。能坐的起夏缦车的,相当于诸侯国中的副国级待遇。但是,其实车子都一样的。比如今天的小汽车,基本功能和造法都一样,档次就体现在配置和排量上。具体细节就不多说了,我们后面还会遇到。 象数不近这种年轻人虽然买不起车,但是和今天的年轻人一样,数不近也非常爱车。他对各种排量,各种款式、等级的车,说起来都是了如指掌、头头是道。他一看,喔唷,这车子高档呀,夏缦车!这死的可不是一般人那。其实数不近猜错了。那个时候和今天一样,不是说,谁死了一定要用什么级别的车子。当然,原则上是这样的,否则叫僭越了。但当时,已经是所谓的礼崩乐坏,大家一切向“钱”看的时候。社会上,这些有等级的车子是可以随意买卖、租赁、借用的。 几十年后有个叫颜渊的死了,他家因为穷,就找他老师帮忙,希望他老师把车子卖掉,给他买棺材。结果他老师给拒绝了,不仅拒绝了,还讲了一番大道理,说自己是有身份的人(其实也就一处级干部),出门怎么能没车呢?不要说这个老师冷血,现在还有好多的人捧他的臭脚。直到今天,他还是很有名的,说出来吓你一大跳。他不仅仅是那个颜回的老师,也是后面几千年所有中国读书人的老师,他的名字叫孔子! 所以,在当时的社会上,奢靡、浮夸之风日盛,借高等级的车子来给自己的亲人送葬也是很稀松、平常的。 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借来的,能借来夏缦车也不是一般家庭。而且,这个队伍抬的是棺椁。要知道,内棺外椁属于厚葬,不是有钱有势的家庭,一般人是负担不起的。 这种奢华的葬礼,还是很吸引路人眼球的。正当数不近他们在一旁艳羡不已的时候,这个送葬的队伍很快就过去了,而且,后面还跟了个不和谐的小尾巴。几发农民一般打扮的人,搀扶着一对朴素的老夫妻跟在队伍后面哭丧。哭丧也是很久的习俗,为了表示对亲人逝去的怀念和不舍,送葬的队伍里,哭丧是必不可少的。那些真的感情深的亲戚,他们是真正的哭,对于大部分送葬的人来说,哭丧的礼节性还是比较大一些。 但是,送葬队伍后面的这对老夫妻明显不是礼节性的。老俩口被人搀扶着,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失声痛哭:“我可怜的儿那,你怎么这么惨,这么小就被人害死了!你还我的儿啊……”。声音凄惨而刺耳,数不近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数不近和公子狙面面相觑,难道有什么隐情?好打听的公子狙拦住了一大堆跟在后面看热闹的人,终于逮住了一个知道些底细的人,那人告诉了他们事情的原委。 “哎……,听说,是少司马家里的大公子,年纪轻轻的就去了,结果他新娶的夫人也被逼着喝药陪葬了。那跟在后面的,正是那小娘子的爷娘!”看客不住地摇头惋惜。 数不近听了后心头也是一痛。那时候女孩子结婚早,十六七岁就结婚了。新娶的媳妇,证明岁数不大。好好的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竟然被逼着陪葬,这个让人听了的确很愤怒。 虽然前面讲过,大部分“文明”的国家里,已经没有了活人陪葬一说,但也不是绝对的。比如说齐国,它之前属于“东夷”,属于野蛮民族。虽然经过姜子牙的教化,但是,文化这个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有的东西,连姜子牙也得适应。直到现在,在齐国偶尔有些“封建老迷信”也会干些昧着良心的事。但是,即使是活人陪葬,一般也都是买来的奴隶,很少糟蹋好人家的儿女。 那个时候,在这些中原“正统”国家的周边,吴、越、楚、秦,甚至晋国都还是有很多奴隶买卖的。几十年前,最著名的“从奴隶到将军”的人就是“百里奚”了。百里奚被以五张羊皮的价格卖到了秦国,结果开创了秦国数百年的霸业,直到秦始皇统一中国。晋国则是因为靠近游牧民族,游牧民族也是有奴隶的,所以影响到晋国。顺带说一下,春秋那个时候最能打的就是晋国了。 在宋国,活人陪葬是命令禁止的,特别是这种好人家的孩子。按道理,苦主是可以去告的。但是,少司马相当于今天的军区副司令员,而且,宋国就一个军区,所以,少司马其实就是军事副统帅。一个普通家庭想去扳倒这样的权贵,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娘的!”公子狙显得很气愤,一拳砸在了数不近的车辕上,“咣”的一声,把数不近吓了一大跳。“还有王法没有?真是欺人太甚!” “嘘!不要乱说,那些是你得罪不起的人。”旁边马上有好心人劝道。 当然,公子狙也就是说说而已,他不是梁山好汉,不是黑旋风李逵,可以“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他只不过是个耍猴的,所以,所有的不平和愤懑随着那缓缓消失的送葬队伍,慢慢地一起远去了。 倒是数不近依然一路的嗟呀不已,不住替那年纪轻轻就消失的红颜而惋惜。走在前面的季献始终没有回头,好像任何事没有发生过一样。数不近害怕勾起他的伤心事,当然就不再多说了。 公子狙不愧是个跑江湖的,满嘴的段子,很快就把数不近逗得哈哈大笑,忘记了这一段不快。 彼时新春不久,乍暖还寒。数不近他们出了城后,走不久,渐渐地,路上的行人开始稀少起来,旁边的山势也开始陡峭、起伏。由于出城较晚,此时竟已入了未时(春秋那个时候的计时系统比较复杂,暂且不讲,先借用一下后世的天干地支计时法,以后有空再讲),天气逐渐转凉了。数不近他们走着、走着,竟然觉得越来越冷,抬头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起了雾。那雾好大!迷迷瞪瞪,灰灰蒙蒙,举目望去,四周的大山都已经被“发射”出去了。以现在的观点来说,那些其实不是雾,是霾!有人会好奇,那时候也有雾霾?不仅有,跟今天一样,也是季节性的。不过那时候的雾霾不是烧煤烧的,也没有今天范围这么大,味道这么纯!那个时候的雾霾一是由风沙造成的,二是由农民烧荒造成的。 前面也提到过,春秋那个时候,生产力还是十分低下。用牛耕地,那只有穿越到齐国的管子才能想出这种主意,绝大部分国家还依然是刀耕火种。所谓刀耕火种,就是放火烧荒,直接往地里撒种子。有人问什么叫“刀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刀耕。那个时候种地的农具叫耒耜,有点类似今天的锨,锹,但是都是木制的。可能是在烧荒的过场中需要把一些大一点的灌木砍倒,需要用到刀吧,到今天大家都说是刀耕了。烧荒的时候,大家一起在烧,所以,满山偏野的到处都是烟雾缭绕的,空气中pm2.5值瞬间爆表,这样雾霾就产生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二十九章 雾朦胧 数不近看着这雾越来越大,赶着牛车,紧紧地跟在季献的后面,生怕跟丢了。其实,他们的牛脖子上面都有铃铛,根本不会跟丢。数不近只是下意识地有些紧张、害怕,所以紧紧地跟着。 “哎呀,不好!!”公子狙突然一拍脑门,大叫一声。公子狙的这一声很突兀,不仅仅是数不近吓了一大跳,连季献都停下来看是怎么回事。 公子狙神色慌张地说道:“哎呀,不好。未时时分竟然阴气如此之重,只怕前面送丧的人今日会有不祥。” “咝——”,数不近闻言吸了一口冷气,就连季献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要知道,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当时的人们,他们还是所谓非常的“迷信的”。但凡涉及到鬼神一类的事,那都是大事。公子狙此番话在今天也很好理解,毕竟所谓的“封建社会”离我们此去不远,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依然或多或少还能接受到一点这样的信息。很明显,公子狙是担心前面的棺材里,出现了什么异常。 那个时候,遇到这种事是有招的。数不近动作很麻利,迅速取出了相关的物件,进行礼和拜,这是所谓的路祭。当然,老百姓的祭祀,那是简化版,有没有用是一说。真正的祭祀,后面我们还会有更详细的说明。这里还要说明的是,那个时候,祭祀是无所不在的,人们做任何事都要祭祀一下,以求心安。数不近他们出门之前其实已经进行过了路祭,这是必须的。此时的路祭,只不过是数不近害怕,又来了一遍而已。季献不为所动,他冷冷地转过身去说:“走吧,没事的。” 公子狙看数不近取出了挂在脖子上的一块小玉,虔诚的握在手心,朝正南方拜了又拜,于是好奇地问道:“咦,数不近,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能让我看看吗?”数不近丝毫没有防备,大方地递给了公子狙说道:“唔,没什么,临走的时候,我媳妇给我的护身符,说是灵验的很,让我带着以防不测。”公子狙接过那块玉的时候,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公子狙笑了笑,说道:“是个好东西,让人看了十分喜欢,既然是这么有用,让我把玩一会儿可好?”数不近犹豫了一下,毕竟方才公子狙在那么多流氓面前替他出头,此时一个小小要求要是不允,面子上过不去。数不近大方地点了点头。公子狙大喜,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把玩,反正他不需要赶车,有的是时间。三人一时之间默默无话,只是低头赶路。 行不多远时,突然前面的季献步伐慢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数不近不知何故,当然也跟着慢了下来。只听前面悉悉索索,似乎有闲杂人等在走动,又好像有人在低声啜泣。 公子狙一直在数不近旁边走着,数不近看着他手里颠来倒去摆弄那块玉,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因为是媳妇给的玉,而且,以前在媳妇戴在身上的,现在却在别的男人手里翻来覆去的把握,数不近心里有些醋意,于是找了由头要了回来。公子狙恋恋不舍地把那块玉还给了数不近,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正在这时,公子狙不经意地一抬头,猛地大吃一惊。他悄悄地拉了拉数不近的衣角,低声说道:“出事了!”数不近见他神色怪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问道:“怎么啦?” 公子狙朝前努了努嘴,神色诡秘地说道:“你看!”数不近慌忙朝前看去,可奇怪的是,前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只是刚才那队送葬的队伍不知道什么原因,行进的速度变得很慢,挡住了去路。彼时虽然是雾霾天,但是还没有到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几百步的范围内,看得还是很清楚的。那个送葬的队伍从头到尾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没有刚才那么喧嚣了,就连跟在队伍后面苦主老俩口的哭声都没有那么大了。老头被人搀扶着,脸上愁云惨淡的样子,老太婆则是依靠着老头子,抽抽搭搭的低声哭泣。 数不近疑惑地看了看公子狙,不知道他故弄什么玄虚。 “没什么呀?!”数不近脸上一副你别捉弄我的样子。 “怎么没什么!”公子狙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两片桑树叶子,在嘴里嚼了嚼,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嘟囔些什么,然后走到数不近的面前说:“把眼睛闭上。” 数不近虽然不明所以,出于对公子狙的信任,还是乖乖地把眼睛闭上。公子狙把那嚼碎的两片桑叶,连同着嘴里的唾沫在数不近的眼皮子上抹了抹,说道:“好啦,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数不近立刻觉得从眼皮子上飘下了一股唾沫的腥臭味,因为人家算是他的恩公,他也不好意思生气,于是强忍着恶心睁开了眼睛。公子狙大手一指,朝着那个送葬队伍中的棺椁说道:“你再望那看!” 数不近顺着公子狙指引的方向一看,喔唷,那心“通”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古代的人口没有现在这么多,即使象副国级人家的送葬队伍,也就百十号人。所以,人群中的棺椁看得很清楚。数不近此时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棺椁的尾部,一团团浓雾一样的东西在不断地往下滴。那团东西明显和天空中的雾霾不是一个东西,而且还在不断凝聚成形,聚而不散。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任何人发现有异常。就是数不近,也只是在公子狙用蘸了口水的桑叶吐沫眼皮后,才发现了端倪。数不近忍不住就要叫了起来,不过马上被公子狙给阻止了。公子狙朝数不近打了一个手势说道:“不要乱喊。”数不近连忙把走在前面的季献给叫了回来,如此这般的比划了一番。公子狙又嚼了几片桑叶,准备往季献的脸上抹,不过被季献制止了。季献一张苦瓜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什么好紧张的,无法是人世间又多了一个新鬼而已。鬼有那么可怕吗?”数不近虽然早已习惯了季献那副苦瓜脸,但是对季献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实在是深恶痛绝。要知道,那个时候人们对鬼神的敬畏,那是发自内心的。不过,数不近想想季献最近一年的遭遇又释然了。 “他还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数不近心想,所以,他不仅没有一点责怪季献这种生死看淡的样子,反而有点更同情老朋友了,这么年轻就失去了心爱的娇妻,还要一个人孤单地抚养小孩……。 “抚养小孩……”!数不近突然一下炸毛了,这时,他想起了季献跟他一块出门的时候还带了一个襁褓中的娃娃。这老半天了,那个娃娃呢,怎么半天都没动静,不会是因为刚才乱哄哄地,季献把她忘在市场里了吧?! “季献,你的孩子呢?!”数不近脱口而出。 “孩子?什么孩子!?”公子狙并不知道季献还带了一个小孩出来,是以一脸的懵逼。 季献一楞,显然他并没有料到数不近的脑回路如此清奇,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哦,她,她没事。”季献说话有点卡壳。 “没事?怎么没事!我们这都出来老半天了,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不会把她搞丢了吧!?”数不近着急地说道,一边不住望季献的车子上眩摸。 “我说她没事就没事!”季献不耐烦起来,言语中透着严厉。果然,数不近一眼就看到了季献的车子露出了襁褓的一角。数不近松了一口气,有点不甘心的说:“你家这小家伙也太乖了吧,这老半天的,不吃、不喝、也不闹,你别把她亏着了。” “不用你管!”季献突然发怒起来,恶狠狠地瞪了数不近一眼,把数不近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他了。数不近感觉有些委屈,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好心地关心一下他的小孩,他有必要冲自己发火吗?数不近心里有点不痛快。 看着两人奇怪的争执,旁边的公子狙也顺着数不近的眼光朝季献的车子上望去。 “咕咚!”公子狙使劲咽了一口口水。他惊恐地看向了季献,没想到季献竟然也是一个狠毒的眼光回扫了过来。公子狙一吓,连忙收回了目光,顺势假装劝慰数不近道:“哎,老弟,我看到人家娃好着呢,季兄做事有分寸,你少操闲心。”说话间,公子狙一抬头,“哎呀”又叫了一声。数不近慌忙问道:“狙兄,又怎么啦?!” 公子狙朝着前面的棺椁一指,面色凝重地说道:“你看,那鬼要成形了!”数不近连忙顺着公子狙指的方向看去,只是看到那棺椁后面,雾蒙蒙的凝结了一大块,的确看起来有些诡异,但是没有任何活蹦乱跳的东西。 数不近好奇地问道:“哪里有什么鬼呀?我就是看到刚才那一大坨东西变大了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十章 一缕芳魂碧落穷 公子狙冷笑一声说道:“那你以为鬼是什么样子的,穿个花裙子在你面前跳舞吗?鬼乃人的残魂所化。人死后,残魂未散尽,遇着阴气就变成了鬼。你看到那棺材屁股后面的一大块东西不?那就是鬼!”公子狙说完后,紧绷嘴唇,不再理数不近,而是凝神仔细看着那棺椁后的一团东西。他的眉头逐渐紧锁起来,且轻声地自语道:“不知这鬼是那女的变的,还是那男的(变的)。要是女的(变的),那可就糟了!”数不近好奇地问道:“这男鬼或是女鬼有区别么?”公子狙斜睨了数不近一眼,嗤笑道:“当然,你这不废话么。”顿了一下,又有点自我解嘲地笑道:“不过,你也别想歪了,这男鬼、女鬼和男人、女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数不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下,立刻问道。公子狙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数不近的八卦之火反而熊熊燃起。 公子狙看着数不近脸上亵玩的神色,嘲笑道:“你小小年纪,净动些歪脑筋。小心碰到个女鬼把你吸干了!”数不近眨巴、眨巴眼皮,一副厚脸皮的样子,表示还是想听。公子狙正色道:“所谓男鬼,是指生前为男,则死后为男鬼;生前为女,死后则称女鬼。这鬼分为男女,并不能象世间男女一样,成男女之事。相反男鬼、女鬼真的能强行媾和的话,反而有可能会相互摧毁,导致鬼形分崩离析。”数不近的眼皮略微耷拉下来一点,表示点点失望,接着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说,如果是女鬼就糟了呢?”公子狙略有点得意地说道:“我跟你说过,我家上三代为史官。所以,我对鬼神之事略通一二。据我所知,如果这个棺材里爬出的是男鬼,很大可能他是不害人的,如果是女鬼,照我们刚才听来的,女鬼身上可能会有很大的怨气,那么她就有可能出来害人。轻则这些送葬里的人,有些会得病、走背运,重则可能所有的人都死光光!”公子狙说到“死光光”的时候,突然面露凶光,把脸猛地凑向了数不近。数不近大叫一声,“啊!”跳得老高。公子狙哈哈大笑,又把头偏了过去。数不近这才知道公子狙是故意吓他的,他的脸微微得红了一下,有点恼怒地说道:“大哥,不带这么吓人的,人吓人,吓死人的。”公子狙得意地说道:“瞧你那小样,听到男鬼、女鬼就来了精神,一听到鬼害人,就要吓得尿裤子。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这世间,人最大。鬼再厉害,也是比不过人的,你有什么好怕的。记住,这世间,最可怕的是人,不是鬼!”公子狙意味深长地说道。 数不近咽了一口口水,平缓了一下心情说道:“大哥,话是这样说,但是有谁不怕死呢?你不怕吗?老实说,我怕死。但我觉得怕死也没什么,最主要的是如果死也要死得适得其所,如果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能为大宋浴血边疆、马革裹尸,这些都没什么,但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冤魂野鬼给掐死,那这个就太不值得了。”数不近说完拍了拍胸膛,表示自己并不怕死。公子狙听了给他竖了一下大拇指。两人不再作声,都盯着那棺材后的一团雾仔细看,紧张地观察着事情发展的变化。 须臾,一大团浓雾从远方迎面飘来,很快地就把整个送葬队伍从头到尾给吞没了。这时能见度极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数不近他们在公子狙的强烈提示下,离着送葬队伍大概有三五十步的样子,也停了下来。 “会有问题吗?”数不近紧张地问道。 古时候虽然迷信,但是,人们对鬼神的态度是“敬鬼神而远之”。就是先承认你厉害,但是你厉害归你厉害,我不沾你还不行?换句话说,你问我喜欢你哪一点,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成语“敬而远之”就是这么来的。 在这种思想下,数不近他们虽然遇到鬼了,但是也没有象现在女大学生遇到小强一样,满屋子的惊声尖叫。相反,公子狙倒是很镇定,他看了一眼数不近道:“不慌,先观察一下。只要它不是一只恶鬼,一般的孤魂野鬼,我有办法!”说着,公子狙手伸到怀里摸了摸,似乎他好像有什么手段藏在身上一样。 说话间,公子狙的眼睛不自觉地偷偷瞄了一下季献,只见季献离他们四五步远,似乎不愿掺乎到他俩的讨论中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大家只是在这里打个尖,歇个一小会儿就上路了。公子狙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又拿眼睛瞄了一下数不近,发现数不近傻乎乎地,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公子狙脸色复杂,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大雾中,刚才那个抽抽搭搭的老太婆缓过劲来了,又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骂,中间夹杂着同行亲戚的劝阻,以及她老伴同样的怒骂。那些送丧的人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被老太婆骂急了,有些人开始呵斥老太婆,让她闭嘴。人群中吵吵嚷嚷,有些纷乱。 公子狙脸色愈发得难看,他咬了咬牙,腮帮子的筋都鼓了起来,嘴里埋怨道:“哎哟,怎么这个时候开始哭闹。万一出来的要是她闺女,就大了。” 公子狙话音未落,就听大雾中那些人好像打了起来。听声音,先是棺椁落地声,然后乒乒乓乓一阵响,接着是男人的怒吼声,女人的尖叫声。隐约听到纷乱中有人喊道:“死老太婆,快放手,你发什么癫,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哎呀,咳咳……,呃……”。紧接着又有人喊道:“田二,大壮,赶紧过来呀,死老太婆发疯了,把老寤掐死了!”这一嗓子喊下去,人群中好像是有人一脚踩上了满是苍蝇的屎堆,“嗡”一家伙就炸锅了,整个队伍都乱了套。数不近他们隔着大雾看不清,就听里面“叮咣”,“叮咣”打个不停,不停有凄惨的叫声响起。公子狙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大叫一声:“不好,那个老太婆被鬼上身了。这鬼一定是她女儿,被老太婆的哭声激起了很多怨气,借着她娘的手来报仇了!” “啊——。”数不近瞪大了眼睛,望着不远处的迷雾,只觉得小腿肚子抽筋,想跑,却迈不开步子。“那,那,那怎么办?”数不近吓得直打哆嗦,“咱们趁着那鬼还没发现咱们,我们往回跑吧。我家这两头牛才四五岁,跑得可快了!我想那鬼要是来掐咱们,不见得能追得上。”数不近言之凿凿,似乎很自信。 公子狙觉很想在数不近的头上敲个爆栗,但是考虑到数不近对他这块业务毕竟不熟悉,所以公子狙耐着性子回答道:“不慌,这一百多号人呢。就算有只鬼来,由着它掐,它也掐不了这么多人。这鬼也就是刚成形,借着她娘的一股怨气逞一逞威。前面的法师,只要不是骗吃骗喝的主儿,拿着招魂幡一扬,它就不行了。除非……”,公子狙本来是面带轻松的和数不近解释的,说到“除非”的时候,禁不住又拿眼睛瞟了一下季献。刚好季献也双目炯炯的射了过来,公子狙一惊,连忙又收回了目光,望向了那浓雾中的深处,尽管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除非什么?”数不近着急的问道。数不近拿眼睛死死地盯着公子狙的嘴巴,却丝毫没有觉察出他的神色变化,也根本猜不出公子狙在想些什么。他现在一脑门子心思就在“跑”和“不跑”上面。 “除非,那鬼的怨气极大,连我也治不住它。”公子狙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同时眼珠子轱辘乱转。数不近急道:“那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也治不住它,那咱们怎么办?”公子狙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放心,这世上高人很多,即使我治不住它,有人能治住它。”公子狙说完不再理他。数不近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辩些什么,但是看公子狙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同时,数不近发现季献也是一点也不慌乱的样子,两人的镇定感染了数不近,他那颗骚动而又不安的心也逐渐地平缓下来。 这时,前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也许,这就是传说中被“鬼掐的”声音!一阵冷风吹来,前面的雾霾被吹散了,所有人都暴露无遗。数不近他们吃惊地发现前面送葬的队伍一片凄惨,到处狼藉,甚至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因为有的人竟然被撕扯得尸首分离。一看到这样的场景,整个队伍更加慌乱了,“呼啦”一下,人跑掉了一大半。不过,到底还是有不怕死的。一个长脸、黑须汉子从远处跑了过来,他手里拿了个白白的小旗子,名曰“招魂幡”,边跑边喊,“孽畜,既已下葬,为何还不安生,宗祠有召,速速归位!” ~~~~~~~~~~~~~~~~~~~~~~~~~~~~~~~~~~~~~~~~~~~~~~~~~~~~~~~~~~~~~~ 注,以下非常重要,是本书的理论基础,希望读者花点时间看完。因为本书出现了真正的鬼,而前面又说这是“硬核历史”,所以,有些人会反感。这里,必须要有一个理论基础来解决这个问题。 有关薛定谔的猫和传统中医理论 所谓“薛定谔的猫”是讲假设一种情况:在一个密闭的盒子里有个猫,里面同时有放射性物质,这种放射性物质有50%几率会发生衰变,从而杀死这个猫。在盒子没打开时,我们不知道放射物质有没有衰变,以现代最先进的量子理论来看,在盒子没有打开时,猫处于既是生,又是死的状态。爱因斯坦就表示了抗议,盒子打没打开,并不影响猫的生死,这只猫要么是生,要么是死。然而几十年过去了,量子理论笑到了最后。 现在的中国人很看不起自己的老祖宗,认为老祖宗的东西什么都是假的。比如说中医穴位,很多人说这是骗人的,现代解剖学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所谓的人体“穴位”。 在这里,我想引用一下“薛定谔的猫”来说明这样一个事:(1),中医的针灸经过无数人的验证,的确是有效的;(2)假定我们中医所说的那个“穴位”就是那只“薛定谔的猫”,在你的手术刀没有切开皮肤之前,我们是否可以说,穴位是处于“存在和不存在”的叠加状态?当你的手术刀一划开皮肤后,这种叠加状态就没有了。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插在这里非常特殊的一节并不是随便灌水,而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理论基础。因为本书会涉及到非常多的古代理论知识,那些理论知识以现代的眼光来看,就很值得商榷。但是,有了这样的理论基础,我希望读者的手术刀不要随便切开那层皮肤,请耐心的读完后再随便切。中国人是应用哲学,很多东西不讲道理,只讲结果。比如,后世所谓的道家认为人有三魂、六魄,其实中国传统认知不是这样认为的,传统认知认为人只有一魂一魄。那么道家为什么要把一魂、一魄,分为三魂、六魄?这自然有它的道理!这就相当于中医的所谓“穴位图”了。针,扎在那里有效,我们就认为那是穴位。如果魂可以被分为三个地方扎针,那么我们就称之为三魂。叫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关键我们是要达到一个目的。 总之,如果你以现代人的世界观来说,鬼是不存在的,但是,当时的人认为,鬼是存在的;你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说,魂魄是不存在的,但是,当时,人们认为人,就是由魂魄构成的……,等等,等等。我们现在是站在古人的观点看世界,或者,你也可以说是另一种穿越。当然,本书的真正理论基础是量子理论,即,笔者给你描述的是盒子里的那个猫,如果你真想看那只猫是死是活,或者说,存在还是不存在的话,请不要轻易的把它杀死或否认。 所谓二维世界的人,永远不知道三维世界的样子。如果我们能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上看待历史,摒弃一些固有的观念,也许在你面前,将会有一个更广阔的世界等你去探索。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就继续前行吧。 也许以上的话太烧脑。所谓,愿意烧脑的烧脑,愿意小白的小白,本书力求雅俗共赏;小白和老白同乐——毕竟市场不景气,看看的年报就知道了,这老白和小白咱都不能丢,你说是不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十一章 谁予公平身后事 黑须汉子明显是懂行的人,一下就看出来老妪是被鬼上身了。那老妪依然在抓着一些送葬的人胡撕乱咬,很多人凄惨声不绝于耳。当初有雾霾遮挡的时候,人们不知道这老妪是被鬼上身了,所以,无知者无畏。现在大家一看这架势,知道这老妪出了状况,根本无人敢上。就连这老妪的亲戚们都躲得远远的。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大叫一声:“哎哟,哎哟,她娘哎,别咬,别咬,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吗?”老头带着哭腔,不住地求饶。可是这人被鬼上了身后,根本就是失去了理智,哪里还认得谁是谁。老妪扑在了老头身上,连抓带咬,不消两下,老头就惨叫一声,翻起了白眼,倒在了棺材旁边,两腿直抽搐,眼见得是不能活了。 刚才那个跑上来黑须汉子毫不畏惧,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念叨个啥,迅速冲到了老妪的背后,举起那招魂幡,搂头便砸。这里简单讲一下招魂幡的基本格式。招魂幡一般是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幡,就是象旗子一样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就是桃木棍。在中国古代,桃木是所谓的仙木,可以驱鬼的,所以,那个汉子可以用招魂幡砸老妪。 这个黑须汉子果然厉害,不知道是招魂幡起了作用,还是黑须汉子手狠,那老妪竟然被砸了个趔趄,一下扑棺材上去了。老妪虽然被砸了一下,动作依然很灵活。她象个灵猫一样,“噌”地一下就转过身来,哪里还有半分颤巍巍的模样。老妪头一转,面目狰狞,呲牙咧嘴地向个禽兽一样,扑向了黑须汉子。黑须汉子看她来得凶狠,突然一皱眉,脸一苦,竟是咬破了舌头,“噗”的一声,一口血水,喷了老妪一脸。说也怪,这老妪被血水喷了一下,竟然捂脸大声怪叫,黑须汉子趁机又是一脚蹬在了老妪的小腹上,老妪直接飞了出去,“duang”的一声,重重地撞到了棺材板上。令人惊恐的是,老妪似乎不怕疼,爬起来又战,比之前还生猛!旁边有人看到黑须汉子如此厉害,也是有样学样,飞脚来踹。哪知老妪战力惊人,反应十分迅速,一个侧身就闪过了飞腿,紧接着双臂伸出,一把抓住来人的肩头,瞅准脖子,大口咬去。那人根本躲闪不及,惨呼一声,眼珠子凸起,几乎被咬断了喉咙。黑须汉子大怒,抢上前去,抡起招魂幡,“呜”的一声,照着老妪的后脑勺砸去。但是老妪背后似乎长了眼睛,还没等黑须汉子砸到,猛地一甩脖子,撕扯下了刚才那人脖子一大块肉,迅速躲到一旁。可怜那人连气管都被拽断了一截,鲜血喷了一身、一地,状况凄惨,眼见着是不能活了。黑须汉子虽然勇猛,奈何老妪十分灵活,上蹿下跳,象个灵猴一样,而且十分狡猾,她知道不敌黑须汉子,所以,见到他就跑,反而把其他人追的四散奔逃。两人围着棺材打斗,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周围的人有的想过来帮忙,但是看到刚才那个被老妪咬死的人那么惨,又都害怕,于是远远地围着,没人敢再上前抓鬼。黑须汉子看起来虽然是个有道行的人,但是毕竟比不上那个被鬼上身的老妪。大凡被鬼上身后,鬼是自然不吝人的体魄的,随便糟蹋,反正也不是它自己的。老妪短时间内体能爆发到极致,黑须汉子虽有法术,身体强健,却总是捉她不得,反而因为长时间围着棺材跑来跑去,累得气喘吁吁,眼看就体力不支了。黑须汉子知道再不拿下老妪,恐有更大不测,急呼道:“灯来,灯来!铃呢,铃呢?其他人都干什么去了?!”黑须汉子怒吼连连。原来,那引魂灯和镇魂铃都是拿在前面开路的。当后面发生骚乱的时候,前面拿着引魂灯和镇魂铃两个胆小鬼竟然撇下法器,自己就跑了。只有黑须汉子独挡一面,一个人拿着招魂幡前来和被鬼上身的老妪搏斗。 到这个时候,胆小的都已经跑光了,剩下的都是胆大的,虽然不敢上前围攻,但是至少不会逃之夭夭。围在一圈的人,经黑须汉子一嗓子提醒,立刻有人就醒悟了,两个胆子大的人应声而动,连忙跑到前面,捡起被人丢弃了引魂灯和镇魂铃围攻老妪。 在当时,引魂灯的作用是指引游魂回归宗祠,从而避免残魂为阴气所袭,乃至变鬼。而且,即使变鬼了,引魂灯一样有牵制作用,因为残魂刚变鬼,和阴气的结合还不是那么牢固,在引魂灯的作用下,鬼就会非常难受,强大的引魂灯甚至可以重新把残魂从鬼的身上剥离下来。少司马家的引魂灯当然是非常的厉害,虽然拿的人不知道怎么去使用,但是甫一拿来,那老妪立刻抱头鼠窜,有生生剥离之痛苦。镇魂铃的作用是镇住残魂,不让它随意和阴气结合。和引魂灯一样,镇魂铃一旦摇动,它对鬼的伤害也是巨大的。其实,在这个时候,镇魂铃对鬼的镇压是要远比引魂灯厉害的。因为引魂灯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引魂入祠,送魂归位,相反,镇魂铃最主要用途就是对残魂的镇压。少司马家的两件法器都无比强大,两人刚把法器祭出,老妪就抵抗不住,身上又接连遭到黑须大汉的重击。老妪大吐一口血水,怪叫一声,扭头就跑。她冲出了三人的包围圈,竟然返身冲向了数不近他们。数不近本来和公子狙一块看得惊心动魄,非常入戏。哪晓得那鬼竟然假戏真做,从戏里面跑了出来,迎面直扑数不近! 数不近他们离那棺材本来只有三五十步远。那被鬼上身的老妪奔的极快,转眼离数不近他们只有十几步远了。只见老妪面目狰狞,满脸血污,嘴角上还挂着刚才不知从谁的身上撕下来的一片肉,宛如煞神一样,直冲数不近。数不近吓傻了,大叫一声,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在这时,公子狙反应迅速,立刻从怀中掏出一物,迎风一展,那物竟然“腾”得一下,着起火来。原来是一块布被公子狙点着了。公子狙拿着布在空中甩了两下,那布着得更旺了。公子狙双臂划动,似乎很专业的样子,“呼”的一家伙,把手中的火球砸向了飞奔而来的老妪。 这时候老妪离公子狙只有几步远了,不提防,被公子狙的火球正中心口。 说也奇怪,虽然公子狙只是把一团点着的布甩向了老妪,但是老妪仿佛遭了个重锤打击,惨叫一声,竟然双脚离地朝后飞出了十几步,同时,口鼻里甩出不明液体,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摆出一个“美人睡觉”的姿势,再也不动弹了。而坐在地上的数不近看得分明,从老妪体内竟然又爬出一团东西,飞快的逃跑了。 公子狙在一旁大叫“可惜”。然后搀扶起了坐在地上的数不近,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起来吧,那鬼已经被我打跑了。” 数不近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觉得牙关依然咬不紧。 “狙兄,了不起!”数不近给公子狙伸了个大拇指,不过他依然还是一副后怕的样子。“都打跑了,还有什么可惜的?”数不近接着问道。 “唉,这个你不懂,你别以为我只是扔块布过去烧它,其实这是一种法术,按道理我可以把这个鬼给砸死的,没想到只是让它受伤,还给跑了。”公子狙的语气中带着遗憾和一些小得意。 “法术?!”数不近的耳朵竖了起来。要知道,法术这玩意,即使是在当时也是属于“黑科技”,一般人是无缘了解的。能接触到法术的人,要么就是国家高层,要么就是深居简出的术士。象公子狙这种跑江湖的术士,在当时还是比较少的。 数不近非常想听公子狙给他讲讲,什么是法术,可是公子狙笑而不语,时不时地还瞄一下身旁的季献。季献则还是那个不咸不淡的样子,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即使公子狙把鬼打跑了,也没有让季献的脸上起丝毫波澜。说他是鬼上身都不为过。 公子狙被数不近缠得紧了,忍不住小声咕哝一句,“我这个是小道儿,有人比我厉害的多。”数不近大奇道:“狙兄,你不要谦虚了,刚才少司马家的三个人都没能把这个鬼打倒,你轻轻一出手,就把这鬼从老妪的身体里打出来,这不是一般的厉害呀,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吗?你一定要介绍我认识、认识。”公子狙听了后,面色古怪,笑容僵硬,他喉咙咕哝了些什么,数不近一个字都没听清楚。正在这时,少司马家的几个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刚才手持招魂幡的黑须汉子。黑须汉子走到了老妪的面前,躬身仔细看了看,确认老妪已经气绝身亡,且不再有异物附体。他长舒了一口气,来到公子狙面前,施礼笑道:“大哥好手段,不知道高姓大名?”公子狙摆摆手笑道:“哪里什么手段,雕虫小技而已。他们都叫我公子狙,你也叫我公子狙好了。” “公子狙?!”黑须汉子大吃一惊,呆立在当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十二章 花开花谢晚来风 公子狙见黑须汉子吃惊的样子,愣了一下,不知道哪里说错了。突然,公子狙意识到什么,脸“腾”一下红了。数不近见公子狙这么窘迫,也感到非常奇怪。忽然,数不近也反应过来了,他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前文讲过,在当时,所谓“公子”就是“公”的子。是凡在人的名字前冠以“公子”二字的,表示此人的老爹现在或曾经是一国的诸侯。少司马相当于宋国的*****,人家府里的人整天见的都是高层,所以,黑须汉子以为公子狙真是宋国的皇亲国戚。 黑须汉子一听说眼面前的人叫“公子狙”,第一反应赶紧盘算一下是哪家公子。因为现任宋公的孩子可以叫公子,老任宋公的孩子也可以叫公子,这些诸侯的孩子又很多,所以,黑须汉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又怕失了礼数,所以站在那里很紧张,拼命想。但是,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所谓的“公子狙”,是市井里的人给取的诨名。数不近和公子狙都是聪明人,很会察言观色,一下子就猜到了黑须汉子的心思。公子狙猜到黑须汉子的心思后,闹了个大红脸,他其实比黑须汉子还难受,有心想解释一下吧,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尴尬气氛一时无两。 还是数不近反应快,立刻冲黑须汉子抱拳笑道:“大人不必客气,我这位大哥是从向国过来的,并非我国公子。”黑须男子恍然大悟,立刻又抱拳行礼道:“哦,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一下子没想起来,恕罪、恕罪。”冲数不近感激的点点头,没这个台阶下,真是太尴尬了。公子狙也长舒了一口气,赶紧也就坡下驴,连忙还礼道:“客气、客气。” 要说数不近这个台阶找的真是太巧妙了。因为当时向国已经被灭了,但是,民间有个习惯,被灭的诸侯,他们的孩子有时候依然会称“公子”,有的时候是因为当地老百姓不舍他们曾经的王,也有的时候,是那些被灭诸侯的子嗣,为了纪念祖宗,直接以“公子”为氏。所以,数不近说公子狙来自向国,意思就是公子狙再怎么也不可能是正儿八经的公子了。本来,公子狙那一身打扮,怎么也不象是个正经公子。数不近这样一说,双方都有了台阶,顺利地从房话,你不要跟他计较,这钱我收了,我收了。”说完,顺势把那一小摞铜钱揣到怀里。这下皆大欢喜。十块大布有一斤多重呢,放到怀里把公子狙的裤腰带砸的一沉。公子狙一乐,这大户人家,出手就是豪! 蟠赤也象征性地给了数不近和季献一块大布。数不近倒是愉快地接了过去,季献把头一拧,看都不看,把蟠赤又闹了个大红脸,最后还是公子狙接了过来,好话说尽,终于把蟠赤给哄走了。蟠赤带着两个家人,狠狠地瞪了季献一眼,悻悻然地走了。远处,季献目光不善地瞟了他们的背影一眼。 少司马家的送葬队伍因为遭遇到了不测,只能停下来修整,收拾满地悲惨的残局。在和刚才已经被鬼上身的老妪打斗中,有些人甚至被撕得尸首分离,现场惨不忍睹。 因为还要去谷丘进货,季献看看天色不早,催促数不近赶快驾车赶路,再晚,天黑前就住不了旅店了。 路过少那队送葬队伍的时候,公子狙觉得拿了人家那么多钱财,临走还要去打声招呼,数不近想想也是,自己什么也没干也领了人家一块大布,加上季献没要的那块,就等于白得了两块大布。两块大布,换今天得在工地上干个把月呢。所以,数不近把牛车停在了一边,撇下了季献,和公子狙一起去看望了少司马家剩下的人。季献当然没去,不知怎得,他好像不太喜欢这家人,抑或正如公子狙所说的,他真是不太擅长与人交往吧。 公子狙和数不近并肩而行,他用眼角的余光朝后面瞟了一眼,看看离季献远了,突然从喉咙里轻声对数不近咕哝了一句,似乎对季献有所不满。数不近一楞,不知道公子狙什么意思。他偏过头望向了公子狙,然后转身看了下季献,发现季献正在看着两台牛车,背对着他们,百无聊奈的看着远处的景色。数不近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地问道:“你什么意思?!”要知道,疏不间亲。季献虽然最近表现异常,但毕竟是和数不近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公子狙才和数不近认识多久?虽然刚才在市集里,公子狙也仗义出手,帮助数不近对付无良那伙流氓,但是,要知道,最后还是靠季献出面才赶走了无良他们。季献在数不近的心中,那就是大哥,那就是依靠。即使在刚才,公子狙露了一手,打跑了一只鬼,但是,他突然凭空说季献的坏话,数不近就不乐意了。疏不间亲,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公子狙看了数不近一眼,没再说话。两人很快走到了少司马家的队伍中去。 现场真是太惨了,到处血污。数不近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除了害怕,还有点反胃。倒是公子狙好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在人群里穿梭,找到了蟠赤,说明了来意。蟠赤虽然是少司马家小祝,但并不是主事的人。其实,这个棺材里躺的并不是少司马的儿子、儿媳妇,而是他的一个侄子和他的媳妇。那时候,很多大家族的亲戚都是住一块的,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少司马的儿子死了。蟠赤怕公子狙多言,并没有把公子狙他们领到主事的那里去,只是带他们到一边看了看那些刚被老妪杀死的人。 “哎,真是家门不幸呀!”蟠赤面有忧色,一副欲言又止的的样子。 公子狙知道他不方便表示自己的看法,毕竟那鬼是自家人残魂所化,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没做好本职工作,没有顺利度化死去的人。公子狙安慰他道:“哎,老兄不用自责。此处地势偏僻,左山右水,很容易聚集阴气,路遇不测也非人力可以左右。你们这次出来的人少了些,才给那老妪钻了空子。”公子狙知道那鬼是棺材里出来的,却装作不知道,那是给蟠赤一个面子,也是给少司马家一个面子。没给死后的家人一个安宁的归宿,这个要是传出去,会让让少司马家颜面尽失。 蟠赤略微笑了笑,知道公子狙给他台阶下,认真地说道:“也不怪了那老妪,她家女……”,话音未落,突然旁边气喘吁吁地跑过一个人来,火急火燎地对蟠赤说道:“蟠赤,赶快过去,家主找你商量事!”蟠赤听到后面容一整,冲着公子狙和数不近抱拳说道:“不才有事,少陪一会儿。”公子狙和数不近连忙还礼,数不近说道:“大人你要事在身,我们在此凭吊一下就走了,不用管我们。”公子狙也表示附和。蟠赤点头应允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家门不幸,怠慢二位义士了。以后,二位在商丘有用得着在下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遂转身随同家人一块离去。 数不近看着蟠赤离去后,突然认真地对公子狙道:“狙兄,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为什么说我兄季献有问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十三章 好梦醒时难 前面有坑 ~~~~~~~~~~~~~~~~~~~~~~~~~~~~~~~~~~~~~~~~~~~~~ 公子狙看了一眼数不近,发现他正十分严肃地盯着他,感觉有点好笑。公子狙嘴角撇了撇,并不想回应他,转身迈步想走。没想到数不近竟然拉住他,执意要问个清楚。公子狙冷笑道:“季献是你的好兄弟,我说什么你又不信,你问我干嘛?”脚下并不停步,准备往回走。数不近偷偷瞄了一眼远处的季献,发现季献依然在那里发呆。于是低沉了声音对公子狙道:“狙兄留步,我们借一步说话。”公子狙见数不近神色庄重,略一思考,便随同数不近走向了大棺材旁,遮挡了季献的视线。 数不近又朝着季献那边望去,确保棺材挡住了他的视线后,一脸严肃地说道:“狙兄,不瞒您说,季献和我一块长大,我们关系的确非常好。但是,一年前,季献家里出了一些事,他媳妇给他生了一个娃娃,她自己却因为难产而死。从那以后,我总觉得季献怪怪的,好像变了个人似得。那种怪,还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比如今天早上,季献吓跑了无良那伙人,说实话,其实,我是害怕大过高兴。我以前认识的季献,根本没这么大本事。他虽然比我聪明,比我能干,但他绝不可能把无良这样的人,吓得话都不敢多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年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数不近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显示出了深深的忧虑,他接着说道,“还有,我总觉得他的小孩怪怪的,因为打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听到她(他)哭过。会不会是因为孩子有问题,刺激到了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公子狙静静地听着数不近诉说,听到这里,突然说道:“你说对了,孩子有问题!” “哦?”数不近看公子狙说话语气奇怪,吓了一跳,同时,心中升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公子狙看了一眼数不近,接着说道:“按你的说法,这孩子才一岁多。一岁多的娃娃,饭量尚小,如果吃奶的话,一天要吃数顿。即使断奶的话,浆粥不断,糗饵不绝,绝不可能象成年人一样,一天只吃两顿饭(注,那个时候的人一般都是一天两顿)。”顿了一下,公子狙神色怪异地问道,“你所说的娃娃,可是方才你所说的,车上的那个襁褓?” 数不近看公子狙神色怪异,不安地点了点头。 “那个襁褓里包的不是小孩!” “不是小孩是什么?”数不近见公子狙说话吞吞吐吐,愈发的不安,身上不自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公子狙的脸上突然显出恐怖的神色,他的脸凑到了数不近的耳朵旁,低低地说道:“季献在养鬼!” “啊!”数不近差点没有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他惊恐地望着公子驹,结结巴巴地说道:“狙,狙兄,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呀。”公子狙对数不近的反应早有准备,一把拉住了他,冷笑一声道:“错不了!”数不近额头冷汗涔涔,颤声道:“那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公子狙见数不近语无伦次的样子,讥笑道:“什么怎么办?他养他的鬼,管你什么事?你们不是关系好嘛,他又不会害你,你装作不知道就行了呗。”数不近似乎被吓傻了,对公子狙揶揄他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一个劲在那里叨叨,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按照数不近的想法,这次去谷丘还不知道多少天,不曾想季献竟然整天在身上背一个鬼,这也太可怕了。数不近本来是满腔希望地跟着季献去做生意赚钱去还账的,现在忽然知道身边还藏了一个鬼,这个落差太大,数不近心里一时转不过来弯来。 突然,数不近转过头来,满眼血丝,恶狠狠地盯着公子狙道:“你胡说,定是你拿了少司马家的钱,嫌季献兄没给少司马家人面子,所以来挑拨我和季献的关系。说,到底是不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象你这种江湖术士,都是哄人钱财的。你走吧,我不要再和一起同行了。”公子狙楞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怒骂道:“呀,呸,你这个糊涂虫,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爷惦记,不就是几块铜钱吗?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鄙夫。我说得对不对,你回头自己却他车子上看看就知道了。别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完,一摆手,转身就走。 “扑通”一声,数不近见公子狙要走,心中反而怕极,竟然给公子狙跪下了。他死死地拉住公子狙的胳膊,求他不要抛下他。公子狙看他这份反复无常的无赖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跟他多计较,拉起了数不近,安慰他道:“数不近,我看你是个老实的孩子,你我有缘,我是诚心帮你的。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养鬼这种事,过于凶险。鬼是属阴的,人是属阳的;人鬼殊途,天然不和。我不知道季献为什么要养鬼,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数不近想了想,忽然脑子灵光一闪,他哭丧着脸道:“你说鬼是人的残魂所化,会不会是他养的是他家良人(那个时候把配偶叫良人,男女通用)。”公子狙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再发挥一下,也有可能是他的孩子!”数不尽的心一阵抽搐。 “你说他养鬼,这会伤害到旁人吗?我以后还能和他正常交往吗?”数不近冷静下来,开始想到现实问题。 “这还用问吗?”公子狙冷笑道,“你见过正常的人,有养鬼的吗?你没看无良对他都是退避三舍。大凡养鬼,一为自己修炼道家异术,二为伤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伤天害理之事。一般自己的亲属过世,都希望过世的人能魂归天国,有个好的归宿。如果还把亲属的残魂豢养在自己身边,那此人心肠狠毒,已经可以用人性泯灭来形容了。”公子狙义正言辞,似乎已经判了季献十恶不赦的大罪。 数不近张了张嘴,只觉得嘴巴有些发苦,吞咽困难。其实,在他的心底深处,他觉得季献并没有公子狙说得那么坏。这一年多的种种,虽然已经和季献交往很少,但是他并没有看到季献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至少他也没看到季献有任何理由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公子狙言之凿凿,不由得数不近不信。万一季献真的是在养鬼,真的是在养他妻子或孩子的残魂,那数不近觉得季献也太那个了点。 “对了,我听说鬼会吸收人的阳气。季献如果养鬼,那这鬼对他难道没有伤害吗?”确定了大方向后,数不近的思维开始发散。 “切,”公子狙表示不屑,“人哪有什么阳气,那都是不知道的人胡编乱造的。鬼一旦成形以后,会夺舍,就是占据人的身体,这倒是真的。人的身体是由魂魄构成的,一旦被鬼夺舍,即使以后再把鬼赶走,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养鬼的人,最怕就是遭到鬼的反噬。季献敢养鬼,那他一定是有某种方法。你看他这么长时间能把这鬼控制得好好的,证明他有一种很厉害的手段,不怕这鬼反噬。” “哦,他这么厉害,怪不得!”数不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哎,你刚才所说那个什么‘夺舍’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占据人的身体,它为什么能占据人的身体,它是怎么占据人的身体的?”把话说开后,数不近变得勤学好问,颇有优等生的潜质。 公子狙笑笑说道:“有的事,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简单讲,就是鬼是残魂所化,它可以占据正常人的体魄。但因为是残魂,灵智不全,所以,它不能回复前世记忆,也不可能完全再和人的体魄完美结合,只能是短期占据。而且,如果人的体魄很强大的话,鬼也会遭到反噬,被分解、摧毁。所以,鬼上人的身体,对鬼自己来说也是有风险的。但是,鬼是没脑子的。占人体魄,不过是它的本能驱使它这样去做的。人生来是由魂魄组成的,魄是打娘胎里给的,魂是老天爷给的,人出生后,直至成年,魂魄才完美结合;死后则魂飞魄散,魂归天国,魄还大地。一旦人生病、受伤或各种意外,导致体质孱弱,魂和魄的结合就不那么牢固,在一些特殊的地方,就容易被一些孤魂野鬼所乘,占领体魄。” 数不近听得津津有味,少了些许害怕。人就是这个样子,总是对未知产生莫名的恐惧,一旦说开了,本来很恐怖的事,也觉得没有什么了。数不近听得很入神,并且陷入了沉思。“哦,那这样说来,是不是因为人的精神不好或是生病了,就容易被鬼夺舍?”数不近的脑回路毕竟不一般,在那里咕咕哝哝,自言自语的,不知道说个什么。数不近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抬起头对公子狙正色道:“狙兄,愚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十四章 山野歌离曲 公子狙看数不近神神叨叨的那个样子,警惕地说:“你不会是让我去劝说季献不要养鬼吧?”数不近嬉皮笑脸地挑起了大拇指:“大哥你真乃神人也,小弟的心思,你一猜就中。不错,小弟正有此意。” “嘿”,公子狙嗤笑,这个数不近,你要说他傻吧,他还真不傻。敢勇斗流氓,敢直面大官,会给不会说话的兄弟打圆场,这绝对是个脑子好使的年轻人。可在这种事上怎么能犯糊涂呢?养鬼这种事怎么能摆到台面上来说,万一撕破了脸,人家会不会下狠手,灭口都还是一说。公子狙虽然自恃有两下子,但是,没摸清底细前,他可不想冒险去跟季献捅破这层窗户纸。 数不近看公子狙面有难色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了五块大布,递到了公子狙的手上说道:“大哥,绝不让你白忙活。我听大哥的意思,这鬼其实就是死人在去天国的路上开了个小差。这样来说,把鬼留在人间,对活着的人、死去的人都不好。我那兄弟季献,从小跟我好的穿一条裙子。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养鬼,我绝不能看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他。实在劝不了,我看狙兄道行高深,能不能施个法,偷偷把那鬼给放了。这样对那鬼,对我的兄弟季献,都是一个解脱。” 公子狙见数不近一脸诚恳,还拿出自己的老婆本来求人帮忙,心下还是有些感动的。他把数不近的大布推了回去,脸一沉,不悦道:“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我公子狙居无定所,漂泊四海,但我岂是那种掉钱眼里去拔不出来的人?”他略一沉吟,继而正色道:“也罢,老哥我真是觉得跟你很投缘。你这种重感情、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精神,老哥我是既佩服又喜欢。好,老哥答应你,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老哥一定帮你把季献给捞出来。不过,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可别后悔哟!”公子狙冲他诡秘地挤了一下眼睛。 公子狙想了想,笑道:“有了,这养鬼的人,最怕就是鬼的反噬,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怎么做。”数不近闻言大喜,纳头便拜就要行大礼,公子狙慌忙扶起。两人如此、这般的商量好计策,誓要让季献不再和鬼有任何牵连。 季献早已是等得不耐烦,老远地看着数不近他们刚从棺材后面闪出来,就开始赶车上路。数不近慌忙领着公子狙,屁颠、屁颠地紧跟在后面。 “老季,老季,等一等,我这个车辖有点松了,我把它紧一紧”,数不近在后面大呼小叫。季献皱了皱眉头,还是停了下来,不过他并没有回头,任由数不近“叮咣”、“叮咣”的一阵折腾。 “老季,老季,等一等,我肚子疼,上午吃多了,我要拉一会儿。哎哟,疼死我了……。”不等季献应允,数不近一溜烟地跑进大路旁的灌木丛中,“咚、咚、咚”,一阵放炮。季献咬了咬牙,终于,过了好半天,数不近一脸的轻松走了出来。 “老季,老季,等一等,刚才过去的两个老乡说粮食涨价了,你等我一会儿,我过去问一下……” 初春的季节,日头转换很快。很快,树影又拉得跟树一般高了。一天中的天气开始转凉了,而季献的眼中也闪出了一丝寒光。 “老季,老季,等一等,申时(备注1)了,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季献点了点头。三人围着数不近的车子,拿出糗饵开始充饥。 初春的季节,一到申时,冷气就不住地从脚底下往上冒。季献慢慢地嚼着干粮,脸上冷气比脚下更盛。数不近当没看见,一直嘻嘻哈哈和公子狙说个不停。公子狙是老江湖了,也是段子手,两人简直跟说相声一样,一个逗,一个捧,倒把季献给晾在了一边。 “你今晚是准备野地里过夜了吗?”季献终于忍不住了,话语中带着寒气。 “啊,此话怎讲?”数不近睁大了懵懂的眼睛,假装听不懂。 “哼!”季献冷哼一声,“你磨磨蹭蹭,一步三停留,现在都已经是申时过半了,我们离旅社还有一大半的路没走。你不在外面过夜,准备在哪里过夜?” 数不近被季献给说愣住了,支支吾吾,似乎无言以对。这时,旁边的公子狙连忙过来打圆场,“季贤弟莫要着急,因为愚兄经常要到野地里捉狙(猴子),所以,这商丘以外的小路,我都熟悉。我知道前面有条小道,穿过去不消半个时辰可以到达旅社(备注2)。”公子狙信誓旦旦,拍着胸脯打包票。季献盯着公子狙看了半天,看得公子狙心里直发毛,心说,这家伙不会是觉察出点什么了吧?不过,最后季献还是没有说什么。 三个人吃完干粮,又从皮袋里倒了点水出来喝。吃饱喝足后,三人按照公子狙的指引,离开大路,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他们走的这种小路,只能走一辆车,它在古代有个专门的名字的叫“途畛”,这种路又窄又不平,不是很好走。数不近很少走这种路,一路颠沛流离,叫苦不迭,公子狙本来坐在牛车上,被颠得肚子疼,只能也是下来步行。季献倒是坦然自若,好像这种路正是他喜欢走的路一样。 行不远处,数不近悄悄地把公子狙拉到一边问道:“狙兄,你的计划能行吗?”公子狙给他打气道:“没问题,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那个时候的车都是木头轮子,避震不是很好,数不近看到自家的车子在崎岖不平的山路颠的咯吱、咯吱响,到底还是很有些心疼。那个时候一辆牛车在哪家都是个大件,对数不近一家来说尤其如此,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家翻本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部车上了。 过了申时,太阳就偏西了。这个时候,猴子最喜欢出来嘚瑟。一阵山风吹来,凉飕飕的。从深山老林里不时传来猴子的叫声,公子狙听了欢喜得不得了,这是遇到本家了。公子狙的嘴里“吱吱”地叫个不停,以示回应。 数不近此时已经被崎岖的山路折磨得非常烦躁了,见公子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那里撩拨猴子,心中火起,半开玩笑半骂道:“真是‘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你在这里鬼叫、鬼叫的,来只老虎你就不能了。你在这里惹骚,等会儿母猴子把你掳走,我们可救不了你。”公子狙跑江湖惯了,满嘴跑炮,也笑着回骂道:“呀,呸,呸,呸!瞧你那乌鸦嘴,商丘这地方邪,说着王八就是鳖。你别瞎叨叨。”顿了一下,又笑道,“母猴子有什么了不起?在你等眼里,母猴子都是些畜生,在我眼里它们可都是天仙。告诉你,过我手的母猴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为这,公猴子还找我打架呢……”。公子狙越说越恶心,却把数不近逗得哈哈大笑,连背对着他们走在前面的季献,耳后根的肌肉明显向后拉动,显是偷偷地在笑呢。 这气氛一搞轻松,人的步伐也跟着轻快好多,难走的山道似乎也平坦得多了。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风景特别优美的地方。即使在两千多年轻,地球还是原生态的美的时候,这里的景色依然十分的迷人。 数不近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赞叹道:“这里的空气闻起来都是甜的,比乌烟瘴气的城里,简直不知道强多少倍!”公子狙笑着冲数不尽伸了一下大拇指,说道:“好眼力!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别看这个地方不起眼。六百多年前,这个是个了不得的地方。”接着他拿手朝前一指,又说道,“你看那!”数不近顺着那个方向一看,竟然是一条挺宽的小溪。说是挺宽,但还算不上一条河。因为比较浅,河床上的鹅卵石清晰可见。数不近大声赞叹,这条小溪可以用“极美”来形容。只见这条小溪波光粼粼,一道夕阳从树林的缝隙中投来,映照的这条小溪五彩斑斓,雾霞氤氲,犹如一颗粉钻一样光彩夺目。最绝的是这条小溪从大山深处蜿蜒而来,那优美的s型身段,仿佛一个横躺在这里的仙子,让人想入非非。数不近大声叫好,连季献看了都微微点头。 备注) 1)时间,当时时间计算不是天干、地支,有人嫌我背景知识讲太多了。为了简化,本书都是天干、地支了。以后逐渐专注于把故事讲好。想听历史知识的老白抱歉了。 2)这里简单讲一下旅社。大家不要以为旅社是现代事物,又被我穿越到了春秋那个时候。其实在中国有旅社的历史非常悠久。早在商朝,因为统治阶级注重商品交易,为了方便行商,以及邮政通讯,就由国家出资建立了旅社。商朝那个时候,旅社还是二十里一个,到了周朝就变成了三十里一个了。因为路变宽了,更平整了;车子也更新换代了,“发动机”换成更好的了——商朝那个时候除了用牛拉车以外,还用羊拉车。春秋以后,社会发展较快,旅社也开始有私营的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十五章 举步过安溪 公子狙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得意地笑道:“你们不知道,这里还曾经有个美丽的传说。六百多年前,商王为一个美丽的女子,曾经在这里醉酒大哭数日,却终不得见,于是就用那个女子的名字,把这里命名为‘安溪’”。数不近奇道:“咦,竟然还有这样的传说。我怎么没听说过!为什么商王见不到那个女子呢,商王那么大的权势,想见谁见不到,那个女子是死了还是怎么地?”公子狙捻须哈哈大笑道:“你哪有那么多个为什么,传说而已。谁知道怎么回事,也许商王和别人争风吃醋,别人不想见他呢,哈哈……”。话音未落,突然深山就起了一朵乌云。“夸擦”一声,把公子狙吓得打了个趔趄。连声道:“恕罪,恕罪,妄语了,妄语了。”连连作揖祷告。数不近听他说得好笑,本来也想取笑他一番,但见形势突然来得这么诡异,赶紧也整装肃容,跟着公子狙一同祷告。只有那季献,望着那小溪蜿蜒而来的尽头,自始至终,一脸的庄重,再没有半分平日里的阴翳之气,竟也向河流的尽头拱了拱手。 然而,除了那一声闷雷,之后再也没什么发生。一切又只如初见,此处依旧迷人徇烂。公子狙吐了吐舌头,和数不近面面相觑。公子狙接着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山神发怒了,不能乱开先祖玩笑。”数不近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灰溜溜地默默赶车上路。 按在现在的观念,当时的人是很迷信的。他们认为,一切山川、河流,草原、森林,甚至大一点的灌木丛,竹林都有神灵在守候。神灵是无处不在的。这里原是商朝的古都,六百多年前的商王当然是他们的先祖。数不近此时也有点埋怨公子狙,怪他乱说话,开玩笑也没个谱。现在的人看来,什么商王、周王,都是残暴的封建统治者,残酷的剥削、欺压着普通人民。但是,当时的老百姓可不这么看。商王那可是人类的骄傲,人类之上,神灵之下。那可是代表着人类与神灵或天地沟通的代言人。普通人看他们,就跟信徒看教皇一样。 由于公子狙和数不尽感觉得罪了山神,所以,他们率先赶路,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安溪”之地。反倒是季献似乎有无穷的心思,在那里沉默了良久,后来才在数不近的不断催促声中,慢腾腾地驾车跟在了后头。 “哎,你说到底能行吗?”数不近回头瞄了一眼季献,小声地问着公子狙。 “没问题,你看着吧。”公子狙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加紧赶路。 过了安溪后,有一段路变得平整起来,路也就好走多了。路旁的树木高大、密集,使得周围的光线立刻就暗了许多。数不近感觉到了凉意,一股股阴冷之气透着衣服,直往皮肤里钻。他抬头看了看天,虽然日头偏西了,却不至于冷得如此之快。数不近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他突然想起了临来之时,智叟说的话——不要去阴气太重和有水的地方。现在,一不小心,竟然这两个地方都去了,这让数不近感觉很不爽。他到底不像季献,天不怕、地不怕,智叟说他两句,他就把人家家里打鸣的公鸡给偷吃了。事实上,从小到大,智叟虽然在数不近的心里算不上神一般的存在,但是“智叟”这个名号是当之无愧的。数不近看了一眼身旁的公子狙,暗道,他能帮上我吗?心中有了隐隐的不安。 “喔——郭郭咕”、“喔——郭郭咕”,一种不知名的鸟儿叫声,异常凄厉地回响在他们耳边,为这段艰难的旅程平添了许多未知的恐慌和惊奇。数不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鸟叫声,觉得瘆的慌,有心想问问公子狙,看着公子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了。牛车“嘎吱”、“嘎吱”地轧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路旁是高耸入云的悬崖,数不近忍不住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里的气氛越来越让人觉得阴冷和诡异。数不近觉得自己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点后悔不该听公子狙的话,来到这个让人惊恐和不安的地方。反观公子狙和季献,一个一脸的深不可测,一个似乎越来越享受这片阴冷带来的快感。 数不近眯缝起双眼朝前面望了望,日头堪堪将晚,山色也变得朦胧起来。路,越走越凄凉,雾,渐次更迷蒙。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压抑得人心都要跳出来,似乎一切预示着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忽然,“嗷——”,从数不近背后传来一声长嘶。那声音凄惨、悲凉,惊得林木里“扑簌”、“扑簌”直响。数不近和公子狙同时惊恐地回头,原来是季献!突然之间,季献不知怎得,变得披头散发,两只眼睛血红,如灯笼一般;面色狰狞古怪,好像厉鬼一样让人觉得可怕。数不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结巴巴地问道:“季,季,季子,你,你,你怎么啦?!”季献一句话不说,只是在那里“嗷、嗷”地叫个不停。此时的公子狙也是脸色煞白,似乎这一切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站在那里一脸的惊恐,一时间,竟也手足无措。 季献在那里不停地张牙舞爪、摇头晃脑,嘴里“呜呜”嘶吼,脸色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数不近惊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傻站在那里,双手在微微颤抖。但是季献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自己发狂。未几,季献似乎使出了平生的洪荒之力控制住了自己,瞪着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数不近。数不近被他的眼神吓得“噔、噔、噔”后退几步,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季献一声怒吼:“你们快走!”数不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傻乎乎地问道:“走,去哪里?那你呢?”季献仰天一声长啸,近乎咆哮:“滚!想活命的就赶紧滚!”公子狙反应快,见状不妙,赶紧搀扶起数不近,两人驾起牛车,惶惶乎,如丧家之犬,吓得屁滚尿流,往前夺路而逃。 山雾铺天盖地而来,一会儿工夫,天空竟飘起了毛毛细雨。数不近和公子狙也不知道跑下去多远,看看后面没人追过来,于是“呼哧”、“呼哧”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直喘粗气。其实两人也没跑得远,在这种崎岖的途畛小道,就是空手跑,你也跑不了多远,更何况数不近还赶着牛车呢。这牛车可是数不近家的命根子,数不近绝不会弃之不管的。相反,真要到了绝对的危机关头,说不定数不近还会为了这部车子,去跟季献——讲道理——拼命应该是拼不过的,看这架势,送命倒是有可能。 两人坐在大石头上,嚼几口干粮再喝一口水。数不近心事重重,吃东西也是胡乱往嘴里塞,结果被噎得直翻白眼,好容易喝了几大口水才缓过劲来。 “你不说有招吗?”数不近没好气的问,“你这可好,跑得比我还快。”数不近愤愤不平。 公子狙敞开了怀,拿出皮袋猛喝了一口,然后“枯嗤”、“枯嗤”漱了漱口,“咕咚”一声咽到肚子里去了。“啊!”公子狙似乎喝了一口好酒一样,感觉很畅快。 “我哪儿知道他会变成这个鬼模样。”公子狙一脸的无所谓。 “……。” “好了,你也不要难过,要不现在咱们回头再去看看他去?”看着数不尽快要气哭的模样,公子狙安慰他道。 “回头看看?”数不近瞪着公子狙,如果公子狙是个包子,数不近现在一口能把他给吞了。 “嗯!”公子狙满脸的一本正经。 “你想干什么?”数不近眼珠子乱转,摸不出公子狙的心思。 “我刚才琢磨了一下,我觉得应该不是季献出问题了,可能是他养的鬼出问题。也许这里的阴气太重,季献道行不够,已经遭到了反噬。”公子狙言之凿凿。 “啊,鬼上身了?!”数不近立刻担心起来。他挠了挠头,季献毕竟是他们的好哥们。他回想到,刚才季献拼命的压制自己,还让他们快走。难道真是……?数不近越想越心慌。他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想到季献平日的种种好处。数不近慌忙站起来,拉住公子狙的衣袖就要往回走。 “哎,莫慌。”公子狙笑着拉住了数不近,“你不要着急。万一真是季献遭到了鬼的反噬,我观季献的本事不小,如果他搞不定,我们去了恐怕也是徒劳。”数不近一听又着急起来。问道:“那我们至少可以远远地看着。实在不行,……”。他本来是想说:“实在不行,收尸总是可以的吧。”但是终究这话没说出口,还把眼圈给红了。 公子狙摆摆手道:“不急,我这儿有一法,自保还是没有问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十六章 望雨悲遗烛 数不近闻言大喜,连忙催促公子狙赶快行动。却见公子狙三下两下从路旁的一株树上折了两根比较粗的树枝,然后把细枝嫩叶都去掉了,做成短棍模样。他问数不近要了随车带的小刀(备注1),把两个小棍修剪的顺手了,又从怀里掏出火绒,点了一堆火,再在两根棍子上覆盖了一层他所谓的“符”——一块不知道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布,用火把两个棍头烧黑,名为“焦杖”。 公子狙给了数不近一根棍子,笑眯眯地说道:“咱们运气比较好,有仙木(备注2)做底,我这两只冥杖,就是厉鬼来了也不怕!” 公子狙施法做了两根法杖后,数不近大喜。两人把牛车安顿好,轻装上阵,顺着原路又折返了回来。还好,此时虽然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但是天色尚早,他们走路还不成问题。很快,两人就看到了季献的车子。 只见季献的牛车依然好好地停在了路上,两头老牛面色平静地嚼着嫩草,似乎什么也发生过。但是,离牛车数丈开外的树林里,一袭青布的季献,披头散发地跪在那里,红色的襁褓已经十分扎眼的散开了,里面滚落出一物。数不近眼尖,一眼看到那个襁褓里竟然是个棕色的小坛子。当时数不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虽然公子狙早就告诉他,那个襁褓里是季献养的鬼,但是,真正看到襁褓里的东西时,那个画面对数不近的刺激太大了。数不近感觉后背“嗖、嗖”直冒冷汗,握着冥杖的手象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抖个不停的不仅有数不近,还有季献。季献跪在那里竟然也是浑身抖个不停。公子狙还是老成一点,发现了端倪。他又用沾上腥臭唾液的桑树叶在数不近的眼皮子上擦了擦。数不近感到一阵反胃,差点把刚才吃的东西吐了出来。但是他没有吐,因为他被吓坏了。原来季献竟然不是一个人跪在地上,在他面前还有一团物事,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似雾非雾,似烟非烟,凝而不散,柔无定形。数不近刚才百分百没有看到这个东西,但是,经过公子狙用桑树叶给他眼皮子擦了唾沫后,他立刻就看见了!数不近心里明白,这就是公子狙所说的那只季献养的鬼了。 “可惜啊,三魂丢了二魂半,这鬼是怎么也成不了形喽。”公子狙小声地说。数不近听得一头雾水。 突然,季献的脑袋轻轻地偏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他们。数不近看得明白,埋怨公子狙多话,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乱跳。不过,季献也就是仅仅轻轻偏了一下,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公子狙开始也有点紧张,见季献并没有回头,随即很无赖的一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此时只听远处季献隐隐约约地哭道:“良人,良人!你还记得我么?说我今生今世不分离,你怎么就舍得离开我!?不,你不能走,你不要走,我求求你,我要你永远地陪着我。好不好!?”季献越说越动情,忍不住伸手向那鬼揽去。只是那鬼寻常的肉眼,看都看不到,更何况季献用一双阳刚大手去触及。 数不近和公子狙到此时才明白,原来季献养的鬼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3)。 公子狙还好,数不近当时感动得眼泪就下来了。他扔掉手中的冥杖,就想冲上前去安慰季献。还好被公子狙摁住了。公子狙冲他使了个眼色,摇摇头道:“莫慌,再看看。” 果然,那鬼在季献的刺激下,竟然发出凄厉的嘶喊声。这种喊声是非常瘆人的,让人从心底胆寒。所谓鬼哭狼嚎,大抵不过如此。数不近吓得一哆嗦,慌忙又捡起了地上扔掉的冥杖。 那鬼在那里吱哩哇啦的喊些什么,数不近根本听不懂。就听季献哭道:“良人,良人,我懂,我懂,你不要着急,我求求你,一定不要离开我。”说罢放声大哭。数不近听得明白,只觉得后背汗毛倒立,两腿发软,想转身逃跑。公子狙一脸鄙夷,又挡住了他,低声说道:“你不要害怕,那鬼生前魂魄散失的厉害,连形都成不了,只要你不跟它一起睡觉,它是害不了你的。” 忽然,季献猛地一个回头,两只眼睛象红灯笼一样照了过来。数不近“啊”的一声,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的冥杖都飞了出去。季献咬牙切齿地怒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寻来。敢在此扰我和良人,你们拿命来吧。”言未必,只听季献周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哪里来了的一股阴风,裹挟着残枝败叶直扑公子狙和数不近面门而来。公子狙大叫一声不好,连忙伸出冥杖向前一指,随后手一扬,“噗”的一声,一道火光燃起。原来被他点燃了一块幡。说也奇怪,那幡自空中燃起后,并不堕落,在空中熊熊燃烧,一道火的瀑布从空中垂下,仿佛临空挂起了一个盾牌,挡住了那道阴风。那道阴风自那火盾两旁“豁喇喇”泼将开去,两边被阴风扫到的草丛、树木,立刻就变了颜色、枯萎下来!公子狙勃然变色,大喝一声,“快走!”拉起数不近往后便跑。数不近腿都吓软了,被公子狙象拖一条待屠的野狗一样,跌跌撞撞,往后没命逃窜。 不过,季献似乎并不太在意他俩。一击过后,根本不再关心他俩的死活,似乎他俩的一切都已经跟他无关,他依旧戚戚哀哀,哭个不停。一阵晚风吹来,四处都是悲凉的景象,那雨越发下得细密。季献脸上突然出现了惊恐的颜色,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那鬼的痛哭。世人都以为水是至阴至柔之物,却不知那雨水对鬼来说,却是至刚至强。那雨再稍微大一点,那鬼马上就要被冲得神形俱散。季献本来见此地阴气甚重,想给那鬼养养气,变得更“结实”一些。此时没法,只得将那鬼继续收拢到原先的那个棕色坛子里。 数不近和公子狙见季献没有追上去,这次没有第一次跑得那么远,只是远远地缀着。此时虽然下起了小雨,但是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数不近的目力极好,看得真切,原来那个棕色坛子里放得是一撮长发。数不近这才恍然大悟,那鬼竟是寄身于这撮头发当中。 公子狙微微点头道:“嗯,不错,竟懂此法。想那季献的妻子,死后应是魂飞魄散,神仙难救了。但是,季献竟然知道人死后,头发里会藏有一丝残魂,果然不简单!”公子狙颔首称赞。不过,他旋即又眉头紧锁起来,“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远处,季献收拾停当,竟然大踏步地回身朝数不近他们走来。季献回复了正常,那眸子清澈、透明,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季先生”又回来了! 饶是如此,数不近连同公子狙连滚带爬,跑出去老远。数不近他们跑了一段,发现季献还是没有追赶他们,他只是回到自己的牛车上,小心翼翼地又把那个包了坛子的襁褓给放好。 说也奇怪,就在季献回来的一刹那,忽然间,云收雨住,天空放晴,竟还有一抹斜晖余脉透过稀疏的林间,照射到了季献的车上。季献连同车子,被照得通红,好像是太阳国来的人。这真是一番奇怪的景象。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备注 1)这里讲一下背景知识。有人说,那个时候连铁都没有,哪里来的刀啊?这你就不知道了,所以说,两千多年一个轮回。那个时候不仅有刀,而且,刀还是当时的硬通货。那个时候的“齐刀”跟今天的“美刀”一样,都是各国通行的硬通货。不同的是,今天的“美刀”是纸做的,那个时候的“齐刀”是铜做的,或者严格一点说,是铜锡合金做的。齐国的刀币就是由农具刀演化而来的。有人说,你不是说铜在当时是很贵的吗?老百姓怎么还能用得起铜刀?第一,铜从商代开始流行,到周朝已经过了大几百年,上千年了,人世间的保有量已经是非常巨大了。贵也就是相对而言。一枚齐刀大概一两左右,也就是一个普通劳力一个月的饭钱。第二,做农具用的刀,它跟钱币还不一样,钱基本上是纯铜做的。刀你要是用纯铜做,那根本没法用。那个太软,一会儿就钝了,地主家也用不起。所以,象数不近他们这种出门在外的,带把工具刀在车上,也是正常的。 2)仙木就是桃木。古代人对桃子及桃树是非常崇拜的。这个在今天流传下来的各种神话小说里还可以看到,这里就不多细讲了。总之,那个时候的人认为,辟邪的最好木头是桃木剑,不是柳树枝。这个要跟大家讲明一下。 3)在古代那个时候,夫妻之间的称谓不照现在“老公、老婆”那么叫的。一般来说,“良人”是互相之间的爱称,用的最多,类似于今天的“达令”,“亲爱的”。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称谓,如“美人”(互称)、夫、君、夫君、妻等,情人之间还有“叔”、“君子”、“大叔”、“淑女”、“伊人”、“游女”、“伯”、“仲”、“季”,“子”等。这里不一一细说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十七章 勇闯恶狗关 季献老远地冲数不近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数不近哪里敢!他看季献一呲牙,在夕阳的余晖下,满嘴的血红,这样子不比刚才那会儿强多少。 数不近不过去! 公子狙犹豫了一下,想过去却被数不近拼命地拉住。季献见他俩不过来,也不强求,自顾自套了车子,驾车向他们迎面走来。数不近连忙拉着公子狙就跑。不过数不近他们也没跑远,因为数不近见季献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恶意,就拉着公子狙走走停停,既不想弃季献而去,又要和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所以,这时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景象,季献赶着牛车慢腾腾地走在后面,数不近拉着公子狙一会发足狂奔,一会儿又坐在大石头上等季献,场面一度很搞笑。这样跑跑停停,公子狙被数不近搞得有点不耐烦了。等数不近再一次想拉着公子狙继续跑路的时候,公子狙不仅没跑,反而强行把数不近按住,不让他跑。数不近看着季献赶着他那辆擦得干干净净的牛车,嘎吱、嘎吱地朝他们慢慢走来的时候,只觉得汗毛孔发凉,每个毛细血管都要炸起来的样子。数不近使劲挣了两下没挣脱,怒道:“狙兄,你干嘛拉着我不放,你没看季献又上来了吗?”公子狙看了一眼数不近,又回头看了一眼夕阳下,仿佛傅红雪的季献,他“嘿嘿”的干笑了两声,不以为意地说:“跑什么,有什么好跑的,你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数不近一楞,没明白公子狙是什么意思。只听公子狙又说道:“你看你,刚才不是你死皮赖脸的,非要央求我救你家季献兄弟,让我想个法子,让季献把那个鬼放掉吗,怎么连这个都想不起来?”数不近神色闪烁,眼珠子乱转,“我本是好意,我哪知道季献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公子狙摆了摆手道:“无妨。”顿了一下又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个也怪我,大意了。我以为季献养的那鬼很强,哪知只是一缕残魂。倒是这个季献让人感觉非常奇怪。”数不近好奇道:“哦,怎么让人奇怪了?”公子狙松开了数不近,朝前走了几步,又朝后看了看季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他紧锁眉头,轻声道:“说不上来,反正浑身透着一股邪气。刚才从他身边刮过来的那股阴风可了不得,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旁门左道,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可是刚才你也见到了,如果被那风扫着,咱俩小命就没了。”数不近点点头道:“是。虽然刚才我比较慌乱。但是,我看见旁边被阴风吹到的草木尽死。的确十分恐怖!”数不近说着,自己还感到有一点后怕。 公子狙盯着数不近看了半天,看得数不近心里直发毛,很奇怪地问道:“你干嘛这样看我?”公子狙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奇怪你到底有没有骗我,这季献真的是跟你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吗?”数不近翻了翻眼睛说道:“这还用问,只要我还没傻,我就没说胡话。”接着他牙一呲,冲着公子狙傻笑,“你觉得我傻吗?”公子狙一乐,笑道:“傻!” 数不近收起了笑容,思索了一下,也是一脸的狐疑,“我也奇怪,他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别说市井里的流氓地痞,但看他这养鬼的手段,高明的法术。真是惊得让人下巴都要掉地了。”公子狙笑道:“哟呵,你也知道法术呀?!”数不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公子狙哈哈大笑,“那你说说看,季献使得是什么法术?”季献把眼一瞪,“得,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会法术。你知道你说,别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公子狙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我这三脚猫的两下子,糊弄平头老百姓还行,真是遇到高人了,根本不堪一击。” “哟呵,”数不近揶揄道,“还知道谦虚了。你说的高人就是他吗?”说完,数不近回身,朝后面努了努嘴。这时,公子狙的脸色凝重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说不上来,但我有个不好的想法。”公子狙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也许……,那只是个传说。但是,季献这一身高明的法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法术呢,这么厉害!?” 这时,数不近也懒得听公子狙叨叨了,拉着公子狙拔腿就走,“你慢慢想吧,快走,季献又来了。”果然,不远处,季献面带着诡异的笑容,阴魂不散地又跟了上来。不过,这次公子狙既没反抗,数不近也没狂奔,两人都有了心思,慢慢地和季献保持着距离。公子狙突然一笑,自言自语道:“想那么多干嘛,前面就到恶狗岭了。看他那一关能不能过不就行了!” “恶狗岭?!”数不近吓了一跳,“那是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公子狙一笑,“‘恶狗岭’,顾名思义就是整个山上都是恶狗。” “恶狗?”,数不近好奇地问,“恶狗又怎么了?” “呵呵,”公子狙哂笑,“这你就不知道了,一般来讲,人怕恶鬼,但是是畜生可不怕。特别是这些有灵性的畜生。所以,反倒是鬼怕这些畜生。特别的是,这恶狗岭的恶狗可是有来历的?” “有来历,有什么来历?”数不近好奇地问。 “这恶狗岭以前可不叫恶狗岭,相反,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回梦山。但是,相传当年杨戬的哮天犬在这里和闻太师的麒麟兽在这里打了一架,不仅打了一架,还留下了野种。”公子狙“嘿嘿”笑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数不近一脸的没好气。 “传说嘛,姑妄听之。”公子狙笑道。他接着说道:“你别说,这里的狗说不定真是哮天犬留下的种。因为这里的狗特别野性,连虎豹、熊罴都不怕。你看咱们进山这么久了,你连一声猛兽的吼声都没听到是吧?”数不近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点了点头。(1) 公子狙继续说道:“你知道开始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把季献引到这里来吗?数不近摇摇头。公子狙略有得色,“我早看出来季献不一般,但是,开始我想错了,我以为季献可能是机缘巧合,会了一种方法,知道怎么去控制鬼,我还以为是他养的鬼特别厉害,所以无良特别怕他。没想到是他自己也这么厉害。”说到这里,公子狙脸色凝重了一下,“之前我的想法很简单。人虽然能养鬼,但是人是属阳的,鬼属阴。人鬼之间如果要能和平相处,人必须要掌握好一种平衡,一旦这种平衡打破,那鬼就不受控制了。因为这里阴气比较重,只要让季献养的鬼吸足了阴气,让它强大起来,季献控制不了,这样我就可以有机可乘,让他们分开。”数不近点点头,轻声赞道,“这方面你果然是懂得比较多。” 公子狙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事实恰恰是被我想反了。这季献不知哪里学来的本领,他养那鬼,竟然只是为了让它能活下去,让它陪着自己。唉,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想到这个呀!” 数不近听了默默不语,眼眶泛红,几乎要垂下泪来。他想起了好友家门不幸,自己却那么长时间的不闻不问,说得好听的是爱莫能助,说得不好听的,还是关心不够呀。难怪人家季献后来对自己态度大变。如果是真朋友,关键时候你在哪里?! 不说数不近在那里天人交战,单说公子狙继续在那里叨叨。“哈,”公子狙此时又有点小得意,“不过,也不能叫那季献小觑了我。这里的恶狗岭对人而言,只是一个是非之地,但是,对于鬼而言,这里就是人间地狱。他若胆敢踏入这恶狗岭,定叫他人鬼殊途,有来无回!”说罢,公子狙突然目露凶光,一改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样。(2) 备注 1)这里简单讲一下。狗陪伴人类的历史非常久远,远非牛马可比。据《盗墓笔录》记载,商朝还有一个重要的官职就叫作“犬”。可以知道,在远古时期,狗是人类打仗、狩猎时候的重要帮手,已经是人类社会的一个重要职能部门了。你从没听说过用“牛”、“马”来命名一个重要职能部门吧?哦,忘了,牛有一个名字叫“太牢”,不过那是用来杀了祭祀的。当然,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炎帝”统治时期,牛也有可能有自己的职能部门,但是,由于摸金校尉经常搬家,《盗墓笔录》丢了一些,中间断了,商朝之前的,已经不可考了,只能是猜测或道听途说了,牛的辉煌与悲壮,只能是通过后世民间的侧影来了解了。所以,恶狗岭其实应该是之前商朝养狗的地方。但是到了周朝,由于狗的重要性下降了好多,这里被废弃了,当年的狗还在,一代一代的繁衍,却成了野狗。野狗当然不会对人客气,久而久之,老百姓就把这里叫成了“恶狗岭”了。 2)那个时候还没有地狱系统,没有什么阎王、夜叉、刀山、火海的,这里只是为了方便表述,借用了后世的概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十八章 回首企尘躅 数不近正在那里心不在马的听公子狙说话呢,无意中竟瞟见公子狙脸色不对劲,他心里咯噔一下。他连忙又认真地看了一眼公子狙,只见公子狙脸上杀气腾腾,绝非之前所认识的“贴心老大哥”的模样。数不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什么,就是一种不祥的感觉。他看了看远处“吭哧”、“吭哧”不断前行的“傅红雪”,又看了看眼面前这个曾经嬉笑怒骂,喜形于色的“老大哥”,觉得自己有点发晕,似乎一切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一切都跟自己无关,自己只是个过客。真正在对决的,只有季献和公子狙。而他连自己是怎么卷进这场风波的,都已经搞不清楚了。数不近偷偷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希望自己在做梦。但是大腿很疼,很明显,这都是真的。数不近忍住痛没叫出声来,疼痛使他清醒了。于是,他不再说话,不再胡思乱想,他要仔细倾听,认真观察,因为人的求生本能告诉他,形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方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刚才那一缕夕阳,带走了最后一丝温暖。远处的“傅红雪”已经变成了“傅灰雪”,跃跃欲试的公子狙仿佛由小白兔变身成了大灰狼。这是两个暴司之间的对决,这是各种暗流翻成滔天巨浪的节奏。只有可怜的数不近由一个对未来充满向往的文艺青年,瞬间变成了待宰羔羊。 公子狙裹挟着数不近,一边“桀桀”怪笑,一边带着数不近豕突狼奔。时不时还回头挑衅一下“傅红雪”,好像害怕他不过来。大侠当然是无所畏惧的,季献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手里的策(1)仿佛就是他的刀。那策看起来很普通,却任何人不能小觑。 数不近叫苦不迭,他一路随着公子狙狂奔。季献看似缓慢,却紧追不舍,他刚想喘口气,没想到一转弯,季献又出现了。而且,季献和公子狙两个人好像较上劲了。两个人已经明显地进入战斗模式,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大战什么开始,怎么开始了。数不近夹在当中,仿佛翻滚在汹涌波涛中的一叶小舟,那命运已经起起伏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淹没在滔天恶浪中了。 夜,很快就要降临了。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数不近赶着牛车,被公子狙不断地催促着快走,此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山路不是很好走,刚到这一块缓坡,想喘口气,却不知凶神已经来了。 数不近忽然看见将黒的林中,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那是野狗!这些野狗果然与众不同。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叫。这些狗明显不是齐候府里的花花,它们的眼里充满了野性与桀骜,它们似乎还和几百年前一样,训练有素,从不无谓的浪费力气。只见它们两三个一簇,欢快地跳跃着,有些在打着呼哨,有的似乎在和同伴交流,还有一些紧逼着数不近他们的牛车,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公子狙突然哈哈大笑,“狗崽子们,好久没见了!”说着,竟然从怀中掏出了干粮,都撒了出去,不仅如此,还把数不近的干粮也都夺了过来,尽皆撒了出去。此时的公子狙异常强势,好像变了个人,根本不再和数不近商量什么。数不近也看出了他的不善,默默不语,静观事态的发展。 那些野狗得了公子狙的好处,一阵撒欢,似乎恶意消去了不少。公子狙哈哈大笑,拍了拍数不近的肩膀说道:“老弟,你不要怕,有我在,这些野狗不能把你怎么样。”数不近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时,密林深处似乎传来冷哼一声,这下,形势立马发生了变化。那些野狗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发疯一样向数不近他们扑来。有两只呲牙咧嘴地扑向了数不近,数不近则拿着赶车的策胡乱挥舞,阻挡那些野狗的进攻。但是那野狗非常聪明,一只花斑狗身体非常灵活,它在数不近的正面上窜下跳,吸引数不近的注意力,另一只短尾巴狗则从侧面迂回包抄,不时地下冷口,很是蔫坏。数不近虽然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手里还有家伙,但是,从来也没见过这种会打架的狗,两只狗来了,就把他搞得东支西拙、狼狈不堪。 公子狙更惨,欺负数不近的只有两只狗,体型还只是很普通的狗。围攻公子狙的则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狗,那种狗来一只估计数不近就得趴下,但是公子狙竟然面前有一群!这群狗一看那就跟数不近面前那两只狗不是一个级别的。这群狗围上来后,并没有群起而攻之,立刻扑向公子狙。打头的是一只通体金黄,浑身金灿灿的大黄狗。这狗生得威武,头大背厚,耳朵支棱着,眼睛铮亮,走起路来也是咯噔、咯噔的,一看就是个将军。狗将军到公子狙面前几丈外就停住了,拿眼直勾勾地盯着公子狙,旁边那些随从也跟着狗将军,它不动,别的狗狗都不敢动。公子狙虽然心里有些发慌,但还是嬉皮笑脸地望着狗将军。 诸位不知道,其实动物之间也是有行为礼仪的。特别是象狗狗这种和人类共同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物种,那是很有讲究的。讲究的狗狗,是不会和你直接对视的。它们认为,如果有谁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它们,那属于挑衅行为。(2) 公子狙自恃有两下子,盯着那狗将军笑眯眯地,还想开两句玩笑。不曾想,狗将军突然就怒了,牙一呲,喉咙里咕隆一声。公子狙脸色一变,觉察到不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突然,狗将军旁边一只黑毛大犬“动手”了,说准确一点,是“动脚”了。只见这只大黑狗身体真是太美了,那彪悍,一身都是腱子肉,身材高大,目测绝对是100斤(现在的度量衡)往上的体格。大黑狗一个“恶狗扑食”,一下子就跳到了比公子狙都还高的高度。公子狙以为它要来咬自己,一下子慌了,连忙伸手去挡,哪知人家一个“拉杆”上位,“咚”一家伙,用两条后腿结结实实踹在了公子狙的前胸上。公子狙一个趔趄,差点没趴下。心说,乖乖,这狗也太厉害了。 这帮野狗不仅欺负数不近和公子狙,还有两条瘦不拉几的黄毛狗,竟然又去咬数不近那两头拉车黄牛的屁股。哪知数不近家的两头牛是两条身强力壮的牯牛。它们哪咽的下这口气呀,一翻蹄子,“蹬”、“蹬”两下,两只黄毛狗就笔直地朝后飞了出去,好像电子游戏中的场面一样,画面特别搞笑。农村中生活过的人都知道,那牛的力气可大了,牛发起脾气来,能把人踢死。所以,没事的时候,别站在那些大型家畜的后面,驴子、骡子、马、牛,没一个好惹的。 这两只不死活的黄毛狗以为人家两头大黄牛好欺负,竟然去咬人家的屁股,结果双双被削惨了。恶狗岭经过几百年的退化,看样子还是衰落了。不象齐候的花花,群马臀后过,片蹄不沾身! 不过这两条黄毛狗的被削,导致远处一声怒吼,结果是公子狙和数不近被咬惨了。 密林中呼啦又上来一帮子野狗,不问青红皂白,围着两人就是一顿狂咬。一转眼,两人全身上下都是,片片飞衣,血光粼粼。倒是数不近家的两头大牯牛,不畏强暴,遇强则强,互成掎角之势,和一帮子野狗打得不亦乐乎。 先不说数不近他们这边一团混战,再说后面的“傅红雪”日子也不太好过。 别看季献人前挺威风,人狠话不多。可这招在野狗面前不好使,你话多不多,野狗也不甩你。这帮野狗对来犯者都是一视同仁,来就一个字,咬!季献还好说,顺脚踢飞了两只,但是他投鼠忌器,害怕车上养的鬼被惊着了。鬼因为是人的残魂所化,喜欢安静,怕惊扰,狗偏偏又是最喜欢大呼小叫的,所以,一般来说,鬼都是天生怕狗的。季献坛子里的鬼受到了惊扰,立刻就发出了刺耳的鬼叫声,即传说中的鬼泣!季献当时脸色就变了,立刻就对来犯的两只狗下了死手。可怜两只野狗惨叫一声,竟然都被季献撕成两瓣。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漫山遍野都沸腾起来。不计其数的野狗不知道从哪里潮水般地朝季献和数不近他们涌来。这种声势太骇人了,就是人类的军队开过来,也不见得就是对手。就连在那边浴血奋战的公子狙也不禁变色。这么多的野狗,就是铁人来,也得咬碎了。 这下,他们回不去了! 备注: 1)据《盗墓笔录》记载,现代词“鞭策”过去是指两个东西。软的为鞭,硬的为策。策的头是尖的,可以戳牛屁股。但是古代打人,体罚用“鞭”,不用策。直到今天,“鞭打”这个词还在) 2)生活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不懂狗狗行为礼貌的人,看到别人家的狗养的好漂亮,马上两眼放光,牙一呲,“好漂亮的狗狗哦!”说着,一弯腰,手还要伸过去。殊不知,你这些在狗狗看来都是@、@、@的行为。性格温顺的,可能会把头偏过去,肚子里暗骂,“你好坏哦”,遇到那脾气扛的,直接让你去打狂犬疫苗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三十九章 老戎岂容欺 野狗大军来势汹汹地包围了上来。数不近、公子狙尽皆变色,包括季献都凝神以对。然而,这些野狗大军却对数不近他们的几头牛很“客气”。除去开始的时候,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野狗想去逗逗乐子,结果被数不近家的牛给拍飞了,后来这些野狗都不再攻击那些拉车的牛了,以至于数不近他们和野狗打得满脸是血,他家拉车的老黄牛却悠闲自在地在旁边吃草。数不近也是乐见其成。因为那两头牛是他们家的命根子,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咬我可以,咬我家牛不行,你再咬我就跟你拼命!”但是到了后来,漫山遍野都是野狗的时候,数不近自顾不暇,再也没了这份保护私有财产的心思了,毕竟人命最大,保命要紧。还好,这些野狗虽然多,但是很有章法,它们并没有一拥而上,把这些人和牛撕个粉碎。它们漫山遍野地呼来喊去,却并不是乱咬一气,好像有人在指挥一样。数不近看了暗暗称奇,却也更加担心此事不得善终。 那边的季献因为一上来就下杀手,惹恼了恶狗的首领。数不尽的恶狗(别看错了,是“数不尽”),潮水般地涌来。而且,此次上来的,都是象围攻公子狙那般的大块头。一个个呲牙咧嘴,似乎马上就要把季献给撕裂于这荒郊野岭上。 季献毫无惧色。这帮恶狗一围上来,季献脸色大变,一股黑气涌了上来,四周五尺之内,草木尽死!那些恶狗也不识好歹,或者说悍不畏死,依旧玩命地冲了上去。结果毫不意外,冲上去的大恶狗们,一个个还没到季献的近前就突然一下,伸脖子、蹬腿玩完了。旁边的一条金色大狗恼怒异常,一声凄厉的嘶叫声,划破了傍晚的夜空。旁边无数的野狗也跟着沸腾起来。看来,季献真的是惹恼了这些野狗,它们这是要跟季献不死不休了。 季献依旧是那副死鱼脸,似乎外界的一切都影响不了他。他唯一关心的就是牛车上的那个瓦罐。那是他曾经的爱人。虽然此时已经人鬼殊途,但是季献的脸上,无时无刻都写下了深深的眷恋。即使它已经是一个不成形的鬼了,但是,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若要侵犯它,那一定是要踩着季献的尸身踏过去才行! 金毛大狗一声怒吼,只见一队、一队的小狗兵,如飞蛾投火般地扑了上去。战斗异常激烈,这些野狗已经杀红了眼,连同季献的牛车一块攻击。因为它们似乎也看出来了,季献对他的那辆牛车特别在意。打蛇打七寸,这些野狗们已经通了人性!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季献的这两头老牛也是异常骁勇。它们一点也不畏惧,翻蹄亮掌,野狗根本不得近身。季献连同他的牛车,好像地堡加上坦克,狂轰滥炸之下,不知死了多少的野狗。由于季献这边杀得太狠,数不近那边压力顿减。有几条飞奔过来,加入攻击季献的大军。数不近那边只有三四条和他们对峙。数不近偷眼看去,只惊得胆肝俱裂,灵魂出窍。他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虽然是人狗大战,但是那些野狗绝对都是通了灵性的,群起而攻之,有张有弛。季献这时变身成了一个狗肉屠夫,来多少,杀多少,而且出手狠辣,动不动就把扑上来的野狗撕成几片,下手绝不留情。残肢断体满眼皆是,鲜血流了一地。如果说用“血池肉林”来形容当时的场面绝不为过。 这时的公子狙也早已是狼狈不堪。他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一缕、一缕的,前胸、后背满是伤口。但是还好,他们这边只是属于正常“打架”,还没有到搏命的份上。公子狙看看了不远处的季献,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老母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么厉害。不能再陪他玩下去了,再玩下去,连我也要搭进去。”说完,公子狙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件。那个东西白森森的,约有一指来长,上头还系了一根红绳,看起来象一个动物的牙齿。 刚才季献那边的野狗发动攻击的时候,公子狙这边的野狗也过去了几只,现在在公子狙它们面前的只有两三条大狗,而且不怎么再攻击他们了,仅仅是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乱动。公子狙和数不近有一点小动作,这几只野狗立刻就呲牙咧嘴对他们进行恐吓。 说也怪,此时公子狙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物件,在这几只野狗面前晃了两晃,这几只野狗立马消停了。呆若木鸡地蹲坐在地上,不再发声。公子狙低低地朝数不近喝道:“还楞着干什么?快走!”数不近一呆,没想到公子狙这种时候还有这样的手段,心中一喜,连忙跟着公子狙把牛牵了过来,赶车上路。那边季献依旧在不停地屠杀着野狗。数不近嘴唇翕动,忍不住道:“季献……”,话没说完被公子狙接了过去,“哎呀,都什么时候,还管他呢。这家伙简直不是人,我哪能想到他有这么狠!他和野狗岭看来是不死不休了。你跟我赶快逃命吧,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我跟你说,你别看他现在挺狠,后面有他受的。这里绝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赶快走吧!”说完,催促着数不近赶紧赶车上路。 果然,远处公子狙他们刚走,远处的密林就传来低低的怒吼声。很快,这些野狗们都停止了攻击。可怜这些不可一世的狗狗们,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在季献的周围,躺了一圈的野狗。有的是被季献的黑气给熏死的,有的是被季献直接击杀的,还有少部分不知死活的是被季献家的两头老牛干翻的。总之,这次野狗岭的这帮凶神是损兵折将,大触霉头。 这时,从密林深处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击掌声。只见施施然,一个青衣中年男子转了出来。此人衣着朴素,上衣下裳,头上一个回龙髻用一枚骨簪别着,嘴角上两撇胡子不是太厚,似乎蓄须不久(注,那时的人,一般三十蓄须),看那打扮是最普通的老百姓。此人身材消瘦,面容清癯,以现在的话说,看起来还挺斯文的。 本来,恶狗岭上群犬沸腾,如同一个练武场。斯文男子一出来,场上立马安静了。斯文男子鼓掌而出,喝退了季献身边的野狗,对季献笑道:“好!好!好!恶狗岭好久已经没有来你这样的贵客了。今日你在此伤了我这么多孩儿们,我‘老戎’要来会会你,跟你说道、说道。”季献此时已经把那个花布襁褓背在了身上,他依旧毫无惧色。季献走到了一头黄牛的屁股后面,看了看黄牛的身上的伤口,轻轻摩挲着黄牛的屁股,似乎并没有把斯文男子放在眼里,口中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话很短,却很有力量。倒是被他用手摩挲着屁股的老黄牛,似乎眼睛里透露出一点点的不安——如果它真的也象人一样有情绪的话。 斯文男子仰头哈哈大笑,“好,有气魄!几百年来,在我‘恶狗岭’敢象你这般说话的,你是第一个。”季献眼皮也不抬一下,“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几百年前也有过,只不过下场都很惨!”斯文男子突然目露凶光,“别那么狂,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历。这天下即将大乱,你这种货色,根本算不得什么。别说是你,比你更厉害的来了,在‘恶狗岭’也得趴下。”说罢,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宝贝。“死人,你看我宝贝!”其时天已黑,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那人手里的东西大概有现在吃饭的食堂饭盆那么大,端在手里,黑黢黢的,月光下看不太清楚。 斯文男子一掏出这东西,季献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就连季献坛子里的鬼都开始低声尖叫。这玩意眼看就不是啥好东西。季献轻抚罐子,口中道:“莫慌,有我在,不用怕!”此时季献竟然在强敌的虎视眈眈下,又把装鬼的坛子背在了身上。不过,那鬼明显还是害怕,即使季献把它背在了身上,它依旧“嗷”、“嗷”叫个不停,而且声音尖锐许多,看来是害怕至极。 远处的斯文男子,手捧着宝物,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季献忽然大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差点踉跄倒地。斯文男子“嘿嘿”冷笑,“我当你有三头六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们都给我拿命来吧。”说罢,举起宝物,继续施法念咒。 就在这时,季献身边的两头老黄牛忽然“哞哞”叫了两声,继而竟竖起前蹄,站了起来,化作两只牛头人身怪。 这两只牛头怪竟然口吐人言:“季子莫慌,你带良人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哥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十章 堕入此中局 两只牛头怪站起来后,它们身上的颈靼崩裂,辀、轭脱落、分离,季献的这架牛车显然是不能用了。不过,季献明显没有数不近那么财迷,似乎并不太在意这辆车子的损坏。 两只牛头怪扯干净了身上的羁绊,齐齐转身向季献拱手施了个礼。其中一个道:“季子,感谢这一年多对我兄弟的照顾。若非季子,我兄弟俩哪能苟延残喘至今!”季献摆摆手,示意它不必多说。另一个道:“大恩不言谢,今日季子有难,此时就是我兄弟报恩的时候到了。”季献目光炯炯,脸上依旧风轻云淡,他平静地说道:“你们不必如此,我都说了,你们替我拉车运货,咱们就算扯平了。何谈报恩?”先说话的那个牛头怪大声道:“季子,莫怪我兄弟无礼。我知道季子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你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季君做事从来都是真正的热心肠。这一年多来,我兄弟俩与君朝夕相伴,处处看在眼里,岂能不知?”季献朝他翻了个白眼,表示并不认同。另一只牛头怪也大声说道:“大哥说的对,季子大恩,我兄弟俩粉身难报。此时季子有难,我兄弟俩愿在此替你抵挡一阵,你和……它,速速离去。”季献深深地看了一眼两只牛头怪,依旧是冷漠和无语,竟然真地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斯文男子在远处哈哈大笑,“想走?先把命留下!”说着又要念咒。这里简单讲一下,“念咒”是后来的说法,其实那个时候念是“祝”。“巫”、“祝”、“祭”、“祀”,四大古法,源远流长。以后还会更深刻的接触到,现在只是简单涉及。 两只牛头怪满含深情地望了季献的背影一眼,携手转身朝斯文男子怒吼。为首的那只喊道,“野狗休得猖狂,你家牛祖宗来啦!” 斯文男子瞳孔一缩,他眼神凝滞,抬头向上看去,吃惊地说道:“好大的器量!”(注1) “当啷”一声,斯文男子手里的宝物掉到了地上。“快,去叫咱家祖宗来!”斯文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再说那数不近,在公子狙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赶着车子逃窜。他远远地突然发现季献身边好像多了几个人,正大感奇怪。不过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月光下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数不近忍不住对公子狙道:“公子狙,你看季献那边怎么又多了几个人?”公子狙头也不回地骂道:“看什么看,赶紧走,你小命不想要了是吗?谁跟你说这野狗岭上就都是野狗了?别问了,想要命的快走!” “哦!”数不近一惊,若有所思地把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明白点什么了,连忙跟着公子狙赶着牛车,沿着山间的小路,“嘟嘟”地一路小跑往前赶去。行不多时,两人就离开了那个小山头,到了一片密叶松林。这一片原始松林长得那叫一个好。松树长得是非常慢的,但是这片松林里,就算矮小的都有十丈多高。人还没靠近松林,一大片松叶的清香立刻就飘进人的鼻子里,让人立感心旷神怡。 不过,此时夺路而逃的数不近和公子狙哪有什么心思在这里心旷神怡,倒是找了块平整的地方歇歇脚。他们跑得实在是太累了。不是说他们傻,或者说心疼牛,不想坐车,而是那个时候的牛车比较简陋,根本没有什么避震功能。这种崎岖的山路上一旦跑起来,坐不了两下,肚子就会颠地疼得受不了。那时,牛车都是用来拉货的,慢慢走的时候,坐一会儿还行。 两人二次逃命可比第一次狼狈多了。第一次是被季献吓的,两人一口气跑下去二里地去。后来数不近放心不下,拉着公子狙回头看去。结果季献被公子狙给引到了野狗岭上。哪曾想着野狗岭不是公子狙家开的,公子狙在那里也讨到巧,两人差点把命给丢在那儿。幸亏公子狙不知道掏出了个不知什么宝贝才得以脱身。这次两人可真的是叫逃命了。 公子狙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了,数不近从自己的包裹里拿了一身递给公子狙,让他换上。公子狙也不客气,顺手接过放在一旁。不过,他也没急着换上,从数不近的牛车上拿起了水袋,咕嘟嘟大口、大口地灌了几口矿泉水。那是真正的山泉,不照今天似得,“矿物质水”。公子狙身上破衣服一缕、一缕的,正好漏风,让他很畅快地凉爽一会儿。这一通跑,身上满是大汗。 “哈哈,老弟,歇一会儿,要不咱再回头去看看你那兄弟季献?”公子狙边喝水,边拿数不近开玩笑。数不近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不去了,再去命都没了。”公子狙哈哈大笑,“你老弟也知道害怕,我当你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万死不辞呢。”数不近给了他一个白眼,心里没好气,暗骂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数不近叹了一口气道:“以前人说‘生死富贵、听天由命’,我还不信,今天看来,不信是不行了。”看来,野狗岭对数不近的打击,的确不轻。公子狙这时脱下了那一身破衣服,拿旧衣服蘸着清水,擦干了身上的污迹,然后换上了数不近的新衣服。他嬉皮笑脸地说道:“你没事,你年轻,我觉得你以后大富大贵,有数不尽的钱财。哈哈,哈哈……”公子狙爆发出刺耳的笑声,让数不近听了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他听了怎么觉得这话说得那么不是味! “要不是你……”,数不尽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话他没往下说。因为,他一眼看过去,怎么觉得公子狙跟以前不一样了,一脸的邪性。数不近突然从心底打了个寒战,立刻警惕起来。 “我怎么了?”公子狙盯着数不近,“是我把你们引到这里了,对不对?是我把季献害得命丧野狗岭,对不对?”公子狙嘲讽地说道。公子狙一边说,一边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数不近密切地注视着公子狙的一举一动,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公子狙用脚胡乱地踢了踢道路旁的小草和石子,又用脚后跟跺了跺地上的软土。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你咋那么小气?” “?” “借你一块破玉看看,都舍不得,我在手心里还没捂热呢,又要回去了。你说你给我多看两眼能死啊?” “……” 数不近听他这话说得怎么那么不是味,只觉得脊背后面直冒冷气,他什么意思?!那是老婆给我的玉,让你拿去把玩,那当然不可能!数不近心里骂道。 ……,等等。突然好似一道光线透进了黑屋子。数不近的心好像突然敞亮了。不过,这道光可不是一道好光,那是一道寒光。 不至于吧?为快破玉,绕这么大个弯子?数不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有道是“疑心生暗鬼”。数不近越想越不对劲,他的大脑快速运转,然后把今天所有的事,前后串起来这么一想,立刻感觉自己有些发晕。如果公子狙觊觎他的玉的话,途中公子狙有过一些机会,可以从数不近这里把他的玉抢走。但是,很可能公子狙真正担心的人是季献。按公子狙的能耐,他可能早都发现季献的异常了,你想恶霸无良等都忌惮季献的实力,公子狙这种跑江湖的能看不出来?人家迟迟不动手,肯定是忌惮季献。也许,在公子狙眼里,他数不近根本就算不上一盘菜,人家予取予求,想怎么玩你,就跟揉面团一样。季献看起来是很冷淡,可是这一路走来,人家丝毫也没有要加害他数不近的意思,反而是关键时候,季献出头,这才吓跑了流氓头子无良,让数不近免遭皮肉之苦以及财产损失。说到底,季献才是他数不尽真正的保护神! 那这样看来,所谓什么季献养鬼云云,纯粹都是公子狙在那里胡扯。也许就是季献因为痛失爱妻,不知道在哪里学会了一种法术,护佑着他爱人残存的一丝亡灵而已。恰巧公子狙会一种旁门左道,被他给看出来了。为了吓唬他数不近,到了公子狙的嘴里,就成养鬼了! 想到这里,数不近打了个寒颤。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么公子狙先通过在送葬的队伍里露了一小手,博得数不近这种楞瓜的信任。然后再拨弄数不近和季献的关系,放大数不近对季献的猜疑,接着再通过“上课”,给学员洗脑,最终让数不近把季献引到绝路,顺带着,数不近这只大菜鸟也就是瓮中之鳖了……,这一切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天哪!做点小生意,怎么惹出了这般的大灾祸?! 想到这里,数不近在心里大叫一声,暗地里给自己抽了无数个耳光。心里暗骂自己:你说你咋长这么个猪脑子,平时总以为自己能,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智叟那么聪明的人,都已经告诉你了,不要去有水和阴气重的地方,去了就有灾祸,人家把什么都给你讲到了,你个猪脑子就是不听;不仅不听,到了安溪之地,还当是个好地方,根本没把人家的话当回事,闹出这么大一桩祸事来。这、这、这,这简直是蠢到家了。最后还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把好友季献也给带歪了!数不近想明白了一切,真是五内俱焚、心如刀绞,恨自己愚蠢,恨公子狙狠毒、狡诈。他狠狠地盯着公子狙的后背,真是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啊——!”公子狙转身望向数不近,一声惨叫。 备注: 1)器,本书的核心概念之一,先秦文明的重要构成。本书号称“硬核”历史,你别看涉及鬼怪神灵的,但是绝对“硬核”,不是我胡诌的。先秦那个时候认为,“形而上者为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其实,“得道者”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后世的玄幻小说纯粹跑偏了,以至于带歪了好多人。有的人甚至说,华夏文化就是“天道文化”。此言差矣,简直是谬以千里。很多人除了对“道”理解的偏差外,对“儒家”,“道家”等所谓先秦百家理解更是不得要领。这些今天不讲,因为那是以后的主旋律。现在,暂时讲一讲“器”的概念。就象先秦人名的用法一样,“器”的概念,非常繁复,不是一句话能讲得清的,我们暂时把这个提出来,告诉大家有这么个概念,以后大家慢慢就懂了,因为这也是本书的核心思想之一。古代的“气,器,炁”事实上是有它们各自的特殊含义的的,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先秦的某种文明消失了,这些概念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气和炁合并成了今天的一个字“气”,器,也失去了它本来还有的意义。还有“形”、“象”;“名”、“言”、“时”、“机”等,它们都是单独的概念。本书以后将涉及非常多的古文化,对传统文化感兴趣的,一定要关注一下(当然,我们这个传统文化跟世面上那些《四书五经》的根本不搭边。柱子眼里,那些大部分都是垃圾)。或者,为了以示区别,可以说,我们以后将要涉及的是中国古文化。总之,今天我们这里引入了一个重要概念“器”。“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大家记住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十一章 情深何惧入痴途 子系中山狼 ~~~~~~~~~~~~~~~~~~~~~~~~~~~~~~~~~~~~~~~~~~~~~~~~~~~~~ 数不近吓了一大跳,他看看公子狙,心中暗骂,这小子太能装了吧,我只是心里想拿策戳死你,还没动手呢,你就瞎叫唤,拿我开心呀!? 人总是在磨难中成长。经过一番挫折,一向是心里存不住话数不近也开始深沉起来。虽然他肚子里转了好几百个圈,但是脸上却板的死死的,季献那副死鱼脸被他学会了。不说数不近肚子里在天人交战,但说公子狙丝毫没意识到数不近的变化,他满脸惊恐,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数不近的身后说:“快看!” 数不近依旧是那副死鱼脸。这种气质一旦被他学会了,就被他拿捏的死死的。数不近心里冷笑道:“哼,想骗我转过身去下毒手,你做梦吧!”脸上却没有丝毫反应。同时,他的神经绷得更紧,又握紧了手里的策,且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警惕地说道:“怎么呢?”这过程中,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公子狙的一举一动,谨防公子狙暴起伤人。 公子狙脸色很难看,冲数不近大吼:“快看,你兄弟季献来了!”奈何,任凭他大呼小叫,数不近就象个木头人,一动不动。公子狙气笑了,伸手过来抓住数不近的胳膊,把他硬掰过来。数不近见他说得真切,不由心动,顺势调整好角度一看。我的妈呀,可不,傅红雪又来了!此时的数不近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因为想明白一切后,他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朋友。人家季献可真是一点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从头到尾就是他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又被公子狙巧言蛊惑,现在两人一起堕入险地,说到底,还都是因为自己。但是,经过方才的几次风波,要说数不近一点不怕季献,那是不可能的。天底下哪有一个正常人不怕鬼的?数不近是正常人,所以他也怕鬼。刚才季献在路边和他良人残魂的对话,实在是惊着了数不近。这一年多来,他对这个曾经的发小了解越多,越觉得自己再也认不清他了。曾经的友谊早已烟消云散,他同人家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那么大。回想起以前的无话不谈,亲密无间,数不近不禁有些悲哀,过去的美好时光,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数不近呆呆地望着“扑踏”、“扑踏”,蹒跚而来的季献,眼睛里竟起了雾。 “凸”的一声,数不近突然觉得脑门一阵剧痛。只见公子狙冲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地牙齿,“瞧你个怂样,他离你还有二里地呢,都把你吓哭了,还发小呢!”公子狙嗤笑,他拉着数不近的胳膊,拖拽这他使劲往牛车那里跑。 “你干什么?!放开我!”数不近拼命挣扎。哪知公子狙力气奇大,拖拽着数不近,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小子别不知好歹,想活命的,老实点,赶紧跟我走。”数不近有心跟他拼命,但是看见公子狙一改往常,脸色狰狞,心里不禁有点害怕。一路被他裹挟着,来到了自己的牛车旁。 “走!”公子狙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匕首!(注1)。他此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匕首,可谓是图穷匕见。由于数不近地不住挣扎,让公子狙恼羞成怒,他此时顾不得许多,拿着匕首一边逼着数不近赶紧赶车往前走,一面不停地回头,看季献追上了没有。数不近见他手握凶器,只得任由他摆布,极不情愿地赶车牛车往前走。 东君早已归去,夜幕业已降临。一轮皎洁的明月从空中洒落,满地满景仿佛是披上了一层银纱。公子狙一边火急火燎地催促着数不近赶紧往前走,一边不住地往回看,时不时地还发出瘆人的怪笑。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诡异。虽然数不近跟着公子狙是一路小跑往前逃窜,但是,季献看似慢腾腾地走着,却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而且,似乎还有越追越近的感觉。也不知道到底是季献施展了什么法术迷惑了前面的人,还是前面有人在故意放水,就是想让季献追了上来。 公子狙不时翘首仰望前面,手里挥舞着匕首,嘴里还在“嗬嗬”乱叫。忽然,数不近觉得自己肩头被公子狙拿匕首屁股狠狠砸了一下——那个明显不是拳头砸的,受力面又小又痛。数不近一皱眉,只听耳边传来公子狙的狂叫声:“快,快,前面就要到了,哈哈,季献的死期就要到了。数不近心里一惊,抬头望去,前面的路越走越窄,似乎就没有路了,感觉已经来到了山是曾经神鸟凤凰的栖息之地,这里的野鸡,据说是凤凰的后代,厉害无比。有传言说,当年妲己那个朋友野雉精,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哦,有这么厉害?!”数不近咂舌,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原地走来走去。突然,数不近一转身,冲着眼看就要靠近的季献拢手大声呼唤:“季献,季献!不要过来,快走呀,这里危险,有野鸡精!” 公子狙一呆,旋即大怒,冲上去,一拳把数不近打倒在地。 “你他妈的,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还敢给季献通风报信。”公子狙气急败坏地说。 数不近爬了起来,晃了晃快要被打晕的脑袋,“哪里有啊?我这个是兵不厌诈,诈他一下,你看你性子怎么也忒急!”数不近脸皮挺厚,睁着眼说瞎话。 “嘿,”公子狙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也不怕你小子跟我耍滑。你看好了,人家季献根本不理你。嘿嘿,我现在也不弄死你,让你看看季献是怎么死的,回头我再来收拾你。”公子狙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公子狙一把把数不近摁倒,让他跪在地上。 远处的季献果然是充耳不闻,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毕竟离得还比较远,数不近一句“这里有野鸡精”就能把季献吓退?开玩笑! 数不近又惊又怒,却又没得办法,因为人家手里拿着家伙,冰冷的匕首,就靠在脖子上。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小命就没有了。数不近真是悔得牙根子都疼了,暗恨自己眼瞎,怎么当时没认出眼前这个狠毒的豺狼来。不过,恨也没有办法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要想翻盘,只能看看季献大大有没有让人惊喜的手段了。 备注 1)匕首这玩意是人类最原始的武器之一,它的历史甚至超过了所谓的“五兵”。据《盗墓笔录》记载,原始社会就有了匕首。不过,那个时候是骨质的,当然也有石质的,更有玉质的。而公子狙的手里,拿的竟是把铜质的!这种匕首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钢质的,但是,公子狙手里的这把,竟也是一把制式的,就是部队上用的。这种匕首是铜锡合金做的,锋利异常,不比后世的“瑞士军刀”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十二章 月泻冰霜小瓮酥 倒霉的数不近很快被公子狙制服,摁倒在地。季献听到数不近的警示后,抬头望了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背着那个花布襁褓,颠吧、颠吧地朝公子狙走来。 一步、两步、三四步;五步、六步、七八步。数不近心中大急,暗道,进不得也,哥哥!公子狙手握匕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季献以及他身旁的一切,额头青筋暴起,恐惧和紧张笼罩了他的全身。公子狙看起来既害怕,又紧张,也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可惜,直到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突然,跪在一旁的数不近身形暴起,他冲上去,一把抱住公子狙的腰,“duang”的一下,把公子狙狠狠地撞到了牛车上。公子狙手中的匕首同时也应声而落。数不近搂着公子狙的腰,同时急急地挣着脖子,使劲朝不远处的季献喊道:“季子,快跑!这里危险,这里是‘鸡公山’,这里的野鸡很厉害。恐怕对你不利,你别管我,你快走,我是不怕这些野鸡的!前番是我对不起你,害得你身入险地,你赶快走,带着‘大嫂’赶紧走,这里交给我。我把这个家伙搞定,很快就来找你。” “啪!”的一声,数不近太阳穴上挨了公子狙重重的一肘子,数不近应声倒地,昏死过去。公子狙满脸狰狞,狠狠地朝地上的数不近啐了一口,飞起一脚踢中了数不近的腰上。不过数不近已经昏死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反应。此时公子狙心思不在数不近身上,所以,他也没有立刻去结果了数不近的性命,只是不再理他,抬起头来,满目凶光地盯着已经走近了的季献。 季献充耳不闻,还是那个怂样,颠吧、颠吧地往前走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没听见还是不以为意,总之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数不近的倒下,于他而言,起不了任何波澜,现在季献的眼睛里只有公子狙。那边的公子狙也是一样,这两人好像两只已经掐起来的公鸡,他们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把对方给斗败。 眼看季献越来越近,只有百步之遥了。公子狙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脸上各种复杂的表情参杂在一块,象是宁静的池水中,掉落了一块小石头,忽然起了波纹,那波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打破了从里到外的平静。公子狙圆睁怪眼,紧盯着季献,又不时地扫视着天空及周围,脸上喜悦的表情渐盛,嘴里同时不断地嘟囔着,“来了!来了!” 果然,空中“扑喇”、“扑喇”声不断,地上投射了越来越多的黑影,显然是那些野鸡来了。 野鸡逐渐发出了吵闹的喧哗声,各种怪叫此起彼伏。虽然这些怪叫对季献丝毫没有影响,但是,季献背在身上的那只鬼似乎极度恐惧。那鬼躲在坛子里,吱吱地发出凄惨的怪叫声。季献脸色微变,他的周围忽然无声无息地冒出了大量黑色死气。这些死气非常厉害,所过之处,草木皆亡。那些离季献较近的野鸡,一旦沾上了浓烈的死气,马上就“扑腾腾”不断从空中掉落,甚至连声也不曾发一下,就气绝身亡了。不一会儿,围绕在季献身边似乎下了一团“野鸡雨”,地上则层层叠叠的堆满了野鸡的尸体,那场景看得实在是瘆人。 公子狙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场上的变化,他的脸上显露出不安的神色。虽然此时季献被野鸡围攻地驻足不前,但是公子狙看出来了,季献显得非常的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季献在那股黑气包裹下,那些野鸡根本近不得身。公子狙眉头一皱,冷笑一声,“季献休得猖狂,你看我手段!”公子狙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块布帛,迎风一展,那布帛“腾”地一下就着了起来。公子狙手一抖,一道火凤凰,“唧嗷”一声,直扑季献。季献正全力保护着他的那个瓦罐不受野鸡的骚扰,没曾想一道强烈的火光眨眼即到。季献瞳孔一缩,吓了一跳,周遭黑气大盛,瞬间周围的黑气浓密得象乌贼吐墨一样,而且范围也是暴增三尺。这道火凤凰果然厉害,一头扎进季献周围的黑雾中,然后“波”的一声巨响,火凤凰竟然炸裂了。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季献的那些防身黑雾好像是天然气被点燃了,“轰”一声闷响,仿佛骇浪滔天,巨大的黑焰覆盖了原本黑雾数倍大的范围,掀起一个大大的蘑菇云状焰团,天空中的那些野鸡,好像是被杀虫剂喷到的蚊子,一个个被燎得焦黑,纷纷从空中掉落,转眼之间,竟然死了个干干净净!公子狙离得虽然还有些距离,但是这个爆炸实在是猛烈,立刻就要把公子狙给吞噬了。这公子狙也不知道什么来头,还真是有些本事,他的反应也是够快,见势不妙,大叫一声“不好”,手一抖,面前竟又出现了一个火盾,挡住了正面爆炸的冲击。尽管如此,公子狙也被气浪激飞十几丈开外,要不是落到草地上,差点没摔死。再看季献,显然也是受到了影响,虽然人没事,但是怀中的瓦罐好像震裂了。季献一脸的紧张,瓦罐里,鬼叫声凄厉连连,声音不大,却是十分瘆人。季献满脸怒容,他十分小心地跪倒在地,把怀中的瓦罐轻轻地放在地上。瓦罐的表面上已经布满了树杈状的裂痕,似乎一碰就要碎了。季献小心翼翼地单手扶着瓦罐,另一只手一解开中腰带,轻轻脱下了衣服,露出了雪白的亵衣。先秦那个时候,男女的衣服几乎都是可以混着穿的,贴身的叫亵衣,就是后世的内衣。季献用自己的衣服包住了瓦罐,把两个袖筒一扎,这样能较好地固定住瓦罐,使它不至于轻易地就碎掉、散架。月光下,季献身着白惨惨的内衣,十分的扎眼。 季献抬起头来,用两只眼睛恶毒地盯着公子狙,他周身三尺之内,依然包裹着诡异的青气。公子狙跌在地上,刚刚爬起,正好看到了季献。公子狙大骇,用胳膊倒撑着身体往后退。季献两眼放光,象个魔王一样,死死地盯着公子狙。他轻轻地松开了双手,缓缓地站了起来,迈步就要朝公子狙走去。 此时的公子狙都要吓死了。他知道自己万万不是季献的对手,挣扎着,反转身子起来想跑。可是他似乎被吓破了胆,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公子狙嘴里惨呼连连,预料到自己将要面临的悲惨结局。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天空中传来“咯咯”,“咯咯”的禽鸣声。从密林深处飞来了几只锦毛大鸟。这几只大鸟太有气势了,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其他的生物也一样,一身好的行头立刻能增加很多的威能!只见从西南方先后飞出两只大鸟,另有正南方并排飞出两只大鸟。这四只大鸟乍一看就是野鸡,但是又和普通野鸡不同。首先块头非常大,双翅一展,各有丈许。几只野鸡的大翅膀呼扇两下,尽管飞得非常慢,却好似君候一样威严。它们游弋在空中,在月光下的投射下,地上一大块、一大块的阴影,黑黢黢的,在缓慢爬行。光看地上的影子,如死神催魂一样,让人不寒而栗。离近了看,这四个大鸟又有不同,三个似乎是雄性,头上鸡冠雄壮,羽翎冲天,一看都是睥睨四方的狠角色。还有一只大鸟应该是雌性,头上鸡冠短小,头型弧度优美、柔顺,轻盈的身姿,略小的身材,除了那凌厉的而充满杀气的眼神,估计在它们种族里,搞不好是母仪天下那种级别的。 四只大鸟太厉害了,刚刚飞临季献的上空,季献护身的青气消失得干干净净。季献此时脸色大变,他已经感觉到大难临头了。不仅是季献,他带的那只鬼也是发出了凄婉哀鸣声。万物皆有灵,此话不假。即使是鬼,它依然是活物,它依旧能感觉到生命受到了威胁。这时,季献脸色惨然,他颤抖着双臂,轻轻搂紧了地上的坛子,安慰道:“别怕、别怕,良人,无论上天、入地,做人、做鬼,我都永远陪着你。”但是那鬼似乎并不领情,依然在坛子里吱哇乱叫。 “嗞”、“嗞”、“嗞”,几只大鸟脚底星光闪烁,突然“嘭”地一下,一张电光大网凭空而出,直接罩向了季献。季献脸色惨白,紧绷双唇,轻轻地搂紧了那个瓦罐,闭起了双眼,准备迎接宿命的到来。 不过,那只电网并没有收紧,只是让人恐惧地笼罩在季献的头上,好像在等待某人的命令。这一张电网是如此厉害,虽然还没有落降下来,那滚滚热浪都已经激得人皮肤炸裂。远在数丈之外的数不近此时幽幽地转醒了。他睁眼一看,立刻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十三章 兽尽崖前有佞徒 数不近清醒过来后,立刻就发现情形不妙。他发现身旁的公子狙瞪着两只怪眼望着前方,他满脸都是狞笑,嘴巴张得老大,口水都要留下来了,似乎也没注意到数不近醒了过来。而那边的季献就更不妙了。几只大鸟盘旋在空中,它们的爪子底下电光闪闪,而季献的头上则罩了一张耀眼的电网,那股热浪就是电网传过来的。可怜的季献抱着那个快要破碎的坛子,缩成一团,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数不近见老友惨状,顿时血往上涌,目眦俱裂,随手抄起了一块石头就要上去拼命。可是,他还没有跑两步,脚下被人一绊,“咕咚”,摔了个大跟头,紧接着又被人狠狠一脚踢到了肚子上,差点没背过气去。原来公子狙正看得开心呢,冷不防数不近竟然敢拿着石头从他身边冲过去,这公子狙哪能放过他,两下就放倒。公子狙狠狠地一顿拳打脚踢,可怜数不近抱着脑袋几无还手之力。数不近滚过一个坑,突然哀嚎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丢向了公子狙,口中喊道:“别打了!你不就是要这块破玉吗,给你了!”说完一抖手,掌中一件物事飞向了公子狙。 公子狙本来正走上去,还要继续狠狠地踢数不近。突然眼前一晃,一道黑影闪过,由于天色已晚,虽然一轮皎洁的明月照在头上,那毕竟不能和白天比,而且,那挂在脖子上的玉能有多大?公子狙一个愣神,一抄手,竟然没接到,那玉直接滚到草丛里去了。公子狙慌忙返身去找那块玉。就得着这空,数不近终于能喘了一口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公子狙刚才那一顿好打,真是下了死手了。要不是数不近灵机一动,估计刚才就被公子狙当场踹死在地上。 公子狙在地上一阵摸索,但是山上野草甚深,一时半会儿却总也找不见。公子狙暗恨,有点恼羞成怒。他转头看了看数不近,见他正眼神呆滞地望着自己。公子狙眼神转了转,装作仍然在地上找东西的时候,走到了数不近的牛车旁,又捡起了那把刚才被数不近打落在地的刀子! 数不近已经退无可退,他被公子狙拿刀逼到了悬崖边。很明显,公子狙对这里还挺熟的,他冷笑着对数不近说道:“知道这什么地方吗?”数不近面色惨淡地摇了摇头。 “这里叫‘兽尽崖’,平时连个兔子都不会跑过来。因为这里太高了,没人知道从这里到山底下有多深。甭管什么,从这里掉下去都是尸骨无存。”公子狙狞笑着说道,“怎么样,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给你身上扎几个窟窿,再把你扔下去,可以让你自己选择。”公子狙一脸的狠毒。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数不近悲愤莫名,“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有让你把玩那块破玉吗?那块玉我都已经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我?”数不近愤愤不平。 “哼,我本来也没想杀你,”公子狙冷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怎么死的,只是没想到,原来这机缘(杀他)竟是落在我的头上,可笑啊,可笑。” “不过,现在不能再让你继续活下去了,你知道的太多了。”公子狙拿出刀子逼了上来。 数不近一阵慌乱,不住地后退。他连滚带爬的不住朝公子狙扔东西,可惜身边除了些碎石子,根本也没有什么好扔的。数不近一着急,忽然摸到身上还有一个硬物,慌忙掏出来,原来是块木牌子。他刚想扔出去,突然想起来,这是父亲给他的救命法宝,又死死地握在手中。数不近从腰间解下来一个小皮袋子,那里有从家带来的一点米酒,他含了一口,“噗”地一声喷在了那个木牌子上,眼一闭,口中念念有词,心中不住祷告:“野地宔(注1)救我,野地宔救我!” 突然,数不近觉得右胯一痛,身子一轻。原来,他被公子狙一脚给蹬下了悬崖。数不近心一凉,惨叫一声,心说这下完了。不过神奇的事发生了,一瞬间,数不近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被一团棉花托住,迅速地止住了颓势,慢慢的,竟然好像又被举了回去!数不近眼一睁,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又站到了刚才掉落悬崖的地方。比数不近更吃惊的是公子狙,他走到悬崖边,刚想朝地下看看,满足一下自己的成就感,没想到,数不近“忽悠”一下,竟然又跳回到他面前。公子狙大叫一声,把刀扔了,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公子狙本以为数不近这下就摔死了。“兽尽崖”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跳下去还能再上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会飞。数不近就一农民,他会飞个屁呀。所以,当公子狙看到数不近又神气活现地站在他的面前,着实吓得不轻。 “你,你,你……”,公子狙用手指着数不近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什么你,臭小子谋财害命,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数不近身边突然闪出一个人来。这人衣着打扮实在古怪,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看岁数不大,三、四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长脸,玄色衣裳,带了个商朝的小帽,这身打扮,实在是诡异。“要不是想着尽早还掉瞽叟一个人情,我早就拾掇你了。”中年男子呵呵一笑。 数不近一楞,心说,这个野地宔也够损的,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来救我,原来就是因为我身上揣着瞽叟给我的暂木立(见注2),为了还瞽叟一个人情。瞽叟就是数不近他老爸找的那个高人。所谓的瞽叟就是“瞎老头”的意思。跟智叟一样,是个外号。以前的人认为瞎子、瘸子都是天生高能的人,是不是咱不知道。这里的瞽叟的确很厉害,居然可以让野地宔欠他一个人情。 数不近暗自腹诽,这个野地宔不是个好人,哦,不是个好神,我得防着他点。野地宔突然一乐,呲牙笑道:“你防我啥呀,你有啥好东西能让我惦记的,真是好笑!”数不近心头一热,脸一红,暗自吃惊,人家果然是神灵,自己心里想什么,人家都清清楚楚,连忙“噗通”一声,拜倒在地,连称“不敢”,同时哀求野地宔救他和季献并惩治面前这个恶人公子狙。 公子狙眼珠子一凸,没想到数不近还有这一手,竟然能请来野地宔。要知道,正常情况下,野地宔这样的神是维护人世间的公序良俗的,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指的就是野地宔这样的神。那个时候,人世间有许多的神,很多是早已存在的神,也有后来姜子牙后封的神。但并不是每个神都愿意去维护人世间的公平与正义的。对人而言,神也分好的和坏的! 公子狙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你别看公子狙身怀异术,似乎有两下子,那也分跟谁。在野地宔面前,他只有磕头求饶的份。野地宔呲牙笑道:“公子狙,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这个人当死!你看你是自己跳下兽尽崖摔死,还是我给你扔下去摔死呢?”公子狙大呼冤枉,口中喊道:“大神在上,小人平时从不欺心,这次只是跟数不近开个小玩笑,只不过分寸没把握好,求大神明鉴,饶小人不死……。”公子狙话没说完,就觉得呼吸一窒,仿佛有只大手箍在脖子上,勒得他喘不上气来。可是那野地宔明明离他还有好远!神就神,果然欺负平民如同蝼蚁。野地宔冷笑道:“大胆公子狙,此时此刻还敢睁眼说瞎话,昧着良心欺瞒本宔,你还是早点去死吧。”公子狙眼前一黑差点就要被勒毙。就在这关键时刻,公子狙拼劲全身力气又甩了一张符出来,“腾”的一道火光,就听公子狙几乎用断了气的嗓音喊道:“山神救我!”原来,公子狙发现苗头不对劲,早在野地宔下手前,已经使出保命绝技,他竟然还有一张请神符! 这里除了野地宔还有山神(注3)。山神和野地宔不一样,他不会关心或过问世间的事的,他只需要管好自己的这一方水土。此时有人通过法力召唤他,山神就现身了。这个山神是个身穿甲胄的武士。那个甲胄一看就非常古老,不知道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它长得也非常魁梧,虬髯虚张,看面相就是很张扬的那种。 山神甫一出场,公子狙就觉得脖子一松,瞬间就透过气来。公子狙心头一乐,心说有门,没想到还真管用。不过公子狙也心疼坏了,那可是请神符呀,哪里是随便可以用的。自己家一共有三张请神符,祖传多少代从来都没有用过,到今天为止,已经被他败掉两张了! 山神大喊一声:“咄,你那小子,召唤本神有何事?”公子狙连忙磕头施礼,“大神在上,小人今日被野地宔冤枉,非要置小人于死地,求山神救命!” 有人要奇怪,就算公子狙有山神搭救,他现在对野地宔说话如此无礼,不怕野地宔报复吗?君不知,当时的神祗系统是非常“公平”的。对待世间的事,野地宔是不会“记仇”的,只会就事论事,今天过去了,那就过去了。公子狙不会因为同一件事,受到“二次审判”。公子狙用过一张请神符,知道此种原委,所以,他的胆子才如此的大! 备注 1)野地宔(音,主),功能包括并不仅限于后世的土地公,更不是受气包,被猴子逮住就拿棒子吓唬的那种。喷米酒那个也要说一下,祭的时候,夏的时候用清水,商用醴(酒的一种),周用酒。后世那种咬破手指喷血,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没研究过。也许是时代进步吧。 2)暂木立,类似于后世明堂上供的牌位,又好像后世的护身符,上面会写有神祗的名字,为先秦人们祭拜神灵所用。因为方便,长途旅行的人会随身携带。后世分化成神灵牌位和护身符。 3)先秦那个时候的神祗系统非常复杂,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讲得清的,请您慢慢看,自然就明白了。反正请不要拿现在的什么玉皇大帝、阎王小鬼的往里代,根本就是两码事。 古代的神祗系统一直是全世界研究的重要课题,很多东西会涉及到人类起源问题。中国一向不重视,直到近代才开始有名家关注,可惜能参照的东西太少。丢失在民间太多的东西,殊为可惜。我们今天这个,也是一家之言,读者明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十四章 路还岖 山神斜睨着双眼,冲着野地宔歪嘴一乐:“怎么样,老弟,你请回吧?!” 野地宔“嘿”的一声,很不乐意。他不乐意也没办法,干不过人家,那怎么办?野地宔的地盘很大,一定范围内的荒郊野岭都是他的地盘。但是,范围大不代表实力也大。虽然山神的地盘在野地宔的范围之内,但是,所谓“国际法干不过国内法”。从刚才山神出手救下公子狙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你别看野地宔是神,神虽然不象人一样,有七情六欲,但是有脾气。野地宔很生气,后果是——走神了。山神哈哈大笑,冲着公子狙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句:“小子,你那张请神符法力太弱,我只能护你三日周全。在三日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本神在,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山神宝相庄严,凛然不可侵犯。公子狙大喜,连忙俯身施礼,连声称谢。不过,公子狙心里也有点犯嘀咕,心说眼面前这个山神是不是法力不行呀,上次用掉一张请神符,那个河伯(古神的一种)勉为其难的才帮了一下。这次这个山神竟然可以说帮我三天,而且有什么尽管说!这简直是……,不知道是我命太好了,还是这个山神的实力太弱? “咄,小子胡想什么,竟然小看本山神。鉴于你对本神如此不敬,减掉两日,只剩一日了。”山神瞪大了眼睛,神气活现地说道。 “哎呀”,公子狙这个后悔呀,这才知道心诚则灵这个道理。由于自己以小人之心,度“神灵”之能,以至于平白无故地损失了两天堪比天大的福祉。公子狙左右开弓,狠狠地抽自己的大耳刮子,嘴里愤愤不平地骂道:“你看你这贱货,该!怎么敢对神灵如此不敬。”伏在地上,十分虔诚地频频施礼道:“求山神宽恕,求山神宽恕!”大胡子山神皱眉道:“你不必如此,我答应你满足你三日之内的心愿,只是遵照你那张符的指引,与你无关。减掉两天也是因为你的行为举止与天道相背,是你自己自减福祉,这个与我无关。所以,你再求我也没有用了。除非……”,说到这里山神促狭地朝公子狙一笑。公子狙本来十分懊丧,觉得自己太衰了,一听山神的意思好像还有补救的机会,连忙磕头如捣蒜,哀求道:“求山神指引,求山神指引!”。山神诡秘一笑道:“我知道你身上还有一张请神符,除非你把那张也用了,那我还可以再多帮你三日。” “噗”,公子狙心头一口老血喷出。他心中忽然有个念头拼命要冒出,那个是真念。公子狙拼死想给按回去。 “哦,哦,哦……,我已经知道了,你刚才心里想说怎么还有这么‘痞’的山神。对不起,再减半日!”山神一脸坏笑。 公子狙此时欲哭无泪,连忙收敛心神,不再跟山神多扯。在扯的话,搞不好这半天的福祉也要被这个“痞子”神给折腾没了。公子狙练过法术,知道收敛心神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叫“真念”。真念一出,公子狙的手里忽然多出了一个玉,原来是数不近脖子上挂的那块玉。数不近不知道玉跟玉是不一样的,别说他了,连他的妻子也不知道那块玉不是凡品。按照行家的说法,那块玉叫“玉器”。天然的玉叫璞玉,经过琢磨的玉才能叫“玉器”。中国有句古话叫:玉不琢,不成器。玉一旦成器,那就大有妙用。器也分为“雄器”和“雌器”,这里的“雌雄”不是性别的意思,不是说一个雌器和一个雄器放一块,过一段时间就生出了一个“小器”,那也太飘了。这里的雌雄主要是它的功能上来分类的,“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雄器是属于“利器”,雌器是属于“用器”。好吧,如果还不明白,那就继续往下看吧。 数不近那块玉器对于懂法术的人可是大有好处的,因为它属于“用器”,可以存储好多东西。包括但不仅限于后世玄幻小说中的“空间戒指”。空间戒指只是一个空间,用来归纳、整理,而玉做为用器的时候是可以和它存储的东西做联动的,比如后面会提到的养气、养魂,存储各种信息等。那有聪明的读者会问道:你前面不是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吗?那不是万事万物都有“器”吗,干嘛非要盯着玉来做用器呢?首先是我们对“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这句话的理解。不是说“形而上”都是道,那肯定不对的。道之不易,周流六虚,如果形而上都是道,那还得了。成道不易,势必登天。一旦得道,往上那都是神仙了。同样的道理,形而下都是器那还得了。中国人有句非常古老的骂人话很形象:不成器的东西。换据话说,不是说什么东西都能成器的,也不是说有形就有器。这是两码事,不同的概念。当然,这些东西很抽象,理解起来会有点困难。没关系,往下看,看多了就懂了。 中国古人根据经验知道了哪些东西可以成器,哪些东西不可以成器,哪些是用器,哪些是利器。玉就是非常好的用器! 公子狙得到了数不近的那块好玉,心里甭提多带劲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数不近戴着那块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当初数不近刚把那块玉拿出来的时候,公子狙就发现了这块玉非同一般。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对于数不近和他媳妇来说,这无非就是个护身符,甚至说不好听话,也许就是充门面、附庸风雅,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块玉的真实含义。公子狙家祖上会巫祝,自然从小就会读玉。他一摸就知道这块玉不简单,曾经是某一族的祭器,如果能配合相应的符文,将可以调动“宗”的力量,如果是大宗,那将会有不测威能。所以,从那时起,公子狙就起了夺玉的心。可是傻乎乎的数不近哪知道这些呀,被公子狙七花八绕地把季献也搭进去了。 山神哂笑道:“你要我帮你把那小子扔下悬崖吗?”山神很轻佻地指了一下数不近。数不近眼珠子一凸,立刻感到大祸临头了。公子狙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数不近,哈哈大笑道:“此种小事不劳大神,我喜欢自己干这种事。”公子狙得意地望着满脸愤怒的数不近,很享受那种“你奈我何?”的心情。说完,迈着八字步,一摇一摆地朝数不近走去,他要先猫戏老鼠般地捉弄他一会儿,然后再把他扔下悬崖。 数不近一看公子狙狗仗人势,哦,不,升了一级,人仗神势,只不过是坏人和劣神。他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数不近气得手发抖,指着公子狙骂道:“你,你,你这个江湖骗子,我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你是个好人,还跟你称兄道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杀人夺财的强盗。强盗!骗子!小偷!”数不近骂得很激动,顺手在地上操起了一块石头准备反击。数不近打定主意,既然逃不过一劫,干脆放手一搏,先给他脑袋来一下,然后大不了抱着他一起跳崖,要死一块死。数不近还挺硬气。 公子狙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数不近面前,毫不在乎他手里拿了块大石头。数不尽怒睁双目,攒足力气,大喊一声“嗨”,搂头就打,手中尖棱硬石,带着风声就砸了下来。公子狙不慌不忙,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在石头堪堪砸到脑袋的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声:“定!”数不近立刻象个木头人一样,手中拿石头,保持着砸人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原来公子狙以前玩过这个,他知道心随意动,你别看山神站得老远,公子狙心里想什么,山神立马就能帮他实现。公子狙哈哈大笑,他玩得就是这个花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象猫玩死耗子一样,先不吃你,给你一点生的希望,让你跑,眼看就跑进洞口的时候,再一把把你按住!先在心理上把你摧毁,让你绝望,然后再肉体消灭。等于把你杀死两次。象这一类的生灵,可能天生都是属于比较残忍的那一种,以杀戮为快乐。 公子狙心里这时别提有多畅快了。一种生杀予夺的快乐!这人一高兴就会膨胀,公子狙一高兴,突然感觉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安,因为,他感觉到了心底好像有个念头要冒出来,什么念头他不敢想,只觉得那个念头一出来,准对他不利。但是,人在心情流露的时候,心底冒出的念头叫“真念”。真念是挡也挡不住的。原来公子狙一高兴,就想让山神把野地宔揍一顿,因为刚才他被野地宔欺负了。你说公子狙多膨胀!山神也是眼珠子一凸,也觉得公子狙这个想法很奇葩。山神哈哈大笑,紧接着,野地宔又气急败坏地冒了出来,大声喊道:“好小子,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当我真是好欺负的吗?” 山神睥睨:“不服吗?不服还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十五章 弦断伤别望影孤 只见野地宔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又冒了出来。虽然样子还是刚才那个样子,玄色衣裳,头上带了个商朝的小帽,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是,听说话的口气,应该是吃了个亏。具体哪里吃亏了,咱现在也看不出来。神仙打架,屁民除了会遭殃还知道个啥呀。野地宔此时来得明显不善,他气呼呼地对公子狙说道:“臭小子,别以为请了山神就了不起。你无故让山神来揍我一顿,把你的福祉消磨得一干二净,你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公子狙眼珠一凸,心说,坏了,野地宔说的肯定是真的,你说我这不是作的么,干嘛去挑拨神仙打架!他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巴掌是真心实意打的,他觉得自己这脑子真是不做主,随便冒出来一个真念,竟然去让神仙打架。唉,算了,作了就作了吧。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山神了。公子狙哭丧着脸,“扑通”一声给山神跪下了,拼命磕头哀求道:“山神救我,野地宔因为不服您,被您削了一顿,要拿我来出气,上神您法力无边,野地宔竟然无视您的存在,在您的庇护下,还敢说我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这,这,这……,山神你一定要救我呀!” 山神冷笑了一声,说道:“无妨,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看,这神仙有时候也较劲,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山神似乎还挺吃这个的。山神轻蔑地看着野地宔,说道:“谁动他试试。” “试试就试试!”突然从不远处走来一人。看岁数不大,挺高的个头,人长得很精神,也是前朝打扮,戴了个小帽。 “金鸡白蜡?!”这次轮到山神凸眼珠子了。这个叫“白蜡”的帅哥“呵呵”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早都看你不顺眼了,来,我跟你走两招。” 野地宔在旁边笑道:“多谢前辈”。原来,野地宔干不过山神,暗中哀求野鸡岭的大拿来了。 山神的胡子有点蔫,他虚眯着双眼对公子狙怒道:“咄,你这小子,真是无可救药,你的心真是大大地坏透了。你挑拨神灵之间的争斗,已经磨光了你的福祉,我算了一下,我对你的庇护已经到此为止了。”山神说完,“忽悠”一下就不见了,仿佛他就不曾来过。但是,山神虽然消失了,白蜡和野地宔竟然也都跟着消失了。 公子狙开始心都担心地提到嗓子眼了,但是看到山神虽然走了,野地宔和那个后来的什么“白蜡”也走了,顿时又高兴起来。虽然福祉用完了,但是刚好,福祸相抵,山神也带走了那两个衰神。这个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呀。这下可好,连最后一张请神符都不用就过关了,真是太爽了。想到这里,公子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数不近很郁闷,他也发现这个问题了。那个衰神走就走嘛,干嘛把野地宔和白蜡也带走了。眼下这个情形,正如一句谚语说的好:一个人的衰神可能就是另一个人的福神。公子狙和数不近两个人福神、衰神正好相反,这下好了,打个平手。是时候凭本事吃饭了! 数不近哪里干得过公子狙啊。公子狙就算不动用任何法术,年岁也比他长,力气也比他大,经验也比他丰富,而且,刚才都败过一回了,要不是野地宔救了数不近,数不近此时可能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公子狙可真正是属于那种“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了。此时又耀武扬威地晃到了数不近面前,准备再调戏他一番,然后把他二次扔到悬崖下。 兽尽崖很高,山风很大。一阵风吹来,数不近打了个哆嗦。刚才野地宔虽然把他从悬崖下给托了上来,但其实他现在离悬崖不远。因为,当时公子狙为了看笑话,也来到了悬崖边。而当野地宔想要现场干掉公子狙的时候,公子狙召唤来了山神,所以故事发生的场景很小。两人一直就在悬崖边打转转。数不近想跑,公子狙正挡在他的面前,此时,公子狙又从地上捡起了他那把军用匕首,笑容灿烂。 虽然杀掉一个无辜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有的人就是很坏,他的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公子狙正是这种人,他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数不近的玉,满脸的讥笑。 “小子,有两下子,还费老子一张请神符。你现在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公子狙很得意。 数不近望着公子狙,舔了舔嘴唇,没说话。几番生死过后,数不近的心智已经大开。人就是这个样子,老话说的好: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成义。你看是凡能有一番作为的人,绝对要经历人世间的风风雨雨。特别是经历过生死磨练的人,一旦成长起来,那更是了不得。 “实话告诉你,爷身上还有一张请神符,你就是再把野地宔请来,我还能让山神削他一顿。”公子狙一得意,就有点“飘”了,说话有点不把门。所谓得意忘形,必遭祸患。话音未落,“哎哟”一声,竟然踩到一个坑里,手里的匕首也甩出去老远。公子狙一摔脑子又清醒了,暗骂自己混蛋,心说今儿是怎么了,老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你有请神符就有请神符呗,干嘛去损野地宔。野地宔是你损的吗?其实公子狙不知道,相由心生,心由性使。人在凝神的时候,就会出来真念;人在放松的时候,就会表达真性情。这是人的天性,半点不由人的。刚才公子狙一高兴就忘了形,结果真性流露,随口羞辱野地宔。野地宔虽然没出来削他,他自己的福祉已然受损,直接就掉坑里去了。 数不近正在凝神应对,想着拼死被扎上几刀,也要把这家伙一块拖下山崖。这家伙,太坏了,留在人间是个祸害,就算自己不能活着回去,为了人间除掉一个杂碎,也算是给后代积福了。正琢磨着怎么寻找机会的时候,没想到公子狙竟是“猪敌人”,自己掉坑里,还把匕首给扔了。哈哈,真是天赐良机。数不近眼疾手快,抢上前去,一把把匕首攥到手里。数不近拿到匕首后,心里顿时安生不少。他回头望向了公子狙,只见公子狙那一跤摔得还挺惨的,老半天还没爬起来。数不近掂起了匕首,冷笑着走向了公子狙。 “公子狙,你死期到了。你这种奸诈之徒,欺蒙良善,谋财害命,不知道在我之前,还有多少人着了你的道儿。今天你的死期到了,你拿命来吧。”数不近此时也豁出去了。他岁数不大,以前虽然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但是杀人夺命的事可从来没干过。别说干了,看也没看过。那个时代的治安还是相当好的。此时能不能痛下杀手,坚决把公子狙干掉,对他也是一种考验。公子狙脸色大变,因为脚好象扭了。他坐在地上不住地作揖求饶,哀求数不近放过自己。数不近来到公子狙面前,见公子狙满脸污迹,诚惶诚恐,心里很是厌恶。但是,数不近毕竟是良善人家的孩子,虽然眼前这是个大恶之人,但是,见他在那里不住地打揖讨饶,如果现在让他在公子狙身上扎几刀,再踢下悬崖,数不近还真下不去手。公子狙可是很有眼色的人,一看数不近有些心软的样子。立刻举起双手,象拜大神一样,“嘭、嘭、嘭”把地拍得直响。大声求饶,又不住给数不近戴高帽子。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什么“自古英雄出少年”等等。但是,就在这当儿,数不近一眼看到了他媳妇栓玉的红绳子还缠在公子狙的中指上。原来这家伙一直还把那块玉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还在骗人,简直欺人太甚!数不近把牙一咬,跳过去就是一刀。公子狙这时候还在地上拜呢,根本不知道数不近一刀扎过来。等公子狙起来的时候,数不近已经到了面前了,公子狙无处可躲,眼看就要被数不近一刀扎死。突然,“嘭”的一道火光,数不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崩出去老远,手里的匕首也被崩飞了。数不近大叫一声,仰面摔倒在两丈开外。只见公子狙怀里跳出两团火光,一左一右,直扑数不近。数不近刚撑起身来,一看见这两个物事,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原来,这竟然是两个蒲扇大小的火蝴蝶!那边的公子狙哈哈大笑,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这个臭小子,还真敢动手,害的爷又损失了一张宝符。” “……”。 数不近一看两个火蝴蝶向他扑过来了,吓得屁滚尿流,跌跌爬爬地落荒而逃。这不仅是两个大得吓人的蝴蝶,这还是两团火呀,要是被它们给掐住了,恐怕不必被鬼掐住好受多少。但是数不近以血肉之躯哪能跑得过法术呢?幸亏数不近一站起来,就到了悬崖边。兽尽崖是万丈深渊,前面深不见底,迎面的罡风刮到脸上都是生疼的。那两个火蝴蝶被罡风一吹,身形迟滞了不少,竟然没有瞬间烧到他。 公子狙知道数不近难逃一死,根本就不再看他一眼。他轻蔑地瞟了一眼很快就不行的数不近,脸上又泛起了阴狠之色。他用一只手用力地撑在地上,呲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攥着数不尽的宝玉。这趟总算没白来!忽然,公子狙感到背后一凉,一阵阴风吹来。公子狙暗道不好,因为山里的罡风那是从对面吹过来的。这背后的阴风吹到身上立刻让人感到一股邪性。公子狙转身一看,果不其然,不知道什么季献站到了他的后面!公子狙吓得大惊失色,知道这下坏事了,原来那白蜡不仅走了,还把那几只大鸟也给带走了,这样等于间接就把季献给放了。季献一放,那还有他公子狙的好果子吃吗?公子狙大惊之下,反应很快,一招手,两只火蝴蝶迅速放弃数不近,“忽悠”一下就转飞了过来。因为是顺风,来得快,公子狙用手一指,两只火蝴蝶如同离弦之箭一样,端直射向了季献。季献此时早已是黑气布满全身,两只火蝴蝶一冲上来,“嘭”地一下,如同前一阵公子狙用火凤凰攻击季献一样,季献身边的黑气又炸裂。不过这次可能因为火蝴蝶的威力没有火凤凰大,又或者是季献身边的黑气没有刚才多,反正烧的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刚刚烧过了公子狙身边两三丈远,独独把公子狙烧成了一具骷髅。数不近由于刚才被两只火蝴蝶追到了崖边,离得较远,又有罡风保护,所以没有被烈焰侵袭到,但是,他也被公子狙的惨状吓得目瞪口呆。 明月下,山风呜咽,数不近哽咽,季献冷冽。 “我对不起你!” 沉默。 “咱们还能一起走吗?” 摇头。 “……”,数不近放声大哭。 “你多保重!” …… 迷蒙的月影下,季献带着各种伤痕和带着各种伤痕的瓦罐,缓缓地消失在了密林深处。唯有数不近一个人靠在自己的牛车旁,坐在地上,抱膝痛哭,哀嚎声久久回荡于兽尽崖上,使这一片神秘的地方,更增加了许多的诡秘和恐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十六章 有缘千里河汉短 印花劫 ~~~~~~~~~~~~~~~~~~~~~~~~~~~~~~~~~~~~~~~~~~~~~~ 在很久、很久以前,汉水边搬来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以种田为生,他们家很穷,周围的邻居们都看不起这家人,甚至都不知道这家人的名字,只知道这户人家的儿子有时候会赶着牛车把自己田里种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去卖,或者赶着牛车到森林里去打柴,或者赶着牛车到集市换一些必须吃穿用度。后来,日子久了,他们管这个小伙子就叫“牛郎”。又过了一段时间,这家的老人好像都故去了,只留下了牛郎和两头拉车的牛。牛郎岁数不大,又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日子愈发过得清贫。但是,他心底善良,虽然自己的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宽裕,却待人十分善良、真诚。 牛郎年岁渐渐大了,却依然没有成家。因为他太穷了,很多人怕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所以根本不敢把女儿嫁给他。 三月三祓禊日那天(注1),祭祀过后,牛郎也象大家一样下河洗澡。这样的节日,他已经参加好多次了,但他并没有找到自己的意中人(注2)。看着自己形单影只,而其他的青年男女都快快乐乐地找到了心爱的人,牛郎心里有些失落很难过,一个人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牛郎的水性很好,他躺在水面上,闭起了眼睛,任由河流带着自己缓缓地漂向了下游。他漂呀、漂呀,竟然在河里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下游的马方(注3)。牛郎是属于上游人方的。马方和人方因为有时候会争夺水源的关系,向来不和,经常会发生战争。 牛郎此时见到自己不小心来到了马方,不禁有点慌张。正巧,他见到了树边有一片林子,连忙游了过去,钻到林子里,想找到机会赶紧逃回去。他过了一片林子,又过了一片林子。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几乎一天都没吃东西,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正在这时,他突然惊喜地发现,前面有一片仙木林(注4),仙木林旁边就是大片桑林。有的桑树上已经挂果,虽然还没有熟透,但是用来充饥、解渴也是不错的。牛郎害怕糟蹋了果子,小心地采摘着每棵树上他能够得着的桑果。他摘了几棵树,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牛郎一不小心,跟她撞到了一起,手里的桑果撒了一地。那个人“哎呀”一声,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牛郎这才看清楚,原来他竟然撞到了一个女子。牛郎非常得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因为这里是马方的地界,他在这里摘果子,那说不好听话,是属于偷窃行为。他慌张地俯下身子,想去把地上的桑果捡起来,连看都不敢看那个女子一眼。忽然,牛郎觉得脖子一凉,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钻进了衣服里,只听那个女子咯咯笑道:“哎,你在干什么呀,这些桑果还没有熟透呀。”原来是那个女子扔了个桑果到他的脖子里去了。牛郎这才知道这个女子对他还挺有好感的(注5)。牛郎更加不好意思了,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他们两方是生死仇敌,这个女子此时表示对他有好感,把牛郎慌得连话都不敢说。吱吱呜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马上转身逃跑。那个女子见牛郎不说话,有点不高兴,就说道:“哎,呆子,你怎么不说话呢,干嘛不理我?”牛郎被逼得没办法,偷偷抬起头来看了姑娘一样,哪知这一看,把牛郎给惊住了,原来他面前竟然站了个天仙般的美丽女子。牛郎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一动不动地看着姑娘。姑娘噗嗤一笑,很大方地说:“哎,我叫织女(注6),你叫什么?” “我,我叫牛郎……,”牛郎结结巴巴地说。 “你抓那么青桑果干嘛?” “打你呀!”牛郎灵机一动,突然壮起胆子把所有的桑果都砸向了织女。 织女“咯咯”地捂嘴笑着跑开了。 “你不饿了?!” “……”。 原来织女竟然是天上的神灵,她在这片仙木旁欣赏桃花,无意中竟然遇到了牛郎。织女此时动了凡心,自愿和牛郎结合在一起。 织女后来和牛郎生活了在一起,他们男耕女织,还有了两个小孩,生活很幸福。但是,由于织女非常漂亮,牛郎的邻居们终于知道牛郎娶了个象仙子一样美丽的妻子。这让很多人特别嫉妒他,很多男人经常找茬捉弄、刁难牛郎。终于有一天,人方首领的儿子在市集里拦住了牛郎,他很直接,命令牛郎让出他的妻子,赶快滚蛋,否则的话,就杀了他和他的两个孩子。并且警告牛郎,不要逃跑,因为他已经派人监视了他家。一旦他敢逃跑,到时候连他全家一块杀掉。 牛郎很苦恼,他不敢跟妻子说,找到了方里的蹇叔(注7)。蹇叔给他讲了一个故事,牛郎点头表示明白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牛郎等两个孩子都睡了以后,非常罕见地点起了一盏灯。他神色凝重地告诉织女,他有话跟织女说。织女似乎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点了点头,神情很忧郁, 屋外电闪雷鸣,屋里一灯如豆。牛郎看着美若天仙的妻子,心里一阵难过,他轻轻地揽过了妻子,柔声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织女又点了点头,她什么都明白,但她只是轻轻地依偎在牛郎的怀里,享受着也许是最后一段的温情。 “在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妻很恩爱。他们住在大山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那一年冬天,大山里突然下起了非常大的大雪。外面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那一年的年景不是太好,这对夫妻家里没有什么存粮,他家周围也没有邻居可以借梁,眼看他们就要断粮了,但是,雪依然没有停。丈夫天天拿着弓箭去林子里狩猎,但是,雪太大了,林子里什么动物也没有。就在他们断粮后的最后几天里,丈夫意外地捡到了一只被卡在树杈上的麋鹿。丈夫特别高兴,他扛着麋鹿来到了家里,告诉了妻子,他一共打到了两只,因为太重了,他现在只能抗回来一只,等下他还要出去抗回另一只来。然后,他就亲吻了妻子出了门。” “我猜他再也没有回来。”这时,织女眼睛里满是泪花。 “你怎么知道?”牛郎亲了一下织女的头发,惊讶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那他最后去了哪里?”织女反问道。 “嗯,你真聪敏,”牛郎很愉快地说,“因为那个时候下大雪,丈夫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捡到另一只麋鹿了,如果他死了,他的妻子就多了一倍多的食物,足够支持她活到来年开春了。他把自己埋葬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变成了一颗桑树,这样可以生生世世永远地陪伴着她。” 这时候,织女泪如雨下,说道:“傻瓜,人死不能复生,你都死了,大罗神仙也难救呀,还谈什么生生世世相伴?!” 牛郎正色到:“哎,良人,不能这样说呀。人死还有魂呀,魂还可以变成鬼,还可以寄身于草木之中。”织女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说道:“你死后变成鬼,变成草灵木精,变成妖怪,那不是要把人吓死呀,谁还稀罕你陪?”牛郎一听这话也对,楞了一下,想了想又说,“那人的魂还可以回归宗祠,来生如果有缘的话,还可以在一起呀。”织女好笑道:“呆子,不知道又听谁胡说,且不说那宗祠收不收你,就算收了你,也不见得转世为人呀,就算转世为人,又得多大的猿粪才能再在一起呀?!”这回,牛郎是彻底呆住了,他似乎没想到过这么多的问题,他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子,他之前想得太简单!牛郎喃喃自语道:“蹇叔跟我说的,我可以进宗祠。他还说,天长地久,这只是短暂的分离,他们终究还会在一起的……。猿粪,猿粪是什么东西?它很重要吗,我有猿粪吗?”织女听到这里“哇”的大哭一声,紧紧地抱着牛郎的腰,狠狠道:“呆子,有呀,我们当然有猿粪,没有猿粪,咱俩怎么能在一起?我不许你乱说,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神仙都没得办法!”牛郎这时才清醒过来,连忙拍着织女的肩膀,笑着安慰她道:“莫哭,莫哭,又不是我死了,我只是给你讲个故事嘛。你看我们这里既不是大山,又不下雪,我们不愁吃、不愁穿,咱俩不都是活得好好的么,不哭哦。”牛郎象哄小孩一样哄着织女。但是织女哪里听得进去,她伏在牛郎的身上,抽抽搭搭,哭了好久。 外面的风雨,更大了,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了天际,把牛郎的小屋照得似白昼一般。织女似乎受到了惊吓,她止住了哭声,搂紧了牛郎的腰,沉默了片刻,继而轻声地伏在牛郎的耳边,认真地说道:“良人,你的心我懂。我也有一个故事要跟你说。” 备注 1)那个时候的计时系统比较复杂,为方便阅读,加快剧情,未做说明的统一为周历。以后不再赘述。 2)三月三这天是古代法定情人节,这个来历比牛郎、织女还要古老,那是另一个神话故事,有机会的话,会涉及到。在那一天,青年男女可以约会,寻找意中人。下河洗澡也是法定节目,后面还会专门讲到。牛郎还有其他版本,比如偷衣服什么的,但都离不开河流,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3)方,本意是挖战壕守土,城,筑墙守土。都是古代部落原始的形态。马方,部落名称。 4)古代以桃树为仙木。桃木和桑木都是驱鬼的最好底材。 5)成语投桃报李说的就是这一天的事,青年男女用木果(树上的果子)互相投掷,是表示有好感。这是这个节日的潜规则。 6)根据我们前面介绍的知识,“织女”明显是职位名字,它甚至不如“孟姜”这种名字正式,但是为了尊重传统,我们不再给织女赋予新的名字。 7)此蹇叔非是和百里奚在一块的蹇叔。古代的蹇是瘸子的意思,百里奚的哥们那个蹇叔是“蹇氏”里的老二,以现代话说就是蹇老二的意思!早些时候,残疾人都是天生高能。你别看瘸子、瞎子、罗锅的,那些人经常都是族里有最强实力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十七章 华盖难算 “你相信天上有神吗?”织女抬起头来,看着牛郎认真地问道。 牛郎点头。 “你觉得神比人过得好吗?” 牛郎又点头 “哪里好呀?”织女接着问道。 “天神无忧无虑,长生不老,法力无边,主宰世界。” 织女抿嘴笑道:“天上的神灵要是知道了,恐怕笑也笑死了。”牛郎吃惊地问道:“怎么了,难道我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吗?”织女“咯咯”笑道:“不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而是没有一个说对了,哈哈。”织女得意地哈哈大笑。牛郎笑道:“你又不是天上的仙女,怎么知道我说的不对?” 织女得意地笑了笑:“如果说我是天上的神女,你信吗?”牛郎当然不信,这时,织女接着又说道:“都说天上好,神仙乐逍遥。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人有人的快乐,神有神的烦恼……,”不过,织女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雷电大作,耀眼的闪电仿佛要把天地都劈开,雷声轰隆隆地响成一片,以至于牛郎根本听不清织女在说些什么。 此时,织女脸色大变,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没了。织女心里明白,属于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再继续说下去的话,不仅自己立刻就要消失,连同牛郎也要被雷电劈得粉碎。牛郎也感觉到了异常,由于外面雷电的恐怖,他下意识地搂紧了织女,却感觉到了怀中良人的不同寻常。虽然说织女的身体非常柔软,但此时牛郎怀中的织女似乎柔若无骨,仿佛瘫倒在他的怀里。屋外狂风大作,屋内的小油灯已然熄灭。牛郎的屋里,时而伸手不见五指,时而耀眼如同白昼。开始,牛郎还能断断续续地听清织女说的只言片语,好像是什么“生生世世”,“猿粪”什么的。再后来,雷声越来越大,竟是一个字也听不清了。最让牛郎感到恐怖的是,怀中的织女好像一滩烂泥一样化掉了,他的胳膊甚至透过织女的身体摸到了自己。 又一道激烈的闪电划过,牛郎亲眼看见织女的最后一缕头发也消失了,在牛郎的怀中只剩下一堆织女曾经穿过的衣服。“织女!”牛郎惨叫一声,隐隐约约听到从天际传来织女的回声:“猿粪!” ~~~~~~~~~~~~~~~~~~~~~~~~~~~~~~~~~~~~~~~~~~~~~ 这时,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萝莉抬起头来好奇地问道:“王母,‘圆缝’是个什么样的缝?它是一个小孔吗?织女是从这个小孔里跑掉的吗?”另一个看着比这个小萝莉大个一两岁,长得非常漂亮的小萝莉嗤笑道:“小玉,你不懂乱说什么,‘猿粪’就是猴子拉的粑粑。我猜是牛郎回家的时候,踩到了猴子拉的粑粑,她给气跑了,过两天应该就会回来的。” 原来,这是一个身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在给两个小孩讲故事。那个时候的人结婚都比较早,虽然这两个小孩都管这个女子叫“王母”(奶奶、外婆),但是,看她样子只有四十来岁,风韵犹存。女子手里拿了一把玉梳,口中“吃吃”笑道:“什么‘圆缝’,‘猿粪’的,那叫‘缘份’,你们长大就懂了。”说着,女子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梳,一边呆呆地出神,眼中似乎还有些忧伤。那个小一点小女孩,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说道:“王母,姐姐说的对吗?织女还会回来吗?”女子摸着小女孩脑袋笑道:“对什么对呀,她就是比你长得漂亮一些,哪里有你聪明哦!”这个小女孩得到了表扬,笑得很开心。当然,另一个就不开心了。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嘟起了小嘴:“王母就是偏心,人家哪里不聪明了。我爷跟我说了,‘猿’就是猴子,‘粪’就是粑粑,猿粪不是猴子粑粑是什么?!”中年女子哈哈大笑,用手拍了一下那个特别漂亮的小女孩说道:“你都快把我笑死了,好、好、好,聪明、都聪明,你们两个都聪明。王母现在有点事,你带着小玉出去玩一会儿,王母下次给你们再继续讲牛郎和织女到底怎么了,好不好?”“哎!”小孩子都是不经夸,那个特别漂亮的小女孩得到了表扬,心花怒放地拉住另一个小萝莉出去玩了。只留下讲故事的人,拿着梳子在那里怔怔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心事。 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比鸟儿更自在的,是一帮在野地里玩耍的孩子。城外,一群孩子在嬉戏。 “驾,驾”。小玉的父亲给小玉做了个小羊车。羊是很温顺的动物,早在商朝的时候,有权、有势的人,会坐在羊拉的车子上,到工地监视他们的奴隶干活。到了春秋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坐羊车了,那玩意又小又慢,给小孩当玩具还差不多。小玉此时正坐在他父亲给她做的这个小羊车上,兴奋地赶着车。 “姐姐,你坐在我旁边,我知道前面个林子里有好多漂亮的蝴蝶,咱们一起去捉蝴蝶好不好?”春风拂乱了小女孩的头发,彼时乍暖还寒,她的小脸冻得通红,但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却在放光。在她的旁边是一个看起来稍大一点的小女孩,两个冲天羊角辫,大眼睛黑白分明,长得特别漂亮。 “哎,小玉,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跟我爷说一下。”漂亮的小女孩愉快地跑向了不远处一个小校场,很多青年男子在那里习武、赛车。(注1)离小校场稍远的地方,一个中年男子一个人在一个柳树下练武,看起来身法飘逸,很是专业。 “爷……!”特别漂亮的那个小女孩,老远就叫了起来。那个时候爷是父亲的意思。 “什么事,姜澳?(注2)”小校场车轮声“哄哄”作响,柳树下的中年男子似乎没听清小女孩说了些什么,大声地问道。 “爷,小玉想跟我一块去那里捉蝴蝶,我跟她玩一会儿就回来。”姜澳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用手一指远处的一片林子。 姜澳的父亲顺着姜澳的手指一看,那一片林子倒是离的不远,但是旁边杂草丛生,一看就是个人迹荒凉的地方。有心不答应,但是看着女儿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又软了,于是叮嘱道:“那里的草很深,去可以,但是只准在林子边玩,不能走到草丛里,不然,被里面的蛇虫蚂蚁咬到就麻烦了。” “哎!”姜澳愉快地答应了一声,兴高采烈地刚要走,突然,马蹄声大作,一辆轻车(注3)从小校场疾驰而来。姜澳此时正站在路当中,因为岁数小,又是女孩,虽然马车还在老远,却吓得“啊”的一声尖叫,呆站在那里不动。驾车的也奇怪,老远就见到路当中站着一个小女孩,却并没有勒马止步的意思,依旧策马飞奔。那马车来得很快,转眼就十来丈远了。中年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把姜澳搂过来,抱到一边,很快,那辆轻车就呼啸而过。中年男子把女儿搂在怀里,远远地望着飞驰而去的驾车人很生气。只见驾车的是个半大的孩子,看样子岁数不大,因为还未及冠(注4)。姜澳的父亲当然认得他,他是伯氏的儿子黑豹。黑豹虽然年岁不大,人却非常的张狂。因为他是嫡长子,嫡长子就是以后的伯氏,也就是他们的族长。(注5)黑豹身体素质非常好,擅于骑射,但是,为人张狂。然而,伯氏却非常喜欢他,这又导致了一个恶性循环,使得黑豹更加猖狂。 那边,黑豹驾车疾驰。刚刚避过了姜澳,却迎面遇到了驾着小羊车的小玉。她们俩本来就离得不远。小玉一看吓坏了,只见一驾庞大的马车呼啸着冲她跑了过来。小玉才多大,比姜澳还小一点,更是吓得一动不动。倒是那两只拉车的小羊,老远地看看到马车冲了过来,各自四散奔逃。不过,你看好了,是各自四散奔逃。这两只羊因为没人驾驶,跑的不是一个方向,结果拉着小车在原地打转转。 姜澳老远地就惊叫起来,她父亲也是跟着怒吼连连。 “黑豹,你个臭小子,赶快停车!你在干什么,你要撞到小玉了。”中年男子近乎咆哮起来。 那个叫黑豹的小伙子并没有减速,他似乎不屑于理睬姜澳父女。他一扬策,反而加了把力气,让车子跑得更快了。就在车子离小玉的羊车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只见他左手轻拽服马(中间的主力马)缰绳,轻带马头,右手缰绳跟着把右手的服马拉了更小的角度,那个轻车一个急拐弯,右轮离地,“滋——”,“嗖”地一下从小玉的羊车头上飞了过去。我勒了个去,竟然是漂移,这小子这时候还敢卖弄车技。 虽然黑豹车技很好,成功地避开了人和车,但是,也不能说是十分完美。有只小羊因为个头太高,到底被车轮扫中了脑袋,立刻就倒在了地上,没抽搐几下就死了。小玉吓得哇哇大哭,站在她的小羊车上紧张得双腿发抖,都已经下不来了。姜澳父女连忙跑了过来一看,还好,只是一只羊死掉了。姜澳的父亲看到黑豹如此张狂,气得浑身发抖,远远地指着黑豹破口大骂。黑豹此时也把车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黑豹对姜澳父亲的指责并不在意,他冷笑道:“邞这,我警告你,不要再多管闲事。我认得你,我的马车可不认得你。一个庶子(注6)而已,回头让我爷给她家赔十只羊好了。你别再废话了,再啰嗦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说完,也不理邞这,打马扬鞭,又自顾自地玩去了。 备注 1)那个时候,贵族男子从小都要习武的。从商朝那个时候,所有贵族男子天生的职责就是习武、保卫家国,一直到西周都是。春秋这个时候依然很多贵族是从小习武的。那个时候,打仗的主力部队是战车。所谓的“六艺”,其中一项就是驾车。那个时候的马车已经发展到鼎盛时期了,各种驾车的花活很多,毕竟,那不仅仅是为了好看,最主要是打仗用的,跟性命攸关的事,能不好好学吗? 2)那个时候,正常情况下,父亲称呼女儿是不可能称姓的。只有在祭祀先祖的时候,念到子孙的名字,才有可能称呼自己的女儿名(字)加姓。而且,90%的情况是名在前,姓在后。比如这里,即使称呼这个小女孩姓+名,也会是澳姜。但是,为了照顾读者的阅读习惯,增加阅读愉悦度,我们以后统一采用后世的命名方法。只有遇到那些不可更改的历史人名的时候,才用当时的名字。 3)战车的一种,当时的战车分好多种,轻车顾名思义就是很轻。它的特点就是车身小,速度快,一般用于诸侯狩猎,或是特种部队追击敌人时候用的。它的时速可以达到30公里/小时。有人要笑了,说还没我骑车的速度快。别笑,那个时候已经是非常快的速度了。 4)古代男子到了二十岁就算是法定成年了,这时候父亲要给儿子举行成人礼,就是给他戴个冠。所谓的冠,就是一种帽子。因为那个时候男人、女人都是长发,这种帽子可以把头发卡扣住,让头发不至于散乱。中国古代人是非常爱干净和讲究整齐的。孔子的学生为了保持发型整齐,临死的时候,还要把自己的冠给戴好。 5)中国的政治斗争源远流长,三皇五帝那个时候都有了。商朝的时候,传位都是兄终弟及,这导致了很多的麻烦,所以,商朝的有一段皇家历史很血腥。周朝就以前车之鉴,进行了改制。理论上,传位都是嫡长子制。当然,有漂亮的后妈就会存在着变数,而且,有漂亮的后妈几乎是一定的。那个时候,大部分嫡长子也都知道低调做人,也有少部分不长眼的。比如本文的这个黑豹。 6)那个时候,所谓嫡子就是正妻生的孩子。那个地位是很高的。庶子就是非正妻所生的孩子,孩子的身份视母亲的地位而定,最惨的能跟奴隶差不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十八章 草成精 第四十八章 邞这抱着小玉哄了好久才让她止住哭泣。邞这越想越生气,他让姜澳带着小玉去玩,自己气呼呼地把那残破的羊车连同死羊,拾掇、拾掇,找伯氏告状去了。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姜澳和小玉两个小朋友果然是小孩子脾气,只要一玩起来,立刻就忘了所有的不开心。正如小玉所说的,这片小树林十分好玩。这里远离小校场,无人打扰,野花成片的开放,蜂蝶成群;还有一些早熟的野草莓,野豌豆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果实,黄的、红的、绿的,这儿一堆,那儿一片,处处洋溢着芬芳。这儿简直是儿童的天堂! 小玉是个小馋猫,也不管有毒没有毒,把各种颜色的野果都尝了一个遍。姜澳则喜欢的是各种各样颜色的花和一些奇形怪状的草。不一会儿,姜澳的手里已经攒了一大把野花、野草。她学着妈妈的样子,在头上插各种款式的花草,然后让小玉来判断她漂亮不漂亮。如果是一个大人来说,那肯定是漂亮。姜澳是那种特别、特别漂亮的小女孩,就是头上插一根狗尾巴草也掩盖不了她的美丽。不过,姜澳的这番打扮并没有让小玉感到什么新奇,毕竟小玉海小,她只是觉得好玩。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她也学着姜澳在路边摘一些花花草草往头上插,但是根本插不住,一片片的又都掉了下来。小家伙有点恼,随手捡起了一片叶子拍到了脑门上。那片叶子是个五边形的叶子,不知道是树的叶子还是草的叶子,也不大,说也奇怪,被小玉拍到脑门上竟然没有掉下来,惹得姜澳哈哈大笑。姜澳带着小玉继续在花草丛中逡巡,捉蝴蝶,逮蚂蚱。然而,奇怪的是,一路走来,小玉额头上那片叶子始终没有掉下来。开始,姜澳还觉得挺好玩,她用小嘴还使劲地吹了吹,小玉立刻捂得紧紧的,不让她吹下来。女孩子间地玩耍都比较温柔,姜澳见小玉不让动她的叶子,便拉着她继续玩耍,不再管那片叶子。 然而,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后,诡异的事发生了!小玉突然拉着姜澳的手说:“姐姐,我头上的叶子好像掉了。”姜澳闻言把小玉给拉了过来,朝她脑门上一看。这一看不要紧,简直没把姜澳吓得跳起来。只见刚才那片本来是绿色的小叶子,竟然变成了铅灰色,直接镶进了小玉的皮肤里。姜澳慌忙用手去擦小玉的额头,那个小叶子越擦越清晰,不仅一点没擦掉,反而发出了邪异的光芒。姜澳嘟囔道:“这是什么古怪的叶子呀,你把它染到皮肤上,都擦不掉啦。回头王母又要怪我咯,”姜澳有点不开心。小玉这个时候打了个哈欠说道:“姐姐,我有点困了,我们回去吧。”姜澳其实还不想走,但是她看见小玉已经委顿了下来,虽然还站在那里,但是脑袋都已经垂了下来,一副想睡觉的样子。姜澳连忙说道:“小玉,你别睡呀,你睡着了,我可背不动你。好吧,咱们现在一起回去吧。” 掌灯的时候,邞这才气呼呼地回来了,正如他曾气呼呼地走了。他一回到家,就见姜澳哭得象个泪人一样扑到他的怀里。邞这不明白怎么回事,连忙安慰女儿,细问缘由。姜澳说:“爷,小玉快要活不了,你快去看看吧。”原来,小玉和姜澳是堂姊妹,也就是邞这弟弟的小孩。邞这是嫡子,但是小玉她爸是庶子。邞这他这一门,人丁不是很旺,嫡庶住在一起,关系也都很近。邞这听说小玉出事了,连忙带姜澳到小玉家看个究竟。 邞这的弟弟木椟听说兄长来了,慌忙从房间里跑出来迎接。虽然两家的关系很近,但是,在当时,两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很大。木椟见到兄长,神色颇为恭敬。两人见过礼,邞这脱鞋进屋。(注1)邞这见到小玉大吃一惊。此时的小玉已经牙关紧咬,面色铁青,人事不省了。邞这的母亲在一旁哭天抹泪,哀嚎不止,此时见到邞这过来了,慌忙起身一把拉过了邞这,口中哭道:“我的儿啊,你快看看小玉这是怎么啦,她还有救吗?哎哟,我的心肝儿,你都要把王母给吓死喽。”邞这急忙给母亲行礼,安慰道:“娘,你不急,让孩儿先问问怎么回事。”邞这脸色难看。他知道,小玉刚才是和姜澳在一起的,姜澳一定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因为有长辈在身边,邞这也不方便发火,他耐着性子让姜澳把自他走后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地给他讲了一遍。姜澳这才哭哭啼啼把经过讲了一遍。邞这一听就觉得不妙,他仔细地把小玉端详了一遍。果然,在小玉的额头上,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草叶子。不过,此时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因为小玉脸色泛青,邞这乍看之下,根本没注意脑门上还有片小叶子,现在经姜澳一说,终于知道问题所在了。 “草灵木精!”邞这大惊之下,脱口而出。众人闻言也都吓了一跳,纷纷起身。邞这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当然以现在人的说法就是跪下),接着说道:“大家不要恐慌害怕。这种草灵木精还不成气候,待我施法困住它,然后请大巫来灭它。”(注2) 邞这命人取来清水,请出众人,然后用桃木枝蘸水轻轻地拂拭在小玉的额头。 “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繁动……”。邞这念的是祝词。原来,邞这竟然是他们族里宗祠的小祝(注3)。对于怎样驱赶草灵木精,邞这还是略知一二的。 原本身体已经僵硬的小玉,突然开始剧烈扭动起来。她的额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邞这一看,就是那个五边形叶子。那个小叶子象个活物一样,在那里拼命挣扎。邞这也是头一次看到这玩意,他虽为小祝,其实道行不高。就这两句祝词还是有一次大祝喝醉酒了,一不小心告诉他的。邞这一看那个草灵木精已经被驱赶到了小玉的额头上,连忙用桃木枝狠狠一抽,“啪”地一声,那玩意消停了。邞这俯身看去,虽然它消停了,却依然还镶嵌在小玉的脑门上,根本取不出来。而且,它似乎并没有死掉,看起来还在动,愈发显得狰狞。邞这心里害怕,这是他最大本领了。如果这也搞不定,只能赶快请大拿出手了。他们族里倒是有好几位大拿。首先,他的明,老太太此时早已哭乱了方寸,她只要能救小玉,什么都不管,邞这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听进去,只是一个劲的催促邞这赶紧去办。 邞这回到自己屋里跟夫人把事情一说。邞这的妻子孟子(注4)非常贤惠。她听了后,把家里所有的黄金(铜)都拿了出来,大概五斤左右。这个在当时是很大一笔财富了,相当于三、四个普通人一年的工钱。邞这看到这么大一笔钱还是楞了一下,不过,最后他还是咬咬牙,拎着钱袋,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要说“钱能通神”这句话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至少能通大巫。大巫看到邞这拿了那么多钱来,立刻两眼放光,态度和蔼。他问明了情况,连声说道:“小事一桩,这么小的事,还需要你这么破费,这些钱你拿回去。小玉是我族的子孙,我是大巫,怎能坐视不管?!你放心,我这就去你家,保证手到病除。”邞这笑了笑,哪能呢!他长这么大,饭也不是白吃的,当然知道大巫跟他客气。当初如果他真是空手进了大巫家门,恐怕人家就不是这个态度了,也许现在就会是另一种说法。不该省的钱,坚决不能省。邞这坚持把钱留下,毕恭毕敬地把大巫请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亲自驾车陪同大巫到了弟弟木椟家。 木椟家此时已经没了开始的喧闹声,现在只有小玉的母亲在低声啜泣,而小玉的王母唉声叹气的同时,反而在不住地安慰儿媳妇。这情景跟刚才恰恰地倒了过来。 备注: 1)先秦那个时候,一般房间都不大,地上铺着席子。进屋需要脱鞋、脱袜。脱鞋不脱袜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有人说我有脚气,脱袜怕熏着你。不行!有脚气也得脱,有那较真的主,因为你进屋不脱袜子,会拿刀砍你的。 2)有人可能要奇怪,邞这家发生意外,为什么不找大夫,非要等大巫过来灭草灵木精。这个讲起来就复杂了。先说什么是巫。巫者,舞也。最原始的形态就是那些跳大神的。传说黄帝跟炎帝干架,就是跳了六十多天的大神给跳赢了。很多人一提到跳大神就十分的看不起。不管是哪里听到、看到的,一提到跳大神,脑子里立刻出现的画面就是农村里那些神汉、神婆,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人,不就是封建老迷信吗?其实,有些东西我们不能光看表面现象。你现在看到的是封建迷信,不代表当时也是封建迷信。很多东西老早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你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有个影子,就断言那些是虚幻或不存在,这是不妥的。比如说现代中国人一提自己就是炎黄子孙。什么叫炎黄子孙?就是炎帝和黄帝的子孙。但你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当时他们的名字应该叫帝炎和帝黄,更别谈他们根本分别都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好了,扯远了,这里我想说的是巫的来历,后面还会着重讲到巫的演化。根据后世《盗墓笔录》记载,巫和医是不分的。但是,我认为不能这样说,因为这样就把医抬得太高了。好像医就是巫,巫就是医。其实,后世的法术,基本上都是由巫和祝演化而来,医只是巫非常小的一个分支。只不过《盗墓笔录》不敢这么说而已。巫者,舞也,祝者,词也。有人可能会哈哈大笑,难道你说的法术就是唱唱歌,跳跳舞?哈哈……,太搞笑了,取关,劝退!这个,您真是要取关、劝退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听我把话说完。首先,我想说的是,为什么唱歌、跳舞不能是法术?其次,你没有觉得直到今天,唱歌、跳舞依然对人类有着特殊的魔力,有着非常神奇的影响吗?再次,后来由巫、祝,简化出的符文,咒语,这在全世界的人类,不管是灭绝的,幸存的,所有的人类历史都留下了痕迹。你先甭说它管不管用,就问你怎么解释这种现象?最后,我想说的是,不管是唱歌还是跳舞,这都是我们后世人的揣测,至于巫和祝,在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具体形态,只能用你的小宇宙,爆发出最大的想象力,我们一起来重新构造出当时那个恢弘的世界。 3)小祝,负责祭祀的小官。 4)孟子不是孔孟之道那个孟子。先秦那个时候女子的名字,尊称一般是排行加姓。孟是老大的意思,一般用于女子和庶子。子,姓。女人的姓是放在后面的。你不能叫她子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四十九章 香冢诞 到了木椟家,大巫很大方地把邞这也请进了屋子里,让他亲眼看看自己是怎样驱赶草灵木精的。当然,另一方面,不得不说,大巫还有点卖弄的意思。收人家一份重礼,既要让他感觉到值,还要感觉到佩服。这也是人类的一种补偿心理。 大巫先问了问邞这刚才是怎么弄的,然后笑了笑,说道:“邞这,不是我说你,你在宗祠这么多年了,真是白白耽误了光阴,你对祭祀什么的真是一窍不通啊,混到现在,就会那么几句祝词,那算什么呀?!”邞这被他说得满脸通红。不过邞这也是聪明人,心里忽然灵光一动,赶紧躬身道:“邞这愚钝,大人法术无边,这些什么草灵木精的,当然不在话下。小人若蒙大人指点一、二,这终身也就够受用了。”大巫被戴了高帽子,哈哈大笑,虽然知道这是邞这在拍马屁,但是一来收了人家的大礼,二来,人一上岁数了,就跟小孩一样,特别喜欢听别人表扬。大巫笑道:“也罢,我看这大祝也是不像话,这么多年,连最基础的都没交给你,今天我就越俎代庖,跟你说一些基本的祭祀法术。不过,你可不能告诉他,这是我教你的哦。”大巫神秘兮兮地说道。邞这大喜,再次躬身施礼。 果然,大巫一出手,就是不一样。邞这现在才知道,自己真的是连门都没有入,简直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真正的祭祀原来是这样的。 施法的第一步竟然是施礼。大巫给他演示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施礼方式。 “世界万物皆有灵,‘礼’者,示也。懂礼者,你知道他,他也知道你,这样,你们可以在一个层面上,互相切磋、交流;不懂礼者,你知道他,他不知道你,你欺负他,如同欺负土鸡瓦狗。强者一施礼,周遭百里内的生灵了如指掌!” 邞这咂舌:“原来,行了一辈子的礼,它的真正含义在于此!” 大巫肃然:“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就是这个道理。”邞这点头,凛然牢记心头。心说,夫人那,就光凭这一句话,今儿这个钱就没白花。 施法的第二步,献!最早的时候是“杀牲以献”。这里的“牲”包括诸如这些类型: 1)低贱的生灵。 2)敌人。 3)不洁(吉)的人。 4)本族的子嗣 5)自己的鲜血或生命。 施法的第三步,祭或祀。最早的时候,祭是用“豆殳”(音,书),即抛出,祀用“烄”,即烧掉。 施法第四部,祈。即祈福。福者,赋也。为上天或神灵、先祖所赐。 祭和祀的步骤相同,只是对象和献的东西不同。 大巫说完,扎破手指,只用了一两滴鲜血,就把那个倒霉的叶子,从小玉的脑门上给拽了出来。那个小叶子张牙舞爪,形象狰狞,看起来似乎还不服气。大巫手一扬,口叱:“烄!”“腾”的一道火气,小叶子瞬间化为灰烬! 邞这看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是真的五体投地。邞这趴在地上,把头磕得“嘭”、“嘭”作响,感谢大巫指点。 大巫哈哈大笑,把邞这搀扶起来说道:“邞这,你别以为这么快就懂了。这法术是千变万化,奥妙无比,连我自己都不敢说入门了,只能说是略知皮毛。你现在连门都没入,仅仅是看到有这么个东西而已。不要如此多礼,我都快承受不起了,哈哈。”大巫还真是挺爽快,有什么说什么。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可能他身上会有一些你看不惯的地方,但是,如果你能包容他,与他真诚相处,你会发现他身上有许多的闪光点。邞这此时非常感激他的妻子孟子。这时候就看出一个贤内助的重要性了。要不是当初孟子二话不说,拿出重金五斤黄金,邞这哪有机会让大巫来木椟家施法,他又哪有机会聆听大巫跟他讲到底什么是法术。在他以前的世界里,也许法术只是几句祝词而已。不同的法术,可能就是祝词的变换。可是现在,大巫的讲解,立刻给邞这指明了一个新的方向。这个方向是一扇通向未知世界的大门,也许此时还不能算是打开,但至少邞这是看到了。在这个门背后可能会是一个无比徇烂的世界,对于邞这来说,想想就让他激动得无以复加了。大巫说完,拉着邞这的手笑道:“来,咱们看看小家伙怎么样了。”邞这笑道:“那个草灵木精已经被大人拿下了,想必是无事了。”大巫哈哈大笑。 不过,等到二人坐(注1)下后,大巫的笑容僵硬到了脸上。虽然那个草灵木精被大巫起出后,杀死了。但是,此时小玉的脸色蜡黄,已经绝气身亡了。大巫试了试小玉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哎,没想到这个小叶子这么毒辣,小玉的魂魄受损,任谁来都是回天无力了。”邞这眼一红,难过地掉了泪来,他自怨自艾地说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让姜澳带着小玉去荒地玩耍,也不至于惹出这天大的祸事来。”但是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大巫虽然杀死了草灵木精,但是毕竟没有救活小玉,自己觉得挺不好意思,说要把钱退给邞这。邞这当然说什么也肯。大巫客气了一会儿,找了托词就告辞了。大巫临走的时候告诉邞这,让他赶紧准备后事。趁着小玉还没有魂飞魄散,如果能把她的游魂引入宗祠,将来还可以转世托生,相当于再世为人,也算是一点补偿。邞这千恩万谢,把大巫的话铭记在心,送走了大巫。 不说邞这全家人哀哀地准备小玉的后事,现在邞这又开始犯愁了。因为小玉是庶子,那个时候,庶子是进不了祠堂的(注2)。而大巫是统管祭祀,宗祠这一块归大祝管。大祝可没有大巫这么好说话。说不好听话,那是一直在防着他呢,要不他也不会直到现在还不知道祭祀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邞这知道大祝不会答应他,让小玉的魂入宗祠,以后转世为人,但是,邞这还想试试,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姜澳,对小玉的死还是负有直接责任的。邞这心存愧疚。 晚上,邞这辗转反侧,整宿都睡不着,这个魂归宗祠的事,是怎么也绕不过大祝的。因为如果要引魂入宗祠,必须进行虞祭。虞祭就是大祝主持的,其他人再有本事也插不了手。想来想去,邞这最终还是决定用贿赂的办法试一试。但是,为了救小玉,孟子已经拿出了所有现金。一时半会儿,还没地方去筹钱。邞这摸了摸腰上挂的一块佩玉,那是他爷给他留下的传家宝。大祝以前曾经称赞过,说这是一块宝玉。实在不行,就做点牺牲,用这块玉去换小玉的转世。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邞这很重感情。打定主意后,邞这的心绪很快就安定了下来,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送礼其实也是讲究技巧的。邞这因为有了给大巫送礼的经验,所以,轻车熟路的用随手礼敲开了大祝家的大门。邞这摒退了众人后,单刀直入,直接讲明了来意。不出所料,大祝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邞这密切地注意着大祝的一言一行,大祝还没有说话,邞这“咚”的一声,重重地给大祝磕了个响头,然后立刻恭恭敬敬地双手把他那块好玉呈上。邞这那时候也拼了,成不成也就是一句话了。果然,开始大祝一看邞这要往外掏东西,看也不看,当时就想,但是,他的手一推,正好迎上了邞这递过来的美玉。前面我们已经讲过,先秦那个时候,所谓君子玉不离身。讲究人,身上都会佩一块或多块美玉。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只晓得那是装饰品,漂亮,是身份的标志;他们不知道玉的真正含义。就好像今天的土豪,拼命买古董,买字画,其实在他们眼里,那些就是钱,至于那些古董、字画的真正价值,在土豪眼里根本啥也不是,或者说他们一呼不呼,啥也不知道。 大祝可不是一般人,大祝是懂法术的人,他当然知道玉的真正价值在哪里。他本来是伸手把邞这的手挡开的,但是,他一眼看到了邞这握在手心的那块美玉。大祝心一跳,手就不受控制了。这玩意就跟下棋一样,你要是不会下的,或是水平特别高的,可能不玩也就不玩了。但是你要是稍微知道了那么一点,或者刚发现了其中的乐趣,只要一有人来逗你,那就跟百爪挠心一样。大祝现在就是这么个水平。老早之前,他一眼就认出了邞这那块玉上的花纹不一般(3)。但是,那时候的玉就跟今天的书一样,有的好懂,有的不是那么容易懂,需要慢慢玩耍、揣摩的。大祝虽然知道邞这那是块好玉,但是,平时你对人家冷言冷语的,怎么好意思去问人家要玉?前面也说了,那个时候的玉,好的比宝玑、宝珀的限量版还贵,那可不是随便借的。今天邞这竟然为了小玉的丧事,自动送上门,把那块美玉给他送来了。大祝这心思可就活动开了。真应了那句名言:没有什么买不到的东西,买不到,那是因为你价钱没有出到位。 大祝的手象打太极一样,出去很猛,收回来很温柔,转眼之间,那块玉把他收走了。 备注: 1)那个时候的坐就是现在的跪,看书不仔细或记不住的也没办法了。为了照顾更多人流畅的阅读,以后不再赘述。 2)有人说,人死后不都是变成鬼,下地狱,然后由阎王发配,再转世或受罚么。那个时候不是这样的。后世传说的天堂、地狱,那是后世了。书中那个时候还不是这样的神祗系统。那个时候,转世为人可是一项重大“福利”,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享用的。“转世”是周朝首创的,商朝的时候还没有,人死后,都被老天收走了。只有周朝才认为人可以“转世”。当然,就法术而言,“转世”不是从周朝开始的。 3)先秦名器上的花纹有些是乱画的,有些是有特殊含义的。 再强调一遍,本书是硬核历史,硬核历史(柱子声嘶力竭地敲黑板)!虽然涉及到很多神灵、鬼怪,但是那些准备把本书当作玄幻小说看的童鞋们,你们……,呃,自便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十章 望来生伴 大祝收了邞这的玉后,立马就软了。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邞这又一次见到了金钱的威力。大祝的脸色变了过来,他哈哈大笑,嘴上说道:“自己人,还需要这么客气做什么?”然而手里却是不客气地把玉拿了过去。 “好吧,我试试看吧。”大祝老奸巨猾,话没说死。邞这见大祝把玉收了,放下心来,觉得正常情况下,小玉的事应该是没问题了。毕竟从技术层面上讲,这个对大祝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就看他愿不愿意做了。现在大祝答应了,邞这也算了了一头心事。这下,宾主皆欢,两人商定好日期,准备在小玉头七过后,就办虞祭。 邞这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家,跟随家人一起安排小玉的后世。虽然小玉的性命最后没有救回来,但是,如果能让小玉转世为人,这也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了。最让邞这开心的是,那块玉改善了他和大祝之间的关系,大祝似乎对他已经另眼相看了。也许这件事过后,邞这就可以恳求大祝至少传授一点技能。邞这想得还挺美。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小玉去世后的第三天,邞这他们的大家族里出了一件大事。黑豹翻车了。黑豹这小子人太狂,耍起来没数,他这几天玩疯了,自以为车技大涨,在那里疯狂飙车。各种漂移、过弯、滑水、竞速。终于,这一天黑豹玩大发了。先秦那个时候是两轮马车,车子一旦漂移或者过弯角度过大,容易失控。而且,黑豹玩的又是轻车。你想想,四匹马拉了一个人一辆小车,那跑起来多猛!黑豹在一次给mm表演车技的时候,终于嗝屁了。由于车速太快,他的右轮被一块石头搁了一下,车子被颠的老高,而他自己由于没有霸可拉普,直接前去拜访了。黑豹一头抢到一棵大树上,头几乎送到腹腔里去了。死状凄惨。 我们且不说黑豹因为是伯氏的嫡长子,未来的族长继承人,他的死对族里造成多大的冲击,单说这件事对小玉的丧事,影响也太大了。因为黑豹一死,他铁定是要进宗祠的。如果在平时,小玉的死没人关注,大祝打打擦边球,把小玉的残魂送进宗祠,那也说得过去。但是现如今,族里有个重要的人去世了,在全族大操大办的情况下,再帮小玉把残魂引进宗祠,大祝也是不敢的。他毕竟不是伯氏,就算是伯氏,也不会明目张胆在全族人面前把一个庶子的魂引进宗祠。进入宗祠,那就等于他们的先烈,是他们族的英灵。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一个庶子的魂竟然也可以进入宗祠,那么所有人都要造反了。要知道,在当时,一个最低等级的庶子,身份比奴隶也不见得能强多少。 邞这当时就慌了。因为,他已经预感到小玉的死,最终将是不得善终。小玉的头七一过,她的魂将彻底飘散。轻轻地,她曾来过,正如她轻轻地,要走了。邞这从心头涌起一阵悲哀和恐惧,这是对生命消失的悲哀,对死亡的恐惧。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就这样如同云烟一样,消失在世间。邞这虽然不甘心,但他也没有办法。小玉的头七和黑豹的头七冲突了,不仅是大祝脱不开身,就连邞这他自己也脱不开身,因为邞这他还是小祝!黑豹可是伯氏的嫡长子,他的死需要全族的人哭丧、出殡,大祝、小祝都是一个部门的,他怎能不参加?相比之下,小玉这种庶子的小女儿,那重要性简直就是可以忽略不计了。那些所谓有身份的人,可能连议论都懒得议论一下。邞这并不甘心,他一直想找机会跟大祝再谈谈,但是,大祝则是奸猾、奸猾的,他仿佛知道邞这的心思,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人前人后的,总是在人堆里扎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邞这是无论如何也张不了嘴的。邞这大恨。 终于,小玉的头七安安静静地过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怜的小女孩在人世间只留下了一具遗蜕和伴随遗蜕的薄皮棺材。那一刻,邞这家都哭得死去活来。没有人责怪邞这,但是,邞这心如刀绞。他下定决心要报复,让家人不要急于安葬小玉,他自有安排。 那边,黑豹的丧事在他们的族里可谓是惊天动地。那个时候,继承人死了,在哪里都是一件大事。邞这陪着族人耐着性子,一直熬到了黑豹的头七。 伯氏头发花白,哭得很伤心。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比伯氏更伤心的了。其他人却没有那么伤心。黑豹除了孔武有力,为人十分张扬,几乎没几个人喜欢他,尤其是邞这。虽然小玉的死跟黑豹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他的车还是撞死了小玉的一头羊。为这,邞这还曾找伯氏理论过。当然,前文也说了,伯氏一向护短,正如黑豹叫嚣的那样,伯氏只是给小玉家赔了几头羊而已。黑豹还多说了,说给赔十头,其实伯氏一共才给了三头。而且,后来根本没有责怪黑豹。邞这认为,如果当时自己不是去找伯氏理论,而是守在俩小孩旁边,说不定情况会好很多。当然,这也是邞这的一厢情愿,纯粹是邞这迁怒于人。你想,那时候他对祭祀是一窍不通,别说帮忙了,说不好听话,如果是那个草灵木精附在他的脑门上,搞不好挂掉的人就是他,而不是小玉。但是,仇恨的种子一旦在心底种下,不理智就会蒙蔽双眼。邞这决心一定要干番大的,为小玉报仇。 做了这么多年的小祝,邞这知道,如果在虞祭的牺牲里做一些手脚,那么黑豹的魂可能就不得安宁,有可能就会进不了宗祠。他用一块布包裹了狗血、鸡杂,准备趁人不备,把它塞进那些牺牲里。(注1) 祠堂里,参加祭奠的人密密麻麻。众人按照五服的远近亲疏纷纷“唱歌”、“跳舞”。邞这之前不明白,那些人又是唱,又是跳的,在那里干嘛,现在经过大巫的指点后,邞这忽然心里透亮。这就是所谓的礼,是虞礼!使用先祖力量的第一步!以前的邞这,对这个环节是最厌恶的。认为这些人真是老土,搞这个干嘛,都什么时代了,牛都能代替人下地干活了,还迷信这个。但是,今天,没有人比邞这再激动的了。他拼命地想记住所有人的舞姿、歌词,怎奈人太多,他根本记不了几个。这些都是大巫口中的“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礼”,这明显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这些“礼”一定有不同的功效。邞这有一种想放大招的感觉,可就是看着激动,什么都使不出来,他知道这其中一定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没关系,知道一点是一点,先把眼前的记住了,以后再慢慢等待机缘吧。不是还有大祝了吗?先看看大祝是怎么做法的。突然,邞这想起一件事,与其搞破坏,还不如偷师学艺,如果能学会怎样做虞祭,万一还有机会再帮小玉入宗祠,那岂不是比不让黑豹的魂进宗祠有意义的多?想到这里,邞这又偷偷地趁人不备,把身上的秽物扔掉。 大祝这时候还不知道邞这受了大巫的指点。大祝欺他不懂,有些东西,比如念祝词的时候也不加掩饰,甚至有时候还要邞这跟他一块念,邞这念的不好的时候,大祝还会给他纠正。因为这可是黑豹的虞祭,大祝一点都不敢马虎。 “请祭器!”大祝神色庄严。 祠堂内有一个石龛。古代叫祏,后代叫神龛。里面摆放着这一族的族器,后世则变成神灵、先祖牌位。这些族器代表着这一族的先祖以及庇护神。族器上有着这一族当初祭祀用的花纹及图腾。经过岁月的洗礼和数代人的膜拜,这个族器拥有神灵的力量,是先祖和英灵的象征,庇护着后世子孙,兼顾着生死轮回。 邞这先是恭恭敬敬地朝北拜了三拜(注2),然后来到了石龕前,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这才从石龕里把他们的祭器给捧了出来。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的铜簋。不知道什么年代做的,颜色已经发乌、发青,正面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兽面纹,底下是一排云雷纹,背面刻了一个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个姑娘在撒网捕鱼。高圈足,通体无字,一看就是东夷的传统造型。这个簋雕刻得非常形象、生动,邞这不是第一次捧起它了。每次捧起它,邞这都感觉到心头一沉,一种非常古朴、厚重的感觉,直透心底。这一次,邞这捧起了它,心里却突然升起了别样的感觉。尽管不知道怎么使用它,但是他突然觉得这个簋可以带给他无穷的力量。因为,邞这偷偷地在脑子里回想了某个人行的礼,他立刻就感觉到了手中的簋有了反应,好像突然变亮了一下,也变沉了。邞这心头一紧,连忙收敛了心神,不再胡思乱想,并尽量把簋抱在怀里,害怕被别人看出异常来。 那边的大祝,奇怪地“咦”了一声。 备注 1)中国的丧葬制度源远流长,比如农村的丧礼上要摆个猪头,这个习惯甚至可以追溯到夏朝!可惜,现在的人们早已忘了当初为什么要摆一个猪头在那里。仅仅是遵循所谓的礼制罢了。 2)朝哪个方向拜,跟他们的先祖和图腾神有关,不是说在周朝一定要朝哪个方向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十一章 祀前多礼鬼神愁 大祝毕竟是懂法力的人,自家的簋一有异常,立刻就感应到了。但是他没有往邞这身上想,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可以在捧着祭器的时候,直接通过“意念”来“施礼”。他以为是因为黑豹的身份贵重,所以导致了自家的祭器出现了异常。这让大祝神色更加恭敬,拿出了百般精神来做好法事。 众目睽睽之下,邞这行了大礼,请出了祭器,然后神色恭敬地把它放在了案俎上。 “春为苍天,夏为昊天,秋为旻天,冬为上天……,”这竟然是一段邞这从没有听过的祝词。邞这竖起了耳朵,努力想听清大祝念的是什么。然而,大祝念得很快,邞这只记住了几个字。 “邞这!”大祝突然转身面对邞这。 “小子在。”邞这一脸的吃惊,不知道为什么大祝为什么喊他。 “来,这一段你要跟我一块念。” “啊——?”邞这心里头“咚”的一声。以前都是大祝一个人念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大祝竟然让自己跟他一块念。邞这前两天受了大巫的指点,对祭祀刚有点了解,现在一听大祝竟然愿意教他祝词,心里真是惊喜交加。但是,邞这面子上没有表现出来。 “这场虞祭非常重要,你要来帮我一下。”大祝以为邞这有点不乐意,又强调了一下。邞这当然乐意,开玩笑,求之不得的事,别装过了。他连忙迎了上去。 也许是大祝收了一块玉却没办成事,想弥补点什么,还是说因为黑豹比较重要,两个人念,效果更好一点,反正,大祝很清楚地跟邞这交代了祝词,让邞这跟着一块念。邞这心里一阵激动,这是他从未听到过的祝词,一定要记住!一定要学会!邞这注意力从未这么专注过,他知道这是大祝在施虞礼。这关乎着黑豹残魂的生死轮回。而且,这还是大祝在亲自示范怎样给族里高层人物做虞祭,邞这焉能不上心?所以,邞这不仅是把这段祝词记住了,而且跟着大祝亦步亦趋,大祝向东跨一步,邞这跟着跨一步;大祝朝北拜三拜,邞这跟着拜三拜。总之,大祝做什么,他跟着做什么,模仿得丝毫不差。因为此时邞这已经知道,这是巫和祝共同构成了礼,这是虞祭的启动过程。 大祝对邞这点头表示满意。 施完礼后,邞这立刻感觉到了异常。他能感应到了祭器似乎处于待命状态,只要他一声令下,祭器就可以赐予他无边法力。但是,这只是一种非常朦胧的感觉,或者说是邞这的臆想。事实上,邞这不能对这个祭器做任何事。他就象一个孩子站在大堤前,能直面感受到面前的波涛汹涌,却只能做个看客。 大祝看了一眼邞这,好像感觉到今天的邞这与往常有点不同。大祝也没往多里想,打死他也想不到,邞这突然会对祭祀有了很深的领悟。他以为邞这只是想巴结他,让他给小玉做虞祭,所以很认真地在那里表现呢。 “献祭!”大祝很威严地喝道。旁边立刻有人摆上了三牲等贡品。那个时候,牺牲是根据人物等级来做的。这些早已都有人准备好,不必细说。但说,献完祭后,邞这明显又感觉到了祭器能量的变化,这明显是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这让邞这对祭祀的过程又有了更直观的印象。 “升幡!”大祝又喝道。幡为招魂幡,白底黑边,上有符文。招魂幡一旦扬起,黑豹的魂将被接引回归宗祠,从此告别这一世,那些亲朋好友,至亲孝悌,如果还有机会的话,都只能是来世再见了。哭声刹时间,响成一片,因为这是最后时刻了,就算再没感情的人,也该掉几滴眼泪,不然就别来了。稍顷,哀乐响起,钟磬声不绝于耳,又有人在案俎前生起了一盆火。大祝拿出了一块布帛,上面不知道用笔画了些什么东西。大祝把它投入火中,那布帛“腾”地一下就着了,升起一缕黑烟。大祝低头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嘟囔个什么,就见那个簋金光大作,似乎有金石之音从里面传来。招魂幡早已被高挑在空中,本来是丝毫不见动静,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风,“呼啦啦”一下就把招魂幡扯得笔直,那个招魂幡就象一个初生的婴儿在跳动、挣扎。生亦何苦、死亦何哀。黑豹应已告别了这一世。 那时候,死人为大,所有人都跪拜、磕头,送黑豹最后一程。 邞这跟随着众人一同跪拜,但是,他的心情可不好。他知道这一段是“祀”的过程,大巫跟他讲过。但是,大祝在布上画了些什么,然后把它给“烄”了,邞这一点都不明白。邞这不方便问,大祝肯定也不会告诉他的。邞这感觉这才是真正关键的地方,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一步过后,祭器反应强烈,那个招魂幡才把黑豹的魂引了回去。 大祝又唱颂词,赞美黑豹魂归宗祠,称其为族里的英烈、先祖,以后将会庇护子孙,福泽后代。想来,黑豹的魂应该真的被祭器给接引回去了。 邞这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今天对祭祀有了很多新的感悟,已经让他很满意了。毕竟也就是大巫给他讲了一点皮毛。今天,他结合着实际,自己摸索了解了整个过程,能有现在这个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其实的确也很不错了,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刚才邞这误打误撞,捧着祭器施礼就连大祝也不会。因为他从来不需要,也没有机会这样施礼。他们哪里知道祭祀还有那么多深奥的知识。 重头戏一结束,邞这就没了精神。后面乱哄哄地哭丧加收回祭器,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完成的。他心里现在比灵堂上还乱。一方面是看到了黑豹如此隆重的虞祭,对比之下,小玉的凄凉凋谢无人问津,这让邞这很难过;另一方面,是凡新手刚学会某样技能就会特别好那个,邞这现在对整个祭祀了解了个大概,现在对祭祀特别好奇,很想知道更多的奥秘。特别是方才捧着祭器,心中一有想法,祭器就会有反应,这让他心痒难忍,觉得祭器真是太神奇了,但是又不能彻底去研究。 邞这在那里不住地胡思乱想,渐渐地,他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能不能把祭器偷出来,自己私下研究一下。这个想法太大胆了,连邞这自己都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难度大,恰恰相反,偷祭器难度几乎为零,祭器就在祠堂里放着呢。邞这作为小祝,想去祠堂的话,可以天天去,任何时候都去。但是风险太大,那个时候盗窃为重罪,更别说偷族里族器了。要是被逮住,可能一家子的命都没有了。邞这晃了晃脑袋,又回到了现实中。这时,已经开始入殓了,入殓的过程也很复杂,但是基本没有小祝什么事了。 晚上回到家,小玉的棺材还摆在自己的小院里。小玉此时还没有下葬,因为邞这这几天太忙了,他又是家里主心骨。虽然小玉不能入宗祠,但是后事还是需要邞这操持一下的,邞这再怎么也是小祝。邞这看着小玉那个薄薄的小棺材,再想想黑豹的那具髹漆大棺椁,又是气愤,又是难过。气愤的是这世间怎么这么不公平,小玉这么善良可爱的小孩子,生前遭人欺负,死后又不得善终,不能转世为人,而黑豹这种视人命如儿戏的人渣,死了还要全族的人给他送葬,还要入宗祠,还要成为全族的英灵庇护子孙,这简直是没天理啊。 邞这越想越气,越想越窝囊,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祭器给偷出来,就算是拼上性命,看看能不能给小玉讨个公道,也博一个转世轮回。 又过了七日,黑豹已经下葬。大祝给黑豹选了个风水宝地,希望他的魄能与世长存。(注1)宗祠里终于安静了。而邞这内心里的野草,这几天“蹭、蹭”猛涨,就等着这个时候呢。 月黑风高夜,邞这入宗祠,不为别的,只为石龕下的那个祭器。偷窃的过程非常简单,没有任何悬念。但是,当邞这摸到那个冰冷的祭器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这简直就是拿自己,甚至是一家老小的命在开玩笑。邞这敢动这玩意,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夜很黑,邞这只能凭着感觉摩挲着那个祭器,那沉重的手感,古朴的花纹,邞这的脑子里忽然又闪现了那天一些人的祭礼,果然,霎时这个祭器就有了反应,似乎簋的身体都冒出了点点星光。邞这心里那本已长得很深的野草,瞬间就被点燃了。他咬了咬牙,心说我先拿回去,如果不行的话,我趁着天黑再给它拿回来,不就行了?” 备注 1)以后会尽量减少备注,但这里一定要讲一下。因为魄也是本书极其重要的一个概念。先秦那个时候认为,人是由魂和魄构成的。人死魂灭,但是魄还在。魄是随着身体的,只要身体在,魄永远都在。那些帝王挖那么大个陵墓,就是为了使自己的魄与世长存。但是,魄这玩意保存得当还好,保存不得当——你懂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十二章 不回头 “咣”,邞这撞开了自己的大门。那个时候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虽然邞这他们嫡庶、父母都是住在一起,但是院子是分开的。屋里邞这的妻子孟子听到了声音,急忙找不见邞这,自己慌里慌张地点了灯,颤颤巍巍地喊道:“谁?”邞这低声说道:“我!”孟子长吁了一口气,光着脚,举着灯从屋里走了出来。 “灭灯!”甫一见面,邞这就用低沉的声音命令。孟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吓了一大跳,但她认出了邞这,连忙吹熄了灯。邞这一言不发,关上了门,拉着孟子,摸着黑回了屋。邞这俩口子只有一个娃姜澳,早已熟睡。进了屋,邞这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是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邞这让妻子重新把灯点上,然后拿出了那个祭器。孟子一见到那个祭器就傻眼了,她当然知道,私拿族中的祭器后果是什么。昏暗的油灯下,孟子的脸吓得煞白,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良,良人,你,你这是干什么……?”孟子欲言又止。邞这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邞这脸色铁青,低沉了声音说道:“别问了,我就是对小玉的死不甘心……”。孟子奇怪道:“不甘心……?什么不甘心?”邞这看了一眼孟子,他当然相信自己的妻子,于是把最近的心结说给了孟子。孟子听后,半天都没有说话。最后,她叹了一口气道:“良人,事已至此,你做了都已经做了,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眉,只是,万一连累这孩子……”,说着,孟子不经意地朝里屋一望。邞这眉头一动,他当然清楚这里面的厉害。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今,我也有点后悔,但是,既然拿都已经拿回来了,你就当帮为夫还个愿吧!”孟子看了看邞这,美目中都是深情。她点了点头说道:“良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是好心。这世界上虽然好人不见得有好报,好心不见得有善终。但是为妻这一辈子都跟着你,我不怕。我也不稀罕那个什么宗祠,人就是这一辈子。只要这一辈子,我能和你相亲相爱,管他什么来世、后世。”邞这听了大为感到,把妻子搂到怀中,两人抱头痛哭。 夜,过得很快,但是邞这却丝毫没有进展。院子里,小玉依然静静地躺在那口小薄皮棺材里。那是邞这早都安排好的。邞这以自己主持丧葬的身份,要求把小玉搬到自己的院子里来,其实就是为了今晚做的准备。开始孟子还不明白,现在她懂了! 趁着夜深人静,邞这赶紧准备虞祭。在准备虞祭之前,邞这先是把之前的疑惑又重新的试了试。比如只要在能静下心来,在心中默想那些五服的祭礼,立刻就能感觉到祭器中蕴含的澎湃力量。当然,祭器必须是拿在手中,如果放在案俎上供着反而不行。只是,所有能做的,仅限于此。后来邞这想通了,这些礼应该就好像虞祭的礼一样,那些礼和虞祭的礼不同,对应的程序不同,这些礼一定是叩响了祭器的大门,祭器虽然有了反应,但是要想开门,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不知道的地方。这些不知道的地方,可不是说乱摸索就能摸索得到的。因为时间有限,邞这只能把这些事先放在一边,赶紧试试还能不能把小玉的芳魂引入宗祠。 这几日,邞这早已是把大祝新教的那几句祝词背得滚瓜烂熟。“春为苍天,夏为昊天,秋为旻天,冬为上天……,”当然,后面那些步伐也不是做样子,那是巫术,邞这一样得走完。虞祭礼后,邞这让妻子献上了三牲。按说当时是不能无故杀牲的,但是巧了,小玉出事那天,黑豹撞死了一头羊,那个羊被邞这拿了回来。羊头后来一直就放在地窖里,此时正好排上用场。当然,小玉按道理是不能用羊头的,但是邞这自己在家里偷偷搞,也没人知道,所以无所谓。 礼、献过后,邞这立刻就感觉到了祭器的反应。他现在对祭器已经比较熟了,祭器对各种礼的反应都是不同的,这一点,邞这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但是,最关键的一步,祀的内容是什么,邞这不明白。当时大祝给黑豹做法事的时候,完全是自己一个人做的,邞这根本就没插上手。邞这反复回忆当时大祝是怎样给黑豹做的虞祭,然后一遍、一遍地尝试,但是,邞这丝毫感觉不到小玉的残魂,也感觉不到祭器有任何变化。天,很快地出现了鱼肚白。这一晚,竟然就这样过去了,而邞这一无所获。邞这无奈,只得回屋睡觉了。当然,那个祭器他也无法送回去了。 孟子很有眼色,等姜澳一醒,早早地就把她给领出去了。让邞这处理自己的事情。邞这又用了一天时间,不断尝试当时的各种祭礼,每种祭礼似乎都能让祭器有所反应,但是依然仅限于此。等他小玉做虞祭的时候,每次一到第三步“烄”的时候就卡住了。邞这也曾试着胡乱画一下东西烧掉,可想而知,那当然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光在第三步“祀”上,恐怕就烧掉了家里一匹布!折腾了一天,邞这依然一无所获,好像是一个小孩拿了一把没子弹的空枪,光是能把扳机扣得“啪啪”响,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这让邞这很郁闷。先秦那个时候吃两顿饭,晚饭很早。虽然孟子一大早就把姜澳领出去了,但是也要回来吃晚饭。姜澳一回来,邞这又不方便折腾了。这些事,邞这不想让姜澳知道。邞这自己躲在房里,一个人百爪挠心地抱着祭器在那里空想。但是,法术是很深奥的东西,如果没人指点,想靠自己一个人瞎猫碰到死耗子,那几乎是痴心妄想。 这一天晚上,依然是个黑夜。按说邞这应该把祭器给还回去了,孟子也敦促邞这赶紧把祭器还回去。但是,邞这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抽搐了,竟然想到那天大祝那块画布上面,好像画的是祭器上的图腾女子。于是邞这拿了一块布很认真地画上了那个图腾,然后“烄”了。结果,那块画了图腾的布刚一烧,祭器“嗡”的一下,金音大作,整个屋子照得跟白昼一般。邞这家透过窗户也射出了一道强光,久久不能熄灭。成功了!原来“烄”掉的竟然是祭器上的图腾。邞这做贼心虚,连忙在祭器上罩了几床被子,这才盖住了金光。邞时害怕,心说坏了,这万一族里的人知道,自己一家老小的命可就保不住了。一旁的孟子脸也吓得煞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邞这强自镇定,安慰妻子道:“不要害怕,这里没有外人。深更半夜的,没有人会知道。”但是,话虽这么说,他连自己都不相信,说话的嗓音颤抖,掩饰不了内心的恐惧。邞这此时强按住心头的恐惧,心中默默祈祷,让族里英灵接引小玉回归宗祠。然而,让邞这失望的是,虽然这次动静比较大,却依然是四周宁静,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邞这自己做的那个引魂幡蔫了吧唧地趴在那里,跟那日大祝作法的情形根本是天差地别。邞这此时已经彻底泄气了。看来,不管怎么折腾,如果没有人指引的话,要想成功地完成一次祭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由于这次彻底失败,邞这再没有心思折腾下去了,他趁着天黑,拿一块布包着祭器,连忙赶往祠堂。刚才那一下动静不小,邞这很害怕被大祝或大巫等高人发现。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在去往祠堂的路上,邞这老远就感觉到了异常。因为他一路上都听到了狗叫声,好像是出了什么事。邞这心里警觉,立刻就放慢了脚步,不再匆忙赶往祠堂,而是密切注意周围的情况。果不其然,远远地,邞这就发现祠堂已经围满了人。出事了,一定是有人发现祭器被盗了!邞这的心沉到了谷底。 邞这心慌意乱地回到了家。孟子见他脸色很难看,还带回了祭器,就知道情况不好。关键时候,女人有时能爆发出比男人更强大的力量。孟子很冷静,她先给丈夫端了一杯水,安慰丈夫不要慌张。孟子问明了情况,轻声说道:“良人,事已至此,怕也没有用。估计族里的人已经发现了族器已失。口袋里是藏不住锥子的,与其坐在这里等他们来发现我们,不如我们早做准备。”邞这此时脸色惨白。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就是,男人虽然勇于拼搏,但是遇到困难,他们的承受力不见得比女人强。邞这嘶哑了嗓音问道:“良人,你,你有何良策?”邞这此时终于知道害怕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跑!”孟子的眼里,闪出了坚毅的目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十三章 尽嫌路窄 数不近自从兽尽崖出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季献。为此,他伤心了好一阵子,在家养了有个把月。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那一趟经商是失败的,但实际上,数不近是小发了一笔。在集市上,季献帮着数不近从无良那里敲来的十块大布,以及后来公子狙被烧死了,蟠赤给的那十几枚大布,还有公子狙本身有的几块大布,统统都到了数不近的身上。所以,这一把不仅把数不近哥哥不韦的婚事给撑起来了,还剩下不少。 回到家后,数不近什么也没说,光把所有钱交给了他妈。这下全家人喜笑颜开,都认为数不近是天生的生意精,第一次出手就能赚这么多钱,以后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却不问数不近这个钱是怎么来的。一家人都把数不近捧到天上去了。数不近一高兴,更不想跟大家说细节,这叫好汉打落牙齿和血吞! 当然,也有心疼数不近的。孟姜看到数不近回来气色不太好,知道他在外面没少受罪。孟姜心疼坏了,数不近回家后,里里外外都不让他动手。这让数不近人前人后的又长了一番志气。数不近一高兴还给孟姜买了铅粉!但是,孟姜是个很会持家的人,知道那玩意贵,一小盒就一块大布,于是就把那盒铅粉给藏起来,等嫂子过门,给嫂子做见面礼! 宋人的民风就是好面子,崇拜有钱的,挣到钱的请客、吃酒,一顿吹嘘。而大家对挣到钱的人,更叫一个崇拜,那是一个吹捧。数不近他妈也是个好面子的人,一张大嘴巴一吁吵,没事给人送两鸡蛋,搞得大家都知道数不近发财了。人人见到数不近都是客客气气的,就连平时一向瞧不起他的人,见了面还主动打招呼。 数不近自己知道,虽然眼前暂时的难关是过去了,如果算上之前娶孟姜的花销,那他家还亏着呢。坐吃山空那可不行呀。 尽管说出数不近发财的真实经过后,所有人可能都会惊掉一地下巴,数不近还是挺享受这种吹捧的,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而且,他尝到了金钱给他带来的身份、地位的优越感后,真以为自己是那块材料,逐渐地忘了他的钱是怎么来的了。 年轻人有什么伤好得都挺快。数不近和季献虽然算不上是塑料兄弟俩,其实也就是狐朋狗友。这两天,数不近感觉自己又精神了。他准备再度出击,继续经商!这次,他要把自己的那份彩礼钱给挣回来。 但是,一旦实打实跟别人来真的时候,数不近就露馅了。有一次,他看别人卖鞔(鞋帮子)发了财,他也兴匆匆地拖了一车子到乡下去卖。可是去了才知道,乡下人穿的都是布鞋,草鞋,木屐,鞔是做皮鞋的料,根本不好卖,结果一车的鞔都做了库存,最后亏本兑给了同行。他又看到鱼肆里的鱼卖的好,那个时候肉是不可以乱吃的。国家有规定,“无故不杀牲”。一般人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鱼却可以随便吃。穷人、富人、贵人、贱人都会买鱼吃,于是,数不近就去渔民那里收鱼来卖。但是,鱼收回来了后,他又不会养,不知道换水、喂食、不同的鱼儿要分开来养,可怜的鱼儿不是饿瘦了,就是憋死了,或者被其他鱼咬死了,缓正到头来是亏的一塌糊涂。后来他又去田地里炒卖粮食,却不知在古代,买卖粮食其实是个非常有技术含量的活。那个时候的粮食市场随行就市,就跟今天炒期货一样,价格变化非常快,说瞬息万变有点夸张,但时时在变,却是事实。精明的商人,甚至“求垄断而登之”。所谓“垄断”,就是田埂上,意思就是买粮食的商贩站在两块田之间的高土上,眼睛看着两边的交易行情,对两边市场都有把握,这样才能做到不怎么都不“吃亏”。后世所谓的“势利”就是这么来的,而垄断就被后世引申为所有好处通吃了。数不近看起来精明,他的精明却是写在脸上的,根本不晓得里面的弯弯道儿,搞了几次粮食生意,哪能玩得过那些油头滑脑,周身是刀的老油子,结果又是血本无归的赔了。 如是有三,数不近真是做什么,亏什么,到后来,哥哥不韦的脸都快绿了,再这么下去,老婆本都没了! 数不近有个好处就是不服输,屡败屡战,在所不惜。痛定思痛,数不近通过仔细观察,发现做生意发财的都是去了远的地方做生意。他一想也对,这乡里乡亲的,彼此都是知根知底,做什么都卖不起价,撑死了就是赚个跑腿费,如果行情一不好,亏了不是再正常不过。理清了头绪后,数不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仿佛马上就发财了。当晚,数不近气也壮了,说话也大声起来。最近数不近亏了很多,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今天,哥哥不韦一见数不尽这架势,不知道他得了什么便宜,只道数不近真有什么路子,所以也一旁低声下气地顺着他说话。数不近想起马上就要发财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韦也傻呵呵在一旁赔笑。 很快,数不近置办还了货物,收拾停当,又要出发了。临行前,数不近告诉妻子,此番远行,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让她在家尽心伺候兄嫂、爷娘。数不近的妻子到底心疼丈夫,哭道:“良人,此去千里迢迢,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钱没赚到还可以再来,人要是没了,那可就万事皆空了。”数不近知道孟姜真心待自己,心中唏嘘,眼中噙泪而别。 中国古代城市的格局都是很讲究的,一般都是“前朝后市,左宗右社”,意思是市政府在前,市场在后,左边是祠堂,即祭祖的地方,右边是“社”,即祭神的地方。那时候市政府是朝南的,这种传统一直延续了下来,直到今天所谓朝南坐,都是做官、有实权的意思。 数不近赶着牛车,穿行于市集之上,情绪略微地有些压抑和伤感,不仅仅是因为和亲人离别的伤感,还因为有其他的小插曲。就在刚才,他的邻居,“智叟”又来了,听说他要出远门经商,就好奇地跑过来问他准备做什么生意去。数不近上次吃了一个亏,于是这次很谦虚地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没想到智叟听了哈哈大笑,劝他道:“淮夷之地,自古都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那里的人都是短发、纹身,生活简朴,你拉一车子章甫(殷商传下来的一种帽子,也就宋国人喜欢戴)去,肯定卖不动,你还不如去楚国看看。楚国人有钱,讲究,什么都要最好的,你要是在咱们这里搞点好东西运过去一定能行。或者,你实在想去吴越,我听说那边的宝剑不错,你要是能买到好的宝剑,拿回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数不近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智叟这盆凉水泼得他都简直快哭了,自己什么都准备好了,跟家人都告别了,这要是被人一句话打发回家,他实在心有不甘。人都是这样,利益关头,总是把自己往好地方想,把别人往坏处琢磨。数不近在肚子里盘算里一下,根本没听进去,反而是打定了心意,在心中暗暗骂道:“死老头,你自己有没去试过,光长了张巧嘴在那里胡说八道,连自己家里的鸡被谁偷吃了都不知道,还号称‘智叟’,我看是‘智障’还差不多。”面子上却笑嘻嘻地,连称受教了,自己自会改道去楚国碰碰运气。那智叟瞧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知他根本听不进去,笑了笑,也不再多说,捻了捻胡子,飘然而去,临走还自言自语道:“哎呀,也不知道是哪个黄大仙抓走了我家的大公鸡,我那大公鸡可是给灶王爷留下的,随便乱吃,小心坏了肚子。”数不近听了暗暗冷笑,肚子里说:哼,还智叟呢,果然徒有虚名,放心好了,肚子好好的,坏不了。遂不再介意智叟的警告,继续赶车前行。 就在数不近满腹心思地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突然路边传来一阵激烈的喧闹声。数不近定睛一看,只见街边围了一堆人,有人高声喝骂。数不近伸了伸脖子,见是一个锦衣男子正在殴打一个一身褐衣(注1)短打的老头。那老头苦苦哀求,言称自己真是无意冲撞,希望锦衣男子能放过自己。 锦衣男子不依不饶,说自己的衣服是花大价钱买的,现在被老头弄脏了,一定要老头赔偿,让老头拿挑的那一扁担山货来赔。老头哪里肯依,那一扁担山货可是全家老小的一两个月的口粮,这要是赔了去,全家人都喝西北风去啊? 数不近仔细一看那锦衣男子,原来认得,老熟人了,此人竟是无良! 备注 1)古代粗布衣服,也有人说是粗羊毛衫,反正不是啥好料子,穷人的标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十四章 侠士济危山客 无良绝不是浪得虚名,为讹人钱财,他下手狠辣,即使面对老人家也毫不手软,把卖山货的老头打得头破血流、哭爹喊娘。周围的人知道他的底细,个个愤怒地望着他,却害怕他事后报复,没人敢上去援手。数不近虽是心有同情,也是身有羁绊,只得摇头叹息。 这时,数不近听到身后“嘚”、“嘚”作响,一辆牛车从后面赶了上来。数不近以为人家要过去,慌忙唤了自家的牛朝一边闪,让人先过去。待那车走近时,数不近听到车上一男一女在说话,因为他们声音低,街上又吵,数不近听不清女的说什么,只是依稀听到男的说了几个字:“北门只收……”,那女子虽是听不清说什么,但是声音却清脆悦耳,十分好听。数不近好奇地看了一眼来车,原来是拉了一车木器的牛车,车上坐了三个人,一男一女加一个半大的女孩。男子约莫中年的样子,布衣打扮,虽然穿着不怎么样,但是眉目开朗,器宇轩昂,端的一表人才,估计至少是个见过大世面的生意人。女子虽然是衣着简朴,脚蹬草鞋,脸上无粉、无黛,但难掩天生丽质,长得十分标致。他们旁边的小女孩更是明眸皓齿,大眼睛黑白分明,非常漂亮的一个小女孩。数不近看得一呆。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童音说道:“爷,你看那边那个人怎么把那个老叟打得那么狠!老叟好可怜的,满脸的血。” 牛车旋即停了下来,阔绰绰地堵在路当中。女子道:“丈夫,此人怎地出手如此狠辣,那老叟看起来也就是个山里人,也不知为何撩得此人如此发狠。”车上的中年男子一愣,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愿意过问此事。不过,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下了车。 那边的无良似乎也打累了,不过仍拽着老头的领子不放手。可怜的老头被无良抓住领子,早已瘫坐地上放声大哭,泪水、鼻涕、污血弄得满脸都是,嘴里依然不肯松口,哭求道:“大人,你就放了我吧,要不你把那个兔子拿走吧,你真的不能把所有东西都拿走哇……。”无良还未来得及开口,突然耳边有人笑道:“贤弟住手,不知何事抓住这个小老儿不松手啊?”无良一惊,回头一看,不认识,是个穿布衣的中年男子。 那时候和现在一样,都是以貌取人,衣帽取人,衣服就是社会地位的标志。无良一看来人衣着朴素,顿时心里去了惧意,冷笑道:“关你鸟事,你来出什么风头?这个老王八弄脏了我的袍子,我这袍子是在‘八里铺’花了十朋买的(注1),现在被这老小子给弄脏了,让他给我赔,他不赔,怎么你要给我赔吗?”无良说着,掀了掀衣角,果然一块血渍浸染了大腿一大片。 这时,地上的老头忍不住哭喊道:“这位君子,我冤枉啊,我挑着这些山货正自去赶早市,没想到这位爷从旁边一下扑过来,把我挑子撞翻了,他硬说是我撞了他,要我把这一挑子山货都赔给他,这可是我一家老小两月的口粮啊,都给了他,我全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去了……。”老头边哭边说,可是话还没说完,无良“啪”的一耳刮子就豁了上去,口中恶狠狠地骂道:“去你娘的,你这个老王八,难道是爷讹你的不成?明明是你撞了爷,还敢血口喷人,看我不打死你!”说着,连头带脸的又是一阵乱豁,把老头打的在地上直蹬腿。 中年男子一皱眉,他是个识货的人,看无良的穿着,虽然也是丝帛一类的,但是丝帛也分好多种,他穿的那一身哪里值得十朋。此人打扮的是个贵人,但明显就是泼皮无赖,讹人钱财的。中年男子怒喝一声:“住手!光天化日之下,鼠辈竟敢如此仓狂。” 无良被中年男子一骂,果然住了手,不过他笑嘻嘻地,似乎并不生气,也不害怕,好像就等着有人来抱打不平似的。无良放开了手中的老头,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嗬,今儿还真就来了个敢管我闲事的大爷,你行,你有种!”无良一边说着,一边还竖起了大拇指。 中年男子看起来平时也是养尊处优,处处受人尊敬的,今天看到无良如此嚣张,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气得额头青筋暴怒,捏紧了双拳,似乎马上就要开打的模样。两人你看着我,我盯着你,好象两只好斗的公鸡,一个不顺眼,马上就要开打。 忽然,无良嘴里一声唿哨,四下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好些个歪脑袋、晃胳膊的二流子,“呼啦”一下就把中年男子围住了。 地痞,人类社会中一个让人很无语的职业,古往今来,古今中外总少不了它。中年义士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被一帮地痞给包围了,这下真的踩到屎坑里去了。本来他自己身有要事,不想惹事生非,刚才因为妻女的善良,于是停下车来,只想顺手拍死一只蚊子。可没想到,蚊子没打到,踩了一脚屎,激起了一堆苍蝇,这下似乎麻烦了。 中年男子的妻子老远地在车上紧紧地注视着那边发生的情况,一见其夫被围攻,吓得大叫一声,跳下了车子,象个小燕子一样飞奔到中年男子身边,紧紧地护在他的身边,大声喊道:“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得无礼,我们可是……。”女子话还说完,中年男子突然把她拉到一边,不再让她说话,中年男子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好吧,来吧,一起上,我来领教、领教!”东周那个时候的贵族子弟,一般都是从小练武的,一言不和,拳脚相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无良刚想发飙,突然看到一个女子跑了过来,挡在这个中年男子的旁边。无良眼前一亮,他虽然穿衣服没品,但是看女人眼睛却毒得很。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虽然穿着寒碜,其实是珠玉蒙尘,含光可贞,绝对一个本色美女。无良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但是无良不说话,他那帮狗腿子小兄弟们早都按耐不住了。狗腿子们象茅厕里的苍蝇炸了锅一样,“嗡”地一声忽扇开了。“上”,“打”,“揍他”一帮地赖子吆喝着就冲了过去。 “嘿”,“嘿”; “哎哟”,“哎哟”, 中年男子还真不含糊,他把妻子推在一旁,迅速迎上了两个二赖子。这两个二赖子看似勇猛,实际却是两个草包,连人家的边都没碰到,就被中年男子轻松撂倒。中年男子下盘很稳,脸不红、心不跳,看起来是游刃有余。 无良这时才反应过来,知道是遇到高人了,他还在死死地盯着中年男子美貌的妻子。无良眼珠子转了转,大喊一声:“住手!”众人吃惊,都停了手,驻足观望。无良这种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了,那身段是相当柔软,他随即换了一副面皮,觍着颜迎上来拱手笑道:“哟,伯兄真是高人,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得罪了!”说着回头冲身后的伙计们喊道:“别打了,别打了,自己人,都散了吧”。那些小喽啰一脸的懵,怎么又成自己人了?这还没打呢,刚吃了点小亏就要收手,也不至于吧,这不是咱老大的风格呀?!大伙手正痒,还没上呢。一伙人心有不甘,闷闷不乐地住了手。老大说不打了,小的们自然不敢不听。无良使了个眼色,这帮小喽啰还真是听话,很快地走了个干干净净。 中年男子也没想到无良变化得这么快,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中年男子似乎也不想再多生事端,于是见好就收了。他冷笑一声道:“那这个老人家的事怎么说?” 无良旋即收了笑脸,一本正经地说:“老人家,老人家有什么事?没事,没事的!”又转过身来,把兀自坐在地上的老头拉了起来,还给老头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弯下腰来,牙一呲,把地上的货担举了起来,重新压到了老头的肩膀上,换了一副自来熟的语气,笑眯眯地冲老头摆了摆手,说道:“快走吧,快走吧,下次走路不要太慌张了,这市集要开一天呢,你急什么?哎哟,多大事啊,瞧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走吧,走吧。”不由分说,把老头给推走了。老头起初愣了一下,虽然无缘无故地被人暴打了一顿,吃了大亏,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自己惹不起,对方人多势众,长期在此欺行霸市,自己身挑重担,肩负着全家老小的吃食开销,而且,以后还得再来,今天要不是有人在旁边帮忙,真不知道怎么过去这个坎了,于是老头只得忍气吞声,离开是非之地。他看了看仗义出手的中年男子,远远地冲他点头示谢,再不敢停留,独自噙泪,恨恨而去。 备注 1)朋,当时的货币单位,十朋按今天算法在当时大概可以买二百七十斤去壳小米,这是个非常高的价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十五章 恰同行 中年男子也冲老头点了点头,目送他平安离去。中年男子盯着面前这个泼皮,真是满腔怒火。他把人打得那么惨,一点歉意没有,反而把一切怪罪到对方身上,然后又象没事人一样,把老头给轰走了。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不能再次太过纠结。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拖家带口还有要事在身,如今,也只能是这样了。 无良打发了卖山货的老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晃晃悠悠地又转了过来,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冲他拱了拱手笑道:“兄台好手段,我是无良,这一圈十里八井的都认识我。兄台哪里人,认识一下?”无良还挺大方,一副既往不咎的样子。不过他话好似是对中年男子说的,一双贼溜溜地双眼,却是不停向中年男子旁的女子瞄去。 “哼,”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他见那泼皮竟然旁若无人的盯着自己的妻子看,胸中怒火“腾”地复又烧起,如若在平时,此时怕是早已动起手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跟这种无赖纠缠下去,因为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于是不再理无良,拉了自己妻子,径自转身离去。 毕竟是混子里的人物,无良碰了个软钉子,一个人傻瓜似的被扔在那里,却也不生气。他斜睨着双眼,望向那对离去夫妻的背影,冷笑一声,用阴阳怪气地声调,轻声地说道:“走好!”随即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朝四周看了看,嘴里嚷道:“都看什么呢,别看了,别看了。没什么事,都散了,都散了”,说完,自己旁若无人地径自而去。那些围观的街坊邻居、看热闹的,也都害怕惹事,见无良朝他们走过去,立刻一哄而散,一场喧闹竟迅速地烟消云散了。 数不近呆立良久,他把整个事情都看在了眼里,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这样结束的。他跟无良打过交到,自然知道无良的厉害,所以,他不敢去插手无良的事,也很佩服那中年男子的仗义救人的侠义心肠。刚才中年男子只身一人去就卖山货的老头时,数不近把自己的车子向中年男子的车子旁靠了靠,那车上还有个小女孩没人照顾,还有一车子货。数不近心想,虽然他帮不上中年男子的忙,但是可以帮他解决一下后顾之忧,帮中年男子就等于帮那老头,这也是数不近唯一能帮那老头做的事了。 “厉害!”待中年男子携着妻子回来后,数不近迫不及待地竖起了大拇指,这下,他对中年男子真是真心地佩服。这个中年男子和他兄弟季献还不一样,季献本身是个狠人,靠实力压住了无良。而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个普通人,还拖家带口的,却凭着一腔热血,在一群恶势力下,不畏强暴,替弱者伸张正义,这绝对算得上一个义士!中年男子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是数不近替他照顾了车子和女儿,很客气地和数不近打了招呼,随口问道:“老弟你是要去哪里啊?”数不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本来我是准备拉了这车章甫去越国卖的,但是有人又告诉我说楚国比较好卖,所以我又有点想去楚国。不过我现在拿定主意了,我还是要去越国,经商这种事不能听别人说,一定要自己去闯一闯,想当年老祖王亥去贩卖牛羊的时候,可没谁告诉他要去哪里。” 中年男子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好,老弟,有魄力,有想法,大丈夫就是要敢想、敢做,管别人说什么去。”数不近心中很是敬佩中年男子的,现在得到了他的夸奖,心里真是有无穷的受用,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尽,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中年男子和数不近一见如故,于是把牛车交给了妻子,自己和数不近在前头边聊边走,毕竟再宽的街道也不能容忍两个车子一直并排走。 数不近这时才知道原来中年男子叫邞这,是个木匠,漆器做的很好,听说东夷那边重金聘请手艺好的木匠,于是带了妻小去碰碰运气。 邞这对能说会道的数不近也很有好感,邀请数不近和自己结伴而行。彼时虽然道路系统比起以前已经是十分发达,但是象数不近和邞这这样一辆车的小商贩,都是尽量结伴而行,一路上好歹有个照应。数不近一听,当然愿意,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邞这的身手他是见到的,说不好听话,这路上有了邞这,万一碰到几个蟊贼那还怕什么,三下两下就打发了。 数不尽喜笑颜开,竭尽巴结之能事,使劲吹嘘邞这神勇,说这一路就全仰仗他了。邞这笑了笑,说道:“刚才你看到那两个人其实不是我打翻的,是另有高人出手,此事稍后再说。不过眼下为兄还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弟是否愿意帮衬、帮衬。”数不近一呆,“另有高人?”不过数不近反应极快,就算是另有高人,也不影响邞这在数不近心中的高大形象。数不近连声道:“愿意,愿意,什么事只有我能办到的,保证马上就办,绝不含糊。”邞这笑道:“不急,你听了再说。是这样,你看我带着内人、小女出城门验货也不方便,等会儿出城的时候,能不能你帮我把我这车也一块报了,两车的费用我来出,怎样?” 原来,古代进出城门,象他们驾驶的这些大车也都是要查验、交税的。数不近一听哈哈大笑,连声说:“小事,小事。”数不近把脑袋凑近了,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邞这兄,你是不是有阵子没出城门了?”邞这奇道:“咦,为什么这样说呢?”数不近得意地笑道:“因为老兄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北门现在被宋公赏给了耏班,现在不叫北门了,改叫耏门了。以前那些兵油子看人下菜,乱敲诈的事已经没有了。”说着,数不近故意回头看了一下邞这的妻子,接着又道,“现在耏门是只认钱,不认人,所有收的钱都归耏班大人了,又因为这是宋公赏的,耏班大人也不好乱来,所以现在比以前那是好太多啦!” “哦!?”邞这似乎吃了一惊。数不近以为邞这害怕交钱多,又笑道:“其实也交不了多少钱的,你这一车子……,”数不近话还未说完,突然手中一凉,多了一物件,数不近低头一看,原来是邞这在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数不近接过来一看,吓了一跳,是一块大布,赶紧推辞。邞这一笑,拉过数不近的手,把布币塞到他的手里,又把他的手使劲一攥,笑道:“老弟,没多少钱,出门在外就是互相帮衬,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数不近执意不收,邞这假装生气道:“你要是不收,那咱俩也不要一块走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样互不亏欠。”数不近没法,只得接过了那块布币。数不近接过一看,是个东周布币,阴面刻了“癸巳”二字,真是个好彩头。 数不近心里非常开心,今天真是出门遇贵人,看来这去越国的决策是对了。数不尽心里暗暗骂智叟根本就是个智障,差点害得他去了楚国。 数不近还没出城就得了个大便宜,他只觉得天地间都变得开阔起来。嘴皮子不知道比往常利索多少倍。他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邞这,不住地卖弄他的“学识”,生装自己是过来人、成功人士,有经验。 “你这车轴被撞过吧?” “怎么了?” “我看你这车辖新装的,好象有点松,有空得修一下。” 邞这一竖大拇指,道:“高!说对了,正要抽空去修的,不过一时还不打紧,还能走一段路。” …… 你别说邞这还真就能被数不近给唬住了,真以为数不近是个精明的“成功人士”,他跟妻子孟子对视一笑,两人心意相同,也是满心喜欢,以为遇到了可以仰仗的人。 邞这和数不近二人,你有情、很有意,两人都是主动聊天,互相打探对方虚实,所以,这话就显得格外投机,一旦闲扯起来,简直就是个没完。 数不近一边赶着牛车,一边陪邞这说话,二人正说话间,突然前面一阵喧哗,一群人围成一圈,不住地拍手、哄笑。数不近眼尖,透过人群一眼看到了正主,数不近笑道:“又是这呆货。”邞这奇怪,也扭头看去。邞这身材高大,老远就看到街中心一人一牛面对面站立不动。那人身高八尺,身材魁梧,在那里抱胸昂首,瞪着一双豹眼,对面前一头悠闲吃草的老牛怒目而视。邞这扭过了头,偏向数不近,还未开口,就听数不尽笑道:“费疾!”接着他又无奈地摇摇头,“一个比牛还犟的人。那牛肯定是挡着他的道了,两下互不相让,如果没有人来把牛牵走,费疾可以跟它杠上一天一夜。”邞这听了哈哈大笑,他指着自己脑袋对数不近说:“这个人怕是这里有问题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十六章 君子扶兵立 数不近听了也是哈哈大笑,不过数不近又露出了一副很羡慕的神色说道:“伯兄,你可别小看了费疾。费疾天生力大无穷,曾经赤手空拳摔死过一头花豹,就是一头牛真的跟他到数不近的心坎里去了。数不近的那点小伎俩都被邞这给点了出来,他感觉心花怒放,刚才的那点小尴尬,早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要说做生意,数不近虽不是亏得最惨的,但是也可以说,就没成功过。不过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数不近刚才见邞这连城门都不会过,知道邞这确实是个大菜鸟,当下把胸口拍得震天响,厚着脸皮充好汉,说道:“哎,老兄过谦了,我看老兄鼻隆口方,目露神华,一定是做大生意的人,小弟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早出来混了两年饭吃。你放心,有我数不近在,这一路上,什么牛头马面、鬼蜮魍魉的,绝对坑不了你,你放心好了!”邞这哈哈大笑,两人心里都是十分欢喜,依旧并排前行,邞这的妻子则带着女儿在后面单独赶了一辆车。 春秋那个时候,交通系统已经十分发达。所谓“周道如砥,其直如矢”,那个时候,在周天子的要求下,“国道”被修得非常宽阔,漂亮,象“箭”一样的笔直。那个时候的国道,路的两边一样要求栽树(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宽度大概就是今天高速路上的双车道加一个应急车道那么宽。宽阔的大路上,林荫遮蔽。想想那是三千年前修的,中国人是多么的豪气!所谓的林荫大道就是这么来的。 出了商丘城就是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路上的行人很多,熙熙攘攘,川流不绝。邞这和数不近一路上有说有笑,迤逦前行。正说话间,突然看见了路边一棵大树旁,一男子正斜靠在树上休息。这男子约莫三旬年纪,相貌英俊不凡,上衣下裳,那素麻细腻平展,一看就是好料子,就是一般的丝帛也是比不上的。男子腰间还用了绿丝绦系了一组玉佩,稍微一晃,叮当作响,另有一个玉剑扣挂系腰间,玉剑扣上佩了一把雕刻漂亮的剑鞘,想来里面的宝剑亦是不凡。 讲究人!春秋那个时候的阶层分化是非常明显的,数不近和邞这知道遇到了“贵人”。这是真正的“贵人”,贵族人。两人都注意到了路边的这个男子,也都下意识地收了笑容,不再说话。这个男子的气场很强大!可以给路人以无形的压迫感。数不近和邞这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多看那个男子,怕惹上什么麻烦,二人低着头,沉默不语,脚下加紧了步伐,希望赶紧走了过去。 哪知那男子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数不近二人,似乎是专门候着他俩的。数不近二人堪堪走到面前的时候,那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说道:“二位慢行!” 男子声音不大,却非常有杀伤力,数不近和邞这两人都是一怔,尤其是邞这,似乎还有些慌乱。数不近愣了一下,挑起了大梁,他随即拱手施礼笑道:“大人有何吩咐?” 男子直起了身子,笑着也还了个礼,说道:“哎,你们不必害怕,不用太过拘束,我看二位拉了不少货物,想必是去行商。我是来宋国办事的,现在要回去,这一路上,一个人有诸多不便,敢问二位是去哪里,我们结伴而行如何?” 春秋那个时候,商业已经十分发达了,商旅结伴而行很正常,一来互相照应,可以提高安全系数,二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行人还可以在车子上偶尔坐坐,省点脚力。 数不近一见不是来找他麻烦的,旋即松了一口气,他心直口快地说道:“我去越国,你去哪里?”旁边的邞这皱皱眉,他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土路,没说话。 贵族男子拍手笑道:“太好了,我去根牟。我是根牟的武士(注1)牟嘉,我们一起走,你不反对吧?”话虽是询问的口气,但是脚步早已迈了过来。牟嘉大踏步地走了上来,走到数不近和邞这的面前,冲他俩含笑点了点头说道:“二位好象一路聊得很开心,我也不打扰你们,后面那辆车也是你们的吧?我跟在你们后面那辆车就行了。”说着不由分说,笑眯眯地转身迈步走向了后头。“有事叫我。”牟嘉头也不回,一副不见外的样子。 数不近大吃一惊,没想到牟嘉来了这一出,他回头看了看牟嘉,又看了看邞这,不知道牟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邞这也是一楞,他俩面面相觑,虽然没有说话,但立刻都放缓了脚步。因为春秋那个时候已经是比较讲礼数的,牟嘉就算要同行,也应该和他们两个男的一块同行,怎么能跑到后面,跟人家邞这的女眷一块同行?当然,虽然说这些礼数只是限制那些有身份的人的,而且,有身份的人也不是都遵守的,但是这个叫什么牟嘉的,明知故犯,要不就是心怀不轨,要么就根本没把邞这和数不近他俩放在眼里。无论怎样,这都很让人不舒服。 邞这脸色很难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他紧绷了嘴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二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又朝前走了几步。邞这突然神色一松,好象是想明白了什么,一副全不在意地模样,笑了笑对数不近说道:“愣什么呀,有武士大人守护着我们,那我们这一路还怕什么?走啊!” “哎!” 数不近答应了一声,尴尬地笑了笑。他回头望了一眼,见牟嘉离邞这的妻子还有个两三步,并没有亵玩的意思,又见邞这表情轻松,那么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是,数不近知道邞这的妻子很漂亮,他还是有些担心的。很多不讲究的贵族人会抢平民的妻子回去做妾,这位来历不明的牟嘉到底想做什么,你要说结伴同行嘛,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块聊天也好呀,他这样一言不发的跑到后面,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看不起我们,跟我们没话说?没话说,你就别搭伙呀。既然搭伙了,又在屁股后面远远地缀着,真是怪呀。不过,数不近又想,自己能做什么呢!说白了,自己就是平头老百姓一个,眼前的这个牟嘉虽然不是宋国人,但他腰间的那把明晃晃地宝剑就不是他能仰望的。象他这种锱铢必较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一把青铜剑,更别提牟嘉腰间的那一组玉佩了。这牟嘉肯定是个很有来头的人。他会不会真的看上了邞这的妻子?数不近心里颠三倒四地想。他深深地为邞这捏了一把汗。 备注 1)春秋那个时候,武士其实是个新名词。因为在这之前,“士”就是行政长官的最后一级,就好比“村长”。没有什么“文村长”、“武村长”吧。士本来就是保卫国家的,就是武的,后来管仲开了好头,“士”也有文的,竟然还很厉害。再后来,士就分化成了“文士”、“武士”、“谋士”、“游侠”等等,当然,搞不好最后都是“烈士”。但实际上,当时还没有“武士”这种说法,这里是只是遵循后世说法,方便阅读理解。其他还有什么“义士”、“壮士”、“勇士”等等,皆是遵循后世说法,跟当时的“士”无关。只解释这一次,后面不再赘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十七章 狂徒意未明 数不近和邞这各有了心思,话也就少了,再没了刚出城时的欢声笑语,两人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邞这还能沉住气,不回头,数不近却是忍不住时不时地回头瞄两眼,看看后面有什么异常。不过还好,牟嘉似乎是个正人君子,并没有怎么和邞这的妻子多说话,倒是邞这的小女儿好像和牟嘉很投缘,坐在车上叽叽喳喳地和牟嘉聊个不停。数不近叹了一口气,双眉紧锁,眼中透露出了深深的担忧。他看了一眼邞这,不过邞这表面上看起来还好,虽然话不多,却没有数不近那种提心吊胆的样子。 由于牟嘉的到来,两人一会儿都没了话语,只是各怀心思、闷声赶路。但是,他们还没出得两三百步,两人突然眼前一热,一个熟悉的身影跳进了眼帘。只见路边站着一个消瘦身材,模样俊俏的年轻人。他窄袖,斜幅,肩上一根竹竿还挑了一个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此人左顾右盼,一脸邪笑,老远地就冲数不近和邞这打招呼。数不近和邞这心头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原来这人竟是无良!数不近经常在市井里混,和无良是认得的,邞这更别说了,刚和无良干了一架。两人都对无良极度没有好感,问题是这个赖子在这里干什么?不过已经撞上了,躲也躲不过了。邞这头扭向一边,根本不理无良。但是数不近不敢得罪无良啊,他知道无良的厉害,自己一家子都还在商丘城里,他去越国做完买卖还得回来,季献又不在了,这人他现在可得罪不起。 数不近挤出了一个笑容:“哟,无良兄,你这是去哪里啊,还带上了包裹,要去很远吗?” “不远,不远,”无良笑容灿烂,他没有直接回答数不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数不近,听说你最近发财了呀,你这又是要去哪里呀?” 数不近一听竟然说“他发了财”,第一直觉立刻否认,这家伙不会是见季献不在了,来向他讨要上次被季献讹走的几块大布吧。虽然那个钱他其实并不想拿,但当时季献在场,是他做主让他拿的。没想到这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数不近这个后悔,如果这时无良来向他逼债,一来他没那么多钱在身上,二来,这可在新交的朋友面前可就太丢人了。数不近前一段时间做了一回“有钱人”,也爱起了面子。 “哎,老兄你可真会拿老弟开玩笑,我还发什么财啊,我要是发财,还用千里迢迢地跑去越国卖帽子啊?”数不近装无辜。 “哎呀,你要去越国?”无良睁大了眼睛,似乎并没有来向他讨账的意思。 “怎么啦?”数不近不知道无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惴惴不安。 “太巧啦!”无良拍手笑道,“我也是要去吴国啊,吴越两国很近。正好,这一路,咱们一起走!” “……”,数不近和邞这瞬间无语。还有这么赖的人,刚才还说去的不远,这一刻马上就顺道一起去吴国了。吴国跟宋国隔了十几个国家也不止,那何止是远啊,要是赶着牛车去,来回一趟怎么也要个一年半载啊。联想到刚才邞这和无良的不快,无良这明显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呐。 “不行,不行,不行”,邞这马上怒目而视,“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警告你,你别再来惹我……。”邞这语气凶狠,根本容不得无良近身,虽然他并不怕无良,就无良那个小身板,再来两个他邞这也不怕。想起无良刚才色眯眯地看着他妻子的样子,邞这就一阵犯恶心,这种小人怎么能让他留在身边。 无良也不生气,他不理邞这,而是转向了数不近,笑眯眯地问道:“数不近,你说怎么样?”语气里温和中透着凶狠,神态是微笑间藏着杀机。数不近一呆,完了,这下被将住了。他当然想拒绝这个地痞,这个地痞笑里藏刀,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但是数不近又心虚,觉得拿了无良的钱不应该,也怕无良以后报复,所以,数不近一时给支吾住了。他看了看邞这,又看了看无良,半天说不得一句话来,最后思来想去,只得眼巴巴地又望向了邞这。 邞这一怔,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想了想,如果硬挡住无良,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可是数不近到底还是要回来的。这眼见着无良和数不近互相都认识,无良这种赖子肯定以后不能给数不近什么好果子吃。邞这其实是宋国的一个贵族(注1),讲究。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豪气顿生,想着数不近对自己这么恭顺,而且,这一路上都在帮忙,自己怎么也不能让数不近吃亏了,反正自己又不怕无良,就他一个人,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着,反而比让他躲在暗处使坏更好。想到这里,邞这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了正前方,不再看他俩,意思是默许了。 数不近一看邞这默许了,心里感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让他直接跟无良对抗,他还真不敢。数不近皮笑肉不笑地望了望无良,无良这种见缝插针的地赖子,虽然干不成什么周正事,察言观色却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一看邞这不再反对,心中大喜,知道好事成了一半,他也根本瞧不上的数不近的恭顺,只是拿他当个木偶,笑眯眯地对数不近努努嘴说:“走吧,走吧。”催促数不近赶紧上路。数不近此时象个被斗败的公鸡,又如一个被牵了线的木偶,身不由己地吆喝一声,赶牛上路。 无良脸上挂着无赖式地微笑,紧跟在数不近的后面,贼眼溜溜地到处逡巡。他时而偷眼瞄了瞄邞这,时而回过头望望邞这的妻子。不过,当他看到邞这妻子旁还站了个气宇轩昂地带剑男子后,那脸上无赖式的微笑到底也僵硬了些。看来,牟嘉的出现让他很意外,也让他很有触动。无良的出现让邞这和数不近更没了话说,对邞这来说,无良根本就象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对数不近来说,他不得不开始担心无良会不会讹他的货物来了,虽然他更有理由相信无良其实是来找邞这的麻烦的。 虽然认识邞这的时间并不长,数不近却很认可邞这,觉得人家不仅出手大方,见识广博,为人还有担当。数不近暗下决心,如果无良真的是想对邞这不利的话,无论如何他也要替邞这和无良斡旋一番。 理清了头绪,数不近心里轻松起来,又开始和邞这有说有笑起来。邞这明显是个很成熟的人,胸中装的事多,虽然心里有想法,但是人皆根本是喜怒不形于色,也随着数不近说笑起来。 宋国的道路修得很好,不仅是因为周天子把好路一直铺到了商丘,还因为宋国是殷商的遗民,而殷商是一个商业国度,基建工作做得超级棒。 数不近一行人出了郊外,因为路好,话又不多,所以走得很快。走了大约十里地(注2),到了一处庐馆(注3)。由于这里还离商丘比较近,所以这里的旅客也特别的多,摩肩擦踵,熙熙攘攘。数不近他们的两辆牛车在这里显得比较碍事,施展不开。邞这皱了皱眉,示意数不近稍微歇息一下就走了。数不近会意,招呼大家喝了点水,又吃了一些糗(类似炒面疙瘩的干粮),于是催促大家赶快上路,到下一站再歇息。 在庐馆里,数不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负责照顾来往行人的牲口,提供草料、饮水的老头。数不近眼皮一跳,差点没喊了出来。 “叔父!”数不近凑近一看,差点没给这人跪下了,“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数不近欲言又止,激动得眼泪差点都要掉下来。原来这个老头竟然是季献的亲身父亲! 老头自然也是认得数不近的。他们老俩口就季献一个男娃,数不近从小和季献一块鬼混,老头怎能不认识?季献出事后,可怜老两口为了混口吃的,背井离乡,来到驿站打工(注4)。所以,老头一看到数不近,那就跟看到了亲儿子差不多,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 备注 1)为了更好的说明邞这的性格,这里稍稍简介一下宋国的背景。 宋国是商朝遗民建立的一个国家,但他是春秋时候最讲究的一个国家。那里民风淳朴,从上到下都讲究礼仪。传说中的“仁义之师”说的就是宋国国君宋襄公带的队伍。 宋襄公,以现在的话说,就是讲究人,太讲究了。讲究到什么程度,大家都知道孔融让梨的故事,而宋襄公让的不是梨,他让的是皇位。他认为他哥哥比他更仁义,非要把皇位让给哥哥,但是因为哥哥是庶子(不是皇后生的),他是,所以皇位没让出去,但这可以看出这个人很讲究。他最讲究的时候就是在打仗的时候,跟楚国打仗,楚兵过河过一半的时候,有人告诉宋襄公赶快打(顺带说一下,当时国与国之间正式的战争,国王都是要亲自上阵的)。的确,要是会打仗的,如韩信这号人,那还等什么,趁他立足未稳,打,不仅打,还要牵着鼻子打,创造条件让他渡不了河再往死里打。可宋襄公不,他认为:有仁德之心的君子,作战时不攻击已经受伤的敌人,也不打头发已经斑白的老年人。古人作战时,并不靠关塞险阻取胜,宋国虽然就要灭亡了,自己也不忍心去攻打没有布好阵的敌人。所以说宋襄公仁义(仁义一定要用东北话来说) 有人认为宋襄公迂腐,特别是伟人也说他是“蠢猪”。其实应该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周朝的建国根本不是“人治”,也不是“法制”,而是“礼治”。后世北宋的开国宰相赵普靠“半部论语治天下”,但是周公用一部《周礼》治天下,也不知道高明多少倍。直到今天,《周礼》的思想还在影响着亚洲主要的国家s。 人类社会走到今天,波澜曲折。我们今天是所谓的“法制社会”,而早期在商朝的时候,我们是“神治”社会,商朝的最高统治者其实是“神”。根据后世摸金校尉的估算,光知道的被用来祭祀的活人就有一万多人。周当时是个小国,在商朝“神治”统治下,深受其害。因为商祭祀的活人中,主要就是他们提供的。所以,到了周当家作主的时候,就重新定了规矩,不再是“神治”,而是“礼治”。礼治没有法律效应,它其实是一种信仰,靠大家自觉遵守。你想想,这是三千年前!中国人的主旋律是个个谦谦君子,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再反观后世的“人治”和“法制”社会,哪个国家,哪个朝代可以和周朝比?“礼制”的光辉照耀人类社会三千年,是人类社会发展史上不可逾越的一座丰碑。 既然扯这么多了,顺道再讲讲孔子。孔子是鲁国人,其实也是商朝的遗老遗少。但是孔子非常推崇“礼治”,他对春秋时候的“礼崩乐坏”感到深恶痛绝。后世大骂孔老二,说是儒教毁了中国几千年。其实这根本是冤枉他了。“儒”,古时又称“儒术”,是从“巫”发展而来的。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到了孔子手里,不过是被他发扬光大了,就象老子发扬了“道”术一样。后世把老子尊称为道家始祖,实在是抬举了他。老子就象金庸里写《九阴真经》的黄裳一样,他也是在皇宫里博览群书,得了道统,最后写成文字传了下来。中国浩瀚的历史里,有好多的“术”,有些传了下来,有些没传下来,或者传下来了,只是隐藏在民间的日常生活中,你看不到而已。而孔子的“儒术”又被人曲解、利用了,导致孔子被骂。所以我们看到,后世的以“术”治天下和周朝的以“礼”治天下差别巨大。孔子虽然还想回到周朝初期的“礼仪之邦”,但是以“儒”治天下根本是南辕北辙,他的失败是必然的。 在周朝所有诸侯国里,反而是从商朝社会过来的国家宋国、鲁国是最讲礼仪的,而跟周王室有血亲或近臣关系的那些国家倒是最好斗的。历史就是这么调皮,总是在你出其不意的地方跟你开玩笑。 宋襄公的“讲究”,其实就是讲究礼仪,他是个有信仰的人。这里,历史又和人类开了个玩笑,有信仰的人干不过没底线的人,任何时候都是如此。所以,宋襄公失败了,打了败仗,身死道消。但是宋襄公的失败,不代表了宋国的失败,最讲究的鲁国和宋国人几乎都活到了最后。有得必有失,这也是隐藏在民间的一“术”。 2)那时候一里比今天的一里要小一些,换算成今天大概就是400米露头。后面,我们在单位换算上,可能会和后世统一,加快行文速度。柱子也要吃饭,不能总是为爱发电。 3)先秦的时候,庐馆是国营单位,修建给行人歇息、饮食用的,理论上十里地一个。这个不是从周朝开始的,早在商朝就有了,所以说,周朝继承了大商的好多文明传统。到了春秋那个时候,由于战争频繁,或是统治阶级昏庸、无能,有的国家连路都不好好修(比如说陈国),哪里还管的了什么庐馆。不过,春秋那个时候,中国的商品经济已经起来了,很多国有经济没能触及的地方,私有经济则进行了补充。所以,在重要的商业道路上,相继出现了私人经营的饭店、旅馆。这样,象数不近这样的商人才能赶着牛车,畅行于千里之外。 4)有人会说那时也有打工呀?有的,不仅有,还是大大的有。发达国家如楚国、齐国、晋国等,为了吸引外来劳力,促进本国发展,可谓是条件优渥,不择手段。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是什么奴隶社会,各国人员流动自由,比唐宋元明清都自由,可以直逼21世纪。要不为什么各国公子可以随便在国外打工,要不你怎么养食客三千,要不孔老二怎么周游列国?宋国是商品经济社会,相对其他国家而言,流动性还更强一些。 还要补充一点我个人的见解。氏就是从这个时候发展起来的,也就是后世的姓。陈国流动到齐国叫陈完,赵地来的叫赵奢,鲁国来的叫鲁襄仲。由于各国人员的密集交流,重名现象特别严重,加上氏号就很容易区别开来,也就是后世的姓。后世穿越回去的,叫姬某的,就不要出笑话了。那是女人的姓,而且是放在名字后头的。比如柏芝姬、馨桐子,靓影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十八章 故人相见晚 数不尽和季献的父亲相认之后,爷俩就差没抱头痛哭了。季献的父亲拉着数不尽的手说:“孩子……”,一语未毕已是老泪纵横。数不尽也哽咽了,他含着泪问道:“叔父,您老怎么在这儿,季献呢,他还好吗,叔母呢,她怎么样了?”两个人一见面,似乎都有千言万语说不完。 “哟,数不尽,碰到老熟人了,你还走不走啊,天都要黑了。”无良有点不耐烦,在一旁冷嘲热讽。 “关你什么事,你要走就自己走呗!”尽管数不尽也很想说这话,但是他没敢说,他和无良都是要回来的,无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经历一番挫折之后,数不尽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伙子了,他也开始有了心机。但是,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邞这根本就不鸟无良,不仅不鸟他,说话还特别冲,就想着激化矛盾,趁机把无良赶走。 无良一看邞这说话了,一缩脖子,嬉皮笑脸地赔笑道:“不走就不走,不走就不走。”然后一脸地痞笑,走到后面去跟牟嘉搭腔。牟嘉长得超帅,浓眉大眼,一脸正气,无良刚跟人打声招呼就知道牟嘉不是自己的菜,讪讪地又回到了数不尽的旁边,在那里耐心地候着。 “季献那个臭小子,真是太狠心了,扔下一个小仔,抛下我们老俩口,就这么跟他媳妇一块走了哇!”老头在那里急得直跺脚,看得出老人家是又气又恨又心疼。数不尽不住地安慰老头:“老人家莫生气,莫生气,不怪季献,都怪我!” “……”,老头一脸懵圈,也不知道说什么,光在那里哭。 数不尽见老头还是哭,又安慰道:“老人家,你不要伤心难过,我相信季献他不会放下你们不管的,他会回来看你们的。” “……”,老头这下不哭了,他看了一眼数不尽,嘴里嘟囔道:“看我们,看我们做什么?要看我们的话,早来看我们了。” 数不尽一看老头不哭了,心中一乐,心想总算不哭了。连忙转移了话题. “叔母呢?” 季献的父亲哆哆嗦嗦地领着数不尽,来到了他们的小房子。那是个十来平方的小茅草房,不大,但很温馨,足够老俩口带娃住的了。这种夯土茅草房历史悠久,夏朝之间就有了。虽然简陋,但是是属于驿站的,国家提供的福利,对于季献的父亲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完美的了。既能工作,还方便自己照顾家庭。其实他的工作也是国家照顾给他的。那个时候的人文关怀做的是非常好的。季献的母亲肩负起母亲责任的同时,也在这里打杂。好在那个时候生娃都早,她岁数也不算太大,搁今天搞不好还能生个二胎什么的,所以带起娃来也比较轻松。 “数不尽!”一个中年妇女两眼放光,放下手中的笤帚,开心地迎了上来。季献的母亲明显精神状态比季献的父亲好太多了。虽然接连遭遇家庭变故,看起来却是这个女人是家里的精神支柱。 “叔母!”数不尽一阵激动。看见她,数不尽就想起来发小季献。因为他们娘俩长得太像了。 “你近来还好吧,来,叫仲父。”季献的母亲很大方,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跟他打招呼。那个小女孩才一岁多,还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的蹦单词。 “豆腐!”“豆腐!”小女孩说话不清楚,把数不尽逗得哈哈大笑。 “来,小乖乖,仲父第一次见你,也没有给你什么好玩的,这几个铜钱你拿过去,让王父、王母给你买好吃的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几枚大钱往小女孩的怀里揣。季献的母亲眼尖,一眼看到那是三块大布。这把她吓了一跳。开玩笑,买好吃的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她连忙推辞,让数不尽拿回去。数不尽哪里跟收回来,连声道:“这个钱就是季献给的,我只不过是还钱来了,好了、好了,叔母、叔父,我还有朋友在等着我,我们要到南方去经商。路途遥远,多有不便,恕我不能多陪二老。二老放下,我一定还会回来看望您二位老人家的。我先告辞了。”数不尽这次出远门经商,其实也没带多少现金。一共五枚大布,加几十个金贝子,刚才出城门的时候,邞这又给了一枚。此时一口气给了季献父母三枚大布,其实也是他一直心怀愧疚,没地方弥补。而且,他上次发了一笔横财,说到底也是多亏了季献。这次数不尽无意中,竟然在驿站看到了季献的爷娘,他早已暗自下了决心,发财了,第一件事是把发小的爷娘也赡养起来,自家的事到是可以朝后面放一放! 数不尽怕季献的爷娘不要钱,还没说两句话,急着就要走。这时,季献的父亲从一边走了上来,死死地拖住季献,一脸严肃地说:“走不得!”数不尽见老头一脸认真,吃惊地问道:“怎么啦,叔父?”老头拉着数不尽的手,认真地说:“孩子,你说你要去南边?” “啊,怎地?!”数不尽瞪大了眼睛,他看老头说话的神态,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孩子,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南方经商是好事,我支持你。但是,最近前面出了一点事,路不太好走呀!”老头说话间,眼神躲躲闪闪,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子。 “什么意思?”数不尽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过前面那座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有水上(注1)!” 数不尽神色一凛,他当然知道“水上”。不过,他有底牌,所以,他此刻心里并不怎么害怕。开玩笑,恶狗岭、鸡公山、兽尽崖都去过了,还有什么他数不尽不能去的地方?他笑了一下,说道:“多谢叔父提醒,我们只是过桥而已,想是大白天的,那水上不会那么猖狂。”季献他爷见数不尽并不是太在意,知道多说无益。不过,他又多叮嘱了一句,“最近雾大,白天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嗯,知道了。”数不尽说完就准备走了。 老头又拉注了他。 “怎么啦?!”数不尽耐着性子问道。 “这个水上还不是最厉害的,”老头一脸严肃,盯着数不尽的嘴巴说道。 “嗯?”数不尽稍微有点急了,心说,我的爷哎,您有话赶紧说呀,怎么老是吞吞吐吐的。 “因为水上的关系,最近商旅折了不少人。听说有溺死(注2),甚至还有不辜(注3)。你晚上出来尿尿一定要小心了。”(注4) 数不尽见老头想得这么细心,心里一乐,连忙表示感谢。两下洒泪而别。 无良早等得不耐烦了,刚才邞这在旁边,他没地方发火,现在数不尽回来了,这下他又嘚瑟开了,把眼一瞪,吆五喝六地催着数不尽快走。数不尽不敢得罪,只得陪着笑,解辔扬策,驱车缓缓地离开了这里。 季献的父亲眼瞅着数不尽又走远了,还在那里不断地挥手、遥望,仿佛那就是季献一般。季献的妈妈见数不尽他们都消失了,就催老头赶紧回去吧,人都走了。老头其实比老婆大不了几岁,但是可能是过度伤心,看起来十分苍老。他挤了挤浑浊的双眼,终于放下了手臂。老头的眼还是红红的,他摇头叹息道:“唉,可怜我那娃儿,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把我们爷仨给留在世上哦!”说罢,转身颤巍巍地干活去了。 数不尽和邞这赶着牛车,跟在另一对商队后头。邞这见数不尽回来后,脸色时喜时忧,忍不住问道:“贤弟,刚才那个老者你认识?他为什么在这里啊?”数不尽笑了笑:“认识,何止认识!他是我发小的父亲。” “你发小?你发小也在这个驿站里?怎么不给哥哥介绍认识一下呢!”邞这嗔怪。虽然这一段路他们的话少了些,但是邞这还真拿数不尽当小弟的。 “唉,一言难尽。”于是,数不尽就把近一年的种种遭遇尽数讲给了邞这。邞这听后眉头紧锁,“照你说来,这这发小季献也真是个怪人。而且,这其中疑点甚多,不合理的地方我也讲不清楚为什么。”邞这回头望了下跟在屁股后面的无良,心说你们之间还有这么多弯子。无良的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也不知道他听见数不尽说话没有,反正他也不搭腔,不上来凑这个热闹。邞这不是不理我吗?好,我就在车后头跟着,得机会还可以看看美女,过过眼瘾。 “你这个发小我看也不怎么地,家里还有老人、小孩(注5),就算会点歪门邪道又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行船、过桥的时候,如果不小心,就会被它拖下水。 2)溺死,即后世的水鬼。首先要说明的是溺死和水上的区别。水上不见得就是水鬼,它也有可能是别的东西,反正它能拖你下水。溺死则是纯水鬼。前文我们讲过,当时的人认为,人死后,残魂变鬼。不是说所有的残魂都变成鬼的。魂有可能被引入宗祠,进入轮回;有可能被草木或什么玩意的吸收,变成一些怪物,也有可能就直接被老天爷收走,消散在天地之间。如果残魂变成鬼,就很有可能对人造成伤害。后面我们讲到“八术”的时候,会有详细描述。 3)不辜,比溺死更厉害的鬼。即后世的冤死鬼。它比溺死要厉害的多。 4)那个时候,旅社、驿站的厕所都是旱厕,设立在房间外面的。男人其实都是随便浇花、浇树的,女子一般不出来。贵族女子出来住的都是高档驿站,那里当然就周到的多了。 5)中国人传统有尊老爱幼的习惯,但是,这里要着重强调一下,“百善孝为先”,这个是“儒术”。大家了解中国传统文化一定不要以偏概全。正方一棒子传统文化打的死死的,反方则动不动上纲上线就来了。再强调一遍,“儒”,古代“八术之一”,原始社会就有了。不是孔子创立的。跟“道”一样,早都有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五十九章 水上使人惊 虽然邞这损了季献两句,但是数不尽一点也没有不开心,相反,他还有一点小小的激动。因为,季献他爷说前面有鬼,而他数不尽有底牌,他正想趁这个机会露一小手!年轻人的虚荣心一般都比较强,特别是,如果能在自己佩服的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特长,吓,这个得意劲那就甭提了。这一路上,数不尽就不停的问前面的人, “哎,老兄,听说前面有座桥啊,怎么还不到啊”, “哎,老兄,你们晚上起来尿尿一定要喊我呀”, “哎,老兄,走慢点,听说晚上野营很刺激!” 前面的商旅开始还耐着性子跟他搭腔,后来看他越说越不像话,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是再看看数不尽旁边的和后边的,感觉都不是好惹的主,就忍了忍不再说话。这时候,数不尽促狭心起,他想起当年和季献一起做小痞子的劲,挑衅道:“哟呵,还瞪我,到时候有你求我的时候。”邞这没想到数不尽身上还有这么痞性的一面,歪嘴笑了笑。就连数不尽身后的无良也噗嗤一笑,“对,等会儿削他,敢瞪我们数不尽大侠,真是活腻歪了!”这大流氓讲话就是不一样,说的话牛皮哄哄的,前面的人楞是头都不敢回一下。数不尽眉头一皱,他可不想和无良牵扯太多,于是也消停了。 不大一会儿,牛车轮子底下的声音突然变了。本来,那个时候的路都是夯土路,虽然和后世的水泥路不能比,轮子轧在上面“嘎吱”、“嘎吱”响,但好处就是弹性好,对木制轮子有一点保护。而当轮子突然“咯嘣”、“咯嘣”响时,表示牛车上了石板路了。那时的石板路一般都是引桥。这也就意味着,终于到了! 数不尽早上起得比较早,忙了一上午,早都乏了。但是,一旦他们踏上石板路,数不尽“蹭”的一下来了精神,他的感官迅速变得敏锐。 虽然此时已是正午时分,但是,今天却是个大阴天,云彩压得很低。先秦那个时候,人类的活动范围很小,一出了人类聚集区就到了荒郊野外。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粗暴地捅向了天际,彰显了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滔天权势。四野早已没有了原始森林。虽然,这里不是人类的聚集区,但是,经过多年的战乱和人类的垦荒,大道两旁只有低矮的灌木和潺潺的流水。不过,和后世相比,这些地方依然只能算作蛮荒。即使是低矮的灌木,也有一人多高的蒿草,也有长满锯齿的藤蔓附着在还没成年的小树上,也有隐藏在茂密草丛下的隐沟暗渠。就算是有经验的兔子,在这里也不能肆意撒欢。蛮荒有蛮荒的规则,在这里,人类只能算作一个过客,你可以存在,但是你不可以妄为,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商队一旦踏上了荒郊野岭,人类发出的嘈杂声就显得特别得刺耳,可以穿出十数里地去。而隐藏在灌木丛下,黑暗之中的各种生灵,除了善于躲藏的还敢“哼哼唧唧”地发出点声音,其他的强势物种,没有任何一个敢出来硬刚。大地在我脚下,天地在我手中,看哪个再敢多说话?!在这个世界上,人类就是这么霸蛮。 按照后世的说法,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霸蛮归霸蛮,人类的嚣张气焰还是受到了其他种族的压制。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人类。不管人类有没有能力清除其他种族,万一哪一天,这些种族真的离你而去,人类,你会不会孤单?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个时候,大家还一同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玩归玩、闹归闹,不拿种族开玩笑。 不比庐馆的吵闹,商队踏上了野外的大路后,不知道是怕打扰了周围的小动物们,还是因为空旷的原因,人们说话的声音显得小了很多。数不尽和邞这他们的牛车在队伍的最后头。可是,当数不尽的牛车走在石板路上,还没差几步没上桥的时候,怪事就发生了。队伍竟然不动了! 数不尽环视了一下周围,只见四下开阔,最近的林子都在几百步开外,而且,还不是特别大的林子。这个桥其实不大也不高,一共就十来步远(注1)。桥下都不能算作是一条河,只能说是潺潺的小溪。这是一个季节河,现在的河水很浅,掉下去都淹不死人的。数不尽不免失望,心说老人家讲话也是不带把门的,水上呢?这么浅的水,不用它来拉,要不是我现在有事的话,我自己还想跳下去洗个澡呢。不管转念一想,数不尽觉得也不能怪季献他爷。庐馆那个地方,南来北往的人,整天都是胡侃溜吹讲故事,一个个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唯恐吓不死人。季献他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道听途说个故事,我还当真了,真是傻了。数不尽想想也是好笑,自我解嘲了一番,于是把这件事就放到爪哇国去了。那个桥不大,前面一旦堵上,后面的人根本就过不去。这一下还停了不少时间。数不尽他们还没着急,数不尽前面那个小伙倒是急了,在那里抓耳挠腮,一会儿踮着脚尖,一会儿爬到车上,伸长了脖子看见面到底咋了。数不尽跟他开玩笑道:“哎,哥们,你在这里上蹿下跳地能看到个啥呀,你到前面给咱们打探、打探。”这小伙岁数也不大,看起来跟数不尽差不多。他也不记仇,虽然刚才数不尽他们言辞不善,但是人家也没往心里去。小伙笑了一下,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中,俺去看看,这帮人真是癞蛤蟆变青蛙,一点尿性都没有,也不知道在墨迹个啥!”说完,小伙挤开人群,“咯噔”、“咯噔”跑了过去。不大一会儿,小伙就龇牙咧嘴地跑了回来。小伙还没回来嘴里就骂开了,“哎,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个老头堵在前面,非说前面有鬼,让人买他的东西才让过去。前面的人好说歹说老头就是不让道。你说气人不气人?” 数不近听了心里一动,他立刻想到了叔父之前的警告。他笑眯眯地问前面那个小伙说道:“哎,我说哥们,我叫数不近,你叫啥呀。” “数不近?嘿,你这个名字真好玩,你叫俺大壮好了。”小伙还挺大方,之前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大壮!好名字。那后来咋说的?咱不能一直就这么等下去啊,再等那真可就晚了,难道咱们真的要晚上找点刺激?”数不近虽然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跃跃欲试。 “哪能呢?!俺娘还等我回家吃晚饭呢。我当时一看就火了,那帮人还在跟老头讲道理。我说讲什么讲啊,他这就是讹人。‘有鬼’?大白天有啥鬼呢!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呢,怕个球啊。大伙一起上,管他是鬼、是怪的。我过去跟老头把话讲明白,老头一看是我,乖乖地把东西拾掇、拾掇让一边去了。前面的路通了,马上就能走了。”小伙还真不含糊。 “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数不近把大拇指一挑,赞道,“你是不是跟人家伸拳头了?”数不近冲大壮狡黠的一笑。 “哪能呢,老头那么大岁数了,别人都不动手,就我去动手?那我不找人骂嘛!咱哪能干那事?”大壮矢口否认,“我就是吓唬、吓唬他!”小伙嘴一咧,露出白白的牙齿。看得出,他还挺得意。 数不近也笑了笑。不过,他心里不免有些小小失望。虽然大壮出面把事情解决了,但是,数不近心里想的是,如果能磨蹭到晚上,整个大的,那才是他最希望出现的。 大壮说着、说着,不住地踮起脚来往前望,嘴里还不停地嘟囔:“咋还不走呢?又要出啥幺蛾子。”话音未落,拥挤的队伍已经开始松动了。很快,作为蛇尾的数不近他们几个也开始出发了。 等到数不近他们过了桥后,数不近这才在路边看到大壮说的那个老头。原来,过了那个桥后,道路正好拐了个弯,高大的灌木丛挡住了视线,而老头就在拐弯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站着。数不近他们已经是这批商队的最后几辆车了。只见老头虽然让开了道,嘴里还在那里吆喝着呢:“卖‘焦杖’嘞,卖‘焦杖’啊,还有哪位客官要买‘焦杖’啊,可以防身,可以当拐杖。前面路途有鬼,一定要买呀。”这时,大壮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揶揄道:“还不死心呀?哎呀,看来还真有好心人买你破玩意。”老头看到是大壮,当然认得,他冷笑一声,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根本不理他。数不近一听“焦杖”二字,心说有门啊。因为之前在公子狙大战季献的时候,公子狙曾经做个这玩意,还给过他一根。虽然事情已经过去有段日子了,但是,那段经历,数不近是刻骨铭心的,他怎能忘记?数不近一听老头说他卖的是“焦杖”,就知道老头八成说的是真的,而且前面恐怕真的有鬼。但是数不近他有底牌呀!焦杖现在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好比阿诺舒华辛力加手里端了个加特林,你现在给他一把五四,你觉得他能要吗?数不近冲老头一乐,老头以为数不近要买,连忙还了个笑脸。结果数不近礼貌地摇了摇头,跟着大壮走了。老头很失望,脸色比较难看。剩下邞这和无良也都是冲老头笑笑就过去了。老头看起来真是失望透顶了,把最后的希望看向了牟嘉。果然,牟嘉是个谦谦君子,笑盈盈地走了上去问道:“敢问老人家,你这个焦杖多少钱?” “一块大布一个!” 数不近在前面听见了,回头咂舌。这时,牟嘉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大布塞到老头手里说道:“给,拿着,我都买了。”这句一出,听到的人都大吃了一惊,所有人都把目光聚了过来。老头看了看牟嘉,从他手里拿了一枚,然后递给了牟嘉一跟焦杖笑道:“对不起,我这是限量供应,每人只能买一根!” 备注 1)古代的步是计量单位,一步等于现在的两步,现在的一步在那个时候叫“跨”。百步穿杨是指射中一百多米以外的叶子,这个是很牛的。还有三百步为一亩,和现在的也不一样。这里只提一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十章 但求神庇护 众人绝倒,笑骂老头太癫狂。老头一阵冷笑,根本不理众人,他冲牟嘉抱拳道:“君子保重,告辞了。”说着自顾自地抱着其余的焦杖走了。一场风波总算就此过去。 “数不近,你咋不买一根呢,你此去越国千里迢迢,买一根防身多好。”无良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呀?我用不着。”数不近大大咧咧。 “哟嚯,”无良两眼放光,“有底气啊,有什么好东西亮出来看看?”数不近微笑不语,底气当然是有的,就怕一亮出来,所有人都得跪下。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数不近此时心跟猫抓的一样,就盼着路上再出点什么事,或者赶紧天黑好出幺蛾子。 说也怪,其时正值仲夏,不冷也不热,不知怎的,平地突然就起了一阵怪风,“呜呜”作响,刮得飞沙走石,草木东倒西歪,天色也随之暗了下来。此时人人脸上变色,害怕有什么不详出现,只有数不近一人心里喜不自禁,暗道:“来了”、“来了”! 果然,这阵风一过,很快就见铺天盖地的的大雾不知从哪里涌来。商队的步履,由于视线不好,顿时慢了下来。邞这心里暗暗着急,要知道,现在他是拖家带口的潜逃,他离东窗事发可能只有一步之遥。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可这一起雾,步伐被拖延下来,万一有人从后面追上来,那可就完了。不过,比邞这更着急的好像是大壮,也不知大壮他娘给他准备的什么饭,小伙这么急着要回去。他在那里抓耳挠腮,不住踮脚往前看,希望前面的队伍能尽快开拔。正当他们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前面“咕咚”一声,好像有人掉水里去了。这时,有人慌张地大声喊道:“是水上!快跑呀。”这支商队立刻像马蜂炸窝了一样,哭喊声乱成一片。 数不近和邞这俩人在商队后面垫底,他们走着、走着突然感觉眼前的人空了,连前面的大壮都看不见了,原来大家都跑了。数不近此时心头豪气云干,心说终于轮到我上场了,就是雾太大,等会儿放大招了,没太多人看见,殊为可惜。他刚把手往怀里伸,后面的无良火急火燎地推着他往前走,而且,伸手夺了数不近手里的策,就去戳牛屁股。邞这的妻子孟子也在后面着急地喊:“快走啊,人都跑光了,你们还楞着干什么?”旁边的邞这也拿眼睛看向了数不近,似有责备的意思。数不近此时已经被牛车话。瞧他累得那个样,无良笑了笑。他转头看了看,见邞这又走了过来。邞这还是着急赶路,想过来看个究竟。说也怪,牟嘉见邞这过来了,很自觉地又回到了最后面,象个断后的武士。这样,邞这、数不近他们又返回了当初刚出发的队形。 “陶伯,你出门路祭了没有啊?” “哎,我就是多喝了点酒,把这事给忘了。”听声音是悔得痛不欲生。这时,旁边似乎有人安慰,拉住他,不让他回头。 数不近他们循声望去,见事主是个中年大叔,刚才落水的那个应该是他的亲人。旁边一堆人不住地劝慰,还有一些人还拉起了一张俎进行祭拜。数不近不远处地大壮本来蔫搭搭的,此时也踮起脚尖伸头探望。等等!数不近突然身上汗毛一炸,大壮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呀?此时他们面前没有任何遮挡,大壮干嘛伸头、踮脚尖啊?! 原来,数不近临行前,他爷又去瞽叟那里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把数不近一块带去的。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亲难道不担忧吗?哪能呢。数不近他爷这次带了重礼,哀求瞽叟再帮帮他儿子,因为他听数不近说上次瞽叟给的那玩意太管用了。瞽叟也挺爽快,收了数不近家的礼,还给了数不近上次那个暂木立,并告诉他,这个暂木立只能在宋国用,出了宋国就不管用了。还告诉了数不近一些注意事项,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可以去,以及哪些情况是异常现象,一定要注意的。象大壮这种,伸头踮脚尖的就十分可疑。 “噗!”数不近在一片桑树叶上吐了一口口水。当初公子狙那一套,他现在也会了。当初他闻着公子狙的口水,恶心得都想吐了,现在他用自己的口水摸在眼皮上,一点感觉也没有,相反,还觉得挺清凉。当然,只是臭的感觉没有,害怕的感觉还是有的,而且,还比较大!数不近此时很清楚地看见了一只鬼从后面抱住了大壮,一大半的身体都切进了大壮的身体了。看样子,正在拼命地往他身体里钻!数不近看的真切,只觉自己身上一个激灵,脊背上冷汗嗖嗖。他刚想张嘴喊,突然大壮一个回头,直勾勾地看向了他,面容狰狞、恐怖。原来这个鬼也很贼,他知道哪些人能看到它。 “啊!”数不近惨叫一声,他赶紧从怀里掏出暂木立,一口酒喷了上去,然后口中念念有词,狂喊,“野地宔救我!”数不近话音刚落,凭空走出一个男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只见此人身高近八尺,发式奇怪,倒三角的体型,长得还不错,阔嘴、高鼻,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是个身材非常魁梧的人。看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人,身上的兽皮、缝吧、缝吧,对付着就披在身上了。 “数不近,你找我什么事?”该男子声音洪亮,老远的人都能听见。 “啊,拜见野地宔!”数不近连忙跪地磕头,不过他心里纳闷,这个野地宔怎么和上次那个野地宔不一样?但他也不好意思多问。开玩笑,人是神,他是人,那不是一个级别的。那边的商队一听说野地宔显灵,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十一章 赌输赢 当然,这边的邞这、无良,包括牟嘉也都跪了,毕竟身份不一样,等级不一样。你再厉害,在神的面前也得趴着。大家都对数不近刮目相看,心说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竟然可以把野地宔请出来。 所有人都趴下了,只有一个人显得与众不同——大壮!大壮象个竹竿一样戳在那里,眼神痴呆中透着凶狠。此时,数不近、野地宔、大壮正呈掎角之势。数不近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他不敢说话,直接用手指了指大壮。野地宔转头一看,笑了,“阿康你又出来害人了。”众人听得一头雾水,这鬼还有个名字!认识?既然知道它出来害人还不尽早就收走了,怎么还纵容他在此胡作非为!?当然,无人敢质问野地宔:“你是干什么吃的?” 野地宔走过去,伸手拽阿康。阿康见野地宔过来拽自己,拼命朝大壮身体了钻。“啊!”大壮惨叫一声,阿康已经完全占住了大壮的身体,变成了大壮。大壮此时口中“嗬嗬”怪叫,状态疯狂。他见野地宔过来拽他,毫不畏惧,竟然拳打脚踢,撕咬起来。野地宔当然不怕大壮的厮打,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野地宔竟然丝毫没有办法,不能再把阿康从大壮身体里拉出来,只是任由大壮在自己身上乱打。 大壮“乒乒乓乓”一阵乱捶,好像打在了石头上,野地宔纹丝不动,相反,感觉大壮把自己的左胳膊打断了,左胳膊甩出去,象鞭子一样,软绵绵的。即使是这样,大壮丝毫不觉得疼痛,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依然打个不停。这身体本来就不是它的,打废掉就废掉了,怎么会爱惜?众人此时都没有起身,跪在地上观看。这番场景,让众人都是胆寒。一旦被鬼上身了,这基本上就算是废掉了,连野地宔来了也白瞎。大壮的同行中,一个中年男子高声叫道:“求野地宔救人那,这样打,大壮很快就废掉了。”其余人也都跟着喊:“野地宔救人”、“野地宔救人”。 野地宔扭头冲大伙呲牙一笑:“哎,我是想救,可是你们也不早点喊我出来,现在人都被占住了,大壮阳寿未尽,我也不忍心出手,要不等它打累了,自己出来,我再把它带走吧。”众人心头一阵恶寒,这是啥野地宔呀,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话音未落,就听“咔擦”一声,大壮的右胳膊也断了。现在大壮的两个胳膊甩起来跟个拨浪鼓一样,让人觉得又好笑,又恐怖!野地宔似乎也不忍心大壮再受伤,一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但是大壮依然脚踢牙咬,依然疯狂攻击。野地宔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摆弄了他一下,大壮“咕咚”一声就栽倒在地,人事不醒。大壮同行的亲属一见大壮到底,顿时嚎啕大哭,哭着就爬了过去,想求野地宔救命。但是人还没到面前,野地宔竟然就不见了。大伙一见野地宔不见了,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围了上来,问长问短。懂行的过来一摸鼻息,还有气,但是人没醒过来,有的就说大壮的魂被溺死给吃了,现在只剩下一具躯壳,有的说大壮的魂已经飞了,需要招魂才能活过来。更有甚者,有的说那个溺死依然还躲在大壮的身体里,因为怕野地宔,所以不敢出来。此言一出,大家都吓了一跳,“呼啦”朝后边就让出了一圈。众人议论纷纷,商议不出个头绪。 邞这虽然带着族里的祭器,加上他那个二把刀的虞祭,搞不好能把这个溺死给赶出来。但是,邞这也不敢冒这个险。先不说能不能成功,这族里的祭器一曝光,那可不得了啊。大家族的祭器,那可是重宝,轻易不能示人的。万一有个闪失,家族的祭器从自己手中流失,那邞这真是死了也对不起先祖啊。虽然是从祠堂里偷了出来,在怎么自己偷偷地保管好,哪一天风声过了,再偷偷地还回去就好了。所以,邞这此时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声不吭地在旁边站着。 这支商队人虽然不少,但是,还真都是些泥腿子,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怎么处理的。这时,从后面“噔”、“噔|”、“噔”走过来一人。此人身高八尺开外,长得异常英俊。腰间斜挂一把雕刻奇异的宝剑,走起路来身上“叮咚”作响,原来那是一组精美的佩玉;上身细麻锦花衣,下裳青丝藤萝纹,朝人群里一站,马上就显出鹤立鸡群、与众不同。此人正是根牟国的牟嘉。牟嘉抽出刚买的焦杖,照着大壮的三焦就抽,没有两下,大壮“唧嗷”的大叫一声,口里喷出一口鲜血,同时抱着肚子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众人吃惊地看着牟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的还以为大壮被牟嘉给打死了,但是摄于牟嘉的气势,没有人敢问为什么。一刹那,现场安静异常,只有大壮痛苦地嚎叫声。 突然,无良抚掌大笑:“好啦,好啦,还是这位大人厉害,一出手就救了这孩子,你们还不赶紧谢过大人。”众人幡然醒悟,原来大壮虽然看起来痛苦万分,但是,至少神智已经清醒了。这时候,有会外伤的,赶紧上去帮忙医治。 “这样的野地宔,真是不行,连个溺死都搞不定,整天敬他有什么用?!”大壮的那个同行此时言语有些不恭,说起话来不是那么好听。 “嗯,何人说话如此嚣张?我搞不定,你来吗?”说话间,野地宔突然又现身了,他的一只胳膊底下似乎还夹着东西。数不近一眼看到,野地宔胳膊底下有一团虚影,应该就是那个叫阿康的野鬼无疑。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无意出言冲撞,还请大神恕罪。”刚才那个说话不小心的不停地磕头谢罪。 “算了吧,跟你们这种小民还计较什么?!”野地宔忽悠又不见了,真是来无踪、去无影。 “大头、你看你冲撞神灵了吧!人家是害怕伤着大壮了,你怎么如此出言不逊。” “就是,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家一刻都没离开过,只是不想让你看见而已。” “要不是野地宔,谁能把那个溺死带走?” “陶伯,你刚才怎么不求野地宔救你娃呀?” “哎呀,就是,我怎么能忘了这茬呀,野地宔哎,野地宔哎,你大慈大悲,救救我娃呀。” 野地宔一走,场面立刻象鸭子吵塘一样混乱不堪,说什么的都有。只有牟嘉笑了笑,收起那只焦杖,功成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经过这次事件,数不近才明白,放大招也是不保险的。原来这鬼上身后,连野地宔也没有办法。不仅是数不近,整个商队的人,悔得牙根子都疼了。曾经有一根焦杖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没有好好珍惜,当人家是讹钱,结果,从此要想人家一万年。所有人都羡慕牟嘉手里那根唯一的焦杖。羡慕归羡慕,尽管保不齐队伍里有些二赖子、流氓什么的,但是,没人敢觊觎牟嘉的东西。气势在那儿摆着呢。刚才牟嘉朝那里一站,就跟虎趟羊群一样,大气都没人敢出一下。 吃晚饭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第二个庐馆。这里已经远离了商丘,人少了很多,而且庐馆的条件明显不如前面一个。上级能看到的地方就用点心,看不到的地方就胡差事,看样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商队一进入了庐馆,队形马上解散,熟悉的各自凑在一块。数不近和邞这他们自然是紧紧靠在一起。先秦那个时候,晚饭是吃得很早的。按今天的说法就是下午四点左右吧。这里是个小庐馆,没有市集,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好吃的。所以,一般人都是自己铺了席子坐在地上,吃自己带的干粮。顶多是再去旁边的小摊上,买点薄酒、豆浆什么的。牟嘉是贵族人,本来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招待地方的。但是,他没去,跟着数不近他们蹭吃、蹭喝。好在那时的物价不是很高,数不近也不心疼。其实,数不近巴不得牟嘉能留下来呢。因为他看出来,人家跟他真的不是一个阶层,那气质,根本都是语言无法描述的。人家拿一把大布去换一跟焦杖,眉头都不皱一下,即使在野地宔面前,牟嘉显得依然是镇定自若。数不近自认为自己跟人家差得十万八千里。人家愿意吃你数不近一点东西,真的是太看得起你了。如果牟嘉是宋国人,数不近见到人家都要行大礼的。虽然不知道根牟国是个什么国家,但瞧牟嘉那气质,啧啧,真是神一般的人物。当然,和数不近怀着相同心思的人还不少。很多人即使是没关系的,不认识的,有事没事也过来凑凑热闹,想听听牟嘉说话的声音,看看牟嘉那俊美的相貌。有人说男人也喜欢看男人的相貌吗?那当然,如果是长相十分俊美的,男人、女人都会喜欢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四大天王呢。这也是本书的核心概念之一。后文会让你燃血的,这里先卖个关子。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邞这也觉得自己在牟嘉面前也是矮了大半截。要知道,邞这可是宋国真正的贵族。而宋国在当时可是二类国家里排老大的。象邞这的身份,在宋国则是厅级以上干部。邞这都觉得牟嘉气势逼人,你可以想象牟嘉的气质是多么的潇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十二章 行善 虽然刚开始,邞这对牟嘉很是不满。因为他表现得很自大,自顾自地跟在他和数不近的车后,一度还让数不近很警惕。后来时间处长了,发现牟嘉其实真是个谦谦君子。这一路上,无论谈吐、礼仪,都是高人一等,就连邞这自己也很佩服人家。特别是整个商队,好像就他一个人买了一根焦杖,而且最后还发挥了作用,救了大壮一命。这一点,连邞这也没做到。 当大家放松下来闲聊的时候,邞这跟人家近距离接触,那就更吃惊了。因为邞这也是宋国的贵族,而且,大族的小祝其实官阶是很高的。他见的人也多,自不是数不近和那帮泥腿子可以比的。邞这仔细一端详牟嘉,不禁大吃一惊。这牟嘉长得也太好看了。邞这因为职位的关系,也经常参加国家大型祭祀活动,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但是,如果论相貌、气质,整个宋国可能只有公子鲍可以跟人家媲美。公子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不禁人长得俊美,在宋国还是个大慈善家,经常接济穷人,帮扶弱者,是个家喻户晓式的人物。听说,太皇太后(注1)都非常喜欢他。邞这暗暗称奇。 无良这时候发挥了油嘴滑舌的本领,他不仅是要讨好牟嘉,更重要的是想卖弄给邞这旁边的美人看呢。虽然宋国和郑国后世都处于河南省地界,但是,那时候的宋国和郑国却是死对头,春秋早些年的时候,两国没少掐。所以,两国的老百姓互相之间没少怼对方。无良这个故事叫“郑人买鞋”。说的是:郑国人傻,买鞋之前一定要先量一下,到了市场后,发现忘了带量好的尺码了,然后买鞋的人非要回去拿尺码。旁边的人告诉他,你用脚试下不就行了。郑国人就是傻,说:“不行,我只相信尺码,不相信我的脚。” 无良很有表演天份,把故事说得活灵活现,把郑国人傻乎乎的样子演绎得惟妙惟肖。直把周围的人逗得哈哈大笑,连孟子也笑得花枝乱颤。无良一看孟子笑颜如花,那心都酥了一半,更来劲了,正准备再来一个,突然墙角一阵喧哗,有个苍老的声音在那里放声大哭。这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了。众人好奇,围上去询问,才知道原来有个老头是鲁国人,本来在楚国打工的,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攒了些钱财,不想刚到这里,钱就被偷走了。老头现在身无分文,既不能去鲁国,也回不了楚国,被挂在这里了。 偷窃可是个传统行业,人从猴子时代就学会了偷窃。特别在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丢点东西真是太稀松平常了。但是对于普通人稀松平常的事,对眼前的老头来说,可就成了一个过不去的坎了。众人唏嘘同情了一番,有人给了老头一些铜贝子,让他做盘缠,自己回家。老头千恩万谢,众人散去。数不近也在旁边围观,他刚要走,却被老头紧紧抓住了胳膊。 数不近奇道:“咦,你抓住我不放干什么?”老头笑道:“小兄弟莫要生气,小老儿刚才无意中听到各位要去越国。小老弟你生得一脸福相,必是能发大财的人,所以想沾沾你的福气,跟着你们凑个数,一起南下。我不回鲁国了,钱都丢了个干净,回去还是挨一顿骂,我还是去楚国吧。我一个人去楚国又有诸多不便,想和你们一起走,一起路上有个照应,你看怎么样?”数不近最喜欢听别人拍马屁,在家里赔了生意净被人看不起,没想到一出来,个个都把他捧得象个人物。老头的两句马屁上身,他真以为自己能发财,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数不近笑道:“你这老叟,脸还变得挺快,刚才还是哭得满脸开花,现在倒是赖上我们了。” 数不近虽然口中一番揶揄,但是却没有拒绝老头的意思,因为他也有点小心思。无良混在他们中间总不是件好事,如果再来点人,队伍壮大了,到时候万一出个什么事,多个帮手,可以大家一起向无良施压,也好过他和邞这直面无良。当然,他还得征询邞这的意见,于是,数不近笑嘻嘻地望向了邞这,让邞这表态度。 邞这开始有点奇怪,楚国在宋国的西南方,吴越在宋国的东南边,根本不是一个方向,老头怎么去楚国呢?后来再转念一想,哦对了,楚国比较残忍、好斗,已经灭了东边的六国(注2)和英国(注3),现在的楚国的土壤已经和吴越之地接轨了。所以,去往吴越的路上,当然也能到得了楚国。 不过,邞这哪里知道数不近什么心思,他只道数不近心好,和这个老头投缘,所以才想接纳他。他自然不会拂了数不近的意思,遂笑着点了点头。同时,邞这也知道,一般的商旅队伍,只要是没有特别的事,当然是人多一点安全。他和数不近迟早是要分开的,而那个牟嘉更是不知道什么就分开了。邞这到没有把无良考虑进去,因为他打算在自己和数不近分开之前,一定要把无良给打发了。这家伙可不是一个好人,留着他指不定会使出什么坏来。 突然,在一旁不语多时的无良站了出来,无良咳嗽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咳咳,我看还是不要了吧,这一路上,路途遥远,翻山越岭,还要过一些寸草不生的险地,我们虽然是心善,但对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咱们最好还是远离为好。” 数不近一听这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哑然无语。他以为无良看出了他的心思,心里有点不痛快。 “呀,呸!”邞这闻言顿时火冒三丈,暴怒起来,口中骂道:“你算老几,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来历不明,谁来历不明?!我看你才是来历不明。你少啰嗦,一边去。” 因为出了商丘,除了数不近,没人知道邞这和无良曾经的过节,路上的一些人都被邞的大声责骂给吓了一大跳,他们看邞这这么羞辱无良,以为无良是邞这手底下的一个伙计,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无良。无良好久没吃过这种亏了,气得脸涨得象紫茄子一样,不过,无良到底是流氓头子,能屈能伸,他心中自有一股狠劲,竟能强自按下心头怒火。于是他退下一旁,只是在后面冷笑连连,不满的嘟囔道:“真是好心没好报,不信我们就走着瞧。” 然而,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牟嘉突然按剑大踏步地从后面赶了上来。牟嘉神色严峻,一脸怀疑地盯着老头看个不停。牟嘉的出现,就仿佛鸡窝里跑进了一只大狗,大家都不自然起来,不明所以地随着牟嘉的目光看向了老者。老者平静地看了一眼牟嘉,神色镇定地目视前方。牟嘉目光犀利,嘴唇紧绷。“哼,”老头喷了一下鼻息,嘴角的胡子被吹动起来。牟嘉仿佛神经过敏一样,侧身就握住了剑柄,引得众人一阵惊呼,“哈哈”,老头冷笑一声,拱手行了个礼道,“不知君子何方人氏,为何对小老儿拔剑相向?小老儿良田有礼了。”先秦那个时候最讲究礼数,良田身份低,先行礼,那是必须地。良田是数不近招来的,数不近也对良田颇有好感,数不近以为牟嘉嫌弃良田穿着寒碜、长相糟粕,所以牟嘉嫌弃他。他怕牟嘉真伤了良田,在一旁赔笑劝道:“君子息怒,乡下人粗鄙,入不了你的俊目。他跟着我,我自会照看他,不让他骚扰你就是。” 牟嘉并不答话,脸色象寒冰一样,他握住剑,绕着良田“噌”,“噌”,“噌”,绕了几圈,似乎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挥剑斩向良田。忽然,树上有几只喜鹊“吱吱喳喳”的叫了几声。牟嘉一愣,旋即神色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他停在良田面前,呆呆地望着良田,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呆立了几息,牟嘉看了一眼数不近,一脸古怪地回到了后面那辆牛车去了,还不住地回头看良田。这过程中,牟嘉一句话没说,十分诡异。 数不近松了一口气,笑着朝良田招了招手,示意良田过来。良田神色倒是无异,捻须微笑,大大踏步地迎了上来。良田拱手朝邞这和无良行了个礼,很识趣地站到了邞这的后面去了。无良很会见风使舵,皮笑肉不笑地也朝老头抱拳回了个礼。但是邞这心里却起了个怀疑,良田太正常了,反而显得不正常。牟嘉的气势,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邞这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在牟嘉面前都能感觉到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跟别提刚才那一下,牟嘉按剑而行,那股杀气,邞这在一丈开外都能感觉的到。即使是这样,良田毫不动摇。扪心自问,那种情况下,邞这恐怕自己都做不到。这老头绝非一般人,邞这看了一眼良田,多了个心眼,略微一还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备注: 1)终于还是忍不住做了注释,哈哈。太皇太后是后世的说法,那个时候叫“襄夫人”。彼时,儒术还没有当道,我们光从称谓上就可以觉察出时代的不同。有人说,称谓那么重要吗?当然啦,生,音,言,名,中国古文化的博大精深,绝对是你无法想象的。 2)六,音陆,不是数字6。六国,今南京六合附近。是一个国家,不是6个国家。 3)这里更不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一个小诸侯国,在六国旁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十三章 壮士仁心 数不近从车上又拿了一片席子分给了良田,招呼他坐下,又给他拿了些吃的。老头感激涕零,连声道谢。于是大家围坐了一圈,继续吃饭聊天。 春秋那个时候,虽然等级观念依然十分严重,但是由于战争频繁,很多贵族也变成了平民,平民反而变成了贵族,再加上商品经济活跃,各国人员互相流动频繁,一国的贵族到另一国其实什么也不是,你再牛也就是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牛,别国人根本不甩你。所以,混杂在商旅队伍中的贵族其实也很多。大部分情况下,普通人对外国的贵族人失去了敬畏之心,最多也是客客气气,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有个伴而已。 无良心怀鬼胎,一直忌惮着莫名其妙地跟着数不近他们的牟嘉。他找了个由头,端了个碗,笑嘻嘻地起身,然后跪坐到牟嘉旁边,觍颜笑道:“君子气度不凡,丰神俊朗,真个是天人下凡而来。来,我敬你一碗酒。”说完“滋溜”一声,喝完了酒杯中的酒。牟嘉笑了笑,没有说话。先秦那个时候,等级低的如果没经允许,是不准向等级高的人敬酒的,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无良当然知道,他只是故意试探牟嘉的反应的。无良见牟嘉没有生气,得寸进尺地又说道:“我无良在商丘城里也是小有名气的。我在上头也有关系,鳞大夫的阍人(看门的)是我堂兄,”无良一本正经地说,他顿了一下,偷眼看牟嘉,见他仍是自顾自抓饭吃,根本没理自己。无良胆子又壮了一点,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我和华元大夫吃过饭!”牟嘉还是没有理他。稍嫌无趣。无良心一横,摆出一副挨揍的姿势,厚着脸笑嘻嘻地说道:“君子,你腰下宝剑十分晃眼,此种神物,我只在华大夫家老远地看人带过。我从小就仰慕能拿剑的君子,做梦都想有一把自己的宝剑。只恨我出身贫寒,身边的都是宵小之辈,根本无缘得见一把真正的宝剑。今日有缘与君子在此相见,不知道能否割爱,让鄙人一睹真容呢?”旁边的邞这听到无良的话,暗中冷笑,心说此人怎么这么无耻。早在商朝或周朝初期,青铜宝剑不是什么人都能挂的,因为那玩意很贵重,必须是有一定身份人才能佩戴。到了春秋那个时候,由于战争频繁,而且铜的存世量越来越大,所以,寻常的士也可以佩戴。即使是这样,当时一把宝剑那可真称得上是“宝”剑。因为它是青铜做的,而铜在当时,即使是随便切一块也是可以直接作为货币的。(注1) 无良的话终于触怒了牟嘉,他“嘭”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碗,从地上捡起了两个小石子,“嗤”,“嗤”两下,牟嘉头了,这是我的事,你们不管,我管,我带上她,不需要你们多嘴!”众人本是好心劝说,没想到还被邞这怒骂了一番,个个肚里暗骂邞这不识抬举,随即散去,不再理他。数不近其实也是不主张邞这带上这个老妪的,但是碍于情面没有开口,周围不相干的人被骂散以后,数不近更开不了口了。良田则是笑眯眯地不作声,在一旁捻须自得地看热闹。奇怪地是无良好象对邞这收留老妪特别上心,趁着邞这去安顿两头牛的功夫,帮助孟子忙上忙下清理空间,把老妪安顿好,只是一双色眼贼溜溜地离不开邞这的妻女。旁边的数不近早都看在眼里,他不愿无良和孟子多接近,轻咳一声道,“咳咳,哎,无良兄,劳烦你去候馆里看一下,还有没有委积(粮草)”。 “你自己不能去吗?你没看我正忙着呢!”无良不耐烦地说,他看着忙上忙下,事实上啥也没干,反倒是眼神始终不离邞这妻女左右。 “哦,那好吧,那你帮我照看一下牛。我这两头可都是公牛,那两边还有两个公牛,这里地方小,都挤在一块,我怕弄不好它们会打起来。你先帮我牵着它们,我找个地方把它们拴起来。”数不近大声地说道。 无良一愣,旋即又不耐烦地说道:“你赶快去吧,我看着呢,打不起来的。”数不近知道无良不肯过来,又大声喊道:“邞这兄,无良实在是抽不开身过来,要不你来帮我看一下!”无良一听,简直气得鼻子冒烟,心说,你小子,这是存心的。让邞这去替他看牛,我留下来看这个死老婆子,这不存心挑拨我俩打架吗?无良恶狠狠地瞪了数不近一眼,突然又心生一计,大声喊道:“喂,良田,你不是在那里吗,你既然叫良田不会连牛都看不住吧?”数不近早料到无良会有这一手,立刻大声说:“良田,你不是说肚子疼,要去拉屎吗,怎么还不去,又不疼啦?”良田一愣,旋即会意,偷偷一笑,立刻捂住肚子哎哟、哎哟叫唤开来,弯下腰一溜烟地跑开了。无良心里暗骂,你个混蛋,你等着,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只得悻悻地离开了他那份心爱的临时工,不情愿地去给数不近看牛去了。 这时牟嘉清洗完毕走了过来。牟嘉走到邞这的牛车边探头一望,他大吃一惊,两道眉毛“唰”地一下拧到了一起。 备注 1)后世出土的一把青铜剑多在七八斤重,而当时一枚“齐法化”(齐国刀币)或大布的重量还不到50克。算下来一把青铜剑可以造至少80枚齐法化或大布,这还不算人工和刀鞘。而当时一枚齐法化正常年景可以买一石(音,石)粮食。可能这样说大家也没什么概念,这么说吧,当时一个类似于今天普通公务员的人,一年的薪水也不过才是36石粮食。80枚齐法化就意味着一个普通公务员两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来,更别说80枚齐法化只是剑身的材料费,如果是牌子货(那时候也是非常讲究牌子和质量的),那价钱可就没数了,一柄好的佩剑甚至可以让一国国君为之侧目。所以,能在身上插一把青铜剑的,那真正是土豪。而且,敢背一把青铜剑行走江湖的,不仅要是土豪,还得要有真本事,那都是钱哪,把你杀死,宝剑夺过来就发财了。无良的这番话当时是相当无礼的,就好比现在一个普通人在街上碰到了一个土豪,跟土豪打招呼:“哎,哥们,你手上的那款百达翡丽不错啊,是限量款的吗?借我玩一下。” 2)简单交代一下当时的生活习惯:饭前、饭后要洗手,因为是用手抓饭吃,抓饭的时候不能把饭捏成饭团子,那是不礼貌的行为,拿走的饭也不能再放回去。有筷子,但是筷子是公筷,只是吃汤菜,怕被烫着,捞菜的,不是人手一副。 3)旅贲,诸侯的护卫部队,后世也叫警卫团,或特种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十四章 不惧前途舛 邞这此时刚好回来,他看到牟嘉神情不对,自己也没来由地紧张,就问道:“君子何事眉头紧蹙?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牟嘉面沉似水,沉吟不语良久,半晌才道:“邞这兄,我知道你侠肝义胆、热血心肠,这也正是我佩服你,愿意和你同行的原因。但是我略通医术,此妪三焦不畅,气息不连,胸口一股黑气已经到了鼻下,怕是要不久于人世了。若是寻常之际,你替她安顿送终,好好葬了也就罢了。但是这商旅之行,你若带一个将死之人,不仅有损财气,如果路遇邪魅之地,还会招来不祥之物啊!” 邞这听牟嘉这么一说,这才有点心慌。他对牟嘉的话是深信不疑,因为从刚才牟嘉露了一手飞石弹鸟的功夫,邞这就断定,牟嘉肯定是早上在商丘市集里,帮他出手打趴下那两个无赖的人。 原来,当时邞这一时冲动,就要和无良召集的那帮痞子干架。表面上,好象邞这出手打倒了两个痞子,而后无良叫停,实际上邞这并没有碰到他们。那两人上是被人暗中用投石击中了膝盖,自己腿软了,倒下的(注1)。邞这本身的战斗素质很高,能在纷乱中辨别暗器。他看得很清楚,有人用小石头砸中了那些痞子的膝盖。那扑上来的两个痞子,其实是被打的站不稳了,倒在他面前,他只不过是顺势补刀而已。但是,当时人多嘈杂,大家都没注意,连被打的人都没注意到有外人相助,他们道:“趁着天还完全黑,我去找点草药来给她度命,希望她能挺过这一关。”说完,飘然而去。 数不近抱了委积回来,在一旁面露艳羡之色,说道:“真是翩翩君子,风采过人,哪一天我要是也能这么潇洒,我家旁边那些大妹子,见到我肯定走不动路了。” 无良冷笑连连,“什么狗屁君子,你就等着瞧吧!”说完,气呼呼地把手里的缰绳朝地上一扔,骂道,“这个死良田,肚子里也不知道存了多少屎,拉到现在也不回来。干脆掉茅坑里淹死算了。” 数不近知道无良有气,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捡起了地上的缰绳,安顿那些牛去了。 小孩子之间果然沟通很快,不大一会儿功夫,姜澳已经知道了老妪孙女的名字,那个小女孩说自己叫“晓魅子”,姜澳一听,忍不住捂嘴“吃吃”地笑了起来,姜澳笑道:“你爷娘可真是会省事,竟然叫你‘小妹子’。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小妹子了。”晓魅子很乖巧,姜澳很喜欢她,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不过,晓魅子的年纪实在是太小,姜澳从她的嘴里根本问不出什么。只知道老妪是她的王母,她之前和王父、王母一起游玩,王父说有事突然离开了,只剩下王母一个人带她。结果王母不知为何,突然就病倒了。至于她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则是一概不知。邞这闻言叹了一口气,只得让姜澳领着晓魅子一边玩去了。 “姜澳,你一路上要多照顾‘小妹子’哦。”邞这笑眯眯地对他女儿说。 “那当然,‘小妹子’可懂事了,我刚才拿了一些糗、饵给‘小妹子’充饥,‘小妹子’自己不吃,先想着给她王母吃”,姜澳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姜澳年纪虽小,却是眉清目秀,长大绝对是一个大美人。远处的无良看的一呆,再看看孟子,虽是衣着朴素,却难掩秀丽之色。无良心里痒痒的,恨不得马上把邞这杀死,把他的妻女都掳走。 掌灯前,牟嘉果然赶了回来。他带回来很多自己采的草药,让邞这支起陶鬲(汤锅)烧水,自己亲自给老妪熬药。你别说,牟嘉的确还是有两下子,老妪两碗汤下肚,脸色竟起了红润,过了一会儿,不仅睁开了眼睛,还有了意识,只不过还不能说话。邞这大喜,又让妻子给熬了一些粥,给老妪趁热喝了些。老妪喝完粥,喉咙里咕咕作响,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急得掉眼泪。邞这的妻子连忙好声安慰,让老妪安心养身体,其他的事什么都不要想,他们会替她照顾好晓魅子的。老妪听到邞这的妻子说出了晓魅子的名字,神色轻松好多,便不再多言语。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由于牟嘉是贵族,虽然他和数不近他们这些普通人混在了一起,但不代表他没有了特权。晚上,牟嘉跟驿站的人打了招呼,最后驿站还是让邞这他们带着老妪住进了驿站。要说邞这也是贵族,而且还是宋国的,但他毕竟是在逃亡的路上,那毕竟是不能见光的。这次又多亏了牟嘉,不然仲夏这个时候,早凉、晚凉,让老妪在外面冻一晚上,搞不好马上就嗝屁了。 睡觉前,邞这偷偷地告诉了妻子他对牟嘉的有关猜想。邞这基本上断定牟嘉是朋友,是来帮助自己的。孟子听了很高兴,这一路上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毕竟有牟嘉这样一个带剑武士帮忙,只要是不遇到土匪,那他们根本不用再担忧任何人。 这是他们出城后的第一个晚上,数不近惦记季献老父亲的话,又嗨了。他还始终念念不忘放大招,而且,这一夜几乎没睡好。想着、想着就要出去尿一下,一晚上出去尿了几次,每次尿了几滴就回来,想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很遗憾,这一夜很平静,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有一件奇怪的事是,良田竟然一晚上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掉茅坑里去了。 备注 1)先秦的贵族实行的是素质教育,国家出钱出人养的。你想,一国的国君都是会骑马射箭,驾车围猎的。一年中,春夏秋冬四次大型的围猎行动,重要节日里还要举行射礼,这都是国君主持的。国君要是太怂,别人也不服你,那个时候别人不服你可是一件大事,到了春秋那个时候,如果诸侯国国君不服众,十有八九会被杀。所以,两国之间一言不合,国君就跨上战车出去干架,那时候被打残、打死的国君很多。在这种大环境下,普通的贵族男子当然也都是个个尚武的。其实,早在商朝的时候就是这样,贵族男子平时没事,唯一的责任就是发生战争的时候出去打仗。到了周朝,秉承传统,射箭和驾车是贵族男子必备技能。生了男孩就在门的左边挂一张弓,所谓“悬弧”,孩子的父亲要向天地四方射六支箭表示孩子长大后可以勇贯四方。所以说,那时候的中国人是非常尚武和血性的。讲到这里,顺带讲一下为什么周朝很多习惯要跟商朝一样。其实,中华民族的很多习惯传承久远,远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春秋以前,一个民族征服另一个民族,被征服民族的信仰、习惯,是要被征服者继承的。比如在商朝之前,阏伯主祭大火星宿“辰”,后来,商人来了,就代替了阏伯来祭“辰”,还有唐代替大夏的实沈祭“参宿”,以及后来西周的晋国继续主祭“参宿”,这些都证明了中华文明不是强者文明,而是一个传承文明。所谓的“兴灭国、继绝世”就是在这种观念下形成的。到了东周,周朝的龙脉被打断,人类社会就乱了。到了秦始皇以后,就彻底跟过去说拜拜了。所以说,我们的文明有一个断层,或者说曾经有一个十字路口。现在我们要时空倒流,回去看看,过去到底曾经发生了些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十五章 悸恐出山野 翌日,数不近无精打采,却只能随着商队继续赶路。良田在众人出发的时候又赶了回来,无良一脸坏笑,问良田是不是真的掉到了屎坑里去了。良田哈哈大笑,说昨晚碰到了一个老熟人,一高兴就在老熟人那里聊了一晚上。数不近、邞这他们各有心思,谁也没空去管他。无良本来是个边缘人物,此时良田回来,俩人倒还聊得起劲。 由于头一日众人被吓水上和溺死吓得一路狂奔,这第二日不免有些脚乏,所以,尽管出发的很早,但也都是放慢了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腿多休息一下。目的地最远地就是数不近,要走一千多里地,一天三十里,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还要一个多月,这在当时可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已经离开商丘城好远了,基本脱离了都城的管辖,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数不近他们走的这条线,尤其荒凉。 虽然宋国秉承商人的优良传统,到处做生意,但是数不近这支商队走的是冷门路线。那个时候宋国属于中原地区,以宋国为中心,往东北去有鲁国或齐国,特别是齐国,那是当时富得流油的国家,相当于现在的欧盟;北上有晋国,那也是超级大国,相当于没解体前的苏联,很强大;往西去有郑国、卫国,那里盛产辣妹;再往西去还有周天子可以朝圣,往西南去有楚国,楚国那可是当时的美国,超级牛逼的国家,也是后文书的重点,就是很少有人往江浙那边跑的。当时的江浙,跟今天那差老远了。要说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也有点过了,但比起其他国家来,还是很落后。如果说齐国是今天的欧盟的话,越国就是今天的非洲。几十年后,齐国在越国建立军事基地,教越国人使用战车,对抗楚国!你没看错,别的国家都用战车几百年了,越国一直都没有战车!别的国家基本都没有奴隶买卖了,越国就有!越国在当时就是今天的非洲,甚至还不如。其实,吴越、东夷、淮夷也都是传统的中华古国,那边是夏文化的幸存地。但是,越国有一个好处然是那边的武器好。因为那边盛产铜矿,一直是资源提供者,所以,他们在冶炼这块是特长。 中国的发展很奇怪,历史越悠久的地方越落后。本来是文明的发源地,搞到最后反而是最被看不起的地方。 数不近他们走的这条线路就是走杨梁,过谷丘,沿睢水,直下吴国。当然,牟嘉可能很快就要和他们分开了,因为根牟国在宋国的正东方,所以,牟嘉出了宋国就要直接回国了,除非牟嘉自己主动愿意再免费给数不近他们做一段时间的保镖,这种可能性很小。邞这去哪里还不知道,他也可能随时离开数不近他们。走得最远的就是数不近和良田了。楚国是个很好斗的国家,那个时候已经把国土边界推到了吴国地界,所以,唯一能陪数不近走到最后的就是良田了。当然,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那就是无良。 无良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炸开了,而且,这个炸弹很危险,也许,当炸弹炸开后,所有人无一幸免,一切都烟消云散。 邞这表面上对无良不在乎,却不象数不近那么没心没肺的,他一直都是暗自戒备着。现在已经算彻底地离开了商丘,人烟越发的稀少,邞这虽然仍然和数不近嘻嘻哈哈的,其实身上每个汗毛孔都是张开的,他一直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时值仲夏六月(注1),过了晌午后,天气闷热异常。宋国的道路修得还是那么得好,但是路上却不见熙熙攘攘的行人,只有牛车“吱吖”、“吱吖”地,前行在颠簸的土路上。路边的杂草非常茂盛,有的甚至已经过膝。那些杂草一蓬蓬、一簇簇,各种款式混杂在那里,即使没有风,它们偶尔也会动一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藏在这些杂草底下,它们是生活在这里的土著,也许在人类没有出现在地球上之前,它们已经在这里安家落户了。现在,它们无声而又好奇地站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行人,包括数不近他们,都无视这些杂草的存在,但这些杂草却是实实在在活着的东西,它们和人一样,是活的!人们实在是不应该忽视它们的存在。 数不近他们头一天太兴奋,用力过猛,第二天走路都没了精神。一路上,除了牛车的“吱吱吖吖”的声音,再大一点的就是脚步声了。天气太闷热,路上却一丝风都没有。抬头一看,虽然是蓝天白云一朵朵,那些白云却个个都镶着乌边儿,有些甚至压得很低,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一个跟头掉到地上了。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想节省体力,每个人都不想多说话,想着赶快赶到下一个旅舍歇歇脚。 牛车这个时候则不恰当地体现了一个“慢”字,各位“牛哥”迈着慢腾腾地步伐,徜徉在疙疙瘩瘩的土路上,这片旷野是那么的安静,老牛的慢动作,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掉进了泥淖之中,无形中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和压抑。就连姜澳和晓魅子这些本应该调皮的小女孩都是乏力地坐在牛车上,两眼呆滞地望着路边杂乱无章的青草。 “咦,那是什么?”终于姜澳清脆的童音响起,那声音象之音一样,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众人这时也都感觉神情一松,那种说不出来的压力顿时舒展了不少。大家都在潜意识里对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更加增添了一份好感,同时,跟随着她的指向,众人抬眼望去,却不禁都大吃了一惊。 众人随着姜澳手臂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颗长得不高,却十分粗壮的酸枣树上,竟然有个死兔子鲜血淋淋的躺在里树杈上。兔子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树上的血也流了不少,看样死前应该是受了不少的折磨。但是让人奇怪的是,兔子除了头颅破碎外,肢体却是完好,不知道它是被什么东西杀死在这里的。 大人们除了觉得有点瘆人外,也没什么。姜澳却是快要哭了出来,她搂紧了妈妈,口中说道:“娘,我害怕。”姜澳的母亲孟子搂紧了她,笑道:“不怕、不怕,一只死兔子怕什么?” 姜澳怯生生地说道:“那兔子为什么死在树杈上,它死得那么惨,我怕……。”姜澳难过得快哭了。 这时,两辆牛车挨得比较近,无良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机会,插嘴道:“怕什么,这光天化日的,难道还是鬼掐的不成?”说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姜澳呲牙一笑。姜澳吓得“啊”的一声,扑到在妈妈的怀里。 一旁的邞这恼怒地看了无良一眼,无良一缩脖子,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赶路。 旁边的数不近自言自语道:“的确,这个兔子有点奇怪,难道是有人在这里祭牲?” 其他人本来也没觉得什么,但是冷不丁被数不近神神叨叨在旁边一说,都觉得毛骨悚然,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要知道,东周以前,祭祀不是乱来的,只能贵族人去弄,东周开始乱了套了,普通人也可以祭祀。但是,可以不代表随便就要祭祀,也是要有缘头的。另外,说不好听话,老百姓那个祭祀,纯粹是照猫画虎,极度不专业的。有时候弄不好,效果适得其反,要不后世怎么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呢!(注2) 现在在旷野中出现了献祭,摆明了是有问题的。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象今天去法院打官司一样,没有正儿八经的事,是没有人去乱祭神的。所以,经数不近这么一说,大家立刻都紧张起来,因为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套用恐怖片的一句经典台词就是——桑木心一丝弱昂(somethingiswrong). 在无人的时候,邞这和牟嘉悄悄地沟通了一下他对无良的看法。邞这以为是牟嘉听到或看到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过来暗中保护的。牟嘉笑了笑,告诉了邞这,的确是他在市上出手教训了那两个地痞。但他并不知道无良有什么计划,就是觉得无良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正好又顺路,所以就和邞这他们一起走了。 既然已经和牟嘉说开了,知道对方是友非敌,所以邞这不再担心牟嘉,还主动请求牟嘉在后面帮他压阵,他自己在前面顶着,牟嘉也欣然应允。 从牟嘉口中亲口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邞这心中满是欢喜,走起路来都带劲多了。至于无良?他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无良顶多叫几个地痞无赖算计他。他一个人尚且不怕,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牟嘉。邞这心里暗暗冷笑,只盼着无良赶紧出招,好快点打发了这个无赖。 但此时被数不近这么一嘟囔,邞这的心却悬了起来,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因为他的车上还带了一个人,一个病人,一个快死的病人!之前牟嘉就警告过他,说象这种快死的人如果带在路上,很可能会遭遇邪魅。其实我们后世的人也很好理解,那些孤魂野鬼当然喜欢招惹这种半死不活的,所谓阳气不足的人。 备注 1)春秋历法比较混乱,本书除了楚国、鲁国使用自己本国日历以外,其余国家统用周历。《诗经》中记载的是“七月流火”,所以六月是“仲夏” 2)有道行的人都会劝世人不要随便挂个坠子,戴个手链什么的。你挂可以,戴可以,前提是你要信,不仅要信,还要长期坚持信。这个就象年轻人谈恋爱一样,好聚好散可以,但是你不能随意玩弄别人感情。也许有些人仗着自己的条件好,逞一时之快,但是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信仰和感情一样,始乱终弃有可能是遭到反噬的。年轻人一定要戒之、慎之。当然,这里也不是要提倡那种愚孝、愚忠,一根筋似的从一而终,那又回到封建社会了。遇人不淑,当然是让他(她)趁早滚蛋。这里只是要提醒大家遇到信仰和感情要慎重,不能象看电影那样,想看就看,不看就不看,随随便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十六章 射影含沙显 邞这回头望了望自己车上的老妪,她吃了牟嘉熬的草药已经睡着了,她的胸口在有节奏地缓慢起伏,看起来神态安详,没有太大问题。 “吁——”,邞这暗自长出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牟嘉,发现牟嘉也正好看了过来,于是笑着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邞这心里感激,这次真是出门遇贵人,三番两次都是牟嘉出手相助。可是自己的现在状况十分的特殊,真实身份又不便明言,真是不知道以后怎么感谢人家才好。 路上的风景很好,林荫遮蔽,青草连绵不绝,随着无尽的道路伸向了远方。偶尔,路边还能有些野果树,桃子、李子什么的。虽然草很深,但是却自有一条小路会延伸过去。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时,数不近、无良他们自会摘一些熟的放到车上解渴、充饥。 天开始灰蒙蒙起来,而且更加的憋闷,数不近他们吃了些果子,补充了体力,终于使得精神略有放松。 一行人走着、走着,突然,“吓,这是什么!”无良没来由地大叫了一声,扑向了路边。 无良的那一嗓子很让人意外,众人都出其不意地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他又发现了什么东西,一个个扭过头望去。只见无良兴奋地趟过了没膝的杂草,“噗嗒”、“噗嗒”地走了几步,一弯腰,“嘿”地一声喊,竟然拎起了一头小獐子,不过,那獐子已经耷拉了脑袋已然气绝。 无良激动地冲车队喊道:“刚死不久,还温着呢,可能刚才有头猛兽在这里咬死了它,不巧我们路过这里,把它给吓跑了,结果把獐子给我们留下来了,哈哈,真是好运。” 邞这不屑一顾地扭头继续赶路。数不近心里暗自腹诽:这个人真是贼眼溜溜,大家都没发现,就他能发现,这样的坏怂也能走狗屎运,真是老天不开眼。数不近心中暗自不忿。那个时候獐子叫“麕”,普通人家可以用来做求婚的彩礼的,所以还是值不少钱的。无良什么事也没干,光是走几步路就白捡了一个“麕”,数不近这种小商人嫉妒他走狗屎运也是正常。 无良口中欢呼不已,炫耀般地把獐子举过了头,“六月天,婆媳脸,说变就变”。转眼间,路上起了凉风。众人本来正被闷得不耐烦,这一阵风吹来正合心意,个个都舒了一口气。无良张开胳膊喊道:“好爽啊!” 邞这皱了皱眉头。天边的乌云已经上来了,他们的牛车可都是“敞篷车”。一场大雨落了下来,普通人还好说,但是还有两个娃娃,特别是还有个半死不活的老妪,如果她再被雨一激,非死在路上不可。 邞这下意识地朝后望了一下,发现牟嘉似乎也有同样的担心,两人对视了一眼,知道都想到一块去了。邞这连忙催促数不近赶快走,说道:“快走,快走,前面还有二里地就到了庐馆了,到了庐馆就可以歇一下,还可以避避雨。” 数不近答应了一下,用策戳了一下牛屁股,那牛吃痛,一颠、一颠地小跑起来。数不近这次虽然没有在队尾,但是前面也有其他人。商队里其他人此时也跟着也快嚷嚷,很快整个队伍都飞奔起来。一粒小石子被飞奔的车轮带向了路边的草丛中,悠忽就不见了。“叽溜”一声,好像一个小动物被砸到了。草丛里,一对圆溜溜的小眼睛,充满了怨恨,偷偷地盯着过往的行人,不过,没有人能发现它,它在这里神出鬼没,这是它的地盘。 路边的这些野草长得真好,萋萋莫莫,深的地方过腰,浅处也没膝了,它们随着无尽的道路延伸到了看不见的远方。这些野草其实也都是地球上活的生灵,而且,它们不知道在那里活了多少万年,也许,比人类的历史都长。一阵风吹来,路边连天的野草象波浪一样涌动起来,这里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它们又象一个超级庞大的合唱团,有节奏地左右摇晃,并不时地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野草,多么的普通,又多么的神秘。在这深深的青草里,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人类无法知晓的秘密。 姜澳到底是小孩子,对未知有着深深的恐惧。大人看来稀松平常的场景,她却不知怎得有一种古老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姜澳吓得紧紧地搂住了妈妈说,“娘,我害怕。”孟子搂着姜澳笑了笑,说道:“傻孩子,你怕什么?风而已,你看‘小妹子’比你小都不怕。”姜澳不管,嘟起了小嘴,钻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孟子无奈地笑了笑,搂住了姜澳。 因为着急赶路,众人都没了言语。一路上,除了那烦人的车轱辘“咯吱”、“咯吱”响,几乎再没了其他声音。很快,众人匆匆的脚步踏上了一座小石桥,这是个非常小的桥,桥底下是山涧流出的小溪,几步就可以跨了过去。然而,就在数不近的牛车刚踏上了桥面,天色终于完全阴沉了下来,豆大的水珠子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数不近一着急,就要往前冲,桥小人多,显得有些拥挤。良田的性子最急,毛毛糙糙的,想从无良的身边挤过去,没想到二人一错身的功夫,桥下突然“噗”的一声,冒出一蓬暗影,那团黑影本来是冲着无良去的,哪知良田替他挡了个正着。 良田后背一僵,怔在了桥上。他神色大变,缓缓地扭头看向了桥下,眼中流露出让人恐怖的阴冷色。就在这时,“嗤”的一声,一枚小石子破空而发,射向了桥下,正是牟嘉打的。“叽溜”一声,一个不知名的小动物窜入了草丛深处,不见了。 牟嘉按剑小步跑到了桥上,他望了望那个已失踪的小怪物,脸色凝重地说:“是水虫(即蜮,一种小妖),这东西会含沙射影,被它射中,多半会生一场大病。”这时,牟嘉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问良田道:“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良田也转过身来笑道:“我没事,刚才就感觉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没想到竟然是水虫。” 牟嘉听得良田语气正常,也颇为欣慰,他也不希望良田有事。但是当良田转过身时,“腾”地一下,从牟嘉的后脊梁冲出了一股冷气,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备注 1)《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歌词大意: 地上有个死的獐子, 白茅包来送人。 女孩春心荡漾,男孩趁机前往 瞧那猴急的模样 林中小树杂乱横生, 地上有个死鹿, 要用白茅扎起,送给心爱的美人 动作温柔点好不好 动作要温柔,裙子不能动 狗儿叫了就打住 调寄《月亮代表我的心》 好吧,这首歌的歌词绝对是火辣辣,换我们上学那会儿,肯定被定义为靡靡之音,黄色小调。不过这却是孔子“钦定”传下来的。 这里又要介绍一下时代背景。 先秦那个时候,歌舞其实很发达。一是老百姓很自由,又有时间,二是经过长时间的积累,乐器已经完备了。金、石、丝、竹、匏、土、革、木,所谓的八音是由八种材料做的几十种乐器,老百姓创作的歌曲也很多。大家现在看到的《诗经》其实就是当年的百度音乐排行榜,不过严格说起来是“孔子音乐排行榜”,因为那是孔子从周朝官方乐库里提出来的,3000多首提了三百多首,就成了现在的《诗经》。民间的歌曲没有收录的,那更是多了去了。中国远古的歌舞非常发达,就是生活的一部分,直到春秋的时候依然十分辉煌,老百姓载歌载舞也是不分地点场合的,国家甚至有明文规定:“邻居出丧的时候不许唱歌”,可见当时流行歌曲是多么地深入人心,多么地普及。现在有些人对老年人有成见,见到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就说“坏人变老了”。其实跳广场舞跟是不是坏人没有一丁点关系,他们不知道中华民族的歌舞细胞是深入骨髓的,是从远古到不能再远古的时候植入基因里的,在恰当的时候就会爆发出来。从春秋到现在,中国的艺术细胞被压抑了两千多年。现在连中国人自己都说艺术是西方的,中国人缺乏艺术细胞。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中国人唱《葛天八歌》,跳《云门》、《大夏》的时候,西方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刨食吃呢。所以,作为中国人,我们要有自己的民族自尊心,要有自己的民族自豪感。我们每个人的出生都是含着金手指的,你的血液里,流淌着太多的神秘基因,有的被无知掩盖了,有的被人故意阉割了,但是我们自己一定要有自信,相信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出奇迹,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的祖先都可以,我们自己当然更可以!这里,我也希望所有的小扑们,包括我自己,找出你的金手指,亮出你的光芒,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生出远古的辉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十七章 妖怪敌国交相践 牟嘉看到的是一张僵硬、恐怖的脸。良田本来就是一脸的病容,被水虫喷了一下后,脸色大变。这绝不是一张正常人的脸,良田的眼睛变得象死鱼一样灰白,再无一点生气。他看到了牟嘉,似乎想努力地对他笑一笑,保持善意,然而,他脸上的肌肉硬得象石头一样。那根本不是笑容,只能说是龇牙咧嘴,象剥狗肉一样瘆人。他的脸色不再是黑黄色,而是黑灰色,仿佛是被人从棺材地里刨出来的一样。牟嘉在根牟国是非常出名的武士,立过无数战功,他当然知道死人和活人的区别。这一张死人的脸!然而,良田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哪有半点死人的味道。牟嘉下意识地想去伸手按剑,但是他又强行忍住了,因为他又听到了邞这的妻子赶着牛车,正催促他们快走,毕竟她的车上还有个重病号呢。这两人象个木棍一样,一人杵一块地,挡着道了。 说也怪,数不近刚下桥,那雨似乎又收住了,甩了两粒大雨点后,竟然不下了。大家见雨停了,也都稍稍放缓了一点脚步。 “咦,良田,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数不近发现了良田的异常,吃惊地叫道,邞这他们也都扭头过来看良田。 “哦,没什么,”良田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有点不对劲了,支支吾吾地说道,“刚才过桥的时候,被水虫喷了一下。”他尴尬地笑了笑,又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数不近一看那模样,也是打了个寒战,吓得直接扭过头去,不敢再看良田了。 水虫,又叫蜮,还有人称做射工、射影、短狐、水狐。这种虫常常伤害人,平时隐蔽在水中,能含一口沙子喷出来,若被它射中,便会生病、生疮。即使射中人的影子,人也会生病。“含沙射影”这个成语的原型就是它!这玩意在当时,还是相当厉害的。 邞这皱了皱眉,他瞧良田的神色着实不善,于是说道:“良田,你别小看这水虫不大,但是害人却不浅。我听说这东西十分厉害,经常嘴里含一口沙子,在后背伤人,甚至被它喷到了影子都会生病。你气色看起来十分不好,要不你到数不近的车上先歇一会儿,等会儿到了庐馆,再让牟嘉君子给你看看好不好?” 良田呲牙笑了笑,不客气地坐到了数不近的牛车上。 那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瞬间,风收雨住,数不近他们头上的那边乌云竟然忽悠地又不见了。真是个怪天气。 数不近的车上有几只乌鸦在盘旋,似乎看上了无良扛回来的那个死獐子。牟嘉单手按剑,面色凝重,跟在后面压阵。他望着车上良田的背影,一边走,一边思索,脸色很不好看,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经过一番折腾,虽然众人不再奔跑,但是速度要比刚开始的时候快好多,因为这雨说不准什么又来了。而且,因为刚才的一路小跑,大家的荷尔蒙也起来了,热闹了许多。 良田在车上歇了一会儿,明显起色好多了,但看起来还是一副病容。由于听牟嘉说,有小妖出来害人,数不近又开始碎碎念,东皇、二天子什么的,各方神灵都念叨了一遍。数不近也怪,没事的时候,总念叨要放大招,真有事的时候,他又舍不得出手了。这真是传说中的小农意识,小气的人永远办不了大事。他总觉得那个什么水虫不就是个小虫子嘛,嘛点小事还要请真神出面,把人家惹烦了,以后遇到“大事”不出来帮忙,可就麻烦了。他也不想想,如果连野地宔都不愿意出来帮忙的事,东皇太一和二天子能出来帮你? 良田于是抱怨起无良来,他对无良说道:“搞不好真的是你不该把那个死獐子扛回来,你自己沾了晦气不说,害得我也被水虫给喷了一下。”无良可不是吃亏的主,闻言不开心了,他在宋都的市井里,那可是响当当的角色,平时什么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也就是在这里,面对邞这和牟嘉吃了几回瘪,那也是虎落平阳的缘故,没想到良田这种货色都敢对他不敬。无良心里有气,回呛道:“你活该,在桥上地方那么小还要挤,别人的晦气你要去话吓得大哭,两只小手象风车一样乱摆,哭道:“魈魅不吃小孩子的,魈魅不吃小孩子的。”看来,小家伙也是听鬼故事长大的,胆子小,听到良田的说话,着实吓得不轻。孟子在一旁连忙在旁边哄道:“哦,哦,小妹子不哭,小妹子不哭,不吃小孩子的,不吃小孩子的。”孟子生气地朝前面大声喊道:“喂,你们前面的,说话小声点,乱说什么呢,看把小孩子都吓哭了。” 无良火气刚上来,正卯足了劲,准备反击,难得此时后车美女竟然主动跟自己说话,虽然是有点呵斥的味道,但谁能说,这不是个良好的开端?无良的半边骨头都酥了,火气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回头谄笑道:“晓得,晓得,嫂子教训的是,知罪,知罪!”说罢竟然不再和良田斗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有些坏人就是善于在女人面前装逼,明明坏的一地脓包,还非要装成个翩翩君子。无良就是这样的坏人,不过美女吃不吃他这一套,那就另说了。 车队的气氛随着无良的罢战,沉闷了下来,不过这种沉闷还没有几息的功夫,立刻又被打破了。 数不近赶着牛车,突然前面一阵慌乱,迎面碰到了两个慌慌张张的男子。两个人岁数看起都不大,二三十岁的模样,普通老百姓打扮,一个背着一个竹篓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另一个人挑了一扁担莲藕,看起来象两个贩卖东西的小商贩。 那个挑扁担的满脸焦急,也不停步,边走边说道:“哎哟,不好了,出大事了,快别往前走了,出兵患了,楚国打过来了。” “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这可真是大事。(注2)打仗的时候,最倒霉的还是普通老百姓,所以,数不近他们听闻楚兵又打过来了,个个都是惊惧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虽说来了兵患,人人自危,但是,这其中最担心的要数邞这了,因为邞这可是把妻儿都带了出来,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小美人要是遇到了如狼似虎的楚兵,那……。邞这想都不敢多想,只觉得手脚发麻,头上直冒冷汗。 “大概来了多少乘?到了什么地方?我方的将帅是谁?”邞这追上前去,连珠炮似的发问。挑扁担的直翻白眼,他不耐烦地说道:“我哪知道来了多少人,谁去打仗,关我什么事?”邞这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的,楚兵来了吗?” 这里面还是无良最会做人,他笑嘻嘻地从车上,拿了几个早先在路上摘的桃子、李子,递了过去,口中笑道:“老兄莫急,我看你虽然着急赶路,却并不是十分慌张。瞧你后面并无追兵,何不歇一歇,喘口气,给我们讲一讲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等也有个准备。” 无良虽说是个癞子,到底在市井上混了多年,各式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为人处世那可比邞这要老辣的多。无良的两句话一说,两个商贩果然停了下来。那个挑东西的商贩接过了无良给的果子,分给了同伴几个,自己“咔嚓”一下咬下了一大口桃,那桃白生生,粉脆脆,咬一口晶莹多汁,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咽口水。商贩笑着对无良赞道:“好桃!”接着又没好气对邞这说,“这位老兄,你是头一次出远门不是?”邞这惊讶地问道:“不知老兄何有此言呢?”商贩讥笑道:“这兵荒马乱的,有个风吹草动你还不跑,还要去关心来多少人,谁来打我们,我们谁去和他们打?你问我,我去问谁呀?我只知道我能侥幸逃脱了性命,留下一点钱财,陪着老婆、孩子安然度日就是万幸了。”邞这这才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是犯傻了,因为之前只要一有敌人来犯,象他这样的贵族,都是领命集合,共同迎击敌人的。问问敌情,那也就是张张口的事,现在他便衣出逃,还以为能随口问明情况,那不是活该被羞辱吗?邞这呆立一旁,默不作声。 无良笑道:“那这么说,老兄你并不能确认楚兵打过来了喽?那你为什么还这样慌慌张张地往回跑呢,万一是以讹传讹怎么办?” 备注 1)强死,鬼的一种,类似于后世的恶鬼。比“不辜”(冤死鬼)厉害 2)一点背景知识: 春秋那个时候是真正的多事之秋,两国之间打仗很正常。大家可能都对什么春秋五霸,战国七雄耳熟能详,稍微有点知识的,还知道楚国是很厉害的。 其实大家不知道,周朝初期,楚国不过是个小地方,穷乡僻壤,最受周王室看不起的,“南蛮”这个外号就是周王室给起的。周王室给自己一圈人都起了外号,“东夷”,“南蛮”,“西戎”,“北狄”,都不好,就他好,他是天子,就是天的儿子。后世的天子也是这么来的。但是,后世的摸金校尉说了句公道话,其实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如果非要分个强弱,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而已。所以,大家一定不要有地域歧视,老祖宗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生活的地方不同,生活习惯不同,不要乱起外号。 而宋国就不同了,宋国虽然算不上根红苗正,但是宋国可是殷商的底子,周王仁义,不仅没有虐待殷商的后裔,还给他们封了最高的爵位,“公爵”。殷商那是古时候的超级大国,基础建设就不用说了,人才也都基本保留了下来,所以宋国一直到春秋初期还是诸侯国中举足轻重的国家。有一种说法就是宋襄公领导下的宋国也算是“五霸”之一,公平来讲,在春秋的时候,宋国的实力是有的,但是级别也就是今天的法国而已,以我自己的粗陋观点看来,无论那样它都算不上一个“霸”字。论好勇斗狠,他干不过晋国和秦国,论锐意进取,他比不了楚国,论经济实力,他难望齐国向背。宋襄公之所以能联盟一下诸侯,也不过是大家看着齐桓公的面子,照顾一下他的情绪而已,所谓虎死余威在。里面的故事是这样的,齐桓公在世的时候,在一次联盟上看到了宋襄公,觉得,哎哟,这个小弟不错,仁义,讲究,值得托付。于是就把自己的身后事,王位继承的大问题,托孤给了宋襄公。齐桓公虽然英明一世,但是死后王位继承没搞好,他的五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杀来杀去,齐国从此大乱,走了下坡路,再也没能回到了储备粮了,能不能每年都保证温饱还是个大问题。所以你说宋国怎么和楚国比,怎么和人楚国打? 就这,宋国人依旧看不起楚人,还觉得自己很高贵。前面已经说了,宋襄公是邞这爷爷辈的人,宋襄公时候,宋、楚龃龉不断,一直到目前为止都干了好几架了,但是结果正如前面所分析的,都不用问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十八章 有道是、传言难辨 商贩嘴里嚼着桃,摆了摆手,笑道:“不确定,不确定。不过我是被打怕了,也可能是我命背,最近这十年,被我碰到了两、三回,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打仗,那可是要死人的!那不是普通人之间的打架,两国一打起来,要死好多人的!”说道这,商贩惊惧地摇了摇头,又道,“怕啦,怕啦,你只要经历一回,我保证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经历第二回。所以,刚才我在候馆(注1)里面听他们说楚国人又打了过来,我立刻拉了侄子掉头就走,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惹不起,躲不起吗?”商贩一说完,大家都大喘了一口气,纷纷都笑骂开了。这小子一惊一乍的,原来是传言,不带这么吓人的。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邞这心中石头落地,刚才还真把他吓得不轻。邞这心道:幸亏是传言,自己反正就要离开宋国了,实在不行就改道,早点出境到其他国家去。 这时牟嘉也上来了,他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商贩侃侃而谈,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牟嘉的气质到哪里一站都是鹤立鸡群的。那商贩见了牟嘉过来,不知道牟嘉什么来头,还以为什么大人物,立刻神色恭顺起来,再不敢象对邞这那般无礼。 牟嘉一直都很沉稳,既没有象众人开始那种惊闻战事的惶恐,也没有他们轻视传言的戏谑。牟嘉听商贩说完,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静静地沉思了一小会儿,突然轻声问道:“敢问伯兄,你对这块地熟吗?” 商贩一听牟嘉开口问询,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道:“不敢,不敢,小人名叫鱼父,你就叫我鱼父好了。这条路我来来回回每年都走好多趟,不敢说什么都知道,大人要是去哪里,我指个路还是没问题的。” 牟嘉笑道:“‘鱼父’?好名字!鱼父,我问你,这一段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妖邪之处。我们刚才看到好像有人在路边祭牲,而且,我们刚才过一个小桥的时候,还有人被水虫给喷了一下。为什么此处有这么多古怪呢?” 鱼父听到有人被水虫给喷了一下,吃了一惊,脱口道:“哎哟,那不得了啊,水虫你别看它小,那是很厉害的东西,很多人治不好把命都给丢了。”牟嘉扫了一眼良田,发现良田的脸色虽然还是一副病态,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再似刚被水虫喷过后的那副死人脸。良田故意把眼睛往向远处,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鱼父接着又沉默了一下,似乎想卖个关子,有点小得意地说:“你要说这里的事啊,还真是问对人了。一般人可不知道这条路的底细。我们家有经商的传统,自打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家人一起南来北往的做买卖,所以,对这里的情况略知一、二。”商贩顿了一下,语气略显得意,用指尖敲了敲手中的桃说道,“这块地,叫作‘翼’,以前曾经有个方国在这里,就是‘翼国’。现在翼国早不存在了,翼国的人也都不知道被迁到哪里去了。但是,翼国的‘社’还在。” “翼国的社?”牟嘉吃了一惊。(注2) 鱼父见大家都是神色凝重,心说早料到会惊到你们,不免又有些得意地卖弄道:“那是不知多少年的祭神之地,总有些孤魂野鬼会对此地念念不忘,所以你们遇到一些怪事也就正常啦。” 数不近心有戚戚,虔诚地问道:“那,翼国的社到底在什么地方?”鱼父吃惊地问道:“怎么,你难道还要去拜拜不成?”数不近还没说话,邞这笑着插口道:“不行吗?翼国之社,怎么是一方之神,我们路过宝地,拜拜神又怎么啦?” “我有说过不行吗?”鱼父没好气地说,“我的意思是说,万一楚军真的过来,你们还不走,耽搁在路上,要是遇上战乱不就麻烦了,我又什么时候说不行了?”鱼父和邞这好象天生的说话不合拍,两人怎么都说不到一块去。邞这尴尬地笑了笑。 无良赶紧递过了水囊,然后拍了拍数不近的肩膀,对鱼父赔笑道:“老兄你误会了,我们这位老弟特别信这个,到哪儿都要拜一拜。”接着又指了指扶着道,“这位大哥呢,他说话直来直去,人是好人,但人没啥坏心眼,你老兄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计较。” 鱼父接过了无良的水囊,悻悻地说:“还是你说话好听,你说人与人差别咋这么大呢。都是在路上刨食吃的,一个人说话让人听了象吃了蜜桃一样舒服,一个人说话噎得人半天喘不上气。哎,真是不懂礼数呀……。”鱼父不住地摇头,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们要是真想去啊,那地儿也好找。再往前走不远有块田,沿着田垄往南走一里地,你会看到几颗柏树,柏树底下有块大石,那就是了。” 数不近在旁边听了,使劲憋住气,才没笑出声来。邞这则是窝了一肚子火,气得冷哼一声,背转过去,不再看鱼父了。这俩货色,真是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无良和鱼父互相之间吹捧的很开心。无良也很高兴,连忙又拿了几个桃塞给了鱼父,还不时贼眼溜溜地偷睃车后的美女,希望美女也能听见鱼父对自己的赞赏。 两个逃亡的商贩,歇了一口气,吃了几个桃,养足了精神,趾高气昂而去。 数不近见商贩远去,为了给邞这一个台阶下,在旁边打圆场道:“伯兄,你别跟那人一般见识,贩夫走卒的,多是没礼数。我刚才也就随便一说,咱不去看那个什么翼国的社。看啥呀,万一楚军过来了,麻烦。咱们还是商量往回走,还是去哪里避一避吧。” 邞这笑了笑,眼下往哪儿走,确实是个大问题。邞这还没说话,牟嘉从后面走了上来。牟嘉笑道:“我觉得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可以过去看一看。听鱼父的描述,那个所谓翼国的社,应该也是亳(音,伯)社(注3),所以,不管是拜还是不拜,大家应该去看一看。” 邞这眼睛一亮,他知道牟嘉既然敢提议大家去亡故的亳社看一看,那他必然有不畏惧楚兵的理由,难道牟嘉有把握所谓的兵患是谣言?想到这里,邞这心里有些高兴,他当然希望所谓的兵患是谣言,他比谁都希望,因为他一家子都在这里呢。 邞这笑道:“难道君子认为楚兵来袭不可信?”牟嘉淡然一笑,说道:“可不可信,尚难下决断。”邞这面色一滞,心中不由地打了个小突。牟嘉看了一眼邞这,知道邞这在担心什么。牟嘉接着又笑道:“不过,也不用过分担心,以我之愚见,楚军即使要打,也不会从这条道打过来。”牟嘉的话一起一落,让邞这的心随之七上八下的,邞这着急,心说你这个小兄弟说话起起落落的,怎地说话没有做事那般干脆利落。面上却笑道:“不知君子有何高见?” 虽然牟嘉肚子盘算的很清楚,但是,有些话脑子想想很简单,要清楚的表达出来,可就不简单了,因为有些话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讲得清的,有些话则属于国家机密,是不能对外面乱说的。牟嘉身为根牟的高级将领,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素养很高,这种分寸,拿捏的还是很准的。(注4) 牟嘉想了想,笑着对邞这说道:“高见是没有,但你想,前两年宋公和楚子刚刚会猎于孟诸,两国已经握手言和,这毫无征兆的,楚国怎么可能又来打宋国呢?而且,楚子新立,国家动乱,他们应该不会随便出兵的。” 邞这闻言一拍大腿叫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啊,老楚子刚死不久,他楚国还是大丧之际,宋国和楚国最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非得这个时候来打宋国呀!嗯,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呀,高!实在是高!!”邞这笑着给牟嘉伸出了大拇指,因为这是他觉得最合理的解释了,也是他最爱听的解释。 牟嘉笑了笑,很淡然,说道:“你也别高兴太早,打仗的事,变数太多。虽说宋国是守法秉礼的国家,但是楚国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我也只是这么猜测,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邞这、数不近他们一商量,都觉得牟嘉之前分析的有道理。楚国再怎么蛮横,总不至于趁着国丧之际去攻打他国。是以,众人都是喜笑颜开,之前的笼罩在头上的战争阴霾一扫而空。 就在众人欢笑的时候,牟嘉突然变色,猛地一把推开了身边的数不近,大喊一声:“闪开!”手腕一翻,众人只见眼前一花,牟嘉剑未出鞘,用剑鞘打落了一蓬东西。牟嘉怒道:“这个孽畜,真是害人之心不死!”反手一挥,一枚飞石出手,砸入草丛深处,就听“滋”的一声惨叫。 备注 1)那个时候的驿站有大有小。每五十里有个大点驿站叫“市”,市里有候馆,可以提供粮草和好一些的住宿(比如二层小楼),一般是招待外宾和使节等场所。 2)这里又要给大家普及历史知识了。喜欢看历史剧的同学们可能会发现,直到大清帝国的时候,皇阿玛、皇太后他们还把“江山社稷”一词经常挂在嘴上,什么“社稷”不保,老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等等。到了今天,“社稷”一个词几乎已经没人说了。 那么,“社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一点,要请大家特别注意的是,汉语发展到今天,意思和古代差别很大。很多词说出来都是一个意思,但其实在古代,那个词中的每个字都有自己的独立意思。这一点一定要特别留意,我们以后还会看到很多。 “社”和“稷”其实分别代表了不同的意思,社为土神,稷为谷神。社稷一词来源久远,远不是商周可以覆盖的。社稷一词也是分轻重的,古代祭祀最主要的是祭“社”,而“稷”则是顺带的。所以“社”就是一个国家的主要象征,立“社”就是一个国家的头等大事。 那么“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具体来说,社分为三个部分,一是社坛,最早的时候就是封土为坛,就是度娘上讲的五色土做的封坛。后来就盖房子,有建筑了,有建筑还不算,再后来到周朝时就有围墙了。二是有社木,就是社坛周围种树,而且夏商周种树的品种都不一样。三是有社主,就是膜拜对象,最早是用土,到了商朝用石,周朝则是栗(木)。 3)亳社,就是商朝的社,后世引申为亡国之社,为贬义,但这里不是贬义。 4)背景知识:原来,楚国在春秋那个时候是个很不讨人喜的角色,因为楚国是个好战的国家。所谓“三年不战,不肖于祖宗”。楚国一直在往外扩张,并且由于宋国比较清高,一直看不起楚国,楚国已经跟宋国干了好几架了。当然,结果是不幸的,那就是楚国越来越猛,宋国越来越怂。而且,前两年楚穆王的确联合了陈、郑、蔡一起,准备来削宋国。当时的宋昭公很有眼色,赶紧认怂,和解。 牟嘉虽然不是宋国人,但是他是根牟国的国士,是国家的高级将领,比起普通人来,对国际形势会有更及时准确地掌握。此时老楚子刚死,新楚子(注,楚人自称楚王,但是外面的诸侯还是称楚王为楚子)乍立,其根基未稳,更何况听说群舒(一群叫“舒某”诸侯国,本来从属楚国的)叛乱,楚国人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能腾出手来再攻打宋国?宋国就算打不过楚国,那也比群舒强啊,楚国又怎么可能这时候再竖强敌,给自己添乱?再说了,就算楚国想打宋国一个出其不意,也是渡过泓水,直扑商丘,怎么又可能从杨梁兜个大圈子打过来?(相当于保定府本来可以直扑北京,却从天津卫那里绕个大圈子)。 ~~~~~~~~~~~~~~~~~~~~~~~~~~~~~~~~~~~~ 老铁们,有推荐票请支持一下,不然人气上不去哇!现在多多支持,以后一定有更精彩剧情回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六十九章 古社前头雄威展 众人惊得面面相觑,都望向了牟嘉。牟嘉面色凝重地说:“可能还是刚才那个水虫,看来,我们还真是惹上了一些麻烦。也罢,咱们就去那个翼国的古社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古代神灵把持着这里。咱们去拜拜神,看它能不能保佑我们平安离开这里。”牟嘉的身份特殊,很容易在这里成为意见领袖。其他的人都纷纷表示赞同,数不近和无良的热情尤其高。 因为数不近还要赶车,所以无良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尽管嘴上不承认,但麻烦似乎就是他惹的,他虽然嘴上不吃亏,内心恐怕也是忧虑的。 果然,走不了多远,他们就发现了鱼父所说的田垄。大队人马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牟嘉,听他指挥。由于牛车上不了田垄,而且怕人多把人家的田踏坏了,所以牟嘉没让多去人,就让几个人跟着他,步行去祭拜古社。邞这本来也想去的,但是,孟子觉得一个人有点害怕,邞这无奈,只得留了下来陪着妻子。于是由牟嘉带着数不近等人前往古社。 雨,虽然停了;天,还是阴沉沉的。铅云一块一块地堆在空中,好象是炼得火候不够的大矿石,一个个面目全非,却又显得恐怖狰狞。 数不近很虔诚,胆子却小,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的最后头。“邞这要是来了就好了,应该是他走在最后头,怎么反倒是我走在了最后头。”数不近心里头有点小不爽。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紧紧地跟着走在前面的无良。这时候,无良反而成了他最好的依赖。 青草被田垄挡在了外头,与田里的禾苗比起来,禾苗仿佛是牙牙学语的小童,而野草则是杀气腾腾的梁山伯好汉。你看,野草的彪悍是禾苗不能比的,不管有风没风,他们肆无忌惮地摆来摆去;他们粗壮、虬结,相比之下,那些田地里的禾苗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另外,好些的野草茎杆、叶子上,还缠着一道、一道的白色蜘蛛丝,这些蜘蛛丝贴在身上,仿佛是好汉身上的刺青、图腾,嚣张而又令人敬畏;他们杂乱无章,看似不羁,却又顽强,不管高矮胖瘦,互相纠结在一起——你不能小看任何一位,只要是活下来的都是强者! 旷野里,四下无声,只有数不近他们脚下,“枯嗤”、“枯嗤”泥土被踩碎的声音。数不近的心一阵抽搐,他越来越有一种想掉头逃跑的感觉。他警惕地东张西望,深怕从那看不见的草丛深处又冒出了一个不知名的怪物,只要“噗”的这么给他来一口,他数不近就挂了。这种感觉很不好,他还有老婆,还有家庭,还有数不尽的愿望还没实现,他可不想在这里不明不白地就挂了。本来,他是最迫切希望来拜神的,没想到事都临头,却怕得连见上一面都不敢。 “枯嗤”、“枯嗤”;“枯嗤”、“枯嗤”,数不近听着脚下的声音,每一刻都在煎熬,他真的想掉头就跑,又想狠狠地踢前面无良的屁股,让他再走快一点。 “刮”,“刮”,天空中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声。传说,乌鸦是古代神灵的使者,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几只乌鸦似乎守候在了神灵之地——它们栖息在几棵高大的柏树上! “到了!”无良一阵惊呼,语气中充满了惊喜。不远处,那几棵魁梧的柏树下,果然有一块非常大的石头。石头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比较方正,显然是经过人类打磨过的石头。按照刚才商贩的指引,这一定是那个翼国的“社”的所在地。 牟嘉嘴里一阵轻啸,竟然发足狂奔起来,直朝那块大石奔去。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着牟嘉发足狂奔。可怜的数不近,因为是殿后,这一路上早被吓软了手脚,一看大家都跑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也想发足狂奔,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越想跑,越是迈不开腿,数不近想大喊:“等等我!”可是又觉得不好意思,他是真的害怕,他怕自己一张嘴,那发抖的声音就会引来无良他们鄙视的嘲笑。数不近快哭了。 就在数不近慌了爪子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伴随着“苍啷”一声脆响,一道寒光闪现,众人一阵惊呼,一个苍老的声音随之“啊”的一声惨叫,捂胸扑倒在地。 大树下,牟嘉仗剑而立,倒下的人却是良田! 不过,良田似乎很强悍,倒地的瞬间竟然又以一种非人类的方式,倒着站起!一张惨白的脸毫无血色,又似回到了刚才被水虫偷袭的那一刻。 饶是经历过各种惊险场面的无良也吓呆了,更遑论其他人以及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的数不近了。 数不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问道:“牟……,牟……,君子,你为,为,为什么拿剑杀他?” 此时牟嘉神色肃然,以一种战斗姿态面朝良田站立着。 “借尸还魂!”从牟嘉的嘴唇里轻轻地蹦出了几个字,不知道是回答给数不近听的,还是说给良田听的! 良田捂着胸口站立了好一会儿,他的衣服被牟嘉划烂了,但是又好象牟嘉手下留情,并没有伤着皮肉,因为没有看到丝毫的血迹。他此时的脸色好奇怪,他死死地盯着牟嘉,苍白的脸上泛出了各式各样的表情,有温馨,有爱怜;有狰狞,有恐怖;有仰慕,有不舍;有愤怒,有怨毒,一如那个被施瓦辛格打入炼钢炉里的t1000,在千奇百怪的挣扎中,透露着让人惶恐的气息。 “你早都知道了?!”良田捂着胸口惨笑道。 牟嘉永远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淡定。牟嘉并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良田。他手握剑柄,目光锋利,似乎依然随时会全力击出那可怕的一剑。 “第一眼我看你就不对劲,没想到你已经到了‘屏气入魄’的地步,可以骗过树上的喜鹊。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竟然被水虫给喷到了,露出了马脚,”顿了一下,牟嘉的嘴角轻轻地牵扯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哦,说错了,应该是‘鬼’算不如天算吧?!” 良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异样,十分的尖锐、刺耳,“哼,年轻人,别太自负了,以为自己有两下子,就目空一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告诉你,这具躯壳也不是寻常的体魄,而是一具‘老僵’被我给占了。你真想和动手,恐怕还要掂量、掂量。其实,我对你们并无恶意,只不过我生前为越国人,心中有一股执念,想着跟你们一块回到越国。不过,现在我看中了你这具皮囊,只要你随我走了,万事皆休,否则,你们所有人统统都活不了!”说到最后,良田咬牙切齿,终于露出了凶恶本色。 原来,良田果然是一只恶鬼。可笑数不近一路虔诚,为了壮大声势抵抗无良,到头来却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 前面说了,人横死以后,容易产生恶鬼。这只恶鬼生前因色而死,所以对男色有一股执念。早在候馆的时候它就注意到了牟嘉,这一路跟着数不近他们,就是贪图牟嘉的英俊、潇洒。这种执念是鬼“与生俱来”的,是无法改变的。至于它自己说的什么生前是越国人,想跟着数不近去越国,纯粹是胡扯,象它这种级别的鬼,还没聪明到能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但是,它没想到牟嘉是这么扎手的一个硬钉子,根本碰不得,还没等到它下手呢,牟嘉竟然先动手了。 牟嘉轻蔑一笑,冷冷道:“不辜而已,也敢大言不惭。念你一路跟随我们还算温顺,并未伤人,所以我也手下留情了。本来我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想放你一马。但你既然有害人之心,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良田哈哈大笑,忽然“嘭”地一声,周身“腾”、“腾”地冒出灰黑色的尸气,良田的颜面变得模糊起来,恍惚中却又是那么的狰狞恐怖,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男人都是无情的,既然做人是那么的不好,那就来跟我一块做鬼吧!来吧,我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说完,啸叫声中,一只枯木鬼手突然挥向了牟嘉。 这一变故,立刻惊呆了所有人。数不近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他死死地拽住了无良的裙子,差点没把无良脱成光腚。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天天说喜欢龙,喜欢龙;龙真的来了,他又吓得尿裤子了。数不近一直在期盼着他的高光时刻来临,但是轮到他上场的时候,他已经被吓得失去理智,头脑一片空白了。 无良倒是相对镇定的多,他使劲地拽住被数不近往下扯的裙子,免得走光。但是,他也并没有多理会数不近。无良看了看牟嘉,又看了看良田,自言自语道:“不慌,再等等,再等等……”,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数不近还是在安慰自己。 这时的牟嘉酷毙了,他左手握剑,一低头,右手空心握拳,食指指向了眉心,心中默念玄决,右手忽然捏决成印。牟嘉双目如电,死死盯着良田。良田的一只鬼爪,带着浓密的灰黑色尸气已经伸到了牟嘉的面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十章 鬼泣寒光颤 “咻”,一道寒光如虹,仿佛黑夜里劈向大地的闪电,撕破了天空,撕破了黑气,斩断了鬼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荒野的宁静,好象有人被鬼掐的一样。但实际上,是鬼被人“掐”了。其实,大多数人不知道,鬼被人“掐”了,叫的一样很惨。 “断魂剑!”无良两眼放光,这小子似乎还挺识货的样子。 良田惨叫一声,好象伸展开的蜗牛,突然被针刺了个一激灵,立刻缩成了一团。惨叫声中,良田象个皮球一样滚落草丛中,又象兔子一样,“哧溜”一下,藏在草丛中,瞬间跑了个没影。 “跑了!?”数不近兴奋地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象他这样的小市民情绪大起大落,变化得非常快。他大叫着,象个孩子一样扑向了牟嘉,高兴地又叫又跳,远没了刚才吓得扯下了无良裙子那样的可怜相。其实这两个间隔非常短,从良田出手到牟嘉出手也就是一瞬间,一招就分了胜负。然而,数不近的情绪变化和牟嘉的出手一样快,可以瞬间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如果在后世,他一定是个十分优秀的演员。无良跟另外两个人都围拢了上来,争着上前恭维,盛赞牟嘉真是太厉害了,连鬼都能打跑了。 牟嘉还剑入鞘,盯着良田跑掉的地方愣了半天,这时候好像才回过神来,嘴里自言自语道:“果然厉害!”也不知道是说良田,还是说他自己。 数不近兴奋地大声笑道:“君子你太厉害了,你刚才那一剑真是太帅了。不过,说真的,那个良田到底是谁,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瘆人?我刚才真是打从心底里害怕。” 牟嘉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数不近又大叫了一声,“啊,君子,你把良田的一只手给砍了下来。这是他的手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说着,数不近就要弯腰去捡拾地上的那只灰白惨惨的枯手。 牟嘉突然大喝一声:“不能动!”数不近吓了一大跳,回身傻呆呆地看着牟嘉,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牟嘉这时走上前来,缓和了语气对数不近道:“你不要碰它,个中缘由,回头有空我慢慢跟你细说。等会儿你点把火,把这个断手给烧了。” 数不近楞了一下,没想到一个断手也会搞得这么复杂。他点了点头,找了两根枯树枝把那个断手给挑到一边去了。数不近现在对牟嘉是十二分佩服,牟嘉的话既是指示,也是箴言。 “刮,刮”天上老鸹子声音响起,两只大鸟腾空而起,似乎是觅食去了。 牟嘉看了看天空,脸色恢复了平静。他对数不近说道:“天色不早了,你赶快动手把那个手烧掉。我们今天走得太慢了,不能在此地耽搁太久。我们一起去拜一拜古国的神社就走吧。”数不近点头应允。牟嘉此时才带领众人真正地来到大石下参拜。(注1) 要说最虔诚的当然就是数不近了。他口中念念叨叨,十分投入,行的是稽首再拜之礼(即磕头两次),希望能得到神灵的庇护,一路平安,最后发财。可是等到他行完礼,长身而起的时候,突然,数不近眼前一黑,一道黑影从空中扑向了他。数不近经过一番折腾,早就十分敏感,此时背后冒出凉气,“腾”地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可惜他没牟嘉那般身手,根本躲不开。 正当数不近梗着脖子,准备硬挺那迎面一击的时候,一道华丽的身影闪过,手一伸,就把那道黑影摘到了手中,又是牟嘉!那黑影在牟嘉攥在手中,竟然“叽”的一声。数不近一乐,心道这下可好,终于逮着个活的了,有高手在身边就是好,安全。 牟嘉慢慢地把手掌打开,那物竟然一直乱扑腾。数不近和无良都好奇地围了上来,原来是个黑乎乎的小鸟。牟嘉抬头看了看,正头你那剑真的可以断魂?可是鬼又有魂吗?” 其实那声“断魂剑”是无良喊的,数不近听差了,以为是是良田喊的。但是牟嘉可没听差,他看了一眼无良,无良也嬉皮笑脸地望着他。牟嘉没理他,但是对这小子却又多增加了几分警惕,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低估了无良。牟嘉冲数不近笑道:“好吧,简单跟你们讲一讲吧。我自幼随师父学艺,对人鬼之道,略知皮毛,今次能对付得了它,实属侥幸。”牟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知道,人是由魂魄所生,人死了就是魂飞魄散。但是,实际上不是这样子的。人死了,魂飞了,但是魄却留在了体内。以前人传说,前朝大商的人认为,魂飞了是去天国了,以后会换个地方再回来。我师父是个有法术的人,他告诉我不是这样的。那些能去天国的魂,都是得了庇护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那么好运。人的魂,非常脆弱,普通人的魂,能进宗祠的还好,如果没有地方收留,大都飘散于天地之间,尘归尘、土归土。有些离魄了的魂,飘荡于天地之间,因为机缘巧合,得了天地之气(注,事实上,先秦时候,有专门的词‘炁’,它和‘气’的发音相同,意思却是不同的,本文为了方便阅读,不再单独列出,以下同),有了‘气’的魂,就会强壮的多,不再那么容易消散,并且成了活物,这就叫‘以气代魄’。这样,没有了魄的魂也能活了下来,这也就是所谓的‘鬼’。但‘气’毕竟是‘气’,不是魄,所以,大部分的鬼都很脆弱,他们只能躲在阴暗不见阳光的角落里,只有等到夜阑人静的时候,周遭对‘气’的影响变小,有些鬼才会出来害人。”说完,牟嘉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冲大家“嘿嘿”一笑。 天色依然很阴沉,一阵冷风吹来,路边的野草“稀里哗啦”地乱响。数不近和围在牟嘉身边一圈的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数不近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战战兢兢地说道:“哦,君子,我胆子小,你不要这样笑嘛,怪瘆人的,不带这么吓人的好不好?”停了一下又说道,“原来‘鬼’是这样来的啊!那,那,鬼为什么要害人呢,它又是怎么害人的呢,为什么有的鬼叫不辜,有的鬼叫强死,他们有区别吗?他们谁更厉害一些,为什么?”数不近很谦虚地摆出了一副要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姿态。 备注 1) 古人的“社”对古人自己来说都充满了神秘,对于今人来说,更是各种神秘加未知。现在的人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商朝的社,就是一块石头,但它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神石”,有灵性,或是会施展什么法力,高手可以“赌石”,从里面挖出个猴子、美女什么的;又或是各种漂亮、奇怪、来路不明的石头,一如那种天上掉下的陨石,还是鱼肚子里挖出的宝贝什么的。相反,它就是一块普通的大石头,如花岗石、大黄石,以及那些田野里随处可见的石头。然而,通过人们的打磨、祭拜,它就代表了“神”和“神的意志”。也许有人会不屑地讥笑道,一块石头能代表什么?这只能说明原始人的愚昧和迷信。对此,我们应该持保留意见。你说“1”能代表什么?还不是人赋予了它的含义,然而有了“1”,才有了数学,才有了后世丰富多彩的世界。所以,我们要尊重彼时的人,还有彼时的“神”。后文中,我们还有重要的概念会深入阐明此事,这里简单提一下。 2)我们后世知道,这里的“鸠”指的是鹃类的鸟,而“鹊”也不单指喜鹊,乌鸦也会被占领。鹃类的鸟通过把自己的蛋放在“鹊”类鸟巢内这种非正常手段,从而取得了别人家的永久居留权。被占领鸟巢的鸟夫妻就太惨了,不仅莫名其妙地帮来历不明的孩子养大,更有甚者,这些小坏蛋经常还会把鸟巢的合法拥有者,那些嫡亲的鸟蛋或小鸟给推出巢外,从而达到自己独享或拥有更多的资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十一章 惊客至 牟嘉笑了笑,说道:“鬼是残魂之所化,所以,虽然残魂受了天地之气变成了新鬼,但是,它们会本能地寻找可以再结合的魄,因为,魂和魄的结合,也就是人,是最强大的。当然,一般的孤魂野鬼要夺取人的精魄也很困难。除非是特定场合下,阴气比较重,或是人的体质特别差、生病、受伤或本身有魂魄分离的迹象,这种情况下,会让一些孤魂野鬼有了可乘之机。鬼会吸取人的体魄,所以,鬼如果害人,人的五脏六腑就会受到损伤(注1)。” 无良这时插嘴到:“哎,我怎么小时候听人讲故事,说鬼是会吃人的啊?”邞这虽然很讨厌无良,但是好象对无良的这个问题也很关心,显然,他也很好奇,所以,邞这也是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牟嘉。 牟嘉哈哈大笑,说道:“鬼也是会吃人的!”数不近听得投入,冷不丁被吓了个一哆嗦,手里的策没握住,一下刺在牛屁股上。那老牛吃痛,差点没把车给踢翻了。所有人,包括牟嘉都吓了一大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吁——”,数不近连忙哄住了他的牛兄弟们,尴尬地朝其他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手滑,没事,没事!君子你继续说。” 牟嘉哭笑不得,笑了笑说道:“我说鬼吃人,又不是说鬼吃你,看把你吓的。”不过,他看数不近一脸的严肃,显然是很害怕的样子,就没再开他的玩笑,继续说道,“一般来说,魂离开了魄之后,生前的什么事都不会记得了。变成了鬼,自然也是不会记得生前的事,但是有些魂因为生前惨死,死时会有一股怨气,这样的魂,死后会立刻成鬼,不但会成鬼,还会有那股怨气而带来生前的一段执念。这样的鬼最可怕,因为它的气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它要比普通的鬼强大的多,我们称之为恶鬼。不辜和强死都是恶鬼,只不过,强死的怨气更重,它也更凶恶。强死之上,还有厉鬼(注2)!”牟嘉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周围安静极了,一根草动一下,大家都能听得见。所有人既紧张又好奇地盯着牟嘉的嘴巴,不知道牟嘉还会说出什么吓人的事情来。 牟嘉本来还想捉弄一下大家,看大家这么投入,也就不好意思开玩笑了,他继续说道:“不但如此,因为怨气是它生前体内带来的,所以,它会有一定的灵性,有的甚至会有一些普通人的思考能力。因为恶念很深,这样的鬼,它如果想杀人,那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占用人的体魄,它会象畜生一样残忍,用各种方式把人杀死!” “刮——”,“刮——”,天上的老鸹子在盘旋,在咆哮,不知道是觅食,还是寻找它们失踪的小宝宝。数不近听来无比的瘆人,只恨那些老鸹子什么时候叫不好,偏偏非要这个时候出来吓人。 “所以,人一定不能作恶,不能欺压良善,否则,到时候恶鬼缠身,那死的会是很痛苦的。”牟嘉这时候又加了一句,并且意味深长地看了无良一眼。无良顿感不自在,好像被架到炉子上烤了一把。 气氛一时尴尬无两。 “哎,我有个问题。”数不近突然插话。场面本来很安静,此时宁静被打破,所有人都“哄”地一声,笑骂开了。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良田到底是个什么鬼,它是恶鬼吗?它为什么可以大白天的出来逛荡,而且我们一点都看不出来,它可以活得很久吗?还有那个‘断魂剑’是什么意思呀?” 牟嘉笑了笑,感觉点招架不住了,这数不近也太好奇了,那么多问题,一个接一个,象牵了线的蚂蚱,层出不穷。这样问下去,问到明天也讲不完啊。还有那个无良,这家伙竟然还知道“断魂剑”,他可不是个好东西,有些话,还是不能多说的好。 牟嘉想了想,说道:“良田至少是个不辜。这些孤魂野鬼能活多久都说不定的,看环境。环境好的话,可以活很长时间。有人的地方,一般不辜最多可以活一年,强死可以活三年,而厉鬼,我听说过有活十年以上的!哈哈。‘断魂剑’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只是随便砍了良田一剑。那个什么‘断魂’不‘断魂’的,谁说的,你去问谁。”说完,牟嘉挤眉弄眼地和数不近打了个哈哈。有道是,君子之心思,如青天白日,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如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数不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虽然他还九万多个为什么,但他也不傻,知道再往深里问,可能就会触及到人家的秘密了。毕竟这种能人异士的法术都是秘而不宣的,怎么可能会告诉他这样的平头老百姓。 牟嘉讲完,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个个点头称赞。解决了良田这个祸害,除了牟嘉,其他人都觉得侥幸,没想到身边还藏了这么个东西。幸亏身边有高人,否则,搞不好这一行人会被连锅端。先秦那个时候,荒郊野岭的,路上少了十几个人,那不就跟鸡窝里少个鸡蛋似得,谁知道,谁又想去知道?是以,这一路上牟嘉很快就成了众人的精神领袖。 走不多时,他们就到了下一个驿站。 由于地处荒凉,数不近他们歇息的这个庐馆是个私人的庐馆,地方不大,只有几间草房加几个遮阳棚子。除了数不近他们几个,这里的人很少。 虽然这里很偏僻,但是条件还可以,竟然还有酒卖。邞这一高兴,给每个人买了碗黄汤。所谓的黄汤就是黄酒(注3), 邞这嘴里品着黄酒,眼睛却在不停地观察着四周,他总觉得这里哪里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虽说这里还是宽敞的阳关大道,但是这里地势很有些奇怪。正南面是一条国道笔直延伸出去,西面是一座大山,象一堵墙一样立在面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东边则是一个山谷,有一条途畛,曲曲丫丫,绵延不绝,不知通往哪里。 “咝——”,邞这暗吸了一口冷气。他是打过仗的。知道所谓深山藏虎豹,老林出英雄,这地方,一看就不是个善地,绝对是一个打埋伏的好地方。试想,一彪人马突然过来打劫了他们,然后沿着东边的途畛(注4)遁去,那谁也救不了他们。官兵的大队人马很难从这里追击匪徒。 邞这心不在焉地盘算着,正想着要怎样和牟嘉说说自己的想法。忽地庐馆外一阵喧哗,从外面进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人。两人俱是青衫配杂色玄裳,一身布衣打扮。两人跑得满头大汗,一边跑,一边喊:“不好啦,不好啦,快跑啊,大事不好啦!” 庐馆里所有人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个个转头望去。无良见到两人后,面上似乎有一丝喜色,却故作深沉,一语不发。数不近心思浅薄,最容易入戏,一见二人慌乱的样子,赶忙迎了上去,惶恐地问道:“二位兄长,何事如此慌张,难不成有凶禽猛兽?”高个子停了脚步,神情夸张地说:“吓,凶禽猛兽?凶禽猛兽是个屁,楚国人打过来了!” “啊!”众人真是惊掉了一地下巴,没想到楚国人真的打过来了!商队所有人,包括邞这都拿眼向牟嘉望去,因为刚才牟嘉给大家分析了,楚国不会从这边打过来。 牟嘉此时也吓了一大跳,他本以为楚国肯定不会现在打过来,就算打也不能从杨梁往商丘打,因为那就等于绕了个大圈子,从侧面打过来,方向不对。(那个时候打仗不象现在,机械化部队,一百多里地,个把小时就到了。那时候,正规军一天也就五六十里地,再远都累死了,还打什么打)。但是眼前活生生地跳出了两个人,硬说楚国从杨梁那边打过来,这可就尴尬了。牟嘉一时语塞,就算是帅哥,面皮也碎落一地。 “不会吧,你们是做什么的?瞧你们身上干干净净的,不象是从兵堆里跑出来的,是你们亲自看见的,还是听谁说的?”牟嘉到底心细,他看二人虽然蓬头垢面,神色慌张,但是衣服干干净净,不象经历过兵患的样子。 矮个子翻了翻眼睛,不屑于回答牟嘉的问题,反而说:“君子不相信我兄弟俩的话也没关系,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伯兄,我们赶紧走。” “哎,”高个子应了一声,兄弟俩也不停步,一溜烟地跑了。不过,这二人并没有沿着官道往商丘跑,而是沿着途畛,往东边的山谷里跑去了。看来,邞这多虑了,那条路既然当地老百姓敢走,应该就没事。 庐馆里众人面面相觑,大家的心里都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除了牟嘉看起来换算镇定,每个人心里都没底。牟嘉安慰大家笑道:“诸位莫慌,我看此中必有误会。”众人此时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同庐馆的伙计们,“哗啦”一下,都围拢了过来。想听牟嘉高见。 备注 1)古代认为,‘魄’是控制人身体内五脏六腑的。 2)那个时候,厉鬼只称为“厉”,没有“鬼”这个字,为了叫得顺口,跟后世接轨,本书统称为厉鬼。 3)中国的酿酒历史非常早,那个时候白酒市面上是没有的,那个属于特别高档酒,一般人喝不到的。普通人喝的酒用黍蒸饭做出来的,即后世的黄酒。这种酒里面还有些酒糟,喝酒的时候是连酒糟一起吃的,这样不会浪费粮食,所以古代人喝酒叫吃酒。当然,那玩意虽然度数低,但也不能多喝,喝多了肯定是要醉的。还有一种用稻蒸饭酿造的叫醴(音,礼),就是后世所谓的甜酒,商朝的时候是用来祭祀的,到了周朝,贵族在隆重的场合,在燕飨时互相敬酒,这里就不说了。 4)所谓途畛就是一条车道宽的路,虽说不是羊肠小道,但是也只能是过个牛车什么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十二章 市虎横途君亦累 牟嘉看了一眼已经跑得很远的两人,他们速度很快,转眼之间只剩下了背影。牟嘉大声道:“我们刚才已经遇到过鱼父他们,之前我的判断就是楚军不会舍近求远,从杨梁这边打过来。现在我的判断依旧如此。邞这兄,我想你肯定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你说说看,刚才那两个人象从战场上跑下来的吗?”牟嘉面向邞这,点头微笑,他似乎早已看出了邞这身份的不寻常。邞这想了一想,摇头说道:“要是真从杀人战场跑下来,普通人的惊慌失措,绝不是这个样子。不过……”,邞这有些迟疑。 “不过什么?”牟嘉微笑着鼓励邞这说出他自己的看法。 “看他们的样子,倒有点象望风而逃。” “哄”的一声,大家笑了起来。庐馆里大部分都是数不近这个商队的人,经过一天的磨合,基本上也比较熟了,互相之间也比较随意。很明显,邞这好像还持保留意见。看来,邞这在面对恩公,实力远比他强大的人面前,依然可以独立思考,有着自己的想法,这份冷静绝对是可以点赞的。 此时整个庐馆里“嗡嗡”作响,仿佛茅坑里激起了一堆苍蝇。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楚国打过来的可能性起来。牟嘉依然坚持楚兵不会从杨梁那边打过来,并且说出了自己的理由。牟嘉因为前面曾经大显身手过,此时已是商队的精神领袖,他一说话,大家都不自主地往上靠,象邞这那样能独立思考的人,还真不多。经过牟嘉的一番点拨,现在每个人都变得比姜太公还高明。这个说:“我就不信,真要是楚兵打过来了,那两个人还有闲心停下了跟我们说话!”那个又说:“就是,我看那矮子贼眉鼠眼的就不是好东西,肯定是想把我们惊走,好趁火打劫。”所有人讨论的主题都是偏向于楚国人是不来的,不管有理没理,每个人都找出各种理由给自己壮胆。因为,此时此刻,没人希望楚军就在前面。 就在庐馆里人声鼎沸,物畜喧哗的时候,突然从南面的官道上,又来了几个人。看穿着打扮就是贩夫走卒,普通老百姓。这几个人面带惶恐,嘴里呼喊着:“快跑呀,楚军打过来了。” 这下整个庐馆里的人都吓呆了,没有人再敢说这是假消息了。因为这几个人根本都没有停歇,一路沿着官道往商丘方向跑去了。显然是商丘的人,去给家里人报信了。庐馆里的人“呼”地都站了起来,有几个胆小的,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牟嘉双眸紧锁,他双臂抱胸,用一只手托起了下巴,来回踱了几步。忽地,牟嘉抬起了头,朗声说道:“诸位,这烽火……”,牟嘉话音未落,正南方的官道上,“呼啦”地涌出了一大片人,挑扁担的,抱鸡牵羊的,赶牲口的,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打头的一人跑得还特别快,一边跑还一边喊:“不好啦,快跑啊,楚军打过来啦!”邞这一看那人竟然认得,是那个昨日在街上和牛“风凉话,“嘿,真是高士啊,又是绕道啊,又是烽火啊。哎,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早知有时间听他放屁,我们都跑下二里地去了,还用在这里被这帮土鳖绊脚。”数不近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从反驳,只得尽量赶车。费疾一头雾水,嘟了大嘴唇嚷道:“无良,你又说什么屁话呢,你说谁是土鳖?你出来干嘛,是不是想敲我们这位小老弟一笔?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要想打歪主意,必须先过我这一关。你看什么看?怎么,不服?不服我们下去比划。”说着就象动手拉无良。费疾还真是个二货,倒哪里都是横着的,只有人让他,没有他让人的,流氓头子也不行。无良知道费疾勇猛,又是个愣头青,暗自思忖,自己以前也没跟他有过什么冲突。于是眉头皱了皱,朝旁边躲了躲,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一边玩去,别跟我说话,你烦不烦。” 费疾是个自来熟,他瞧着数不近眼熟,也不跟人打招呼,直接就跳数不近车上了。他此刻跟无良叫板,一来是彰显身份,二来也是间接向数不近示好,那意思无良敢欺负你,我来替你出头。费疾是城里人,当然认识无良这个大混子。 “怎么就不能跟你说话了,我偏要跟你说话,你怎么着?”费疾笑道,说着又要起身去拽无良。数不近慌忙劝阻道:“费疾兄稳住,此刻我等正在逃命,打闹不得,不然我等都走不了了。” “哟,你认得我?”费疾有点小吃惊,也有点小得意,他笑了笑,似乎很给数不近面子,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坐好了。 “你叫什么?” “数不近。” “好名字”费疾一挑大拇指,咋咋呼呼的,视无良不存在。 无良受了羞辱,却作声不得,憋了一肚子火。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牛屁股,目光里透出一股阴狠的劲儿。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了一下,然后警惕扫视着周围。 春秋那时候的树,山里面大都是原始森林,不知道生长了多上年,粗壮而又高大。一大群逃难的人沿着途畛步入山谷深处,那路是越走越窄,旁边的树木却遮天蔽日,连天色也随之暗了下来,让人越走越觉得阴森恐怖。开始人群还哄哄闹闹地能跑得起来,到后来那路越发地不好走,所有人只能是排着队慢慢地过了。 由于山路崎岖,车上的人能下车的都下了车,因为那个时候的车子都是木头轮子,如果车子太重,很容易把车轮子压坏了。邞这看到数不近他们又加入了新人,他急于想了解一下楚军的情况,于是又把车子交给了妻子,自己到前面随着数不近的车子一块走。 “真的,当然是真的!”费疾唾沫星子横飞,表情夸张地告诉数不近他们,“你想,我们从下个庐馆跑了过来,都跑了十几里地了,如果是假的,谁有空跑这么远来骗你?”费疾眉飞色舞,咽了一口唾沫又说道,“况且,听说还有人是从下下个庐馆跑了过来的,那就是跑了二十几里地了!……” 费疾说得有声有色,不由得人们不信,路边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更加惶恐,庆幸走得慢了些,如果早走了,或走快了,那不就正巧赶上了。 邞这紧锁眉头插嘴问道:“那你们到底看没看到楚军?”费疾瞪起豹突环眼,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说:“怎么,还不相信我?我亲眼看见了几个人骑在快马上奔走相告,一边跑还一边喊:‘快跑呀,楚军来啦’,‘快跑呀,楚军来了’,你不相信你可以问问跟我一块来的人。”费疾一脸正义,朝走在旁边的路人努了努嘴。旁边的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等也都纷纷表示附和, “楚军真的来了!” “我们这么多人呢,谁还来故意骗你?” “快跑吧,别问了,小命要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十三章 兵患强人饵 费疾嘴角上翘,一副得意的模样,似乎此时不是在逃命,而是在茶馆里,站在上风头吹牛。邞这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此前有牟嘉作保,楚军不会从杨梁打过来,但现在这么多人都说楚军打过来,不由得邞这不信。 这可完蛋了,出门在外,最怕就是遇到兵匪。两国打仗的时候,如果士兵杀红了眼,那比土匪还要狠。土匪再怎么狠,也是沾了个“土”字,一帮乌合之众,偶尔还会讲点人情,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士兵可是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使用的是最先进的制式武器。灭国者从来都是士兵,没听说哪个土匪把一国给灭了。 不过,邞这的心底依然没有一丝对牟嘉的埋怨,虽然牟嘉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但那毕竟是凭常理度之,而且牟嘉君子也说了,凡事都有意外。打仗的时候,的确是不好说的,两国的将领为了打胜仗,会各出怪招,出奇制胜是打仗的常用招数,这一点邞这也知道。 虽然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但是邞这并没有慌乱,而是一边思忖着怎么解决面前的这个难题,一面悄悄地折回了自己的车上,他需要和牟嘉商量一下对策。 邞这面色凝重,慢慢地退到了牟嘉身边,和牟嘉并排前行。要知道,在春秋是很讲身份的,牟嘉是士,邞这是庶民,如果没有牟嘉的邀请,邞这就这样过去是很无礼的行为。 牟嘉一脸的错愕,疑惑地望着邞这。邞这眼望前方,低声道:“牟嘉君子,其实,我是宋国右师的少宗(大概类似于今天的副厅级干部)。”牟嘉愣了一下,拱拱手,行了个礼道,旋即哈哈大笑道:“早看出你不是普通人了,说吧,有什么事?” 邞这沉吟了一下,咬紧了嘴唇,想了想,说道:“牟嘉君子,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所以有一事相求。”牟嘉含笑不语,稍稍点头应道:“请讲。” 邞这此时面色略有悲愤,说道:“不瞒君子,邞这的确是在宋国出了些事,得罪了宗室,所以外逃他国。只是没想到命运不济,路遇兵患,此番蹈入险地,前途无算。邞这并不畏死,只是我一人性命不要紧,可惜我贤妻、娇儿,万一被人掳走必会惨遭毒手,那邞这死不瞑目。我看君子光明磊落,雍容华贵,实乃仁义君子。我在想,稍后万一有所差池,到时我拼死拖住敌人,我将妻女托付给君子,君子武艺高强,从林中遁去,定能护全她们母女周全,如果君子能把妻女带回国,以后给她们一口饭吃,一件衣穿,不至于冻着、饿着,邞这黄泉之下,也就安心了!”邞这压低了声音,不至于让前面车上女儿听到他说话,但是想想马上可能就是生离死别,话未说完,就已是悲从心来,眼中蓄满了泪水。 牟嘉因为自己判断失误,对邞这他们也是满心愧疚,所以并没有自己独自逃去,反而仗着艺高人胆大,决心尽量保护他们周全。此时邞这上来“托孤”,更让牟嘉心里不是滋味。把自己那么漂亮的妻女送给别的男人,一般的人,除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恐怕还真做不出来,牟嘉心里真有些感动。虽然邞这也说了,他在宋国是犯了一些事,要外逃他国。但不管他犯了什么事,牟嘉相信他的妻女是无辜的,因为牟嘉一路和姜澳聊天,发现这个小姑娘不仅漂亮、懂事、知礼,而且心无杂念,是个非常纯真、可爱的小女孩。牟嘉是根牟的高级将领,阅人无数,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觉得邞这就算做了什么违法的事,绝不会是那些十恶不赦的坏事,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怎么可能干出来伤天害理的事。 牟嘉笑道:“邞这兄,你在宋国犯了什么事,不要跟我说,我不管,那是宋国的事。但现在,你休要惊慌,楚军还没有过来呢,你着什么急?” “哦?!”邞这眉头上扬,他听出了牟嘉话里有话,心中一喜,赶忙问道,“君子有何高见?难道说君子依然认为楚军没有打过来?!” 牟嘉脸一苦,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你休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牟嘉被人捧上了天,结果摔得特别惨,他怕邞这又来给他戴高帽子了。 “哦!”邞这不免有些失望。 牟嘉复又笑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慌,打仗这个东西存在着太多的变数。现在人打仗不象以前了,现在两国之间的战争再没了礼数。两国之间的打仗不讲什么道理,就是为了打胜仗而打,所以都是各出奇谋。你想着敌人从东边来,他偏要从西面出,你想着他午后才杀过来,他偏偏不吃早饭就来偷袭你。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什么事都能料到,那他可就是常胜将军、战无不胜了,我可没那个本事。不过,目前这个情况呢,我们就先假定楚军真的打过来了,但是打过来也不要紧啊。我们这不是在小路上嘛,楚军即使杀过来,也不能走这条道啊,因为战车也拉不开啊。而且,既然楚军是从杨梁杀过来,那他们肯定是直奔商丘去的,咱们现在这条小路看样子是往东去的,楚军没道理跟着咱们走啊,那你那么着急把两个大美人送人干什么呢,你说是不是?”牟嘉揶揄地朝邞这挤了挤眼睛。 “哦——,原来是这样!”邞这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他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你看我也真是慌了神了,光想着楚军从后面打过来了,没想到楚军不是故意来打我们的,而是去打商丘的!哈哈……。”邞这得意地笑出声来,好象这个道理是他想通的一样,由于笑得太夸张,惹得妻子孟子都扭头来看,不知道丈夫哪根筋又抽了,这兵荒马乱的,和牟嘉聊天竟然聊得这么开心。她哪里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妻女失而复得的开心,这样的开心可不是她能理解的。 邞这此时对眼面前的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更加佩服地五体投地了。这个人不仅武艺高强,有着非常的手段,而且心思缜密,遇事非常镇定,能看出常人不易察觉的细节,最关键的是不随大流,能做出异于常人的判断,这绝对是个人才! “哈哈,”邞这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放慢了脚步说道,“照君子这么一说,我们跑什么跑,其实我们只要在这里躲一会儿,等楚军过去了,我们再大摇大摆地出来,他走他的,我走我的,我们各不相干嘛,哈哈。”邞这心情好了,就随意地开起了玩笑。 牟嘉眉头一扬,做了个夸张的赞赏表情,给邞这竖起了大拇指。牟嘉笑道:“伯兄言之有理,比我看得更透彻。不过,我看这条路虽然偏僻,也是经常有人走的,只是不知道通向何方,回头到前面找个人问问。为了避免和楚军迎头碰上,如果这条路能出去,那么走走也无妨,无非是多费点脚力而已。” 邞这回敬了一个大拇指,笑道:“君子思虑周翔,佩服、佩服,正是此理,你等等,他们前面应该有人知道路的,我去问问。” 邞这到前面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条小道可以越过杨梁,直通杨梁到谷丘的官道上。邞这拍手笑道:“哎呀,正好,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省了一大程脚力。”原来,邞这和牟嘉都要去东夷,他们过了杨梁,正是要继续去谷丘,此时竟然无意中发现了一条通往谷丘的捷径。如果在平时,这条路不仅不好走,而且地处偏僻,他们也是不敢走的,可现在人多,大家都在逃难,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还正好省了一截脚程。虽然谈不上因祸得福,但是毕竟可以省下天把两天的脚力,又可以避开传说中的兵患,真可谓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哈哈。”邞这没想到最后是个这样的结局,真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他一路小跑的就奔回来,要和妻女以及牟嘉分享这个好消息。 然而,所谓乐极生悲,就在邞这跑到了自家的牛车前,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时,突然,“啾——”的一声,刺耳的响箭划破了天空,笑容凝固在了邞这的脸上。很快,所有人都象乖巧的绵羊一样停了下来。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一个人,无良,他好像捡着了什么宝贝,手舞足蹈的跳了出去,“在这里,”“在这里!”无良兴奋地大喊大叫,不知道耍的什么怪。 “啦啦啦”,“啦啦啦”,无良竟然脱下了一只鞋子举过头顶挥舞,他一边挥舞,一边跑向了邞这的那辆旁。“啦啦啦”,“啦啦啦”,无良绕着邞这的牛车又唱又跳,他旁若无人的一双色眼死死地盯着车上的母女俩,似乎已经看到了她们在伺候自己的模样。 邞这先是一楞,接着看着无良那口水都要滴下来的丑态,简直肺都气炸了。邞这明白,无良这小子一定暗中和贼人有勾结,千算万算,没算到无良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真是大意了。邞这怒喝一声,奔向牛车,他掰开了车舆一边的扶手,里面藏着一把宝剑。 “苍啷”一声,一道寒光闪出,好一把青铜剑宝剑!这剑通体青绿,古色古香,剑身还刻有蝌蚪般的花纹,光看工艺,就知道是一把不同凡响的好剑。 “呀——,贱人,竟敢如此无礼,吃我一剑!”邞这大喝一声,举剑就要砍。“且慢”,旁边的牟嘉大叫一声,话音未落,突然半空里“嗤”地一声,破空之声从远处急急而来,那箭竟是奔着无良去的。只听,“嗤”,“噗”,连声响,那箭竟似长了眼睛,直接穿过无良手中的鞋子,余势未衰,“夺”的一声,带着那鞋子扎进了远处的树干上,那箭身扎进了树干后,箭尾的花翎兀自震颤不已,好象一个毒蛇在拼命地往树身里钻,看得让人肝颤,这是一个什么的箭法! 只听老远一个粗声大气地声音喊道:“嗨,无良你个鸟人,看到你了,不想穿鞋子是吧,那你就光脚走吧,哈哈哈。”一阵刺耳的大笑声响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十四章 费疾无良悍匪 无良一脸惊恐,面对邞这的利剑和莫名而来的飞箭,差点以为就要死在这里,此时一听那粗鲁的声音响起,立刻回过神来。他喜出望外地尖声叫到:“伯兄,伯兄,我在这里,我来了,我看到你了,这次好东西太多了,你发啦!”说着,一掉脸,竟然趁着邞这一愣神的工夫,“哧溜”一下蹿向了那个粗鲁的声音。 邞这没有提剑追去砍杀,他被刚才那一箭给惊呆了。这是什么样的一箭那!?百步开外(注1),直接射中无良头完又一声干嚎,“啊——”舞着扁担又要往前冲。 哪知费疾刚跨出了一步,就听“嗤”,“噗”又一支小箭插入了他的发髻中,费疾吓傻了,脸色煞白,慌忙停住了脚步。“嗤”,“噗”,第三支小箭杀到,复入发髻而不出。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牟嘉虽然离费疾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看得真切。他心里也是大骇,这种箭法也太恐怖了。射得准不说,这力度拿捏的可真是叫恰到好处啊。你想人的发髻能有多结实啊?三支箭射入而发髻不散,仿佛就在近处用手插入一般,这可是巧劲啊。牟嘉身为根牟国的武士,大小也是经历了上百场战争的,但是这种箭法真是闻所未闻。他心里一阵惊叹,同时也是暗自摇头,叹息这场仗不好打了。 费疾吓得早已扔掉了扁担,掉头便走。他就是再傻、再愣,也看出了人家要取他性命不过是易如反掌。刚才只不过是逗他玩的,不杀他而已。他面如死灰,顶着一头刺猬,灰头土脸地回到了数不近的车旁。 黑大胖子“哈哈”大笑,停了身,转身向后伸出了大拇指,口中大喊道:“美人好箭法!” 这时就听“咯咯”一阵清脆的笑声,山贼里闪出一个人来,竟是一个清秀女子。这女子不施粉黛,不着朱秀,藏在山贼的队伍当中,乍一眼还看不出来,此时走将出来,婉婉约约,绰态多姿,竟真是一个风华正茂的美人。 女子莞儿一笑,冲黑大胖子抛了个媚眼,露出了雪白干净的牙齿,“哎哟,谢谢大叔(注2)夸奖,我看那个疯汉子一根扁担拨弄得象旋风一样,怕伤着大叔,所以把他拦下了,你不会怪我吧!”说着不住地挤眉弄眼,搔首弄姿,倒也流露出了万种风情。 众山贼甚至连同那些被劫的商贩,一起轰然叫好,纷纷鼓掌,更有一些痴心妄想的,还敢凑近了去一睹芳容。不过,虽然是女山贼,的确长得漂亮。 黑大胖子“哈哈”大笑,说道:“哈哈,哈哈,怕你八成是又看上了这小子了吧!但是美人你也看到了,这小子生猛地很,恐怕不是你能伺弄得了的了,哈哈……” 那女子媚眼流波,又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地说:“那不是还有良人你了嘛!” “哈哈……,”黑大胖子又是一阵大笑,更不答话,提起板斧大踏步的就赶了过去。无良则象个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跟在身后。 这时,数不近早已替费疾取下了头上的三支小箭,又替费疾重新盘起了头发。饶是费疾这么生猛的人,现在也是面有忧色。他面色难看地望了望邞这,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邞这知道今日绝无善终,于是抽出了青铜剑,与费疾并肩而立,向黑大胖子怒目而视,决心以死相拼。 “就是他!”老远地,无良一指邞这,一脸的狗仗人势,“这小子肯定是公族里的,你看他穿得不怎么样,其实非常有钱。我就看到过他整把、整把的往外掏大布。你再看他手里那剑,你瞅瞅那成色,你瞅瞅那花纹。光那剑鞘就值老了钱了……。”无良吐沫星子横飞,一边指手画脚,一边添油加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嗯,”黑大胖子一只手倒提着板斧,一边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邞这,另一只手则不断抚弄着自己的大胡子,一边又听着无良跟他汇报情况,不断点头,似乎很满意。 邞这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合着自己已经是被别人看作是案板上的鱼肉,人家正在评头论足地看哪里最肥,要从哪里下刀了。邞这大怒,大吼一声道:“嗨,你是哪里的蟊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抢劫我大宋国的子民,宋公知道一定会割下你的脑袋,挂在城门上暴晒三天。” 黑大胖子笑而不语,根本充耳不闻,继续听无良在一边聒噪。 “伯兄,你看小弟给你介绍的这笔买卖中不中?” “中!”黑大胖子得意地哈哈大笑。 “嘿,小弟也不贪心,所有财物小弟都不要,只要伯兄把后面那辆车上的两个女子赏给我就行了,你有嫂子在,要谁也没用。”无良一脸的奸笑,很随意地用手朝邞这的牛车上一指。 备注: 1)古代的百步大概是今天的一百三十五米 2)“大叔”是先秦对男子的美称,不是表示亲属关系,更不是韩剧穿越到了古代,见《诗经·大叔于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十五章 游女子衿翡翠 “哦?”黑大胖子闻言一惊,顺着无良的手势看去。这一看不要紧,黑大胖子一眼看过去,拔都拔不出来了。黑大胖子阅女无数,见那年纪大一点的,果然是人间美色,绝非寻常人家的庸脂俗粉,旁边那个小的更是天姿国色的美人坯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啊。 黑大胖子不再理无良,抬脚就要过去。无良一看坏了,这货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看样是要截胡呀。他慌忙伸手拦截。黑大胖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轻轻一推,直接就把无良推了个狗吃屎,给摔趴地上去了。无良呛得一嘴土,却根本顾不得许多,此时反而恨不得打上自己一耳光,怪自己多嘴。早知如此,就应该悄悄地动手,声张的不要。无良连忙爬起来,跟在黑大胖子屁股后面,不断哀求,希望土匪头子能把这两个女子让给他。黑大胖子理都不理他,两眼直勾勾地,朝着邞这的妻女径直就过去了。 邞这一看这个土匪头子直奔他妻儿去了,立刻血往上涌,怒气直冲天灵盖。眼见的黑大胖子旁若无人地走到了自己面前,邞这使出浑身解数,奋力刺出一剑,嘴里骂道:“嗨,猪头,看剑!”一剑就照着脑门上劈了过去。 虽然黑大胖子体型魁梧,象个移动的肉山一样,但是,他的身法着实不错,十分灵活。邞这一剑劈了过来,人家根本就没把放在眼里。他本来准备径直从邞这身边迈过去的,邞这这一剑可以说是冷不防的从侧面刺了过来,谁知黑大胖子只头一偏,轻轻巧巧地就避过了邞这的致命一剑。(注1) 黑大胖子避过了那一剑后,随手一捞,就把邞这的剑夺在手里。他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面露喜色,忍不住赞道:“好剑!”不过,黑大胖子似乎也很阴险、狡诈,话音未落,突然目射凶光,“嗤”的一声,冷不防向邞这的脖子上削去。 “啊——”“不好!”后面观战的邞这妻子和牟嘉同时喊了出来。 “嗤——”尖锐的破空之声划过空中。黑大胖子竖起了板斧,“波”的一声巨响,他的面前弹起了一阵烟雾,“噗”,黑大胖子吐了一口土,甩了甩雄狮一般的脑袋,使劲挤吧几下双眼,不停地甩头,抖落了散落在脸上的灰尘。竟然是牟嘉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了飞石绝技,但是黑大胖子非常厉害,竟然可以听风辨器,一伸手,用他的大斧挡住了牟嘉的偷袭。同时,“苍啷”一声,黑大胖子因为分心去挡牟嘉的飞石,先是剑偏了,失去了准头,紧接着就被费疾一扁担括向了空中,那剑在空中翻了几个身,正巧落到了牟嘉的面前。牟嘉眼疾手快,轻轻巧巧地抄于手中。 “好身手!”黑大胖子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冲牟嘉笑道,“哟嗬,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藏有一条大鱼,嗯,不错,不错。”也不知道他是称赞牟嘉身手不错,还是因为又多了一条“大鱼”而感到不错。 黑大胖子冲费疾笑道:“你也不错,竟然能把我手中的剑击飞,有把子蛮力气。我家美人看人的眼光还是挺毒的,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有福享受了,哈哈哈……。”黑大胖子一阵怪异的邪笑。说完,黑大胖子再不理邞这他们,径直奔向牟嘉和邞这的妻子。 你别看黑大胖子体型臃肿,行动起来真是个“敏捷的胖子”。他一阵旋风似得杀到了牟嘉面前,根本不多说话,象个煞神一样,大吼一声:“看斧!”一柄巨大的板斧搂头就朝牟嘉头上盖去。就冲刚才牟嘉露了一手,他敏锐地觉察出牟嘉一定是个厉害的主儿,黑大胖子粗中有细,他知道不把牟嘉办了,今儿这事根本完不了,所以一上来就下了死手。这家伙竟然还是个左手斧,看来的确比较歪,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 牟嘉纹丝不动,古井无波。 就在这关键当口儿,突然一声娇叱:“住手!” “嘿!”黑大胖子本来是抡圆了胳膊,使足了力气,可这一声娇叱竟是如此管用,仿佛咒语一般,硬生生地把他给定住了。黑大胖子连忙一个缩手急停,差点把自己晃了个趔趄。牟嘉依然是目光如炬,稳如泰山。黑大胖子看牟嘉这么镇定,也是暗暗心惊,心里先怯了三分,他一脸的尴尬,恼怒地转身喊道:“什么事!?” 谁知他刚一转身就和刚才发话的那个女子来了个很近的照面,刚才的那一声“什么事!?”仿佛对着她的脸喷的,黑大胖子一惊,赶忙一缩脖子,矮了下来,又嬉皮笑脸地小声赔笑道:“什么事?” 这女子正是刚才射箭的那个清秀女子。女子身形极快,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从后面赶将上来。她冷哼一声,冲黑大胖子翻了个白眼,怒道:“你嗓门还挺大的嘛?”黑大胖子连声讨饶:“不敢,不敢,刚才跑太快了,不小心说漏嘴了。”清秀女子冷笑一声,不再理他,她抬眼朝牟嘉看去,只见牟嘉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上身穿着纯青色细麻窄袖衫,下身前后黻纹绣玄裳,腰配组玉,斜幅裹腿,朝那里一站真个叫翩翩君子,玉树临风。那清秀女子虽然自己长得很漂亮,但平日见的都是些土牛木马,也就是顾影自怜,哪见过这么标致的美男子。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牟嘉,看得心都醉了。所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君子你长得这么俊是要去哪里啊,不如跟我去了吧! 一旁的黑大胖子看在眼里,妒意顿生,眼中都要冒出火来。黑大胖子一提板斧,大吼一声:“美人,你不会又看上他^~~了吧?!”可以看出来,黑大胖子是真的动怒了,一个“他”字,拐了好几个弯。 清秀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牟嘉,看都不看黑大胖子一样,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怎么,你有意见?” 黑大胖子牙一咬,“嘿”,他气得直哼哼,不过看起来黑大胖子确实是怕这个美丽的女子,虽然开始气势很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最后竟然还是先认怂了,“我……没——意——见!”黑大胖子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不过,他又抖了抖手中的板斧,继续说道:“那还是老规矩,如果能接下我三板斧……” “不行!”清秀女子粉脸铁青,终于转向了黑大胖子,“你不能动手!” “为——什——么?!”黑大胖子压低了几乎要咆哮的声音,他对牟嘉的敌意甚浓,再没有了刚才对阵费疾时的潇洒。主要是牟嘉的气场太强了,一靠近他,让黑大胖子感觉身上的汗毛都被压了下来,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为什么,”清秀女子脸红了红,“那不公平,你那个斧子那么重,他拿一把剑,要不你们倒过来试试。”话一出口,女子似乎感觉仍然不妥,刚想改口,黑大胖子终于咆哮起来,“不公平!?哈哈,呵呵,你还真心疼他,真是把他看成了你床上的一块肉了?好,就依你,我拿剑,他拿斧,他要是能接我三招,那你就……。”黑大胖子,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行!”清秀女子脸红了红,不知道是因为黑大胖子的话很难听,还是因为她真的生气了,继而她脸色又沉了下来,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能动手!” 黑大胖子都快气爆了,脸憋的通红,想杀人又不敢动手,想骂人又不敢张嘴,在那里气得直打哆嗦。 清秀女子把眼一瞪,怒道:“怎么,你还反了不成?!” 黑大胖子气得呼哧、呼哧的,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牟嘉开口了,牟嘉笑道:“这位美人,有劳你费心了。”黑大胖子怒道:“住口,美人是你叫的吗?”清秀女子立刻冲黑大胖子怒吼道:“你住口!”又偏转过头来笑嘻嘻地紧盯着牟嘉,轻声说道:“君子是哪里人氏,这是又要到哪里去啊?” 一千多年后的经典台词是“贫僧自东土大唐来,要到西天取经去。”不过,牟嘉可不是唐僧,牟嘉是标准的直男。他笑着作了一个揖道:“我是根牟国的武士,此番正是要和朋友一道回国,不巧在这里遇到了黑兄和美人你。我们往日无仇,今日无怨,还望各位放我们过去。”清秀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牟嘉的嘴巴,心说这小子的牙齿长得这么好看,也不知道是吃哪里的井水长大的,反而是牟嘉说了些什么话,她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捂着嘴痴痴一笑,也还了个礼道:“君子真聪明,他不是什么黑兄,他叫黑熊,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大家也有叫他盗熊的。我叫女洁,洁白无瑕的洁,很高兴见到你。”说罢,好象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不住地捂嘴偷笑,又不住地偷眼瞄牟嘉。 黑熊在旁边那个气呀,哟嗬,当着我的面就打情骂俏,真当我不存在吗?啊,气死我了!黑熊大吼一声,一提斧子就要抡上去。 “黑熊,你敢!?”清秀女子大怒,“腾”地一下伸手从背后把弓给摘了下来。转脸又柔声地对牟嘉温柔地笑道:“君子,你喜欢我吗?要不我把这个大黑熊宰了,你跟我走吧!” 哇喔,真够直接的!牟嘉还没说话,黑熊先爆了。 “嘿,他娘地!”黑熊愤怒地把大斧子朝地上一掷,几乎原地爆炸,他怒吼道,“这日子真他娘地没法过了。”可是,稍停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清秀女子美丽的脸庞,瞬间又软了下去,低声下气地说道:“美人,你不要这样说话嘛,我会很难过的!” 备注 1)这里顺带提一下为什么中国古代人近身搏斗喜欢用剑而不用刀。因为早期的武器都是青铜做的,相对铁器而言,铜器不是那么结实,如果用刀砍斫容易把武器折断,而且剑的直刺杀伤力则更大一些,因为直刺很容易造成脏器损伤。会打架的街头混混都知道,打架用刀虽然砍的血刺呼啦的,一般都出不了什么大事,而用小小的匕首却是很容易出人命,那玩意一扎一个窟窿,不死就是重伤。所以,早期用剑的,都是避免硬砍,用直刺造成更大伤害。当然到了后世,铸铁工艺进步了,那随便怎么砍,剑都不会断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十六章 谁为输赢展玉臂 清秀女子根本看都不看黑熊一眼,满脸的柔情似水,眼巴巴地盯着牟嘉的嘴巴。她很期望能听到牟嘉嘴里能说出一个“好”子,哪怕只是一个暗示也好。可怜的黑熊也是眼巴巴地看着牟嘉,很担心地盯着牟嘉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有所表示。这么大一个壮汉,委屈地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牟嘉笑了笑,他心里也对这个泼辣的女洁深感吃不消,没想到她人长得很温柔、漂亮,行事却这么泼辣,半分余地不留人。这也太直接了!不过他自己是东夷人,也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了,他们那边的女子都这样。牟嘉想了想,点头说道:“好,我愿意和黑熊过几招。” 女洁乍一听牟嘉说个“好”字,顿时喜出望外,一伸手把箭都拔了出来!但是听到了后半句,顿时大失所望,她担忧地说:“君子,我知道你一定是身手不凡,但是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大笨熊,他那柄开山板斧很重,一般人都拿不动,他就是用剑你也不见得能讨得便宜。我刚才只是说得气话,你别当真。” 黑熊看到女洁真的要拿箭射他,不禁大怒。不过,他一听牟嘉真的愿意和他比武,立刻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说得:“好的,好的,比一比,比一比。”说着倒提起板斧就要递给牟嘉,你别说,这时候这个土匪头子还挺绅士! 牟嘉好笑,慢条斯理地一摆手,说:“且慢!”女洁惊喜,黑熊愕然,俱是吃惊地望着牟嘉。牟嘉笑道:“打归打,打之前要定好规矩。”女洁闻言掩饰不住满脸的失望,黑熊狐疑地说:“你又要怎地?” 牟嘉说道:“我要是嬴了,你必须放我们过去,你要是嬴了,我任你们随意处置。” 黑熊反应迟钝,下意识地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和女洁异口同声道:“不行!”不过,黑熊到底是没傻透顶,他一见女洁也反对,立马凝神思考,忽地恍然大悟,连忙改口大声说:“好的,好的,如此甚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话可要算话啊。”黑熊难掩喜色,因为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按照牟嘉的条件,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牟嘉胜了,大不了放他走嘛,早走早好,别在这里碍眼,真是个祸害,再多呆一会儿,我黑熊的命都给你绕进去了。如果牟嘉输了,那当然更好,我老黑熊一斧子劈死你,一死百了,少啰嗦了。退一万步来讲,万一打个旗鼓相当,劈不死他,我老黑熊还可以让他赢,一样让他滚蛋。所以说,你别看这家伙表面上是个大笨熊,其实细着呢,要不怎能搞定女洁这样的美女。 黑熊眼皮子浅,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女洁那么聪明的,当然一下就看出来了,女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少打如意算盘,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黑熊脸一苦,委屈道:“关我什么事,是这位君子自己提出来的。来,来,来,我黑熊跟你大战三百回合。话说君子你这么潇洒,我黑熊肯定在你手底下过不了三招,来,换兵器吧。” 女子脸色铁青,喝道:“慢着!”她盯着牟嘉冷冷地说道,“哼,这位君子看样子是看不上我这山花野草了。你一意孤行无非是想摆脱我,可笑我一片痴心却被你随意践踏,真是气煞我了。也罢,你既然执意寻死,那我也不拦你。就按照你说的办,兵器也不用换了,黑熊,你直接拿斧子劈了他吧!” “哎!”黑熊答应地停干脆,但是却是一脸的狐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刚才还是一副要扑倒在人家怀里撒娇的模样,一转眼,狠得浑身冒杀气。黑熊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这种女人太可怕了,自己落她手里,以后绝没有好下场,但他自己又犯贱,贪恋人家美貌,在别人的石榴裙下,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牟嘉也是暗暗好笑,一是感叹黑熊这么一个粗鲁的汉子,竟然被这女子象捏泥人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二是好笑,一直都是这女子自说自话,自己从来也没有答应她要换兵器,现在好像还存她多大一个人情似得。其实牟嘉不知道,女洁是真心喜欢他。爱美是人之天性,长得帅不是牟嘉的错,更不是女洁的错。女洁心思玲珑剔透,她知道象牟嘉这种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屈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她正是要黑熊去杀一杀牟嘉的傲气,等到关键时候自己再出手拦住黑熊,也好让他知道我女洁的手段。所以,女洁的手里早已暗暗地扣下了一枚短箭,只是关键时候,宁愿牺牲掉黑熊,也要保全了牟嘉,这么好个人儿,要是不小心被黑熊拍死了,那这辈子都可要抱憾终身了。 牟嘉和黑熊两个大老爷们哪知道女洁的百转心结,此时两人象好斗的公鸡一样,早已架起了秧子。黑熊更不多话,大吼一声:“嗨!”一柄大斧,裹挟着风声,以排山倒海之势砸向了牟嘉的脑袋。 牟嘉十分沉稳,右手扶剑,左腿后撤一步,很轻巧地就避开了黑熊的致命一击。 “啊”,女洁先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一看牟嘉躲了过去,立刻脸又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好!”女洁忍不住击掌叫好。 黑熊正全神贯注地跟牟嘉搏斗,看不到女洁的一举一动,但是,他能听到她为牟嘉喝彩。这下心里的醋劲又来了,他心下十分恼怒,大吼一声,不等招数使老,那大斧半空中突然下坠,直追牟嘉的脑袋而去。黑熊的这一招非常突兀,大斧在空中突然变向,和前一招一气呵成,几乎就是一个动作出来的,所以非常快,非常险恶。 “不好!”女洁吓得大惊失色,瞬间就把箭搭到了弓弦上。不过牟嘉更快,只听“苍啷”一声,牟嘉剑已出鞘,众人眼前一亮,“当”的一声,一道雪白的寒光闪过,紧接着青光一闪,牟嘉的身形移形换位,瞬间避开了黑熊的斧锋,“当”的一声,又是一道寒光闪过。黑熊暴怒,怒吼连连,一把大斧象旋风一样卷开。牟嘉毫无惧色,仗着身法灵活,“叮叮当当”绕着黑熊打个不停。一霎时只见青光、黑影缭绕,衣袂长发纷飞,两人打得难分难解,水泼不进。 女洁在一旁看得焦急,纤纤玉手握了一支小箭,可惜两人身形过快,实在是无处可放。 “啊——”,黑熊和女洁同时一声惊呼。 随着一声大喊,黑熊和牟嘉迅速地分开。女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魂未定看着牟嘉,她可不想刚才还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突然之间被黑熊砍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如果是那样,她肯定会恨死黑熊了。 只见黑熊连住倒退了好几步,脸色难看,他举起了手中的斧子,指向了牟嘉,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拿的是什么东西?”接着他又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斧子,瞠目结舌,愣在那儿,半天出不了一声。女洁不明所以,顺着黑熊的眼神一看,“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女洁本来还在担心牟嘉的安危,可是一看黑熊手里的斧子,立刻笑得前仰后伏,手里的弓箭都掉到了地上。原来,黑熊手里的铲形开山板斧,竟然被牟嘉用剑削成了鸭嘴巴一样,两边都被削平了,斧刃上更是坑坑洼洼,到处都是伤口。眼见这把斧子是被废了。 “我的斧子!!!”黑熊低吼了一声,简直是痛得不能自已。前面我们讲过,先秦的时候,一把青铜武器是十分昂贵的,一把青铜剑光材料费就要耗掉八十枚齐刀。一把斧子几十斤重,那得值多少钱?敢一次消耗几十斤青铜的,那都是诸侯、天子级别的人物。对于黑熊这种山大王,提一把几十斤重的斧子,一是威风,二是面子上有光啊。如果真是几十斤的铜,那就等于提着万亩良田在手里啊,哪个小弟看了不服气啊?那就跟后世的煤老板开着幻影装逼一个效果。现在劳斯莱斯被拆了,黑熊那个哭啊。(注1) 就是这么一把板斧,曾经让黑熊出尽了风头。沿着睢水走一走,板斧盗熊的威风谁能有!谁不是又敬又怕。黑熊最爱听别人评价他的,不是他有多能打,有多少小弟。其实,他最爱听的话,一是他的媳妇女洁,艳绝一方,二是,黑熊有钱,能用得起几十斤的青铜板斧!不过,今天黑熊是倒了血霉了,一不小心踢到了铁板上。夫人要跟人跑了不说,连吃饭的买卖都被人削成了鸭嘴巴。 黑熊望着一地的碎铜烂铁,满脸的悲愤,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黑熊拿着那个鸭嘴巴,扭过头望向了女洁,满脸的委屈,说道:“美人……。”女洁早已是笑得前仰后伏,差点没坐地上去。 备注 1)简单讲一下,其实黑熊的劳斯莱斯是山寨的,根本没那么贵。春秋那个时候,中国的青铜工艺已经十分发达。造斧子并不是用的纯铜,大概有六分之一都是锡。而且,春秋那个时候,冶炼技术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已经有了少部分的钢。中国人用铁的历史非常悠久,至少摸金校尉告诉我们,他们见过商朝的铁。一直到春秋的时候,铁都因为纯度不高,而被称为“贱金”,主要用在农具上。黑熊的这个大板斧,其实就是铁和青铜以及锡的合金,真正用到的铜其实不多,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也就是斧刃上那一溜用的铜、锡合金,其余都是渣铁,纯粹压重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十七章 泪雨千行坠 牟嘉笑眯眯地还刀入鞘,问道:“还打吗?”黑熊气呼呼地说:“你耍赖,你那个是什么剑,这么厉害,切我的斧子简直象切木瓜一样,怪不得不跟我换,我要是拿剑,你早输了。” 牟嘉也不答话,笑眯眯地说:“那这么说你是承认你自己输了,那我们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快走,快走,我连一眼都不想多看你一下。”黑熊此时反应极快,假装不耐烦地朝牟嘉挥手,示意他快走,一边装作没事人一样,去拣跌落地上的铜块,那都是钱那。 “哎哟,多好的斧头,都削碎了,啧啧。”黑熊很耐心地在地上捡钱。回炉以后,又是一把好斧。 “哎,哎,哎,”女洁此时急了,她瞪起了漂亮的大眼睛,怒道,“你们问过谁了,说走就走?不能走!走不走,我还没发话呢,怎么就走了?谁说走的,不能走!” 牟嘉还没说话,黑熊一听火了,“腾”地一下,从地上猛地站了起来,铜块也不捡了。他气呼呼地鼓起金鱼眼,生气说道:“哎,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开始都说好了,打赢了就让他们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女洁嗤笑一声,嘲讽道:“你是什么狗屁君子,一个大盗而已,好意思说自己是君子。” 黑熊梗起了脖子,嚷到:“大盗怎么了,盗亦有道。我盗熊向来说话算话,你沿着睢水走一走,问一问,你看我盗熊什么时候食过言?”盗熊此话倒是不假,虽然此匪凶狠,烧杀抢劫,但行事也算干脆,对匪众也比较讲究,所以才能聚齐一股不小的势力。事实上,春秋到了这个时期,匪寇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到了他儿子盗跎时代,已经可以和孔子论道了,当然这是后话。 女洁知他说的不假,被盗熊一句话噎得翻白眼,只是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他。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牟嘉,说道:“我管你食言不食言,我说不能走,就是不能走。”女人对付男人的终极武器当然是耍赖。女洁此时豁出去了,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牟嘉一听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个女子还真是难缠的主儿,口中却道:“美人的箭法举世无双,牟嘉的确十分佩服。但我等却都是各自有要事在身,希望美人能网开一面,放我等过去。” 女洁心中一喜,脱口说道:“你叫牟嘉?很好,很好听的名字,我喜欢。承蒙你夸奖,小女子十分开心,不过我的箭法并不是天下无双,你没见到我兄弟,如果你见到我兄弟,才知道什么叫‘天下无双’。我知道你们都很忙,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八十岁瞎眼老娘等米下锅。这我都能理解,但是,他们都能走,你却不能走!” “哦!?”牟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兄弟?你兄弟是谁?”这也太可怕了,牟嘉心想,这帮土匪到底是什么来路?一个女洁的箭法已经是如此了得,比她还要高明的箭法,那得是多厉害啊?!她兄弟也在这里吗?如果再来一个神箭手,今儿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这个坎了。牟嘉眉头紧锁。 “我兄弟叫养由基,他在楚国。”女洁得意地说道,“虽然他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但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会认得他的。” “养由基,养由基?”牟嘉轻轻地念叨着这个人的名字,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过。不过,我记下了,哪天我一定要亲自到楚国去拜会他一下,见见天下无双的箭法。” “不用你亲自去啊,”女洁笑道,“你自己去也找不着,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女洁冲牟嘉嫣然一笑,露出万般妩媚。 牟嘉一脸的苦笑,这女人还真是属蚂蟥的,叮住就不放口啊。牟嘉正暗自思忖着怎样脱身,却听眼前“啊”的一声,突然女洁花容失色,身子临空飞起,却原来是黑熊胸中妒火中烧,根本不再和女洁啰嗦,扔了手中残破的斧子,夺了女洁手中的弓箭,把女洁拦腰一把抗起,扭头就往回跑。 “哎,哎,哎,你放开我,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臭熊,你快放开我,你不放开我,等会儿我揭了你的皮”,女洁拼命挣扎,在黑熊的肩膀上咬牙切齿地怒骂,又是厮打,又是乱咬。奈何黑熊皮糙肉厚,被夺了弓箭的女洁在高大的黑熊面前根本就是一头小绵羊,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黑熊扛着女洁,一边跑,一边还嘿嘿地傻笑着个不停,突然,黑熊转过身来,冲牟嘉挤眉弄眼,又连连朝牟嘉挥手,“快走,快走,快走,她交给我了!”说完,扛着女洁头也不回地往回跑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个混蛋,你放开我。”女洁在黑熊的身上又踢又咬,拼命挣扎,几乎都快哭出来了,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救命啊,君子,壮士,良人。大叔——,救救我……”女洁泪眼婆娑,伤心地抬起头望向了渐行渐远的“一生爱人”,“牟嘉,来救我。”女洁忍不住地哭了出来,绝望地趴倒在黑熊的后背上,此刻一别,今生恐再难相见。 “嘿嘿,”黑熊一路傻笑,两条腿跑得飞快,他一边跑还一边招呼着虾兵蟹将跟着撤退。 “吁——。”牟嘉总算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两个活宝跑了,牟嘉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总算是不辱使命,过了这一关,保全了邞这一家子。 “咦,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还不赶快回去,你们首领都走了,你还不走?”牟嘉惊起地发现一个半大的小喽啰,盯着姜澳母女俩,一脸的口水像。牟嘉好笑,真是近墨者黑,这么大的小土匪竟然也好色。牟嘉伸出手,刚想把他提溜走,突然老远地飘来黑熊的怒吼声:“跎,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死回来。”这个娃娃喽啰闻言一惊,也回身喊道:“爷,我来跟你学习来了。”黑熊那边又吼了起来;“你学个屁啊,都走光了,你还不赶快死回来!”娃娃喽啰又喊道:“怎么学个屁啊,我学到了啊,盗亦有道啊!嘻嘻。”说完,一转身,朝牟嘉吐了一口唾沫,不等牟嘉伸手来揪他,“咯咯”地笑着地跑开了。 真是兵来如山倒,兵去如退潮。“哗”地一下,如炊烟过风,那些山匪很快退得干干净净。不过,空气中还隐约地传来了女洁的哭喊声:“牟嘉,你一定要回来看我啊,你不过来,我就到根牟国去找你。”牟嘉无语,全身冰裂。 待得山匪一走,数不近连同剩余幸存地商贩们“哗”地一下就围了上来。尤其是数不近,简直崇拜到恨不能给牟嘉跪下了。 “君子你喝水吗?我这儿有水。” “君子你热吗?我给你扇风。” “君子你要吃肉吗?我割块肉给你吃……”。 牟嘉粉丝瞬间爆棚。 当然,这里面最感激地要数邞这了,如果今天不是牟嘉出手,他自己身死魂灭不说,可怜貌美如花的妻女,一定会落入贼人手中,免不了受尽凌辱。 邞这走上前来,紧紧地抓住了牟嘉的胳膊,眼含泪水,喉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牟嘉轻轻地拍了拍邞这,示意他不用太激动,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继续赶路吧。 正在这时,旁边一阵喧哗,原来是费疾拽着无良过来了。无良被费疾死拖硬拽地拉到了牟嘉、邞这他们面前,无良一脸的惊恐,浑身似筛糠一样的发抖。 当其时,遭了大难的商贩已经十去七八,有被山贼掳走的,有惊吓逃逸的,剩下三三两两也没几个了。大家一听说是无良把山贼招来的,一个个都恨不能把他皮给剥了。众人一拥而上,一顿猛剋,打得无良哭爷喊娘,杀猪似得叫唤。这时,牟嘉上去分开人群,把已经被打成猪头的无良给揪了出来。 牟嘉对邞这说:“冤有头、债有主,这货为了霸占别人妻女,不惜招引山贼,害人财产尽失,家破人亡,这种祸害,须留不得世上。来,邞这兄,这人交给你了,把他砍了吧。” 旁边的人也是一阵怒吼,“砍了他,砍了他……,”咒骂声不绝于耳。 无良一听,拼命挣扎着后退,两只手摆得象车轮一样,他连声道:“砍不得,砍不得。冤枉啊,我冤枉啊!……”邞这冷笑一声,赶将上去,一脚就把无良踩翻在地,邞这“苍啷”一声抽出了青铜剑,面露狰狞笑道:“你说砍不得就砍不得?我今天偏要看看你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砍得还是砍不得。”说完,拔剑就要朝无良头上砍去。 无良惨叫一声,大喊道:“邞这兄住手,我还有话要说。” 也许是无良叫声过于凄惨,也许是邞这故意还想戏弄一下无良,不过,邞这这一剑到底没有砍下去。邞这半空中高高地举着青铜剑,冷冷地问道:“临死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你说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十八章 风又起 无良愣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大声说道:“邞这兄,我知道事已至此,再怎么解释,你肯定都不会相信我。我无良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的确不是我勾引山贼到此,这个地方叫葫芦谷,本来就是这帮山贼的老窝,我们只不过是恰巧闯了进来,而我也只是恰巧地认识他们而已。你要是说我想趁机浑水摸鱼,那我是承认的,但说我是勾引山贼,我真的太冤枉啦。”无良说得一脸委屈,似乎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邞这“哈哈”大笑,“咻”的一剑朝无良脑袋挥去,“唰”的一下,擦着无良的头皮,把无良的发髻连着发簪和一大蓬头发给削飞了。无良只感觉头皮一阵冰冷,脸吓得煞白。邞这笑道:“嘿嘿,‘恰巧’地闯了进来,‘恰巧’地认识了土匪,你也真敢胡说八道。你是不是也想说‘恰巧’地一路跟着我,‘恰巧’地想谋害我?然后我‘恰巧’一剑把你的脑袋削掉?!”邞这作势就要砍。 “没有,没有,没有,”无良虽然被打成了猪头,脸上的表情依然十分丰富,他的手摆得象个风车,头摇得象个拨浪鼓,一脸无辜,“我发誓,天地良心,我无良绝对句句说的都是真话。也许在城里,我和伯兄有点误会,但是,伯兄仗义出手,为素昧平生的人拔刀相助,当时我就非常敬佩伯兄的为人。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了。无良虽然无赖,但绝不是那种心胸狭隘,锱铢必较的人。我实际上是要去杨梁走亲戚的,只不过正巧在路上遇到了数不近,一起搭个便车而已。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不方便的地方。乡里乡亲的,互相照顾一下有何不可!不信可以看看我的包裹,里面就没有几件衣服,我根本不是要出远门呐,怎么会跟着你呢?”无良一脸的苦相,急急地争辩道。 “狡辩!”邞这怒道,“你一会儿说去越国,一会儿说去杨梁走亲戚,真当我是傻瓜吗?而且,刚才山贼一来的时候,你看你那样,明显就是知道这里有埋伏的,不是你勾引的,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哎呀,我真是冤枉呐,”无良几乎哭了出来,“说出来你们不信,我承认我是认识山贼的首领黑熊。不过,我们老早在商丘就认识了。你也知道我在城里是干什么吃的。干我们这行的,有时候,路子是野一点,但是杀人放火的事,我们是绝对不干的。黑熊认识我,就是为了把抢到的东西拿到城里换钱,或者,有时候花钱去买东西,自己不方便出面,就托人找到我去替他办的。但是他那一档子买卖,我肯定是不参与的。无良指天发誓,天地良心,无良虽然名唤‘无良’,这点良知还是有的。这葫芦谷就是黑熊的老巢,刚才我一见你们进入了葫芦谷,就知道黑熊肯定会发现你们。但是,你要是说我事先安排,这的确是冤枉我了呀!这一路我们都是寸步不离,我哪有时间去通风报信!而且,说到底,我们本来不是要走这条路,这不是为了躲避楚军,才误打误撞跑到了土匪的老巢吗?你要说我事先安排,即便我有再大本事,也安排不来楚军啊,你说是不是?”无良把心一横,就赌一把,邞这他们相信楚军来了,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了。 果然,邞这有点将信将疑,他犹豫了一下,垂下了手中的剑,回头望向了牟嘉。牟嘉眉头紧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不要听他胡扯,杀了他。”无良一听,心凉了半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扑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不住求饶。邞这刚想动手,费疾却大声喊道:“这小子说的没错,他虽然人不靠谱,但是我谅他也唤不来楚军。我们的确看到了楚军杀过来了。”邞这冷哼一声,心说你不过是看到了几匹马就说是楚军来了,你自己才是不靠谱。但是剩下的商贩,一个个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的确是看到楚军杀过来了。这下邞这就真有点犹豫了。先秦那时候民风淳朴,经不住无良的嘴皮子利索,三下两下给绕晕了。 无良一看有门,赶紧趁着打铁,大声说道;“无良虽然混蛋,但也是我大宋子民,自小受到宋公礼仪廉耻教诲。俗话说,蝼蚁尚且贪生。只要仁兄肯放我一条生路,我知道前面有条小道穿过葫芦谷后,只要一天的行程,可以直达谷丘,从而避开楚军。” 邞这怒道:“用不着,根本没有什么狗屁楚军,就是你和山贼勾引故意把人给吓唬进来的。”说着,一剑就砍了过去。无良一看邞这到底还是不信,吓得翻身在地上乱爬,口中胡乱喊道:“邞这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若不信我,回头再去杨梁,必遇楚军。我死事小,还有这么乡亲,你不能让他们更你一块送命吧?我若骗你,到了谷丘,一切自有分晓,只不过一天的功夫,对你又没有任何损失。你就饶了我吧。”无良拼命求饶。 要说这无良,到底是在市井上摸爬滚打数年的老油子,这嘴皮子的功夫,实在是厉害。几番下来,还真有人被他说动心了。数不近、费疾以及剩下的那几商贩,听了邞这的话后,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这时数不近突然伸手喊道:“邞这兄,且慢!” 邞这一剑没砍到,本待再砍,忽然看到数不近来了,那毕竟要给个面子。数不近说道:“邞这兄,愚弟刚才问了那几个商贩,他们都很肯定,的确是楚军攻过来了。如果真是楚军攻过来了,回头就很危险。但是继续往前走的话,前面路况不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刚才土匪把人都冲散了,我们刚才互相问了问,大家都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不如我们就听无良一次,走小路到谷丘,反正就是一天的路。到了谷丘,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就正好避开了楚军的围攻,如果是假的,那到时候再杀他也不迟。反正一天的路,对于我们商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为了一天的路,拼上了身家性命却是十分划不来的。我们老宋公有句话讲得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就让他将功赎罪,带我们走上一程,再作定夺,你看怎么样?” 数不近到底是商人,一切以利害为出发点,首先想到的是,能不能安全走出去。不过话也说回来了,邞这和数不近都是宋国人。前文交代了,“春秋五霸”之一的宋襄公就是以“仁义”立天下,敌方士兵有头发花白的人都不忍心下手。宋襄公就是邞这他们父辈的人,立国就是如此。所以邞这和数不近也都是打骨子里宅心仁厚的人,不象东夷或南蛮那边的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牟嘉就是东夷人,无良如果是落到了牟嘉的手里,那不知道脑袋掉了几回了,但是邞这被数不近三说两说的,就给动心了。本来,邞这是非常生气的,如果没人拦的话,估计无良也危险了,毕竟刚才险之又险,差一点把命送了,把妻女也搭进去了。没有牟嘉,他们一家子就交代在这里了。但可能是数不近那股子迂腐气,传染给了邞这,他心软了,于是收了剑,点头应允。只可惜他们生的年代太早,不知道狼子野心、养虎为患的成语,此番饶了无良,让他继续随行,竟然又惹出了更大的风波来。 邞这见是数不近为无良说话,便活动了心思,想想数不尽说的也有道理,遂抽剑还鞘,赶上去使劲踹了一脚无良,气呼呼地骂道:“那就让你多活半日,起来带路吧!” 无良感激数不近救了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脸笑得跟一朵花一样,不住对数不近点头作揖,很亲密地搂上去称兄道弟。无良道:“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想我无良和你数不近在市井相识也有多年了,平时也只是见面点头打了招呼,没想到今日关键时刻,无良受你活命之恩,承你大恩大德,无良一定牢记在心,以后回到了宋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爷就是我爷,你娘就是我娘。以后你在市井上卖东西,百步之内,只要有人敢和你卖一样东西的,我无良立马叫他滚蛋,如果我做不到,天打五雷轰,叫老天爷劈了我。”无良被削了头发,披头散发,一边嘴里乱跑火车,一边把胸口拍得“咚咚”响,赌咒发誓,要给数不近报恩。 数不近冷冷地推开了无良的胳膊说道:“无良,你不用给我讲那么多好听的,我数不近虽然做生意不咋样,但我也不是傻子。今天可不是我救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一切后果怎么样,还要看你能不能把我们安全地带到谷丘才知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七十九章 转飘蓬 那边,邞这和牟嘉已经上路了。邞这眉头紧锁,轻声地问牟嘉道:“我是不是手软了?”牟嘉笑道:“不意外,正常地。你们宋国人一向都是仁义之师,作战时不攻击已经受伤的敌人,不攻打头发已经斑白的老年人,对于一个手无寸铁又振振有词的人,更不能杀他啦,哈哈。”牟嘉拿邞这开玩笑,其实也是在宽慰他了。邞这也笑道:“君子你这是在笑话我们。”牟嘉连忙摆手,正色道:“笑话?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笑话你们。虽然这事要是在我们根牟,那家伙早都被剁成几块,扔河里喂鱼去了。但是,这也正是我们不如你们的地方。说起来,我们东夷算是夏的遗民,你们宋是商的遗民,可在我的心里面,我是真心觉得你们大商是最值得尊敬的。无论哪个方面,大商给世人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飞跃。虽然大商的千载几页被纣王给败掉了,但说真心话,我真的觉得周的格局,是远远地不如大商。” 邞这感激地笑了笑,而且也很感动,对牟嘉大感知己,一种民族自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牟嘉太会说话了,夸人要会夸。你单说人家什么义薄云天,侠义心肠的,那个就很肤浅,让人觉得你只是在敷衍。但是牟嘉连人家国君,甚至祖宗都夸了,邞这心里听得是暖洋洋的,走起山路来,也不觉得多累。 不知怎的,邞这感觉到面前这个武士真的是不一般。其实,按社会地位来说,邞这是要高于牟嘉的。虽然邞这和牟嘉都属于“士”这个级别,但是,春秋那个时候,大国的贵族阶级到小国是要自动升一级的。宋国虽不是超级大国,第二梯队里也是排的上号的。特别地是十几年前,宋襄公还敢跟楚国叫板,争夺中原霸权,那可不是一般的小有实力。而根牟国这种小虾米,别说一般人不知道了,恐怕就是后世专业的史官也不见得熟悉。 邞这打心底非常喜爱牟嘉,有心结交,于是说道:“君子真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剑法,竟然能把一柄黄金大斧头,象切木瓜一样切掉。根牟国有君子你在,真是大幸啊。”牟嘉哈哈大笑,说道:“邞这兄过奖了,那可不是我牟嘉厉害,而是这把剑厉害。我这剑乃是恩师所赐,可削金断玉,可斩妖除魔,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一把剑。而且,你知道吗,它不是一把金剑,而是一把铁剑!” “铁剑!?”邞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满脸的艳羡,“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铁剑?”牟嘉点头笑道:“正是铁剑!我当初和你一样,也是大为吃惊。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用铁造出这么一把锋利的宝剑。而且,世人只道吴国出好剑,此剑却是出自楚国。”牟嘉说着轻轻抽出一把剑,爱惜之情,溢于言表。只见那把剑,身长三尺有余,亮闪闪、蓝洼洼,森气逼人,绝不似寻常的青铜剑。牟嘉拽了根头发朝着刃口使劲一吹,那剑嗡嗡作响,头发丝竟然随之断成两截。邞这大惊,连声赞道:“好剑,真是好剑!”牟嘉笑道:“此剑不仅锋利,而且坚韧,刚才你也见了,那黑熊的大斧在我的剑下,简直就象土块一样。黑熊心疼他的大斧,自己乱了章法,所以我才赢得如此轻松。”邞这哈哈大笑,抚掌笑道:“那黑熊恐怕不仅仅是心疼他的斧子,恐怕更在意的是站在旁边那个美人,怕她跟你跑了吧,哈哈……。”牟嘉闻言也是哈哈大笑,这一路上,笼罩在两人头上的阴霾总算是一扫而光。(注1) 二人正说话间,突然前头一阵喧闹。邞这眉头一皱,他听出来了,是费疾。现在一起逃难的人没多少了,除了数不近和他的两辆牛车,也就剩不下了几个同行的商贩了。邞这和牟嘉赶着车在断后,数不近和无良在前头带路。 数不近的牛车停了下来,所以,整个队伍都停了。牟嘉和邞这两人在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半天没动静,而且还有人在争执,于是两人越过牛车,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原来,这是到了一个岔路口。有一条道看得比较宽,路上还有车辙、蹄印,但是无良说那条道比较危险,因为前面有个山隘叫老虎坡,经常有猛兽出来伤人。另一条道则比较小,看起来杂草丛生,不象是个好路的样子。 费疾一听不愿意了,费疾怒道:“你不要用老虎来吓唬我们,如果有老虎,肯定也是在那条小路上。你看这条大路上还有车辙,那之前肯定是有人走过。既然别人能走,我邞这也能走,给我一根扁担,就是十头老虎来了我也把它们揍趴下。我看必定是你心存不良,伺机逃跑,故意把我们引到偏僻小路上脱不开身,这样你就可以从容逃脱。” 无良没好气地冲费疾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费疾,我知道你有把子力气,很能打,但是那老虎号称万兽之王,别说来十头了,来一头,我们都要死伤惨重。你看这些车辙都是好酒之前的了,此地雨少,人少,所以车辙才没有被踩平。那些赶车从这里走的人,要来八成都是出了意外。” 费疾仰天打了个哈哈,转脸冷笑道:“看不起我费疾?我今天还非要从这边走了,你们从那条小路走,我费疾从这条大路走,我倒是要看看,我们最后谁能活着到谷丘。” 无良叹了口气,知道费疾牛脾气一上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了。“你实在不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到时候谁死谁活,那就听天由命了。不过,你真是要从这里走,我建议大家都高声唱歌,弄出点动静出来,这样老虎听见声音,说不定害怕,也就不过来了。”无良皱着眉头跟费疾商量。 费疾刚才拼死和黑熊一搏,对大家有恩,所以,众人都对他很有好感。众商贩纷纷说道:“对,我们听费疾的,我们跟费疾走,让我们走小路,你分明就是存心不良。”一个个都冷眼恶意地纷纷骂道。 数不近无奈,望向了刚走上前来的邞这和牟嘉。这群人里,邞这和牟嘉的身份最高,所以,也是不言而喻的领袖。 牟嘉看了看地形,脸色很不好看,他也很奇怪无良的言论,用怀疑地目光盯着无良看了半天。无良似乎很委屈,偏着脑袋不敢看邞这。邞这看了看无良,又看了看费疾,冷冷地对着无良道:“你老实点,别玩什么花招,我随时都可以取了你的性命。”无良见大家都不相信他,于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说真话你们也不听,那就由你们去吧,反正我也就一条命,想拿就随时拿去吧。” 邞这见无良竟敢顶嘴,立刻大怒,伸手要拔剑。这时一旁的牟嘉上来,按住了邞这的手,牟嘉轻轻地冲邞这摇了摇头,说道:“邞这兄,要杀他也不急这一时,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就先留着他吧。我们可以按照费疾的说法走走看。我们两个车,走那个小路恐怕也不好走。走大路万一碰上一两头猛虎,牟嘉自信还是能够对付得了的。”邞这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对啊,有君子在,怕他什么豺狼虎豹,来了都削了炖肉吃,哈哈……。”邞这豪气冲天。牟嘉也是一脸的自信,微笑不语。 无良脸色很难看,只得由了众人从大路走。当然,也没人听从无良的话,刻意去制造喧哗、杂音,惊吓老虎。众人都认为,即使真有老虎,小声点不惊动它们,可能还更安全! 不过,随着众人往谷地深处走去,情形似乎变得不妙起来。刚才略显宽阔的道路竟然越来越难走,路边的杂草也越来越多。牟嘉和邞这依然断后,不过,牟嘉地话语越来越少,神情非常严峻。邞这在一旁发现牟嘉的不寻常,见他不时扫视周围,似乎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警惕。受到牟嘉的影响,邞这也有点紧张,连忙问道:“君子何故如此紧张,有何不妥吗?”牟嘉紧锁了眉头,侧耳倾听了良久,却没发现什么,他说道:“不知道,感觉有点不对劲。”邞这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啦,真是有猛兽出没?”牟嘉神色严峻地说道:“不是!”邞这松了一口气,疑惑地问道:“那君子觉得哪里不对劲呢?”牟嘉说道:“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们。这种感觉很不舒服。”邞这打了个冷战,他知道象牟嘉这种高人,对来自体外的威胁十分敏感,一定是有什么异常的危险潜伏在周围,才会让他有如此感觉。邞这沉吟半晌,问道:“君子的意思是……?”牟嘉无奈地摇摇头,轻舒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我真是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邞这的心情开始七上八下起来,开始有点后悔不该听费疾的话了。两人无言,深一脚、浅一脚地随着众人继续前行。 备注 1)注,据后世《盗墓笔录》记载,中国最早的铁器大部分都出自楚国,最早的中碳钢、低碳钢也是出自楚国,虽然现有的中碳钢名器是在春秋晚期,但是科技的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不能否认春秋中期没有中碳钢、甚至低碳钢。铸铁柔化技术也是出自楚国,领先世界两千年。楚国,真正的牛逼国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十章 迷途择死地 费疾果然生猛,拿了一根扁担做开路先锋,把一些半人高的拦路荆棘,打得东倒西歪,给大家在前头清理路障。数不近则是赶着牛车,紧跟在费疾后头。 正走着,有人忽然朝路边不远处一指,喊道:“你们看,那里有一辆废弃的车子。”众人一看,果然一辆牛车被废弃在了路边。只不过那车舆经过风吹雨淋,日子久了,看起来都已黑朽了,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时候被抛弃在这里的了。费疾大喜,乐道:“娘个腿的,正好没有趁手的打草棍子。”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咵”,“咵”,“咵”,竟然徒手就把那车舆给拆了,他想找几根好木头当武器使。后面跟了几个人,忍不住叫道:“好力气!”不过,费疾随即又扔掉了那些烂木头,一脸可惜地说:“哎,都烂了。” 又有人尖叫起来,车子不远处竟然发现了两堆尸骸。不过,那些尸骸十分残破,剩不下几根骨头,明显是被野兽吃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默默地回到了大路上。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牛车依然有节奏的响着,路上的野草却越来越深了。车辙早已消失,费疾却好象有使不完的力气,依然在不知疲倦地为大家打草开道。不过,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起,众人聊天的兴致突然高涨起来,幽静的山谷里突然回响起三、五个喧闹的声音,显得非常的不和谐。有人开始大声地唱起歌来,还有人似哭似笑得鬼叫。人们通过各种方式来宣泄情绪,一种紧张的气氛在人群中不断地蔓延,无良则是缩在人堆里冷笑不语。 这时,离刚才那个岔路口已经走过了一个多时辰,众人都走了十几里地下去了。邞这此时也感觉到了这里的确不象个善地。古代人的直觉性很强,特别是他们经常和凶猛的野兽打交道,遇到危险,身体都会有一些本能的反应。现在,除了费疾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地,往前直冲,其他大多的人都感到了一种浸彻骨髓的寒意,这种寒意是本能的求生欲造成的。每个人都在下意识里,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其实,大部分人已经想回头了,只是碍于费疾的面子,现在还没人好意思开口而已。 牟嘉更是很奇怪,他一反常态,神经兮兮地不住东张西望,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这一切,邞这都看在了眼里,也让他的惊惧心愈甚。一个队伍里,两个主心骨都是这样,整个队伍则仿佛掉入了泥淖。 路已经变得象羊肠小道一样窄了,旁边的野蒿得有成年人的大半截子高了,有些野蒿甚至一大蓬、一大蓬地长到了路中央,让人走得格外费力,再往前走,就要用牛车开道了。前面唱歌或喧哗的人突然都停了下来,山谷里一霎时幽静得不得了。不,是寂静,静得瘆人的那种静。在没有了人声之后,这种静对众人的心理打击是摧毁性的。 有人已经,当然也都是传说。能打虎的,肯定都是英雄,因为人和虎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对手,相差太大了。武松打虎?那是传说。后世如泰森那样的猛人,和宠物虎玩,差点都被咬死,更别说普通人和野生虎搏斗,基本就是个死字。老虎会爬树,会游泳,吃腐肉,能把熊从洞里掏出来,想不通人在野地里遇到老虎怎样才能生存下来。当然一群人拿着武器围殴一只虎,那又另当别论。 “呜——,”扁担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了老虎。那老虎嘴里咬着一个人,可能怕没咬死,所以它并没有松口,去攻击费疾,而是嘴里叼着那个商贩,头只轻轻一偏,就很轻巧到躲过了费疾的雷霆一击。费疾一击不中,连忙挥舞着扁担疯狂地朝老虎头上砸去。那老虎被砸怒了,挥舞着爪子扇了两下,叼着那个人往蒿草深处跑去。费疾绝对的“二”货,丝毫不畏惧,竟然跟在后面穷追猛打。 后面的牟嘉看得真切,连忙喊道:“费疾兄,快回来,不能去追。”纵身拔剑去援助费疾。其余的商贩一见老虎咬死了人,“呼啦”一下,撒开脚丫子往后跑,什么陶罐、布匹、腌肉,扔得一地的是。数不近还惦记着他的车子,见老虎跑了,就心存侥幸,跑回去拉牛。可惜那两头牛似乎被吓瘫了,趴在地上,死活不走。 邞这的车子离得稍远,还好点,邞这赶紧掉了头,让妻子赶车先走,自己去帮数不近拉牛。可是数不近的两头牛似乎被吓破了胆,任二人怎么拉,怎么戳,只有一头牛勉强起来,另一牛就是不愿起来。邞这焦急道:“走吧,东西不要了,回头我补给你。”数不近满头大汗,似有不甘心,还想再努力一把。突然邞这听到身后妻子大声尖叫,只见一个人影爬到了他的车上。邞这还没来得及细看,突然前面跑的商贩又折了回来。邞这再一看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是另有两只猛虎一左一右从邞这他们的来路包抄了过来,邞这他们被虎群给包了饺子! 俗话说,一山容不下二虎。又有人会抬杠说,“除非一公和一母”。这两种说法都对,也都不对。的确,公虎的地盘意识非常强,它们会通过做标识、留气味,来划分地盘。如果有不识相地同类敢挑战它的权威,那毫无疑问地会有一场决斗。虎的领地很大,至少都是几十平方公里,象东北虎的领地甚至会有数百平方公里,打个比方就是一头雄虎可以占领整个西安市区那么大的地方。公虎和母虎也不会就是一直在一起,它们只是交配期间在一起,有时候公虎还会帮助母虎一起带带孩子。但是虎是非常聪明的种族,偶尔他们也会协同作战,特别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们。 邞这他们很倒霉,冲进老虎窝里了。这里竟然有四只老虎!其实,老虎面对小型动物根本就不会咆哮,刚才那一声咆哮,搞不好就是在呼朋唤友,一起来分享美食的。 转瞬间,又有三个商贩倒下了。有句话说得好,“你可以白手起家,但不能手无寸铁。”不幸的是,这些商贩不仅是白手起家的,而且也都是手无寸铁。此时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是等死的份。 理论上讲,人面对大型猫科动物一定不能背对着它的,如果你背对着老虎跑,老虎本能反应就先把你咬死,这些猫科动物的绝招之一就是从背后咬断猎物的脖子。那些逃跑的人如果勇敢地面对老虎,团结起来和老虎对峙,说不定它还会放过他们,毕竟,现场还有几头肥牛呢,哪有大的不吃,吃小的道理?但是人在老虎面前,就象老鼠在猫面前,逃跑是本能。开头那几个跑得快的,没想到先被几只老虎从后面追上给咬死了。 邞这的两头牛受了惊,没命地往前冲。邞这在后面一看,妻女都在上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肝胆欲裂,再也不管数不近了,他大喊一声,发足狂追那失控的牛车。然而,他这一追不要紧,一只猛虎嘴里正叼了一个人走在邞这前进的路上,它看见邞这竟然手里拿了根棍,张牙舞爪地迎面朝它跑来,立刻感觉受到了威胁。老虎松口放了嘴里的猎物,张开血盆大口,就向邞这扑了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十一章 雄虎血冲穹 所谓炸弹不扔到人的头法是一条腿,这里是小说,为了跟后世靠拢,所以是两条腿。 2)俪,先秦妻子的称谓,女孙,先秦孙女的叫法,这里只出现一次,后文按现代说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十二章 山魈寻俪说人语 原来,刚才费疾一冲动,拿了根扁担就去打老虎了,牟嘉一看这货,真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呀。那也不能这样就由着他一个人去玩命呀,那不是明显去送命的吗?牟嘉心疼费疾是个真汉子,于是赶紧过去帮忙。那虎嘴里叼了个人跑不快,被费疾追得急了,回身就咬费疾。费疾到底还是生猛,毕竟以前和豹子打过架,跟猫科动物搏斗有一定的经验,老虎第一下竟然没扑到费疾,被费疾用扁担拨开了。老虎被激起了兽性,大吼一声,正欲再上,幸亏牟嘉来得及时,要不然费疾光靠一根扁担肯定要吃瘪。就在老虎再次扑向费疾的时候,牟嘉眼疾手快,突然拔剑斩断了一只虎爪。那虎受了重伤,反应慢了些,又被费疾用扁担拨开了,费疾还顺势敲了老虎脑袋一下。老虎虽然厉害,其实胆子比较小。它捕食的时候,一向都是非常谨慎的,是凡会引起受伤的活,一般都不接。本以为很轻巧地在这里吃个串串,没想到这次在费疾和牟嘉的手上吃了大亏,这畜生竟然害怕起来,收起了耳朵,夹着尾巴就蹿了,只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虎爪落在了地上。费疾哈哈大笑,捡起了虎爪,冲牟嘉晃了晃,笑道:“我早说过了,来十头老虎我也能拿下。”话一出口,费疾看到牟嘉明晃晃的宝剑上还滴着血,就觉得不妥,遂呐呐地笑了笑,说道:“当然还是你的剑最厉害。”费疾向来不服人,此时竟也冲牟嘉竖起了大拇指。 牟嘉此时可没有任何心情和费疾说笑,他一脸焦急地说:“走吧,赶紧回去看看,此地绝非久留之地。早知……。”他看了一眼费疾,又把后半截子话给咽了回去。费疾知道他要说什么,也觉得非常尴尬,低声地应道:“嗯,走吧,赶快回去。”两人这才披荆斩棘地往回走。 两人回到刚才的地方才发现坏了,满地狼藉,数不近和无良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邞这提了根扁担,站在一头死虎旁,地上还有两具尸体(其实是一具,还有一个是被怪物吓得昏了过去)。费疾性子躁,慌不迭的,一个人就跑过去看稀奇,毕竟这场景也太过诡异了。 牟嘉是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一向沉着、稳重。他把数不近和无良叫道身边,很快就把事情问清楚了。牟嘉带领着无良和数不近也来到了邞这的面前。 “刚才那个怪物跟你说了什么?”无良好奇地首先发问。 “哼,”邞这冷冷的鼻子里喷出了不屑,这家伙油头滑脑,遇到怪物给别人递了根扁担,自己躲到后面看热闹,真是太坏了,邞这一点也不想理他。无良讨了个没趣,觉得没意思,呐呐地站在一边不再多说话。 “伯兄,”牟嘉轻轻喊了一声,关切地问道,“刚才数不近跟我说了,那怪物向嫂子的牛车跑去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邞这满脸的担忧,他想了想,忧心忡忡地说道:“应该没事,”又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道,“唉,我也不知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牟嘉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不过,他被邞这拉住了。邞这扫视了一下满地的狼藉,无奈地说道:“不急,那怪物很厉害,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们先收拾一下,再往回路走吧。” 等他们一动手收拾残局的时候,这才发现这里真是太惨了,满地凄凉,让人不忍目睹。 邞这、牟嘉还有无良把几个被老虎咬死的可怜人,就地都给埋了。费疾则帮着数不近把地上散落的一下财物都搬到了车上。还有个被吓晕的商贩兀自未醒,也被费疾搬到了车上。费疾清点了一下人数,可怜这帮逃难的人,刚进葫芦谷还有好几十号人,后来被土匪抓走了一些,冲散了一些,到现在只剩下了费疾他们六个人了。 众人收拾停当,复又赶车前行。还好,邞这刚才用来打老虎的策还是完好的,毕竟他连老虎的毛都没摸着。 说来也怪,老虎都走了以后,数不近的牛们竟然又能站起来了。不过,这两头牛显然是被吓坏了,即使是站起来走了好长的路后,腿肚子还是直打哆嗦。 一路人众人默默无语,因为邞这的妻女生死未卜,谁也不好意思多说话。无良虽然是泼皮无赖,但他其实是最有眼色的人。剩下的这些人里,除了数不近和那个被吓晕过去的商贩,剩下的三人一个比一个狠,所以,他现在也只能跟在队伍里默默前行。一向喜欢咋咋呼呼的费疾因为给大家指错路了,更是一声不吭,生怕大家开批判大会声讨他。荒野里没了人声,安静得可怕,只有“嘎吱”,“嘎吱”的牛车声,才能证明路上竟然还行走着这几个人。 走了好一会儿,牟嘉脸色凝重,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轻声地对邞这说:“你方才说那怪物是往前蹦,而且它的脚是往后长的?”邞这点点头,非常肯定地说:“一点没错,我亲眼所见,它离去的时候因为是用两条腿往前蹦的,所以我就特意地看了它的下半身,竟然发现它的脚是往后长的。”牟嘉突然神色一展,拍手叫道:“我知道了!”众人都吓了一大跳,个个都拿惊异的目光盯着牟嘉,不知道牟嘉说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牟嘉面色诡异,似有忧虑,他轻轻地说道:“以前我在跟随师父学艺的时候,曾听说有一种妖怪叫‘魈魅’,雄为魈,雌为魅,出没于崇山峻岭之间。那魈残暴异常,经常会偷吃人的小孩,魅则会变成漂亮的女人害人,吸人精血。魈魅这种东西据说是残魂所化,一向不容于人世间,有些能人异士会专门扫除这些害人精,寻常人世间很难见到魈魅的。传说只有大灾之世才会有魈魅现身,不知道你们看到的是不是这种妖怪。”牟嘉说罢,蹙眉不语,低头陷入了沉思。 “咝——,”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个个脊背直冒冷汗。想想一直躺在邞这车上的一老一小竟然是两个吸人精血的妖怪,每个人都从心底生出了寒意。特别是邞这,此时只觉脑袋“嗡”地一下大了,他身子一晃,忍不住去扶了一下车轴。邞这嘶哑了嗓子,低沉了嗓音问道:“君子,内子和小女还在车上……。”牟嘉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要紧,不要紧,她们一定没事的。你想适才你的命都是那老魈救的,它们岂会对你的妻女下手?”邞这想想也对,这才稍稍稳住了心神。不过,他还是十分担心妻儿的安全,不住地催促数不近快走。数不近抖擞精神,不住地拿“策”戳牛屁股,再不心疼它们一丝体力。所有人都上了牛车,直追邞这妻小而去。 行不过二里地,众人已经发现了邞这的牛车。邞这的牛已经安静了下来,伏在路边的地上,悠闲的吃草。 邞这大叫一声,从数不近的牛车上跳了下来,直奔妻子而去。 邞这的妻子怀里抱了个东西和他女儿姜澳靠在牛车旁瑟瑟发抖,邞这之前救的那个小女孩却在一旁不住地安慰她们,嘴里不知说着什么。那个显得异常彪悍的老魈则是守在邞这车旁,好象很焦虑的样子。牛车旁还躺了一个人,就是刚才那个趁乱夺车的人。邞这上前一看,认得此人,他也是跟随着大家一起逃难的,不知是挑夫还是独自的买卖人,一个人挑了一扁担的东西,路上也不说话,跟随大家一起避难。没想到都是逃难的人,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却起了歹心,想趁机夺取邞这的牛车,连人带物一锅端。不过,他现在好象受了伤,躺在那里不住地呻吟。 那魈见到邞这他们过来以后,似乎神色轻松了一些,朝他们点了点头。牟嘉和费疾是第一次见到魈,陡见之下,都是吃了一惊,这毕竟是传说中吃人的妖怪。费疾的“二”病又犯了,适才他听牟嘉说魈魅的种种不是,是以对魈魅绝无好感,他两眼死死地盯住了那只魈,似乎稍有不对劲的地方,他费疾就要冲上去跟它动手,过过招。牟嘉见状赶忙拉了拉他,这魈可不是老虎,牟嘉的剑再快,对方可是妖怪,他可没有必胜的把握。再说了,眼见着邞这他们一家子的命都是人家救的,现在一见面就翻脸,那也不合适啊。 果然,那魈见费疾充满了敌意,于是“噌”,“噌”,“噌”朝牟嘉他们蹦了过来。牟嘉后背一阵发紧,下意识地握紧了宝剑。费疾当下怒吼一声,“我来!”捏拳挡在了牟嘉的前面。 那魈陡地一愣,停了脚步,微晒道:“哦,这里有高人,能认得老夫。”不过,它还是朝前蹦了两下到了费疾面前,说道:“你让一下,我对你们并无恶意,也不想伤害你们。我想和你后面的那位君子谈谈。”费疾翻起了天狼眼,傲然说道:“有什么好谈的,要说什么你跟我说一样的。” 老魈神色一滞,心说这货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还没等老魈说话,牟嘉站了过来。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老魈说的都是真话,想必它的确是遇到了为难之事。 牟嘉轻轻一笑,拉开了费疾说道:“费疾兄,没事的,我理会得。你让开,我来跟它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十三章 遥望前途情不空 老魈见牟嘉走了出来,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位君子,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老魈有一事相求。”牟嘉会意一笑,他已经猜到了这个魈找他有什么事了。他回过头对费疾说道:“老兄,你不用担心,我大概能猜到,它要找我做什么了。麻烦你这边去帮邞这兄照看一下。那地上躺的坏家伙,还有那个无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盯着他们一点,别让他们又生出什么乱子来。” 其实,这时候哪还会有什么事,牟嘉只不过是找个由头把费疾安顿好,不让他再惹事。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祸害篓子。费疾见牟嘉这么自信,又晓得牟嘉是身怀绝技之人,必是有十分把握,遂很干脆地答应了一声,去帮助照看邞这他们了。 邞这看到妻子怀中的物件,顿时只觉耳热心跳,下意识地用余光扫向周围人。还好,除了无良鬼鬼祟祟的眼神时不时在他妻子身上扫来扫去,其他人并没有太在意什么。邞这尽量用身体挡住了妻子怀抱的东西,面含愠怒,低声怒道:“你把它捧出来做什么?”孟子似乎受了惊吓,嗫喏道:“不,不是我,是他,”她用嘴努了努地上的人说道,“刚才这个人趁着老虎吃人,大家逃命之际,冲到了我们的车上,要来抢夺财物,我和姜澳根本拦不住。再后来,牛吃惊乱跑,我根本拉不住,快把车子都颠散架了。再后来,就幸亏来了那个——,”孟子给他使了个眼神,不敢多说。停了一下,孟子眼神乱飘,又道:“‘小妹子’说,那个……,那个‘猴子’是她王父!就是他帮我们拉住了车,还把那个坏蛋给打受伤了。”孟子不认识魈,管它叫“猴子”,邞这虽然觉得有点好笑,也没有心思笑出来。这一路担惊受怕,邞这能把心落了地都不错了,哪还有一点娱乐的心情。 “哦,原来是这样,”邞这暗自心惊,一路上防这防那,却不曾想,一件突发的意外,就会招致毫不相干的人的觊觎之心。古人说的好,“负乘致寇”(背着财物坐车,必然会招致匪寇,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成语),这还真是给说中了!邞这心里摇头叹息,此刻只想赶紧离开是非之地,把家安顿下来。他冷眼瞥了瞥地上的人,自己脱了外衫,包好了那物,复又把它藏到了一个盒子里。 而这一切,早一点不落地落入了无良的眼睛。 邞这走到了地上躺着那人的面前,见他后背一道深深的大口子,都见到了骨头,眼见是受伤不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估计就是在奔跑的时候,被那魈一爪子给撂倒的。邞这满心愤怒,这家伙差点夺走了他的所有。如果邞这真的丢失了这辆车及车上的人,估计他肯定会自杀,因为那真是一无所有了。邞这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人,那人半死不活的,哼哼了两声,根本起不来了。邞这恼怒,狠狠地吐了他一口,遂不再理他。 此时,牟嘉和那只老魈走了过来。老魈似乎深感失望,脸色凝重,一句话也不说。倒是牟嘉开口劝道:“前辈,并非牟嘉不愿意帮忙,而是嘉技止于此。车上的这些草药可以帮助令妻度命一段时间。但是,如果你想让她彻底恢复,恐怕还需要另找高明的巫医。”老魈似乎很难过,巫医本已难找,还要找高明的巫医,那更是难上加难。要知道,远古的时候医术并没有成系统,一个部落里可能才有一个巫医,即使到了春秋时期,一个国家也没有多少巫医。大家耳熟能详的什么扁鹊、华佗那些,也不过是几千年才出了几个,所以当牟嘉说老魈需要另找高明的巫医,那基本上说明老魈的妻子根本就是凶多吉少了。老魈半晌无语,愣了好半天,才魂不守舍地说了一句:“那还是多谢君子了。”然后转头又对邞这说道:“这中间的事,想必你妻子已经跟你说了吧?”邞这点了点头。老魈于是从邞这的车上抱起了那老妪,转头对邞这说:“你救了我妻子一命,我也救了你妻子一命,咱们两清了。” 老魈旁边的小女孩似有不舍,她看了看姜澳,又看了看老魈,拉了拉老魈问道:“王父,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显是问还能不能和姜澳见面。这两日,晓魅子和姜澳一见如故,玩得十分开心,姜澳其实也舍不得晓魅子。但是老魈冷冷地摇摇头说:“应该是不会了!”虽然知道结果必是如此,但是是晓魅子还是忍不住哭了,一旁的姜澳也湿润了眼眶。老魈叹了一口气道:“人妖殊途,我们在这里本来就是个错误,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赶紧跟我走吧。” 这时,旁边的邞这突然喊道:“等一等,”转身又从自己车子上抽出了宝剑。老魈一愣,不禁变了颜色,不知道邞这是何用意。邞这走了过来,把宝剑恭恭敬敬地举过了头着竟然跪下了,给老魈行了大礼。 老魈愣了一下,他的心中很是感动。其实,正如他自己说的,人妖殊途,他对人是没有好感的。但是,眼面前的这个人却行事磊落,是是非非分得十分清楚,是真正的真人君子。又一想,也许真的重金之下还能有一丝希望。于是点点头,说道:“你不必太在意什么恩多恩少了,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事,我们相遇就是缘分。也罢,我就收了你的剑了,多谢了。”老魈也是干脆利落。然后它又转过头对牟嘉说:“你很不错,我十分感谢你。我看你目秀而长,必近君王。一定是富贵中人,只是你身形颀长消瘦,乃属木性,不易长久见刀兵,久则必折寿,切记、切记。”说罢,裹挟了自己妻子、孙女,又用剑挑了牟嘉的草药,飘然而去。 牟嘉闻言也是吃了一惊,老魈对他的身份猜得没错,牟嘉的确是根牟国国王的左膀右臂。那它对自己的命运彖语呢?自己已经戎马倥偬十数载,日后也必将沿着这条道走下去。临行之时,恩师的一番暗示,似乎是想告诉我前途难测,还赠了我一把非常宝剑。难道真的如老魈说的,我这竟是走了一条不归路?牟嘉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邞这感激涕零,连同妻子、姜澳,不住地挥手作别。晓魅子一步三回头,望着姜澳哀哀地哭个不停。姜澳靠在母亲身上红了眼,忍住声,才没有哭了出来。可怜他们虽然是有缘,人妖之间依依不舍,真情流露,却最终是永远没有交集的命运。 经过连番的折腾,此时已经到申时,大概就是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先秦的这个时候是饭点,好在众人刚才捡拾了一些其他商贩遗留的食物,数不近和邞这的车上也有些干粮,水袋,众人挨过这一顿饭倒是不成问题。 邞这到底没有杀了那个抢车的人。宋国人,讲究,怎么能杀一个已经身受重伤的人呢?不过,邞这并没有把他放到自己的车上,而是放到了数不近的车上,因为,他实在是对那个人恨透了。两辆牛车已经聚到了一块,众人一边嚼着干粮,一边商量后边该怎么走。 毫无疑问地,现在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彻底回头,继续从最后一个庐馆上官道,走杨梁,去谷丘,还有一条道就是无良给大家指的那条小路。 大家的眼光又都一致地指向了牟嘉,牟嘉经过此役一战,无疑成了众人的最高首领,连无良都对牟嘉十分的恭敬。连一向话痨的费疾也不发表意见了。其实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死了那么多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十四章 再回头 牟嘉轻咳了一声说道:“现在天色将晚,我们再回庐馆,又将是一天的路程。但是,我们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已经走到了这里,只要无良没有撒欢,我们还是继续前行为好。至少,我们对死去的人,也应该有个交代。”说着,牟嘉用凌厉的目光看向了无良,把无良吓得一哆嗦,连声道:“绝对不骗人,绝对不骗人。”牟嘉继续说道:“就算无良骗了我们,我们无非就是多耽误天把两天的路程。万一就象费疾兄所说的那样,真是楚军打了过来,我们也可以正好避开。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死了这么多人,这一两天的行程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怎么样才能避免死更多的人。今天,我们土匪、老虎、妖怪都遇上了,前面还能有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建议,就从无良说的那条道走,大家看怎么样?” 牟嘉的话抑扬顿挫,条理清晰,非常有感染力,不愧是领兵打仗的。看来,在根牟的时候,牟嘉没有少在大场合下演讲。大家噼里啪啦地,纷纷鼓起掌来。费疾激动地说:“对,有什么好怕的,就是有龙潭虎穴,有我费疾在……。”费疾还没说完,那硕果仅存的商贩,忍不住从鼻子里喷出了不屑的讥笑声,在一旁抱胸不语。费疾当然省得什么意思,话又咽了回去,一脸的尴尬,不好意思地结巴起来,声音也小了——“我费疾一定冲在前头保护大家。”说道最后,声音如蚊子哼哼,几不可闻。 牟嘉会意,在一旁替他解围,笑道:“费疾兄,我牟嘉对你的勇气还是十分佩服的,不说别的,就说方才你敢于只拿一根扁担冲上去打老虎,这就是常人万万不及的地方。换了我牟嘉,那绝对是不敢的。”说着,给他挑了个大拇指。 虽说牟嘉的这话半鼓励,半揶揄,但是像费疾这种没心没肺的,给个杆子就上墙,听了十分开心,笑道:“一个鸟大猫,怕个球,再来还揍它。”说着龇牙咧嘴地晃了晃如小儿腿粗般的胳膊。众人瞧费疾脸皮这么厚,也都哈哈大笑,不再计较他的过失。 无良见众人都同意走他推荐的那条道,心中暗自窃喜,表面却很谦虚,一副低调的模样,低了头,也不发表意见,光听别人在那里高谈阔论,暗中却有了计较。 众人夯实了意见,个个都放松了下来,又赶车朝前走了几里,一拐弯,上了当初没走的那条道。这条道,相比之下,依然显得不是很好走,刚够一头牛车通过。路边更是杂草丛生,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是,此时每个人的心情却都是明亮的,没有人认为这里会有什么危险,或者说会有什么大的危险,毕竟连百兽之王那关都闯过了。老虎那玩意几百里地才有一个,刚才虽然一共有四头老虎,看样子是一家子的,它们已经被牟嘉削跑了一个,老魈干掉了一个,总不至于追着屁股来灭他们吧?况且,有牟嘉、费疾在,大家的底气都很足。这两个猛人连老虎都打的过,还有什么可怕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错过了某样东西就会十分后悔。特别是,如果经过比较后,作了选择,然后又遭受到了严厉打击,那就会特别后悔当初的选择,总想着当初如果不作这样的选择就好了。但是,命运是最喜欢捉弄人的,你以为错过了什么,殊不知是你侥幸逃脱了更大的灾难。事实的真相是,你的命运进入了波折期,而不是你做出了一个怎么样的抉择。当你的运数不对的时候,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错误的,没有最错,只有更错!这,就是古代人的智慧。 数不近他们这次走了回头路,对自己的命运重新又做了一次选择。这次,他们的选择对吗?真的是错过了你,就错过了一切吗?不好说。 数不近他们赶着车,走上了无良给指的道后,果然发现这条小道虽然不好走,却平稳的多。首先,这一路上再没了那些猛兽的威胁。象老虎这种很有霸气的猛兽,在它的活动领地里,一般的小动物是要安静许多的。就好比严厉的班主任坐在课堂上,再调皮的小学生也不敢乱动。“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所谓威压,就是这个意思吧。这些人一走上小道,立马就感觉到了肩头一轻,那种无形中的威压几乎就没有了。众人有说有笑,虽然是走了一天了,脚步却轻快了好多,就是因为脱离那个恐怖的环境。人和动物一样,对危险有着与生俱来的本能感知。其次,这条小道是前窄后宽的,数不近他们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其实那路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难走,反而是越走越宽,越走越顺溜。 这次,甚至连牟嘉都觉得这路没问题,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所谓“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这条小道没了老虎,猴子开始很嚣张地吱哩哇啦乱叫起来。牟嘉抬头看了看天,笑着对邞这说:“邞这兄,时候不早了,这路上估计走一天也不会有个庐馆,要不我们就地找个地方安营休息吧。”邞这也笑道:“正是这话,这林中酉时来得早,不如早点安排休息,省得回头手忙脚乱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现在老大、老二都发话了,众人自然是听令行事。捡柴的捡柴,支锅的支锅,找水的找水,连姜澳都在帮着妈妈挖野菜,基本所有的人都没闲着。只有一个人在那里抱胸瞠目,左看看、右看看,满脸古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是不干活,此人正是无良。 邞这一向对无良没有好感,此时见无良在那里装傻、充楞不干活,不禁火冒三丈。邞这目露寒光,杀气腾腾地走到了无良面前,冷冷地说道:“无良大人,怎么样,我们活干得还不错吧?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大人你一定要多指点哦!”邞这在说这话的时候,两只手交错相叠,一只手把另一只手的指关节握得“嘎巴”、“嘎巴”响,看样子随时准备给无良一个嘴锤。无良本来还挺胸凸肚的迈着八字步,在那里一摇三摆的,象个神气活现的大鸭子。此时邞这突然神色不善的出现在面前,无良瞬间象个被放了气的大黄鱼,一下子就瘪了。 无良其实身材挺高大的,比邞这矮不了多少,但此时无良在邞这面前好象突然矮了半截子,他不住点头哈腰,嘴里不断讨饶、说好话:“哟,伯兄,岂敢、岂敢,你这样说可折煞小弟了。伯兄你误会了,小弟并不是偷懒,小弟只是觉得此地有些古怪,似乎不宜久留。” 邞这冷笑道:“哼哼,古怪?道是你引的,你把我们都引入彀中方说古怪,我看不是此地古怪,是你古怪吧?爷的拳头也很古怪,咱们古怪对古怪,看谁古怪。”说着,邞这恶狠狠地扑上去就要对邞这动手。 可是邞这突然觉得腰上一紧,只觉一股大力从后面箍来,立刻似蟒蛇缠身一般,动弹不得。邞这一惊,回头一看,竟是费疾,费疾笑眯眯地说道:“邞这兄,莫慌,牟嘉君子还有话说。”说罢便放开了邞这,笑眯眯地站在了一旁。 这时牟嘉也从后面走了上来,抱拳笑道:“伯兄休恼,是我让费疾拦住你的。”邞这一脸的疑惑,问道:“所有人的都在忙着出力安营扎寨,唯有这货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不知道干什么。想是他以为自己领了路,起了骄傲之心,所以心生懈怠。这种货色,我在族里见的多了,你不给他的皮松一松,他根本是不会有眼色的。”邞这越说越恨,满脸怒容,恨不得马上就过去捶无良一顿。在邞这的心底,他隐隐约约地觉得大伙落到了这步田地,总感觉好像无良在其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作用。 牟嘉笑道:“伯兄休要着急,无良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兄弟,甚至是在场的各人都清楚,要处置他,不争这一时半会儿。我们既然让他来给我们指路,肯定就不怕他耍什么花样,但是我观此人心思缜密、阴狠,断不会为了讨一时清闲而故意受你一顿老拳,他是必有所图。来,让我问问他,就让我们看看,他这到底是要闹哪一出。” 牟嘉的一席话忽然点亮了邞这,邞这转念一想也对,牟嘉似乎句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了,牟嘉虽然没有邞这年纪大,但是做什么事都过脑子,他也不象邞这那么爱发脾气。相反,他总能见微知著,从细枝末节中发现常人看不到的地方,又能从这些常人不注意的地方判断事物正确的走势,这的确是一种非凡的本领。 邞这不禁对眼前的这位小国异士愈发的刮目相看,就在一天前,他还可能会因为自己是大国中士的地位,即使身穿布衣,在心里可能还会有一点隐隐的小骄傲,但是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邞这真的打从心底里,彻底地佩服牟嘉。不说牟嘉身怀绝技,手握利刃而不张,光是人家那一份处事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那根本就是自己比不了的。人家总是能从大处着眼,小处推断,见落叶而知秋,挽狂澜于腋下。相比之下,自己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从小地方来的小人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十五章 入险地 邞这见是牟嘉发话,连忙放缓了语气说道:“君子说的是,为兄行事鲁莽,的确考虑不周。要不你去问问他吧,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又要发火。” 牟嘉一笑,刚朝前跨了一步,就见无良吧嗒、吧嗒的跑了过来。无良又是作揖、又是打躬,连喊无辜,哭求恕罪。无良说道:“多谢君子宽宏大量,小人不是偷懒,其实是刚才在这里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古怪诡异,心生恐惧,却绝不是真的去偷懒。” 牟嘉见他说得蹊跷,又见他脸色镇静,不似说谎,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脸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道:“哦,什么事还能令你无良心生恐惧,说说看。” 无良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早都编好了台词。“大人,”无良拱了拱手,讨好的笑道。其实,象牟嘉这种小国贵族,若在平时,无良是不会称其为“大人”的。正常情况下,如果无良在路上遇到了他国的贵族人,偶然称个“君子”都已经很给面子了。毕竟,按照现在的话说,无良在当时宋国,也是算是“有头有脸的混子”,而且能量还不小,那不比一般的寻常百姓。无良也有自己的自尊,但是此刻面对牟嘉则不同,除了他的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无良其实也是打心眼里佩服牟嘉的。无良整天在市井里混,正如他自己说的,“华大夫家的酒也吃过”,的确见过不少身居高位的达官贵族,但是象牟嘉这种气质超凡、身怀绝技的人,以前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无良接着说道:“小人自幼父母双亡,后却幸得异人相传,略通一些鬼神之道。方才我们路过这里时,我就发现此处,左山右水,地势险峻,那水从西南方向来的,却又打西边走了,此处必是一个阴气极盛之地。晚上如果在此歇息,数不近车上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我怕搞不好,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过来呀!”无良斜着眼睛偷偷地打量牟嘉的神色,暗自揣测着他的心思。 牟嘉心里一惊,他知道这世上高人很多。但他不信,或不愿相信无良这种泼皮无赖也会。如果是这样的癞子也能通鬼神,真是太没天理了。因为在商朝的时候,通鬼神、知法术的事,还只有天子及一些最高统治阶层才会。这才短短的几百年下来,“道为天下裂”,祭祀、法术这些对普通人要不可攀的东西,竟然也进入了寻常百姓家。而且,事实又不由得牟嘉不信,就在刚才,他围着营地的四遭走了一圈考察地势,以防晚上有恶人或猛兽偷袭——这是他多年戎马生涯的习惯,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然而,让他吃惊的是,他竟然在好几个地方看到了人的尸骸、武器还有战车的残骸。牟嘉的战争经验很丰富,一眼就看出来,这里很可能曾经是个战场,而且还是个古战场,因为那些残骸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本来,这些东西对于见惯了杀人流血场面的牟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牟嘉自幼跟随高人习武,天赋异禀,他的直觉力超强,对某些特殊的东西很敏感,按照后世的话说,就是第六感超人。他在几个低洼的地方,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冷彻脊梁的寒意。那种寒意绝不是天气变化造成的寒意,而是肌体本能反应、造成的,就是说有些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他。而另外的一些地方,乍一看是平平常常,光秃秃的,只有些土块,但是牟嘉只要脚一踏上去,马上后背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更神奇的是,牟嘉的佩剑竟然也有了反应,他只要把手掌按在剑柄上,马上就能感觉到剑身传来的悸动。牟嘉暗暗称奇,知道此处必有异常。 此刻,无良的“神鬼奇说”正敲到牟嘉的心里去了。其实就是无良不说,牟嘉可能自己也会主动找邞这说出他的疑惑,说不定马上拉上众人就走了。而无良的一番话,更坚定了他认为此地不宜久留的想法。 牟嘉到底是牟嘉,大丈夫喜怒不形于色。虽然他的内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毕竟,这种未知的恐惧是最让人恐惧的,但是牟嘉依然一声未吭,很平静盯着无良。 无良被牟嘉盯地心里只发毛,不知道牟嘉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刚开口说了句:“君子……”,旁边已经围上了一圈人。那个硕果仅存的商贩急急忙忙赶上来插口说道:“君子,他有可能说的是对的,以前我经常在官道上走,在庐馆里大家喝茶聊天,很多人都说东边那个途畛里曾经是是宋国和东夷、淮夷的古战场,经常有人说会闹鬼,所有大家一般不从这里走。” 费疾一听,圆睁了牛眼怒道:“你这个鸟人,出事了才来放屁,为什么早不说?”那商贩一脸委屈的说:“早说?早都不是为了逃命吗?兵荒马乱的,大家恨不能有个地缝马上就钻进去,哪还管他什么闹鬼不闹鬼啊。再说了,你不也是跑了进来了吗?你跑得比谁都快,还乱指路,害死那么多人!” 费疾一看那商贩嘴巴还真是厉害,马上就揭自己老底,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就想发作。牟嘉挥了挥手,按住了二人。牟嘉转头对无良说道:“嗯,这样看来,你也不是空口乱说,那依你来说,现在该怎么办?” 无良低垂了脑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望着牟嘉说:“依小人之见,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应该继续往前走,避开这段路为好。” 这时候费疾又嚷了起来:“怕个鸟,走什么走,鬼有什么好怕的?鬼不是人变的吗?让它来掐死我好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做鬼,看看谁更厉害。如果来个女鬼,我把她收了做媳妇,给我生一堆小鬼,来个男鬼,我要打的他永世不想做鬼,让它乖乖做我小弟!” 众人一听费疾这么无赖,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费疾一看逗乐了大家,更来了劲头,得意的说道:“就这样,到时候我先去做鬼,我看看女鬼多不多,多的话,牟嘉君子,我费疾向来不服人,但我服你。到时候把你拉去做鬼,让你先挑,你挑剩下的我再挑。还有邞这兄,你也不错,到时候如果我有喜欢的,两个就让你一个,毕竟你还有嫂子了嘛……。”说到这里,费疾方觉失言,半截子话被硬生生地噎到肚子里去了。费疾尴尬地笑了笑,众人哈哈大笑。 牟嘉看费疾越说越混,连忙插嘴笑道:“费疾兄,象你这般豁达,不走阳关大道,偏去做那阴世野鬼的人到底不多。你要做鬼,你自己去吧,别拉上小弟我,小弟家里还有娇妻美子,还想多活两年。”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牟嘉看看天色不早了,遂正色道:“诸位,我等今日适逢大难,如今侥幸不死,还剩下这些许朋友围拢在一起。此时此刻,我们依然还没有脱离难关,依然还身处险境,所以,大家不能掉以轻心。现在,我们势单力薄,首先要团结起来。既然之前我们已经选择相信了无良,那就再听他一回。牟嘉不才,刚才在这里转了一圈,的确感觉到这里有些古怪。虽然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影响了我,但我能感觉到那不是正常的东西。”牟嘉此话也说,大家都吓得不轻。数不近急急道:“君子,你那么厉害的身手,还怕这些孤魂、野鬼吗?”其他人也都是瞪大了眼睛望着牟嘉。毕竟,牟嘉现在在这些人眼里,那就跟守护神一样。 牟嘉笑了笑,接着又道:“牟嘉倒不是胆小怕事,只是,鬼神之道非儿戏。我会的那些一鳞半爪,偶尔对付个孤魂、野鬼也还行。但是,如果遇到厉害的邪灵、厉鬼,我恐怕还是有力有未逮的时候。既然没有办法对付他们,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敬鬼神、而远之呢?咱们惹不起,躲不起嘛!我们都是本分善良之辈,没道理去沾惹上什么恶鬼邪灵,所以,大家也不要太害怕。当然,如果你平日欺男霸女,怙恶不悛,那到时会遇到些什么鬼怪,就说不清了。”牟嘉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无良一眼。 邞这虽然没说话,但是脸色很平静。他在宋国的宗室里,整天干的就是祭祀宗庙的事,他肯定是无惧的。牟嘉看在眼里,觉得邞这可能有什么话要说,刚想上去和他搭话,无意中,扫见了无良脸上,好象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牟嘉心里一惊,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不知道无良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无良到底是在想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原因可能不会这么简单。牟嘉的心里打了一个突,略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警醒,眼前的这个无良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千万不能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十六章 长夜飘飘至 牟嘉满怀了心思,走到了邞这面前,问道:“邞这兄,为什么不见你说话,莫非伯兄另有计较?”邞这笑了笑,说道:“计较是没有的,为兄平日里祭拜之事见的颇多,所以对这神鬼,到不是太害怕。我只担心这无良,无端地在这里装神弄鬼,怕不是前头又有什么埋伏?” 牟嘉一笑,两人想到一块去了,“哎呀,我怎么忘了伯兄你是小祝这档子事”,顿了一下,又低声道,“伯兄和小弟想到一块去了,我看这无良似乎也有些古怪。不过,我们这一路披荆斩棘的走了过来,什么山匪、兵患,什么妖怪、猛兽,不都在你我兄弟,还有费疾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拼了过来了嘛。本来我对这鬼神之事还颇有忌惮,因为这不是我的专长,但是伯兄既然是小祝,当然会有破解妙法。既然是这样,管他是什么。我倒是想看看这个无良到底能玩出什么样的花活来!” 邞这被牟嘉一激,也觉得热血沸腾,握紧了牟嘉的手,大声笑道:“哈哈,贤弟真是豪气!为兄老了,缺了君子你这种勇往直前的精神。好,都走到这里了,怕个鸟。只要有路能过去,咱们就一起去看看,看他无良到底能出什么幺蛾子!” 经过一番折腾,等到数不近他们,再次安顿下来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好在之前他们捡拾了干柴,野菜,并打了净水放到了牛车上,再次安顿后,他们很快就能生火做饭了。 相比之前的那块地,这里要宽阔、干净不少。牟嘉和邞这一起去周围查看地形,留下了费疾看着无良。无良这次倒是很勤快,对着费疾和孟子,兄长嫂短的忙个不停。他趁着人家丈夫不在,又发挥了市井里弄的混混特长,各种插科打诨,装疯卖傻,以博美人一笑。姜澳母女虽知无良不是好人,一直不理他,但是架不住无良一再逗弄,姜澳还会笑一下。小美人一笑,无良更加痴狂起来,只恨活不够多,一个人发起狠来,要去砍一颗树,说怕晚上人多,柴不够烧,后来被费疾一顿呵斥,这才消停了。 不一会,牟嘉和邞这回来了,他们对这里很满意。这次,牟嘉的剑没有再出现异常,两人前后左右都看了,确定这里是很适合扎营的好地方,而且附近也没见到过大型猛兽的足迹。两人终于放下心来。 经过一天的疲于奔命,大家都是筋疲力尽,而且,此时也早已是过了饭点,所有人都饿得前心贴后墙。邞这他们是贵族,虽然是换了普通人的衣服逃跑,生活还是比较讲究的。随车还带了甗、鬲。所谓甗、鬲,说白了就是带蒸笼的汤锅,这俩玩意都是陶做的,是中国人最早的吃饭家伙。 一圈人到齐后,围坐在一起,单等生火做饭了。可是,怪事出现了,数不近总是打不着火。先秦那个时候生火的方法还比较原始,普通人主要是钻木取火或燧石击打取火。所谓燧石就是野地里的白石头,手里拿着两块使劲一敲击,火星四射,射到棉花上很快就着了。当然,春秋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棉花,人们引火用的东西叫艾绒。可是无论是燧石击打,还是钻木取火,那细细的艾绒就是引不着。连费疾这样的蛮牛上去,把那松木搓的直冒烟,可就是起不了火。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紧张。费疾最沉不住气,突然大声喊了起来:“真是邪门了!难道这里藏了老鬼吗?来吧,来啊,互相伤害啊,鬼鬼祟祟躲在暗地里使坏算什么本事。来,有本事把爷掐死,爷不怕你,等爷做了鬼来收拾你!” 费疾虽然说得很搞笑,但是,此时没有一个人能笑出声来,因为大家都知道,费疾没有在开玩笑。真的有东西来了!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咩?”数不近其实憋了好久了。他身上还揣着大招没放呢。不过,数不近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野地宔并不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大神。恰恰相反,搞不好,他可能还是所有神灵里面,实力最弱的神。你说,如果偶尔命背,踩错点了,求他救个小命还可以,但是,如果让野地宔去面对兵患,击退土匪,甚或从好几头的老虎嘴里救出一大帮人来,这恐怕都不现实。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果神灵什么都管,那这天底下不就乱了套了。数不近虽然说不出什么样的大道理,但是,他心里隐隐约约地,能理清这么个理儿。数不近心想:我也不太难为野地宔,就是关键时候求他帮个忙,加上瞽叟的法力,不会这也办不到吧?数不近自信满满,他认为现在已经到关键时刻。管它什么原因,求野地宔帮忙打个火应该不过分吧?! 想到这里,数不近面有喜色地伸手朝怀里一摸,准备把瞽叟给的那根暂木立给拿出来。哪知这不掏还不要紧,这一掏差点没把数不近的魂儿给吓出来。那个时候,天还没有黑透。数不近刚把那个暂木立给请了出来,就见“咔擦”一声,那根暂木立应生折断,而且,折断的部位,恰恰就是写有“野地宔”牌位的地方!这也太邪乎了吧?数不近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旁边的人也都大感奇怪,特别是邞这和牟嘉,因为二人刚才见到过数不近把野地宔给请了出来。这次,野地宔不仅没请来,连神灵牌位都折了,看来,这个地方,恐怕比刚才那里,更加诡异! 毫无意外地,大家地目光“唰”地一下都射向了牟嘉。牟嘉有些心虚,虽然前面他大显神威,斩断了疑似“恶鬼”的无良的一只手,但是牟嘉自己知道,其实鬼神一事是大有学问的。自己自幼随师父学艺,若论武艺,的确非常人所比。但他所学,并不在鬼神之事,因为师父擅长的也是数术。术业有专攻,鬼神之事,又是一门学问,那是巫祝他们干的。一般的孤魂野鬼,他可以对付,师父曾经也教过一些,对付恶鬼邪灵的攻伐之术,但是,万一有遇到不可知的事,他也没法子了。 眼前,暂木立齐刷刷地在“野地宔”排位上断了,这绝非普通的孤魂野鬼。“野地宔”那可是神!神都搞不定的东西,他牟嘉更是没辙。 牟嘉没了主意,看向了邞这。大家一看连牟嘉都没了脾气,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大家都把牟嘉看成了主心骨,没有人想到,此时邞这会来挑大梁。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紧张,就感觉时间过得越快。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虽不至于马上天黑,但众人眼瞅着林中的斜晖余脉在不断地变换着光景,好看而又诡异。光线不断地衰落,间或地,一阵阵莫名其妙的枭叫声从这群逃难的人身边传来,也不知是什么怪鸟。众人十分脆弱的心灵,更象是被缠上了一层蜘蛛网,难受、又瘆得慌! “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繁动……”,邞这口中念念有词,不断朝北拜去。 在余晖的映照下,邞这面若金纸,宝相庄严,显得无比得端庄、肃穆。他口中也不知道说的什么东西,只晓得声音越念越大,越念越快,众人初时只觉邞这只是一个人在向上天诸神祷告,乞求平安,逐渐地,又觉得仿佛有千万个邞这在同时发声;再后来只觉耳鼓轰隆作响,似有人在敲金击玉,让人耳目发胀,以至于都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野地里窸窸窣窣地一阵声响,似有大鸟飞起,紧接着好象又有怪笑声腾空而起。邞这怒目圆睁,大吼一声,似乎目送怪物远去。 “嘭”,邞这大汗淋漓、几近虚脱般地把手扶搭在一旁的车轴上。直到这时,他才矮下身子,放松了神情,旋即跌坐在牛车旁边。其他人,包括牟嘉,都被邞这“咒语”(专业说法叫“祝词”)牵引着祷告、参拜。这时随着邞这的停歇,众人也才放松了下来。身体好的如牟嘉、费疾也还罢了,其他人或坐或躺,一个个都是大汗淋漓,如同虚脱一般。 牟嘉非常敏感,觉察到周围的异常变化,知道危险已去,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笑眯眯地走向了邞这,边走边伸出了大拇指赞道:“兄真乃神人也!小弟今天算是开眼了!”牟嘉走到了面前,却见邞这神色疲乏,似是大病初愈一般。牟嘉连忙伸手拉他起来,口中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邞这拉着牟嘉的手,站了起来。虽然他此时面色不好看,有一种乏力的感觉,但他心里却十分开心。这一路上,牟嘉施展种种手段,数次救了他们一家,邞这十分佩服和敬重。此时,在这种特殊的场合下,自己也小小地发挥了一下特长,不仅解决了眼前的危难,还得到一个自己既佩服,又敬重的人的赞美,邞这的心情也是有些小激动和自豪。 虽然邞这年纪比较长一些,被牟嘉夸奖了一下却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笑道:“哪里,贤弟才是真英雄,愚兄不过整天在宗祠里敬事,平时随着主事的一起祭祀,一直以为这些祝词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想到,关键时候,竟然真的管用!早知道平日里,真的该虚心多学一些。”邞这做懊恼状。牟嘉知道他谦虚,两人拉着手一起哈哈大笑。 邞这转身,笑着对脸上写满惊诧的费疾说道:“天很快就黑了,要不,你再试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十七章 粉红篝火 “哦”,费疾方才醒悟,天马上就要黑了,得抓紧时间把火生起来。 “哎。”费疾很痛快地答道。虽然依照他的性子,他真的想马上把邞这拉到一边,让他彻彻底底跟他讲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一下什么。但是,费疾虽然浑,却不傻,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毕竟天真的马上就黑了,这要是真的彻底黑下来,再点火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费疾赶紧找来了点火的东西。 “咔咔”、“咔咔”,“啊,噗,”、“啊,噗,”这次费疾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吹着了艾绒。 “哦——,”众人一阵欢呼,他们终于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点燃了篝火。 炊烟袅袅,野火熊熊。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火光涂上了夸张的粉红色。除了坦然的邞这和神色复杂的无良外,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新奇和激动。 先秦那个时候,吃饭都是下午三、四点。因为早已过了饭点,这时候才吃上饭,大家都快饿晕了。不过,大家的眼中除了饱含对瓦罐中食物的渴望,还闪烁着一种特别的兴奋,这种兴奋也许是一种打老怪后,得胜的满足感,也可能是,对未知领域充满了好奇的向往感。总之,是一种说不清的兴奋,很复杂的激动心情。 在食物香味的刺激下,有些人显得特别地话痨。数不近和费疾他们一直叨叨个不停,特别是费疾,一副神挡杀神,鬼挡杀鬼的模样。从女洁射箭说起,把这一天发生的怪事,从头到尾地又吹了一遍,好象别人都不知道,就他知道,又好象所有厉害的事都是他干的,他就是天下无敌,他就是战斗英雄,全不知自己是在吹嘘他人。然而大家看破不说破,都微笑着看着费疾吐沫星子横飞,也都在费疾的指引下,慵懒而又愉快地回忆着,这一天里发生的各种神奇的事。 数不近和那个还完好的商贩更把邞这抬到了牟嘉的高度。数不近表示不虚此行,即使没赚着钱,回去吹牛的资本都赚够了。这一天里,把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各种神奇的事,都见过了。要问他这一趟出行有什么体会?只有一个字,“值”。无良此时也是不吝赞美之词,把市井里那套阿谀奉承耍了个透彻,但他心里是否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别人谁也看不出来。邞这的妻子孟子和女儿姜澳则激动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孟子和邞这虽为夫妻,但是孟子可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丈夫有这么厉害的时候。特别是在这个危难的关键时刻,竟然是自己的丈夫,表现出了不逊于君子牟嘉的神勇,出手救了大家。这让孟子那种,女人天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是以她和女儿姜澳的交谈声都大了起来,显得既兴奋又激动,俊俏的脸上飞起了一坨晕红,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得妩媚动人。当然,姜澳的心情比起妈妈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声音比妈妈的声音还大!小孩子嘛。 牟嘉把席子朝邞这身边拉了拉(注1)牟嘉笑道:“邞这兄,你果然是厉害,刚才那一番祝词,小弟听到最后,差点都给你跪下了。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术,那被惊走的又是什么东西?” 虽然邞这比较烦数不近他们,在那里没完没了的聒噪。但是,如果奉承话从牟嘉嘴里说出来,那又大大的不同了。邞这是非常佩服牟嘉的机智、气度、勇猛的,被自己敬佩的人称赞几句,邞这也觉得自己要飘了起来。邞这连忙说道:“哪里,不敢,君子说笑了。这祝词乃是右师宗庙的常用语,对你可能很新鲜,对我则是老生常谈了。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念出了这些祝词,没想到还真管用!你要是问我那被惊走是什么东西,那我更不知道了,管他呢,只要它不来害人就行了,哈哈。”邞这自我解嘲地笑道。 “谦虚!”牟嘉一笑,伸出了一个大拇指,“邞这兄真人不露相,说实话,我还真看走眼了呢!”牟嘉一呲牙,半开玩笑的说道。 不过,邞这其实还真没谦虚,他那两下子,也仅限于此。野外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刚才他真是瞎猫碰到死老鼠,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刚在死神面前打了个转转。所谓无知者无畏,邞这也不愿意想太多。在强大的未知面前,只能自欺欺人,潜意识里假装自己很行。 “哈哈……,”邞这心里满是受用,也觉得挺佩服自己。两人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夜很浓、饭很香,人很馋,汤喝光。虽然没有觥筹交错,大家一样吃得红光满面,即使没有推杯换盏,众人依旧聊得热火朝天。在经历了一天的磨难之后,这些幸存的人,终于在落日时分放松了下来。大家的话题,就是把幸存的场景,象过电影一样,演了一遍又一遍。这其中最能吹的就算是费疾了。你别看费疾人粗鲁、一根筋,吹起牛来却毫不含糊,从早上开始吹起,把楚国人吹得如同煞神一样,接着又把牟嘉的剑法说得更天神一样,连牟嘉自己听了都不好意思。数不近他们当然也乐得跟着一起起哄,毕竟经历这连番生死劫,幸存下来的都是非常幸运的人,事实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气氛! 牟嘉笑着对邞这说:“没想到,费疾兄这么能说。”邞这也微笑着摇了摇头。 但是,人群中表情最怪异的就是无良了,好象胡椒面上撒上糖的感觉。你说他劫后余生吧,他还皱着眉,你说他心事重重吧,他又咧着嘴。虽然他也和大家一起有说有笑,但明显的就没有数不近他们投入。 “都说我们商丘人憨,其实,你们不知道,最憨的是谷丘的人……,”无良终于发挥了他的市井之徒的油腔滑调本色,给大家讲起了笑话。春秋那时候的人也比较淳朴,大家的笑点都比较低,无良虽然这一路没干好事,但是,大家对他的笑话却没有任何抵触,一个个笑得前仰后伏,顿足捶胸。 “咯咯……,”一阵清脆的女子笑声响起,无良心中一荡,偷眼朝邞这家那边望去。果然,邞这的女儿在哈哈大笑,邞这的妻子也是捂嘴偷笑。无良心中暗自得意,能博两个美人一笑,也是心满意足了。突然,无良脖子一阵发紧,一阵寒流从沟门子沿着脊背直窜天灵感,无良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全身的汗毛都要炸了开来。 不对!小美人是“哈哈”的开怀大笑,大美人是捂着嘴偷偷地“吃吃”发笑,但是那个“咯咯……”的笑声虽然是个很好听的女人声音,但是明显不同于大、小美人的两种笑法。而且……,声音的方向也不对!这个队伍里一直都只有大小两个美人,哪来的第三个女人啊?无良的眼睛直了。 “你娘个腿的,”费疾拿了根捞汤菜的筷子(箸),敲了一下那个硕果仅存的商贩的脑袋,骂道,“你一大老爷们,笑就好好笑啊,怎么跟个娘们似得。” 费疾的话好似一个惊雷一样在人群中炸开了。除了那个商贩“银铃般”的笑声,费疾喋喋不休的唠叨,所有人都没了声音,一个个都吃惊地望向了人群中的主角——那个商贩。商贩虽然头上吃了个暴栗,却不觉得痛,反而瞪大了吃惊的眼睛,手摆得象个风车一样,一脸惊恐地说道:“不是我,是他!”商贩竖起了大拇指,指向了身后数不近的牛车。 众人顺着商贩的手指看去,是数不近牛车上的那个挑夫(不管是挑夫还是贩夫,我们姑且叫他“挑夫”吧)。此刻,他竟然好了!白天老虎吃人的时候,他趁乱想抢夺邞这的妻女、财物,不曾想,遇到了从天而降的老魈,天降鸿运变成了飞来横祸,差点被老魈给挠死。不过邞这本着宋国人的君子之道,并没有置他于死地,反而是救了他,把他放到了数不近的牛车上带走了。但是先秦那个时候,缺医少药,虽然众人给他把伤口包扎了,敷了一些草药,但他怎能抗过老魈的那一爪子?所以,虽然一时性命无忧,也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数不近的车上,不能动弹。 数不近他们刚才一番折腾,根本都忘了车上还有这么一个重病伤员,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不过,这个重病号以这种怪异的方式,宣誓了他的存在,这让众人的心头都升起了一种很不好的兆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挑夫已经从数不近的车上坐了起来,在那里笑得很开心,很忘情,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他一手捂着胸,一手捂着嘴,笑得前仰后伏。蓦地,挑夫好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自己的与众不同,笑容虽然还挂在了脸上,笑声却戛然而止,一双眼睛很灵活地东瞅西瞅,突然用一个很尖细的嗓音不知道冲着谁,语速很快地谁喊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吗?” 备注 1)先秦那个时候,人们的穿着是上衣下裳,不穿内裤的。所以,不能象今天一样坐在地上,否则小虫子都爬到屁股里去了。那时候都是跪坐在席子上的,有身份或长者是一个人坐方席的。行商之人没那么多讲究,但为了对牟嘉表示尊重,所以单独给他割了一块席子。邞这则是和自己一家子坐在了一起。限于篇幅有关细节不能讲太多,以后有机会再详细说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十八章 狂剑无踪鬼难识 “哎哟,我的妈呀!”费疾和数不近挨得最近,挑夫的话一说完,两人都被惊着了。他们同时象腿上安了弹簧一样,一蹦三尺高,脚还没落地,就撒开脚丫子往邞这、牟嘉那边跑去。他们的动作是如此整齐、划一,好象事先排练过的一样。很明显,这二人有组成“活宝二人组”的潜质。 古代的跪坐有个好处就是,遇到意外情况,可以迅速的站立逃生。费疾仗着身体素质好,逃的比蚂蚱都快,数不近也“噌”地一下跳开了。可是,那个商贩似乎被费疾用筷子把脑袋敲傻了。他本来是坐在数不近和费疾中间的,按说是他最先发现情况不对,应该是他最先跑。但他却动弹,两人跑远了,这才慌忙想站起来。 也许是腿吓软了,也许是心里崩溃了,商贩不住地站起、坐下,站起、坐下,可就是逃不掉。他脸苦嘴撇,快哭了。 无良和邞这家的两个大小美人也慌忙爬起,跌跌撞撞地往邞这和牟嘉那边跑。邞这和牟嘉就是他们的大本营,所有人遇到危难,自动都会跑向他们。二人也早已拔地而起,严阵以待。 挑夫已经从车上笑眯眯地爬了下来。他一晃、一晃地,来到商贩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商贩惨叫一声,仿佛被鬼掐住了脖子。挑夫轻轻地笑道:“哎哟,瞎叫唤什么呀,跟鬼掐的一样,我又没使劲。装,真能装!”说着,挑夫搔首弄姿地,一根莲花手就戳到了商贩的脑门上。商贩又是惨叫一声。挑夫可能觉得好玩,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突然一伸手,顺着商贩的裙子就摸了进去,只一捏,商贩惨叫声立刻升级到2.0版,深度和广度都扩大了一倍。挑夫乐得哈哈大笑。可怜的商贩哭了,裙下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吓尿了。 挑夫松开了商贩的胳膊,“咯咯”的笑个不停。牟嘉“铮”的一声,拔出了宝剑,怒指挑夫道:“呔,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如此仓狂,吃我牟嘉一剑。”话未说完,纵身上前,那剑带着风声“嗤”的一声,就扑向了挑夫。 挑夫很从容地转过身来,顺带也把商贩提溜了起来,说道:“去吧,看在你知道赚钱养家的份上,就饶了你。不过瞧你那出息,还没把你怎么样呢,就尿裤子了,真不象个男人!”说完,轻轻地用兰花指点了一下商贩的额头,顺道还在他屁股上拧了一下。商贩又是一声惨叫,不过,也不知他是哪里的胆子,或是被那句“真不象个男人”那句话给激怒了,士可杀不可辱!他突然出其不意地,顺手一拳,打在了挑夫的面门上。挑夫猝不及防,被打了个结结实实。 “蓬”,一波血花,挑夫的鼻子被打开花了。挑夫大怒,抓起商贩的两只胳膊一拧,“嘎吱”、“嘎吱”,如同老鼠偷食的声音,两只胳膊都被拧成了麻花状。看样这人被拧残废了。商贩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众人一阵心寒。 牟嘉怒喝一声,一剑刺向挑夫胸口。 牟嘉是正人君子,不愿偷袭,打之前,先高呼一声“看剑”,这才刺了下去。 挑夫扔开了商贩,应付起牟嘉来很轻松。他“咯咯”笑个不停,轻轻地闪向了一边,嘴里却不停歇。不住挑逗道:“哟,小子长得很美呀,你是公子吗?咱们不要打了好不好,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啊,咱俩就此罢手,林中散步,月下聊天,那将是多么浪漫和惬意!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美人(那个时候,美人是男女通用称呼)聊天。” 牟嘉气得怒目圆睁,一柄钢剑舞得似雪花乱飞,周身点点寒光。那挑夫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之间竟然厉害异常。牟嘉这样的高手,一时间还奈何不得他。不仅如此,那挑夫嘴里还不闲着,时不时调戏两句牟嘉。牟嘉恼怒异常,大喝一声,使出平生绝学,一个侧身,身体呈“大”字形,单手执剑直刺挑夫面门。挑夫刚要躲,却发现牟嘉的直刺另有玄机,原来牟嘉的直刺是带有弧度的,笼罩了挑夫左右躲闪的空间,就是说牟嘉的直刺是跟着挑夫的身体走的,一般人这种情况下,基本是避无可避。 挑夫面色大变,眼睛里露出了恐怖的神色,怒道:“玩真的,老娘怕你不成?”挑夫尖着嗓子枭叫了一声,身影一晃,以众人几乎看不清的速度竟然闪避到了牟嘉的身后,两只手象鸟爪子一样就朝牟嘉的脖子伸去。牟嘉一剑刺空,心里大骇,当时就觉不妙。不过牟嘉自幼得高人传授武艺,不是一般的厉害。他立刻感觉到了背后的异常,千钧一发之际,牟嘉大喝一声,也不回头,虽然右手剑招使老,但是左手迅速拔出另一支剑,一招“蟒蛇缠身”,左剑护体,身子却象陀螺般地旋转开去。 那挑夫哪里知道牟嘉还藏了这一暗手,两只胳膊刚伸了过去,就被牟嘉护体左剑从胳膊肘处齐齐削断,而牟嘉自己却很轻巧地,刚刚好避开了他的致命一击。 后面的邞这也赶紧唱起了祝词,让数不近他们随着他一起诵拜。从牟嘉发难,到挑夫受伤,看起来好象好长时间,实际上也就是分分钟的事。高手过招都是眨眼间就结束了,所以感觉邞这的动作慢了好多,到现在才来帮忙。其实不是的,他们一点都没敢怠慢,那毕竟是牟嘉,而且,也关乎自己的性命,没人敢怠慢。只不过是牟嘉的动作太快了,反衬出好象是战斗结束了邞这才来一样。 挑夫受伤倒地,痛地惨叫一声,满地游走。他面目狰狞地冲着牟嘉喊道:“你这个贱人,竟敢伤了我,你等着,我看你们能走多远!”说完,又是惨叫一声,眼睛一翻,竟然昏死过去了。 牟嘉赶将上去,一脚踏在了挑夫的胸膛上,举剑就要朝他的胸膛刺去。这时,邞这突然从后面赶了上来,高声喊道:“君子且慢!”牟嘉一愣,惊疑地滞剑空中,扭头看向了邞这。邞这和费疾他们,“呼啦”一下子从后面围了上来。费疾满脸的艳羡,嘴里嘟囔道:“乖乖,双剑,漂亮!”数不近更是嘴唇翕动,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它已经走了,”邞这笑道,看着牟嘉依然一脸的疑惑,邞这继续解释道,“鬼是不会装死的,这点鬼要比人诚实,它是不会躲在昏死过去的寄主里,等着你去斩他一剑的。”邞这笑道。 “哦,是这样,”牟嘉醒悟,于是抬了脚,收了剑。牟嘉面存侥幸之色,刚想开口和邞这说话,突然挑夫身上象按了个弹簧一样,从地上跳起,直扑牟嘉。挑夫面露恐怖之色,嘴巴张得老大,照着牟嘉的脖子就咬。邞这一声惊呼:“君子小心。”话音未落,就见一道血光闪起,挑夫的人头带着恐怖的神色,张着嘴,“呼”地一下飞了出去。牟嘉的反应速度真是快,一个漂亮的回风落叶斩堪比后世的橘右京,一剑就结果了僵而不死的挑夫。 “咕咚”,挑夫的无头尸身倒地。邞这尴尬地张了张嘴巴,笑容凝结在了脸上,他刚才差点害死了牟嘉。 牟嘉笑了笑,还剑入鞘,对邞这说道:“没事,这下它再也使不了诈了。”邞这呲了呲牙,竖起了大拇指。 “啊——,”地上的商贩惨叫一声坐了起来,费疾和邞这他们慌忙上前按住了他,“啊——,”又是一声惨叫,原来是牟嘉正在用力给商贩把拧成麻花状的胳膊给拧回来。 太惨了,商贩的小臂的骨头,直接从胳膊肘那里刺了出来。白森森的,让人看得头皮发麻。那个时候没有麻药,商贩痛不欲生。 无良在一旁帮忙按住了商贩。虽然他平日里作恶多端,但是,象眼前的这种惨状他还真是没见过。没人打架能把人的胳膊拧成这样,无良也是吓得腿发软,浑身发抖。他按着疼的发抖的商贩,自己的胳膊也是抖个不停。最后,他终于把软瘫在地的商贩松开的时候,无良觉得自己手都握不到一块,也要瘫了。 牟嘉军旅出身,治疗外伤还是很熟的。他在路边找了点草药给商贩敷上,又找了两根棍固定住了胳膊。然后众人才七手八脚地,把商贩安顿到了数不近的牛车上。商贩要死要活地喊了好久,终于昏沉沉地睡去了。 大家重新又围坐在火堆旁,虽然刚才牟嘉非常惊艳地露了一手双剑斩鬼的绝学,但此时连一向聒噪的费疾都觉得无话可说,气氛十分压抑,场面肃穆。不仅是因为挑夫惨死,商贩遭受到重创,更因为刚才那一战,按照牟嘉自己的话说,实在是胜得侥幸。包括牟嘉本人在内,所有人都对未来的路,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前路似乎又叵测了起来。看来,先前他们高兴的太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八十九章 三人同夜祝 篝火一上一下撺掇着,好象原始人,在跳一种不知名的奇异舞蹈。牟嘉黑漆漆的眼眸里,映出了那不断抖动的火苗。他满脸凝重,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说这鬼为什么不怕火呢?”旁边的邞这闻言微哂,反问道:“鬼为什么要怕火呢?”牟嘉看了一眼邞这,会意的一笑,突然灵光一闪,又问道:“不怕火,那总得怕光吧!东君一出,阳气升腾,我就不信这些阴鬼邪神还能蹦跶多久?只要咱们能熬到天亮,明天大家拼尽全力,走上一天的路,能走多远走多远。我就不信,还走不出这个鬼地方!” 邞这也笑道:“你说的对,但是今晚怕是很难熬啊。现在刚刚不过戌时,离卯时还有四五个时辰。咱们还有这么多人要照顾,恐怕一个不查,又会被钻了空子。” 牟嘉笑道:“邞这兄,我有一个计较,不知当讲不当讲。”邞这连忙说道:“讲,快讲,我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要客气。这都什么时候了,邞这一家的性命都在这里,你老弟还绕什么弯子?” 牟嘉见邞这说得诚恳,于是收了笑容,正色道:“邞这兄,我是这样想的,方才我见伯兄的祝词威力强大,伯兄念起来,连牟嘉都受不了。所以,我想能不能劳烦伯兄,用祝词护我们一夜安全,待到天明,再由小弟接替伯兄,护送大家走出这片鬼地方。不知伯兄意下如何?” 邞这一听,哈哈大笑,说道:“君子太高看我了,如果我能护全大家一夜,我当然不会推辞。我自己妻女尚且在此,邞这岂能旁观。只是我不能啊!” “哦?!”牟嘉微感诧异。不明白邞这到底是不愿意。他忽然醒悟,这种宗庙祝词平时不为人所见,只是在特别的场合下,才能由格人(官名)、祝人(官名)等吟唱。莫非此中有些禁忌,邞这不方便反复使用?嗯,一定如此。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今晚可就难过了。 邞这看到牟嘉带着疑惑的眼神,怔怔地看着自己,捻须哈哈大笑,说道:“君子!你想多啦。” “哦?”牟嘉心里一动,难道还有门? “是这样的,”邞这轻咳了一声,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说道,“我说不能护全大家整晚,没说你们也不行啊?” 牟嘉他们更是一头雾水了。费疾最是心急,急吼吼嚷嚷道:“哎呀,邞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卖关子,再不说,大家都去球咧!”费疾一口老河南腔,听起来还有点搞笑。 邞这“嘿嘿”笑了一下,赶紧解释道:“不消君子多说,邞这当然知道,对于这些野地里的野鬼邪灵,也就是祝词最有效。但是,这祝词看起来简单,似乎就是动动嘴皮子,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说道这里,牟嘉突然恍然大悟,轻轻地“哦”了一声。牟嘉接口说道:“我明白了,这个吟唱祝词其实就是作法。如果让你整晚念祝词作法,估计你也受不了。我知道象你们宗庙的祝词,一般都是不传之秘,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的,不过,现在是危难之际,伯兄挑选一、二人,辅助伯兄一晚,这样才好共渡难关。我虽然是手持利刃,不惧蛟龙猛虎,但是小弟对于鬼神一道,实在是无能为力,如果再有人被鬼上了身,我这宝剑无眼,伤了谁都不好。更何况如果是我自己被鬼上了身,对余下的诸位怕更是不利。所以,恐怕还只能是靠伯兄的祝词防患于未然,你看可好?” 牟嘉心里很清楚,目前的局面已经出脱了他的掌控范围,他害怕邞这对他还有幻想,是以急急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尽管他知道,他的这一提议肯定有着不妥之处。 邞这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不劳君子多说,邞这其实正有此意,我们都想一块去了。我此番离开宋国,就没打算再回去,虽然如果泄露宗庙祝词有违当初誓言,但是天大地大,都没有人的命大。如今这一干人等的性命,都悬于我一身,我岂能吝惜贱躯,去维护那区区几句祝词。这样吧,等会儿,我把祝词传于你和费疾兄,今晚我们每个人各念半个时辰,轮番休息,明天一早赶路,你看如何?” 牟嘉听到邞这说“有违当初誓言”,心中打了个突,愣了一下。先秦那个时候不照现在,有些人发誓就跟放屁一样,就是听个响,再都没什么了。先秦那时候誓言的严肃性甚至要高过现代社会法律的严肃性。所以,邞这说自己违背了誓言,就是等于说自己要被判刑了,而且还不知道是判的什么刑。牟嘉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很为自己的唐突懊恼不已。 牟嘉的神情,邞这都看在眼里,邞这微微一笑,拉着牟嘉的手说道:“君子不必多虑,邞这都说了,我自己的本意就是如此,这就是我的决定。我自己的妻女在此,这一路多亏君子热血相助,此时形势危难,正是邞这挺身而出的时候,君子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 邞这说到最后,满脸的郑重,胸口起伏不定,显是有些激动。 牟嘉这一路走来,也看出邞这是有情有义的汉子,总是为他人考虑,心里也是十分感动,他按住邞这的手说:“伯兄放心,只要我们能挺过了今晚,以后的事就交给嘉了。将来如果你要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到根牟来找我,即使我解决不了,我师父是个十分厉害的人,到时候我带你去找师父帮忙,相信一定有办法。” 邞这闻言大喜,遂召唤过来了费疾,连同牟嘉,要告诉他们祝词之秘。费疾兴奋地象个哈巴狗一样团团转,龇牙咧嘴地连声叫好。但是牟嘉见邞此时这样把祝词传了出来,他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日后恐有大麻烦。牟嘉心里难过,他神色庄重地看着邞这,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不过,正如他自己说的,他于鬼神一事是一窍不通,不管邞这作出什么样的牺牲,如果不这样做,搞不好大家都要死。牟嘉他自己并不怕死,但是这里还有邞这的妻女,她们是如此柔嫩、娇弱,生命之花还没有绽放或正在绽放,却突然就要凋谢,牟嘉实在是为她们可惜。 牟嘉想了想,面色凝重地对邞这说道:“伯兄,要不你如果能自己坚持一晚上……,”牟嘉话还说完就被邞这笑着摇了摇手打断了,邞这笑道:“你不用再多说了,等会你自己试试就知道能不能坚持一晚上了。” 牟嘉知道再说无益,遂不再言语。他扭过头来,看了一下不远处地无良,眼里寒光如电,射出了职业军人特有的杀机。牟嘉暗恨,千小心、万小心,到头来还是着了无良这小子的道儿。这小子纯粹是不要命的玩法,要死大家一块死。他带领大家走到了这个鬼地方,肯定是没憋着好屁,估计是想趁鬼掐死一个人,好趁乱逃走。当然,如果掐死他自己,他就自认倒霉,反正当初邞这也是要杀他的。即使被鬼掐死了,也好过当初立刻就被邞这杀死了。 牟嘉暗恨自己信了无良的鬼话,只想立刻拔剑把无良斩成了几段。无良一直在密切注意着“高层”的动向,牟嘉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了眼里。无良一看牟嘉这架势就知道不妙,看样子,牟嘉是动杀机了。无良心中胆寒,吓得瑟瑟发抖,脸色发青。这时,一旁的邞这突然拉住了牟嘉,邞这轻蔑地笑道:“君子莫急,这种小人现在就杀了他,那是太便宜了他。他不是想用鬼来害人嘛,今晚且留他不死,明早我们一走,把他一个人捆在这里,他不是喜欢鬼吗,让他一个人去陪鬼玩去,哈哈。”邞这说完戏谑地笑了起来。 牟嘉见邞这是这个态度,也表示赞同。恶人还须恶鬼磨,此计甚好!无良则是被惊得心如死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果然,等牟嘉“学会”了祝词才知道这其中的困难。 祝,非常古老的一种法门,存在之久远,早已不可考。祝是人类用来引动天地之力的,非常深奥,邞这根本就是学了皮毛上的皮毛。等到牟嘉他们真正开始用心学的时候,邞这才交了底:在邞这还没有离开宋国的时候,他这个副手其实根本是个摆设,他当时的老大说了,不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是不会把传家的本领告诉他的;老大说,这是规矩,也就是传说中的一山容不下二虎。所以,在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前,连邞这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会的那几句祝词可以把鬼吓走。还好,现在看来,实际效果倒是还可以,而且也大大的出乎了邞这的意料。 牟嘉哑然失笑,他很佩服邞这的耿直,并没有为了自己的面子而隐瞒什么,不过,他也暗暗替邞这不值,不知道邞这为了这一点点的祝词到底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 邞这会的这几句祝词其实不长,总共也才几十个字。不过要求高,要“气沉丹田”,“目视前方”,“声鼓于耳”,“凝神聚顶”,“心随意动”,“北向膜拜”,至于其他更多小细节更不用说了。全套做一遍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注1),连牟嘉都是大汗淋漓。牟嘉倒不是体力跟不上,主要是心累。如果邞这说凝神聚顶,牟嘉的凝神那肯定是实打实的凝神,你在旁边拿根针戳他,他都不会动弹;而同样的情况,费疾就不一样了,你要他“凝神”,他眼睛珠子偏偏四处乱转,“咦”,这边有棵草动了一下,“咦”,那边的树叶晃了晃,你要他“声鼓于耳”,他就扯着嗓子在那里鬼嘘狼嚎,总之就是不能达到邞这要求的状态。所以,邞这轮番教下来后,牟嘉在一旁汗流浃背的很辛苦,费疾却神情兴奋地大呼:“痛快,痛快!这么简单。这祝词也没有什么嘛,这么简单就能把鬼吓跑了,邞这兄、牟嘉君子,今晚你们都在一旁歇息,看我老费一个人把事情给办喽!” 备注 1)计时用的是沙漏,沙漏有一个标尺叫“漏之箭”,在“漏之箭”上共有一百个刻度。沙漏漏一天就是一百个刻度,所以所谓的“一刻钟”正是14.4分钟。到了清代又做了调整,正好一刻就是15分钟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十章 二子终须睡 邞这和牟嘉闻言相视苦笑了一下,皆是摇了摇头。 其时已是孟夏季节,天气不冷不热,林中一团熊熊篝火,围坐着三五个饮食男女,一男子器宇轩昂,左手按剑,右手抚玉,度着方步,在那里高声吟唱,端的是十分潇洒。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什么才子、佳人在林中聚会,搞这个序、那个对的,知道的就是在座的各位,都苦着脸,眼巴巴地望着牟嘉,吟唱祝词驱鬼。管不管用不知道,反正那架势倒比原版的邞这还潇洒。 邞这、牟嘉、费疾他们约定好,每人半个时辰驱鬼。第一个当然是邞这来,他很轻松地完成了任务。大家都觉得牟嘉要比费疾靠谱一些,所以牟嘉就是第二个了。 经过邞这的用心调教和牟嘉的认真学习,牟嘉的祝词念的有模有样。大家甚至认为,他比邞这还要出彩!邞这在一旁,也是微笑着赞赏,似乎对这个新教出来的徒弟十分满意。 牟嘉面色庄重,步履昂然,不断朝北方拜去。他慷慨陈词,众人只觉耳边渐闻渐响,到了后来犹如金石敲击一般,震得耳鼓直颤,一如邞这在施法。果然,有牟嘉在,众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很放心。这样,半个时辰又很快过去了。 牟嘉过后,就轮到费疾上场了。费疾信心满满,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昂首之势,阔步在火堆之前。由于他的姿势实在太过僵硬,惹得众人一阵哄笑。不过费疾可没给他们好脸色看,开玩笑,这可是祝词,无上法门,谁跟你们笑。 费疾虽然自己很努力地一本正经,但是他一开口,众人都要笑趴下了,费疾不仅忘词、丢词,还喜欢随意发挥。可是他有一点好,他把在重大节日看到的,那些公子王孙的派头都拿了出来。他的表情丰富,夸张,为了气势出来,费疾不惜扯着嗓子喊,声音尖锐、刺耳,好象在杀猪,众人直呼受不了。最后邞这不得不喊停,邞这笑道:“费疾老弟,这祝词一定是要用心去体量。气势是由你内在表现出来的,不是喊出来的,照你这么喊,不仅吓不走鬼,远处的鬼恐怕都要被你招来了。”众人闻言又是哈哈大笑。费疾也不生气,他挠了挠头,嬉皮笑脸地说道:“伯兄说笑了,这祝词看起来是挺简单的,哪知真要是念起来,竟然是这么的拗口。” 邞这笑道:“无妨,现在时候尚早,你可以先在一旁揣摩、揣摩,等学会了再来替我和牟嘉,你看如何?”邞这的话虽然听起来只是建议,其实费疾也知道自己这两下子上不了台面,刚才看牟嘉和邞这的表演,人家那气势,真如庙堂登高一般,别说是鬼了,连人听了都感觉心旌动摇。费疾自愧不如,只能老实在一般看看,继续学习。 夜凉如水,韶华易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林中,一团篝火熊熊燃烧,夜色象被灌了鸡血一样,变得粉红。 本来,如果真是三个人轮流唱祝词的话,应该能轻松好多。但是现在费疾学艺不到家,不能出师,只是牟嘉和邞这两个人“唱大戏”。这下两人的担子立刻变得重了好多,这念祝词毕竟和念书不一样,这是施法,需要动用全部的意念、精力,让祝词发挥最大功效。二人从日落时分一直坚持到了子夜,俱是疲惫异常。好在效果还不错,自从二人念了祝词后,再没有任何其他异常,再没有妖邪来骚扰他们了。 大家初时还觉得,二人跳大神一般念祝词还挺有意思的,看得津津有味,但是,那祝词威力很大,听众也很耗体力,时间长了,大家都受不了,很快都乏了。没两个来回,连那个被剁了胳膊的商贩也哼唧、哼唧地昏睡了过去。但是有一个人,费疾,依旧精神抖擞,一脸兴奋地跟着邞这在学祝词。开玩笑,这是一个驱鬼的法门,多少人做梦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费疾怎么可能睡着! 到了子夜后半段,轮到邞这上场的时间了。这时牟嘉似乎尚可支撑,但是邞这感觉实在是撑不住了,虽说是半个时辰一换,要知道古代的半个时辰搁现在那是一个小时,让你一个小时在那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不是经常练的,肯定是头晕眼花嘴发干,更何况三个小时。邞这疲惫异常,努力地睁了睁眼睛,拿起陶碗喝了一口水,润润了嗓子。他瞪着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嘶哑着嗓音对牟嘉笑道:“哎呀,这一晚上还真是难熬啊,这才是子夜时分,我感觉象是三天没睡觉了。”牟嘉也笑道:“的确,这长时间念祝词,的确非常消耗体力。不过,我感觉我还能支撑一会儿,要不,这次你先歇息一下,我继续,等我觉得需要休息了,我再喊你来换我,你看如何?” “哎,什么话?”邞这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道,“我这还没到说不出话的地步来。我来,挺过今晚就好,大不了从明天起,我后半个月不说话了,好好的养养嗓子。但是你一定要休息,你可是我们这群人的顶梁柱,就算是挺过了今晚,后面的路是什么样子的,还不知道,怎能让你耗尽精力,继续念祝词?” 正在二人争论不休的时候,费疾突然笑眯眯地插话进来:“伯兄,君子,你们别争了。你们都累了一晚上了。让我说句公道话。君子呢,要我说,我十分赞同伯兄的意思,你武艺高强,山贼猛虎来了都不在话下,后面我们的确还要仰仗你的庇护。所以,你一定要休息;但是,伯兄你,也不能说要把自己累到嗓子说不出话,后面的情况咱们谁也不知道。再往后,我们依然要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不能说把担子光压在了君子一个人的肩上。”费疾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牟嘉和邞这二人点头赞许,费疾这话说的好,每人卡一半,不点头也不行。没想到看似愚鲁的费疾,这番话倒是说得很有水平。邞这笑道:“那么依你的意思?”费疾一看自己一番话已经打动了二位当家的,当即得意的笑道:“依我的意思,这后面还是让我来吧。你看我在旁边已经看了好久了,也反省了,也琢磨了好久。主要是开始的时候,我太心急,声音过大,动作过猛,所以不得要领。现在我都看了三四个时辰,就是一头猪也学会了。还是我来吧!” 牟嘉、邞这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异口同声地说道:“好!” 费疾的请战到是很出乎二人的意料之外。原以为费疾没学会就此就放弃了,没想到他竟然一个人在旁边独自揣测到了现在。 牟嘉和邞这虽然对费疾不是抱有太大希望,但是他们看到费疾如此努力,二人心里也都是有些感动,加上半天也没啥动静,二人也都有点松懈。看着费疾神采奕奕,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邞这脱口赞道:“好,就让你来,不过我得先看看,如果有不妥的地方,我再给你讲讲。”费疾闻言大喜,兴奋地说道:“没问题,这次我一定不让二位失望!” 果然,经过一番长时间的观摩和揣测后,费疾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正如老人家曾经说过,凡事就怕认真二字。经过认真学习后的费疾,同时获得了牟嘉和邞这的认可,他的发声也到位了,不再胡跑乱拐,步履也正常了,配合着祝词,东南西北再不转向,竟然活脱脱地好似换了一个人!而且,由于费疾此时精力旺盛,那祝词演化起来,气势已经不输他俩了。 牟嘉、邞这二人都是击节赞赏,笑称费疾果然是得了邞这的“真传”。 得了二位大佬的赞许,费疾心中大喜,乐地屁颠、屁颠的,脚步都有些发飘了。牟嘉冲着邞这笑道:“恭喜伯兄,这又教了个好徒弟啊。”邞这也笑道:“同喜,同喜,咱俩这下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两人相视哈哈大笑,携手退到了一边。 三人约定,费疾作为生力军这次一个人顶一个时辰,让牟嘉和邞这都稍微休息一下。邞这实在是太累了,他不是武将,他的体力跟费疾和牟嘉他们根本没得比。邞这一看费疾基本是没什么问题,于是眼皮子支愣了两下,很快就沉沉地倒在火堆边睡去了。 牟嘉心细,虽然说费疾看起来没问题了,他还是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时不时地又抽空去营地周围巡视了几遍。又过了半个时辰,牟嘉累了一天,毕竟也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气,斜靠在牛车的大轱辘上,渐渐地也合起了双眼。整个营地只有费疾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嘴里念个没完。 不一会儿,众人都沉沉地睡去了,只剩下费疾一个人在卖力地表演。费疾到底是精力过人,又是憋了一个晚上了,精力无处宣泄,此时虽然是夜最浓,人最乏的时候,费疾倒似夜猫子刚出笼,两只眼炯炯有神,脚下虎虎生风,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那祝词费疾是翻来覆去地念了有几十遍了,早已烂熟于心,他老早就想在众人表演一番,可惜刚开始技术不过关,没让上场。现在让上场了,观众又都睡着了。饶是这样,费疾依旧劲头十足,演化起祝词来,越念越兴奋,越念越激动。可惜现场没了观众,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感动。不过没有关系,只要能打动一个人,对费疾而言就足够了,即使那个被打动的是他自己。 费疾好象进入了状态,感觉自己就是万众瞩目的大祭司,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各种深情往事,各种感激涕零都在脑海里浮现。虽然没有你注视的容颜,但是有我忘情的表演。邞这太投入了,竟然不自觉地动作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大。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火苗象个赤裸的小人,在跳着不知名的舞蹈,林中的树叶也跟着节奏沙沙地响了起来——响了起来。一片、两片、三四片,林中渐渐一大片。那树叶声零零星星地渐闻渐起,不知不觉地竟然“哗啦”,“哗啦”地成片响起了。是调皮的风——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十一章 鬼啼惊死变 营地里,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费疾一个人,打了鸡血般地吟唱着,邞这教给他的祝词。费疾很投入,他摇头晃脑,颇有后世老先生的味道;时不时虔诚跪拜,一如后世的善男信女;他十分忘我,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是在用自己的心灵和神灵沟通!费疾相信,如果邞这此时在他身边,一定会给他竖一个大拇指,并说声:“厉害了,我的哥!” “厉害”的确“厉害”!费疾的祝词果然带节奏,密林深处,不知多少未名的生物都被他带动了起来,各种“闻声起舞”。林中的“沙沙”声,此起彼伏,一副永不停歇的样子。那种声音,好象松鼠在树上跑来跑去,但又绝不可能是松鼠,除非同时有数万个松鼠一起晚上出来溜达。继而,那声音比狂风中,竹林的声音还要大。“哗——”,“哗——”,林中影影绰绰,似有万千人在黑暗中摇曳。牟嘉“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牟嘉不愧是高人,即使是睡着了,也是十分的惊醒,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醒了。林中的异常让久经沙场的牟嘉都汗毛都直立。他按住腰间的宝剑,“腾”地一下,从牛车旁站起。牟嘉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费疾。费疾似乎很正常,只是相比刚才,动作、声音都夸张了好多。牟嘉皱了皱眉头,邞这早都告诫过,一定要严格按照他教的步骤来,不要随意发挥。费疾这时已经很入戏,不过,明显的过了。也许,他把自己当做了主持大型祭祀活动的大巫了,可惜他不是。 “苍啷”,牟嘉抽出了明晃晃的宝剑,剑身映射出跳动的火焰,发散着摄人心魄的寒光。他仗剑围着营地四处游走,同时,嘴里也跟着高声吟唱起邞这教的祝词来。邞这也被惊醒了,他一咕噜地爬了起来,忽然发现,形势似乎已经严峻到不受控制了。那林中古怪的“沙沙”声,此起彼伏,继而激荡起更大的嚣叫声。那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整个山谷中,响彻了各种鬼哭狼嚎的凄惨声音。此时,营地里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 费疾直到此时才睁眼了眼睛,他吃惊地发现,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围拢在牟嘉和邞这的身边。费疾还在机械地,呐呐地念着祝词,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邞这强压了心头的怒火,冷冷地对费疾说道:“费疾,你先停一下。”遂不再理他。费疾知道自己闯了祸,一脸尴尬地站立一旁,默然不语。 虽然原版祝词也放了出来,但是很明显,山谷里邪恶势力似乎都被激活了,邞这和牟嘉的那点法力即使加起来也于事无补。他们开始还能保证五十步范围内的草木相对安静,可是,那外面的嚣叫声,似恶浪滔天一般,这一方净土如被滔天巨浪肆意欺凌的小船,在暴风雨中忽隐忽现,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人的体力消耗地非常快,邞这、牟嘉他们施展出的法力效果也越来越差。渐渐地,四十步,三十步……,数不近他们惊恐地发现,邞这和牟嘉为他们撑起了那个安静的圈子越来越小,那一片片疯狂乱舞的草木,好象死神的脚步一样,一步步地向他们逼来! “无良,你在干什么?”数不近惊恐地大叫。 费疾一看,坏了,无良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竟然手舞足蹈地跳起舞来。费疾连忙看向邞这和牟嘉他们,可惜二人分身乏术,全都凝神屏息,口中念念有词,正全力抵抗着外界那滔天的恶意。 无良状若疯狂,指东打西,渐渐离开营地,往大路上走。说也奇怪,随着无良的舞动,在无良的周围竟然出现了类似于牟嘉和邞这身边那样的“安全地带”。更不可思议的是,无良一个人竟然能撑起五十步以上的安全地带,而且那安全地带似乎还有再扩大的架势! 看着无良渐行渐远,费疾呆住了,他没想到无良竟然还有这一手,这小子真是阴险狡诈,藏得这么深,他把大家都引到了这里,想来是早知道这个地方的邪恶,他自己也早已有了脱困方式。哎,真可惜,每次都阴差阳错地让这小子给逃脱了。刚才如果邞这没有拦住牟嘉,先一剑杀了这小子就好了,虽然也救不了大家,但是是好过让恶人奸计得逞,把大家害死在这里。现在,这小子竟然乘机给跑了。费疾恨得牙痒痒的,捏紧了拳头,准备冒险冲过去,拼死也要把无良给揪回来。 费疾身形甫动之际,无良突然停住了。但他只是脚步停下了,那怪异的舞蹈却没有停下来。无良一边舞动身形,一边大声喊道:“费疾,快,赶快,招呼大家跟我一块走,趁着我还能支持一会儿,你和数不近拿了火把领路,邞这两位君子断后,我在中间,我们一起冲出这个鬼地方。” 费疾闻言又是一呆,他没想到,最后来救他们的不是天上的神仙,竟然是“无良”这个“恶人”,难道先前大家都错怪他了吗?无良看费疾在那里呆立不语,着急大喊道:“费疾,快,发什么呆啊,再晚就来不及了。”费疾这才幡然醒悟,先不管那么多了,以他的智商管也管不过来,赶紧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此时已经来不及和邞这、牟嘉他们商量了。费疾当机立断,立刻招呼数不近协同邞这的妻子把两个牛车架好,数不近打了火把赶一辆车在前头引路,邞这的妻子另赶一辆在后头,自己去通知牟嘉他们,然后再和他们一块断后。 说也奇怪,在无良一路跳大神一样地指引下,数不近他们赶着牛车,竟然真的能慢慢地离开了那个狂暴的森林。此时的无良似乎一改邪恶本质,仿佛一盏指路明灯,指引着两部牛车慢慢地驶出是非之地。(注1) 费疾此时按照无良的指示,安排走了两部牛车,又去找牟嘉、邞这他们。其实,在费疾和无良大声喊话的时候,牟嘉他们也早已发现了。他俩用眼神沟通过,是以费疾过来,牟嘉和邞这当即会意,挪动了脚步,跟着费疾就走。费疾大喜,知道牟嘉他们同意了自己的决定,随着无良一块先离开这个地方。今天费疾点背,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对路数,终于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费疾从火堆里挑了两块木头做火把,引着牟嘉、邞这他们亦步亦趋地跟在无良后头,一行人惊慌失措地逃离了这个地狱般的鬼地方。 费疾他们刚走开不远,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篝火,突然“噗”地一声,好象被一张大嘴从空中给吹灭了。费疾扭头一看,唬得后背直冒冷汗,心里连道侥幸。 关键时候,无良不负众望,独自撑起了一片天,邞这和牟嘉都是肩头一松,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念祝词了。不过保险起见,他俩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依旧在后头护着众人的周全。 一行人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开始觉得耳边的嚣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直到过了一片白桦林,路渐渐的宽敞起来,那鬼哭狼嚎的的声音才渐渐的小了。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众人遇到了一个石板桥,桥下有潺潺的流水声,这个时候世界终于安静了,周围再没有那些瘆人的鬼叫声。 过了石板桥,无良忽然停了下来,似乎也累脱力了。他站在那里直喘粗气。也难怪,相比之下,邞这他们念祝词的只是动动嘴皮子,无良可是手舞足蹈的蹦跶了一路,那不累才怪。 邞这和牟嘉看到无良停了下来,也都停了下来,表情怪异地望着无良。毕竟,被自己的“仇人”救了一命,换谁一时都转不过弯来。 费疾很有眼色,大声叫道:“数不近,数不近!停,停!歇一下了。”打头的数不近慌忙拉了牛停了下来。牟嘉笑着喊道:“数不近,那边有块空地还比较大,到那边歇息吧。”数不近应了一声,伙同邞这的妻子,赶了牛车,到了那块空地去休息了。 数不近的牛们似乎并不受主人们的影响,嘴里悠闲地咀嚼着什么,由着数不近拉着,在那块空地很自信地躺下了。它们嘴里当然不是嚼的口香糖,更不是僵尸、鬼魂,这时已经是鸡鸣时分了,牛在这个时候会反刍。鸡鸣时分,按现在的说法是夜里三点以前,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呢。有些不严谨的现代小说,一说起鸡鸣时分,就好像天空就泛起了鱼肚白,那是不对的。 邞这怔怔地望着无良,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无良很主动,他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邞这……君子……,”无良话还未说完,突然邞这右手张开,举起来竖在了面前,示意无良不要说话,无良一愣,却见邞这一脸严肃地说道:“是巫的法门。”(注2) 备注 1)也许有些喜欢八卦的人要奇怪,既然当时的形势是那么的恶劣,那几头牛为什么还如此淡定,不象遇到老虎那样害怕而趴下或独自逃走? 其实,按照古人的理论,人和牲口是不同的。由于那些邪灵是残魂所化,一般情况下,他们只是对人有着非常大的杀伤力(因为人是由魂魄组成的)。不仅如此,很多时候,那些邪灵反而害怕家畜。比如有些鬼或者僵尸,会怕鸡或狗。所以,后世的中国巫术在驱除邪灵的时候,经常会用到鸡血或狗血。至于牛,那更是不怕鬼了,牛在神话时代,是炎帝一族的图腾。中国神话传说里,牛郎更是披着牛皮飞上天去找七仙女的。当然,并不是每个家畜都是很安全,有些动物也会给人带来不利。一般来说,大牲口灵性很高,可以帮助主人驱邪避秽,包括鹅。在中国古代,鹅是非常吉利的,先秦那个时候,人们结婚了,聘礼就可以是两头鹅。但是在家禽中,要小心猫,猫是亦正亦邪的动物,猫很聪明,但是心眼很小,即使主人待它非常好,如果不小心得罪它了,它也是会记仇的。有些时候,猫是个危险分子。当然,数不近他们如果指望这几头牛护着他们周全,那也是不现实的,他们只能靠自己。 2)上古时候,超自然能力叫“方”和“术”。“法”是西周后才出现的,这里是借用后世的说法,要不然读者就没法懂了。后文不再严格区分“方”和“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十二章 恩怨两难避 “嗯,”牟嘉点点头,他知道邞这这话是对他说的,他冷哼了一声说道,“怪不得这小子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原来他藏了这一手。” 巫,人类最原始的法门。在人类生存的最初时刻,地球的环境对人类很不友好,没有足够的食物,没有栖息的地方,新生儿的高死亡率,以及人类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身体……。为了生存下去,不知道是哪个大能发明了巫的法门,用来沟通天地,使人类获得了天地的怜悯,勉强地凭借着孱弱的身体竟然生存了下来,并且,渐渐地从芸芸众生之中,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逐渐爬到了食物链的,他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儿。 邞这不想得罪牟嘉,马上就把矛头指向了无良。邞这说的没错,说一千、道一万,所有人都是上了无良的当,前前后后,阴差阳错的都是坑,而这挖坑的不是别人,正是无良! 无良在旁边还正得意呢。你别看无良年轻,这没爹没妈的孩子,从小能在恶人堆里混出头的,那绝对是有两下子的。邞这和牟嘉说的一点没错,无良刚才使的就是从古巫术“云门”里演化出的招式。这是他多年前,浪荡江湖时,得异人传授。这块地他知道不是善地,他也没来过,但是,早些时候邞这提着剑要砍他脑袋,这里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来赌一把。 无良没想到的是,邞这这么厉害,竟然也能抗的住。最后关头,无良一看邞这他们快到这份上,爷也不想藏着、掖着了,不错,一切都是爷我设的局。那日你在市集里管闲事,我就想灭了你。可是嫂子一上来,无良的心立刻都化了。”无良远远地望向了邞这的妻子,脸上饱含了深情。邞这动作慢,离无良还有个几步,一看无良提到了他的妻子,那架势,那眼神,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邞这比吃了口隔夜的稀屎还恶心。啊,呸,邞这气得胸中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随之也放慢了脚步,用剑指着无良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邞这涨红了脸,怒发冲冠。男人之间,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绝对势不两立。无良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自己觊觎邞这的妻子,邞这简直都快气晕了,恨不得赶上去,一剑把无良劈成两半。 无良看着邞这气呼呼的样子,接着笑道:“无良实在是贪恋嫂子的美貌,不忍心当着嫂子面把她丈夫杀死,但是又割舍不下嫂子,这才乔装打扮,徐图进取。不错,那个所谓的楚国人也是我叫人装的。再实话告诉你吧,以往我都是直接叫人假装山贼,把人赶进葫芦谷里,这次换换口味,装成楚军,没想到那些土牛木马还都信了,哈哈。费疾,你上当了,根本没有什么楚军,都是我的弟兄们!”无良老远地冲费疾大声喊道,得意的哈哈大笑。 “哎哟,你个七孙!”费疾气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在地,自己信誓旦旦地说看到了楚军来了,今天才算明白过来,原来真的是上了别人的当了。费疾回想白天一天在众人逃难中扮演的角色,每每在关键时刻怂恿别人往小路上跑,就是因为自己说见到楚军了。现在才知道是自己中了别人的计了。费疾气得咬牙切齿,此刻恨不能把自己脑袋揪下来。蠢,简直是蠢到家了。不过费疾再气,由于离无良太远,也只能在原地干跳脚。 无良接着又嘲笑邞这道:“当然了,黑熊也是我的兄弟,我们合伙演这一出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没想到女洁那个骚货竟然看上了牟嘉,非要带牟嘉走。”说道这里,无良咬牙切齿地又望向了牟嘉。牟嘉则是老远地冲无良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无良又笑着冲牟嘉喊道:“牟嘉君子,不管你对我无良怎么样,我无良其实还是打心底的佩服你这个人的。你这个人,长得好,手底子硬,的确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我无良这厢有礼了。”无良说完冲他一抱拳,作了个揖。牟嘉也微笑着,远远地也抱拳还礼。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无良突然拉下了脸,脸上杀气丛生,眼睛露出了豺狼般的凶狠,“要不是昨天邞这碰巧会几句祝词,恐怕你早已是死无葬身之地!”无良冲着牟嘉咬牙切齿地冷笑道。 牟嘉听了也不生气,挑了挑俊秀的眉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备注 1)其实,真正的巫术,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沟通天地的代码,那不是瞎来的,就好像dos系统中的debug,那是非常底层的指令,虽然原始,但是功能灰常强大。巫术也是人和环境交流非常底层的指令系统。因为巫术功能的强大,导致巫术不能随便传播开来,只是掌握在上层少数人手里。后来,人的生活环境越来越好,不再需要那些很厉害的巫术,懂的人就越来越少,以至于近乎失传。再后世的人,由于不懂或只是似是而非的知道,于是照猫画虎,结果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把巫术变成了“舞术”或所谓的“跳大神”。而“舞术”也不是“武术”,武术是比巫和祝小一级的另一个分支,在“道为天下裂”后,成为“八术”中很重要的一个分支。以后我们还会详细讲到)所以,别说春秋那个时候了,即使是神话时代巫术都已经变成了“舞术”了。真正的巫术则淹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十三章 背飞尸 无良看了看牟嘉,又看了看眼看就一剑刺来的邞这,恶狠狠地说道:“不管你们是什么君子、猛人、勇士,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都别想活着出去了。哼哼,想要我无良死,我告诉你,无良从小没爷没娘,就是苦水里泡大的,我可不是草窠里的兔子,任谁来了都可以随意欺负。谁要想让我死,我就是死,也得咬下他一块肉来。邞这,牟嘉,你们等着,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无良话一说完,不等邞这的剑刺过来,突然一撤步,转身上了石板桥,双腿使劲一蹬,惨呼一声,竟然纵身跳下了石板桥! 无良纵身一跃,跳下了山涧,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邞这离得最近,可以说措手不及。在无良掉下去的那一刻,邞这甚至冲上去,想伸手把他捞回来。就这么让他掉下去摔死了,也太便宜他了。然而无良的动作很快,根本没有给邞这任何机会。 “咕咚”一声,无良象个大石头一样掉到了水里,听声音水好象很深。邞这探头往桥下望去,黑漆漆的,隐隐约约是一条河,河面离桥并不太高。 “嘿,”邞这气得狠狠地用剑砍了一下石桥,激得火星四射。牟嘉老远地看见了,心疼坏了,连忙跑了过来。邞这这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悻悻地把剑还给了牟嘉,狠声道:“可能让这个小子跑了。” 牟嘉接过剑,赶紧插入了剑鞘,虽然没看剑身是否受伤,其实十分心疼。不过他也是对无良恨极,知道邞这此时的心情,于是笑道:“荒郊野岭的,他一个人也不见得安全,反正他暂时也奈何不了我们,先由他去吧。刚才我听到他说,谁也出不了这里,怕是这里还有什么古怪,咱们先回去商议一下。” 邞这满脸愤懑,只能由着牟嘉,两人快步地往数不近他们新建的营地走去。 数不近他们又架起了一堆新的篝火。熊熊火焰蒸腾而起,把周围几十步照得红彤彤的。费疾在那里气得咬牙切齿,拿一块木头发脾气,不住地戳那个火堆,把火点的旺旺的,周围两三步内都近不了人。 牟嘉笑道:“费疾兄,不要再火大了,火再大,林子都被你烧着了,那到时候,咱们可真是谁都出不去了。”牟嘉宽慰费疾,跟他开起了玩笑。 费疾的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火光映的,亦或是被火烤的。他满身也都是红的,蹲在那不挪窝子,不说话。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要不是他还时不时地拨弄这火堆,远远看去,这就是火堆旁边的一块大火腿。 牟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对邞这说道:“费疾兄就是太耿直了,其实这根本怨不了他。主要是无良这货太狡诈。市井之徒,从小都是机关算尽,周身是刀。今天所有人都上了他的当。商旅没想到他会假扮楚军,你没想到他会勾结山贼,我没想到他还会巫术。总之,我们都是一时不察,或是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才会着了他的道儿。但这没什么,这种宵小永远成不了什么气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我们能走出这个地方,明天的太阳不是还是一样的明亮吗?” 邞这点点头说道:“君子所言甚是。我看此处还算平静,不象是什么是非之地。我们不如今晚在此就地休息,还是继续赶路,走出这片山谷?” 牟嘉来回踱了两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说道:“刚才无良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分明是说我们既然走到这里,就别想活着出去……。”邞这嘴角翕动了一下,轻声道:“不错,我也是听到他这么说来着。” 牟嘉双手抱胸,一只手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依无良那厮的性格,倒不象是在那里瞎咋呼,说不定他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手还没使出来。但是,如果现在让大家继续连夜赶路也很危险。且不说路上遇到些什么,就算是体力上,恐怕也吃不消。” 邞这知道牟嘉其实是照顾他的妻女,感激的点了点头。牟嘉拍手说道:“那就这样定了,现在都已经是鸡鸣时分了,只要再熬一个多时辰,大家恢复一下体力。到了日出时分,阴气散去,阳气复始,任他妖魔鬼怪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到时,我们消消停停地往前走,你看如何?” 邞这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正在这时,数不近突然叫了起来:“邞这君子,牟嘉君子,你们赶快过来。” 邞这、牟嘉刚商定好了安顿之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又听到了数不近在那里咋呼,俩人俱是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慌忙一前一后,循声跑了过去。 只见数不近在自己牛车旁,一只手托着那个硕果仅存的商贩,一只手拿了个喝水的皮囊,嘴里不住地喊道:“老弟,醒醒,老弟,醒醒。”邞这也慌忙上前摸了摸那个商贩,不禁吓了一跳,凉了! 那个唯一幸存的商贩,众人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一路慌乱之中,在无人觉察的孤单之下,竟然就这么死了。数不近见他到底是去了,不禁悲从心来,忍不住“哀”,“哀”地哭了起来。这一行人里,邞这、牟嘉都是贵族,费疾又是个浑人,能和自己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普通的商贩。这一路上,颠簸坎坷,两人有说有笑,无话不谈,正是青春路上好作伴。现在好了,这个商贩最终难逃厄运,也走了。有道是兔死狐悲,数不近联想起自己做什么不好,偏偏学人家做生意,身边的生意的不做,偏偏又异想天开出远门。这下可好,以前只是赔本,现在瞧这架势,连命都要赔进去了。 牟嘉看到数不近唉声叹气,抽泣不止,只道数不近和商贩一路相处有了感情,感情上接受不了,哪晓得数不近除了怜悯商贩,其实也是对自己的顾盼自怜。牟嘉轻抚数不近肩头,安抚道:“数不近,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生死富贵,听天由命,有些事都是命数,非人力所为。此人与我们萍水相逢,我们也无法与他亲人联系,等明天我们走出了这片谷地,找个地方把他好好安葬就是了。” 数不近的心思根本不是在这,他一听到“生死富贵,听天由命”,只道自己是个贱命,所以哭得更伤心了,竟是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牟嘉见劝不住,只得放了手,喟然长叹了一声。就在这时,牟嘉的身边竟然也有人跟着长叹了一声。初时牟嘉还没在意,以为是邞这。突然,牟嘉浑身的毛一乍,那声音是从数不近的牛车上传来的,是商贩尸体发出的! 诈尸!饶是牟嘉艺高人胆大,背后也是出了一层冷汗。牟嘉“苍啷”一声拔出了宝剑,迅速转身面对那个可能“复活”过来的尸体。数不近突然惨叫一声,转身扑过来又抱紧了牟嘉的大腿,大声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原来,数不近背对着牟嘉,听到牟嘉拔剑的声音,以为牟嘉要杀他,这才扑到求饶。 牟嘉知道数不近会意错了,无奈地笑了笑,拉了拉数不近的衣服,又给他指了指他自己车上的尸体,轻声道:“诈尸了。” 果然,那商贩一撑早已没了小臂的胳膊,竟然也不嫌疼,就从数不近的牛车上坐了起来。数不近眼都直了,真的是诈尸!。由于离得太近,数不近惨呼一声,直接吓得晕死过去了。 牟嘉笑了笑,轻轻地把数不近拉到了一旁,没有数不近在旁边碍手碍脚,他还更能放开手脚。 这时,邞这手里也拿了根赶车的策过来了。邞这拿了策朝商贩的胸前戳了戳,转过头紧张地问牟嘉道:“他怎么又活了?”那商贩死了后,由于气血不畅,脸早都黑了,它见邞这用策来戳它,怪叫一声,露出了长长的獠牙。突然,商贩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身体竟然平平地从车上象个怪猫一样扑向了邞这。 “小心,”牟嘉大喊一声,拔剑便砍。“啊,”邞这也是一声惊叫,转身就逃。不过,商贩的身体扑的太快了,邞这刚把背转过来,商贩都已经扑上身了。几乎在同时,牟嘉的剑砍了下来,“噗”,几乎是一个声音,牟嘉的剑又狠又快,竟然把商贩的两个大胳膊齐齐斩断。那商贩没了胳膊,却是直挺挺地撞向了邞这的后背。 “波”的一声,商贩重重地撞到了邞这的后背上,不仅如此,它竟然恰好骑到了邞这的胯部。 “啊,”邞这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大叫,“君子救命,君子救命。”没了胳膊的商贩,骑到了邞这的身上后更不客气,张嘴就咬,第一口就咬到了邞这的发簪上。邞这的发簪是高档货,是玉的,竟然就被商贩“嘎嘣”一声给咬断了。邞这心道:完了,完了,这他妈什么玩意啊,怎么乱咬人啊,连玉都能咬得碎,这要是脑袋上来一下,不得马上就是一大窟窿啊。 人一急就爆发了无穷的潜力,邞这心一横,双臂过肩抓住了商贩肩膀上的衣服,气沉丹田,一哈腰,大喊一声,“嗨”,“嗖”的一下,竟然把商贩象个破布袋子似的,给扔了出去。那商贩可能也没想到邞这会来这一手,而且,它被牟嘉削去了胳膊,就靠两条腿骑在了邞这的屁股上,伏在邞这的身上吃不住劲,所以,他眼巴巴地被邞这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给扔了出去。 邞这大喜,刚想冲牟嘉喊叫,就见那商贩一咕噜竟然又从地上蹦了起来,然后象个大蚂蚱一样,大踏步地就蹦了过来。邞这这下傻了,本来刚才那记过肩摔,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一摔,从来都没使出过这么漂亮的大招,哪知这大招中看不中用,没效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十四章 夺利器 完了,完了,完了,邞这心中暗暗叫苦。就是刚才那种没效果的大招,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使出来的呀。这,这,这不是纯挨打嘛。吾命休矣! 商贩来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邞这面前。邞这被咬碎了发簪,头发全披散了下来,挡在了脸上,这很影响视线,邞这的战力持续下降。邞这慌忙从身上扯了根布条去扎头发。就在这一打愣神的功夫,商贩从地上一蹦,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从天上罩了下来,邞这已经躲不及了。 邞这好不容易扎好了头发,再看时,商贩已经象老鹰一样从天上扑了下来。由于商贩死去多时,脸上早已没了血色,那眼睛象死鱼眼一样,呈现出灰白色,特别瘆人。邞这下意识地伸手遮挡在面前,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嗬——,”商贩圆睁双目,灰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他嘴一张,竟然吐出了一团灰蒙蒙的尸气,一下子喷到了邞这的头上。可怜的邞这手无寸铁,哪里能挡住那商贩吐出的尸气,一瞬间脸就变灰了。商贩张着嘴,露出了獠牙,眼看一口就咬到了邞这,但是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候,“休”的一声,一道白光,匹练般地划过了商贩的脖子,“噗”地一下,商贩的头颅,连带着一波污血飞了出去,紧接着一道华丽的身影欺身进来,一记飞腿,直接把商贩的尸身又给踹了出去,邞这竟然丝毫没受到一点损伤。 牟嘉潇洒地稳住了身形,微笑着对邞这说道:“伯兄,没事吧?” 邞这本来以为这次肯定躲不开,要被商贩给咬上了,心里又难过又恐惧。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了牟嘉的声音,而且发现自己没事,他连忙放下了胳膊,大喜道:“多谢君子搭救,我没事,这什么玩意,忒凶了,死人倒比活人还要厉害些。” 牟嘉眉头一皱,他看到了邞这脸上不寻常的灰色。牟嘉心里一沉,心不在焉地说道:“应该也没什么,诈尸了。等下,我再去补一剑它就消停了。”说完,他望了望商贩的尸身,转身走了过去,没走两步,又是满脸狐疑地回头望了邞这一下,看起来牟嘉的心情好像十分沉重。 邞这笑了笑,张嘴刚想说话,突然听到自己的妻子孟子和女儿姜澳一阵惊呼。他慌忙扭头看去,却是那个万恶的无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跑了回来。此时无良正趁着邞这和牟嘉分身乏术的时候,拽着邞这的妻女,想把她们抢走! 邞这一见这个情景,只觉血往上涌,大吼一声,撒腿就往追了过去,口中怒骂道:“无良你这个畜生,快把你的脏手从我妻儿身上拿开,否则我扭断你的脑袋。” 无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套好了牛车,拼命拉着邞这的妻女往车上拖。邞这的妻女则是拼命地挣扎,往回硬挣。姜澳人小鬼大,临危不惧,趁着无良不注意,还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无良吃痛,一松手,放跑了姜澳。姜澳惊呼一声,撒腿就往邞这这边跑来。无良松了一只手,此时反而更有余力对付邞这的妻子孟子,他把孟子的手反剪到背后,使劲地推着她往前跑。孟子胳膊吃痛,无力反抗,无奈地被无良压着跑向牛车。邞这一见妻子被擒,当时眼珠子都红了,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脚下生出十倍的力气,发了疯一样地就追了过去。 那边的牟嘉,在处理商贩那僵而不死的尸体时候,也不是很轻松。那具尸体虽然头掉了,依然还活络的很,到处去找头。说来也怪,那头也不闲着,看到了牟嘉还张牙舞爪地想咬人!牟嘉大怒,用剑把那头剁了个稀烂,一记飞脚,也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接着他又从数不近的车子上找了根绳子,把那剩余的尸身捆在了树上,由那尸身自顾自地不消停,踢踢打打,闹腾个没完。 等牟嘉处理完商贩的尸体后,这才发现邞这那边又出状况了。无良真是阴魂不散,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竟然还贼胆包天地把邞这的妻子给劫走了。好在邞这的妻子拼死挣扎,耽误了一下,让邞这最终在牛车前拦下了无良。 “不好,贼人要使诈!”牟嘉大喊一声,发足狂奔,直朝邞这那边奔去。牟嘉到底是高人,老远就发现了无良要使坏。果然,邞这一心要抢回妻子,一只手去拽妻子,另一只手一记冲拳,往无良的面门砸去。无良早料到邞这会来这一手。无良那什么人,那是从小街市里打架打大的,各种阴招、坏招随处可使。无良眼瞅着邞这扑了上来,估摸着他肯定上来就是动手抢夺。无良瞅准了机会,右手反剪着邞这妻子的胳膊,猛地朝怀里一带,待得邞这来抢的时候,突然反向一使劲,竟然把女人朝邞这的怀里猛推,另一只手迅速从怀里摸出了一柄短剑,当即一咬牙,翻起了歹毒的白眼珠子,大喊一声:“嗨!”一剑就朝邞这的胸口刺去。 邞这正全力以赴地争夺自己妻子时候,突然觉得胳膊一松,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再一看无良从怀里摸东西,立刻知道到无良要掏东西了。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他被妻子带的重心不稳,向后要倒,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邞这无奈,只能变拳为爪,最后关头伸手去握无良怀里掏出的凶器。 “啊!”邞这一声惨叫。 邞这的一声惨叫,牵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当然,每个人的心情是不一样的。牟嘉因为离得还远,不明所以,心里更加焦躁起来。一声长啸,竟使出平生绝学,一纵丈许,三两下,很快就赶到了近前。而邞这的妻女更多的则是牵挂,害怕邞这受伤了,她们一个个都是心急如焚,却是干着急,帮不上忙。 可能是邞这命不该绝。先秦那个时候,由于锻造水平不高,铁器还没有流行开来,绝大多数地区的铁器质量都非常差。按无良的那个身份,他是使不起青铜剑的,他就是有,一般也不会随便带在身上。无良那把剑是生铁造的,一般那个时候的生铁都是给农具使用的,杂质很多,很脆。当无良趁着邞这一心牵挂妻子的时候,用剑偷袭邞这,邞这则下意识地用手去抓剑。还好邞这反应快,无良出其不意的偷袭,竟然被他一把抓个正着。然而邞这被无良用他妻子的身体撞了过来,重心不稳,身体向后、向下倒,所以邞这握剑的时候有个向下掰的角度。那剑的质量实在是太差,如果邞这是直挺挺地去握着那剑,那即使能握上剑,估计手也保不住了,但是,巧在邞这往下一掰,在大力握抓之下,那柄铁剑竟然“嘎嘣”一声给扭断了。邞这虽然被割得鲜血淋淋,但是却躲开了无良的致命一击。邞这一只胳膊抱着妻子,一只手握住了断剑,“哎哟”大叫一声,翻到在地,与妻子滚作了一团。 这时候牟嘉已经只有近在眼前了,牟嘉大喊一声:“无良休要仓狂,牟嘉在此,你拿命来吧!” 无良知道牟嘉的手段,这是连老虎爪子都能削下来的男人,一个十分可怕的人。无良吓得肝胆欲裂,虽然仇人和美女近在咫尺,但毕竟命最重要。无良慌忙撇下了手里的短剑,掉头又往桥上跑。 转眼间,牟嘉就到了邞这的面前。牟嘉见无良故伎重演,并没有去追他,他牵挂在邞这夫妇的安危,连忙俯下身来,拉起了邞这夫妇,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伤着了吗,伤哪里了,重不重?”牟嘉连声发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孟子因为只是被推倒在地,所以并没有受伤。她先爬了起来,然后又赶紧把邞这拉了起来。 邞这被妻子拉着,吃力地爬了起来。他“咣当”一声,扔掉了手里的短剑,连声称谢道:“多谢君子再次搭救,邞这命大,还好没伤着。” 牟嘉一看果然邞这只是手上受了点伤,心下一块石头落地。他转身望向了无良消失的地方,愤恨地说:“这厮比一只苍蝇还让人讨厌。我迟早会取下你的项上人头,为那些死去的人祭奠。” 不远处,又有一声尖叫响起。“是姜澳,”邞这的心“咚”的跳了一下。他循声望去,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众人一看,果然,躲在火堆那边的姜澳,在那里尖叫着直跳脚,嘴里还在大喊:“爷、娘,你们快过来看看,仲父这是怎么了。” “仲父”,先秦的礼貌用语,类似于今天的“叔叔”。姜澳这里指的是费疾。众人这才想起,这老半天了,平时那么嚣张的费疾竟然没了动静。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说不定是费疾出事了。邞这他们慌忙往火堆那边跑去,到了近处一看,果然,费疾的确是犯起了古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十五章 左右忽招累 费疾满脸通红,看起来似乎特别痛苦,时而双手抱头,又跳又叫;时而面目狰狞,望着姜澳和邞这他们,嘴里嘶吼连连;时而又在地上痛得直打滚,还不停扇自己耳光。 邞这和牟嘉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坏了,费疾肯定也是被邪灵上身了。费疾力大无穷,阳气比较足,一般的鬼是上不了身的。想是刚才过分的自怨自艾,伤了自己的元神,所以不小心在这里着了道儿。不过费疾的体魄强健,这邪灵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是讨不了便宜。现在它正跟费疾本体争夺身体呢。 形势变化的很快,在牟嘉和邞这的惶恐中,须臾功夫,费疾看起来好像是被打败了。只见费疾突然消停了,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露出了十分诡异的笑容。虽然他脸上的肌肉时不时地还抽动两下,偶尔肩膀还甩两下,但是,基本上整个人是稳定了,再没有刚才那份不受控制的模样。看来,那个邪灵是彻底控制住了费疾的身体。 邞这冲牟嘉点了点头,牟嘉会意,知道邞这的意思是说费疾也中邪了,于是轻声地问道:“还能救回来吗?” 邞这也不答话,口中念念有词,“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开始念起祝词来。他面色凝重,整了整衣裳,朝北方拜去。那边牟嘉也跟着念起了祝词,希望能多增加一点威力。 果然,这祝词的威力不容小觑,两人叠加起来威力更猛,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费疾又开始痛地满地打滚,时好时坏起来。随着邞这二人不停的念祝词,费疾有时候甚至能从地上爬起来发一会儿呆,那眼神虽不是正常人,但是比起刚开始,他被邪灵占领身体后的眼神,那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邞这和牟嘉二人,凝神静气,仪态端庄,嘴里念念有词,不断朝北方拜去。费疾已经被撂倒了,嗓子里不时地发出莫名的惨叫声。但是,也仅仅是惨叫声,不一会儿,他的身体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孟子在一旁帮不上忙,她捏紧了粉拳,紧张地一会儿看看丈夫,一会儿看看地上的费疾,恨不能那邪灵马上滚蛋。 姜澳轻轻地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小声说道:“娘!” “嘘,”邞这的妻子这时候正看到最紧张处,那邪灵在最后一刻,就是霸着费疾的身体,死活不肯出来。费疾看似半天不动弹了,突然又哼哼唧唧地冒出了一句。看来,那个邪灵也是极度地不甘心,也极度难缠。 “娘,”姜澳又拉了拉妈妈的衣角。 “干什么?!”邞这的妻子有点恼了。 姜澳伸出了小手朝旁边指了指,小声说道:“娘,你看那个仲父是怎么了?” 孟子闻言一惊,连忙扭头朝女儿指的方向看去。“哦,是数不近。”因为在宋都的时候,数不近还替她们夫妇照顾过姜澳,所以孟子对数不近挺有好感。她松了一口气,低声呵斥道:“那是你仲父数不近,什么怎么了?” 姜澳嗫喏着说道:“我知道是仲父数不近啊,但是他又没有受伤,走起路来怎么是那个架势,看起来怪怪的。” 邞这的妻子复又看了一眼,这才起了疑。对啊,数不近走路怎么这么僵直,不会也是被上了身吧?邞这的妻子越想越不对劲,连忙告诉了丈夫。 邞这、牟嘉正在专心致志地替费疾“驱鬼”呢。没想到又来了新的意外。他们在邞这妻子的提示下,也发现了数不近的不正常。这时,费疾虽然被控制住了,但是还没有完全“好”透。如果数不近也被上身了,然后杀了过来,他们就会被两面夹攻,形势马上就会被逆转。二人顿时感到了压力。 “我去看看吧。”牟嘉提议。 “好,你去看看,这边我先支着,一时半会儿应该问题不大。”邞这表示赞许。 牟嘉一摆袍袖,转身奔了过去。 不过,这事也真的邪性。本来费疾都被控制住了,他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哪知牟嘉甫一转身,费疾“唰”的一下,眼睛就睁开了,两道千年幽怨的目光,直插云霄深处。紧接着,费疾“腾”地一下,径直从地上跳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邞这,然后大踏步朝邞这走来。好家伙,这个邪灵刚才应该是在装死!费疾的本体、邞这、牟嘉三方都松懈的情况下,竟然被邪灵轻松地又占据了身体。这次身体再被占上,想要回来,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费疾”仰天一阵狂笑,嘴里呜咽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鬼话。它指天划地,不断在那里胡乱挥舞双臂,好像愤怒,好像不屑。总之,处处透着惊悚与古怪。 姜澳一声惊叫,拉着妈妈的衣角,就躲到了孟子的身后。孟子也是一声惊呼,带着姜澳躲到了邞这的身后。 邞这大惊,不断大声念祝词,不断地朝北边拜去。只可惜,一切都晚了。“费疾”似乎毫不畏惧,他嘴里不断尖声怪叫,脸上露出了瘆人的表情,脚下不停步,大踏步流星地朝邞这一家子走来。 “完了!”邞这心里一阵恐慌。他是面朝北拜的,“费疾”在他侧面。邞这已经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费疾”正快速地向他们一家子走来。“牟嘉!”“牟嘉!快来。”邞这一着急,“君子”也不喊了,祝词也不念了,赶紧向牟嘉求救。 牟嘉的动作很快,兔起鹘落,几个起伏就到了数不近的面前。当他看到数不近的时候,心头也是一沉。数不近表情呆滞,眼神却很诡异,根本不是那个经常做亏本生意的小商贩。 坏了,他也中招了。牟嘉暗自思忖。 “苍啷”一声,牟嘉拔出了宝剑,不过牟嘉并不想杀他。牟嘉对数不近十分有好感。虽然数不尽身上有一些市侩气息,但是他从头到脚都流露着宋国人传承久远的气质,讲究、仗义、呆板、认死理。这一路走来,数不近没有少为邞这一家子出力,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牟嘉绝对不会伤害数不近的身体。 牟嘉稍一琢磨,心里有了主意。因为刚才他已经和邞这控制住了费疾,所以,此时牟嘉的如意小算盘是,先稳住数不近,然后把费疾身上的鬼赶走,再回头来帮数不近赶走身上的鬼。如果他和邞这两个人一起使力,可以最大程度的,使数不近避免遭到身体上的伤害。毕竟,相对于牟嘉而言,邞这的驱鬼能力,要比牟嘉强得多。而且,数不近和刚才那个死了的商贩不同,数不近还活着,只是被鬼上了身,而那个商贩则是诈尸,即使把身上的邪灵赶走,救也救不活了。所以,保护好数不近的身体不受到伤害是第一位的。 打定了主意,牟嘉就有了办法。他一纵身,到数不近的牛车上,割下来了一大截子缰绳,接着返身来到了数不近的面前,想把他捆住。哪知数不近嘴一张,“呼”的一家伙,一阵灰色的阴气喷薄而出。牟嘉的反应那是超一流的,他看到数不近嘴一张,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当即一个铁板桥,在那股阴气喷到他之前,翻身倒着跳了出去。 牟嘉皱了皱眉,正在琢磨着,怎样才能拿下数不近的时候,突然身后竟然传来邞这的呼救声。饶是牟嘉这么镇定的人,此时也是心慌起来,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候,以邞这的性情,他是绝不会随便乱呼救的。尽管这样,这时他也走不开,一定要先把眼前这个祸害解决了,才能再回头去救邞这。否则,东奔西走,弄到最后,肯定是眉毛胡子一把抓,谁都救不了。 牟嘉急中生智,突然一纵身,一个大跳,蹦到了数不近的背后,然后飞起一脚,把数不近蹬到了一棵大树上去了。牟嘉猿臂一抖,那缰绳就象长了眼睛一样,“嗖”地一声,追着数不近的身体,绕着大树就缠了几圈。数不近立刻被捆缚地动弹不得。 牟嘉又赶将上去,拿绳子绕着树多缠了几圈。由于数不近是脸贴着大树被捆的,所以他也吐不了阴气,被牟嘉捆得结结实实,一点脾气没有,光在那里乱抓、乱挠,干跳脚。 牟嘉把数不近捆好了,拍了拍手上的土,笑道:“老弟,先对不住了。等我把费疾救下了,回头再来救你。”牟嘉这才转身奔向了邞这。 邞这突然发现无往不利的祝词竟然不管用了!他惊怒之下,忙向牟嘉求救。哪知牟嘉好象也被羁绊住了,半天过不来。而“费疾”来得很快,眼瞅着就到跟前了,估计牟嘉还没赶回来,邞这一家子就要被“费疾”给掐死。 情急之下,邞这连忙把身后的妻子拉了出来,把她向后一推,大声喊道:“快,快,快去把祖器拿来!” 孟子一愣,随即醒悟邞这指的是车上那件宝物。这才慌忙发足狂奔,去找藏在木匣子里的宝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十六章 千钧一发 邞这颤抖着手,把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宝贝给拿了出来。这是他的族器青铜簋。那簋古色古香,看起来很有年头,但是保管的好,擦的铮亮。所谓簋,就是古代吃饭的大腕。不过,这个是青铜做的,两边有把手。这种礼器有着特殊的用途。 簋的正面,圆圆的肚子上刻着兽面纹。圈足,底部是蝉纹,反面肚子正中央一个古色古香的“子”字。左上角有个神秘的,不可描述的远古族徽。底下依旧是一圈蝉纹。把手则是年代久远的云雷纹。 如果先秦的时候也有潘家园,那大金牙或是王胖子要是看到了这件东西,一定会竖起大拇指,“好东西!”。 这的确是好东西,而且不是一般的好东西。这在当时的宋国都是属于国家一级文物,国宝级的宝贝。邞这事实上就是因为泄私愤,偷了这件国宝给跑了。他要是被逮到,肯定死得很惨。 牟嘉的动作很快,他搞定了数不近后,没命地冲了过来。第一时间驰援到了邞这的身旁,而此时,“费疾”还“咯噔”、“咯噔”的走在路上。 邞这见牟嘉赶了过来,稍稍吃了颗定心丸。他非常感激的冲牟嘉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忽觉牟嘉神色有异。原来,牟嘉一来就注意到了邞这手中的簋,他吃惊地叫道:“伯兄,你的手!” 邞这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手,刚才被无良的那柄短剑给割破了。由于事情紧急,一直都没空包扎,那只割伤的手,还在不停的流血,甚至把簋都污染了。血沿着邞这的手指,顺着簋的纹路,流淌了不少。一些血甚至顺着纹路,挂到了兽面纹的一只眼睛里,那只眼睛立刻变得红通通的,让这个兽面纹变得活跃起来。可能画龙点睛就是这个意思吧。邞这心里一抽,他知道这个簋的精贵。搁平时,他要是把簋弄脏了,都能吓死。这可是族器!多少大人物见到了这个簋都得下拜。他一个小小的小祝,平时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此时竟然用污血弄脏了宝贝。邞这很难过,但也没有办法。形势所逼,命都快保不住了,哪还管得了那些。 尽管弄脏了宝物,眼前这个时候,邞这已经豁出去了。一家子的性命,包括萍水相逢的牟嘉,还有数不近,所有人都命悬一线。也顾不得许多了,邞这松了一只手,象征性地用小拇指挑断了那继续顺着纹路延伸的血线,惨然一笑:“邞这走到今天是咎由自取。为了个人恩怨,竟让我族器受到了亵渎,有辱祖先。罢了,罢了,不管是万死不赎也好,千死不赎也好,邞这的命就一条,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但求妻儿能平安度过难关,邞这把命奉上也再所不惜。” 这边邞这说的悲怆,牟嘉热血沸腾,大声道:“伯兄不急,有牟嘉在,管他什么妖魔鬼怪,要想伤人,先问问牟嘉手上的剑答应不答应。” 邞这勉强一笑,抱拳说道:“君子,能认识你这样的侠义男子,我今生死而无憾。”说话间,邞这手上的血在兽面纹上又滑落了一层,有一些血已经涌入到了另一只眼睛里。此时的青铜簋隐隐地有了不同,表面泛起薄薄的金光。只是这层金光还比较淡,暂时没有人发现异常。 牟嘉“苍啷”一声抽出了宝剑,回头望向了“费疾”,冷笑一声说道:“伯兄,你在后面给我掠阵,我先会它一会,看它到底是哪路神仙,到底有多厉害!” 邞这捧起了手中的簋说:“君子莫慌,这是我族重器,邞这私自把它带了出来。我先把它祭拜上,等我念完祝词,君子再上,料想效果会好一些。”牟嘉这才知道,原来邞这手里捧的是他们的族器,于是点头应允。又好奇而仔细地,打量了那个古色古香的簋。 邞这虔诚地把簋捧在手里。由于野地里没有摆放祭器的案俎,邞这只能把那个簋放在了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 没有礼(因为没有人教他,他不懂),没有献,没有幡,此时只有一个族器,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根本没有时间准备。他口中念念有词,面朝北方,恭敬地拜了下去。 邞这刚拜下去的一瞬间,就觉得眼前一黑,头“嗡”的一下,竟然一步没站稳。邞这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了。他心里暗道“坏了,要出事”。不过,事情紧急,根本由不得他多想,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上。邞这稍顿了一下,还好,并没有什么更糟糕的事发生,刚才那一下,似乎只是一种感觉。他稳了稳身形,以为是自己今天太疲劳了,体力不支导致。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仔细体会了一下周遭,感觉四肢无异,这才又拜了下去。然而,这次邞这又是眼一黑。他觉得天晕地转,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万幸的是,和上次一样,也是转瞬就好。这次邞这心里产生了怀疑,他狐疑地朝身后的牟嘉望去,只见牟嘉的表情十分怪异,满脸都是惊诧,他的嘴巴张得老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邞这感到奇怪,他和牟嘉接触到现在,认为牟嘉虽然年轻,但是处事老成,实在想象不到什么事,能让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过时间仓促,根本由不得邞这想得太多,邞这确实也没有想太多,他迅速地回过身转向了青铜簋,又是恭恭敬敬的一拜。 就在这时,忽然牟嘉大喊道:“伯兄且住!”但是已经晚了,邞这早已结结实实地拜了下去。紧接着,“咕咚”一声,邞这终于栽倒在地。 让牟嘉令人吃惊的是,邞这一骨碌爬了起来,好象没有什么大碍。邞这一脸惊骇地望了望牟嘉,又望了望青铜簋,身体不住地颤抖,似乎受到了惊吓。 牟嘉抢步上前扶住了邞这,关切地问道:“伯兄,没事吧?”邞这此时只觉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嘴里却说:“还好,我没事,我没事。” 牟嘉稳住了邞这,指着青铜簋,满脸忧虑地对邞这说:“伯兄,你看这簋……。”邞这看到牟嘉脸上不同寻常的表情,心知有异,连忙回头望向了青铜簋。只见那青铜簋,此时周身金光闪闪,早已是艳耀不可直视。邞这心里一惊一喜,喜的是这青铜簋竟然真的有灵性,拜了几拜就能放出灵光,说不定真的会有厉害的辟邪作用,惊的是,他自己每次一拜,总是眼前一黑,会不会跟这个青铜簋发光有关,而且,是不是自己已经受了内伤而不自知? 牟嘉似乎也和邞这有着相同的心思,他面色凝重地朝邞这点点头,说道:“小弟也是害怕你的族器会有古怪。万一伤了伯兄可就不好了。你想,你们是大族,这簋也不知受到了多少人的膜拜,我担心如果伯兄你此番三拜,这簋又沾了你的鲜血,怕是有些变数未知啊!”牟嘉说完,脸上流露出了深深的忧虑。 邞这知他说的什么意思,此刻惨然笑道:“事已至此,还怕什么怕,我都说了,不管千死、万死,我邞这只有一条命,谁要谁拿去好了……。” 邞这话还未说完,突然眼睛一直,口中“啊”的惊呼了一下,然后就僵住了。牟嘉大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扶稳了邞这,口中直唤:“伯兄,伯兄,你没事吧?”但是邞这犹如被后世的武林高手点中了穴道,张大了嘴巴,吃惊地望向了正前方,身体却是直挺挺地一动不动。 在远处围观的淮子和姜澳慌忙也跑了过来,哭声涟涟地拉住了邞这问长问短,邞这只是一概不应,唬得母女俩魂魄都碎了一地。 “嗬——,”就在这时,“费疾”咆哮着扑了上来。牟嘉俊眼斜睨,毫无惧意,一抖腕子,“唰”地一剑就朝“费疾”的脖子切去。虽然牟嘉还是挺喜欢有些憨,又有些鲁的费疾,但是此“费疾”已经不是彼费疾了,邞这狂念祝词都镇不住,费疾身上的邪灵是不一般的强大。牟嘉这时候要是手软,所有人都得死。 “嚯——,”“费疾”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一股蓬勃的黑气喷了出来。这股黑气可比刚才那个商贩嘴里吐出的灰气厉害多,也粗的多,黑气一出口,迅速就朝周围蔓延开了,“费疾”脚下的青草遇到黑气立刻就枯黄死掉了。 牟嘉跟这些怪物打交道已经有几次了,所以对他们的招数还比较熟,一看“费疾”张嘴就知道要坏事。牟嘉高呼一声:“不好,快闪开。”自己接连几个后翻加侧翻才躲过了一劫。 然而,牟嘉的身后就是邞这一家子,“费疾”的黑气全喷邞这一家三口身上去了。牟嘉眼看着好友一家遭难却无能为力,心中大痛,却也无计可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十七章 万恶滔天有神器 突然,就在黑气要包围上邞这一家子的瞬间,地上的铜簋金光大作,邞这口中发出了虎啸龙吟般地长啸声。这声音穿云裂石,根本就不似人发出的声音,而是象某种法力或神力的展现。这种法力或神力是如此强大,连牟嘉都觉得受不了,他情不自禁地捂起了耳朵。不仅如此,整个天空,都泛起了白光。远处,黑黢黢的森林轮廓,竟然在白光的照耀下,隐隐约约地浮现在了眼前。更加诡异的事发生了,随着邞这慷慨激昂的声音,忽高忽低的起伏,四面八方好象突然涌现出,各式各样长长的人影。那些长长的影子,在薄光笼罩的森林下,晃晃悠悠、隐隐绰绰,不断地跨步迈向了青铜簋周围。这些影子有高由矮,有胖有瘦,看不清脸面,但是从头部轮廓的发式来看,各种装束都有,涌动的“人流”中,充满了久远的气息。 牟嘉大骇,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事。饶是如牟嘉这样身经百战的人中俊杰,此刻握剑的手也不免紧张地渗出大把的汗来。然而,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影子一旦进入青铜簋周围五十步范围内,立刻变淡,随即化作一团烟雾和斑斑光点,消散于空中。消散的同时,好象还发出阵阵凄惨的哀号,震慑人的灵魂深处。尽管如此,林中依旧不断涌现出长长的影子,如过江之鲫,如飞蛾扑火,前赴后继地涌向了地上的青铜簋。 影子越来越多,光点越来越亮,似乎要把这一片天地给照亮。邞这的口中持续地发出了让人听不懂的声音。这声音如泣如诉,如哀如慕,仿佛深闺中的女子对远方的情人唱的恋曲,又如军中的礼乐对归来将士奏响的挽歌。这样的声音让人听了柔肠寸断,这样的声音听了让人思之发狂。 地上的青铜簋发出的金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强,仿佛一道极光直穿宇宙深处,光芒四射地照耀着整个山谷。这种金光好象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激活每一个蛰伏在这里的“生灵”。而此时邞这口中的声音,则象无形的激素,一旦落入到那些“生灵”的体内,立刻给那些被激活的“生灵”,注入了无穷的活力,让这些生灵回归本源。它仿佛是母亲对孩子的呼唤,又好象军中收兵的丁宁,让每一个在外的游子,每一个落单的将士,在这呼唤之下,不由自主向青铜簋依偎而来,寻找它们“生命”里的最终归宿!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费疾”。费疾刚开始喷出的那口黑气,这一刻,好象晚饭后的最后一缕炊烟,立刻消散于空中,再没有了踪迹。“费疾”本人好象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脸上满是怪异的表情,他立定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望向了邞这。 至于其他人,牟嘉和邞这的妻女,此时他们的心情,远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作为在场仅有的几个还“清醒”的人们,牟嘉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心灵的震颤,一种来自心底对遥远古代未知的莫名恐惧。即使骁勇如牟嘉,此时也感觉到了双腿发软。他几乎都站立不稳,更别说邞这的妻女。这两个美人早已以一种不雅的姿势跌坐在的地上,互相搀扶,互相依靠,一如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 不过,此刻也怪不得他们,这毕竟是人的正常反应,是人总是会害怕,总是会对某些特定的事物产生特定的反应,除非你不是人,比如“费疾”。“费疾”说不出害怕还是什么,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邞这,脚下却缓慢地移动了起来,虽然很慢,但还是一小步、一小步地迈向了邞这。 邞这此时并不畏惧“费疾”,反而象个怪物一样狂笑不止,“嚯嚯,嘿嘿,哈哈,”“嚯嚯,嘿嘿,哈哈,”邞这怪笑连连,声音穿云裂石,如惊涛拍岸,如轰雷压完似乎就用尽了力气,头一歪,竟然又昏死过去了。 牟嘉乍惊之下,见数不近爷恢复了理智,顿时,心也放了下来。牟嘉慌忙上去把他放了下来,然后背到了旁边的牛车上,喂了些水。过了一小会儿,数不近也恢复正常了,他只是有些脱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十八章 娥眉遭逼迫 谢天谢地,昨晚上,虽然很恐怖,很惊险,但是,结局尚好。只有那个最后的商贩没有活下来。他也无法再活下来了。商贩诈尸后,由于邪灵过份强大,牟嘉无奈把商贩的尸体大卸八块,扔得到处都是。但是这样一来,商贩魂飞魄散,神仙来都没有办法。看来,那个时候,外出经商是高风险的事。这一路跑过来的商贩,除了在葫芦谷被土匪冲散了一些,后面的人,死的死,亡的亡,不是被猛兽吃了,就是被恶鬼害了,只有数不近一个人活了下来。 数不近醒来后,一骨碌从自己的牛车上爬了起来,他看到牟嘉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数不近心里一阵亲切,激动之情油然而生。他,还活着!劫后余生的数不近,见到牟嘉就象见到了亲人一样。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一个铜贝子都没赚到,还差点把命赔了进去,但是,数不近一点也不后悔这次的远商之行。他认为能认识邞这、牟嘉这样的“正人君子”,简直就是他数不近的三生之幸。特别是牟嘉,数不近都要崇拜到骨子里去了。追星的年纪遇到了真偶像,在数不近看来,认识这样的大人物,要比去赚两钱带劲的多了。这时的他,不是想着能去越国赚多少钱,而是回乡后,大摆筵席,跟左邻右舍们吹牛。 周身的疼痛促使数不近渐渐地回到了现实中。看了看周围,他渐渐地想起了昨晚的一些事。毕竟他被邪灵上身之前,所有的事他都是知道的。他甚至还知道邪灵控制了自己的身体,只不过由于他的灵魂干不过邪灵,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被牟嘉捆住了。后来的事,他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人不停地在耳边笑,突然之间,感到特别的乏,然后就睡着了。 数不近只道又是牟嘉救了自己,连忙冲牟嘉抱拳行礼道:“大人……,”话未出口,已是泣不成声,感动地成个泪人儿。一如后世追星族,看到那些天王、天后们,全身颤抖地不能自已。牟嘉以为数不近是害怕,拍了拍他,笑着安慰道:“你没事吧?都过去了,没事!邞这、费疾他们也都还好。” 虽然被捆了一晚上,周身疼痛,但是,为了在偶像面前表现自己,数不近一激动,麻利地跳下了车。他活动了一会筋骨,大声道:“我没事,没事,好着呢!君子你想吃早饭吗?我跟弄点东西去。” 牟嘉笑笑,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们还在睡着,先不叫醒他们,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先吃点东西。快没水了,我去后面的桥底下取点水。或者我看你车上还有些干肉,要不你煮些肉汤,回头大家吃了,补补身子再走。” “哎!”数不近很愉快地答应了一声,心头有点小得意——现在看来自己还是蛮强的嘛,连费疾、邞这那样的强人都倒下了,而自己却能跟在牟嘉的后头。这样看来,自己马马虎虎还能排第二。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要不是邞这,所有人都嗝屁了。 带些小骄傲的数不近,干起活来也带劲。虽然此时尚早,薄暮晨曦,凉风微露,数不近心情很愉快,哼着小调支起了火堆。不一会儿,青烟袅袅,香气四溢,数不他倒是很享受这贴近大自然的烧烤。肉,很多!那都是昨天其他商贩逃难时丢下的,足够几个人吃好几顿的。但是水只有半鬲,所以数不近不得不把火焰掐小了。水烧干了可不成,肉虽然多,但是架不住所有人猛吃的,还得加野菜。所以,数不近得悠着点,等牟嘉取来了水,才好大火煮肉。 数不近拿着一根小木棍,悠闲自得地哼着家乡小调,随着节奏,得意地敲着陶鬲。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数不近的注意,他抬起头来看了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无良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无良趁着无人注意,套好了邞这的牛车,飞快地扛起了邞这的女儿姜澳,把她放到了车上。姜澳可能是太累了,竟然没有醒。无良一看这么轻松地就搞定了姜澳,大喜,站在牛车旁象个苍蝇一样,兴奋地直搓手。一转身又跑过去抗邞这的妻子。邞这的妻子毕竟是成年人,要重一些,无良抗的比较费劲,深一脚、浅一脚,“吭哧”、“吭哧”抗她的同时,孟子也在颠簸中醒了过来。刚开始,孟子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无良扛着她,快把她放到牛车上时,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被坏人劫持了。 孟子大喊大叫,拼命挣扎。然而,也许费疾和邞这昨天太累了,尽管孟子拼命呼救,他们此时依然没有醒过来。无良扛着邞这的妻子,“咣”的一声,把她朝牛车上一扔,压低了嗓门,恶狠狠地说道:“喊什么喊,他们都死了,现在你们母女俩是我的人了。再敢多喊,我杀了你们。”无良目露凶光,露出了豺狼本色。 “啊——,”邞这的妻子一听自己的丈夫死了,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扭头朝四周望去。果然,不远处,邞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孟子昨天晚上也被邞这的笑声给震晕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此时见丈夫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无良一说邞这死了,孟子还真得信以为真了。一下子,孟子的眼泪,“唰”就流下来了。她只觉得五内俱焚,胸口象火烧的一样难受。孟子闭上了双眼,真想一下跳下车,摔死算了。可是,她还感觉到女儿姜澳也躺在她的旁边。骨肉连心,孟子又舍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落入贼人手中。由于心中太过难受,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姜澳也被他们这一番折腾给惊醒了。她一看身边,竟然是贼人无良,恶狠狠地坐在马车上,立刻尖声惊叫起来。无良面目狰狞,拿起赶车的策,用尖头对准了姜澳的咽喉说道:“不准喊,再喊杀了你。” 可是姜澳毕竟是个小孩儿,哪管得了那么多,在无良的惊吓之下,更加害怕,不管不管地哭喊起来。无良凶相毕露,作势要刺。孟子一看无良想要加害姜澳,慌忙爬了过来,扑到女儿的身上,挡住了无良。她把姜澳搂在了怀里,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孟子痛哭流涕,苦求无良放过自己和女儿。无良一看两个娇滴滴的美人个个梨花带雨,如出水芙蓉一般,此时一哭,把无良的心也给哭慌了,哪里舍得下手,刚才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们。无良此时心猿意马,恨不能马上就把她们带走。 无良满脸狞笑,说道:“美人,你放心好了。想那天在集市上,无良一见到美人,心都化了,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们。只是这个地方依然十分凶险,你跟姜澳不要胡闹,速速随我离去,不然,那些邪灵再过来,连我也救不了你们了。”说着,伸手就要来摸孟子的脸蛋。孟子一把打开无良的胳膊,怒道:“无良,你放尊重点。我夫君已死,尸骨未寒,未亡人尚未使夫君遗体入土为安,岂能遭你如此作践?你再上来一步,我立刻随姜澳一同死在你的面前。” 无良楞了一下,没想到孟子这么硬气,这种危险的境地,依然还想着邞这。他心中有些恼怒,一半是不遂意,一半是那么几分的酸味。 孟子看到无良似乎有些顾忌,于是壮着胆子说道:“无良,你让开,我要去看看我丈夫的尸体,顺便,也让我把他就地下葬,入土为安。”到了这个时候,孟子渐渐地清醒了。她一边同无良虚与委蛇,一边还抱有一丝幻想,说不定夫君还活着,也未可知。孟子说着话,就准备起身下车。无良那是多狡猾的。开玩笑,宋都里的大流氓头子,从小在市井里混大的。说他眼睫毛都是空的,也不为过。无良当然不可能让孟子去看邞这。邞这死没死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牟嘉就在不远处,随时会回来。 昨天晚上,邞这那恐怖的笑声,实在是厉害,连躲在远处的无良也被震得昏睡过去。早上,牟嘉醒后不久,无良也醒了。因为无良一直都没怎么出力,也没受伤。他离邞这比较远,又靠近水边,所以,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恢复得比较快。就在牟嘉去救数不近的时候,无良悄悄地溜了回来,在暗中窥视这边的情况。虽然看起来,这边只有牟嘉一个人是清醒的,但无良也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在牟嘉面前,他估计走不了一招。这点无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过了一会儿,无良发现牟嘉去河边打水了,心中大喜。有道是“色胆包天”,他想起了邞这的妻女,于是就想趁着这短暂的一小会儿,把心心念念的两个美人给抢走。至于邞这和费疾他们是死是活,无良根本没有一点心思去管。 现在,孟子提出要去给邞这收尸,这也提醒了无良要快走,因为牟嘉可能随时就会回来。只要被牟嘉发现,在大白天,即使无良坐上牛车飞奔,恐怕也难逃一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九十九章 怒振农夫臂 无良冷笑一声说道:“呵呵,看不出你对邞这还真是一往情深,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想着要去给他收尸。”忽然,他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说道,“少啰嗦,赶紧上车走吧。你想死,我还不想陪着你呢。你没看到这地上躺了一堆的死人。我虽然曾经得到高人指点,会一些巫的法门,但是我这两下子,在这边噩梦森林也是不够看的。能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们看那边……。”无良神色凛然。孟子一惊,下意识地顺着无良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森林的树梢摆动,里面阴森森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良面现恐怖之色,眼睛上翻,露出了大白眼珠子,全身象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孟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紧紧地搂住了姜澳。不过,无良没抖两下又好了。他一副累脱力的样子,哈下腰,低了脑袋,有气无力地说:“看见了没,它们又要来了,你要是还想救姜澳的话,就赶紧随我走。”无良贼的很,他不说,“你还想活命的话,就跟我走。”因为,万一孟子真得很烈,见到丈夫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那就又弄不走了。但是,如果说“你还想救姜澳的话,就跟我走”,孟子断不会因为丈夫而舍弃女儿。世界上,很少有妈妈为了殉情,连孩子也不要的。要不怎么说,母爱是最伟大的呢!无良虽然从小没爷没娘,但是他人情世故见的多了,当然知道人性的弱点在哪里。 果然,孟子被他唬住了。因为,之前她听到丈夫和牟嘉说过无良会跳一种特殊的“云门”巫法。无良又会演戏,在他的装神弄鬼之下,一时还真分不清真假,被吓得紧紧搂住了姜澳,一动不敢动。 无良一看孟子就范,心中大喜,连忙返身,驾车就走。 在远处生火做饭的数不近惊呆了,他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过,他四下打量,想找牟嘉,不过,此时已经晚了,无良赶着牛车已经跑了起来。可能在大家的印象里,牛车很慢,比人走得还慢。其实,牛要是跑起来,速度是非常快的。虽然没有马车跑的快,但是,人肯定是远远追不上的。而且,牛的力气大,一口气跑个十里地不成问题。 数不近此时急得浑身冒汗。在商丘城里,他跟邞这一见如故。邞这当初行侠仗义,救下了被无良殴打的卖山货老人,正是数不尽帮忙照顾姜澳和邞这的牛车的。邞这为人大方,见到数不近后,待他如亲兄弟,数不近也是拿邞这当真心朋友,两人一路上无话不说,亲如手足。通过这一路的言行举止,数不近对邞这的人品很敬重。数不近后来也知道邞这他家是贵族,但是邞这一家子对数不近都很礼遇,姜澳和孟子对邞这十分有礼貌,不会说因为自己是贵人而看不起人,或是爱答不理的。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数不近当然深受感动。此刻,他眼见着邞这的妻女竟然被贼人掳走,真让他急得五内俱焚。数不近突然想起,刚才牟嘉已经告诉了自己,费疾和邞这都没事,于是,他连忙扯起嗓子喊了起来:“邞这,邞这!快醒醒,无良来了,他把你的孟子、姜澳抢走了,你快醒醒啊。”可惜,邞这睡得实在是太死,一点反应都没有。数不近不死心,又喊道:“费疾,费疾!快醒醒,坏蛋无良回来啦,那个大骗子又来敢坏事了,你快起来揍他呀!”数不近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四处寻找趁手武器,可惜火堆里那些烧火的木头,都是大木头桩子,根本没法用。虽然陶鬲里有一锅热汤,可惜陶鬲是架在火堆上的,烫得取不下来。就算是能取下来,那个杀伤力对于奔跑的牛车来说,恐怕也极其有限。 无良的运气真是好,数不近喊破了嗓子也没见邞这和费疾起来。两人都睡得跟个木头一样,邞这还翻了个身,接着睡,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清秋大梦。 无良大喜,他朝着远处大喊大叫的数不近,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宋国土话,“你个七孙,再乱喊,小心爷过去要你的狗命。”然后这只是一句吓唬人的话,他当然不会过去,也不敢过去,时间宝贵,牟嘉随时都可能回来。无良拼命地拿策戳牛屁股,驾车赶紧逃。而邞这的妻子听到了数不近的喊话,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丈夫竟然没死。孟子顿时惊喜交加,也在车上喊叫起来,并且不停地用手拍打着车子,让无良赶紧停车。无良恶狠狠地回过身来,拿着策威胁着要戳死姜澳,孟子投鼠忌器,她见无良凶相毕露,哪有早些时候装得彬彬有礼的模样。孟子护女情深,害怕无良伤害孟子,只得忍气吞声,含泪随着无良狂奔起来。 那边的数不近,见无良的牛车已经狂奔了起来,但是依然没有人上前阻拦。他惊怒交加,当即也顾不了许多的,随手在地上捡了个大石头抄在手中,往牛车奔跑的路上,迎头截了上去。 无良老远地就看见了数不近,竟然手中拿了块石头就冲了过来,他在牛车上哈哈大笑,骂道:“你个鳖孙,拿块石头就能阻止奔牛吗?蠢猪,没脑子东西,看爷的牛怎么踩死你,来吧,哈哈。”无良一阵狞笑,圆睁双目,挥策又给牛加了把力,牛车跑得更猛了,带着风声冲向了数不近。 数不近毫无畏惧。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拿着石头向牛车冲了过去。眼看一车一人很快就要撞到了一起,可是数不近依然无惧,手里擎住大石,宛若传说中的天神。无良面目狰狞,哈哈大笑,冲着数不近直招手,“来啊,用石头砸爷啊,看你准不准了。你要有牟嘉那身本事,爷也就认命了。哈哈,还想英雄救美,做梦去吧。两个美人从今天起,都是我无良的!” 数不近,宋国人,虽然平时有些市侩,有些小流氓气质,但是,那是环境所致。宋人,中国最讲究的人,愚鲁,憨直,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此时数不近真性流露,他并不畏惧死亡,为了义气,为了朋友,他圆睁怒目,“啊——”大叫这,举起石头冲向了无良的“移动城堡”。虽然数不近这种英雄形象,很光辉,很高大,不过,以区区血肉之躯,去迎战发狂的牛车,这无疑是以卵击石。眼看着,红了眼的数不近马上就要丧身于红了眼的牛车之下。牛车上的姜澳母女已经吓得尖叫起来。姜澳害怕地捂住了眼睛,大声哭喊。姜澳的妈妈也是眼含泪水,抱紧了姜澳,死死地盯住疯狂跑过来的数不近。 “嘿”无良大叫,同时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那是装水的袋子,“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直直奔向数不近的头上。数不近头一低,躲过了无良的凶狠一击,他举起了石头要砸向无良。牛车飞奔而过,机会似乎只有一瞬间。无良可不是易于之辈,他哈哈大笑,眼睛死死地盯住数不近拿石头的手,自己的身体朝后挪了挪,紧贴着姜澳母女,他要让数不近投鼠忌器,不敢乱扔,然后挥舞着手里的策,准备看准机会,随时给数不近以致命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一晃身之间,竟然谁都没机会出手。然而,对数不近而言,机会只有这一次,没出手,就意味着失败了。牛车从数不近身边飞奔而过,车上的孟子知道自己完了,忍不住哭出声来。 数不近不死心,一咬牙,一伸手就抓住了车轸,想攀援上车。无奈车速太快,数不近身体素质毕竟比不过牟嘉,一个趔趄就被带到了。他惨呼一声,被牛车拖着在地上飞奔,硕大的车轮在他的面前疯狂转动,差一点就蹭到了他的脸上。不过此时他也发疯了,依然不松手,在坚强的意志下,迸发出了惊人的爆发力;他死死地攥着手里的石头,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面前的车轴上砸去。前面说过,邞这的车子是“事故车”,车轴曾经断过。春秋那个时候有钱人玩车子,经常是用轮毂互相碰。那个时候车子的车轴会从轮毂里伸出来一截,所以就会被碰断。土豪就拿车轴碰着玩,谁输了谁倒霉。当然,普通老百姓的牛车,有时候因为街面上车多拥挤,也会把轴给碰断。邞这的车子就是曾经被碰断过了车轴,他后来换了轴又没换好,那个辖比较松,数不近老早就注意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提醒过邞这。数不近此时正好看到了这个弱点,顿时眼前一亮,拼劲全力,一家伙砸了下去,“咔”!“脱”!两声连响,竟真的把那个车辖给砸掉了。 数不近到底不是习武之人,在牛车飞速拖拽之下,一下子就把大胳膊拉脱臼了。他惨叫一声,“咕噜噜”滚落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牛车飞奔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一百章 泯恩仇 无良见数不近被甩了出去,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哈哈大笑,使劲地把孟子搂在怀中。不过,他没有发现车辖被数不近砸坏了。 车依然在飞驰。虽然车辖被砸掉,但是那只是个固定轮子的栓子,只要轮子还没飞出去,车子依然还可以在惯性之下往前冲。无良意识到终于把大小两个美人都夺过来了,他兴奋的腿都发软了,只觉得浑身的血直往胸口涌,激动的几乎拿不住牵牛的缰绳。此时,他恨不能马上就赶车到家,好一亲芳泽。孟子拼命挣扎,牛车又颠簸得厉害。无良怕翻车,只得回到前面认真赶车。他手里的策,舞得“呼”,“呼”作响,口中“嗬”,“嗬”的叫唤个不停。牛在无良的鞭策下,发疯似得往前狂奔而去。数不近气得一拳捶在了地上,只恨自己不争气,但是他已经摔伤了,再也没有办法拦住无良。 过了一会儿,牟嘉拿了两个装水的皮囊终于出现了。数不近望眼欲穿,老远地就大呼小叫起来。牟嘉发现有异,慌忙跑过去问个究竟。这才知道,原来是无良使坏,趁他不在,劫走了邞这的妻女。牟嘉懊恼不已,顿足捶胸,只恨自己太大意。刚才也就是看着河水清爽,洗了一把澡,结果给无良钻了空子。 牟嘉帮数不近接好了胳膊,背起他放到了另一辆牛车上,又赶紧去叫邞这和费疾。这兄弟俩一个比一个睡得死,牟嘉怎么也叫不醒。其实不怪他们,昨晚他们都遭了意外,虽然俩人身体素质很好,但人都是有极限的,在那种极端情况下,他们身体都超出了自己的极限范围。这还跟自己使脱力不一样,因为都是外力所为,所以,也难怪牟嘉叫不醒。 牟嘉没有办法,捡起了地上的青铜簋收好,然后把他俩抗到了牛车上。好在牛车还算宽敞,三个人勉强挤得下。牟嘉套好牛车,由数不近指引方向,立刻“策牛”狂奔。牟嘉可是“老司机”了,他的驾驶技术是属于超一流水平的。春秋那个时候讲究六艺,其中一艺就是驾车,当然一般是指马车。牟嘉这种职业军人,当时都属于海豹突击队那种级别的,驾车水平一流,牛车也没有问题。这种飙车场面,参考“勇闯夺命岛”里,凯奇开着法拉利追赶康纳利的悍马就好了。也许有人会笑,觉得没有可比性。其实你们不知道,牛疯跑起来也是很快的,驾驶着牛车在原始的土路上狂奔是非常惊险刺激,一点不比后世的赛车轻松。 古时候的车轮子是木头做的,根本没有避震功能,马车的驾驶舱会有一个绳子做的绷床,铺上茵席可以起到避震的功能,但是牛车一般都是运货的,速度没马车快,所以一般都不配绷床,赶车的人坐的是硬木板。牟嘉心里牵挂邞这妻女的安全,害怕她们遭到了无良的毒手,所以赶起车来下了死力气,那牛发狂似得往前奔,后面的车舆被颠得老高,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散了架。牟嘉是坐惯了战车的,一点颠簸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车子不散架就行了。后面的三个乘客就太惨了,数不近毕竟受了伤,虽是咬紧牙关硬撑着,但是也疼得龇牙咧嘴,只觉得心都快从心口里蹦出来来了。邞这和费疾终于被颠醒了,两个人开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牟嘉专注赶车,来不及细说,只有数不近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缘由告诉了两人。 邞这一听自己妻女竟然被无良劫走了,当时就急眼了,“嗷”的一声,就坐不住了。数不近慌忙劝阻他说不要着急,告诉邞这,他已经把前车的车辖给砸掉了,估计无良他们跑不远。 果然,牟嘉他们跑不多远就看到了邞这的车子坏在了路上,一边的轮子已经飞了出去,两头健壮的牯牛被一颗大树分开,各自嚼着香口草,间或还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无奈地望着飞奔而来的牟嘉他们。 “喔,”牟嘉一声轻喝,很轻松地拉停了疾驰的牛车。邞这还没等牛车停稳,“腾”地一下就从牛车上跳了下来。邞这东张西望,见牛车周围根本一个人都没有,顿时血往头上涌,眼珠子都红了。邞这一边呼唤着妻儿的名字,一边对无良破口大骂。此时还是牟嘉镇定,牟嘉是职业军人,追逃缉溃是最在行的。牟嘉轻轻地拍了邞这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慌,然后伸手给他指了个方向,意思让他去堵截,自己顺着林间草木踩踏过的痕迹追踪下去。费疾也是大骂无良无耻,跟着邞这一起去堵截去了。 牟嘉果然厉害,提气纵身,在原始森林里“噌”,“噌”,“噌”,跑得象兔子一样的灵活,没两下就发现了无良的踪迹。无良正骂骂咧咧地,拖拽着哭哭啼啼的姜澳母女,往丛林深处躲避。 牟嘉一见到无良也是有气,象他这种青年英俊,虽然不能说是战无不胜,但是至少说武艺高强,鲜有吃瘪的时候,如今却被这个地痞无赖,接二连三地耍来耍去,还差点把命都丢掉,更在他眼皮子底下,把朋友的妻女给夺走了。牟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气沉丹田,怒喝一声:“无良,往哪里走?!” 原来,刚才当数不近从牛车上摔了下去的时候,数不近的惨叫声和牟嘉妻子的哭泣声,简直就象洞房前的爆竹一样,快把他这个“新郎官”给高兴疯了,眼看着他“或许就成了最大赢家”,不料乐极生悲,那牛车跑着、跑着,就不正常得颠簸起来。很快,不知怎的,轮子就歪了,差点把姜澳给摔了出去。无良慌忙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右边的轮子出现了问题,他连忙放缓了车速,但是那轮子还是不争气地甩了出去。无良拉停了牛,从车子上跳了下来,气得顿足捶胸,指天骂地,大感命运从来都是待他不公,从小到大,每次都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他看着一旁邞这的妻子,虽然她还在不住地抽泣,却似面有喜色,不禁怒火中烧,把她一把拉了过来,想马上就给她“办了”。邞这的妻子拼命地挣扎,俩人正厮打间,突然隐约地从远处传来数不近呼唤牟嘉的声音。无良大惊,牟嘉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没想到牟嘉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立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无良无法,只得拉了姜澳母女往密林深处跑去,寄希望于躲到老林子里藏起来,牟嘉他们找不到他们,然后再伺机逃跑。 牟嘉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这一声怒喝,象暴雷一样在无良耳边炸起,无良吓了一哆嗦,一松手就放开了邞这的妻女。他战战兢兢地往后一看,果然是牟嘉,他提着明晃晃的宝剑飞奔而来,转眼就在几十步开外。无良肝胆欲裂,根本都迈不开步子。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如昨日老虎一声怒吼,所有的牛都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无良知道完了,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不过,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也不是犯了一个错误,他这一辈子,就没干过什么好事.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也许,他命中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牟嘉来到了瑟瑟发抖的无良面前,用冷冷的目光盯着他,不多说一个字。在死亡面前,无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色心是多么的可笑。他跪倒在牟嘉面前,不住地磕头求饶,但是太晚了。牟嘉那是多狠的,别看正常时候是个翩翩君子,潇洒风流,一旦发起狠来,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毕竟,他是根牟国的高级军事将领,看惯了杀人流血的场面。只轻轻一剑,无良的人头就滚落在地。 姜澳吓得“啊哟”一声,捂住了双眼,躲到了妈妈的怀里。牟嘉没事人似得,还剑入鞘。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无良的尸身,领着姜澳母女头也不回地,出去寻邞这去了。可怜无良从小作恶,却遇到了更“恶”的人,最终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邞这一家人相拥而泣,他们对牟嘉感激涕零。邞这和孟子双双拜了又拜,恨不能跪下,被牟嘉慌忙扶起。邞这让姜澳称牟嘉为“仲父”,意思是认了干爹。牟嘉笑了笑,对邞这说道:“伯兄不必客气,这一路来我们兄弟肝胆相照,互相照应,早已是生死之交。如果伯兄再多礼数,反倒是生分了兄弟之间的情义。” 邞这哈哈大笑,不再多说,心中却是把牟嘉的大恩铭记在心,只图他日再报。 数不近对交通工具的维修明显要比两位君子强。他找到了那个被甩出去的车轮笑道:“还好没事,能修!”在数不近的指导下,费疾力气大,很快用车上的工具,做好了一个新的榫卯,安到轮子上。邞这赶着车子试了试,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厉害,果然好使!” 数不近哈哈笑了笑,突然一拍脑袋说道:“坏了。”牟嘉和邞这都是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数不近笑道:“我煮的那锅肉汤肯定烧干了。”众人俱是哈哈大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宋人适越 第一百零一章 却是离别泪 数不近和费疾驾着牛车又返回了昨夜的营地,捡拾了一些仓皇丢弃的物品。毕竟,这是去经商,可不是旅游,家当是不能随便丢的。费疾掩埋了可怜的商贩,俩人这才又返回了邞这、牟嘉的身边。 邞这望着幸存的人感慨万千。这才一天的功夫,那么多生龙活虎的人,转眼之间都成了孤魂野鬼。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跟无良有关。可见,一个人要是坏起来,他的破坏力是多么的惊人。邞这转过头来对姜澳告诫,一定不要作恶,否则真是对不起仲父对全家的救命之恩。姜澳诚惶诚恐,连称不敢,表示一定铭记在心。 牟嘉笑道:“伯兄过奖了。你也是很厉害,要不是你,我们所有人一个都活不了。而且,相聚是缘分,我们能在此相聚,本来就是上天给的定数。更何况,路见不平有人铲。牟嘉只是仗义出手而已。”顿了一下,又说道,“我观姜澳容貌端庄、秀丽,以后必有大福,怎么会作恶?伯兄言重了。如果我的女儿长大也能象姜澳这么漂亮,那我才叫真的开心呐,哈哈。” 姜澳得了牟嘉的夸奖,心里十分高兴,脸上却羞得通红,转身扑进了妈妈的怀里。牟嘉这么会说话,邞这夫妇也是十分开心。众人哈哈大笑,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经过连番波折,经过商议,众人依旧是往前走。行百里者半九十,都已经走到这里,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一闯。当然,能做下这个决定,主要因素还是因为有牟嘉在。牟嘉是职业军人,军人的气质就是一往无前。换作数不近早掉头跑了。 路上,牟嘉和邞这两人单独走在了后头,牟嘉笑着问道:“伯兄,小弟一直好奇,昨天晚上你使出的是什么厉害法子,制住了那些东西。你那个笑声也太厉害了,连我都禁受不住。” 邞这笑了笑,不过脸色有点难看。牟嘉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邞这的情绪,正色说道:“哦,没关系,小弟只是随口问一下,不方便说也不打紧的。” 邞这一摆手,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说完喟然叹了一声,望了望在前面赶车的妻子,故意放慢了脚步。牟嘉很聪明的,立刻会意,他知道邞这有话说,也放慢了脚步,同时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邞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唉,一切都是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自找的。不过,我也不后悔。大丈夫死就死了,没什么好怕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让我憋屈地活着,我宁可痛痛快快地死去。”牟嘉伸了一下大拇指道:“伯兄豪气云天,小弟佩服。不过,人的命只有一条。不知何事要逼得伯兄以命相搏呢?如果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 邞这截断了牟嘉的话,摇了摇头,说道:“说来话长,我的事你帮不上忙,回头路上跟你慢慢说。先告诉你昨天晚上的事吧。”牟嘉一脸正色说道:“洗耳恭听。” 邞这想了想,说道:“先说那个簋吧,那个簋是我族祭祖用的礼器。其实我也不知道它有那么大的法力。昨天我也被逼得没有法子了,才搬出了它。费疾当时情况紧急,我怎么念祝词,他都不怕。当时我就急了,因为在家里,曾有一次无意中的尝试,发现这个簋很不一般,所以,也就死马当活马医,想试试,结果……,” “结果真是祖先显灵了?” 邞这脸色平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其实,我这两下子,真的是三脚猫。一切都是稀里糊涂的。你记得吗,当时,我在拜这个簋的时候,你喊停了一下?”牟嘉点了点头。邞这接着又说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在拜第一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牟嘉又好奇地问道:“怎么不对劲了?”邞这摇了摇头,说道:“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心慌。以前在宗庙里也拜,不过那时候的祭祀都是由其他人主持的,我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诀窍。但这次不同,拜完后我就身不由己被控制住了。” “被控制住了?”牟嘉大吃一惊,问道,“被谁控制住了?” 邞这面色凝重说道:“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先祖吧,反正就是那个簋里出来一个东西。”这么怪?牟嘉听得背后发凉。牟嘉想了想,笑道:“说不定正是你族先祖呢,要不怎么庇护你,救了大家?” 邞这叹了一口气道:“唉,不瞒你说,先祖也罢,不是先祖也罢,昨晚的救赎和是不是先祖无关。” “哦?”牟嘉惊奇地问道,“那是你掌控了某种重要法门?” 邞这摇头道:“不是,说白了是场交易。昨晚我是把自己献出去了,换来了簋中那个东西的出手相救。”牟嘉恍然大悟,说道:“啊,对了,昨晚我看到你手上的鲜血流到了簋上后,那个簋好象变得闪闪发光。当时我还奇怪这个簋真是一个神器,不曾想是你触动了祭祀的法门。” 一语惊醒梦中人,邞这一拍大腿说道:“对,太对了。祭祀的法门!君子还是你有见识。估计就是因为我的血流到了簋上,所以触动了祭祀的法门。你知道吗?那个簋里的东西似乎跟我说,我一拜就折了我十年的寿命。我感觉这个簋告诉了我,这里本来是古战场,冤魂野鬼一直在这里游荡。我当时身不由己,脑海里有一股执念,就想着要清除这些鬼魂。后来感觉自己就不受控制了,内心满是惶恐和害怕。再后来,我醒的时候就发现你在驾车追赶无良了。” 一番话说得牟嘉瞠目结舌,他咂了咂嘴吃惊地问道:“等等,你说你一拜就折了十年的寿命,那我好像记得,你昨天至少是拜了三下啊!”牟嘉睁大了眼睛,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妙。 邞这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三下,三十年。昨天我拜了三下,要少活三十年。”牟嘉望着邞这,只觉如鲠在喉,心里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邞这知道牟嘉的心意,摆了摆手说道:“没事的,生死富贵本就是天注定。我偷取族里祭器,本就是死罪一条。早死、晚死还不都一样。再说,万一我本来可以活到一百岁,就算少活了三十年,也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活的,有什么嘛,哈哈。”邞这故作轻松地自我解嘲。 牟嘉当然知道,事情哪有他说得那么简单。昨天那个簋的威力他是见到了的,如果说,邞这少活三十年,那肯定就是少活三十年,没跑的。牟嘉心情沉重,拉着邞这的手说:“伯兄,其实这一路坎坷,小弟也有不对的地方。要不是小弟托大、冒险,我们也不会深入险地,伯兄也就不会遭此大厄。要不,你跟随小弟去根牟,待小弟事毕,托人帮你看看,能不能解除你头上的恶咒。” 邞这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连声说道:“怎么会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当时大家都是处在闷葫芦里,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你现在回头看,当然觉得当初可能会有更好的选择,但是,即使再让你回到当初那个情境,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人又不是天上的神,吉凶祸福都给你知道了,那你去神好了,干嘛还做人呢?我没事,真没事,我自有安排。贤弟放心,你不必为我自责、操心。邞这一家承蒙君子多次搭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嫌隙。君子再不敢这样说话,否则为兄真是无脸见人了。” 邞这一番话,说得发自肺腑,在情在理,不由得牟嘉不点头称是。其实,邞这知道自己是死罪之身,并不想与牟嘉过分接近。他拿牟嘉当真正的朋友,自是不会为了自己而拖累朋友。 牟嘉想了想,从自己身上解下了一块佩玉交给了邞这,说道:“伯兄,这块玉你拿着,以后有了危难,你叫人拿了这块玉,到根牟找牟嘉,牟嘉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伯兄的身边。” 邞这推辞不掉,只得收了,两人心下都是感慨良多,话反而少了,随着众人默默赶路。 接下来的路平淡无奇,没了无良这个害群之马,众人顺风顺水的,竟然真的出了葫芦谷。一出葫芦谷,就是杨梁通往谷丘的官道。这种官道大家都认识,众人一阵欢呼,不一日又到了谷丘。到了谷丘一问,果然哪里有什么楚军,分明就是贼人奸计。想想无辜死了那么多人,数不近一行唏嘘不已。 到了谷丘,因为牟嘉的家在东边,越国在南边,所以大家没办法,只得洒泪而别。其中哭得最凶竟是费疾。费疾本是一闲人,到杨梁走亲戚,不曾想,摊上了这件倒霉事。但是,临别之际,费疾竟哭着、喊着,要给牟嘉做侍从,追随牟嘉左右。牟嘉起初不答应,费疾多犟的,倒拽九牛回的主儿,不答应就站在那里不走了,站死为止。牟嘉拗不过他,只得应允。邞这也舍不得牟嘉,带领一家人继续跟牟嘉往东走。最后就是数不近一个人继续往前,去做帽子生意去了。不过邞这和牟嘉都给了数不近一笔钱,说是要参股,让数不近千万记得赚钱了要给大家分红。数不近也不傻,知道是两位君子可怜他,资助他做生意,哭得一塌糊涂,发誓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报答两位君子。 再后来,数不近做帽子生意,赚没赚钱不知道。庄子在《逍遥游》里记载了有个宋国人到越国卖帽子的事。不过,看样子是亏了,因为是被当成反面教材来讲的。也不知道那个故事说的是不是数不近。谁知道呢,宋国人那么多做生意的,到越国做帽子生意,亏了的就一定是数不近吗?也不见得。但是有一点,听说后来,数不近做军火生意发了大财,成了有名的国际军火贩子,后来定居在楚国,成了一方豪绅,这是后话。(第一卷,上半部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一章 大国公子 天下太平,五鬼弗聚; 天下纷乱,妖魔乱舞。 周昌死后,周发继位。其时,商纣王正在对东夷用兵,国内各种矛盾交织,兵力空虚。在这种情况下,周发联合西土庸、蜀、羌、髳、微、卢、彭、濮等国,亲率“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东伐纣。”然后一战功成,奠定了周家王朝数百年基业。 然而,到了周幽王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朝的龙脉竟然被震断了,其后,子弑其父,兄杀其弟,乃至叔父因侄而死,周皇室可谓一地鸡毛,惨不忍睹。再后来,周平王虽然在晋国的扶持下,坐稳了江山。但是,此时已是天下大乱,礼崩乐坏。周家江山,岌岌可危矣。本文的故事,正是发生在周幽王被杀一百多年后的中国。这时,人世间,各种乱象纷呈,各种怪力乱神。周家江山还能不能绷得住,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启禀陛下,鲁国的还礼,已经入库了。” “嗯,知道了。” “启奏陛下,大王那边来了使臣,说祓禊日快到了,希望陛下早做准备。” “嗯。” “启奏陛下,徐国派人来提亲。” “所托何人?”,……,“嗯,知道了,交宰邑渠去办。” …… “启禀陛下,城外有好多马踏了青苗!” “什嘛!!!”,“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寡人三番五次强调,民以食为天,任何人不得在这个时候糟蹋春苗。去年寡人死皮赖脸的,亲自带你们去缯国、根牟国借粮,遭了那么多白眼,你们都忘了吗?春种秋收,此时祸害青苗,那我们今年吃什么?不管是谁,把人抓起来,马杀了祭祖。” 朝堂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形态威严,说话掷地有声。 此人看起来岁数不小了,四五十的年纪,很威风。发插玉笈,头戴五旒冕冠,身穿三章朝服;虎目、方脸,体格十分庞大,目测能有一百七八十斤的样子。原来正是鄟国的国君“至仁”。 “主公息怒,”奏事的人瑟瑟发抖,“抓不得啊?” “怎么抓不得?!寡人偏要抓。寡人倒想瞧瞧,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鲁国公子俀带着莒国、邾国、曹国等几个公子来玩的,路过我们这里。他们一时高兴,就放马踏了青苗。” “……”,鄟至仁气得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退朝”。他一甩袖子走了。这几个国家,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城外的田埂上,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聚在一块吹牛。 “哎,这边的妹子不错,刚才我看到田埂上,有几个妞长得真漂亮。你们说,我们是不是等过了祓禊节再走?” “就是,就是。玩几天再走,嘻嘻。一年到头,也不就这几天能开心、开心嘛。” “切,我说季佗,听说莒公很喜欢你呀。你还缺女人吗?瞧你那没出息样。这边都是些土牛木马,你还这么上心?!天子脚下,美女如云,到了雒邑,你还愁找不到漂亮女人吗?我看咱们还赶紧走吧,路还远着呢。” “去、去、去,一边去,公子俀,饭可以胡吃,话不能乱说。玩归玩,别扯家里的事。”有个满脸粉刺的小伙,一脸的不高兴,应该就是刚才那个被称作“季佗”的人。 …… 不说这几个年轻的公子哥,旁若无人的聚在一块,南雾天,北雾地的,在那里胡侃溜吹,但说他们身边密密麻麻的,围了能有上百人看热闹。原来这哥几个就是刚才鄟国国君听朝时,官员口中那几个马踏青苗的纨绔子弟。 这哥几个不仅是旁若无人的聊天,更是旁若无人的,放任自己的战马在人家的农田里,肆无忌惮地驰骋,乱啃粮食,把人家的禾苗当作青草来放牧!要知道,那会儿种点田不容易,这哥几个,一个个开的又是大排量的驷马轻车。那马一个个膘肥体壮,能吃不说,还特别能“嚯嚯”田里的青苗。它们在主人的纵容下,“稀溜溜”不住地撒欢,到处都是被它们踩坏的青苗,可以说,吃的还没有糟蹋的多。哎哟,那场景真是让当地老百姓心疼坏了。 鄟国的老百姓看到自己的农田被毁,一个个义愤填膺,但是又惹不起人家。自古民不和官斗,那几个公子哥虽然没有报身份,但是那车子在那儿摆着呢。那时车子是有级别的,同样的马车,配上不同的颜色、花纹、装饰品,那级别就不一样,不是随便乱坐的。这几个公子哥的座驾,看那配置,甚至比鄟至仁的级别还高,所以,早有人报到朝廷里去了。 其实,那些当官的早惊动了。鄟国的大司马听说后,还穿了便服,混在老百姓中,特地过来看一下。乖乖,竟是些惹不起的主儿。几乎都是旁边几个大国中,实力派系里的公子,所以,大司马一缩脖子给溜了。现场只留下了宫中一些有眼色的小臣照应着,以应不时之需。 老百姓可不愿意了,当官的不出头,他们得为自己伸张正义啊。一群布衣,仗着人多,不时指指点点,喧哗声就大了起来。 这时,一个长得颇有点姿色的青年女子,在周围同伴的怂恿下,仗着胆子上前,大声地跟这群公子哥理论:“哎,我说你们是哪里来的公子哥,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竟敢放着胆子纵容马匹糟蹋粮食,不怕我们鄟公派人来讨伐你们!”场外,有些人跟着起哄。 “就是,公子了不起吗?” “哪家公子不吃五谷杂粮呀。” “这么糟蹋粮食,也不怕天怒人怨。” 那几个公子哥平时骄横惯了,一直都是享受别人呵护的,只有别人注意他们,哪有他们注意别人。此时,哥几个聚在一块聊天,被一群普通老百姓指指戳戳,他们却丝毫不以为意,视他们如同不存在!本来,这几个公子在自己国家都是实力不俗,有随从跟班的,但是他们今天兴致高,聚在一块儿飙车,基本上就没带随从,或者就是有随从,他们也不好意思跟太快。主子们飙车,哪有跟班跑前头的?由于路好、车快,他们顺着官道跑,一不小心给飙到这里。大家玩得一高兴,干脆信马由缰,让马儿吃饱了,歇会儿,再接着飙。他们根本就没看,也不关心这是哪儿! 现在,这几个家伙,叽叽喳喳正聊得开心,忽然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平民女子,竟敢主动上前跟他们说话,他们大感意外,也觉得好玩,因为这在平时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个女子还说什么“鄟公派人来讨伐你们!”哥几个一楞,接着“哈哈”大笑。有个长得非常结实,象个练家子的公子哥笑骂道:“‘鄟公’,哪个‘鄟公’?莫不是那个‘鄟至仁’吧!?哈哈,鼻屎大点地方,也敢称‘公’!你叫他过来,我是鲁国公子俀,你叫他过来,我看他在我面前敢称‘公’不?哈哈……。”这个小伙极其狂妄,竭尽嘲讽之能事。他的同伴也是哈哈大笑。都没拿这个女子当回事儿,笑完后,自己聊自己的。 “夜枭,咱们这一程真快,转眼都到了鄟至仁的地界了。我还以为还在鲁国呢。” “可不是嘛,你们那些手下,真心不行,你看我的车右,寸步不离!”一个公子得意朝远处的田野努了努嘴,那里有个消瘦的身影,青衣、灰裳,相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瞧体形,举手投足间,岳停渊峙,应该是个武术高手。这个人远远地,在帮他的主人和主人的朋友们,照看马匹。当然,另一方面,也是不愿介入主人和朋友间的聊天。 “切,那是我们不让他们跟来的,你狂啥呢?不服,回头让他们互相练练。”一个声音不屑。这伙纨绔子弟一个比一个狂,岂能容他人占高枝? 鄟国刚才那个过来讨说法的女子,被眼面前的公子哥一顿抢白,有点脸红。她当然知道,鄟至仁是不能称“公”的。别说鄟至仁了,就是鲁国的国君也不能称“公”呀。但是,平王东迁以后,全世界都乱了套了,大家都把自己家领导人叫“公”,一是好听、顺口,二是自己脸上也有光。这个农家女子第一次跟身份这么高的公子哥说话,刚才一时气愤,又被身边的人怂恿,就壮着胆子,冲上来理论几句。女孩子面皮毕竟薄,现在人家公子一说话,稍微占了点理儿,她就心虚了。而且身份相差太悬殊,小姑娘哑口无言,转身准备逃走。 这时,那个叫季佗的公子哥,笑眯眯地过来说话了。 “哎,美女,别走呀。公子俀,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看把美女臊的。” 季佗说着,从自己的车上拿出了一包东西,递给了那个鄟国的女子,又笑道,“美女,见面就是缘份。是我们不对,糟蹋了你们一些粮食。这里有一些钱,见者有份。你招呼着大家把它分了。不论男女老少,按人头,一人一块大布。然后给我们哥几个,每人准备一套干净的土布衣裳。剩下的钱,都归你了,你看怎么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章 小国寡民 那个农家女子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这简直是鸿运当头来呀。这一包如果都是大布的话,看样子足有一两百枚。眼面前的十几亩地,就算是丰年,也收不到十块大布的粮食呀。剩下都归自己了,妈呀,那不是发财了!漂亮的农家女,两眼“刷”地一下放出了两道光芒,惊喜中带着羞怯,略微点了点头。伸手就要去拿包裹。季佗本就是个登徒子,看这农家女含羞带怯的模样,心里十分受用,要不是人多,恐怕在同行面前失了身份,立刻就会把这个农家女搂到怀里了。不过,他手也没闲着,趁着递包裹的当儿,偷偷地捏了捏农家女的葱白小手,偷偷地问道:“美女,祓禊日出来不?”农家女楞了一下,随即脸红了,她犹豫了一下,低头小声地“嗯”了一声。季佗大喜又道:“在哪里?”农家女脸更红了,用几不可闻的蚊子哼哼声道:“城东的桑林……。”然后用力夺过了季佗手中的包裹,头也不回地跑了。季佗“哈哈”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牛、季猛,你们死哪里去了?!去,赶紧到西城老曾家,给这几位公子每人拿两套合身的衣服回来,要快呀。跑得快的,每人奖两个金贝子,跑得慢的,回头腿给你们打断了。” “哎,乡亲们,乡亲们那。这几位公子,大仁大义,这田里的禾苗,他们出钱买了。每人一块大布,见者有份,赶紧来排队领呀!”嘹亮的声音,如晨林中,百灵鸟嘹亮的歌声,穿透了迷雾,穿透了喧嚣,一下跑出去十里地去。 人群先是一阵寂静,然后瞬间就炸了。虽然一开始,大家对这群糟蹋粮食的公子哥们特别反感,但是,所谓钱能通神。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所有人凭空得了一枚大布!这多好的事呀。一场天怒人怨的事,竟然瞬间变成了鄟国嘉年华。现场沸腾了,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好像过节一样。 藏在人群中的几个内小臣暗中松了一口气。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棘手的事,处理得不好,不仅自己家的国君丢面子,还有可能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给自己的国家招来灾祸。现在皆大欢喜,而且还能冒充老百姓领两小钱花花,哎呀,真是心情愉快。 这时,突然从远处慌慌张张地跑来了一个小厮,看穿着好像是宫里的人。他使劲地扒开人群,从里面拽出一个人来。 “哎呀,我的公子呀,您怎么在这里凑热闹呀,赶紧跟我走吧,主子正找您呢。都快把我找急死了都。”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哎哟,我的少主子哎,您赶紧跟我走吧。竖野说的,他说您混在这里看热闹呢。我从城东头找到城西头,从城南又找到城北,都说没见到您。得亏我碰到竖野了。您还真在这儿,这有啥好看的。赶紧走吧,去晚了,您没事,我要挨骂!” “哎,等等,啥事呀,这么急?我还没领到钱呢,再排几个就到我了。” “……” 锦衣小厮拉着他家的公子,拉拉扯扯得,从喧嚣的人群中脱离了出来。俩人在小厮的催促下,急匆匆地赶往鄟国的皇宫。快进内城的时候,由于走太快,没提防,差点撞了个拄着拐棍的老头。小厮火大,仗着是宫里的,张口就要骂。 “你这老……。”话没说完,突然被那个公子捂住了嘴巴。公子赔笑道:“哎哟,老师,对不住,差点撞到了您。实在不好意思,主公找我有点事,走急了点。您多包涵!” 小厮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公子的老师,鄟国的老司马驹正。小厮吓得一哆嗦,连忙下跪请安。老司马笑了笑,摆手道:“哎,不怪你,我就是看你走得急,过来提醒你,遇事莫慌。成大事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是几个纨绔子弟嘛,能有什么大事?他强由他强,明月照大江。” “呵,老师教诲的是!” “……。” “哎,你先回去,我有几句话要跟既望说。” “这个……。”小厮面色为难。 “什么这个、那个的。赶紧走,少啰嗦,小心我拐杖不认人。”老司马作势扬起拐杖,小厮一缩脖子跑了。 “公子,您快点哈,我这边就跟主公说已经找到您了,马上就来。” “好的,你去吧,我很快就到。” 老司马看了一眼远去的小厮,正色道:“既望,我听说主公最近对太子有想法了?!” “……”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有今天!” “……” “我问你,治国‘八政’是什么?” “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 “着啊,”老司马拍手笑道,“你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不象太子那个榆木脑袋,怎么敲,都不灵醒。” “……,唔,这个,太子也很好的。太子为人忠厚、仁义,你们干嘛老是说他。”既望眼一直,急忙四下瞅瞅,生怕有人听到他们在谈话。” “哎,太子不学无术,整天吊儿郎当。沾花惹草他行,治国安邦他不行。我是他老师,我怎么不能说他了?” “……,哦,哦,好、好,能说,能说。您先回去,咱们回头再聊。刚才竖子说了,主公已经找我老半天了,我得赶紧看看去,不然他发起脾气来,那些竖子、寺人们又要遭罪。”既望看老司马越说越离谱,恨不得把他嘴给捂上。连忙把他往回劝。 “嗯,”老司马挑了一下大拇指,“身在高位而不倨,知道为身边的人着想,的确有明君的范儿。不错,不错!不枉我一直在主公面前给你使力气。” 既望面红耳赤,四下张望,耳朵支楞得老高。还好四下无人。 “走啦……,回聊!”飞也似得逃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宫墙外,芳草萋萋、绿柳成荫。既望放慢了脚步,平复了一下心绪,省得等会儿见到国君的时候失了礼数。 “老师今天怎么了,怎么这样说话呀?在这内宫附近,被太子听见了,多难堪呀。”既望暗自思忖。 “既望,既望!” 既望一抬头,差点没笑出来。真是鄟国地方邪,说到王八就是鳖。只见太子急急呼呼的,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不过,太子可没有心情笑。他头戴朝冠,身着深衣,穿得整整齐齐,好像要参加祭祀大典的样子。一见面,“窟嗵”一下,要给既望跪下。既望反应快,是练家子,一把搀扶住,赶紧先太子跪下。 “哎呀,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好好说嘛。你这是为何?” “哥,你得救救我。”太子快哭了。 “又怎么啦?” “我听说主公要把我废了,立你为太子!”太子一脸的哭腔,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既望。 “啊!不能吧,没听说呀。”既望装傻,心却“嗵、嗵”直跳。他知道这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刚才老司马的那番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哥,咱俩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你当太子后,可千万要多照顾一下小弟呀。我什么都听你的。”太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这是咋说呢。不会的,主公不会这样干的。”既望拼命解释,可是太子就是听不进去。 眼看着两人拉拉扯扯,时间又耽误了不少,既望着急进宫复命,有点着急,发狠道:“殿下,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是不会做太子的。主公让我做,我也不做。” “真的?”太子眼泪没有了。 “真的!” “好吧,咱们赶紧走吧,君父要等急了!”太子笑嘻嘻地挽着既望的胳膊就走。 “……”,“等等!”既望忽然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太子神色警惕。 “‘八政’知道么?” “不知道。” “你……,好吧。八政是‘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记住了,等会儿主公可能会考你。” “‘一曰食,二曰货,……这么多我哪能记得住呀……。” “……”。 宫墙内,烟雾缭绕,磬音不绝。在一个小亭子里,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嘻嘻哈哈地忙着做烧烤,旁边还坐了一个年轻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非常漂亮。那个时候的烧烤叫燔骨,连骨头带肉一块烤。烤熟了后,蘸酱吃,味道非常好。这个男人烤得非常用心,生怕烤糊了,不停转着烧烤架子。眼看有一块肉,色泽金黄,烤熟了的样子,他连忙小心翼翼地撕下了一块,用匕首插上,送到女子面前,眉花眼笑地说道:“美人来,大司马的仆射送来的。刚打的狍子,你尝尝寡人的手艺。”女子嫣然一笑,接过了匕首。男子赶紧又把面前的小盏子(那时叫豆)给递了过去,“这是前两天宰邑渠出使楚国,人家回赠的蒜蓉酱,啧啧,你瞧楚国人真会吃。这味道调的!”女子媚眼流波,贝齿微启,轻轻地撕下了一小口,放到了嘴里。高大男子眼巴巴地看着女子的嘴巴,看着她面部表情,生怕她不满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章 子凭母贵 女子咬了一口,果然齿颊留香、舌下生津,十分好吃。她吃得很开心,漂亮的大眼睛笑起来象弯弯的蚕蛾,十分好看。“好吃!这狍子烤得内嫩外酥,味道刚刚好;酱也很好吃,酸甜、酸甜的,比上次大司马从缯国带来的好吃多了。” “那是,缯国怎么能跟楚国比呢!”粗壮男子一脸的嫌弃。 “夫君,你也尝尝。”女子把吃剩下的一大块狍子肉,又蘸了酱,递还给了男子。 “哎,好嘞,我尝尝,”男子抓着女子的纤纤玉手,也不接过匕首,直接从匕首上咬了一大块肉来。“嗯,好吃,好吃。”男子赞不绝口,吃得满嘴流油,一点也不注意形象。旁边伺候的庖人、竖子、宫娥什么的,看着男子这番模样,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原来,这个男子正是鄟国的国君鄟至仁和他的爱妃曹妃。 曹妃天生丽质,长得超级漂亮。她虽然不是正妻(夫人),但是勤俭节约,善解人意,深得鄟至仁的宠爱。曹妃不喜欢过份打扮,崇尚自然。鄟至仁就投其所好,经常命人从深山采集各式的花草给曹妃泡澡。所以,曹妃所过之处,总有一股香气,宫里的人也爱称曹妃为“香妃”。 香妃虽然看起来年轻,其实三十好几了。而且,既望就是她的亲生儿子!鄟至仁爱屋及乌,想改立太子讨好香妃,但是既望不是嫡子,总有人反对。所以,鄟至仁一时也下不了决心。 随着年岁的增长,香妃越活越年轻,越长越漂亮,鄟至仁简直都把她快爱到骨子里去了。正所谓,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天见不到,心里就发慌,总想着法儿跟她一块腻歪着。 正说话间,下人来禀。 “启禀主公,大巫求见。” “哦,是关于祓禊节的事吧,寡人正要找他,快宣他进来。既望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因为有大臣过来,香妃在此有诸多不便,鄟至仁命人撤了烧烤摊子,重新摆上美酒佳肴,招待大巫。 早些时候,巫是女的,觋是男的。但社会发展到这时候,“巫”已经不分男女了,大巫就负责祭祀的最高长官。 鄟至仁命人给大巫赐座,旁边的寺人连忙给铺了一件方席,摆上案俎。大巫很恭敬地脱了鞋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鄟至仁不远处。 “大巫!” “臣,在!” “你这几年做得不行啊。”鄟至仁神色严峻,单刀直入。 “啊,……,臣有罪。”大巫一慌,爬起来磕头,连忙请罪。 鄟至仁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 “太宰那边报上来,去年寡人治下,才增加了两百多户人家。这个不行!这几年,我鄟国风调雨顺,粮食年年丰收,境内也太平,怎么人口会增加的这么少呢?最近,我跟邑渠跑了周边好几个国家,人家最少的也增加了五百多户。听说,根牟增加了有七八百户!我鄟国的女子又不是没有人家漂亮,我鄟国的男儿又不是没有人家壮实,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你是不是工作没做到位?你要反省啊!” 原来,那个时候,衡量一个国家的强盛,并不是什么“幅员千里,战车万乘”,而是看人口的多寡。一个国家有没有实力,就看人口多不多。人多力量大,人多就有钱,人多好办事,人多兵也多。人多的好处太多了。 大巫虽然不管计划生育,但是,他是负责祓禊节祭祀的。所谓祓禊节就是台那个上巳节。但是,那个时候的上巳节不是讲鬼故事的,而是由国家组织,领导人牵头,给青年男女配对的“鹊桥会”。这个节日由来已久,因为有着神秘的传说,又叫“女神节”。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就相当于上古时期,劳动人民的过年。在这个节日里,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上至天子,下到诸侯,乃至天子的皇后,诸侯的夫人们都要参加。这个节日不仅代表了人类春种的开始,更是人类繁衍后代,增加人口的一个重要手段。当然,庆祝节日就少不了祭祀,所以,大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启禀主公,臣有罪,”大巫连忙又跪下了,“不过,我国户口增加缓慢,不是因为我们男不强,女不丽。恰恰相反,我国的男女,在周围几个国家中,那是非常好的。我国历史悠久,得先灵庇护,人人精气充足,相貌美丽。但是,天子那里出了大问题,世界发展得极不均衡。过去一些不起眼的诸侯国,现在都特别强大。象齐国、晋国、楚国这些国家,本来也没什么,但是,近百年来,他们的国运昌盛,几乎瓜分了周天子的龙运。而由于他们的强大,象我们这些小国的青年才俊,纷纷投靠他们,导致他们更强大,而我们则变得更弱小。主公你所说的几个国家,都是找了大靠山,所以才得以更快发展。比如说根牟国靠上了齐国,缯国靠了鲁国,钟吾靠了徐国。而主公您,因为为人正直,不愿意趋炎附势,所以得不到那些大国的支持,当然发展得就慢了。” “哦,原来是这样。”鄟至仁心里一动,一下子想到一件事,“大巫你说得很有道理,眼下就正有一件事被你说中了。”鄟至仁话音未落,突然上来一个竖子。 “启禀主公,太子和既望求见。” “哦,快让他们进来,干什么呢,磨蹭这老半天。寡人本来还想请他们吃烤肉呢,真是扫兴。” 原来,既望怕太子记不住“八政”,一直让他背会了,哥俩才一块儿进来。 “参见主公。”哥俩声音还挺齐。 “免了,赐座。”鄟至仁有点没好气,本来他是有很多话要跟他俩说的。但是,时过境迁,又有大臣在场,鄟至仁早没了兴致。 太子诚惶诚恐地坐在了鄟至仁下手。既望因为身份较低,很知趣地坐在了大巫旁边。 “既望,坐那么远干嘛?来,来,坐这边。”鄟至仁笑眯眯地拍了拍他右手边,毫不掩饰他对既望的爱意。 “啊,这个。”既望非常尴尬。古代以右为尊,太子坐在了鄟至仁左边,既望如果跟他平起平坐都算僭越了,更何况还要坐右边?!不过,君命难违,鄟至仁笑眯眯地盯着既望,他哪敢说半个不字,只得搬到了鄟至仁的旁边,但他还是跟太子错开了半个身位。 “子羽,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鄟至仁一脸严肃。 太子大名叫“子羽”,没封太子前,一般人叫他“公子子羽”,但是,封了太子后,大部分情况下,别人都尊称他为“太子殿下”。 “回禀主公,臣子平日里随老司马读书,学习定国安邦之术。偶有心得,也会随太宰处理一些具体事务。间或大祝也会带臣子参拜宗庙,祭祀祖先。当然,弓马骑射臣子是勤练不辍。”太子胸有成竹,早已准备了一套说辞。 “哼,”鄟至仁冷眼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不太相信。不过,鄟至仁是一国国君当然不能无缘无故,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斥太子,于是,他开始挑刺。 “参拜宗庙,祭祀祖先也要你说,学这些能让你定国安邦吗?弓马骑射谁不会,鄟国的好儿郎,从小都会,否则先祖从大夏传下来的鄟国,怎么能活到今天?”,“你说你整天随老司马读书,寡人问你,你最近读的是什么?” “回主公,最近老司马给孩儿讲的是《洪范》。” “嗯,那寡人再问你,‘八政’讲的是什么?” 太子心中一乐,嘴角上翘,偷偷斜眼看了一下既望。既望当然听到了,不过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把头低了下来。然而,既望的心中却也是“咚、咚”地跳个不停。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师跟主公说了些什么,主公竟然真的就问起了这个。 太子有了准备,叽里呱啦的,很快就背了出来。他背完面有喜色,偷偷地瞄了一眼鄟至仁。 鄟至仁多贼的,做了几十年的国君,眼睫毛都是空的。他看了看既望,又盯着太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嗯,好,那我再问你,为什么说‘一曰食’,‘八曰师’。” “呃,他这个……。”太子额头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光这几句话还是现学现卖,让他突然说出个子乎者也,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国之根本为民,民以食为天,所以,‘食’排第一;师者,国之重器也,圣人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排最后。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不要以为道听途说一两句,就可以用来治国安邦。” 鄟至仁似乎不太高兴,说罢就不再理太子了。太子不住点头,连后脊梁上激的都是汗。 “既望,你最近忙啥呢?”鄟至仁转过来,笑眯眯地问既望。 “回主公,既望平时无所事事,有时随着大司马他们一块跑操,有时跟随仆射他们打猎。上个月,臣子一时好奇,还随着郊外的农夫一块烧了一会荒。” “好!”鄟至仁一挑大拇指,“学以致用,体察民情。很好!这才是个做公子的样子。” “……” “……” “……” “……” 鄟至仁笑眯眯地又道:“那我再问你,你最近跟老师学了些什么?” 既望有心装孬,又不敢撒谎,只得硬着头皮答道:“臣子也学了《洪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章 惟吾德馨 “好,寡人也考考你。何谓‘五极’?” “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既望觉得这个问题太简单。 “很好!子羽,你看看,你要向既望学习。问到什么,就要脱口而出,不要支支吾吾,看似会了,其实不会。” “……”,太子无语,心说你这次怎么不问问,为什么说“一曰岁”,“五曰历数”?后来转念一想,这确实也不用问,我自己也会。虽是如此,太子还是觉得愤愤不平,认为这种问题太不公平了,总觉得胸口堵得慌,想发火还不知道为什么。 不仅是太子觉得不公平,就连旁边的大巫都觉得主公这个问题太偏心。不过,大巫也是个直肠子,根本没想那么多,还以为鄟至仁是对太子要求高,故意的。 故意,那肯定是故意的。但绝不是对太子要求高。 鄟至仁眼睛一眯,看向了大巫。 “大巫,寡人本来有一事想在既望和太子之间做个抉择。” 此话一出,仿佛重锤敲大鼓,“咚”一家伙,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一个个神色复杂地竖起了耳朵。 太子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蹦出来。因为他也有耳目,早已有人告诉他,主公对他不满,刚才他急急呼呼地跑了过来,就是风闻君上有换太子的意思。鄟至仁这句话一出,他焉能不惊? 既望也是,虽然他无心和太子争位,但是,刚才来皇宫的路上,老师已经或明或暗地告诉他了。而坐在旁边旁听的大巫,就是再傻,这句话哪能听不出玄机。真要傻成那样,大巫的位子干脆别做了。 “前几日,齐国来了使君,春季他们的泮宫要开学了。今年准备扩大招生,希望我国也能派子弟前去学习。所以,寡人在想,到底要派谁过去。” “嘘——,”所有人内心都长出了一口气,心说主公说话怎么大喘气呀。原来是这事!不过,虽然没有涉及到太子的废立问题,派谁去一样很重要。至少这反应出,谁在主公的心里更重要一些。所以,大家又把耳朵支楞起来。 “本来,寡人找老司马来商量,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一来齐国虽远,但人家是大国,寡人不能失了礼数。二来,齐候虽然嘴上说是“尊王攘夷”,但他自己就是东夷的一部分,攘什么夷?其实他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真正走的是团结东夷,抵抗晋国的路线。第三,齐国最近几十年的发展势头很猛,我们也有必要派人去学习人家的经验,增强与他国的交流。” 在座的几人,都是频频点头,纷纷佩服鄟至仁的高瞻远瞩。 鄟至仁接着说道:“老司马谓寡人,我鄟国历史悠久、人丁兴旺,虽然齐国现在风头正猛,是一个泱泱大国,但也不能让他们小看了咱们,丢了祖宗的脸。寡人深以为然。毕竟,这将是寡人治下,第一个出国留学的大学生。所以,寡人和老司马商定,要选一个杰出的人,代表我鄟国去齐国上大学。”鄟至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语重心长的扫视了眼面前的两个儿子。 “哦,原来是这样。”这下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既望和太子的心里,都象打翻了五味杂瓶,各种滋味都有。太子眼神热切的望向了鄟至仁。那意思,他是很想去上大学的。既望虽然心里也有点小激动,但是,他看太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于是缩了脖子,老老实实地等候鄟至仁的最后意见。 “不过呢,刚才大巫的一句话,突然又让寡人拿不定主意。”鄟至仁看着大巫,面含微笑。 “臣有罪!”大巫一听,连忙低头认错,又要爬起来磕头。鄟至仁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太子和既望都有点郁闷,心说主公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老是大喘气,有什么话就直说呗。 鄟至仁笑了笑说道:“大巫,你哪有什么罪。你正好是提醒了寡人。因为你说现在青年男女都是喜欢往那些大国跑,一跑都回来了。寡人是担心,外面的花花世界虽好,但是,祖上的基业更重要呀。”鄟至仁话里有话,语重心长。 太子一听这话连忙起身磕头,“主公在上,臣子有话要讲。” 鄟至仁此时总算给了他一个笑脸,“你讲。” “臣子以为,君父刚才的分析非常有道理。想我鄟国也是千年古国,齐国算什么,建国不过三百多年。只不过是运气好,趁着天子家里内乱之际,偷偷地发展起来。不过,既然齐国已经发展起来了,我们去看看也未尝不可。刚才君父说外面的世界太好,恐他们一去不返,臣子以为不见得都是如此。至少就臣子自己而言,是绝不会放弃祖宗基业,投奔他国的。” 太子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嗯,寡人相信你不会抛弃寡人和你母后,”鄟至仁脸色平静,“不过,人是会变的,你出去后就难说了。” 太子听了前半句还蛮高兴的,可是听了后半句,立刻变了颜色。他急急地争辩道:“臣……。”可是鄟至仁似乎并没有兴趣听他多说什么,他摆了摆手,示意太子不要再说了。太子无法,只得退了回去。 鄟至仁笑眯眯地又望向了既望,似乎很期待他能说些什么。可是既望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低着头,在那里一言不发。鄟至仁难免有些小小的失望。 眼看着就要冷场,大巫连忙欠身施礼,说道:“陛下,臣以为,陛下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去,我们是一定要派人去的。派年轻人去齐国上大学,可谓好处多多。至于人选方面,其实我觉得多派几个去,未尝不是个好主意。而且,我们可以今年不去明年去。让各世家公子都出去长长见识。要不,明天我们去陛下的路寝(朝堂)讨论一下?”大巫说风就是雨,这就来劲了。 “哎——,”鄟至仁拖长了声调,摇了摇头,他笑道,“呵呵,大巫啊,你还真把咱们看成千年古国了。可惜呀,别人没有。你觉得咱们还不错,人家可能就觉得咱们只能算作一个邑。一个名额,都算是给了个面子。况且,去太多的人,费用也高。咱们国小,财力薄,支撑不起那么多的花花公子。”鄟至仁毕竟做了好多年的国君,很善于精打细算。 “……”,大巫无语。 “既望,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鄟至仁眼神热烈,开始点将。 “主公……” “哎,叫君父,都是自己人,随便点。”鄟至仁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 “……” “……” “是,君父。臣子以为君父的确说的在理。齐国幅员辽阔,我们可以……” “不要再说那些重复的话了,寡人就问你,你愿意去吗?”鄟至仁有点不耐烦了,单刀直入。 “……”,太子又堵了。 “呃,他这个……,”既望支支吾吾,面红耳赤。他当然也想去,但是太子的姿态很明显。如果此时表态想去的话,很大的可能性,这次出国留学的人选就是自己了。但是,既望宅心仁厚,既没有夺太子之位的心,也不想和太子的关系搞得太僵。而且,说心里话,他的确没什么野心。大国、小国什么的,离他太远。如果能出去长长见识也好,不能的话也无所谓。 打定了主意,既望就不想去了。但是有一点,他也看出来,君父的意思,是很想让他去的。 “什么这个、那个的,给个痛快话。”鄟至仁一脸的不高兴,显得很不耐烦。 既望看了看太子,太子也眼巴巴地看着他。既望心一横,咬牙起身叩头道:“君父,臣子以为,这种事,还是太子去比较合适。” “你起身说话,”鄟至仁满脸的失望,冷冷地说道,“寡人只是问你愿不愿意,没有问你,谁比较合适。不过,既然你已经说了,寡人倒想听听你的说法。” 既望额头冷汗涔涔直冒。他拿眼瞟了一下大巫和太子,心说今儿可是要过一大坎了。万一没把话圆好,让君父寒了心,那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他复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大巫,心中有了主意。 “是,恕臣子适才无礼。臣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只是觉得一来太子三德俱备,五福齐享,本来就是人中龙凤,如果再一深造,日后肯定能归国为我祖增光。” 太子听到这里,心头一喜。他眉头一扬,偷偷地在暗处给既望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其实鄟至仁目光如炬,早都看在眼里。 “二来臣子本身胸无大志,寄情于山水人物,舍不得离开我鄟国祖地。这不,臣子最近一直仰慕大巫巫术,治病救人。正想拜师学艺,学得本领,为我方百姓造福出力,祛病离灾,同时,侍奉在君父和母后左右,颐养天年。” “……”,太子又开始堵了。这既望太坏了,他是欲擒故纵呀。我怎么没想到,马屁还能这样拍呢?!太子暗骂自己猪脑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章 外邪内病 不过,鄟至仁并不这样想。因为那个时候,巫术和医术是合二为一的。医术虽然是可以看病救人,但其实是个很下贱的活。早期从事这些高能职业的,不是瘸子就瞎子,反正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所以,巫祝虽然能量很高,其实不太怎么受待见。后来,随着时代的进步,巫、祝、祭、祀、宗、史分家了,一个个都成了单独的职能部门,各不好听话,他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鄟至仁盯着大巫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搞的大巫心“咚、咚”跳个不停,感觉自己好像走了一步臭棋。有点为自己的冲动感动沮丧。 “好,寡人倒是要看看,你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学生。”鄟至仁带着不悦,撤了筵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喓喓草虫,趯趯阜螽。这句话是说,清晨的芦苇上,露已经结成霜了;“咯叽”、“咯叽”叫的小虫子跳来、跳去,原来是个蚂蚱。 清晨,一行三人急匆匆地走在田野上,不过,他们没有丝毫的闲情逸致,因为,他们要去看一个急诊病人。 昨天半夜,陶里的老大——司里伯信,家中突然来人了,原来是他的侄子得了疾病,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伯信慌忙随弟弟过去察看。去的时候,侄子的症状能缓和一些了,就是总拉稀。拉肚子可不是好事,伯信是司里,见多识广,知道这个搞不好会出人命的。那个时候没有专门的医生,都是神汉、巫婆来看病。看不好就把尸体扔荒地里埋了。陶里有个蹇叔,经常有人找他看病。但是伯信知道那家伙啥都不懂,就是瘸子,纯粹是骗吃、骗喝的。 鄟国地方不大,只有一个小城,伯信是公务员,当然知道,出了大病只能找鄟国的大巫去看。好不容易,死撑活挨的挺到天亮,伯信急匆匆地带着弟弟跑进城里去找大巫。大巫也认得伯信,鄟国不大,都是一个系统的公务员。虽然伯信官不大,但是经常有碰面的机会。大巫欣然应允,但他没有马上起身去给伯信的侄子看病,而是绕道去找了既望。机会难得,正好带徒弟出去练手。可怜的既望还没睡醒,就被大巫叫了起来。大巫真拿教徒弟当个任务了,自从那天鄟至仁发话“看看你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学生”,大巫就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事后,既望又是道歉,又是感谢,大巫二话没说,只有一句“你真心想学吗?” “想学,真心想学!您放心,只要您愿意教,以后我就是您的高徒,走到哪里,绝对不会给您丢脸!”既望拍着胸脯保证,行叩拜大礼。 “嗯,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大巫挺高兴。师徒俩统一了思想,一个愿教,一个愿学,那事情就好办。 大巫果然有两下子,到了那里,取出药石,很快就帮伯信的侄子止了泻。既望大感佩服。伯信的侄子缓解了后,很快就睡着了。大巫摒退了众人,就在病人面前给既望仔细讲解。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生、老、死都没什么办法,唯病可医。” “哦,那什么病都可以医吗?” “也不是,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 “呵呵……” “你别笑啊,不是跟你开玩笑的。良医才可以医不死病,庸医别说不死病了,大活人也能给你瞧死了。” “是,师父教训的是,徒弟记下了。”既望神色庄重。 “你看这里,”大巫指着病人的脸说道,“世间的疾病、灾祸无外乎为两种,一种是是‘吉凶从外来’,一种是‘福祸由内起’。你看此人印堂明亮,双眸机警有神,此当是内病所致。内病用阴阳,阴阳分六气,燥、暑、风、湿、寒、火。你别看仅仅是拉肚子,但是寒火交替,十分凶险。一时不察,病人很快就会竭泽而死。” 既望咋舌。“什么叫‘内病’?难道还有‘外病’吗?”既望嬉皮笑脸地问道。 “呵呵,孺子可教,你说对了,当然有‘外病’,”大巫笑道,“但是,外病叫‘外邪’,不叫外病。今天不说外邪,先说内病。此病有药可医,乃是不死病。” “哦,那六气到底是什么,什么叫寒火交替?我可是一点都不明白呀!”既望一脸困惑。 “呵呵,不要紧,一时半会儿,你肯定是搞不明白的,”大巫笑道,“首先要告诉你,人是由魂魄构成的。魂和魄要相辅相成,这样人才能正常的生活、行走,思考。这种相辅相成,我们叫它‘阴阳调和’。简单点说,要想不生病,就得‘阴阳调和’。其次,一旦阴阳不调生病了,如果想治好,具体来说,则讲究‘望、闻、问、切’。” “什么叫‘望闻问切’?” “‘望’就是观察。视其外应,以知其内脏,则知所病矣;‘闻’就是听音、辨味,阴阳一旦不调,人体的机能就会变坏,你就听到不同声音,闻到不同的气味,所以,平时多注意观察、积累,通过‘闻’你就可以发现疾病的所在;‘问’就是问清楚病因、由来,症状,这样你才知道到底他得的是什么病,怎样才能对症下药。比如问寒热,要问清是恶寒发热及寒热的轻重主次,还是但寒不热,但热不寒,或寒热往来,发热是壮热还是潮热、身热不扬等,以辨病位、病性。问疼痛要问清是胀痛、走窜痛、刺痛、固定痛、冷痛、灼痛、绞痛、隐痛、空痛及拒按、喜按等;‘切’就是切脉。对于内病来说,切脉是判定一个高手的标杆,也最难。切脉主要看脉象。不同脉象的形成,与心脏、脉络、气血津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脉象的不同变化反映了心力强弱、脉络弛张、气血津液虚滞三个方面的变化。由于气血津液都需五脏协同合作才能完成其生化输泄,所以气血津液的虚滞也就反映了五脏功能的盛衰,从而反映于脉,形成不同的脉象。……” 大巫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然而,既望却听的是一头雾水,张口结舌。大巫看了一眼既望,知道讲多了也不明白,于是笑道:“这些道理,我今天只是给你讲个大概。任何一项技能,要想学会,非一朝一夕之功,只要你用心,总有搞懂的那一天。” 既望点头称是,他刚想说话,突然屋外嘈杂起来。原来,伯信一家子见大巫和既望治好了侄子的病,他俩又都是贵客。一个是本国的大巫,一个是本国的公子,平时都难得见上一面,今天竟然同时为了自家的孩子过来了。于是,伯信吩咐家里人大摆宴席。 虽然那个时候,天子有规定,“无故不杀牲”。但是,一来到了东周这个时候,天子的话不那么好使了,二来,那个规定也基本是针对老百姓的,大巫和既望身份特殊,就算搞些例外,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三来,就算不杀大牲口,杀几只鸡,迟几条鱼总可以吧?况且,这冬天刚过去,家里的腊味还不少,是以,伯信一家子就张罗开了。 伯信虽然官不大,但是在农村也是了不起的。他家人也多,一张罗,结果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一问才知道,今天司里家来了大人物。 这下可热闹了,各种看热闹的,讨喜的,蹭饭的,都来了。正喧闹的时候,突然有一粗布蓝衫的中年小哥哭哭啼啼的过来了。伯信一看认识,是村东头老丁的儿子季昆。老丁是制陶的。陶里、陶里,顾名思义,这一里(村)以制陶出名。老丁就是陶里的一个普通小人物。在那个时候,这种人没有字,没有姓,一出生就是个“丁”(八成是他的生日)字伴随他一生。年轻的时候人家叫他“小丁”,到老了,人家叫他“老丁”。出了这个地方,大不了人家再叫他“陶里丁”或“陶丁”。总之,“老丁”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了。 在当时,乡里乡亲这个成语是再贴切不过了。人们之间没有太多复杂的利益关系,几乎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一起。不管身份怎样,大家相亲友爱,不会说是当官的就看不起人,欺负人。那个时候的司里(村长),是真正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伯信一看季昆哭得那么伤心,立刻就慌了。慌忙上前问道:“季昆,何事哭得这么伤心?有什么事,你速速与我讲来,大伯为你作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章 看我医者仁心 季昆突然“窟嗵”一声扑倒在地,口中喊道:“大伯救命啊。” 伯信闻言更慌了,连忙把他搀扶起来,口中安慰道:“莫慌、莫慌,什么事你只管讲来,我若帮不了你,今天我家还来了贵客。到时候,大不了大伯豁出老脸,求两位大人帮忙就是了。”季昆感激涕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大伯,不瞒您说,我正是听闻您家来了贵客,所以才来求大伯帮忙的。” 伯信一听此言,心中就打了个突,有点微微不悦。因为昨晚侄子的病情危急,他是急得没有办法,这才厚起老脸,跑到了大巫的门上求助。然而,大巫那是什么样的身份,更何况他还带了公子朔过来。伯信也算是朝廷里的人,当然知道公子朔可不是一般的公子。那可是鄟公最宠爱的妃子,香妃的儿子。这两人于他自己,那都可算得上是的好,说的好!”伯信一见大巫对自己的马屁如此受用,当然也是乐得开怀大笑,以为自己真的有多高明似得。 这时,旁边站的苦主季昆也收了眼泪,满怀希冀地问道:“大人,那您说,我爷还有救吗?” “有救,有救!”大巫呵呵笑道,“你家这种情况不严重。”大巫风轻云淡地说。 “真哒!?”季昆两眼放光,“哎呀,太好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真是能救活我爷,季昆宁愿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在大人身旁。”季昆连忙拜倒在地,“吭、吭、吭”不住地磕头答谢,感动的都快哭了。大巫摆了摆手,笑道:“没那么严重,小事一桩,快起来吧。” 不提伯信拉起了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季昆,但大巫那副轻松的态度,就连既望都感到奇怪。因为他在旁边听得明明白白,季昆他爷中了邪,已经多日水米未进,眼看就不行了。大巫连看都没看,就敢把话说的那么死,一去能够轻松治好?如果是这样,那也太神奇了。既望的好奇心一下子就上了。大巫要是真的这么有本事,还真不枉跟他师徒一场。 “老师,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师指教。”既望按耐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你讲。”大巫笑眯眯地说道。 “方才这位小哥已经讲得很明白了,说他爷都快不行了,为什么您还没看,就说他家这种情况不严重呢?” “哈哈……,”大巫仰头大笑,“药医不死病,到了你就明白了。”大巫有点老顽童,俏皮地冲既望挤了挤眼睛。 乡下的路不是很好走,大巫心疼马车,于是让季昆头前带路,一行人步行去了季昆家。虽然既望平时也挺喜欢玩的,但今儿还真是头一次,跟随大巫深入到民间普通百姓家。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陶里也不是很大,季昆带着大家七拐八弯的,很快就到了。这是一个典型的东夷农家小院,为防雨水,所处地势较高。周围散沙砾石,间或还有几颗枣树,环境还不错。院子并不大,几房茅草屋子,鸡鸭井辘分散各处,收拾的倒也干净。 一进院子,突然涌出了很多人,众星捧月一样,围了上来,院子里一下子喧闹起来。原来,四坊邻居早听说有大人物来了,都挤过来看热闹,早早地在季昆家屋里头凑满了。 大巫眉头一皱,让伯信把人都清空,独独留下了季昆和他们师徒二人。大巫让季昆把他和既望领到了老丁面前,连季昆也赶走了。 先秦那个时候,房屋建造技术还不是很发达,屋子比较小,采光也不太好。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灯如豆,老丁面如金纸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巫伸头看了一眼,略微点了点头。既望头一次见到病得如此重的人,有点紧张地问道:“还有救吗?” 大巫一笑,指着老丁说道:“你看,上次我跟你说还有外邪,此人就是外邪所致。”既望伸头又仔细看了看,只觉得这个人脸色很难看,好像活不长了。难道外邪就是病情十分严重,已经外露到脸上了?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嘴上却没敢这么说。 “内病用阴阳,外邪用五行,此人是鬼上身了。”大巫突然一脸凝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七章 五行秘术 “鬼上身?”既望吓了一跳。 虽然贵为鄟公宠爱的公子,但是,既望对鬼神一事,还真的所知不多。 前面都说了,因为历史原因,你别看这些高能人士法力无边,其实,他们在统治阶层里,还是挺受排挤的。他们一般都是独来独往,很少能融入上层的圈子里去。另一方面,对于贵族而言,虽然你很厉害,但是,我不碍着你,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再厉害,也是为我们服务的。这些巫、祝、宗、史也就是一个职能部门而已,就好像后世的警察、部队。他们当然也都有自己的克星。 周朝那个时候有个好处就是,任何人都不能为所欲为,天子、诸侯也不行。先秦那个时候,“国人”非常厉害。天子、诸侯如果得不到“国人”的拥戴,说把你干翻就把你干翻了。这里所谓的国人,它可不是老百姓的意思,它是一种概念,泛指除国君意外的各种社会力量。所以说,你要说哪个大巫法力无边,靠一己之力干掉最高领导人,然后取而代之,统治整个大周王朝,不存在的!这里还有个非常大的概念,“名不正,言不顺”。“名”是个非常重要,非常大的概念。它是构成先秦社会运行的基本法则之一。如果以玄幻小说的角度来讲,那就是先秦“大道”的一部分。 既望下意识地朝后面闪了闪。“敬鬼神而远之”,这个是人类的天性。对未知的恐惧,促使他尽量避免与之接触。 “呵呵,”大巫笑道,“既望,你不要怕。有我在,它伤不了你。”没人的时候,因为大巫是老师,就不用客气,称呼公子朔为既望。当然,这也是公子朔自己强烈要求的。 “这种鬼其实很弱的,”大巫接着说道,“虽然被它缠上很麻烦,但是,这种鬼属于那种最弱的鬼,基本上一碰就死。” “哦?!”既望已经一亮,上前用手戳了戳老丁的脑门。 “哈哈,你小子逗你师父开心了吧,我说一碰就死,也不是你这么个碰法。”大巫哈哈大笑。 “请师父指教。”既望垂手旁立,语气中带着兴奋。 “我先告诉你鬼为什么会害人吧。人乃魂魄结合,鬼是人的残魂所化。残魂离体后,本来很快就会消散在天地之间,但是,如果机缘巧合,能和自然界的气结合,那这些残魂就可以变成鬼。而且,鬼因为是人的残魂所化,所以,遇到了活人以后,本能会去夺取人的体魄,重新和魄相结合。这就是所谓鬼害人的原因。” “哦,原来是这样。”既望恍然大悟,“那我们为什么看不见鬼,鬼到底长得啥样子呢?” “这个,其实要看到也很简单,呆会儿我传你个‘桑木令’,你用桑叶蘸上唾沫,摸在自己的眼皮上就能看见了。不过,这个方法比较麻烦,一般象我们这种‘有道’高人,都不会用这种方法。” “师父,我不仅想学‘桑木令’,也想做‘有道’低人。”既望嬉皮笑脸。 “呀,什么叫‘有道低人’,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大巫失笑。 “师父是‘高人’,那徒弟自然是‘低人’啦。” “呵呵。”大巫摇头。这小子油嘴滑舌,真没有点公子的样子。大巫突然又想到了先前脑海中的那个念头,暗自摇头道:虽然太子一点也没有个人君的样子,但是公子朔这小子太随和,如果不经历一番磨练,恐怕日后也难以为君啊。 “对了,师父,你刚才说,‘内病’用阴阳,‘外邪’用五行。那这样看来,你所说的‘碰’一下,一定是用五行术灭它喽?” “呵呵,算你小子聪明,还真被你蒙对了。不过,我所说的‘碰’,不是真的拿手去碰一下,而是拿‘火’烧一下。” “拿火烧一下?”既望吃了一惊。 “对,拿火烧一下!”大巫笑道,“呵呵,你不会想着去找火石、铜镜、火绒什么的,来点火少人吧?”大巫见既望眼珠子骨碌乱转,猜到他又在想糊涂心思。既望知道肯定不是,但是他刚才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有点不好意思。 大巫哈哈大笑,“鬼属阴,火属阳,用火烧鬼,是最有效的了。” “咦,你刚才不是说外邪用五行吗?为什么又说阴、阳的话呢?” “他这个……,”大巫一时语塞,“阴阳五行,相辅相成,反正用火烧就对了。很多东西,你熟悉以后,就会慢慢地明白了。”大巫有点脸红,其实这些东西他也搞不明白。当年他也有这样的疑问,他师父就是这样告诉他的。时间长了,他渐渐地就忘了。但是年轻人脑子转得快,既望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师父,那是不是外邪都是因为鬼上身呢?” “唔……,这个,可以这样说吧。”大巫有点心虚,因为有些东西只是传说,他也不敢乱说。 “太好了!”既望拍手大笑。 “怎么了,鬼上身有什么好的?”大巫一脸疑惑,他渐渐地对这个鬼马精灵的徒弟,有点吃不消了。 “那就是说,只要我学会了用‘火’烧鬼,那一切外邪皆可治喽?” “他这个……,是。”大巫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有点毛病,可就是挑不出刺,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哈哈,那这样就省事了。”既望抚掌大笑,“一招鲜、吃遍天,”既望打了个响指,“这个比那个内病好治多了。什么‘望闻问切’,什么‘阴阳调和’。太费脑子,我就学这个了。” “……,”大巫心头一阵恶寒,搞了半天,这小子在琢磨这个,你也太会偷奸耍滑了。不过,这奸猾也耍的巧,让你还真是无话可说。大巫楞了半天,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你说的对,杀死一个生命,比救活一个生命,那是容易得多了。” “鬼也能算作一个生命?”这下轮到既望恶寒了。 “怎么不算?!”大巫翻了一下怪眼,冷笑一声。 “好了,不跟你胡扯了,来,现在教你真正的五行术。” 既望一听,也来了精神,立刻危坐正襟,认认真真地听大巫讲术。既望就有这个好处,皮的时候特别皮,该认真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来,我先传你‘桑木令’,你看好了。” 既望把摸了口水的桑叶,往眼皮上擦了擦,反正自己的口水,他也不嫌恶心。只见大巫嘴里念念有词,右手在左掌中指指画画,突然左手又上下翻飞,然后凌空一掌击向了老丁。说也奇怪,老丁本来都奄奄一息,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了。在大巫一掌虚击之下,老丁“腾”地一下胸口朝上一挺,然后又重重地摔在了席子上。老丁眼一翻,一动不动,生死未知。这时,既望惊骇地发现,从老丁身上爬起了一团虚影,似乎想夺路逃走。大巫大喊一声,“哪里走!”又是一掌,“噗”,如一团焰火一般,那团虚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个过程说起来好像很慢,其实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既望知道,刚才那坨被打散的虚影就是传说中的鬼了。饶是如此,既望也觉得后背发凉。他今天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鬼这种东西,而且,还会害人! “看见没有,那个鬼已经被我打死了!”大巫有点小得意。 “厉害,厉害!”既望砸吧、砸吧嘴,竖起了大拇指,“师父,你这个是什么功法,这么厉害?” “我这个叫五行名火掌。” “……,”既望纳罕道,“师父,你总是火呀,火呀的,我连一个火星子都没看到。火在哪里呢?” “哈哈,你这孩子,还总是喜欢较真。不过没关系,为师就喜欢你这种较真的精神,这样才可以弄明白真道理,学到真本领。我所说的‘火’是指五行中的‘火’,跟你说的那个自然界中的火不是一个概念。所谓五行,即金、木、水、火、土。所谓用‘火’烧,乃是用五行法中的‘火攻’。” 既望点头,似懂非懂。 “天底下,大部分的法术都是由巫、祝演化而来的。为师的这个五行明火掌也不例外。下面我教你这五行术的第一步。五行攻伐第一步:凝意。此时一定要心无杂念,后面的招数才能使出来。” “凝意,什么叫凝意?” “凝意就是把你的意念集中在这里。”大巫用手指着既望的眉心说道,“所以,有时候,会有人用这种方法进行凝意。”大巫说着二指骈起,头微微一低,闭上双目,然后用二指定住眉心。 既望照葫芦画瓢,说道:“哎呀,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啊?我咋觉得心里头总是不能静下来,老是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跑出来。”大巫嗤笑道:“哼哼,什么事容易,吃饭容易不?你还不是先喝了三年的奶,才学会了吃饭?慢慢体会吧,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今天只是大概给你讲一下,以后你要多加练习,才能慢慢掌握,”大巫接着说道,“凝意过后就是念祝词。祝词非常重要,没有祝词,我们这个五行术是无法施展的。我们的祝词有个总要口诀,‘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这个口诀一定要牢记在心。还有一点,这是秘术,只能默念,或是小声念给自己听,不能让别人听去。”说到这里,大巫声色俱厉,一改平时和蔼的模样。 既望心神一凛,表示谨记在心。同时,既望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大巫、大祝平时神神叨叨,嘴里念的竟然就是这玩意。这也没什么呀,说出来能吓死个人吗?当然,既望也就是肚子里想一想,他可不敢把这话当面给说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八章 薪火传承古今 “师父,你总说‘我们的五行术’怎么样、怎么样,难道五行术还分我们的和他们的吗,五行术难道不都是一样的吗?” “呵呵,你的问题还真多。不过,又给你蒙对了。的确,五行术是要分个你、我、他的。五行术是个很大的概念,不是就我们一家会。但是,我们这一脉传承久远,据说是从赤松子那里传下来的,十分厉害。当然,其他还有好多门派,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既望咂舌。 “好了,废话不多了。凝意以后,用右手在左手掌心画符,然后用巫术结印,然后成象,最后击出!”大巫凌空虚击一掌,似乎有莫测之威。 既望眼晕,原以为驱鬼只是要“放一把火”,动动手指的事。可这也太难了吧?!那么多深奥难懂的概念,光是学个开头“凝意”都已经难如上青天,后面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什么画符,什么结印,什么成象这些鬼玩意的,都是些啥呀。这外邪似乎比内病还要难搞。 既望有点打退堂鼓,小声嗫嚅道:“老师,要不咱们再看看内病怎么治吧?” “哈哈,”大巫气笑了,“你小子,尽捡轻巧活。不行,咱们认真一个就要不松口。我就不信了,我非要把这个‘一气名火诀’给你教会。” “哦,原来这个五行术还有个名字,叫‘一气名火诀’。”既望心里暗自思忖。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大巫放缓了口气,“循循善诱”道,“这些东西听起来很玄妙,事实上,你自己练两下就会了。”大巫怕把既望吓跑了,又拼命鼓励。 “师父放心,弟子绝对跟随师父好好学习,以后在鄟国,治病救人的事,都交给我了。”既望拍胸脯。 “哎,这才对嘛。”大巫很开心。他转头看向了老丁,“来,我们看看他怎么样了。”老丁身上的鬼已经被赶走。他的呼吸变得正常、均匀,虽然现在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脸色和刚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大不一样了。大巫趁着这个时候,正好又给既望复习了一把“内病”的治疗方法。果然,在大巫的出手下,真是手到病除,妙手回春。不消片刻,老丁虽然依然十分虚弱,但是已经可以睁开眼睛说话了。 小小的院落里,爆发出了强烈欢呼声。高贵加上高人,大巫和既望头上的光环已经变得比天使还大了。别说伯信,就连季昆的脸上都泛起了红光。什么叫蓬荜生辉,这就叫蓬荜生辉。师徒俩圣手仁心,这是一种荣耀,这是一种激情,它照亮了这小小的一片天地。 伯信激动地推开人群,要拉着大巫和既望回到自己家中吃饭。大巫摆摆手说道:“不急,早饭嘛,随便吃一口就行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听我说,今天我们既然来了,那就干脆好人做到底。你问问左邻右舍,哪家还有什么疑难杂症的,赶紧告诉我们,今天我和公子一起,能看好的病,绝对帮大家看好。” “嗷——,”伯信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小院子里突然就爆发出了雷鸣般地呼喊声。大家真是太激动了。陶里说大不大,但是,人却不少。所谓生老病死,哪有不得病的。总有那么一些可怜的人家,不知为了什么,就染上重病。可惜,那时候根本没有专业的医术,得了重病,要么找那个骗子蹇叔,要么就在家等死。今天沾了伯信的光,大巫愿意来为大家免费看病,这些普通老百姓当然乐坏了。伯信其实不愿意再让大巫他们继续看病的。他看出来,公子朔只是学徒,真正看病的就是大巫。大巫的岁数不小了,伯信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把大巫给累着了。毕竟,整个鄟国,就这么一个大巫。但是,大巫话已出口,伯信当然不能再多说些什么。 大巫此时朝院子里激动的人群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不过,我还有个要求,我希望大家来给我找找,还有没有象老丁这样的病。如果有的话,我优先看这样的病。”大巫其实比这些老百姓还想看病,他急着再找几个病例练手,好把“一气名火诀”传授给既望。光在那里纸上谈兵,九辈子也学不会。 院子里的人一听这话,立刻交头接耳,就议论开了。 这时候,一个矮个子男人喊道:“有啊,我家旁边有好几家人都是象老丁一样。而且,他们也都是去了云惑山后生病的。” “哦,又是云惑山?”大巫皱眉,“这云惑山我也知道,以前没听说过有这么厉害呀。怎么现在接二连三的出事?”大巫小声地嘀咕。不过,他又很开心。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平时这中邪的事有时候,一年半载都碰不到一例。没想到,这下子就冒出来好几个。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再说。 这次由于需要去的地方比较多,在伯信的坚持下,大巫和既望都坐上了车子,赶往矮个子男人说的那几家。还好,那几家挨的都不远。也省得大巫他们东奔西走了。 ~~~~~~~~~~~~~~~~~~~~~~ “嗨!”既望一掌击出,有模有样。 “不对、不对,你连祝词都没念。这个没有用的。” “不对、不对,你注意力不集中,祝词没有发挥效果。” “不对、不对,你这画的啥玩意呀?跟你说云雷纹、云雷纹,你画的是小蝌蚪啊,干嘛要在头上绕个圈圈?” “不对、不对,结印手应该这么穿,教你几次还忘了,你咋这么笨呢?” 这次的苦主也是个陶匠,不过,他不叫“老丙”或“老戊”什么的。他是个陈国人,早些年晋国跟陈国打仗,他逃难逃到这里的。此人本名叫“留”,大家都叫他“陈留”。陈留家中人口不多,就是他跟妻子带着两个娃还有他老娘。陈留真正是他家的要专门治疗这种中邪的病。这简直就是为陈留家量身定做的福气。陈留家娘俩幸福得简直要昏死过去,一见面磕头如捣蒜,恨不得给人跪死在地上。 不过,事与愿违,尽管大巫和既望头上高光闪烁,尽管看热闹的老百姓把陈留家围得水泄不通,大巫和既望他们竟然——失败了。一直到天黑,人群基本都散尽了,既望和大巫才出来。既望面有赧色,他看了一眼一直陪同的伯信,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治好。 陈娘他娘一看既望摇头,以为儿子没救了,“咕咚”一声,就栽倒在地。慌得连大巫都去扶。大巫连掐带揉,终于把老太婆救醒了。老太婆虽然醒了,但是觉得浑身仿佛被抽了筋一般,瘫软无力。她无力地看了看四周的人,虽然把她揽入怀中的,是鄟国的大贵人大巫,但儿子死了,老太婆半条命也跟着去了。她眼神呆滞,嘴唇翕动,喃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大巫一看了,坏了,别再把老太婆吓死。其实,按照大巫的意思,陈留的病要比老丁的病轻得多。侵入陈留身上的鬼,只是勉强成形。不过,因为他是在墓地中招的,那地方阴气较重,加上他家劳力少,陈留可能平时劳累过度,一个不小心,就为游魂所乘。 事实上,大巫带着既望来看病,本意就是拿这些病人来练手。既望就一实习生,手潮,半天整不出来。眼看天就快黑了,大巫就说先放一放,明天再来。因为陈留现在虽然精神状态很差,但是至少还能进一些水米,不象老丁,就差那么一口气在吊着了。哪知他俩一出门就被陈留他娘给误会了。老人家以为孩子没得救,当时就不想活了。 大巫让伯信把陈留他娘拉了起来,安慰道:“大妹子,你不要着急。你儿子没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九章 一次次失败 “啊?!没事?”老太婆眼睛瞬间有了光泽。 “没事,我们今天出来的匆忙,随身的药石不多。你也知道,在来你家之前,我们已经看了两个人了。到了你家后,我们才发现,这次药不够了。不过你放心,我们明天还过来,一定把你儿子的病治好。”大巫说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医生么,安慰病人,这叫善意的谎言。 “啊,原来是这样。”老太婆千恩万谢,说着又要下跪。大巫慌忙再次把她搀扶了起来。 陈留家的女眷想留大巫他们吃饭,伯信连忙摆手,说他家早已做好了。其实,不仅是因为伯信家,已经备好了饭菜,还有一点,伯信以为陈留没救了,大巫只是在忽悠老人家,仅仅是安慰一下她而且。他想着,等会儿人家一看,儿子没好,那个情形不好看,再想麻利地走,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他急急忙忙地想带大巫和公子朔离开这里。 大巫笑着谢道:“老人家,你不必客气。陈留是你们家的起瞎话来一本正经。 “哦,原来是这样。”陈留他娘信以为真,懊丧无比,“那,那,那怎么办呀,我儿他,还有救吗?”老太婆满脸焦急。小米粥是儿媳妇烧的,她埋怨地盯了一眼在旁边低头不语的儿媳妇。“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老太婆心里发狠。 “哎,无妨,小事。这个时候不能吃‘稷’,换个其他吃吃。今晚我们好回去,明天我重新配药,明天保证帮你治好。” “哦,好、好、那感情好。太感谢了!”老太婆千恩万谢,又要给大巫下跪。大巫摆了摆手,让她起来。旁边的伯信其实早看出来了,是大巫在教徒弟,既望一下、两下学不会,所以耽误了两天。伯信忍住笑,怕穿帮,连忙上前搀扶了大巫,急急忙忙地把二人给接走了。 ~~~~~~~~~~~~~~~~~~~~~~ “哦啊——!”陈留一声惨叫。 “你瞧你笨的。你这样打它,它是不会出来的,只会越躲越深。要打其要害。” “……” “哦啊——!”陈留又是一声惨叫。 “哎呀,不能这样打。怎么蠢成这样子了。它两个已经合为一体了,你这一掌打下去,陈留没被鬼掐死,却先被你打死了。用火烧,用火烧!” “…………” “哦啊……!” …… “吱呀”一声,门开了。陈留家的女眷依旧一脸忐忑的守候在门前。这时,先出来的是大巫,大巫满脸怒气。盯着陈留他娘气呼呼地说道:“昨天你们又给他喂吃的了?” “啊,您说稷不能吃,要换一个,我们就换成菽熬的汤了。我亲自给做的。”老太婆不明所以,心里有点紧张。她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儿媳妇,“亲自”两字还加了重音。 “哦,是,我是这样说的。那你们用的水是哪里的水呀?” “井水呀,就门前的那口老井。我们左邻右舍的,吃了几十年都没有问题。”老太婆瞪大了眼睛。 “哎呀呀,你看看,我就是少说了一句话。井水是从地底冒出的水。这样的水阴气太重,常人吃了没事,但是病人吃了却受不了。你们要给他吃流水。我回去又要重新配药,明天再过来。” “……”,老太婆瞪大眼睛,将信将疑。陈留的媳妇,也不时抬起头来,用眼睛瞟了瞟大巫他们,觉得这两人身份挺高,说话感觉好像有点不靠谱呀。要不是司里在旁边站着,她可能真就把他们当作江湖骗子了。 伯信忍住笑,上来打圆场。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一点点的不对劲,您都能觉察出来。高!实在是高!来,来,这边走,您慢着,我扶着您。” ~~~~~~~~~~~~~~~~~~ 篱笆墙外,两个小孩在打闹。小的那个是弟弟,大概才四五岁;大的是姐姐,七八岁的样子。弟弟好像吃了点小亏,他挥起了小拳头,想打姐姐,结果扑了个空。姐姐“咯咯”笑着就跑开了。弟弟“哇哇”大哭,一气之下,手一扬,“嗖”的一下,一个白影飞了出去。姐姐一闪身躲过去了。但是旁边“嗖”的一下,又蹿出了一个黄影。原来是个中华田园犬。那个黄狗机灵的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就把弟弟丢的那个东西咬在嘴里,然后迅速的跑开了。 “啪”的一声,弟弟的脑袋上,挨了响亮的一记。一个年轻女子骂道:“季腥,我看你真是好日子过到头了。那么好的饵,说扔就扔了。” 弟弟本来在娃娃大哭,这一巴掌反而把他拍得不哭了。他惊恐地扭头一看,果然是妈妈。弟弟强忍住哭声,满眼泪花,眼睛东瞄西瞅,最后还是“吧嗒”、“吧嗒”地滴大泪珠子。他一边抽噎,一边委屈地说:“姐姐她打我!”姐姐在旁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又蹦又跳。她拍手笑道:“好,打得好。妈妈,他说他天天吃这些糗饵,都吃够了。”弟弟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我没有,我没有。她骗人,她骗人。”说着,一只手拉着妈妈的胳膊,拽着妈妈去踢姐姐。 年轻的妈妈看到儿子如此无赖,自己打不过,还要拉着大人去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嘴角上扬,回身瞟了一眼自己的房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都十来天了,丈夫的病还没治好。不过,这些天,对自己一家来说,真是一次很奇特的经历。大巫和公子朔不仅给她们家带来了吃的,用的,还叫人来帮她们家干活。自己是平生第一次享受到了被人伺候的感觉。两个小孩子才几天功夫,就被宫里带来的好吃的,给惯坏了。这么好的饵,以前是一年也吃不上两回,现在竟然说扔就扔了。唉!要不是丈夫的病还没好,这种好日子,真的是让人很向往!但是,丈夫的病一旦好了,这种虚幻的好日子,马上就没有了。这种疼中带甜,绝望中又有希望的感觉,真是太让人难受了。尤其是对年轻的女性,那比烈酒还容易让人迷惑。陈留的媳妇,心里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陈留的妈妈明白过来后,开始几天里也有阻挠。但是后来,经不住伯信三说两说,也不知道司里给她许诺了什么,她也不闹腾了。所以,屋里就是大巫和既望在放手一搏了。 “吃!哈哈,我赢了,又是一石稷。”陈留他娘拍手笑道。 “重来,重来!”伯信微微笑道,“我就不信,你能每次运气都这么好。” “不信你试试看!”老太婆抛了个媚眼。其实,按现在的眼光来看,陈留他娘也不能算太老。那个时候女人结婚早。十几岁都生娃了。严谨一点说,算是半老徐娘吧。 “吱呀”一声,门开了。既望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 “哟,玩‘六博’呢!谁赢啊?”既望眼瞅着心情挺好。 “他输了我五石粮食。”陈留他娘用手一指伯信,满面春风。 “喔唷,玩这么大呀!”既望故作吃惊地看着伯信。同时冲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小打小闹,小打小闹。”伯信站起来搓手,一副很谦虚的样子。 “哎哟,大巫。怎么样,治好了吗?”伯信又去搀扶大巫。 大巫满脸不高兴,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他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伯信抬头看了看天,时间尚早。他接着又问道:“大人,还有几家,还去吗?” “不去了,”大巫没好气地说,“累死了,我要歇几天。要去,让公子一个人去吧。”说着,气呼呼地就出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十章 一步步未来 “娘,我饿了,有吃的么?”这时,屋里传来陈留虚弱的声音。陈留他娘心里一喜,好久没听到儿子喊“娘”了,这明显是治好了呀。真好!她连忙拜谢大巫和公子朔,转身就要进屋。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再次转身对伯信说道:“司里,怎么样,服不服?明天还敢不敢再来?” 原来,“六博”是一种游戏,相当于今天的强手棋,或是“大富翁”。中国早在原始社会就有了。那玩意相当于赌博,一玩就上瘾。司里伯信怕陈留他娘闹腾,影响大巫和公子朔的心情,所以想出了个这么个招,把老妇人给粘住。 陈留他娘连赢伯信好几天,觉得手气正旺。这突然一下子,儿子的病治好了,大巫和公子这就要走,陈留他娘的心里,反而觉得空落落的,有点舍不得! 伯信楞了一下,他眼珠子转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来呀,怎么不敢来,我还要找你翻把呢!” “好,一言为定,我等你。”陈留他娘眼睛放光,喜滋滋地转身回屋看儿子去了。 既望把一切看在眼里。他笑了笑,偷偷地拉了拉伯信的衣角,冲他摇了摇头。伯信狡黠一笑,给既望使了个颜色,轻声嘀咕道:“公子放心,我有数。” 这时,一阵香风而过,一个年轻的女性,绿萝轻衣,胳膊上还挎了个篮子,盈盈间和公子朔他们擦肩而过。她轻轻地施了个蹲礼,含羞不语,急急地进去看丈夫了。既望略微看了一下,只见这个农家女子清秀可人,心底暗自赞叹了一下。随之一笑,由伯信陪着和大巫回去了。 这女子正是陈留的妻子,那两个孩子的母亲。既望不知,这女子的心里更加仰慕他。既望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农家少妇。巨大的身份差异,只能让她偷偷地瞄一眼这个眼前英俊有为的公子。只一眼,就让她双颊绯红,芳心乱跳,急急忙忙地逃开了;只一眼,就给了她人生中一个定格,让她在梦里、回忆里,永远记住这朵人生的涟漪。 ~~~~~~~~~~~~~~~~~~ 既望有些紧张,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这次,大巫不在,他一个人偷偷地跑来了。新手都这样,刚学会点啥,总想试试。上次在陈留家,费老劲了,最后终于把那个鬼给灭了。修养两天以后,既望觉得回味无穷,又觉得技痒难忍,很想再找个机会练练手。但是,大巫没来找他。他也不好意思自己主动上门求教。毕竟,大巫岁数大了,已经折腾了大半个月,也该休息一下了。 既望想着还有几家,据说也是外邪所致。于是,他连伯信都没告诉,自己自报家门前去捉鬼。其实,即使他不自报家门,人家也认识他。折腾这么多天,那么大动静,几乎所有陶里的人,都认识他。自然,他一来就被别人奉为上宾。公子朔,鄟公的儿子,多尊贵的身份。 这家主人叫犴(音,憨)。穷人都是有名无字。一个“犴”字,从小叫到老。因为他为人忠厚、老实,大家都叫他“老憨”。不过,不是老憨出的事,而是他儿子。 老憨的老儿子叫季椒。和陈留一块儿中的邪。其实,季椒的病情要比陈留严重的多。但是老憨人如其名,太老实了,不知道去找人,就这么硬挺着,连副草药都没抓。当然,这玩意草药也不管用。结果,大巫带着既望,拖了十来天才把陈留治好,而季椒则是硬生生地靠自己抗了这么多天,没得到一点的治疗。 季椒回来后,时好时坏,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清醒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时,他会自己找吃的。但是,他跟正常人不一样,喜欢咬死各种动物,生着吃!家里的鸡、鸭、狗,甚至老鼠等各种小动物都遭了秧。一家人整天看他嘴巴上,血刺胡喇的,不是鸡毛,就是污血。所有人都被他吓坏了,却也还无计可施。可是他也有个好处——“吃饱就睡”,所以,他看起来,整天又迷迷糊糊的。 终于在这一天,既望来了。只是,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紧张中带着兴奋。季椒全家都很高兴,他们不在乎既望是几个人来。既望和大巫在陶里已经是大名鼎鼎,管他来几个,只要能来给季椒瞧病,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对既望而言,比起“内病”来,他觉得“外邪”更具挑战性,也更刺激。生病那玩意,什么阴阳调和,什么六气不顺——太费脑子。经过十几天大巫的强化训练,他自认为已经掌握了驱除外邪的要领。 “一气名火诀”,五行秘术之一,以五行之火攻击外邪。所谓外邪,就是外部邪灵入侵。只要火候到了,五行之火就可以把邪灵杀死,从而拯救病人。这比那个什么将息啊、调理啊、阴阳和顺什么的,直接多了。年轻人,要的就是一个爽字。 既望打眼一看,就知道季椒是中了外邪。既望很高兴。 展示的时候到了。心在跳,爱在烧。既望把老憨一家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酣睡的季椒在屋里。 “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 “嗨!”既望一掌差点拍到季椒的脑门子上。为什么差一点呢?因为你是给病人治病嘛,不是把他打伤或拍死。新手很容易犯的错误就是,直接在病人身上下死手——大巫之前没少教训过既望。可以说,那十几天,大巫数度在既望的掌下救过陈留的性命! 这次,既望虽然是一个人出来,但是,他反而一切都是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每次出手,都尽量离病人身体远一点。 其实,如果是大巫,根本不用考虑这个。大巫百步开外出手都没有问题。究其原因是既望功力不够。对五行术而言,五行之“火”,能烧多大,烧多远,取决于一个人的灵力对五行术的激发。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每个人的基础灵力都差不多。但是,灵力施加于五行术之后,那差别可就大了。同样的秘诀,同样的印象,不同的人施展,差别就大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个没有什么好方法,实践出真知,只有勤学苦练。对于这一点,古今一同也。 季椒身上的鬼实在是太弱。那鬼“唧嗷”一下就从寄主的身体里跑了出来。既望已经学会了桑木令,他早有准备,见有有团虚影从季椒的身体里跑了出来,知道那就是侵入季椒身体的邪灵。既望嘴里念念有词,紧跟着,左掌“呼”的又是一下,直击那团虚影。 先秦那个时候,建筑还很落后。特别是象季椒这种穷人家庭,屋子又矮又小,连个窗户都没有。按现在的说法,套内面积十个平方不到。前面两家屋里孬好还盏灯,他家连个灯都没有,房子采光全靠在屋顶上开了个天窗。如果门一关,天窗再不开,整个屋子都是黑乎乎的。后世所谓的“打开天窗说亮话”指的就是这种场景。 既望关了门,不可能不开天窗,要不然他看不见。大巫的巫礼也还没教他,他也不会通过巫礼来感受到鬼的存在。 天窗照的范围很小,季椒就直挺挺地躺在天窗底下。而侵入季椒身体的鬼,也是种比较弱的鬼,它的本体一但离开寄主就会怕光。所以,刚才既望一掌把邪灵从季椒的身体里逼出来以后,那鬼本能地,“忽悠”一下,就朝黑的地方闪了过去。既望早有准备,一见那邪灵离体,迅速第二掌到位。然而,这两下一赶巧,邪灵刚刚好躲了过去,既望则是一掌落空,还把自己的空门暴露给了人家。 那鬼虽然弱,也不想就此毙命。此时它碰巧闪过了既望的致命一下,还跑到了既望的后面,这样,它顺势从他的右后肋就贴了上去。既望一掌击空,又觉得右后一凉,暗叫不妙,赶紧连续作法。他害怕邪灵侵入自己身体后,自己无法抵抗,一咬牙,把五行之火朝自己的肩头拍去。果然,既望背后又是“唧嗷”一声,他明显感觉到那物刚侵入自己的身体,就被五行之火给打了出去。但是同时,他把自己也烧得够呛。只觉得五内翻腾,胸口难受异常。既望强忍痛苦,抱元守一,一转身,又看到了那团虚影。此时他沉住气,巫祝齐用,画符结印,终于把五行术的最大功力使了出来。既望的两掌,上下翻飞,掌掌直拍那团虚影。那鬼也是狡猾的很,知道既望的掌法厉害,一见既望过来,立刻就绕着躲开。 鬼因为没有实体,所以,正常情况下,比人要灵活的多。既望虽然厉害,可是“呼”、“呼”几下都落了空。总是被那鬼瞅了空子,躲到一边,甚至是身后去。但是,因为它刚才附体时吃了亏,知道既望厉害,所以也不敢轻易地再往既望身上贴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十一章 原来你不曾离开 鬼不象人,人可以吃东西,调养,可以很快地恢复过来。鬼是残魂和阴气的结合,它需要一个过程,没有特殊的机遇,成形的鬼是很难变得更强大。刚才被既望打了一下,那鬼就已经受伤了。它本来就弱,现在被五行之火一灼就更弱了。现在,它只有逃命的份儿,哪还有胆子反扑! 小屋子里,天窗上,一道强光射了下来,季椒依旧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聚光灯下,魔术师准备切成两半的女模特。 那鬼变得更加虚弱了。不停地在躲避既望的致命攻击。 “哟呵,你还挺滑溜的嘛?!”,“我让你跑!”,“我让你跑!”既望连续两掌击出。鬼虽然受伤了,依旧很灵活,左躲右闪,跑到一边去了。 对既望来说,施展“一气名火诀”还是比较费精力的。十几掌打了下来,他已经累得“呼哧”、“呼哧”,掐着腰,站在那里直喘粗气了。 “嘤嘤……,”那鬼见既望停了手,似乎显得很委屈,躲在墙角哭泣。当然,鬼哭跟人哭是不一样的。人的哭声要通过魄来完成,是通过气流来振动,真正发声的。鬼的哭声只是灵的振动,只有“有灵”的生物才能听得到。 “哦哟,哥哥打疼了吧!不哭,乖,来让哥哥看看。”既望呲牙咧嘴,假扮狼外婆,轻手轻脚地靠了上去。 那鬼被逼到了墙角,被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眼看着既望就靠了上来,鬼越缩越小,几乎都不敢动弹了。既望默念玄诀,偷偷地在掌中画好了符,封住了那鬼各种可能跑掉的角度,准备再踏上一步就一掌将它击毙。忽然,就在一瞬间,那鬼不甘就此毙命,发出凄厉的一声鬼叫,暴起直扑既望前胸。两人各怀鬼胎,都不是好东西。 “哼,来的好!”既望早有准备,一掌击出。 先前这鬼总是跟既望游击战,既望空有一身本领,虽然可以很轻易地灭了它,但是,人家不给他机会。自从上他身后,被他一掌给拍了出来,鬼就一直不和他正面接触。所以,一人一鬼斗了大半天。这时,鬼被逼急了,绝地反击,和既望的一掌怼了个结结实实。 这个五行明火掌的确厉害。既望一掌下去,那虚影哼都没哼一声,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没了?干掉了?!”,“哈哈,痛快、痛快!”既望只想仰天大笑。他终于自己独立拍死了一个鬼,成就感爆棚,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看了看躺在席子上的季椒,见他面色已经回复了红润,又拿手试了试他的鼻息,也正常。既望终于彻底把一颗心放了下来。他刚想说话,把季椒的家人叫进来。忽然,“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了。 既望有点恼怒,因为师父很清楚地告诉过他。施展五行秘术,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让外人见到的,否则会有秘法外泄的风险。他之前已经和季椒的家里人讲得很清楚了,没有他的指示,任何人不能来开门。此时虽然他已经想叫人进来,但是,现在是他还没张口,门就先开了。这让既望非常恼怒。 既望沉着脸,盯着门口,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不经允许,自己擅自就敢把门打开。 不过,此时人还没进来,鼓掌声、笑声已经是响成一片。还没等既望反应过来,瞬间走入一人。既望一看,竟然是大巫。他惊喜叫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哈哈,你以为能瞒得过我?我不放心你,怕你一个人搞不定,一直在后面跟着呢!”大巫笑道。 这时,大巫的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嗤笑道:“切,这老小子,说话真不靠谱!刚和我们说,他收了个好徒弟,怎么、怎么厉害。这一转脸,又跟他徒弟说不放心!什么人嘛。” 旁边立刻有人反驳道:“哎,不能这样说,我看公子能在短短的十几天内,就把五行术掌握得这么好,这绝非常人所及。你不能拿你那几十年修行跟别人几天来比,那不公平。” 又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说道:“我们公子慧心明悟,这么快就能领悟五行术,我不说别人了,你行吗,你当年是多长时间学会的?” “好、好、好,你们厉害,你们行!我说错了,还不行?!”苍老的声音被人一顿抢白,连忙认输。这毕竟是鄟国的公子,他就是想抬杠也得思量、思量。 “我学艺那时候,半年都没人理我一下。人家这是手把手的教,不会不撒手,能比吗?”老头似乎有点不服气,在那里小声嘀咕。 既望在屋里头一脸懵逼。这咋回事呀? “呵呵,他们都是朋友、自己人。你既然入了我五行门,就是我们道中之人。这些都是我鄟国的股肱之臣。以后,不分长辈、晚辈,我们大家要相互扶持。来,我给你引见、引见。”大巫看到既望瞠目结舌的样子,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是凌空。我师弟!我想你们应该见过面。”大巫领着既望出来,指了指身边一个老头。 既望出来一看,季椒家的小院子里,除了师父大巫以外,还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好像都认识。而季椒家的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想必是被师父赶到其他地方去了。 那老头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头上的发髻立起了三个,象是一个人竖起了三根手指头,看起来比较搞笑。当然,既望知道这是一种非常传统的东夷打扮,老人家才喜欢这种发髻。年轻人追求时髦和利索,为了方便,一般只有一个发髻。老头一身蓝布衣服,赭色裙子。衣着不算华丽,但是料子可不差,那都是细麻做的,比一般的丝绸还贵。 “公子好,老朽这厢有礼了。”既望身份高,老头先施礼。 既望一看果然认得,是宫里负责制冰的头头凌空。没想到,他竟然是大巫的师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既望连忙还礼,口中道:“舅父不必多礼,没想到您竟然是我的师叔。哈哈,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中国古代人老早就会制冰了。无论是祭祀,还是在夏天喝冰镇饮料,宫廷里,制冰是必不可少的。既望真没想到,以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凌空,竟然也会五行术,而且还是大巫的师弟。大巫都那么厉害,他的师弟一定也没跑。既望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一定找机会,象这位师叔都请教、请教。 “岂敢、岂敢。”老头不卑不亢,话不多说,退在一旁。 “哈哈,既望,你可真得多向我这么师弟请教、请教。你别看他是我师弟,五行术上,他比我厉害。他的五行玄冥掌,放眼我们东夷这一片,都找不到对手!” “哎,大巫,你不要再往我的脸上贴金了。我那两下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不要误导了公子,到时候,人家还以为我藏私呢。” “你看看。过份谦虚就是骄傲。还说不是藏私呢?你见到我徒弟没一点表示可不行啊!”大巫不依不饶。 “我知道,我有数。要你说!”凌空冲大巫翻了个白眼,有点不耐烦。 这师兄弟一辈子没少斗嘴。大巫知道凌空的脾气,不愿意在众人和徒弟面前,又和师弟争执起来。于是转身介绍下一位。 “这位是虞庆,想必你也认识。” 既望一看,可不。这哪能不认识呢?!虞庆,负责捕猎的。 那个时候,一年有四次全国性的重要军事围猎行动。别说全国了,只要是周天子的诸侯国,都要举办。周天子本人也要参加的。这种军事运动会由来已久,是凡有头有脸的人,都要参加。既然是围猎,那么就要会追踪猎物,但又不是每个人都擅长这个。毕竟,术业有专攻,擅长的人做擅长的事。虞人就是专门负责追踪猎物的。《易》说:即鹿无虞,不如舍。意思就是说,你去追小鹿,如果没有虞人给你带路,那么就放弃了吧(因为贸然闯入未知的密林中,可能会有危险)。虞庆正是追踪猎物的专家。 既望正当身强力壮的时候,这种军事运动会当然是少不了他的。自然,他也就认识虞庆。不过,和凌空一样,认识归认识。他从来没想到,虞庆竟然也是一个会法术的高人,而且还是自己师父大巫的朋友。这些人,平时真是会装。 “公子好。小人每每见公子在沙场上纵横驰骋,就觉得公子器宇不凡,以后一定成大器。没想到公子在大巫十几天的调教下,这么快就能掌握五行术,假以时日,以后必能周济四方,解危救难,真是我鄟公之福啊,鄟国之福啊。佩服、佩服!”虞庆谦虚而有礼貌,不似凌空那么拽。他模样清秀,岁数虽然看起来不大,其实也有三十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十二章 宝珠神奇 “喔唷,原来是叔庆,不必多礼。你我都是老相识了,但是我没想到,竟然你会五行术!哈哈,真是太好了。怪不得无论多么险恶的森林、潮泽你都敢闯,原来是有底牌呀!” “呵呵,公子过奖了,我不会五行术。” “嗯?你不会,不可能!”既望瞪大了眼睛,本来他以为这又是师父的一个小师弟呢。因为刚才师父都说了,来的这几个都是同道中人。他怎么可能不会五行术?既望觉得虞庆是跟自己开玩笑,目不转睛地盯着虞庆的嘴巴,期待着“真实”的答案。 “呵呵,回禀公子,我真不会!”虞庆依然是很谦虚的样子。 “他确实不会!”一旁的大巫笑道,他知道徒弟在想什么,“不过,他会更厉害的法术——农术!” “农术?!”既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农术是什么术?”既望第一次听说,这世间还有“农术”。多么的神奇!本来,在他的心里,五行术都已经是至高无上的的法术了,竟然还可以打出无形的火。而无形的火还可以把看不见的鬼烧死。既望学会了五行术后,立刻有一种站在世界最高峰的感觉。那种“荡胸生层云,一览众山小”的豪迈,颇有点让他沾沾自喜。当然,在他心目中,大巫依然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毕竟,自己的五行术也是人家教的。可是,刚才凭空出现了一个大巫口中比大巫还强的师弟,那都已经让既望惊诧莫名了,此时竟然又冒出来一个会什么农术的虞庆?而且,还更厉害!既望觉得自己有点晕。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哪里,大巫说笑了,农术哪有说比五行术强呀。而且,我只是会个皮毛而已。”虞庆笑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大巫看了虞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来,公子,这还有一位大美女,你……。” “玉美人!”既望脱口叫道。 “哦,你也认识。”大巫笑笑。 “当然,认识,玉美人谁不知道呀!”既望两眼放光。他冲了上去,兴奋地看着玉美人说道,“玉美人,你好呀!哎呀,我真是长这么大,白活了,没想到生边藏有这么多高人!你又会什么术呀?玉美人。” 玉美人,鄟国玉府的管事者,大名叫玉萍儿。这玉美人的确长得漂亮,眉宇开阔,牙齿雪白,脸上还有两酒窝。平时她头上挽了个高髻,用红丝绸一扎,然后四十五度角和三十度角斜穿了两个玉簪子。喝!真是又大气、又漂亮。玉萍儿很会为人处世,平时人缘极好。对上面的人也不阿谀奉承,对下面的人也不拿架子,总是人未至,笑先到。鄟国认识她的人,都特别喜欢她。“玉美人”就是鄟国人对她的爱称。既望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玉美人被既望的热情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收了一下下巴,抿嘴嫣然一笑,“公子好,过奖啦。我哪有什么法术,我只是对玉有些小小的研究而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我们女人是做不来的。嘻嘻!”玉美人其实已经三十多了,和既望的母亲差不多大,但是,笑起来依然温婉可爱,象个豆蔻少女一样。也许是多年有玉作伴的缘故吧,气质这一块,被她拿捏的死死的。既望的心头一荡。 既望不知道玉美人说的是真是假,尴尬地笑了笑,望向了大巫。 大巫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道:“她说的也对,也不对。” 既望有点诧异,不知道大巫什么意思。 “你要真说是法术的话,她可能还真不会。至少,目前看来,我没见她施展过。”大巫笑着看了看玉萍儿,“不过,也许她深藏不露,把我们都给瞒住了,也未可知。”大巫眯起了双眼,拿女人开玩笑。 “大巫,你就别笑话小女子了。”玉美人笑着摇头否认。 既望有点小小的失望。此时此刻,他对玉器什么的,并不是太感兴趣,因为从小到大见的多了。对旁人来说很稀奇的东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任何东西,只要你天天见到它,那你绝对不会觉得它很珍贵,此乃人之常情。既望本来以为玉美人也会什么神奇的法术,现在看两人的架势,玉美人的确是不会法术。不过,既望知道,她既然是师父的朋友,而且还被师父很郑重地叫了过来,那她必然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令既望失望的是,大巫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没有告诉既望,玉美人到底哪里说的不对。此时,大巫环视一圈,笑着对既望说道:“公子,这些人要说你也都认识。但是,也可以说你今天刚刚认识。因为,你不知道他们的另一面。欢迎成为道术中人!以后,你要和我们齐心协力,共同保护好鄟国!” “啪、啪、啪……”,所有人掌声响成一片。 既望也跟着鼓掌。他有些激动,也有点晕。刚刚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成就感,现在怎么突然就没了。一切都感觉变得怪怪的,自己似乎成了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娃娃。 这时,刚才谨言慎行的凌空,跨上前了一步。他笑道:“公子,刚才大巫说了我是他师弟,也就是你师叔。这个话我可不敢否认。所以,我也就大言不惭的称呼你一声‘贤侄’。” 既望赶紧躬身施礼。虽然他是鄟国的公子,但是,师生之礼,古已有之,此礼不可废。既望不仅有大巫做老师,老司马也是他的老师。不能说因为他是鄟公的儿子,在老师面前摆架子,让老师给他行礼。那是不可能的。在中国,三皇五帝都有老师,见到老师也得行礼,何况既望这么个小人物呢?尊师重道,先秦社会的基本法则。 “罢了。”凌空摆手,“公子不必多礼。公子身份高贵,老朽只是一个贱臣,受不得这许多大礼。” “怎么受不得?!”一旁的大巫大声说道,“你个老小子,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你是他师叔,我能受得,你就能受得。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今天要给我讲清楚。”大巫的脸有点红。场上的气氛瞬间有点尴尬。不过,凌空面不改色,既没看他,也没理他。 “公子,恕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见谅、见谅。”凌空冲既望拱了拱手。 “哎呀,师叔哪里话。可能是今天人多,我师父一时高兴,挑您的理儿。我师父一向是直性子,您是知道的。而且,你们都是老兄弟了,您对他肯定比我更了解。您别往心里去。”既望一旁赶紧打圆场。 “舅父,大巫那人就那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跟你开玩笑的,您别当真。”一旁的虞庆温文尔雅,笑着劝慰道。凌空比虞庆大不少,虞庆称呼他一声“舅父”也不为过。舅父是那个时候,对外姓男性长辈的称呼。凌空不是鄟国人,是大巫介绍来的。所以,虞庆称呼他为舅父。 “公子,祓禊日快到了。今年又看中了哪家的妹子?我这里还有几块上好的琼琚,要不要跟主公说一下,给你送过去?”旁边的玉美人笑嘻嘻地说道。一张俏脸飞霞流光,端的是风情万种。 既望有点脸红。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既望已经过了及冠的岁数,当然知道男女之事。事实上,皇室的人这方面一向开窍的都早。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般都是二十岁及冠。也就是说,男子二十岁可以成家、娶媳妇了。但是,那个时候,上到天子,下到诸侯,皇室里的男子,一般十五岁就是“男人”了。甚至,早一点的,十三岁就是。比如,武王周发! 东夷早些年是母系社会。民风一向泼辣,男的风流,女的潇洒。那个时候,男女之间,有条件的,会送块玉什么的,作为定情之物。“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既望不知道哪一年做了男人,但是,玉美人是管理皇室用玉的。既望只要用玉,都得从她这里申报。所以,她知道既望从自己这里领了不少块好玉。 要是在以前,玉美人拿这事跟他开个玩笑什么的,既望应该就笑嘻嘻地,反调笑玉美人两句。但是,现在的场合可不同。师父、师叔还有其他长辈都在眼面前,这就好象站在自己的父母前,既望再有段子,也不好意思开口呀。既望脸红了红,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大巫“哈哈”大笑,“男人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你大胆的要!公子,你不要不好意思,今天我们不仅要让她给玉,还要让她给你从没见过的好玉!” 玉美人抿嘴一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然后给大巫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意思你那么大了,也不注意形象,为老不尊。 “呵呵,公子,的确,你不要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大家都来了,自然不会空手而来。这见面礼是必须要给的。玉萍儿人家是专门管玉的,她那里,绝对有好东西。人一出手,那都是大手笔。”说话的正是凌空。凌空此时一改方才的严肃,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我看,我还是先把我的东西给拿出来。要不,等玉萍儿出手了,等会儿又会有人说,米粒之珠,也敢放光了。”凌空说完,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那个小包打开。看样子还挺贵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十三章 灵玉骨笛 不仅是既望,就连大巫也好奇,伸长了脑袋,看看师弟给自己徒弟,鄟公的公子,到底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他要是敢糊弄既望,我可不能饶他。”大巫暗自打定主意。 “哇,好漂亮啊。真是好东西!”凌空甫一拿出那个宝贝,旁边的玉美人就叫了起来。玉美人见多识广,什么宝贝她没见过。能让她尖声惊叫的宝贝,一定是不凡的东西。 凌空把手摊了开来,既望仔细一看。只见那物白灿灿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原来是颗珠子。这颗珠子的确生得漂亮。通体乳白色,一点杂色都没有。而且很大,能有鸽子蛋大小。既望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夜明珠的话,那一定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这个……,不会是避水珠吧?!”虞庆吃惊地叫道。 大巫这时也捻须微笑,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错,此珠正是避水珠。十年前,我制冰的时候,在十丈地底,无意中所得。这么多年了,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今天,为了恭贺师兄收了个好徒弟,特意奉上此宝。”凌空眯缝上双眼,颇有得意之色。 “师兄,你还满意吗?”凌空将军。 大巫笑了笑,没说话。不过看那个样子,应该是相当满意。 “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避水珠,这种成色,绝对不是凡品。”虞庆惊叹地赞美。 “嗯,是不是凡品咱不知道,反正,你把它含在嘴里,在水里呆个三天三夜是不成问题的。”凌空骄傲地翘起了胡须。 既望张大了嘴巴。 “你这次才是真正的大手笔,刚才那是给我架梯子呢?!”玉美人笑道,妙目流转。 “好,师弟你这份礼物真是很到位。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还藏着这么一个好东西。还有吗,能不能给我一个?” “去!你当这是鸡蛋吗?说生就给你生一个出来?”避水珠没有,白眼珠子凌空倒是给大巫翻出一个来。 既望是大喜过望。他初始以为这是一个装饰用的宝珠,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有着特殊功用的避水珠。东夷那边水流众多。既望虽然水性很好,但是,如果有一个能令他在水底,呆上三天三夜的避水珠,这简直太管用了。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个更贵重的宝贝吗?既望双手捧过宝贝,深深地给师叔行了一个大礼。凌空连忙把他搀扶起来。 “这个,这个……,”既望捧着珠子,觉得这个珠子太贵重了,有点不好意思拿。他看了看师父大巫。 “嗨,什么这个、那个的,他是你师叔。在我们这一门,除了我,就是他跟你最亲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赶紧收好了。别等会儿这老小子反悔,又给你要回去。” “哼!”凌空闻言不悦。 “哎,那哪能呢!”既望连声应允。赶紧收好珠子。 “玉美人,刚才我师弟说你这里宝物众多,害怕他那个米粒之珠比不过你的美玉。但是,我觉得不见得。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送给我们公子呢”大巫岁数不小,脸皮还挺厚。 “呵呵,你们师兄弟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鸡贼,一个比一个能说。”玉美人笑道。 “那,这是我的东西。” 果然,玉美人一出手,所有人的头都伸了过来。玉美人、玉美人,顾名思义,这美人就是玉做的呀。从她身上掉出来一件宝贝,指不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虽然既望之前没少从她那里拿玉,但是,那都是她替国家保管的官玉。这跟她私人出手,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大巫既然能把她称为同道中人,想必她也有不凡的手段。所以,包括既望在内,所有人都对她的出手充满了期望。 大家围成了一个圈,眼巴巴地看着玉美人的纤纤玉手,不知道她到底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玉萍儿把手一张,大家都看清楚了,原来是个白色玉柄。 既望首先表示了失望。玉柄这玩意直上直下,没有任何装饰,跟个小木棍似得。既望从小到大见到的美玉多了。各种花鸟虫鱼、各种龙兽器兵,什么圭、璋、琮、玦等等,哪有他不知道的?眼前这种玉柄,是最普通的贴身玉器。把个妹什么的还行,要说是宝物,那实在是抬举它了。 不过,很明显其他的三个人并不这么看。大巫伸出了大拇指,赞许地点了点头。凌空瞪大眼睛,吃惊地说道:“哎哟,真有这玩意!”虞庆笑道:“果然是公子,一出手就是如此不凡!” 既望看那三个前辈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肯定孟浪了。他连忙恭敬地接了过来,连声称谢。玉美人巧笑倩兮,两个小酒窝特别的迷人。 “公子,这块玉你可拿好。我只有一块,你要是祓禊节拿去送人了,那我可再没有了哈。” 玉美人妙目如电,似乎能看穿既望的心思。 “哪能呢!”既望有种脱光了的感觉。 “呵呵,公子,你可别小看这块宝玉。这是块灵玉,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回头我告诉你怎么用。玉萍儿对你可真是上心啊,哈哈。” “瞧您说的,您的徒弟嘛,我能不上心吗?”玉美人卖嗲。大巫哈哈大笑。玉美人虽然人很漂亮,但是一点不做作。大巫特别喜欢她,虽说是道友,其实拿她当亲闺女来看。 这时,虞庆走了过来,也给既望递了个东西。既望一看,是个小笛子,看材质,是个骨笛。那个时候,乐器的种类已经很丰富了。笛子一般都是竹子做的。骨笛保存时间久,但是声音没有竹子的好听,所以大部分人已经不用了。 “这把笛子给你,是我自己做的。我跟你师叔和玉美人他们比不了。他们一出手都是重宝,我这个只能算作一个小玩意。不过,以后在山林里,它可能会派上大用场。” 既望连忙称谢。接过一看,就是一很朴实无华的骨笛。一指来长,手指粗细,上面只有三个孔,也看不出来到底是用什么骨头做的。既望好奇,忍不住问道:“伯兄,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虞庆笑了笑,说道:“这个可以召唤森林里的猛兽帮你战斗。” 此话一出,不仅是既望,连凌空和大巫都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 虞庆接着说道:“太史说了,现在朝纲混乱。整个天下都在动荡。我最近发现城内外经常有异象出现,恐怕不久的将来,会出现纷争。公子方才得了五行术不久,道行尚浅。以后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也算留个后手。” 既望听了又是激动又是感动。这、这、这,这也太厉害了。竟然还能召唤野兽帮忙打架,这不是天神才能干的事吗?既望感动地快哭了。 虞庆看出来既望的心情,他笑道:“不过你也别太激动。等会儿我传你使用方法,我们农术也是奥妙繁复,一时半会儿,你也召唤不来什么厉害的动物。估计一开始,你能召唤一个老鼠、兔子什么的,都已经很厉害了。” 此时,别说是既望了,就连大巫都很感动。他没想到虞庆会给既望这么一个重要的东西。术和术之间是互不相通的,门户和门户之间更是互不相通。每个人都保守着自己的秘密,生怕被别人知道了以后,于己不利。虽然骨笛只是一个法器,但是,要使用它,虞庆还是要教既望相关农术的巫祝技巧。一见面就给了这么个玩意,这个礼,的确有点重。不过大巫知道虞庆跟太史的关系好。那老小子,据说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上懂天文,下晓地理。难道说,太史那边觉察出了点什么?大巫心里稍微打了个突,不过很快又劝慰自己是想多了。 不管怎么样,这次既望收货颇丰。鄟国的道门中人,又增加了一个新生力量。大巫不仅多了一个衣钵传人,更有人帮他们分担了肩头的压力,实在是可喜可贺。 “师兄,我冰府里还有些事。现在还要抓紧时间再存储一点冰,不然,到了夏天又不够用了。我先告辞了。萍儿,虞庆,你们先聊。我先行一步。”凌空送完礼物,似乎并不愿意多呆,急匆匆地就走了。大巫见既望收了这么多好东西,他其实比徒弟还激动。因为既望可能只是觉得那颗避水珠比较神奇,实际上,大巫知道,玉萍儿的灵玉和虞庆的骨笛,要比那颗珠子重要的多。当然,那颗避水珠也是重宝,不能否认它的重要性。 大巫心花怒放,此时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和师弟斗嘴,反而是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他。玉萍儿见凌空走了,知道虞庆还有话要跟既望说,所以,她也笑盈盈地告辞了。 此时,院中只剩下大巫、既望和虞庆了。大巫收起了笑脸,正色对既望说道:“既望,你要知道,‘农术’也是天下八术之一。虞庆愿意把农术教你,你一定要对他以师礼相待。要不,我看你也拜他为师吧?!”既望点头称是,就要拜下去。虞庆慌忙拦住,道声:“不可!”虞庆说道:“大巫,你言重了。我只是传既望一个防身小法术。这跟农术差得还远呢,怎么能让他直接拜师呢?不可!”大巫知道,术的传承,自古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当然不可能强行让人家收徒弟。只不过人老奸,马老滑,大巫想着虞庆能多教一点更好,不能也不损失什么。大巫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既望的,他把既望当成了自己的衣钵传人。他好也就是自己好。 虞庆不傻,当然知道大巫的想法。 “这样吧,今天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改日公子愿意的话,可以到我家中来,我一定帮公子把这个骨笛学会。” “真的?”大巫两眼放光,比既望还热切。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哈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十四章 福大命大 “主公你看,”一个劲装武士突然叫道,“那有个狍子!” “哪里?!”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 只见密林中,一辆飞驰的轻车上,有个非常魁梧的男子,锦衣玉带,发系金冠,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正是鄟国的国君鄟至仁。 上次的烧烤,鄟至仁感觉还没过瘾。这次,他亲自带人来打猎。只见他左手执彤弓,右手扣了一支雕翎箭,手扶着车舆上的护栏,跪坐在轻车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那辆轻车是专门打猎用的,车身轻巧,速度快。车舆上绑了双层织网,再铺上棉垫,避震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即使路面很颠簸,鄟至仁也不会觉得磨膝盖。 此刻,他正手握弓箭,密切注视着周围的环境。当听到有人示警,立刻循声望去。 鄟至仁的车右叫提骥。提骥哥哥的车技相当好,他和鄟至仁配合默契,见鄟至仁一转头,立刻猛拽马头,那个轻车一个猛龙甩尾,车身在光滑的草面上,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我去,车神呀! 鄟至仁也不是盖的。虽然车很飘,但是很明显,他早有准备,尽管手里还有弓箭,两只手还是把护栏握得死死的,坐在车上纹丝未动。车头甫一转正,鄟至仁就发现了那只狍子。他大叫一声,“好!你别动。”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射向了那个狍子。旁边的随从好笑,不说那狍子能不能听懂了。就算是能听懂,你拿箭去射人家,还让人家别动,真当人家是傻狍子了。不过,这个就是鄟至仁打猎时候的口头禅,他习惯了,所以脱口而出。 可惜,那狍子有灌木丛挡着,鄟至仁的箭虽然带着风声直扎了过去,最后只是“夺”的一下,射中了一棵小树。周围的人大叫可惜。狍子受了惊,撒丫子就跑。仆人、随从纷纷搭弓放箭。当然,没人敢真射中它,也就是把它朝大路上赶,好让主公射它。 “哎哟,差一点。”一个年轻的仆人轻轻的叫唤了一下。旁边的领队上来就给他脑门弹了个爆栗。 “你小子什么毛病,显你能是不?” “不是呀,哥!”年轻人揉了揉生疼的脑袋,一脸的委屈,“我朝它一丈开外射的,没想到手一歪,偏太狠了,差点把它射死。”年轻人心有余悸。 “你昨晚干嘛去了,手脚软成这个样子?这还只是个狍子,如果是敌人来犯你怎么办?回去好好练练,再这样个样子,下次不带你来了。” 年轻人不住地唯唯诺诺,表示再也不敢了。 鄟至仁别看长得十分威猛,这箭术实在算不上高明。后面再射,是一箭不如一箭,不是歪了,就是被挡住了,眼看着,那狍子一溜烟地跑没影了。众人大叫可惜。可是,鄟至仁哈哈大笑,说道:“由它去吧!孤看它肚子鼓胀、行动迟缓,可能是肚里还有小崽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寡人焉能下此狠手。”随从们虽然肚子里好笑,但是,没人敢乐出来。 “喔唷!”鄟至仁突然大叫起来,“这是哪里呀,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旁边有人告诉他,前面不远处就快到云惑山了。 “云惑山?哦,那是神灵的地界,好吧,那咱们不再往前走了。提骥,你去,带人到前面把那些蒲(香蒲)给摘了,香妃最喜欢蒲包、蒲团了。啧啧,你看这叶子长得多好哦,这么大,香妃一定喜欢。” “哎呀……!”鄟至仁突然又大呼小叫起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这里还有好多芄兰(萝藦),俗父,你赶紧带人把这些挖了。邑渠上次给香妃带回来好多楚国上好的衣服,宫里的芄兰不够用了。这些也要多挖一点。” “俗父,你等等,那个小水沟旁边好像还有一大片蕑(泽兰),统统带走。哈哈,这么多,寡人要跟香妃洗个鸳鸯浴。” “……”,旁边的人无语,装作没听见后半句。 “还有这些蓷(益母草)……,”鄟至仁扭头一看,身边的人已经指派光了。他只得咽了口吐沫,静等着下人们回来,再重新委派。 “呀,那里有一朵好漂亮的谖花!”鄟至仁眼睛一亮,脸现淫笑,“寡人给她摘一朵,看她怎么说……”。 鄟至仁从马车上爬了下来,扭着肥大的身躯,屁颠、屁颠的,一路小跑,往那朵谖花跑去,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一路上,各种卷耳、草刺沾了一身。 等他跑到近处一看,傻了眼。原来那朵谖花竟是长在了一个小山包的悬崖上。那花说高不高,刚好鄟至仁跳起来够不着。鄟至仁四下望了望,那些下人离自己好远,正好。因为这个谖花不仅是漂亮,在古时候,它也有求子的意思。鄟至仁是想着跟香妃腻歪的时候,逗弄香妃用的,所以,他也不愿意让下人去替他采摘,他会觉得膈应。 换做二十年前,鄟至仁年轻的时候,拉强弓,驾烈马,那一点不在话下。但现在,毕竟岁数大了,体重也上去了。人不服老不行。可能一个小侍卫来,身手稍微可以一点,一个助跑加蹬墙,就能把那多花摘了。可惜,鄟至仁跳了好多次也够不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回头看了看,还好,没人看见。其实,他的那些下人,一个个都贼的很。哪有主公干什么去了,自己不知道的道理?但是,他们就是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没有人会说,“哎,主公,你够不着,我来吧!” 鄟至仁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这个小山包虽然不高,但是很陡。那朵谖花就贴在了几乎九十度的崖壁上,很不好摘。不过,谖花上面一点点高的地方,坡度就缓多了,还长了好多的树。这一小片悬崖可能有过泥石流,塌方过。如果能上到山上面,在大树上系一根绳子,手抓着绳子,应该就很好摘了。鄟至仁于是退后了几步,又看了看周围,有没有路可以上去。上倒是可以上,但是看样子,得绕好大一圈,鄟至仁心有不甘,但也没得办法。他宁可不摘了,也不会让下人去替他把这朵花给摘了。 忽然,鄟至仁眼前一亮。他注意到,悬崖上长了很多唐(菟丝子)和葛(葛藤)。菟丝子虽然吃不住力,但是,葛是用来织布的,非常结实。很多葛在山上绕树而生,爬满了整个崖壁。鄟至仁伸手拽了拽,还挺结实。于是,他准备冒个险,攀崖而上。 “一、二、三,起!”鄟至仁瞪起虎目,一咬牙,抓住了崖壁上的藤蔓,蹬壁而上。 “呀,使不得,主公!”远处的提骥和仆人领队仆俗父,一看装不下去了,双双急了眼。鄟至仁那么大块头,这要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那还得了。鄟国不管是几个人一桌,它可是东夷,而东夷可是有殉葬一说的,搞不好,今天所有人都得交代了。 鄟至仁老远就听到手下人在那里大喊大叫了。不过,他没理他们,心里暗暗好笑,反而爬得更欢了。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想去做。特别是鄟至仁这种身在高位的人。平时颐指气使,有一点点约束,他都受不了。现在,他一点不觉得危险,反而有一种偷偷使坏的快感。 “嘿、嘿……”,鄟至仁双手交错拽着藤蔓,用足尖攀崖,上得很快。你别看他体形庞大,爬起来,还真可以算作一个灵活的胖子,没两下,他就快够到那朵花了。鄟至仁瞅准了崖壁上的一个小凹槽,用脚尖踩实了,一手抓藤蔓,一手摘花。 “哈哈,到手了。香妃……!”鄟至仁脑海里浮想联翩。他转头冲着奔跑过来的手下人一乐,刚想说话,突然觉得手一松,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哎,哎,哎……”,鄟至仁只觉得天旋地转,脸朝上,屁股朝下,就摔了下去。摔下去的时候,他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朵谖花,两只胳膊象游泳一样,不停地在空中划拉。可惜,人不是鸟,再怎么划拉,也飞不起来。 提骥和仆俗父还有好远。他们紧赶慢赶,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鄟至仁从悬崖上掉了下来。 “主公!”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撕心裂肺的叫喊。他们看到鄟至仁不仅是从悬崖上掉了下来,更可怕的是,可能因为鄟至仁的体重过大,或是那个悬崖曾经塌过方,他在攀崖的时候,那些被他抓住的藤蔓,竟然生生地撕扯下来了一棵大树。那树还挺粗,遮天蔽日的,顺着藤蔓的方向,直挺挺地就砸了下来。这一下,鄟至仁掉下来后,即使不摔死,也要被树砸死。 “哎呀,吾命休矣!”鄟至仁因为是脸朝上的,他也看到了那棵大树。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片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了头上。 说时迟、那时快,因为鄟至仁本身爬得就不是很高,一转眼,“噗!”的一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咦,没事?还不是很疼。”鄟至仁屁股底下的泥土很松软,很有弹性,以至于他感觉自己正好掉到了一堆蒲团上。不过,眼前的灾难还没有解除。头顶的那棵大树,铺天盖地地朝他头上砸了下来。鄟至仁一转身,滚到了一边,样子很狼狈。然后就听“呼啦”一声,一棵很大的树,带着泥土、碎枝乱叶,“噼里啪啦”地砸落在了他的身边。 须臾功夫,提骥和俗父已经带着手下人,狼狈地跑了过来。他们的小心肝真是碎了一地。慌忙把鄟至仁搀扶起来,仔细检查。可是,鄟至仁除了身上脏了,模样看起来有点狼狈,似乎什么事也没有。他扭扭脖子,伸伸腿,真是奇了怪了,真是一点事没有! “你们回去谁也不准乱说,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鄟至仁心情愉快,他转过身,扭转着肥大的屁股,得意地迈着小方步,走向了马车,手里那朵谖花,依然完好无损。留下一堆护卫跪在风中凌乱,不知道是起来,还是不起来。 “哎,是中霤!看样子,真是绕不过去。” 城中,一座高大豪华的大宅里,一个古铜色面庞的老者,眼神似鹰隼一样凌厉,语气中透着遗憾。 “不要急,”老者面前,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相貌英俊,纯色的玄裳上,前黼后黻,身份想来不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吃!哈哈,你又输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十五章 巫礼三问 “师父,没想到这灵玉还有这么强的功效!”既望两眼放光。 大巫捻须,笑而不语。 “前面还有最后两家了,”伯信用手一指,“两位大人真是功德无量,为我陶里解决了大麻烦啦。这真是我鄟公之福,鄟国之福呀,哈哈。”伯信马屁拍得叮咚响。官场场上混久了,他的脸一点不红。 不过,大巫和既望两人都很开心。他们倒不仅仅是因为伯信的马屁听得顺耳,那只是佐料。既望得了玉美人的灵玉后,到现在才知道了它的妙用。 原来,不是所有的玉都叫“灵玉”。只有能接受灵,储存灵的玉才可以叫灵玉。所谓世间万物皆有灵,魂只不过是灵的一种。有一种玉,经过法力加持,可以使灵存储其中。如果里面的灵足够多和强大,这块灵玉可以产生灵力,反过来滋养人的魂,使得人的魂更加敏锐、强大。魂的强大,对于既望最直接的好处就是,他再也不用贴着病人的面门施展五行术了。 不过,这种灵玉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一定要是一块“干净”的灵玉。如果这块玉曾经有灵驻守过,或别人使用过,那这块灵玉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搞不好,还会对佩戴的然带来强烈的负面效果。所以,现在既望手里的那块灵玉,仅仅只是一块空白的灵玉,里面什么都没有。当然,它也就对既望的魂或法力没有任何的加持作用。 有一种祭术叫“虞祭”。它可以让灵玉吸收散落在自然界里的散灵。这个和宗祠里的虞祭,在道理上是相通的。巫祝可以直接把死后的游魂引入宗祠里族器,用的就是虞祭。当然,虞祭威力大小也不一样。厉害的族器可以直接收走强大的鬼魂,而既望的玉,现在只能接受那些被打碎的霰灵。 由于最近陶里在云惑山中标的倒霉蛋很多,大巫带着既望一阵扫荡,顺带着把虞祭的方法教给了他,让他在实战中成长。在这过程中,既望逐渐感到自己的“五行名火掌”越来越强大。以前给别人驱邪的时候,那一掌打过去,几乎要贴到别人的鼻梁了,就是那么近,还怕没效果。现在,离着尺把远,既望轻轻巧巧地就可以把鬼从人体里赶出来。这也就是因为学会了虞祭。每次把从病人身上赶出来的鬼杀死,打成霰灵,然后吸收到灵玉中,为己所用。 同时,大巫还教会了既望“巫礼三问”。巫礼三问也是一种巫术。过去的礼,它不仅仅是一种仪式。巫礼也是人和天地之间的一种互动,它就象后世的雷达一样,不用直接接触,就可以感知到对方的存在。事实上,对于真正的巫祝高手而言,只需要通过巫礼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强弱。从而避免双方实质性的伤害。当然,如果实力差不多的话,该放手一搏,还是要搏的,除非对方释放出的巫礼,已经到了碾压你的级别,那就别去送死了。 巫礼三问是最基本的礼。“问天、问地、问鬼神”。只要学会了以后,不用睁眼,也可以感觉到周围一切有关“灵”的存在。所以说,大巫早些时候跟既望说,他们这些“有道高人”不用桑木令。想想也是,为看个鬼,还要整天蘸唾沫往脸上摸,那多矬呀?! 现在,既望学会了巫礼后,虽然不能感知很远,但是,三丈之内,有任何的邪异,他还是能知道的。 这样一来,既望有了灵玉加持,还能闭目知灵,他的信心开始爆棚,那种“荡胸生层云”的感觉又回来了! “既望,最后两家,为师不准备出手,就看你的了。”大巫一笑,在那里怡然自得,颇为自信。 “好嘞!”既望磨拳霍霍,跃跃欲试。 “还有两家。这两家都比较特殊,有一家人特别严重,已经死了一个人了,还有一个也被捆在树上,半死不活的,十分吓人。但是,他不传染。还有一家人,也是一个孩子出去后得病了,奇怪的是,那孩子看起来并不是很重,而他家里人,却相继一个个都倒下了,似乎能传染。” “能传染?”大巫眉头一皱,“拉稀吗,身上有小红点吗?”先秦那个时候,中国人对传染病已经有了比较深的认识。大巫的经验还是挺丰富的。他也知道传染病的可怕,是以多问几句。如果真的是很厉害的传染病,那可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搞得定的。 “呃,具体我不太清楚,他们家住得比较偏,也是外来户。自从他家出事以后,我们陶里的人就很少再跟他家来往了。他家主事的也不出来,所以,我们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大巫有些不高兴,“如果真是传染病,一定要早点通知我呀,到时候,真出了事,可就来不及了。这可不是我们鄟国一国的事。你知道吗,六十年前,鲁国就曾经发生过比较大瘟疫。当时方圆几百里,可不是鲁国一家,好多国家都死了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哎呀,这个……,是卑职失职……。”伯信面有赧色,欠身行礼。 “算了,”大巫一摆手,“既望,我们赶紧先把这死人的一家处理了,然后再去那家有传染病的看看。这个可是大事。” “是!师父。”既望中气十足。 死人这家的家主叫来隹。死的是他儿媳妇孟姜,快不行的是他三儿子叔牲。大巫还没进到来隹家,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伯信“吱呀”推开了他家的大门。来隹家的人很冷淡,只是看了伯信他们一样,并没有象在其他家一样,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三人身边。 只有来隹认得伯信,一脸憔悴的迎了上来。 既望朝里面一看,这家真是够凄惨的。 来隹家人多,院子还挺大。正堂上,铺了一张席子。一个似已死去多时的女子,直挺挺地躺在那张席子上。旁边几个妯娌,一个老妪,一个小孩,坐在旁边,“哀哀”地哭个不停。可能家里比较穷,别说什么引魂灯、招魂幡了,连点供奉都没有。就那么干躺着。 那女子很年轻,应该就是伯信所说的孟姜。既望不知道,当时的穷人家买不起棺材,死了后,停几天尸,然后拿席子卷吧、卷吧就埋了。根本不象城里人,巫礼、巫乐、引魂、入宗祠等。没有那么多讲究,死了后,所有东西都归还给大地了。 院子里还有一棵大树。虽然按风水说法,院子里有棵树,于主不利。但这家就是个穷苦老百姓,风水属于数术,八术之一,哪是他们能懂的。而且,穷人家在院子里种棵枣树、栗子树什么的,荒年还能充个饥,非常实用。 树上绑了一个年轻的小伙。但是那小伙状态很差,披头散发,形容枯槁。不仅如此,小伙眼睛通红,象点了两盏灯一样。他见到生人进了家门,依然十分凶狠,呲牙咧嘴,到处乱咬。要不是他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大树上,既望还真怕他跳过来伤人。他的几个兄弟,手拿棍子、扁担等,守在一旁,个个都是面现疲惫之色,显是十分劳乏了。虽然看到自己兄弟如此凄惨,脸上除了哀伤,更多的则是无能无力。 既然知道,这人一定就是来隹的三儿子叔牲。 “唉——!”大巫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既望一楞,出道以来,从来没见过师父这么垂头丧气过,这是怎么啦?既望奇怪地看向了大巫。 “他已经死了。”大巫轻轻地说道,显得有气无力。 一旁的来隹没说话,他的脸上抽搐了几下。悲痛加疲惫几乎击倒了这个男人,但是,作为一家之主,再难他也得挺住。 “死了?”既望瞪大了眼睛看向大巫。一进这院子,他就被面前的惨景震撼到了。既望是真心地对这家人抱有同情。前面看了好多家病人,不管是内病外邪,无论轻重缓急,最终都是大巫妙手回春,治好了所有人。只有这家是死了人的。一进门就死了一个,如果按照大巫的说法,树上的人也死了,那这家就是连死了两个人! 这家的条件看起来明显不太好,突然失去两个壮劳力,境况恐怕更是雪上加霜。 对于这些穷苦人来说,他们没有宗祠为他们进行虞祭,他们没有来世可以期盼,他们信奉死后魂归天国,但是,亲人的离别,对他们一样是最大的伤痛。 既望替这家人感到难过。 “死了!”大巫声音不大,却是很坚定。断绝了周围所有人的希望,可能,在另一方面,反而也松弛了这些可怜人的神经。 他们太累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在和这个“邪性”的老三作斗争。老三的媳妇因为毫无防范,被他生生地给咬死了。他们所有人,流感了泪,使脱了力,希望能拉回他,最终也无能为力。 但是,他们是穷苦人家,人口多,家里没有余粮。一大家子都要吃饭,不能就为了老三一个人,活生生地把大家都给拖死。没有办法,只能把老三绑在树上等死,哥几个轮流看护。 虽然,陶里早有传言,大巫在免费给人看病。但他们是边缘人物,根本不可能奢望大巫先给他们来看病。这些可怜的人,一直在这里等待。 终于大巫来了,可是,他们等来的,却只有大巫的一个判决令,“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十六章 生死同情 几个兄弟把棍棒朝地上一扔,也不知道是谁带起头,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很快,院子里就是哭声一片。他们倒不是说,因为大巫说老三死了而难过,而是他们失去了一切的希望,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他们太需要发泄一下感情了。既望和伯信也都感到非常难过,很同情这家人。只有来隹的面色很平静。虽然他只是个很普通的农民,但是,他还真拿的住事。 “大人,你说我家季子已经死了?可是,他现在虽然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是,只要我们一把绳子解开,他就恶的不得了。我们三四个一起上,也摁不住他。而且,就算把他捆在了树上,他饿了,也能吃东西;渴了,也能喝水。这个……,”来隹的话有点犹豫。他知道是大巫是鄟国最厉害的有道之人,也知道他看好了很多人的病。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即使有一点点的希望,他都不舍得放弃。那是他的仨儿呀。 “你的心情我懂,”大巫止住了来隹的话,现在只能实话实说。任何一点虚假的希望,以后只会使这家人的伤口更大,“占据叔牲身体的是个不辜。这种东西很厉害!叔牲当时很快就死了。你们继续养着它,以后只会死更多的人。”大巫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字字如大锤一样,砸在来隹家每个人的心坎上。 “不辜?”既望好奇地问了一句。 大巫点了点头。 民间对鬼有着很自然的划分。孤魂野鬼、溺死、不辜、强死、厉等等。人们也知道这些一个比一个厉害。但是,到底怎么厉害了,普通人其实一点概念都没有。 “一般来说,孤魂野鬼是害不死人的。但是,遇到溺死、不辜,那可就难说了。如果不能尽快搭救,十有八九都难逃一死。”大巫很认真地给大家解惑。 “那我家叔牲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来隹心如刀绞。 大巫摇头。 “好吧,既然这样,二位大人请回吧。感谢大人不以小民卑微,远程来我家,替犬子看病。虽然没看好,也不能怪大人,只能怨我家仨儿福薄。来隹无以为报,家还有一头羊,送给大人吧。季子,去,把家里的羊牵来。”“哎。” 大巫、伯信、既望三人都是微微变色,这人变脸也太快了吧。不说伯信了,这么大的公子、大巫,难道差你那头羊吗?伯信刚想发作,大巫拦住了他。大巫知道眼面前这个可怜的男人是太心疼自己的儿子了。大巫毕竟岁数大,又是大巫,经历比伯信、既望他们多得多。他很能体谅这个男人的痛哭。虽然刚才满院子哭声,就来隹一个人没哭,其实,他的心比任何人都悲伤。 “来隹,你别急赶我们走。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如果你不赶我们走,我们可以一起帮你料理后事。我是大巫,虽然不能让你的儿子进宗祠,但是,我可以让你儿子魂归天国,和天神在一起。”大巫虽然身份很高,但是说话直来直去,一点不带拐弯的。不过,他这是在说瞎话,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事不处理掉,那必然后患无穷,说不定还会死更多的人。 来隹目光闪烁,他咬了咬嘴唇。他转身看向了院子,所有人也都望向了他。古代社会,一家只有一个主事的。他是一家之主,必须承担起整个家庭的责任。沉默了片刻,来隹终于理智占了上风。他点了点头,跪下来痛哭失声,哀求大巫给他的仨儿一个善终。来隹家的人也都跟着来隹哭成一片。 大巫让伯信安顿好来隹一家,他把既望拉到了一边,悄悄地说道:“今天这个事儿还比较复杂,不过也是个很好的机会。等会儿,你好好的拿这个不辜练练手。” 大巫让伯信清空了来隹家,只留下他们师徒二人在院子里。 “你先用问礼检查一下,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邪灵。” “好。” 问礼主要也是由巫祝构成。既望比比划划,嘴里念念有词:“一问天,二问地,三问四方鬼神。现!”可惜,既望转了一圈,除了能感觉到树上的叔牲有异常外,其他一无所获。 大巫摇摇头,“你的灵力还是太差,挨个房间找吧。” 果然,既望在后院的东厢房发现了异常。那间房子只是堆放柴火、杂物的,比较矮小、阴暗。既望大喜,连忙跑到前院来告诉师父。大巫点点头,突然问道:“里面有几个鬼?” “几个?”既望吓了一跳,“一个呀?!”他突然若有所思地想到,“咦,好像是有点奇怪,我能感觉到那鬼在里面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但是没注意那是几个,难不成鬼也会扎堆躲藏?” 大巫冷笑,不置可否。 既望有点不好意思,重新又跑了回去。须臾,又转了回来,“果然是两个!”既望一挑大拇指,“师父,您真是太高了,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既望虽然是公子,但是嘴比较甜,会哄人。所以,大巫非常喜欢这个徒弟。 “唉,可怜的一对人儿。”大巫看起来垂头丧气,脸色不太好看。 “哦……,”既望突然明白了,“师父,您是说那两个鬼就是……。” 大巫点点头。 既望神色也有点黯然。生则同寝,死则同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穷人家的爱情,也让人泪目。 “先把树上这个孽畜给解决掉吧。”大巫愤然说道。 “好,我来。”“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既望也带着一腔怒火,抵近一击。多好的一对儿,就这么被这个不辜给害死了。 当然,所谓不辜,本身也是因为那人生前死的冤枉,体内怨气所积。残魂一离开人的身体,就直接成鬼了,所以比较厉害。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能一刀斩断是非根,把这个不辜彻底杀死。 本来,以既望的功力,他这一下,不见得能打得出不辜。但是,既望得了灵玉,这几天一直都在收集霰灵加持灵玉,所以功力涨进很快。那个不辜被既望打在了三焦上,“叽溜”一下,就离开了叔牲的身体。由于是大白天,虽然不辜很厉害,可是一旦离开人体,加上被日光一照,立刻虚弱得不行。就在树底下瑟瑟发抖,哪些去不了。 “嗨”既望赶上去补了一掌,打得那个不辜,星星点点,直接化作霰灵飘散了。当然,既望也早有准备,五行名火掌和虞祭同时使用,那些霰灵也都被既望给收了,功力更进一步。 既望打死了不辜,喜滋滋地站在了大巫面前,在那里呵呵傻笑,等着师父表扬。谁知大巫冷笑了一声,很轻视地瞟了他一眼说道:“你觉得你还可以么?” “呃……,可以算不上,小有进步吧。”既望挠头,在那里假谦虚。 “哼,你不要得意。现在是大白天正当午,对不辜来说,这是它最虚弱的时候。你把它逼出来,它就成了活靶子,任你宰割。但是,如果是晚上,你把它逼出来,嘿嘿……,我看你不见得能打得过它。” “哦,”既望收敛了笑容,“徒弟谨遵师父教训,日后一定加紧训练,争取能早日打败不辜。” 大巫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不是你训练不训练的问题,随着你功力的增强,你以后遇到的鬼也会越来越厉害。虽然我教你的五行之火也很厉害,可以一力破万法,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当鬼的实力跟你相当,甚或比你还稍强的时候,那我们就不能硬拼,要会以巧取胜。” “以巧取胜?!”既望眼前一亮。 “是的。道之变化,无影无形。我们施法过程中,一定要随机应变,这样才是正道。比如说,不辜之成形,乃是怨气所化。怨气由体内所处,无外乎五脏之内。五脏分数金、木、水、火、土,我们只要能辨别出,这股怨气属于哪一行,这样我们就可以有的放矢。因为不辜再次占据人体时,那一行就会最厉害,就是不辜的大本营。这时,我们只需要用五行之火击中它的大本营,那么,不辜在未出人体时,就会受到重创。一旦它离开人体,则可为我轻易所擒。” “哦,原来是这样,”既望两眼放光,“那我有个问题,难道那个怨气只能是一行,不能是两行,三行,四行,五行吗?” “嗯,这个问题好,”大巫挑了一下大拇指,“当然可以。怨气越复杂,鬼就越厉害。不过别说你了,连我都没有见过怨气那么重的鬼。好了,别扯那么多了。你就是胡扯在行。来,我先给你讲怎么辨别怨气是哪一行的。” 受了师父的批评,既望嘴角往左下角撇,眼睛往右上翻,做了个鬼脸,表示无奈。 “首先说火,肝属火。火气旺,目赤肤红……。” 说实话,五行之术,如果没有实战,讲起来就很枯燥。又复杂、又难懂。既望在那里,抓耳挠腮,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既望有既望的想法,他想,搞那么复杂干嘛,不就是分属五脏嘛,实在辨别不出来,我挨个打一遍不就完了。殊不知,耍小聪明吃大亏。这是后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十七章 世间可有公平 “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 这是既望这么多天来,最艰难的一击。既望堂堂八尺男儿,此时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大巫叹了一口气道:“唉,公子,你心肠这么软,一点点小事就儿女情长,只怕,以后麻烦多多啊。” 既望红了眼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刚才,在大巫的催促下,既望亲手摧毁了那一对苦命的鸳鸯。那临终前瑟瑟发抖,相互依偎,那消散于空中的点点灵光,这些对既望的内心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他可不象大巫那样,已经看透了世间百态,生老病死。既望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他的未来永远都是希望,他从来也没想到这些人间悲惨的事。直到今天,就在眼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今天手软,不处死他们,明天他们就会危害人间。魂魄一旦离散,前世所有的事都不记得了,一切为空。只要有机会,这些孤魂野鬼,连前世最亲的人都会杀死。你别看刚才那两只鬼,抖抖索索依偎在一起,其实,那只是它们的本能。鬼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你同情它们,它们可不会同情你。” 既望抿嘴,虽然没有反驳,但他其实不认同大巫的话。他分明能感觉得到,那两只鬼互相之间,绝对有某种联系。那死亡后的丝丝连连,那混杂在一起的星星点点,即使消散于虚无之中,也让人感到心碎。 “既然你认同鬼是一种活物,为什么就认为它是没有感情的呢?”既望的心中,隐隐有一种反叛。 “而且,”大巫继续劝解既望,“我们也不能把他们引入宗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我们愿意,先祖必定也不乐意。所以,与其让这些游魂化作厉鬼,不如直接让它们消散于人世间。尘归尘,土归土,回到它该去的地方吧。” “为什么?”既望忍不住反问道,“为什么有些人生得如此苦,死得也如此苦,这世间还有公平可言吗?獬在哪里,神在哪里,就因为他们是所谓的‘野人’吗?” 大巫摇摇头,“你这孩子咋这么倔呢,告诉你,这就是天生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别说你只是鄟国的公子了,就是周天子来,他也不能改变什么。这就是世间的道理。又有什么好说的?你这叫妇人之仁,迟早是要吃大亏。”大巫似乎有些生气。 既望见师父真的生气了,遂不再言语,开了门,让来隹一家进来料理后事。不过,既望和大巫心照不宣,并没有告诉来隹一家,整个事件的真实经过。有些事,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唯有徒增伤心而已。现在,既望也因为经历了人间辛苦,逐渐变得象大巫一样世故、圆滑了。 “还去最后一家吗?”伯信笑道。他看大巫师徒俩神色不愉,是以很谨慎地问了一下。察言观色,这就是公务员的基本素质,千百年一同也。 “去,当然去!”大巫一挥手,劲头十足,很有领导风范。 最后一家离来隹家不太远。他们都是所谓的“野人”。野人和国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按现在的话说,没有户口。国人一般都是当地人,野人都是外地人。所以说,什么野人、国人,本地人、外地人,上海人、乡下人,北京人、外地人等等,这些都是地域歧视。后世喋喋不休,争论个没完。这些所谓野人,在当地时间呆长了,取得了当地人的认同,也就成了“国人”了,“新上海人”,“新北京人”,“来了就深圳人”,这种,一样的道理。 当然,在你没融入之前,各种白眼,各种歧视,各种排外,你会活得很艰难。邾克一家就是这种情况。 “过了这个小山包,马上就到了。”伯信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里几乎没有路,只能步行。虽然此时还是春寒料峭,三个人都是累得一身汗。 大巫看了一眼那小山包,眉头一皱。这个山怎么生得这么怪?虽然不大,但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仿佛在地里突然长了一个肉疙瘩,让人看得心里极不舒服。 走不了几步,果然,一转眼,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出现在了眼帘。 “停!”突然,大巫手一挥,挡住了既望和伯信的去路。两人吓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停下来瞪着大巫。只见大巫此时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个房子建的有问题。”大巫面有忧色,他用手一指房子前不远处,“你们看,这个房子处在这座秃山脚下,本身选的地方就不好。偏偏它的对面还有一座孤坟。” 既望和伯信顺着大巫所指一看,果然在山的背面,有一座孤坟,静静地躺在那里。奇怪的是,尽管这座山是光秃秃的,但是那做坟却若隐若现,雾气缭绕,旁边估计有深泉或阴潭什么的。既望好奇地问道:“师父,一做孤坟有什么打紧的,难道里面还会出来猛鬼害人不成?”伯信点头,表示既望问的有道理。 “你们不懂,”大巫脸色严肃,“之前我学过一些术数。术数博大精深,奥妙无穷。它虽然不象五行术这样立时分高下,但是它能让人趋吉避凶,消灾弭祸于无形当中。这家的宅子建的很有问题,是大凶之宅。你再看这种老式的宅子,后面很可能有压胜之物。不好玩,不好玩呀。” 既望和伯信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大巫的表情,知道情况肯定不一般。 大巫双臂划动,嘴里念念有词。既望知道他这是在施展问礼。既望心惊,大巫竟然如此慎重。 “伯信,你认识这家人有多久了?” “三年吧。” “哦……,”大巫捻须眯眼,“那劳烦你去把他家主请出来吧,保险起见,我们先不进去,我看看他家主再说。” “哎,好的。” 由于已经离得不大远,不消片刻功夫,伯信就把邾克请到了大巫的面前。只见邾克约莫四十多年纪,一口大稀牙又黑又长,马脸削腮,一身褐衣(粗布衣服),发髻用一根木簪插着,还包了一块青巾。地道村夫打扮。 伯信把邾克领到了大巫面前,邾克虽然粗鄙,也知道面前来的是贵人,连忙笑脸相迎。只是他在施礼的时候,袖子依然卷了半截子,露出了干瘦、干瘦的胳膊,想是平时经常干重活所致。既望仔细打量了一下邾克,觉得这人看起来,倒是挺本分的农村人,不似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但是,大巫的脸却绷得很紧。他仔细询问了邾克家里的情况,眼神一刻没离开过邾克,同时还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原来,这家人和其他家的情况竟是不同。邾克家虽然穷,但也是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有八九口人。按邾克的说法,他家也是一个儿子,有一次出去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不正常起来。回到家,不吃不喝,经常还会乱叫唤。因为他们家比较穷,男人都闲不下来,所以,也没怎么管。刚开始的时候,就是邾克的老母亲和一个女儿,在照顾那个生病的儿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老母亲和女儿相继也倒下了。再后来,大儿子一家三口也倒下了。前几天,最后两个儿子也倒下了。 “哦,这么严重,有多少天了?”伯信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多少天?”邾克的眼睛朝上翻了翻,“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穷人,有时候连白天分为几个时间段都搞不清楚(严格来说,那个时候不是天干、地支计时,另有一套相对来说,不太严谨的计时系统),更别替月份了,所以,让他们讲清楚比较长的时间内,发生过的事,有时候还真是勉为其难。 伯信是基层干部,当然知道这些泥腿子有几斤几两。他一见邾克吱吱呜呜讲不清楚,立刻又换了一个问题:“那这么多天,你家里这么多人病倒了,吃饭怎么办呢?” 没想到伯信的问题象个导火索,立刻引爆了一个炸弹,邾克突然脸色大变,目露凶光,大声冲他们咆哮:“什么怎么吃饭?我们穷人福大、命大、造化大,不吃饭也饿不死。你们赶紧给我滚,否则我跟你们不客气。我管你们什么大巫、公子的,再不走,小心狗命!” 伯信大惊失色,立刻护在了大巫和既望面前。这两个人不仅是他的恩人,更是鄟国重要的权贵。他俩要是出问题,伯信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别看伯信岁数也不小了,关键时候还真不是盖的。他两个扫帚眉“唰”得一下立了起来。伯信怒目而视,一只手拦住,护住了既望和大巫二人,一只手怒而指着邾克的鼻子破口大骂:“邾克,你是哪里来的狗东西,竟敢对主上如此不敬,你是活腻歪了不成!?”伯信一边骂,一边在地上眩摸,看看有没有趁手的石头能捡上一块,防止邾克真的突然暴起伤人。既望虽然是鄟国的公子,但那个时候,贵族的公子反而比农家子弟更厉害。他们都是从小训练,根据自身的特点,能文能武。所以,既望丝毫不怵邾克。他刚想挺身而出,没想到大巫一伸手,把伯信轻轻地拉到身后,然后对既望说:“既望,你去把院子清理一下,里面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这里我来处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十八章 恶人之狂 既望闻言,瞳孔一缩。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伯信也吃惊地望向了大巫,眼中充满了惊恐和疑惑,不是说传染病吗,怎么连院子都还没进,就已经判定里面的人都死了?这也太恐怖了!当然,刚才在来隹家,大巫已经显示出了惊人的判断力,所以,既望和伯信立刻都意识到了眼前的情形不妙。既望深知,眼前的这个邾克一定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是,瞧他说话的样子,神智清楚,谈吐自然,刚开始的时候,还知道和伯信打招呼,知道给大巫和自己行礼。看起来,他也不象一个鬼上身的样子,为什么大巫会如此凝重呢?既望紧盯着邾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试图能发现一些端倪。 不过,邾克在一阵发狂之后,突然好想又恢复了一些神智。他眼珠子转了转,皮笑肉不笑地躬身行礼,然后笑道:“大人此言差矣。小人虽然家门不幸,除了小人以外,全家老小统统都病倒了,但是并没有死人。大人如此说小人全家,不觉得妄言了吗?”邾克侃侃而谈,丝毫不怵面前的大巫。 “大胆狂徒,这是我国大巫,你竟然如此无礼,看我不打死你!”既望和大巫还没说话,伯信首先跳了出来。不过,大巫依然伸手拉住了他。 “你先回去,我们把此间的事办完后去找你。”大巫轻声对伯信说。 “需要我叫人来吗?”伯信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大巫可能是嫌他在这里碍事。但是,此事他又不能坐视不管。让他一个人回去,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你放心,有我和既望在,就他一个,翻不了什么大风浪。你回去吧。”大巫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分说的余地。 “好吧,那你们一定要小心。日落时分你们还不过来,我一定带人来找你们。” “嗯。” 伯信见没什么可说的,只得悻悻而去。 既望见伯信一个人走了,他看了一眼邾克,又看了一眼大巫。虽然他现在还搞不清什么状况,但他还是担忧大巫的安全。无论邾克又什么特别的地方,至少他比大巫要年轻好多。万一大巫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既望不得后悔死了。 “你赶紧去,还楞在那里干什么?”大巫的眉毛拧到了一块,显得有些不耐烦。既望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大巫大手一摆,“别废话,赶紧去!”既望无法,只得自己一个人走向了邾克的院子。 果然,邾克此时忍无可忍,勃然变色。他的脸忽然变成了青黑色,从身边的衣服里迅速泛出大量黑色死气。那些死气是如此厉害,周边草木一旦挨上,立刻枯黄、委顿。邾克眼珠已经发白,不象活人了。他的嘴一张,“腾”的一下,一股浓重的黑色死气只扑既望。既望得了大巫的命令,早已转身去向邾克家,根本不知道邾克在偷袭他。大巫见势不妙,立刻大吼一声:“孽畜,敢尔!”双掌分别击出,一只击向邾克,另一只横空打出,拦截邾克喷出的死气。 原来,高手就是高手。大巫早有准备,他的运功、发功,自不是既望可以比的。虽然不能说随心所欲,但是,大巫一看到邾克神色有变,一气名火诀早已准备到位。大巫身上也有灵玉加持,他刚才施展问礼的时候,就发现情形不对,此时功力全开,五行之火张网以待。是以邾克翻脸虽快,大巫的应对也不慢。 既望听闻身后情形不对,立刻转身应对。等他看清楚的时候,只见一道黑气已经直扑面门而来。既望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就是觉得邾克的变化很恐怖。他身边的草木不知为什么,突然死了一大片。而大巫的解救非常到位。五行之火,巫祝的进化形式,也是道的演化,虽然看不见,它可比真的火要厉害多了。一点死气在真正的五行之火下,当然算不得什么。大巫施法又快又狠,右掌一挥,袭向既望的那股黑气迅速消弭得干干净净,同时左掌击向邾克也毫不拖泥带水。这一下解杀还杀做得干净、漂亮,把既望惊得目瞪口呆。不过,邾克此时也表现出了他不同凡响的怪异之处。他完美地解释了,什么叫身影象“鬼魅一样”的迅速。虽然是肉体之躯,邾克眨眼之间就弹射到了一棵大树后面,躲过了大巫的致命一击。大巫口中叫道:“好孽畜,如此厉害。既望,你赶紧闪在一旁,这里交给我了。”既望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个邾克原来是个极其厉害的邪灵。大巫把伯信和自己支开,就是害怕被它给伤着。 既望血气方刚,既已认清了形式,此时怎肯做逃兵。他立刻也使出浑身解数,把灵力加持到最大,然后迅速跑到了大巫身后,虚掌以待。 “师父,我不能走,我帮你干掉他,然后再去收拾院里的那群东西。”既望此时面色凝重,倔强地和大巫站在一起,任大巫怎么说也不肯离开。大巫无法,只得轻声告诉既望:“既望,此次为师出来大意了,没想到眼前这个东西这么强。早知道,我把族器带来,灭它肯定不成问题。但是,刚才看他躲避我那五行名火掌的身法是如此迅捷,估计想拿下它,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刚才我已经用上了十成功力。这样,你从右边上去佯攻,引它过来。我来给你掠阵。我们先试一试,实在不行,再想其他的方法。” 既望点头应允,一下就冲了出去。邾克十分狡猾,他看既望一个人攻了上来,怕中了暗算,躲在大树后不出来。大巫大怒,也不管有没有树的遮挡,运起十成功力,直接击向邾克。 这里要简单讲一下,什么叫五行之火。五行之火那不是真的火,这只是一种概念,它和自然界中的火是有区别的。这个和后世的三昧真火有很大的区别。 后世的民间传说里,三昧真火什么玩意都能烧。那就是火的祖宗。在中国人的传说里,所有东西,总是越老越厉害。其实不是的,这是因为文化断层了。 五行,金、木、水、火、土,它是一种概念。比如说,肝属火,带翅膀的小昆虫属火,苦味属火,夏天属火……,等等。用五行之火来攻击一个鬼,那不是说,用火来烧它,而是用巫祝之法的火属性,进行攻击。五行术,只不过是巫祝的一个升级版。好像你以前用的是汇编,那玩意老费事,忙半天出不来一句话。如果你用c语言,那方便多了,各种漂亮画面,轻松人机交互。再高级一点,腾讯给你整个小游戏,你跳进去半天出不来。 大巫的五行术,他攻击的是灵。在当时,只要是活的,有生命的东西就有灵。当然,唯一例外的就是魄。魄的存在由来已久,但它到底是什么,一直是个迷。 那个鬼吐出来的是死气。死气分为三种,这个以后遇到会阴阳术的高手再说。死气也不是每个鬼都能吐出来的,只有怨气很重的鬼才能吐出死气。死气对灵的杀伤很大,所以,邾克吐出的死气杀死了周边一切生物。 和邾克吐出的死气一样,大巫的五行之火,对灵的杀伤也很大。大巫大力出奇迹,“轰”的一掌击出,邾克躲藏于身后的那棵大树直接被打死了,枝叶迅速枯黄、委顿。但是,毕竟有了一层阻碍,邾克仅仅是受了点伤而已。被伤着了后,它怒吼连连,不断朝大巫和既望喷薄死气。大巫功力深厚,双掌连挥,接连破坏掉了邾克的进攻。既望运功比较慢,在旁边东一下、西一下,跟着大巫不停追击邾克。由于有大巫的保护,既望一点不用操心防守,运足功力,照着邾克劈就是了。 但是,邾克虽然受了点伤,却没有真正触及到根本。他依旧很嚣张,仗着身形快得恐怖,不断地变换方位和大巫师徒周旋。 大巫岁数大了,在全力攻击之下,力气消耗得很快。所谓刚不可久,柔不能守。几招落空之后,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邾克受了伤,他虽然动作依然十分迅速,也不敢贸然就扑上来。而且,鬼的死气也不是说无穷无尽的。怨气再大,也有耗干的时候。当然,这种鬼本身是怨气所生,你不把它彻底杀死,它的怨气逐渐还会恢复回来的。毕竟造成它生怨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是无法改变的。让邾克还有忌惮的是既望,他虎视眈眈地守住大巫。虽然,他没有大巫厉害,但是,如果近距离被他打一下,邾克体内的冤魂一样是要离体的。 就这样,双方进入了胶着状态。大巫岁数大,消耗快,体力渐感不支。他眉头紧皱,低声对既望说道:“既望,这家伙的确十分厉害,你赶紧到院子里去,把剩下的那些邪灵从死人身体里赶出来。记住,一定不要逐个杀死,至少得有四个活的。等会儿我去找你,我们一起把他们干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十九章 只取一瓢弱水 第十九章 既望闻言一楞,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行,师父,我走了,你怎么办?眼前这家伙厉害的很,我还是留下帮你吧。” “哎,瞎说。你留下有什么用?这家伙贼得很呢。你别看他现在跟我们在这里耗着,一旦等到天黑,你我的力气消耗差不多了。你都不知道他会有多厉害!到时候,双方实力此消彼长,再来一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你听我的没错,赶紧去。这里有我呢,一时半会儿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既望见师父十分坚持,没有办法,只得先去搞定院子里的那些东西。 “咣”的一声,既望狠狠地踹开了邾克家大门。其实他也不用踹,邾克离开后,也没有人给它上锁。这只不过是既望一种情绪的宣泄。 一抬头,既望楞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乌溜溜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既望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管他是谁,想着只要看到了,就是一记“五行名火掌”送他归天。 但是,他知道,这个五行名火掌不仅是对鬼管用,对人也管用,他自己就吃过苦头。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看起来懵憨、懵憨的,这一掌下去,搞不好能把她打死。虽然刚才大巫已经说了,这一院子里都是死人,但是,既望还是有点犹豫。他的问礼可没练到象大巫那样,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只能辨别游离态的鬼,就是没有附着在人身上的鬼。象这种大活人在眼面前,还真是傻傻分不清。 其实不怪既望,真人辨别是很难的。因为,如果鬼一旦和人的体魄完美结合,高手都不分辨不出来。那个就相当于鬼的二次为人。但是,邾克不属于完美结合,他的怨气只是在某一方面特别强,所以,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易怒,非常容易冲动杀人。而且,当他的死气一旦泄露,他也就立刻暴露了。 既望犹豫了一下,放过了小女孩,往里屋杀去。他想着,万一有问题,最后回过头来解决她也不迟。 邾克家的院子比较大,院子里首先是个中堂。中堂是他们家吃饭的地方,也比较大,前后都有门。平时前后门都是开着的,方便进出,过了中堂就到后院了。 一进中堂的屋子,既望就见到地上躺着两个人。那是两个女子,一老一小。想来一个是邾克的老母亲,一个是他的女儿。两个人四仰八叉地在那里躺着,一个口吐白沫,翻着白眼,一个眼神呆滞,不知道嘴里嘟囔个啥。先秦那个时候,男女穿的都是裙子,又没有底裤。平时她们肯定是不能这样躺的。如果对着外人这样躺,保不齐会被家主打死。这不仅是自己的耻辱,也是对外人的侮辱。既望当然没心情管她们是否是春光外泄,他一见俩人是这番模样,知道师父说的确凿无疑。当下毫不留情,五行名火掌连番击出。果然,在五行之火的逼迫下,俩人体内的邪灵离体,抖抖索索地躲在了墙角之处。既望并没有赶过去,赶尽杀绝,因为刚才大巫特地交待,要他至少留四个活的。先把这两个放在这里,回头一块收拾。他也不怕它们跑了,外面艳阳高照,这种虚弱的鬼就算是跑出去,也跑不了多远,搞不好很快就晒死了。 穿过中堂,既望来到了后院。后院的情况就比前面糟糕的多。 北面和东面各三建房,应该是卧室。西面两间单独的房子,一间特别简陋,应该是柴火房,一间小房子是灶房。灶房旁有个木头推车,有一女子趴在车轮上,状若疯狂,大声呼喊,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怪叫声。 既望面皮有点发烫,虽然他也是成年男子,并非不谙世事,但是,大庭广众之下目睹这种事,还是让他十分难堪的。毕竟,他是贵族公子,从小受到各种礼义廉耻的教育。不管他们是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大白天在院子里干这种事,这岂能是正常人所为?既望大怒,知道这两人肯定也不是好人。刚才大巫都说了,这里所有人都是死人,这两人看样也都不是什么好货。不过,这种淫邪之鬼,今天也是让既望开眼了。 “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既望冲到俩人的十步之外,运足功力,从后面击向两人。 现在,有了灵玉的加持,加上这么多天虞祭的积累,他的功力比开始增加了何止数倍!再也不需要贴在病人的面门上施法了。而且,他的五行之火也强了好多。以前,他只管全力一击,根本不怕病人会不会受伤。现在,他要学会掌握一个度,既要把邪灵从受害人的身体里给赶出来,也要避免五行之火过于浓烈,以至于让病人的真魂收到连带伤害。刀剑无眼,水火无情。五行之火才不管你是什么灵,“火”大了,魂魄一块都灭了。 那个男子虽然淫邪,但是十分警觉,似乎能感受到身后来的危险。他突然飞起一脚,“咣”的一下,把那个女的,连人带车踢出去一丈远。那女的躺在地上直哼哼。然后他一转身,竟然正好堪堪地避开了既望的致命一击。既望这时才看清,这个男子面目稚嫩,岁数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未及冠。头上也是两个羊角辫盘成了两个发髻,样子很滑稽。 当时,穷人是不带冠的,最多就是拿个头巾意思一下,表示成年了。这个男子头上啥都没有,只有两个发髻,看起来象个大哪吒,就是丑了点。 不过,你别看他岁数不大,样子却是十分的狰狞恐怖。既望刚才那一下没打着他,反而是惊了他。只见丑哪吒五官扭曲,呲牙咧嘴,连蹦带跳地就朝既望扑了过来。既望一击不中,也被丑哪吒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害怕这个男鬼也会吐出可怕的黑气,连忙拔腿就跑。丑哪吒在后面紧追不舍。 既望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后背的汗毛竖起来是什么滋味。这是一种死亡的威胁。 邾克家的院子很空旷,他家很穷,院子里光光的,连棵树都没有。鬼上身以后,会把人的潜力压榨到最大。既望如果是直线跑的话,那肯定是跑不过他的。既望一个箭步,冲进了堂屋。堂屋里,先前的两个鬼依旧瑟瑟发抖地躲在墙角。它们即使见到了既望被人追杀,也不会感到一丝开心。鬼一旦离开了人体,就会虚弱得多,它们也没有感情,不会去关心既望的死活。 然而,堂屋虽大,却是一间两面通气的大房子,里面除了几个吃饭的小案子,根本无处藏身。既望没的办法,一个箭步又冲了出来。冲出后,没几步就见到大门了,他一想,大巫交待的任务还没完成,不能随便跑出去。一咬牙,默念玄诀,转身迎面又冲向了丑哪吒。丑哪吒一看既望又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就朝旁边躲。 别看鬼不如人,但是,鬼也是活物。只要是活的,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刚才丑哪吒攻击既望是本能,现在朝旁边躲也是本能。 丑哪吒在后面追得很快,既望一转身就感觉他已经到眼面前了。既望心慌,全力一掌击出后,也不看什么情况,连忙朝旁边逃去。但是,旁边也没地可逃,都是空地。既望只得绕着堂屋转圈圈。 哪知丑哪吒也被既望吓着了,他看到既望一掌打来,隐隐约约有着烈焰焚身的感觉,觉得这个家伙可能很厉害,于是朝着相反方向跑。他刚出了堂屋,所以也是绕着堂屋跑,结果转了一圈,两人跑了个脸对脸。既望这下蒙圈了,心说这啥玩意儿,这么厉害,还知道绕过来堵人!连忙又是一掌打过去,掉头又绕回去跑。鬼比人强的地方,就是反应比人快。丑哪吒一看,咦,我去,又来了。它知道既望那一掌厉害,迅速躲开,也是掉头往回跑。结果到对面两人又碰上了!既望这次汗下来了,感觉腿都有点软了。心说,娘个腿,这次还真挂在这儿了。他再挥出一掌,掉头又跑。 人比鬼强的地方就是心眼多。既望一边跑一边想着应策。他心里有点慌,有心想向大巫求救,但是,想着大巫那边也很危险,这一求救,搞不好,两个人都撂这儿了。既望到底机灵,脑子转得很快。他一回头,看到那个老憨又从反方向堵他去了。既望心里一乐,趁他不注意,悄悄地返身回来。丑哪吒根本不知道,他刚才被既望吓了一下,只是本能地朝反方向跑,所以还继续绕着房子转圈圈。谁知道,既望一闪身进了堂屋。进了堂屋,既望总算是喘了一口气。 堂屋本来就是吃饭的地方,里面有个水缸。既望舀了一瓢水。“啊!”长舒了一口。外面那个憨憨还在绕着屋子跑呢。 既望冷笑一声,站在了门口,等到丑哪吒再次跑到门口的时候, “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 “嗨!” “啊!” 既望又干翻一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十章 技多不压身 丑哪吒到底是个憨憨,没提放既望就埋伏在旁边。冷不防,既望从侧面一掌打过来,寄托在丑哪吒身上的鬼,一下就被打了出来。那个邪灵也的确厉害,不似刚才堂屋里的那两个,一现身就不敢乱动了。这个邪灵被既望打伤了,“叽溜”一声怪叫,光天化日之下还想跑。 鬼虽然没有实体,但是,灵和灵之间,是可以交流的。是以,邪灵的鬼叫声,既望听得清清楚楚。既望早已施展了问礼,不需要桑木令,也可以知道鬼的去向。他刚才被丑哪吒欺负得惨了,此时一见邪灵吃瘪,哪能这么轻易地让它跑了。 这个鬼可能是因为刚被打出来,反应慢了一些,虽然能跑,还是被既望撵上,一个“五行名火掌”打得灵光闪闪,变成一片霰灵,消弭于天地间。既望打完之后才想起来,坏了,忘了留下活口。大巫有交代,需要四个活的,别再最后不够数就麻烦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个邪灵比较厉害,估计想留下来也不容易。遗憾归遗憾,安全第一。于是,既望连忙施展虞祭,把剩下的霰灵收入灵玉中,这样自己的功力可以进一步增强。 重新来到后院,只见刚才被丑哪吒糟蹋的那个女子,还在那个破车旁边乱爬。女人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也不知道是被刚才那丑哪吒抓的,还是自己在地上蹭烂的。衣裳几乎都被撕烂了,一缕一缕的,白花花的身体上,沾满了细砂、碎石。让人看了,真是于心不忍。 不过,既望上前仔细一看,只见她嘴歪眼斜,五官扭曲,虽然看起来她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但是,感觉也不是个好人的样子。既望想起来,大巫以前说这里面的人都死了。这女人铁定也是被鬼上身了。 为了保险起见,凑足四个邪灵,既望倒拽着女人的一条腿,把她拉向了北面的屋子。等会儿既望把它给逼出来,鬼只会躲在屋子里,而不会到处跑。 午后的阳光非常强烈。“咣”,大门一开,光就象神的利器一样,刺破了人间的黑暗。既望拖着女人,“嗤啦”、“嗤啦”象拖着一个破布袋子,在沙石地上摩擦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女人看起来虽然古怪,但是,还是很温和,任由既望拖拽。 北面的屋子,应该是家主的。挺大,但也没有窗户,只有屋了,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咣!”大门一开,既望被踹飞了!大意了,由于着急,他踢开西边的大屋子后,没提防突然蹿出了三个人来,每人一脚,都踢中了他。 既望从小学武,按道理,普通人也踹不上他。但是,一来他没有防备,而且心里着急。人一急,心就会发慌,一慌,动作就变形,反应容易跟不上。二来,这三个不是普通人,也是被鬼上了身的人。 鬼,有强有弱。有些天生带“气”的鬼,一旦上身后,就会使劲压榨出人体的潜能,爆发力超强。这个躯壳反正不是它的,用爆了才好。 西边的屋子是邾克家的三兄弟。三兄弟叫什么名字,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但是,这三兄弟现在明显都是鬼上身了,而且,还是那种要人命的鬼。既望猝不及防,被三兄弟踢了个四仰八叉,仰面摔倒在地。 不过,练过就是练过的。既望“骨碌”一下就爬了起来,虽然这些人踢得非常狠,但是,情急之中,既望反应还是蛮快的,他用双臂封住了门户,然后顺势朝后弹跳,借着巧劲,卸去了三人大部分力道,虽然摔了一跤,万幸没有受伤。 他仔细一看面前这三人,心“咚”地一下就悬了起来。这三个人看装束,比刚才那个丑哪吒大,明显都是二十岁往上的成年男子。看这些人的样子,张牙舞爪的,没一个好对付。既望有点担心。不过,事已至此,根本没有后路可言,既望又运起五行名火掌朝三人拍了过去。 由于那兄弟三人站得比较分散,不经意地站成了掎角之势。既望慌乱之中失了计较,这一掌打过去比较随意,并没有照着一个人打,而是离得较远,想着尽量用掌力笼罩下所有人。结果这一下反而打糟了,非但没有把他们打趴下,却好像是捅了马蜂窝。因为这五行名火掌非常厉害,魂魄一旦被打中,那真得就象被火灼烧过一样。那三个人,没一个被打中要害,也没有一个被迫离体,但是,都受了伤。 这些鬼很厉害,不比刚才那个丑哪吒差。这一下,它们的野性被激发了出来,动作更加迅猛。一个个都使出了非人类的动作,象怪兽一样跳了过来。既望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这都些什么怪物,怎么能如此之快,动作如此之大,这还是人嘛?废话,大巫早都告诉你,这里都是死人了。到现在还不清醒。 这时候,既望再想施展五行术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大巫那么熟练。如果是大巫来,可能瞬间就可以激发,虽说不上随心所欲,但是,举手投足之间,那应该是没问题的。既望这才学了几天?说不好听的话,可能比三脚猫的功夫是能强一点。但是,临场应变,那是差了好多。 危机关头,既望把在部队上学的招数,本能的都用上了。先秦那个时候的“六艺”,也不是盖的。贵族男子,平时不用种田、不用经商,但是,国家征战的时候必须上。所以,每个男子,从小都是有着严格训练的。鄟国虽然是小国,但是屹立千年而不倒,打仗自然是家常便饭。既望又聪明、又好学,跟着老司马他们,真的是文武全才。 那三个怪物,虽然动作勇猛,但是没有什么章法。在既望面前,个个都想伸手,反而是挤作了一团。既望抓住机会,拉住一个人的胳膊,施展古擒拿法,借力打力,竟然撂翻了两个,还把另一个给震开了几步。既望不敢怠慢,早已画符运功, “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 “嘭,”既望一掌打在了那个被他震开的人的三焦上。此时既望早已施展了问礼,他感知到这个邪灵已经被他从宿主体内震出。邪灵一旦从宿主体内出来,危害性就会大减,加上烈日一暴晒,它只有逃命的份儿,没有再叫板的能力。不过,让既望吃惊的是,这个人的眼珠子翻了两翻,突然又翻回来了。那个邪灵并没有出来,最后它硬生生地又挤了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十一章 恐变无头鬼 既望眼珠子一凸。坏了,真被师父给说中了,这个邪灵应该是出生就带“气”的。 所谓的气,就是残魂惨死,临死之前从体内带的怨气。之前大巫告诉他,怨气也是分五行的。哪一行的怨气,就是鬼的基本属性。当鬼再次占据人体时,它可以凭借本身的怨气。轻易地占据人体对应的五行器官。而它的这个气,对应的就是宿主的“气门”。如果既望能直接用五行术打中鬼的气门的话,就可以很轻易地把它打残、打死,或是逼出体内。当然,前提条件是这个鬼的水平和既望差不多。如果鬼的怨气太强,既望的法力不够,那你再怎么打人家气门也不行。不是一个数量级的,那还怎么打?当然,打气门就要学会观察,通过宿主的表现来判断鬼的气门在哪里。 五行术非常麻烦,既望一时偷懒,当时思想开了小差。当时他想,管它气门在哪里,实在不行,到时候把五脏六腑挨个打一遍,这样不就解决了!临场发挥的时候,他才发现,关键的时候,人家根本不给他机会。 所以说,要想成就绝高的技艺,一定不能马虎,要重视细微的差别。既望就是学艺的时候,马虎了那么一下,关键时候就有问题了。别看这细小的差别,有时候,那真可以说是生死一线,判若云泥。 现在,既望差点一掌就把这个邪灵从他的宿主体内打出来,这就证明这个鬼没有强大到不能打的地步,只是没有打中要害而已。但是,既望再想一个要害一个要害的打,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晃晃悠悠似乎马上就要恢复过来,另外两个“嗷嗷”直叫,一前一后,已经从两面要包抄上来。 既望一看要坏,立刻拔腿就跑。这时,那三个怪物跟着他屁股后面就撵。既望的肾上腺素飙升,大脑飞速运转。 院子里空旷,实在没地方去。如果回到北面的屋子,那里除了有一只鬼,什么都没有。在那里,只能是被这几个邪灵瓮中捉鳖,人世间平添了一个新鬼。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故伎重演,继续围着中堂跑,如果这三个家伙,也能象刚才那个丑哪吒一样蠢,那就好办了,说不定有机会把它们三个一举拿下。 果然,既望往中堂一跑,那两个先前被既望用擒拿术给摔倒的哥俩,连蹦带跳地就追了过来。他们动作很快,蹦两下就赶上了。而那个被既望用五行名火掌,打了一掌的,似乎受了点伤,动作比较慢,步履蹒跚,跟在后面“吭哧”、“吭哧”的,象个大笨熊。但是,大笨熊也是很可怕的,被逮住了,一样的要命。 既望回头用余光一瞟,见两兄弟呲牙咧嘴,几乎就在身后。他又惊又怕,正好这时已经跑到了中堂的最西头了,他连忙贴着屋子的墙面拐弯。 这一下,还真是被既望蒙对了,这两个家伙的直线距离很快,但是,这种鬼爆发力强,脑子不太好使,所以,拐弯不行,一下子被既望甩出去老远。两个家伙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等他们再追过来的时候,既望又沿着墙角转回东面去了。 既望又回头看了一下,见自己把他们连着甩了两个墙角,心里一乐,心想这下终于有招了,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们。他拼命往前跑,没几步再拐一个弯,向北跑,然后准备象刚才一样,再折到北面,闪到中堂里,在门中偷袭这几个傻货。哪知他刚转过东北角,突然迎面看到了刚才那个被他打伤的兄弟,正在那里颠吧、填吧往前走呢。原来,这家伙受伤了,既望都已经快绕着屋子跑了一圈,这家伙刚刚跑到屋子的北门那边。既望跑得太快,一个没注意跟他撞了个满怀! 这次,既望可没有那么幸运。两人同时倒地,怪兄弟被撞得“嗷嗷”直叫,既望也撞得不轻。两人瞬间在地上就扭打在一块。 如果光拼肉体,既望哪能是人家的对手。人家的肉体是白得的,相当于一层盔甲。既望的肉体可是原装的,要是受伤了,搞不好小命就没了。既望打了人家几拳,那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人家根本不防守,随便你打。只要你不用五行名火掌,根本不怕。而既望很快就被挠得遍体鳞伤。要不是刚才这个怪兄弟先被既望打了一掌,受了伤,估计现在既望的小命都没有了。 那个怪物依然十分凶恶,打着、打着,他忽然腾出一只胳膊来掐既望脖子。既望心里一惊,如果脖子被掐住,祝词念不出来,那彻底就完了。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他急忙脖子朝后一梗,拼着自己又被抓了几下,腾出手来,迅速默念祝词,两手画符结印,一记五行名火掌拍到了怪物的右肋。右肋属肝属火,既望这一下依然没打出邪灵的本体。怪物“嗷嗷”怪叫,显是受伤不轻。生死关头之下,既望把五行名火掌已经运用得十分娴熟,接连几下拍出,“嘭”,怪物被打中气门,邪灵从寄主身上逃出。 由于接连被既望打了好几下,这个邪灵明显受伤不轻,被打出后根本没跑,抖抖索索地飘在一旁,几乎成了霰灵。 然而,邪灵虽然立刻了那个兄弟的尸体,那尸身却依然缠着既望。没了邪灵,宿主的尸身很快就硬了,既望被他的两个胳膊搂着,情急之下,反而难以脱身。这时候,剩下的两个怪物兄弟已经扑了上来。两兄弟跳到既望的身上,一个迎面抱着就啃,一个从后面死死掐他脖子。既望心一冷,知道今天难逃一死。 此时,他的头脑反而异常清醒。因为大巫交代过,需要抓四个活的邪灵。开始,他在堂屋里,就抓了两个,北面的屋子里也有一个,加上眼面前这个刚打出来的,虽然几乎都要打碎了,成了霰灵,但是毕竟还有形,还能在那里抖,应该也算一个。所以,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巫那里应该有了脱困的办法。至于自己,反正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既望心一横,乒乒乓乓,一阵乱捶。然而,此时,他已经被后面的一个鬼兄弟掐住了脖子,根本念不出祝词。光是捶那个宿主的肉体,屁用没有。 渐渐地,既望被掐得脑袋发晕,眼发花,手脚发软,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开始不停使唤了。突然,既望感觉脖子一阵刺痛,一种撕裂的感觉直扯心底。既望心想:坏了,不会是脖子被扯掉了吧? 脖子上的压力没了。既望又惊又怕,真地害怕自己的脖子被拽掉了。如果自己成了无头鬼,想想父母亲人难过的样子,既望都替他们感到心酸。 但是感觉又不象,因为除了刺痛感,他感觉手脚还在听他指挥,而且头脑“刷”地一下变清醒了。不仅如此,他也可以开口念祝词了。既望脑袋一亮,瞬间把握机会。 “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 “嘭、嘭、嘭”既望连续击打跟他搂抱在一起的那个怪兄弟。刚才第一具尸体,老早在三个“大活人”的撕扯中,滚到一边去了。背后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已经没了。不管了,先揍这个再说。 “叽溜”一下,一个邪灵被打了出来。 “娘个腿的,你总算出来了。”因为之前的邪灵已经够数了,这次既望毫不留情,一掌将其击碎。邪灵化作点点霰灵,飘散于空中。 此时的既望已经使脱力了,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进行虞祭,去收集这些霰灵。可惜了,少了一次增加灵力的机会。 不过,既望根本不奢望这一次机会,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邪灵没解决掉。如果大巫不能及时赶到,那么,不消片刻功夫,那个邪灵就可以把他撕成碎片。既望使劲地推开这具新的尸体,努力地想转过身看看,另一个邪灵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怎么回事,它去哪里了?怎么半天没动静,难道背后这个才是被我第一次打伤的那个?不对啊,因为刚才明明撞到的,就是那个步履蹒跚的家伙,而且,我也有印象,第一掌打的就是那个家伙。 “哦,晕了,晕了。”既望的脑袋又开始发沉。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惜,两个眼皮象灌了铅一样沉重。 或者,我的头真的被它给揪掉了,我已经死了? 想想自己要变成一个无头鬼,既望一有点伤心。打着鬼,打着鬼,自己就变成了鬼。什么世道? “我变成鬼以后,可不能害人呀!”既望这样严重的警告自己。 彼时艳阳高照,空气中还漂浮着一个瑟瑟发抖邪灵。它就是那第一个被既望打伤了的兄弟。鬼的本体出来以后,由于受伤严重,在太阳底下根本就没敢跑,抖抖索索地在那里等死。 现在,突然之间,似乎所有的争斗都结束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这让那个胆战心惊的邪灵好像又看到了新的希望。一个非常虚弱的新鲜肉体就躺在了那里! 就在一瞬间,既望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他开始做梦,自己又开始和鬼打架。堂屋里的那两个鬼,突然开始张牙舞爪地蹿了出来。既望想跑,可是腿非常重,怎么都抬不起来;他想喊,可是嗓子已经失声了,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熟悉的祝词,怎么也念不出来。一阵凉意从他的右后背上贴了过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突然袭来。紧接着,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感觉自己的肝都快被人扯了下来。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甚至在梦中,都要失去了知觉,疼痛渐渐麻木,所有的感觉马上就要消失了。 “我这是要死了吗?”这是既望最后的意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十二章 升恩斗仇见人性 “哇,好吃的鸡蛋饼!” “这么多糗饵?!” “啊,红豆羹,我喜欢!” “还有虾酱!” “随便吃吗?” “嘢!谁发财了,拿来这么多好东西给大家吃!” 一群采桑女叽叽喳喳,围着一堆食物,开心得乐个不停。 “是桑芩,听说她勾引了一个外国公子,”一个胖乎乎的女子,看样子岁数不大,脸圆乎乎的,扎了两个马尾辫。她的腮帮子被食物撑得满满的,这样,她的脸看起来,更象个成熟了的西瓜。她一边吃,一边在那里八卦,“听说她最运气不错,前两天,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公子。不知怎么的,人家就看上了她。那个公子是个外国人,不知道她出身低贱,反而出手阔绰,给了她一大笔钱。” “哦,是她啊。怪不得这两天没见着,原来是找到好人家了。啧啧,真是好运。” “不能吧,前两天我还见着了,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我还跟她打招呼了,笑眯眯地,跟往常一样,不象是要嫁入豪门了呀?不过,她的气色倒是特别的好,小脸红扑扑的,好像挺开心的。” “可是不嘛,我也听人说,桑芩发财了。她家那几个兄弟,以前都是穷得叮当响,见到人,头都不敢抬一下。最近一个个都换了新衣裳,人前人后的,讲话都比以前大声!” “发多大财嘛,拽成这样?” “发多大财不知道,反正听说有一天,她在街上让人排队领钱。每人一枚大布!” 桑林里瞬间一片寂静,除了还有一、两个人在吸溜鸡蛋饼(那个时候,鸡蛋汤面疙瘩叫鸡蛋饼),大家都不说话了。 春光明媚,微风习习。桑林里,鸟语花香,一群女子围在一圈,大快朵颐。她们是各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在这片鄟国的桑林里采桑喂蚕。 那个时候,采桑养蚕对于女人来说,就像男人种田一样,可是一份正经工作。 这一大群女子,平时是好闺蜜、亲密的工友。今天,突然有人免费请大家吃了一顿好吃的大餐,这本来是好事,大家挺开心的。但此时此刻,桑林里,除了四处飘散的阵阵饭香,还有浓烈的醋味。 “切,哪家公子嘛,眼光这么毒辣。别人不知道,桑芩我还不知道。就怕他到时候,娶的是一个人,领回去却是俩。”有女子捂嘴嗤笑。 众女子哄然大笑,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哟,瞧你酸的呀。又不是娶回去做夫人,这种事怎么避免呀?多一个人不是好事嘛,人丁兴旺!” “切,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公子、王孙可讲究了。平时他们跟你玩玩还可以,真的要娶你回去,一定是要处女。处女懂不懂?就是没有跟男人睡过觉的。” “哄”众女子又是一阵大笑,有的面红耳赤,有的眉飞色舞。 一群男人和一群女人在这方面的确很像,聊着、聊着就聊到男女之事上面去了。 “处女又能咋,处女能伺候的他更舒服,还是能生朵花出来?”有女子表示不服。 “哼,你这就老土了,”有“经验”的那位翻白眼,“人那叫‘血脉’纯正,保证生出来的是自己的儿子。”那个时候,“血脉”对于这些桑林女来说,的确是个比较“高深”的词。能说出这番“大道理”的女子,的确有点“见识”。 “‘血脉’?‘血脉’又怎么了,生出来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他是能多吃一碗饭,还是能多抗一袋稷?”不服的女子继续不服。 “嗨,跟你讲不明白。”翻白眼的继续翻白眼。 原来,春秋那个时候,在一些还有古老传统的地方,用后世的话说,有一种习俗叫“妇贞**”。意思是说,女人在出嫁前,性自由度是非常高的。但是,男女结成夫妇以后,女子就需要非常忠诚了。 其实,妇贞**也是后世给她们扣上的大帽子。那个时候,社会上没有这种概念。男女到了一定岁数以后,就可以互相结合在一起。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和今天很像。 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娶个老婆或妾,如果肚子里还带了一个,一般来说,不影响男子对女子的感情。因为,更早以前,中国是母系社会,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整个氏族的财富,男人根本无权说三道四。这和今天又有不同了。因为隔了一个所谓的“封建社会”,现在的中国男子,对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是非常在意的。有的出生后,还要做个dna什么的才放心。 那个时候,对于男人来说,选女人,喜欢才是硬道理!也许,就这一点来说,那个时候的男欢女爱,相比今天来说更纯洁。 这种男女话题一打开,桑林里的荷尔蒙气息迅速爆棚。荷尔蒙加上各种酸爽,一时间,这里人声鼎沸,好像过节一样。很多年轻稚嫩的女孩子,跟着姐姐、嫂子一块出来采桑,她们也混在中间,竖起了耳朵,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各路长舌妇的荤段子。她们豆蔻年华中的性启蒙,就是在这种场景下,悄悄地展开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端别人的碗吃饭,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损别人。哼,我最烦那些背后说人坏话的,你们也真是够可以的。”一个长得非常壮硕的女子一边不停地用手抓饭吃,一边斜睨着旁边乱嚼舌头的女人。那个时候的女子以壮为美,她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说起话来,象个男人。她一说话,旁边的女人说话声音就小了一些。 “户奸,我们也就是说着玩的。平时当她面,我们也这样开玩笑,哪里是背后说人家坏话?”有人赔笑道。 那个叫户奸的女子,似乎不屑于再参乎到她们之中。她冷笑了一声,吃了最后一口饭,起身洗手去了。 “假撇清,装什么清高呀!”有人望着户奸的背影翻白眼。 “哎,月清,你敢和她打一架吗?”有的女子还挺坏,在旁边煽风点火。 “跟她打?她算个屁呀!长得跟头猪一样。” 旁边的女子一阵坏笑,似乎很同意她的说法。 “理她干啥。哎,你们说,桑芩现在那么有钱的,也不知道给咱们姐妹分一点,却在大街上随便撒钱,她也太不讲究了。要不,咱们想个法子捉弄她一下?” “那钱是人家的,爱给谁、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人说话不阴不阳。 “就是,都是好姐妹嘛,干嘛要捉弄别人。人家不是给你弄一顿好吃的了么?” “哼,给别人一人一块大布,给我们就弄点猪食。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就是,就是。平时见大家都笑眯眯的,有两个小钱后,立马翻脸不认人,真是小人得志。” “哼,这种女人都是贱命。有命拿,没命享。你们等着瞧好了。” …… 桑林中,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桑芩正是那日几个大国公子糟蹋鄟国农田时,公子季佗给钱让去办事的那位。桑芩只不过是运气好,当时敢于出头,又正好碰到了爱使钱的主儿,于是一不小心发了一笔横财。桑芩的心还挺好,发财过后,里里外外,认识的人都照顾到了,生怕别人说自己小气,发财后就翻脸不认人,以至于寒了别人的心。可是她哪里知道,并不是所有人的心都如她一般的好。中国人有句老话,给人一升米是恩人,给人一斗米是仇人。可惜她太年轻,不明白这个道理,自己花了钱了,不仅没有得到承认,反而招来嫉妒和埋怨。 “舅父在家吗?”桑芩笑眯眯地,从随身的布袋子里,给看门的人抓了一把榛子。那个时候,榛子不仅可以做零食,还是普通人家荒年里充饥的食物。部队打仗的时候,偶尔也会带这个充饥。以前,桑芩只是一个穷苦的采桑女,就算到舅父家做客,她也不敢这样随意浪费粮食。不过现在不同了,前几天一个大国公子,给了她一百多枚大布。在鄟国,这相当于司里整整十年的俸禄。可以说,一般的司里也没有她有钱。桑芩一夜之间,从贫苦的采桑女,一跃成为鄟国的单身女富豪。 那个布袋是她准备给舅父的礼物。平时,舅父没少帮衬她家。现在,自己有钱了,过来看望、看望舅父,那是一定的。桑芩把所有人都安顿好了,这才仔细地准备了一份厚礼来拜访舅父。 “在家,在家,不过今天咱家来了贵人,你稍等一下,我进去问一下,看主子方便不。”门人笑眯眯地说道。 不一会儿,门人屁颠、屁颠地又跑了回来,做了欢迎的姿势,“快请进。主子说了,都是自己人,让你进去说话。” 桑芩穿堂过院,来到了里屋。 那个时候,家里条件好的,地面上,铺的都是席子,一进屋就要脱鞋的。桑芩知道舅父家里讲究,来之前就换好了袜子,别到时候一双臭脚熏到了别人,那做为一个大姑娘家可就不好看了。 可是,桑芩穿着一双白晃晃的袜子,纤纤素脚刚朝舅父的屋里一伸,突然她看见了一个人。桑芩一吓,差点把脚又缩了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十三章 明堂高坐是公子 “哈哈,快进来,快进来。别怕,这是公子朔,舅父的朋友。你的事,早已传遍了鄟国。大家都对你小小年纪,敢于直面几个大国公子,怒斥他们的非法行径,感到非常痛快。鄟公也说了,一定要给你大大的嘉奖。我逢人就说,你是我的侄女,所有人都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哈哈,你真是给舅父的脸上长光了。来、来、来,快坐下。公子当时也在场,他看见了你,也很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 原来,桑芩的舅父竟然是虞庆。而既望正是来虞庆家,请教怎样使用骨笛召唤野兽,碰巧就遇到了桑芩。 那日在邾克家,既望一人大战群鬼,干完了最后三个鬼,既望也倒下了。那时,他被一个没杀的鬼所乘,差点让它给夺舍了。不过,最后关头,大巫赶到。那个鬼之前在既望的连番打击下,已经是受了重伤,当时的环境又是在烈日之下,所以鬼的侵害力不大,既望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大巫功力深厚,赶到后,轻松一掌,起出既望身体里的邪灵,救下了他。 既望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邾克早已被邪灵上身了。大巫告诉他,占据一个人的身体,能活三年以上的,至少是强死以上级别的鬼。这种鬼非常厉害。它占据了人的身体后,可以象正常人一样思考、吃饭、说话。但是,它也有弱点。鬼和魂不一样,它到底不能和魄完美结合。象强死这种鬼,虽然它有时候也能表现得象正常人一样,但是,大部分的情况下,它表现得非常暴躁。所以,那天邾克见到他们以后,表现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时而看起来彬彬有礼,时而看起来象凶恶的土匪。这也就是因为它不能完美地控制体魄。最可怕的是,这种级别以上的鬼,它身上有死气。一旦它暴怒起来,它身上的死气就会发作。这种死气对于生灵来说,绝对是非常可怕的。抵抗力稍微差一点,那是沾着死,挨着亡。当然,一旦它露出了死气,它也就不能再和体魄相结合了。既望听了后,“啧啧”称奇。 至于邾克家其他人,大巫推测,他们应该是在邾克被邪灵侵害以后,也相继而亡的。按大巫的说法,他们应该都是最近一两年或更短时间内遭遇了不测,因为那些被既望驱赶出来的邪灵并不是很强大。这些邪灵的寿命远达不到三年。 不管怎么样,邾克一家,老少八九口人相继惨死,这种情景的确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最让既望吃惊的,不是有关邾克家的事,而是大巫又给他讲了一个法术密则。 直到这时既望才知道,平日里所祭拜的神灵,竟然真的在管理着这一方天地。只不过,既望以前跟他们没有交集,一直不知道他们是真实的存在着。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即天之子,受到了神灵的庇护。诸侯为天子所封,也受到了神灵的庇护。平时,协助天子管理这方天地的是五种神,也就是经常祭拜的“五祭”:门、户、灶、行、中霤。这五种神有着各自的使命,他们在冥冥之中,掌管或干预着人类的吉凶祸福、生死轮回,协助天子守护着这方天地。 早在姜子牙创立了周朝的时候就有约定:天下太平,五鬼弗聚。意思是说,不管是哪里的,只要是属于周天子的宗室,不能有五个鬼同时出现在一片宗室的领土上。不管这个鬼多强,守护宗室的神灵多弱,一旦有五鬼同时出现,宗室的中霤就会出手,或将其引入宗室成为先灵,或直接击杀,总之,不能让它们在人间游荡。这时的中霤遇强则强,如果敌人异常强大,他甚至可以直接借助周王室龙脉的力量。这样就保证了天子江山的稳固,人类不受邪灵或其他暗黑力量的侵害。 那日,大巫一看邾克实在厉害,靠师徒二人之力,恐怕难有胜算,于是巧妙利用天地规则,假借神灵之手,灭了邾克。 邾克是被强大的邪灵上了身,在他身上死气没冒出来之前,他不能算作鬼。一旦他由于外界的刺激,把本身的死气激发了出来,他所占的躯壳也会被自身的死气杀死。这样,他就暴露在了宗室的神灵面前。既望再赶出四个邪灵后,加上邾克就等于凑够了五鬼。管理那片土地上的中霤神是不允许有五鬼同时出现的。邾克再厉害,他肯定干不过中霤。也许,各个宗室的中霤有强有弱,但是,邪灵对中霤,等于非法者对国家机器,硬碰硬只能变成渣子。 中霤出手后,邾克包括那院子里剩下的邪灵都被灭了个干净。大巫赶到院子里一看,刚刚发现既望被邪灵侵害。一般情况下,中霤是不管已经入侵人体的鬼的。大巫大惊,连忙出手施救,同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来得及时,幸亏邪灵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所以,既望当时就恢复了过来。但是,退一步想,万一邪灵伤了既望的内脏,万一那个邪灵依然很强……,大巫不敢深想。再想下去,他的腿肚子都哆嗦。既望可不仅是他的徒弟,按目前的状况,他还很有可能是鄟国的皇储。现在的鄟公鄟至仁的岁数不小了,万一有个万一砸在他大巫的手里,他巫镜就对不起鄟公的信任,对不起鄟国的国运,他就是死了,也无脸去见列祖列宗呀!是以既望醒来后,很快地就又生龙活虎起来,大巫反倒是手脚酸软,阵阵心悸。 经过这一番大战后,既望进步神速。他对五行术的理解更上一层,虽然后面没有收集到霰灵,但是,既望自己感觉到,他对意的控制已不同往日。五行之术首先要凝意,然后再结印,成象,最后生火。意的强大,就相当于他力量的强大,打出的五行之火当然也更强。不仅如此,意的强大,让他也感觉到,自己施展问礼时,范围更广,力量更强。他现在施展问礼时,已经可以很清晰感觉到周围那些小生物的存在,他甚至能体会到,在他问礼的范围内,那些被问礼笼罩着的小生物瑟瑟发抖的心情。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一种居高临下,碾压低级生物的感觉。既望非常开心,他甚至觉得,有朝一日,问礼会不会成为一种强大的法术,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的拿下敌人!当然,现在他也就是想一想,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估计也很遥远。至少现在看来,他连一直蚂蚁都拿不下,更何况其他高等生物?所以,大巫虽然非常后悔、后怕,但是,对既望来说,邾克家一战是一次很完美的战斗经历。 回来后,没两天既望就是元气满满,又要缠着大巫出去练功打怪,然后,大巫却被吓破了胆,这次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陪着既望出去冒险了。又歇了两天,既望实在是闲得无聊,他突然想起了虞庆给他的骨笛还不会使用,于是又跑到虞庆的府上,缠着虞庆教他骨笛的使用方法。正巧这个时候,桑芩来访。 那日几个大国公子放马踏田的时候,既望也在场,他亲眼目睹了桑芩不畏权贵,在众目睽睽之下,理直气壮地直斥几个大国公子。那些话,虽然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个小民在大人物面前主张自己的权益,但是,她却无意中替鄟国挽回了脸面。俗话说,外交无小事。换了鄟国的高层来,反而不好使。因为,相比于那几个大国来说,鄟国实在是太弱小了。你派大臣去跟人家讲道理,别人搭理你,也就是给你个面子。赔偿、道歉那是不可能的。不搭理你,那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是自取其辱。所以,那是鄟国的司马(三军总司令),也只敢是混在人群里,偷偷地看了看就跑了。否则被人认出来,再不发表意见,那鄟国的乐子可就大了。 没想到,有时候用直不如用巧。谁也没料到,一个普通的民女,竟敢上前去跟这几个大国公子讲理。这叫歪打正着,这几个公子不仅一点没觉得被冒犯,反而是拿出了钱赔偿了当地的农民。一场风波竟然就这样被化解开了。 桑芩拿了公子季佗的钱,只晓得自己鸿运当头,一不小心发了一笔横财,她却不知,鄟国的高层都注意到了她,把她当成了鄟国的大福星! 如果放在平时,既望在虞庆家里做客,桑芩哪有资格在这个时候打扰?现在,因为桑芩的表现抢眼,虞庆也是逢人就说。两人虽然在屋里讨论骨笛的使用要诀,但是一听桑芩来了,两人俱是大乐,赶紧让人把桑芩叫了进来。 桑芩一进屋,除了看见舅父虞庆正端坐于堂上,他还旁边竟然还坐了一个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只一眼,桑芩立刻面红耳赤,心头小鹿乱撞,“咚咚”地跳个不停。因为,她认得这个人。此人正是鄟国的公子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十四章 相逢举止尽羞涩 既望不知,桑芩早已认得他。 原来,在那个时候,东夷有“春奔”习俗。所谓春奔,就是在祓禊日开始后,男女可以自由配对谈恋爱。虽然一般而言,春奔习俗只是平民家的子女参与。但是,也有很多喜欢“打野”的贵族男子参与其中,这个并不“违法”,也不违反公序良俗。后世流传的《诗经》里,记载了大量的这种故事。这些贵族男子中,就有既望一个。 前面说过,诸侯家的男孩,一般成熟较早。他们机会多,早早地就知道了男女之事。不过,和太子那种大大咧咧,到处留情不同。既望有个好处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老司马一直以为既望比较“老实”、“忠厚”,“不易为女色所动”。其实,人不风流枉少年。既望的风流史一点不比太子差。 事实上,既望还有几个狐朋狗友,他们也是周边几个国家的公子。这几个人凑在一块儿,在那些著名的风月场所里,人称“春奔四公子”。他们这几个,人长得不丑,家世又好,出手也大方,在这些国家的桑间濮上,好比今天所谓的“四大天王”,那可真是一道风景线。 桑芩虽然只是个采桑女,但是颇有几分姿色,平时眼界也比较高。有时候,她也跟着姐妹们去其他国家玩。 东夷那片地方,小的诸侯国比较多,互相之间距离并不远,抬抬腿就到了。而且,去远方寻找情人,这也是人类的天性。所以,一来二去,桑芩惊奇地发现,自家的公子在国外竟然有着超高的人气,是传说中的“春奔四公子”之一。 虽然是自家公子,桑芩也只能老远地看看流口水。情场如战场,不能说攀个老乡就能把“四大天王”拿下。 今天在舅父家,桑芩意外地发现,这个著名的大众情人竟然也在堂上坐着。桑芩开始慌乱起来,她结结巴巴,把早已准备给舅父的答谢之词,忘得一干二净。 既望和虞庆哪里知道桑芩的小心思,只道是农家的小女孩见到了大人物不好意思。 既望笑道:“你不要太过拘礼。那日你对莒国的公子季佗侃侃而谈,那是何等洒脱,我就在你旁边站着。我觉得你比我们这些大男人都强。今天怎么见着我如此拘束,反而象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啊?哈哈……,难道是我长得太帅的缘故?”既望本来是和桑芩开玩笑的,哪知他这么一说,桑芩心虚,觉得自己被人说中了心思,就更不好意思了。她咬了咬朱唇,红着脸,一赌气,把手里的袋子朝地上一方,转身飞也似得逃了。 “哎,怎么一句话不说,放下东西就走了?”虞庆一脸的奇怪,“哎,桑芩,你别走啊。公子说很喜欢你,过几天祓禊日就到了,公子说要去,你去不去啊?”其实,虞庆看桑芩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就有意地捉弄她,顺着既望的话头,跟她开个小玩笑。前面都说了,既望兔子不吃窝边草,是不会在自家地盘勾搭妹子的。虞庆当然不了解既望,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但是桑芩可不是啊,她是当事人,虞庆随口的一句话,字字都象大锤一样砸在她的胸口上。“祓禊日”、“公子”、“喜欢”、“去不去”我靠,个个都是关键词。桑芩顿时感觉自己象是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裸奔,简直羞得无地自容。她象兔子一样蹿向了大门,突然眼一黑,一不小心被舅父家的门槛绊了一跤。幸亏是年轻人,反应快,桑芩连忙用手一撑,这才没有把大牙磕掉。饶是这样,桑芩也做了一把扑街,呛了一嘴灰。 虞庆家的门父冷不防见家里冲出一个人来,还没等他看清。忽然“噗”的一下,那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他连忙上前去把人拉起,一看,原来是桑芩。 “咦,这不是桑芩吗,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门父好奇地问道。 “要你管!”“噗!”桑芩恶狠狠地吐一嘴的土,甩了甩擦得生疼的手,气急败坏地逃走了。 “哎,你这怎么说话呢?这小妮子……。”门父也是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会是看上我们公子了吧?”屋里的虞庆暗自嘀咕,“不能啊!他俩也就第一次见面。就算是暗恋,也是我们公子那日先见到她的呀!真是不知道什么毛病。”虞庆摇了摇头。 “唉,公子,实在对不住。乡下的女孩,从小缺乏教养,失了礼数。虞庆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虞庆脸色有点难看。可怜的虞庆,他哪里知道既望的风流史,又哪里能猜得到侄女的少女心为什么会爆炸。 既望也是莫名其妙。虽然桑芩长得不丑。但是,既望他们有光环笼罩,各国的桑间濮上,就那么大块地方,四公子的周围,总是挤满了各国的美女,哪里轮得着桑芩上前呀。所以,既望在那次事件之前,根本不认识桑芩。他也联想不到,桑芩会认出,他就是传说中,“春奔四公子”中的一位。既望笑了笑,摆手说道:“没事,小女孩都这样。看到陌生人都会不好意思,这次是我唐突了,不该这么冒失的参与进来。没事,我去看看。”说着,起身走向了门口去穿鞋。 那时,有条件的人家,大门和院子之间是有一道屏风墙的。既望和虞庆并没有看到桑芩已经成了一个可怜的小扑街。 不过,可怜的桑芩,扑街还不算完,出门又撞了人。原来,心不在马的桑芩,慌慌张张地往回跑,她走路也不看路。跟她迎面走了的那个人,也是分了神,可能刚从集市里回来,手里拿了个木匣子,不住在看,两个人都不看路,结果就撞到了一起。 这次桑芩没那么好运。被她撞到的那个人叫夜瘥,是个二赖子。此人家里弟兄八个,他最小。夜瘥虽然家里人多,但并不是个大户,只是个普通人家。在他小的时候,爷娘比较宠他,夜瘥从小就顽劣,整日游手好闲,哥哥、姐姐们也都让着他。后来年岁渐长,爷娘相继去世,弟兄们都分了家。夜瘥好逸恶劳惯了,日子越过越不如,经常是有上顿没下顿,于是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从小偷小摸逐渐发展成纠结一伙小流氓,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成了鄟国一个人见人恶的恶霸流氓。 也合该桑芩倒霉,夜瘥住城东头,桑芩住城西头。本来两人根本就没有交集,一般情况下也遇不到。今天桑芩来看舅父虞庆,到了城里,正巧夜瘥也到市集去买东西,鬼使神差的,两人就撞上了。 夜瘥可不是个让人的主儿,他冷不防被桑芩撞了一下,本来就来火,没想到桑芩火气还大,竟然说他走路也不看着点儿!这夜瘥哪能让她?当时就想动手。不过,两人一照面,夜瘥突然就矮了半截子,因为夜瘥突然惊奇地发现,撞他的人竟然是个大美女,正是他喜欢的那种款。你别看夜瘥是个流氓,流氓遇到心仪的女子也会服软,而且更能装。夜瘥瞬间火气全无,反而嬉皮笑脸地缠着桑芩,不让她走。他到不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桑芩来个霸王硬上弓。城里不比乡下,夜瘥虽然是流氓,也不敢在城里胡来。这是皇亲国戚的地盘,哪能轮到他一个乡村小流氓在这里撒野。他缠着桑芩,是因为祓禊日快到了,那个就相当于古代的情人节,夜瘥想问出桑芩的住址,到时候好去找人家约会。 桑芩哪能看得上夜瘥。此人一看就是流里流气的,不象个好东西。虽然看他穿着还挺朴素,但是一张嘴,几颗大黑牙就露了出来,讲话的时候还直勾勾地看人,一点没有礼数。桑芩很烦他。 刚从桑芩在舅父家见到了梦中情人,当时一激动,体内荷尔蒙飙升,她连羞带怯,慌忙逃出了虞庆家。结果被他家的门槛绊了一下,手还抢破了,再然后又在大街上撞到了人。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桑芩的脑子逐渐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理亏,所以,虽然她非常讨厌纠缠不休的夜瘥,却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豪横,甩脸就走。这就给了夜瘥机会,两人在街上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不一会儿,竟然还有两三个人围过来看热闹。 正在这时,既望出现了。 既望出来后,见桑芩已经走了,本来他想转身回去,但他随口问了门父一句:“那个女孩走了?”门父答道:“回公子的话,你问的是桑芩吗?她刚走,不知道为什么,慌里慌张的,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把手都摔破了。” “哦?!”既望眉头一皱,想着桑芩可能摔得不轻,于是又转身出门,想看看桑芩怎么样。门父看到公子要出去,慌忙给他把门打开。 桑芩撞到夜瘥的地方,离舅父家没多远,两人一推门就发现,桑芩正在和一个陌生男子拉拉扯扯,看桑芩说话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而旁边的男子,嬉皮笑脸的,就是不让桑芩走。 既望多聪明的,一看就知道桑芩遇到了麻烦。他连忙上前去问个究竟。 门父都是见人下菜的主儿,他看夜瘥穿着就是普通人,冲上去一顿呵斥,还没等既望问清就把夜瘥给轰走了。夜瘥在这里当然不敢耍横,灰溜溜地跑开了。 既望简单问了下桑芩,知道是她撞了人,于是不再多问,只是安慰了她几句。但是,既望的心很细,他看见桑芩的手还在滴血,的确是摔破了,于是劝她回到虞庆的府中,把手包扎一下再走。桑芩和既望近距离站到了一起,只觉得公子身上锦衣华服,香气逼人,自己相比之下只是个采桑的农家女,自卑加上羞怯,又不自在起来。她红着脸,吱吱呜呜地扯了个谎,说自己家里还事,急着要赶回去。既望见她态度坚决,遂不再阻拦。不过,他拉过了桑芩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帕子,替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这块帕子是麝香熏过的,送给你,扎上好得快一点。” 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但是被既望牵了手,桑芩的脸几乎都要红到脖子根了。 “哎呀,你慢点走,别又摔了。”既望关切地喊道。他冲桑芩招了招手,可惜人家早已跑远了,只给他留了个背影。既望无奈摇了摇头,随门父又回到了虞庆的府中。 不远处,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这双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不是凡间烟火,不是五行之火,而是,可以杀人的,妒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十五章 不是好鸟 农术,相传为烈山氏炎帝所创,来头大的吓人。既望开始不知道,以为农术只是种个田,养个鸡,顺带能打个猎什么的。后来经虞庆的简单介绍,才知道原来农术也是非常厉害的法术。 人类早些时候,生存环境恶劣,古人类大帝都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那些大帝耀眼夺目,留给后世的只是无尽的传说和不解的谜团。最简单来说,人们现在已经分不清那些大帝到底做了哪些事,经常把整个部落的事,归位一个人做的事。这样,后人看来,这些大帝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其实,这是不对的。而且,后人连他们的名字都搞不清。黄帝、炎帝,实际上,在当时他们的真正叫法应该是“帝黄、帝炎”。 因为既望并没有真正的拜虞庆为师,虞庆当然不可能把真正的农术传给他。那个骨笛只是虞庆送给既望的见面礼,如果说一个骨笛能代表农术,那就贻笑大方了。 自从“道为天下裂”,炎帝另辟蹊径自创农术,为人类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那一番波澜壮阔,激情豪迈,仿佛天上一颗璀璨的明星,照耀着后世的无尽岁月。既望从虞庆这里学到的,真是皮毛又皮毛。 尽管这样,既望一样学得很吃力。“吭哧”、“吭哧”,半天也不得要领。 和五行术不同,五行术非常直白,“巫、祝、印、象”每个步骤都很清晰,只要你实打实按步骤来,总有掌握的一天,而农术相比之下,显得比较深奥、繁复。相传炎帝最厉害的武器是他的五弦神农琴。后世“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实为炎帝所创。传说此琴能“能道天地之德,能表神农之和”,变化多端,神鬼莫测,有无上之能。 农术也有巫祝。巫祝是天下所有大术的起源,你可以有巫无祝,也可以有祝无巫,但是,如果两个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和五行术相比,农术在结印、成象上面有了很大的区别。五行术是通过符文成象,而农术是通过音调的变换成象,这个要比符文难得多。因为符文直接就是照葫芦画瓢画的,有个样子在那里摆着,你画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会了。而音调的变换,有时就非常难以掌握。就好像后世说的,“看你有没有音乐细胞”。这个需要更强大的意来支持。其实,这个也很好理解。五行术的产生是要早于农术的,农术相对于五行术属于“高阶”法术。当然,不是说高阶法术就比低阶法术厉害。学过计算机语言的,应该知道c语言高于汇编语言,但不是说c语言就比汇编语言更厉害,这是两个概念。 好在既望有了五行术打底,经过一段时间的实战训练,他对意的理解已经很深刻了,加上虞庆所教的,算农术里面非常浅显的东西,所以,去了几次后,既望对骨笛的用法,就已经初窥门径了。 那个骨笛虽然只有三个孔,但是,农术有个特点,它对每个音的定义分为强和弱。所以,通过气流的变化,那个骨笛实际可以吹出六个音来。 “农术起步的核心就是要‘听音辨意’。”虞庆谆谆教导。 “春夏所生,不伤不害。”既望低头,剑指凝意,口念祝词。虞庆的教导,深深地刻在了既望的脑海里。他闭目凝神,倾听着大自然里各种声音。风声、雨声、树叶摆动声,声声入耳,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幅大自然呈现的美景。 既望心无旁骛,一念随动。从心底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叫真念。心随意动,有意才能生象。他心中渐渐空明,一道灵光闪过,他忽然理解了,这些声音就是大自然产生的意,这些意都对应着特殊的象。 就这么一下,既望感觉自己又入了五行之道。两下互相一印证,他感觉自己对五行术和农术都有了非常深刻的理解。 “原来是这样!”既望心中大喜,也有一点小激动。虽然虞庆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农术是什么样子的,也没告诉他那些复杂、深奥的法术要诀,但既望凭借着自己的悟性,突然想明白了一些道理。不管五行术还农术,它们都是顺应着天地之间本来的法则。虽然农术和五行术都有着自己神奇的一面,但是,本质上,它们应该都是一样的。 当然,这也只是既望的揣测,他的这两下子,要想给五行术和农术下定义、归类,那实在是太早,说出来只会让方家笑掉大牙。也许哪一天,既望也有了通天彻地的本领,把五行术和农术合二为一,总结出自己的术,也为未可知。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日梦。 虽说既望对五行术和农术的理解还处于白日梦状态,但是,他通过刻苦训练和自己的悟性,很快地掌握了自然界里,一些声音对应意、象的基本规则。最简单的说,他可以通过风声来判断天气的变化,能从家禽、家畜的鸣叫声中,判断出它们的情绪变化,能从潺潺的流水声中,判断出水里物种的变化。 但是,这种对声音的理解,只是能使用骨笛的第一步。所谓召唤野兽,实际上就是一个和野**流的过程。听懂了不算,还要能交流。 交流可比听懂难多了。既望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万物皆有灵。你别看蛇虫蚂蚁好像很低级,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草木,只要它是活的,都有灵。灵的不同,自身的需求也不同,交流起来当然会有困难,这个就需要练了。 “啾啾”、“啾啾”……,既望混入林中,想和两只鸟儿称兄道弟。 “丫说啥呢?”树上有两只肥胖的黄莺,侧着脸、斜着眼睛,瞪树下的那个人,看那体格,应该是黄莺里的乌鸦。 “扯犊子呗,说他家有好吃的豆子,让我们过去……。你等着,我去吐他一口。”另一只黄莺虽然小了点,那小体格壮的。肚子圆鼓鼓的,脖子昂得高高的,算是黄莺里的山鸡。这只黄莺的眼睛滴流圆,还叽里咕噜乱转,一看就不是啥好鸟。 “我去,说好了吐一口的,你怎么拉了一泡……,咋这么不讲究呢!”既望破口大骂,当然,跟这些鸟儿,得用破笛大吹。既望气得把笛子都吹跑了调。 “切,说的什么鸟语,现原形了吧?!”山鸡胖胖的肚子瘪了一块儿,鸟样都变精神了。看样子,刚才拉了不少。 “%(*¥%*。”乌鸦就比较彪了,说什么根本打不出来。它一拍翅膀,在既望的头上绕了一圈,也拉了一大泡。然后两只鸟一起拍着翅膀飞走了。 “吱哩哇啦”、“吱哩哇啦”既望一阵乱吹,把家里那些猫狗打架的不良语言都吹了出来。不过,人家根本不鸟他,早都飞走了。 既望是公子,头上戴的是薄玉金冠。虽然精致,但是不好卸。取下来头发就散了。那两个痞子鸟坏得很,估计也是经常干坏事、打架的主儿,投弹叫一个准儿,都扔既望的发髻上去了。尤其是山鸡,那么大肚子,以为是身体壮,谁知道是一肚子屎。“噗”、“噗”、“噗”两三坨砸下来,有一块儿,因为既望的发簪往上斜的角度大了点,直接串到发簪上,象串了糖葫芦。臭味儿迅速就飘散开来,既望差点没吐了。乌鸦也不是什么好鸟,块头大,拉得也不少。不知道是虫子吃多了,还是喝了不干净的水,乌鸦拉的都是稀屎,有一些直接流到既望的脖子里去了。可把既望恶心坏了。你想,这漂亮的公子哥,平时都是温香软玉的,啥时被人这样埋汰过?今天被两个鸟儿给捉弄了,既望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笛子给扔了。但是在野外,谁认你这个公子哥儿。既望没办法,不能顶着一头鸟屎继续找其他的鸟儿套磁吧? 身为鄟国的公子,任何时候都要有良好的礼仪,这是他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即使在鸟兽面前也不能丢了份儿,所以,他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既望只是公子不是太子,不能住在皇宫里。东宫是属于皇宫,只有太子才能住,其他的公子,成年后都有自己的府邸,不能住在皇宫里,只能住在宫外。所以,既望也不用太在意,会有好多人发现他被堆了一头鸟屎。他只需要从偏僻的小路上,绕过人多的地方,偷偷地回家就行了。 回到家后,因为既望平时也比较随和,家里的仆人、侍女不怕他。开始他们看到既望那副惨象,也都憋着,最后忍不住都笑痛了肚子,任由既望在那里气急败坏地发火。 后来,既望忍无可忍,洗了澡后,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一个人独自踱到一个有假山的小院子里躲清净。 这个小院子不大,只有一个小池子、一堆假山,几根竹子,竹子旁边有两个石凳子,石凳子旁还趴了一条大黄狗,就是没有人。 “嘘——,终于清净了。”既望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被人笑话的滋味可不好受,虽然那些都家里很亲近的人,但是你还不好朝他们发火。算了,惹不起、躲得起吧,就在这里歇一歇了。 “咦,谁又在笑我?!”既望的神经突然又绷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十六章 它叫黑臀 既望眼光来回逡巡、耳朵竖得老高,他警惕地环顾四周。 “哈,是你!”突然,既望眼睛一亮,他的目光锁定了石凳旁的那只大狗。 “是你在笑我!”既望走到了大狗旁边,大义凛然,仿佛是包公在断案。 大狗趴在地上,后腿伸直,右爪子前伸,左爪子搭在鼻子(嘴巴)上,眼睛微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动不动。 这是一只大花狗,样子还挺可爱的,平时,既望叫它花花。几年前,它是鄟公打猎时的专用猎犬。当时既望看这只狗挺机灵,跑前跑后,能逮到不少兔子,就把它要了过来。鄟公一直偏爱既望,一只狗当然算不得什么,这样既望就把它带回了家。不过,既望不是太喜欢打猎,除了一年四次比较重要的围猎行动以外,基本上,这狗就赋闲在家,成了看门的大狗,既望对它并没有过多的照顾。而且,他也不知道这只狗,到底有多大了。但是,算起来,从鄟国到自己家,已经有四五年了。狗的一岁,相当于人的十岁,这么算起来,这狗至少得四五十了。 有道是,人老奸,马老滑,狗老坏成渣。这只狗看起来挺可爱,挺漂亮,但是,你不能被它的外表给迷惑了。说白了,之前的既望,并不是太喜欢小动物们。但是,自从他学会了“听音辨意”以后,他知道这些小家伙一个个都贼得很,都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它们也会抢地盘,也会争风吃醋,还会摆谱、吓唬别的小动物! 他断定,这个老狗在他面前演戏。 “哈,你还给我装?!”既望假装生气,“别演戏了,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在偷笑,你以为,你用爪子捂住脸,我就看不出来?”既望义正言辞,一脸的不可侵犯,表示要拆穿它的鬼把戏。 虽然此时既望并没有用骨笛和这只大狗进行沟通,但是,既望断定这家伙能听懂自己说的话。因为呆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平时接触不多,但是,打猎的时候,这家伙生龙活虎,指东打西,啥都懂。 他刚才惊鸿一瞥,无意中扫到了它一眼,他确信这只老狗在笑他。而且,当他走到他面前时,他明显感觉到这只老狗面部表情变化,仿佛一个学堂里的顽童,老师背对着他的时候干怪事,当老师突然转身的时候,面部表情“唰”的一下剧变。 自从虞庆指点了他一些农术之后,既望对这些动物的反应非常敏感。放以前,他对小动物们不太了解,如果有人告诉他,狗会发笑,打死他也不信。现在可以不一样了,他学会了听音辨意,他对世界的观察,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既望提高了嗓门,但是,大花狗依然无动于衷,继续装作听不懂。不过,它还是慢腾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走“狗”。 “等等!”既望伸手按住了大花狗的后背,不让它动。“嘿嘿,还想逃,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他不坏好意地看了一眼大花狗,从怀里掏出了骨笛。“你不是给我装听不懂吗,我现在有了骨笛,可以直接跟你对话,我看你还怎么装。”既望来了兴致,有了“神器”后,他现在跟这只狗较上劲了。 “呜呜”、“呜呜”,既望连吹了两个低音。那个骨笛不是说可以发出象狗一样的声音,而是一种法术。既望学会听音辨意以后,可以用骨笛模仿动物的声音以传意。 “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在笑话我?!”既望用骨笛问大花狗。 大花狗是训练有素的猎狗,性情温顺,既望按住了它,它也不敢乱动。它的狗眼转了转,半晌没吭气。如果狗会翻眼睛的话,那它一定是在翻白眼:会说狗语了不起吗,欺负一只老狗算什么本事? 既望不理它,使劲吹骨笛,催它快说。 其实,既望也不是说记仇,因为被一只狗笑话了,就要削它。只是一来,他觉得一只狗也会看人的笑话,他觉得好玩。二来,他这毕竟是新学了一门技能,手痒的很,总想找个东西试试。正好这只大花狗被他逮住了,拿它试手还挺好玩的。虽然这只大花狗蔫不叽叽的,但这反而激发了既望的征服欲。连家里的大花狗都搞不定,还召唤什么野兽啊? “听不懂,你说得哪里的方言啊?”大花狗“汪汪”地叫了几声,眼珠朝上翻了翻。 “嘿,”既望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老家伙,还真够滑的呀,到现在还能装。我这是农术,哪是什么方言?!”不过,既望突然心里一动,他忽然觉得这只大花狗不简单。越能装,越证明它的心眼多。一只狗而已,怎么会有心眼,难道是成精了不成?既望很聪明,他不露声色,装作无奈的样子,拍了拍大花狗的背,让它自己走了。 大花狗一走,既望立刻派人暗中看住它,自己驾车飞奔虞庆府。 见到既望,虞庆也吃了一惊。既望进步这么快!竟然学会了听音辨意,已经基本上可以和小动物们沟通了。 既望是大巫的徒弟,会五行术。但是,虞庆给既望的骨笛,只能算作一个技能,不能说是法术。囿于门规,虞庆不可能给既望讲得太多。没想到,只是稍微点拨了一下,教了他一个起手式,他就能触类旁通,达到了入门弟子的水平。 虞庆笑了笑,说道:“哦,你说的是黑臀啊,那是条好狗。人老奸,马老滑,那狗也上岁数了,心眼多点也没什么。” “黑臀?”既望感觉有点好笑,因为晋国的一个公子也叫黑臀。 晋国由于自身管理的问题,国内只能留一个太子做储君,剩下的公子,不是在别的国家,就是在去别的国家的路上。所以,诸侯国里,有关晋国公子的段子最多。晋国的公子黑臀被赶到天子那里去做人质了,既望也知道。当他听说自己的大花狗原来不叫“花花”而叫“黑臀”,既望差点没乐出声来,毕竟,一个狗和一个大国公子重名,不知道当事人会怎么想。同时,他更加认为这是一只不寻常的狗。 “我教你一个秘诀。这个秘诀叫‘将军令’,只要你够强大,再强大的野兽你都能驯服。”虞庆的眼里闪出自信的光芒。终于把骨笛的最终用法教给既望了。 “停!” 既望刚把嘴唇放在骨笛上吹了一个音,大花狗就不满的嘟囔道。 “你赢了,快把我放开。我就是笑话你了,头上顶了那么一坨鸟屎,哈哈,太好玩了。” “……” 大花狗是个冷面笑君,好像是在讲笑话,却丝毫没有笑意。既望无语。 回来后,既望怕大花狗是个狗精,让人把它赶到笼子里关起来,然后施展农术,准备驯服它。没想到刚吹第一个音,它就投降了。 “这家伙,真是太贼了。”既望心有不甘。 “好,你承认就好。既然这样,罚你听我一首曲子。”既望一脸坏笑,作势又要吹骨笛。 “别介,”大花狗蔫不叽叽的,还挺好玩,“你折磨我干嘛?我这么老实的,这么多年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折磨你,你什么意思?”既望眼睛发亮。 “哎,还说我能装呢。我看你倒是挺能装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里拿的啥。我以前干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花狗“说话”虽然慢条斯理的,那样子看起来却挺赖的。既望很有揍它的冲动。 这一人一狗聊得还挺开心。人说人言,狗说狗语,互相之间却都能懂,场面很搞笑。 既望和大花狗越聊越开心,他觉得这只狗非常有意思,会聊天。 “既然你知道了,本公子也不瞒你。我准备收你为本公子的战宠,以后你就为本公子冲锋陷阵。”既望一脸严肃,故意逗它。 “不行,”大花狗义正言辞,仿佛是领导在驳斥下属的请款申请,一点也没有慌乱,“你这是在作贱狗。” 既望忍住笑喷的冲动,不理它,作势要吹骨笛。 “这样吧,你别吹那玩意,咱俩做个交易。”大花狗看了一眼既望。既然不能说服,那就改变策略,以利诱之。 “什么交易?”既望来了兴致,狗还能跟人做交易,它有什么好东东?既望非常好奇。 “你先放我出来,我再跟你说。”大花狗舔了一下鼻子。 “哈哈,想骗我放你出来,然后趁机溜走?真是人老奸,马老滑,狗老坏成渣。你还是先做我战宠吧。”既望又举起了骨笛。 “别,”大花狗看了一眼既望,慢条斯理地说,“谁给你编的顺口溜,胡说八道。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抓,唯有狗老以德服人,走遍天下都不怕。” 大花狗讲起笑话来纹丝不动。“哈哈……。”既望哈哈大笑,手里的骨笛都拿不稳了。 过了好半天,既望揉了揉笑得酸软的腮帮子,把大花狗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好吧,什么交易,说说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十七章 谁才是真的无赖 “洗手盆带了吗?” “带了。” “要带上,主公说了,那个地方东西贵。我们这里多金,一个洗手盆花不了多少钱。我们出去要一切从俭,不能让主公觉得我们这是出去游山玩水呢。” “是。” “衣服带了多少套?” “五十套。” “嗯,差不多了。一个月换上五套,实在不行再买嘛。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我想,就是再节约,主公这一点上应该不会过分要求。” “是。” “干叶子也要多带一些,我听说那边人擦屁股不用软叶,用陶土甚或竹条。那玩意不扎屁股吗?这不行,说什么,这方面我可不能入乡随俗。哎呀,那边人真是没开花,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愚昧、落后。” “是,专门备了一车擦屁股的叶子。” “再带一些钲,要小一点的。这东西就我们这儿做的好。多带一点儿,到时候咱们送人。见面不带礼,猫狗都不礼。咱们不能失了礼数,让别人瞧不起我们东夷人。” “是。” “玉,玉!还有玉,这个要多带一点儿。到时候,我有用。回头你到玉府去多领一点。尽量不要让主公知道,都记在我的名下,给玉萍儿说,就说我出国要用的。” …… 东宫里,太子子羽一脸的兴奋,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吩咐下人替他置办东西。因为鄟至仁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让太子去齐国上大学了。 “启禀主君,大祝求见。” “请,快请。”太子两眼放光,一脸的兴奋。大祝是他的左膀右臂,在鄟国,是他可以依仗的股肱之臣。他正想找人和他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大祝竟然就来了。 “哎呀,糊涂!上什么大学呀。”大祝一见面,就在院子里跺起了脚。 大祝跟大巫的岁数差不多,是个小老头,俩人个头也差不多高。不过,大巫是方脸,大祝是瘦脸,大眼、扫帚眉,论长相,大祝能比大巫更好看一点,人看着也比大巫更精明一点。 太子一皱眉,犹豫了一下,给大祝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里面说话。”先秦那个时候,先生是对长者的尊称。 宾主落座,大祝侃侃而谈。 “殿下,你可不能去齐国呀。” “此话怎讲?”太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多好的学习机会呀,齐国地大物博,今非昔比,现在晋国都压不住它。我去齐国,一来可以开阔眼界,二来,我也可以在那里结识新的朋友,学习人家先进的方法。我听说,管仲的那些学生,把他的各种治国方法都汇集成一册。如果有机会,我们能学到管子的治国方略,岂不妙哉?”太子和大祝比起来当然稚嫩的多,满嘴的学生腔。 “哎呀,殿下,开拓眼界是可以的,但是,治国安邦岂是殿下你要的东西?”大祝嘴歪眼斜,一脸的遗憾,“开拓眼界是有必要的,我也赞成,如果有机会出去走走,增长见识,这是很好的。但是,你身为鄟国储君,岂能放下君位不管,跑去上什么大学呀?你看看,古往今来,出国的太子有几个有好下场?不是被人家扣为人质,就是被他人夺了储君的位置。我听说,鄟公对既望很有好感,是不是?那既望是怎么做的,他愿意出国上大学吗?” “咝……。” 大祝一番话,把太子吓得背后激出一身冷汗。太子转念一想,“对呀,既望这小子,处处都比我想得深远,难怪君父那么喜欢他。我还道是他让着我,原来人家早都算好了一切,还有这么深远的妙手。要不是大祝提醒我,我这一去,他在君父面前跑前跑后的,恐怕等我学成归来,鄟国早没我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太子起身长躬作揖,感谢道:“多谢大祝提醒。小子愚钝,哪能想到这么多。我还当是什么好事,原来这是既望的调虎离山之计。哎呀,既望呀既望,你的心眼怎么这么多。我是真心待你,你何必如此对我,”太子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不过,君父已经命我即刻准备,早日登程。我该怎么办呢?” 大祝笑着摇了摇头。 “哎,不必担心,你跟主公说身体有恙,暂时走不了,需要歇几天,等病好了再出发。” “你这是什么招儿,歇两天不是还得走。你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太子眼睛瞪得滴流圆,认为大祝在拿他开玩笑。 “嘿嘿,老夫当然还有妙计,不过,需要殿下你配合我。” “妙计,什么妙计?”太子来了精神。 “最近,听说大巫那个老小子,带着既望在陶里忙得不亦乐乎,又看病了,又是驱鬼了,好像还挺能的。” “是。”这事太子当然知道,那天他就在现场。既望为了不去上大学,缠着大巫教他巫术。现在看来,既望真是高明,耍点小计谋都搞得天衣无缝。太子心里不是滋味。 “哼,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巫那两下子,还是不要拿出来现的好。他不是能吗,他不是要找事做吗,他不是要给既望树立威望吗?行,那咱们就将计就计,干脆来给他搞个大的,让他忙活去。他要真是敢去掺乎,弄得好,也得元气大伤,福祉受损,弄不好,小命都没有了。” “哈,有这么严重?!”太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大巫和大祝素来不和,但是,也犯不着到了生死相向的地步吧。 “我只是不想去上大学而已,用不着让大巫和既望丢了性命吧?”太子嗫喏,他有点犹豫。太子其实人不坏,他就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凡事都是别人给他做主,自己缺乏思考能力。虽然有时候,他对既望是羡慕、嫉妒、恨,但是,也不至于说,到了背后下毒手的时候。 “哎,”大祝摆手,一脸的鄙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万一他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你想大巫在咱鄟国,那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事的。我这个计策最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把大巫和既望拖住,不要再让他俩那么招摇。鄟国毕竟是太子殿下您的,他俩到处收买人心,那叫什么事啊?就算鄟公百年以后,你继承君位,如果没有国人的支持,你也是做不稳的。周厉王的故事你不知道吗?二,经过这一番折腾,我就是要让鄟公有危机感,让他知道,您才是嫡子,您才是正统,关键时候,没有您是不行的。” “哦?”太子想了想,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有道理。那您准备怎么办呢?” 大祝四下看了看,摈退了下人,起身到了太子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太子眉头紧锁,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他半天也没有吭气,不置可否。大祝说完带着自信的微笑,回到了自己的席子上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只要给我把东西拿来,我立刻去云惑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您一定要及早决断!” 太子犹疑再三,似乎大祝开了一剂虎狼之药,十分凶猛,他真是实在难以下咽。 “容我再想想。”太子咽了一口唾沫。 “哎呀,你还想什么呀,怎么样,这样公平吧?” “噗嗤”,既望笑了出来,“公平什么呀,说你滑你还真是够滑的。那林子那么大,两个小鸟儿一飞,早都没影了,你去哪里它们?还说要替我报仇、出气,我看你就是想找机会开溜。”既望面含笑意,虽然他一直在打击大花狗“黑臀”,其实,那是在逗它玩的。他就想知道,这只大花狗到底有多少小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原来,大花狗为了既望不用将军令控制它,提出可以带既望回到林子里,把那两只坏鸟找到,替他报仇、出气。 “找到后,把它尾巴上的毛都拔光,让它成为秃尾巴鸟,弹它……。”黑臀唾沫星横飞,给既望画大饼。 既望忍住笑,盯着黑臀油光铮亮的脑袋,心说,“这大花狗,真是蔫坏、蔫坏的。”不过,既望知道黑臀以前是鄟公的猎犬,跟着鄟公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多了。搞不好它真有什么路子能找到那两只鸟。但是,现在那两只鸟给他带来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眼面前有一只侃侃而谈的大狗,那可比找两只痞子鸟有趣的多了。既望怀疑这是一只老狗精,所以还想诈诈它,看它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不行,”既望绷住脸,尽管肚子里笑开了话,他还是假装一脸严肃,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说你有完没完,本公子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一只鸟在本公子头上拉了一泡屎,你以为本公子会很在意吗?” “是两只。”大花狗一本正经的说。 它卷了一下舌头,大舌头挽了一个漂亮的舌花,舔了舔鼻子。狗鼻子比较长,跟既望讨价还价比较费唾沫,很多唾沫崩到它的鼻子里,弄得鼻子痒痒的。 “你少废话,我知道是几只。还有什么没?没有什么让我满意的东西,我就要吹笛子了。”既望又在那里装腔作势。 “你真是无赖,”大狗似乎有点生气了,“好吧,那我带你去云惑山吧。也许那里有你要的好东西。” “云惑山,”既望心里“咚”的一下,他对这个名字比较敏感。因为,前一阵子,在陶里出事的人,几乎都跟这个地方有关。 “云惑山有什么好的?我不去。”既望还想装一下。 “好吧,你吹吧。我觉得战宠可能比较适合我。”黑臀翻了翻眼睛,不再说话了。 “哎,别、别、别,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说那云惑山怎么啦,你对那里熟吗,那里真有神灵吗,我们带几个人,要不要叫上大巫……?”既望被吊上了胃口,心中野草疯长。 “咔哒”,黑臀钻回了笼子,自己把门关上,“听不懂,你说是哪里的方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十八章 世间悲情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一个小孩随即“哇哇”大哭,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传出去老远。 “跟你说耒耜要抗在肩膀,讲了几遍都记不住。你是干什么吃的,再记不住,打死你。”田埂上,一个褐衣土布裙的男子,大声地冲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大声咆哮。 小男孩岁数不大,扶着一个耒耜,那耒耜都快到他肩膀了。他挨了男子狠狠的一巴掌,在农田里不停的抹眼泪,还不敢大声地哭。耒耜是先秦那个时候,农民种田的农具,类似于今天的铁锨,不过是纯木头做的,锨头是“凹”字形的木板,木柄是个小孩胳膊粗的木棍。对于一个这么大的孩子来说,还是挺沉的。 男子铁青着脸,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们先把地里的枯树枝捡一捡,我有点事,等会儿再回来。”男子转身一个人走了。 田里还剩下几个孩子,高高低低的,有五六个。刚才被打的那个,只能算中间。看样子,是一家子的兄弟姊妹们。 “季布,打疼了没?”一个个头挺高的女孩,手捧着那个男孩的脸,关切地看着男孩。刚才那个男子下手非常狠,一巴掌下去,小男孩的脸不仅有五个指印,还微微发紫。男孩很坚强,轻轻地摇了摇头。 女孩头上插了笈,显是已经成年,只是未出嫁而已。她一把把小男孩搂在怀里,眼泪扑簌、扑簌的,大颗往下滴。 “咱娘死得早,临死前,嘱托我照顾好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可是咱爷这几年也不知道咋的,总是乱发脾气。” “就是、就是,”另一个高个男孩愤愤不平,“前几天还说要拿着大头,不能在地上拖,一调脸,又说只能抗在肩膀上。什么话,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稍不如意,立刻拳打脚踢。下手还那么狠,他简直不是人!”到底是男孩,非常有反叛精神,即使是亲爷,依然爆发力十足。 “仲翔,你少说两句,他毕竟是你爷。” “是我爷又怎么着,虎毒不食子,你看看他最近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唉,咱们家人多,你也别竟怪他。养活这么大一家子人,他肩上的担子重。” “哼,养活一大家子?!这话放以前,我承认,可是现在你看。他人呢?这几年他可有下地干过活?可怜小妹三岁就开始跟我们一块下地干活,捡树枝,拾草穗。他养我们,难道只是养一群可以给他干活的牲口吗?” “住口!”女孩终于怒了,她涨红了脸,冲大男孩怒吼,“不允许你这样说咱爷,你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走。这个家不需要你,有我在就行!”女孩到这个时候,依然袒护她爷。 男孩被女孩的怒斥给震住了,不过他依然不服气,象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紧咬着嘴唇,斜瞪女孩,眼泪充满了泪水。他手里握着一根耒耜,由于激愤的缘故,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嗨!”男孩恶狠狠地把耒耜插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们。 “哥哥!”“哥哥”后面立刻追上了几个弟弟、妹妹。 “都给我回来,让他走。”女孩大声叫喊。 果然,还是女孩的话好使。剩下的几个孩子,大大小小的,一个个都红了眼,转身停下来,听候女孩的发落。 女孩也是眼含泪水,目送那个男孩远去。 “走吧,跟我干活去,有我在,饿不死你们。” “孟姊求求你,让哥哥回来吧。” “孟姊,仲翔不是故意的,他说的是气话,你原谅他吧。” “孟姊,爷回来后,要是发现哥哥走了,会打死他的……。” …… 女孩是他们的大姐。长女如母,此时母亲不在,女孩如母亲一样威严。她铁青着脸,狠心地把弟弟妹妹们都哄了回去,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去种田。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女孩直起腰来,拂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女孩长得很清秀,一脸的稚气未消,但是,生活的劳苦,又让她脸上满是和年龄不相称的刚毅。她转身望了一眼远处的青山,那里葱葱郁郁,生态无限。 “仲弟,你放心地去吧,早点脱离苦海。这里有我呢,再苦再累,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让弟弟妹妹们饿着。” 青山外,一条笔直的大道,象一条仙女织就的带子,铺向了天际。大道旁,高耸的林木,仿佛卫士一般守候在道路的两旁,既威严、又壮观。“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这是一条路过鄟国的国道。国道旁,有几座装修还不错的房子,这是鄟国的驿站。 这个驿站算是比较大的,有着自己的市集,一是方便旅客的需要,二是鄟国的百姓也可以在这里进行创收。 “酉人今天怎么没过来?”一个老头一边准备着草料,一边发问。老头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但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脑门铮亮,人很精神。 “回大的,城里说,祓禊节人手不够,被征召干活去了。”说话的人褐衣土布裙,正是仲翔的父亲武朐。” “哦,这样也好。你告诉其他的人,让他们也消停点。最近大巫不知道发什么疯,带着既望到处给人看病。邾克已经被他杀了。你也要小心,最近没事就别出来了。” “是。” “你家里的那几个小崽子也要小心,没事别让他们乱跑,省得惹出麻烦事来。” “是,回去我就把他们几个都掐死算了。” “哎,不慌。你不要轻举妄动,暂时留着他们,我还有用。” “是。” “你去吧。” “是。” 田埂上,武朐暴跳如雷。他发现家里的小孩竟然少了一个,一问,个个都摇头。没人知道仲翔跑哪里去了。 武朐铁青着脸,让几个小孩整齐地站好,排成一排。他冷笑着问道:“你们都不说是不是?我今天倒是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我手里的棍子硬。”他挥着一根小孩胳膊粗细的棍子。那个不是殳,是被他踩断了的半截耒耜。 几个小孩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噤若寒蝉。他们知道,他们的爷说的出,做的出,绝不是在吓唬他们。但是,仲翔到哪里去了,的确是没人知道。就是有人想告密也没法告。看样子,今天的一顿毒打是跑不了了。 这时,他们的孟姊站了出来。“爷,您别打他们,要打,您打我吧。是我叫仲翔走的。”孟姊面无惧色。 不过,旁边的弟弟妹妹们也都挺讲义气。一看孟姊要一个人替他们挨打,纷纷大哭起来。 “爷,是仲翔他自己要走的,不是孟姊让他走的。您别打孟姊,要打连我们一块儿打。” “爷,求求您,别打我们。仲翔他是自己走的。” “爷,别打孟姊啊。是仲翔骂您,孟姊才让他走的。” …… 几个小家伙七嘴八舌,在那里纷纷扰扰。 “哼,他自己走的,谁让他自己走的,你吗?”武朐走到一个才五六岁的小男孩旁边,一棍子下去,抽在了他的大腿侧面。小男孩直接被打飞了,滚落一丈多远,疼得在地上直抽筋。 武朐看也不看一下,接着走到另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旁边,“你吗?!”他恶狠狠地咆哮,又是一棍子砸了下去,“咯噔”一声,棍子断了。小男孩捂着肩膀,惨叫一声倒地。可能是肩膀被打脱臼了。 剩下的几个孩子,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一个个偎依到孟姊的旁边,寻求庇护。孟姊虽然害怕,却象鸡妈妈护佑自己的孩子一样,把几个小家伙围拢在胳膊底下。 她被几个小孩推到了身后,轻轻地拂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刘海,强自镇定地走了上去,挡住了武朐。 “爷,你为什么打他们?他们那么小,就算仲翔走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很生气,就是想打人的话,要打你来打我吧!”孟姊把胸一挺,小小年纪就显示出了东夷女子特有的倔强和刚毅劲儿。 东夷那里,物产丰富,人杰地灵。一般来说,只要是物产丰富,那就没男人什么事了。男人只有在环境恶劣的时候,才能显示出男儿本色。人类的延续靠男人,人类的发展靠女人。所以,东夷这里是中国历史最长的母系社会地区。一直到春秋这个时候,女子的社会地位都是非常高的。 “你?!”武朐嗤笑,满脸的淫邪,“你以为我舍不得打你吗?”武朐慢吞吞地走到了孟姊面前,拎起了孟姊的衣领,抡足了胳膊就要抽下去。孟姊把眼一闭,眼泪大滴地流了下来。她忍不住哭道:“妈妈,你在天之灵看看我们吧。孩儿不孝,实在是无能为力,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保护不了弟弟妹妹们。” 女孩身后的几个小孩,一个个“哇哇”大哭,从她的身后跑了出了,抱胳膊的抱胳膊,拽大腿的拽他们。哭声响成一片,纷纷哀求武朐不要打孟姊。武朐哪里管得了这个,一脚一个,把几个小孩蹬得老远。有一个直接背过气去。要不是刚才在驿站,那个老头说话了,估计依武朐的性子,直接就把这几个小孩给捏死了。 孟姊一看,所有小孩都被武朐打伤了。这时,她也急红眼了。她象一头发疯的母豹子一样,连撕带咬,拼命反抗、挣扎。可惜,她早被武朐抓住了衣领,她那点力气,在武朐面前,无疑于羊和狼在搏斗。武朐不为所动,脸上满是阴狠的笑容,哪里有半点身为人父的模样。 “你真是个人间禽兽,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孟姊终于爆发了。可惜,为时已晚。 “畜生,放开她。”不远处,一声怒喝,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二十九章 有道之人自京城 眼看着武朐就要对孟姊下毒手的时候,突然从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那人是个老者,赶着牛车,路过此地。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下如此重手,欺负几个孩子?”老头梳着平头髻,发髻用青布包着,里面横插一根骨簪。平民百姓的打扮。 不过,老头人长得可精神。山羊胡自然下垂,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鼻如青山,目似深潭,方脸阔嘴,一看就是刚正不阿的主儿。 武朐见冷不防旁边冒出一个人来,吓了一跳。他一见是个老头,一点也不害怕,脸上邪恶的神情又浮现了出来。 “想活命的,死远一点。”武朐话不多,一看就是个狠人。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跟爷说话。”老头冷笑。他偏转过身来,望着地上躺了一堆的小孩,眼中几乎冒出火来。 “不管你是谁,这帮孩子才多大,你看你把他们都打成什么样?!‘想活命,死远一点’,这句话应该是我对说的才是。”老头还挺横。 他走上去,摸了摸几个孩子的伤势,越发得愤怒。老头把几个孩子都搀扶起来,然后对那个稍大的男孩子说道:“别怕,你把弟弟妹妹们扶到我的牛车上去,这个恶人交给我,我来收拾他。”说着,他一指远处的牛车,那是旅行的座驾。 “呃,……,别,别伤害他,他是我们的亲爷。”大男孩嗫喏着说道。 “什么?!”老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回过身来重新打量武朐。只见此人褐衣土裙,身材敦实,就是一副农民打扮,但是须眉杂乱,五官紧锁,一副短命像。而且,眼神阴狠,不能专注于一处,看起来神经兮兮的。老头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但是瞬间,老头又恢复了平静。他对大男孩说:“哦,没事,你先带着他们过去。我跟你爷说两句话。”大男孩虽然有些犹豫,但是,他的确对武朐十分惧怕,最终在老头的鼓励下,五六个小孩,一起走向了那辆牛车。 “呦呵,还真有不怕死的。”武朐很狂,他把女儿孟姊象扔个破布袋子一样,朝地上使劲一扔。“噗”的一声,孟姊被摔了个四仰八叉。好在农田的土比较松软,孟姊没有受伤,只是走光而已。孟姊脸红了红,很麻利地爬了起来。她看了看凶神恶煞的武朐,又看了看威严不容侵犯的老头。一个是她亲生父亲,一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到底帮谁? “姊姊,快过来。” “孟姊,别傻站那儿了。快走啊,等会儿爷又要来打你。” “孟姊,我们走吧,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们都要被打死啊。” …… 耳边传来弟弟妹妹们关切的呼叫声。孟姊眼红了红,她看了一眼武朐,眼中满是恨意。 “老伯,多谢搭救。可是,你打不过他的。这人虽然是我父亲,但是为人十分凶狠。小女子受母亲临终托付,要照顾弟弟妹妹们。看来,此生是难以如愿了。老伯,我求求您,大发慈悲,帮我把弟弟妹妹们带走,找个好人家托付他们吧。”说着,孟姊突然“扑通”一下,给老头跪了下来,“这个恶人我就是豁出一条命来,我也跟他拼了。麻烦您驾上牛车,赶紧带上他们快跑。”说着孟姊起身抓了一个耒耜在手,就要扑上去和武朐拼命。 谁说女子不如男?可怜一个芳华正茂的弱女子,本应是在祓禊节上,寻找人生另一半的年纪,却是受母命所托,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来呵护着,比她更弱小的弟弟妹妹们。在危难关头,更是挺身而出,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给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趟开一条活路。试问天底下,有几个男子能做到? 老头动作很快,抢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孟姊的胳膊。他笑道:“哎,小姑娘,你也太小瞧我了。你觉得我很老是吗?哈哈……,”老头哈哈大笑,“人老力气还在。打他不在话下!”老头用手一指武朐,威风凛凛,如同一只老虎在睥睨一头小羊。 武朐视若罔闻,对老头和孟姊的对话一点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他对老头这个人倒是挺上心的。武朐冷笑一声,大踏步地走上前来,抡起了胳膊,“呼”的一下,那巴掌带着风声就扇了过来。老头哈哈大笑,抓着孟姊的胳膊,朝身后一拨拉,大声说道:“去吧,到车子那边等我。” 孟姊一看老头那么自信的,而且,所有的弟弟妹妹们都已经聚了过去。这时已经没得她可选了。孟姊一咬牙,一跺脚,赶紧往弟妹他们那边跑。事已至此,能活一个是一个。万一这个老伯撑不住了,孟姊发狠心,死也得赶着牛车逃走,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妹们,一个个地遭了毒手。 也没看老头怎么动,只见他轻轻一扬手,“嘭”的一声巨响,武朐突然飞起了两丈多远,重重地摔在了农田里。虽然农田的土地很松软,但是,武朐这一下可摔得不轻。只见他的身下“腾”的一下,激起了一层烟雾,不是沙土的黄色烟雾,而是——黑雾。 孟姊此时还没有跑得太远,她听身后动静很大,慌忙回头看。只见武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此时他已经是嘴歪眼斜,五官扭曲,不象个正常人的模样。不仅如此,他身边黑气所过之处,草木尽皆枯死。原来,武朐早已死去多时,他的身体为一强死所占。可怜武朐一家老小,家主死了之后,家人还要惨遭恶灵戕害。孟姊根本不懂这些,但是,她看到武朐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向老头的牛车那边去了。 老头冷笑一声:“原来如此,一个强死也敢如此嚣张。这里是什么地方,巫祝干什么去了,中霤呢,难道强死为祸人间也没有人管吗?孽障休得猖狂,看老夫来送你一程。” 武朐被打出了黑气,就现出了强死面目。 强死是人死后,由于体内怨气和魂直接结合的一种鬼,非常厉害。它可以重新占据人的体魄,并且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躲在人的体魄之中。一般人还不容易看出来,只是觉得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跟以前不一样了,特别容易伤害人。 武朐一声凄厉的鬼叫,以非人类的速度猛扑了上来。强死因为戾气深重,寿命又短,它在重新占据人的体魄后,对人的身体是毁灭性地使用,所以,它也尽可能激发人体的所有潜能,达到此人生前所做不成的事。 眼看武朐就扑了上来,如果那个强死来到了老头的贴身近前,它还可以直接舍弃武朐的躯壳,再次夺舍,占据老头的躯壳。虽然再次夺舍,会让强死的寿命更加短暂,但是,强死不知道什么寿命不寿命的,也不会管那么多的。重新夺取一个人的体魄,就是它的本能。 老头非常镇定,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只见他掌翻臂划,显是一种巫术,同时,口中默念祝词:“天地之气生阴阳,阴阳互动判四时。”一掌击出,“噗”,那个强死直接在空中化作点点霰灵,消散于天地之间。老头紧接着一撤身,砸向他的武朐的尸身,“咕咚”一声,象一堆烂肉一样栽倒在地。老头看也不看那具尸身,拂袖离去。 远处的孟姊和她的弟妹们,不知道武朐体内的强死已经被老头拍死。他们只知道他们的亲爷已经被老头给揍趴下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孩子们一阵欢呼,只有孟姊的脸色阴晴不定,她以为武朐还是她的父亲,尽管他那么恶,在她心底,竟然还是希望他活着。 然而,希望很快破灭。孩子们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早已身亡,在他们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被恶灵占据了的行尸走肉。孩子们大哭。孟姊哭得最伤心,所有的忍耐,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泪水,原来感动不了老天。她的所有牺牲,只不过成全了卑劣的鬼魂。该去的,早已都去了,她所努力维持的,不过是一个水中幻影。当真实来临的时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由于孟姊已经成年,老头很快就问清了原委。对于孟姊一家的遭遇,他也很唏嘘。不过,这种事,任谁被摊上了也没办法。不要怨天地不公,老头叹了一口气,由于周王室的龙脉被打断,这一片天地有着自己的烦恼。当初那些前辈高人设计好的,“天下太平,五鬼不聚”,现在因为受到了龙脉的影响,“五祭”系统的运行也不是那么流畅了,有时候也不能保证“五鬼不聚”了。各地经常都有怪事、恶事,乃至违背人伦的事发生。老头正是心系王室,怀着为天下打抱不平的心愿,从洛邑出发,游方天下。 老人家拿出了一些钱财给了孟姊一家。他毕竟是外地人,帮不了孟姊什么。能给的也只有钱财了。 “你知道你们鄟国的大巫、大祝住在哪里吗?”老头随口问了一句,他想找鄟国的大巫、大巫说道、说道。毕竟是京城里来的,自带优越感。他认为是巫祝失职,导致这些恶鬼为祸人间。 不过,老头也不指望孟姊知道些什么,她只要能指个方向就行了,她就是个农家小女孩,未必能知道高层的情况。好在老头知道,鄟国这种小国不是特别大,只要到城里,找稍微有点身份的人,一问就清楚了。 “不知道哦,”果然,孟姊怯生生地回答道,“不过,我可以带你到前面的小桥那里。我认识个姊姊,她是采桑的,她可能知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十章 佳人帗舞出凡尘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沭水边上,一群美丽的采桑女,手执彩带,正卖力地翩翩起舞。她们跳的是《帗舞》(就是彩带舞,过了两千多年了,大型祭祀节目里,依然会出现这种舞)。祓禊节是远古时期最重要的节日,它关乎人类的延续和发展。这群采桑女将在祓禊节进行表演,随同鄟公及夫人一起参与祭祀,可以说,她们是肩负重任。 今天的日子比较特别,因为,据说等会儿,有重要人物莅临指导。 果不其然,早饭过后,先是几十人的仪仗队开道,然后几辆轺车(敞篷马车,类似于轿跑)引路,后面跟着一个很阔气的安车。那辆大安车,华盖、推户、绮寮,豪华而高端的配置,显得车主与众不同。 先秦那个时候,安车一般是使者和女眷用的,比较大,气派! 安车停稳后,从里面施施然走下来一个人。该女子头带假髻(那时候流行假发),假髻上插有玉簪,金花等饰物。她身着鞠衣,脚踩青舄,峨眉弯弯似柳叶新裁,俏脸雪白如腊梅含霜,说不出的美艳与威严。这个美妇人正是既望的亲娘,鄟公的爱妃——香妃。 按说有关祓禊节的所有节日安排,都应该是鄟公的夫人亲自来安排的。但是,一来,鄟公的夫人年岁大了,不愿意与香妃争宠,很多抛头露脸的事,都让鄟公指定人选了。鄟公当然选香妃了。二来,香妃本来也是能歌善舞,身段优美,由她教导采桑女去跳帗舞,鄟公看到也会觉得心情愉悦。所以,很多年来,鄟公的夫人只是走个过场,很多有关祓禊节的大事小情,都是香妃在操办。 这帮采桑女虽然都是身份卑微的农家女,但是,她们都知道香妃可是鄟公的宠妃,地位堪比夫人。所以,主子一来,做下人的当然争先恐后地卖力表演。说不定谁走个狗屎运,被香妃调到宫里当差,那可就人生大改变了。那个时候的宫廷,可不像后世,什么“一入侯门深似海”。相对而言,即使是下人,他们在宫里,也是有很大自由度的。那时候宫禁不严,很多人都可以自由出入。甚至几百年后,还有齐国的田成子,放开宫门“喜当爹”一事。 香妃的确美艳,三十多岁的人了,依然是眉清目秀,体态婀娜。由于保养得当,脸上的胶原蛋白晶莹透明,仿佛是冻龄少女。她朝那里一站,根本不需要跳舞,面前的几百号采桑女统统都要趴下。如果颜值也有威势的话,这也许就是颜值的威压吧。 帗舞是传统舞蹈。在远古时期,它也是一种巫术。巫者,舞也。远古即是如此。不过,传到了春秋这个时候,帗舞也早已变了味。每个后人都发挥一点,到最后,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只能是回忆和影子,和巫术没有任何关系。 香妃当然也不懂巫术,她只是根据前人的传承,加上自己的理解,演绎一段动人的舞蹈。这个动人,只是让人觉得好看而已,没有任何法力。 但是,这就足够了,至少在祓禊节上是如此。没有人再去在乎什么是正宗的帗舞。 青山绿水,鲜花盛开。一群青春少女在一个美艳异常的女人带领下,在草坪上,跳着有着久远历史的帗舞。舞姿美丽,人美丽,这样的画面,美得让人窒息。 时光定格在两千多年前的沭水边上。 “啾——”一声长鸣,天空中传来一只苍鹰凄厉的叫声。 原来,这里的女性荷尔蒙气息爆棚,引来许多登徒子,躲在远处林中偷偷观赏。 开玩笑,那个领舞的女人是鄟公最喜欢的妃子,号称鄟国最美丽的女人,东夷十大美女之一的香妃。谁不想一睹芳容啊?不过,盘旋在人们头。 大祝此次前来,自是有要事相上。他要为这个趾高气昂的男子,引见一个人。 果然,大祝面前站着一个老头。老头一身布衣打扮,山羊胡子,高鼻大眼,方脸阔嘴。身高八尺开外,朝那里一站,正是威风凛凛。 “啊,我介绍一下,这是我鄟国的公子,人称公子怡生。” 老头点头施礼,那派头比公子怡生还足。 按道理,平民见到贵族是要先行躬身施礼的。即使是外国的贵族,那也一样。因为外国的贵族也是天子的亲戚,和天子沾上边了,身份自然要高一级。然而,老头见到了公子怡生却没有主动施礼。而且,点头和躬身,那又差了一级。 公子怡生见老头差了礼数,微微有点不悦。略一还礼,并没有主动问话。 大祝可是人精,当然知道其中关节。他连忙又介绍道:“这位老叟,乃是宰恒的胞兄,尹正!”公子怡生依然是一头雾水。“宰”类似于后世的宰相。但是,那个时候的宰,属于君主的家臣,说白了就是奴才。你可以权力很大,但不代表你身份很高。而且,那个时候诸侯国还很多,贸贸然,突然来个“宰恒”!宰恒是谁,很有名吗,了不起吗?而且,不仅是诸侯可以有宰,大夫、卿都可以有宰。是以公子怡生一脸的懵逼。 “是王叔桓公家的宰恒。”大祝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说。 “噢哟!”公子怡生吓了一跳。原来是皇亲国戚呀!怪不得这么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十一章 指鹿为马 王叔,他不是天子的叔叔。而是说,曾经有一任天子和他是亲兄弟!人家叫桓公,那是真正的公。反而你鄟国这个公子怡生是假冒的!周朝五个爵位,公、侯、伯、子、男。鄟国的爵位不过是个子爵,跟人家差了好几级呢。只不过西周末年,一次意外,周王室的龙脉被打断了。周家天下产生了动摇,大大小小的诸侯都有僭越行为,胡乱称呼,所以才有“公子怡生”这个称呼。 有道是宰相家里七品官,王叔家的大管家,那也是不得了的。其实,尹正也是有爵位的,细算起来,搞不好能和鄟公差不多。因为中央派到大诸侯的地盘,级别要升一级,大诸侯到中诸侯那儿又升一级。以此类推。鄟国在东夷,本身就是个子爵。放周王室里,就是个芝麻大点官。 不过,尹正此次出行,乃是为了“行万里路,识万个人”。云游天下,当然要低调出行。 理清头绪后,气氛反而一时尴尬。不过,公子怡生也是个情商很高的人,立刻重新拱手施礼:“贵客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他也没有过份客气,毕竟,你就是个布衣打扮。你自报家门,说是皇亲国戚,我对你这样,已经是够客气的了。 尹正也不是喜欢挑理的人。他要是那么讲究,也就不用微服云游天下了。尹正笑了笑,也还礼道:“好说。公子不必多礼。我路过宝地,正好遇到一桩奇怪的事,在下有些不明白,所以来向公子请教。” 原来,武朐的大女儿孟姊认识采桑女月清,而月清是大祝的远方侄女。是以,尹正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鄟国的大祝。大祝对武朐家的事并不太关心,但是,他对尹正收拾武朐的过程很关心。要知道,如果按照尹正的说法,武朐是被强死占了身体,而尹正又打死了强死,那就说明尹正是个很了不起的法术高手。强死虽然也是有强有弱,但是,能轻松打死强死,自己又毫发无损的人,那的确是个不多见的高手。眼下正在用人之际,突然从外面来了个高手,如果能引为己用,那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大祝也是人精,拐弯抹角地摸了摸尹正的底,立刻把尹正引为上宾。尹正本意是找大巫、大祝他们问问情况,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恶灵伤人事件,如果有的话,他也很愿意过来帮忙。他愿意留下来有两个原因。一是周王室就是各种礼数的发源地,他们特别在意礼节。人家笑脸相迎,尹正也拉不下脸来,翻脸走人。二来,京城来的,骨子里都有点骄傲。特别的是,在他们的印象中,东夷那就是蛮荒之地。这里的人,“披发纹身”,都是原始不开化的人。所以说,尹正还是有点小骄傲的。他觉得人家可能有事要求他帮忙,于是,大大咧咧地看大祝在那里折腾。 公子怡生精通数术,按后世的话说,就是能掐会算。大祝和他是铁杆,两人是同一伙势力。是以,大祝结识了高人,立刻慌慌张张地把他给引荐了过来。 “当年子牙和武王一战定乾坤。约定天下五鬼不聚。宗祠有五祭:门、户、行、灶、中霤等神为尔等守福祉,百姓内有家地宔,外有野地宔,生死富贵,听天由命。按说人人都应该安居乐业,为何你们这里竟然还有强死害人。甚至占了人家家主之身,几年还不知道的事?”尹正拿乔,有点兴师问罪的感觉。公子怡生笑了笑,看着尹正没有说话。 其实尹正这个话,说了也白说。因为懂行的都知道,周王室的龙脉已经被打断,连帝都都搬了家。现在虽然还不算天下大乱,但是,各处纷纷扰扰,早已不是姜子牙刚定乾坤那个时候的太平了。哪里还没有几个猛鬼追魂的故事,更可怕的事都有。 尹正这个话,纯粹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因为他是周王室那里过来,到这个小地方来,先得端着。他自己也知道,周王室早已今非昔比,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只剩下巴掌大的地方。而且,还经常被尾大不掉的诸侯,欺负得死去活来。 前几年,老天子下葬都没钱,当今天子借了好几年,才从鲁国借了一点钱,把老天子安葬了。但是,尹正既然已经亮明身份了,那就得端着。再难也不能让天子跌了份儿。 公子怡生没接尹正的话茬,这话一凉,气氛就尴尬了。还是大祝的反应快, “先生有所不知,我鄟国向来与世无争,本来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别说五鬼不聚了,以前你在我鄟国,一个游魂野鬼也找不着。但是,自从鄟公纳了一个爱妃——香妃后,那个女子不自重,恃宠而骄,上欺夫人,下干朝政,还想废太子,让他儿子公子朔当太子。要知道,她只是个庶女。如此低贱身份,竟然还不知羞耻,痴心妄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真是让人可气,可笑又可恨。但是,总有些蝇营狗苟的小人,他们善于投机钻营,见风使舵。比如我国的大巫,他见鄟公偏爱香妃,于是投其所好,说是要传授公子朔法术,治病救人,其实是扰乱宗祠,混淆国野。你想,我们鄟国本来太太平平的,哪有那么多病人去让他治?可笑大巫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几天功夫,我们的一个陶里就有十几个人被邪灵上身!你说这样,出几个强死还难吗?”大祝添油加醋、滔滔不绝。 大祝的这番话,当然是七分真、三分假。但是,他假的有水平,假的高明,假的让你分不清真假。 和太子不同,太子说白了就是个憨憨,他没有大祝这种笑里藏刀的政治手腕,大祝看得很清楚,他和公子朔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阵营,此时能拉到有个有生力量来对付大巫和公子朔,他当然是不遗余力地使劲踩,哪里还管他真假。只要能把眼前这个老头子骗过来,一起对付大巫他们就行。 “嗯?!岂有此理,他有多大道行,竟敢违背天理伦常,就不怕王法吗?”尹正大眼一番,气得“呼哧”、“呼哧”的。你别看尹正好面子,但他却是一个非常刚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公子怡生微笑不语。他自然知道,大祝是在瞎掰,但是,他也不说破,任由大祝在那里乱喷,欺骗尹正。因为他俩还有更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嗨,王法?王法算什么!这里远离天子,鄟公一人说了算,鄟公说一,还有人敢说二吗?再说那公子朔,虽然他不是太子,但是,他毕竟也是鄟公的儿子啊!两个人勾结在一起,谁又能把他们这么样?这件事,说到底,根子还是出在那个狐媚子香妃身上。要不是她,鄟公怎能偏听偏信,要不是她,大巫和公子朔怎敢恣意妄为?”大祝嘴歪眼斜,极尽菲薄之能事。 “咄,气死我了,”尹正拍案而起,“宵小辈出,这是我大周的不幸。不行,这事我一定要管一管。自古红颜祸水,女色害人。多少亡国的故事,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不知死活,明明是火坑,偏偏睁着眼睛往里跳?” 大祝肚子里暗笑,他见奸计已经得逞,故意又往回收了收,这叫“淬火”。 “唉,这事你恐怕管不了。”大祝叹息。 “怎么管不了?!”尹正瞪眼。 “你不知道,那大巫法术高强,在我鄟国,那可是首屈一指的高人。他的五行术,号称打遍东夷无敌手,十分厉害!” “嗯,”尹正大眼一翻,“哼哼,不怕,我倒是要领教、领教,看他的五行术厉害还是我的阴阳术厉害。你放心,如果我搞不定他,咱朝中有人,我帮你找高人削他。”尹正趾高气昂。 的确,他有这个底气。平行而论,大巫应该干不过他。那日大巫和既望两个联手还干不过邾克,最后还是利用了“五鬼不聚”这个系统法则,灭了他。而尹正一掌就拍死了武朐。如果这样来比较,估计大巫打不过尹正。但是有一点,邾克和武朐谁更强也说不清楚。虽然他俩至少都是强死,但是,怨气的强弱,差别还是很大的。而且,怨气的分类也很重要,也许,邾克的那种怨气专克大巫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样,大巫和既望看来是要摊上事了。 大祝一看奸计得逞,心中大喜。他跟公子怡生对望一眼,相视一笑。他知道,这下“淬火”成功,尹正就变成了他和公子怡生手中的一把利刃。 “好!”大祝拍手叫道,“先生快人快语,真是侠义心肠。这样,对付大巫他们,也非一朝一夕之事。鄟公正直春秋鼎盛时期,如果我们妄下杀手,即使除掉了大巫他们,引来鄟公猜测反而不美。不如我给先生安排一处干净之处,先生暂且住下。过两天,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商议、商议,想一个妥贴的方法,既能除掉大巫那个老贼,也不能让鄟公嫉恨我们。当然,最好就是釜底抽薪,让鄟公远离那个狐媚子,让公子朔死了那条做太子的心。” 按照尹正那个脾气,本来是说干就干的。但是,大祝最后那个话,还是打动了他。因为,说到底,根源在鄟公。人家的家务事,光使蛮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需要时间。 “好!全凭两位大人安排。”尹正很干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十二章 乡里乡亲 中国有个成语叫“乡里乡亲”,意思是,大家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是很近的老乡。 其实,在先秦那个时候,“乡”和“里”的差别是很大的。春秋那时,“里”,一般而言,几乎是最小的基层行政单位,差不多就是指五十户人家,而“乡”的概念,则是包含非常大的范围,周王室要一万多户才能够成一个乡。那个时候一万多户可是了不得的数字。当然,各个国家有所不同,其他的诸侯国也还有不同的定义。 鄟国櫨里,鄟国的边缘地区。 这里靠近传说中的“神山”——云惑山,远离都城。因为连年耕种,櫨里土地贫瘠,大部分人家都是以打猎为生,而且,这里住户不多,只有二十来户人家。 “爷,”农田里,一个半大的孩子,起身笑嘻嘻地对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笑道,“弟妹们都长大了,也能来一起帮忙干活了,你看,咱家今年开春多翻了两百亩地,是不是到秋天,粮食能把房子都堆满。”果然,半大的孩子旁边,还有一群小不点一块在田里劳作。有拿耒耜翻土的,有捡拾未烧尽的野草、树枝的,有清理碎石的,一群小家伙忙得不亦乐乎。 一个黑黝黝的中年汉子,满脸沧桑,他正在弯着腰,拿着一个镰刀在砍枯枝野草。那些比较粗的,是小朋友搞不定的。 东夷那个地方还是比较落后,种田主要靠“刀耕火种”。所谓刀耕火种,就是一把火烧掉田里的所有的植被,然后用石刀、镰刀、耒耜去清理、耕种。 田里的活还是比较重的,汉子累得满头大汗,闻言起身拭了一把额头的汗,他回身看了一眼,只见大儿子领着几个更小的孩子,跟在他身后清理田地,汉子感到一阵欣慰,心情也愉悦了不少。累,并快乐着。 没有牲口帮忙,光靠人力,种田是个很辛苦的活。因为效率很低,全家人累死累活忙好多天,才能把这两三百亩地清理干净。但是,穷人没有什么生活来源,日子就是这样过的。如果打猎的话,比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因为,种田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汉子笑了笑,说道:“当然啦,只要你愿意舍得下力气,老天爷一定是不会亏待勤快的人的。”半大的孩子一乐,说道:“那今年粮食够吃了,让咱娘给咱们每人都添件新衣服。” “嘿嘿,还每人都添一件。你娘整天啥事都不干,整天就给你做衣服了……。”汉子哈哈大笑,他认为自己的孩子太贪心了。 不过,生活如果充满了希望,那人生就是美好的。也许,这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duang,duang”一伙身穿军袍,手拿军棍的人,在櫨里挨家挨户喊话。 “鄟公有令,大祝参巳神灵,得知此处妖邪甚多,不宜常主。凡櫨里子民,即刻前往他处。可由司里统一登记、注册,前往他乡落户。” “什么,怎么能这样?!” “鄟公是喝了迷魂汤了吗,还是他被鬼上了身?” “我的三百亩良田那……!” …… 此令一出,櫨里的几十户人家立刻就纷乱了,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大部分人都是极力反对的,因为,櫨里虽小,但是,鄟国历史悠久,这里也是他们祖祖辈辈定居的地方,也不知道过了几百年,还是上千年。特别是那些种地的,有产业的,更不愿意离开。那些相当于祖产,可不是一代人积攒下来的。如今鄟公的一句话,就要让他们舍家弃业,背井离乡,他们当然不愿意。也有一小部分无所谓。因为这里地处荒僻,又靠近云惑山,仅仅靠打猎、采摘桑麻为生,的确活得很辛苦。有些人反应得快,麻利地跑到有司衙门那里登记,领了一块地,不管能得多少,好过那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但是,架不住城里来的大官——小祝和他带来的军卒不住地催促,舍不得走的,最后也得走。大部分都被小祝安插到其他乡里去了,剩下有几家实在难劝,就成了钉子户。 鄟公在民间的口碑一向不错,没想到,这次鄟公不知怎的,竟然下了死命令。很快,一伙差役如狼似虎地拿着家伙来,不服就打。钉子户中的两户,因为反抗,男主人都被打伤了。其他人一看,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含恨搬离。随之离去的,还有鄟公的一世英名。 没过两天,小祝就带人来清理地盘,他惊奇地发现,在林子深处,竟然还藏了一户人家。 这家是个大户,人挺多,有七八口人。小祝不悦,命人敲开了这家的大门,叫来了户主。户主是个六七十的老头,个不高,干瘦、干瘦的,但是,精神头很好。 “老头,你叫什么名字?”小祝年纪不大,讲话却很不客气。 “乡野鄙人,无名无姓。”老头别看是个“野人”,还真不怵他。 “哟呵,你活腻歪了吧?!”小祝横惯了,扬起手里的家伙就要打人。 老头脖子一昂,冷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就没有了王法了吗,你凭什么打人?” “王法?哼,爷就是王法。你这种刁民,还谈王法!前两天鄟公的旨意不都是给你传达了吗?跟你们讲了还不听,这时候来跟我谈王法。打你又怎么了?给你脸,不要脸。爷不怕你硬,打的就是你这种粪坑里石头。”小祝目露凶光,“呜——”的一声,那殳带着风声,就砸向了老头的脑袋。殳就是古代的制式军棍,长短不一。小祝手里这根是短的,就是近距离搏斗用的,打人很疼。这一棍要是砸实了,老头的脑袋肯定开花。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嗖”的一下,远处一只飞箭袭来。那箭神准,直接穿过了小祝的手掌,并且力道大,还把他拉了一个跟头。 东夷这个地方,远古时期就擅射。“夷”这个字,本来就是一个人背了一个大弓的意思。这里神射手很多,因为这就是射箭的发源地。 “啊——!”小祝惨叫一声。旁边的军卒也都吓了一大跳,只见老头家的院子墙头,站了几个英武的后生,一个个手拿弓箭,怒目而视。原来,这家是个猎户,老头的几个儿子,个个身怀绝艺、箭术高明。刚才对小祝这一下,人家都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直接就一箭锁喉,射死他。老头敢这么硬气的,独自一人过来跟小祝叫板,原来是身后有依仗! “啊!”十几个军卒,个个惊得面如土色。他们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违抗鄟公的指令,以武力反抗,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 老头看了一眼地上痛得胳膊都发抖的小祝,冷笑一声说道:“我家祖上就在此以打猎为生,世世代代都过了几百年了,什么妖邪甚多?真是胡扯。不要拿鄟公来吓唬我。我十五岁就给老司马驹正当差,是他随军仆人(负责贴身保卫,主司射箭,和后世不同),老司马前几年退休了,我才跟着一起退了。我见过鄟公也不知道有多少次。鄟公一向清俭、仁义,根本就不会发出这样的策令,定是大祝又在做什么不要脸的勾当,出此下策,戕害百姓。你们都给我滚,我已经修书一封,上告鄟公了。你们就等着受罚吧,再敢来骚扰,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小祝他们这次真地踢到铁板上去了。人家不仅有来头,猜得还一点不错。果然,这一切都是大祝借太子之手,假传鄟公旨意,清理櫨里。小祝自是知道内情的,他一听就知道坏了。面前这老头真厉害,猜得一点没错。听他口气,他还在朝里有人,不行,这真是要传到鄟公的耳朵里,那麻烦就大了。小祝一急、一害怕,顾不得疼痛,咬紧牙关,在军卒的搀扶下,哆嗦着离开了林子。他得赶紧赶回去报信去。 是夜,月黑风高,山气阴森。 因为櫨里的人基本上都搬走了,这里没了人气。一到晚上,气氛变得十分凄凉、瘆人。 “咕——啯-”,夜枭发出了令人可怖的声音。一个小院子里,似乎还有灯火。白天发生的一切,对这家人的冲击,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爷,实在不行,咱还是搬走吧,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跟他们较劲也不值得。不就是换个地方嘛,凭咱家兄弟的身手,到哪里也不愁吃喝呀。” “就是,大哥说的对,你别看大祝平时笑眯眯的,那就不是个好人。那人一看就是比较阴险的人,咱们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去冲撞他。” “当家的,……。” …… 老头被全家人围在当中,面沉似水。 “你们不要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一切等季子回来再说。明天,我亲自去一趟老司马家。我觉得眼前情形不对,不知道大祝要耍什么阴谋诡计,我得通知他老人家一下。” 老人家深谋远虑,原来是另有打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十三章 欺君枉神害忠良 “咕——”,院墙外,一种不知名的夜鸟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不知什么时候,林子里,站了几个人。为首的左手缠着白布,右手擎着一根火把,正是白天铩羽而归的小祝。 “就是这里!”小祝手一指,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火把上的桐油滴得“乌拉”、“乌拉”响,刺破了櫨里的宁静,火焰随风摆动,林中的人影也忽长忽短,忽左忽右,让这一群人,平添了几分邪恶。 这时,几个人朝旁边一闪,从后面闪出一个人来,古铜色面庞,体型消瘦,眼睛大而有神,粗粗的扫帚眉。人虽然老了点,长得却很精神。此人正是鄟国的大祝。 大祝虽然长得不丑,心肠却是毒辣。他眯缝了一下双眼,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仆人,以为自己是谁?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既然是这样,老夫就送你归天吧。你们都闪开!” 余人闻言紧张,纷纷跳闪一旁。 大祝双臂上下翻飞,口中默念祝词,同时结印、成象,原来他也会五行术! “兵者,当牺牲在前。”大祝一掌击出。 五行术并不是只有一家。昔者,道为天下裂,巫祝祭祀分家,高人辈出,演化出了后来的八术。八术也是不断在发展,不断有更高明的人在推层出新,演化出新的功法。 大祝和大巫的五行术祝词不一样,明显就不是一家。当然,他们的威力也不一样。大祝离那个院子还有段距离,他在这里就可直接发功,光是这份自信就很了不起。 风声呜呜,似在为屈死的冤魂啼哭,夜色沉沦,仿佛无尽的死气弥漫于人间。 大祝不为所动,手一挥。 “赶紧走,去把正事办了。” 天很黑、很黑。五根红通通的火把,分插在五个方位,撑起了一片光幕。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仿佛包裹了一个红色的琥珀——琥珀里还有个虫子。 哦,不是虫子,离远看是个虫子,离近看,是个人——鄟国大祝。 在大祝不远处,有一块非常大的石头。那石头四四方方,能有小半间屋子那么大,周身布满了苔藓,也不知道在这里存在了有多久。奇怪的是。石头周围根本都是树林,连个小石子都很难找到,只有这么一块大石,孤零零地躺在这里。也不知道当初,它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不过,看样子,大祝好想对这块大石头有点意思。他神色庄重,在此参拜。大石面前摆了一个案俎,上有一个暗金色铜簋,古色古香,神秘不可描述。铜簋上,正面覆有兽面纹,云雷纹,上下错落;反面一个鱼叉,上面还有一条鱼,中间有几行古字,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这件名器,一看就不是凡品,定是有法力的族器。 大祝已经摒退众人,独自在此施展巫礼。他身影转动,上下起伏,不知道施的是什么礼,想必有着特殊的意义。旋即,他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竟然是一缕头发,不知道是谁的。大祝把它摆在铜簋旁,然后起身面朝东作抛洒状,这在古代祭祀的专业术语中叫“豆殳”(一个字,音,书)。大祝闭目凝意,不知道在想什么。未几,突然“腾”地一下,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人打扮古怪,和鄟国其他人有所不同。那是一种非常俭朴的样式,看样子,款式久远。 “大祝,你在做什么?”黑衣人面色不善,他是此地的野地宔。 “没什么,请你回宗祠。”大祝面对野地宔不仅丝毫不怵,而且还很强硬。 原来,野地宔、家地宔和“五祭”同属一个神祇系统。象櫨里这种偏远的地方,也是有野地宔在管理的。 “小子你不想活了,竟敢冒犯神灵?”野地宔大怒。 “不好意思,”大祝冷笑,略有得意对野地宔说道,“我有鄟国的太庙祖器保护,你根本动不了我。现在,请你回归宗祠吧!” 大祝手一扬,出现了一个小白幡。那是招魂幡。大祝口念祝词,施展“虞祭”,只见案俎上的铜簋金光大盛,远处的野地宔迅速被“定住了”。非常诡异的是,他身体的颜色迅速变浅,容貌也模糊起来。仿佛泥人融化在了水里。很快,野地宔化作了一道光影,被吸进了铜簋。大祝看也不看,似乎习以为常,根本不觉得,灭了一个野地宔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是,当野地宔被吸进了铜簋以后,大祝突然变得警觉起来。他的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似乎很在意周围的变化。他闭目凝神,似乎还在作法。果然,刹那间,铜簋现出一道白光,击落在旁边的大石之上。大石迅速有了反应,通体蒙上了一层金光,似乎也变得不寻常起来。 大祝睁眼,铜簋也收起了白光。但是,那个大石头上面的一层金光却未散去。大祝目光闪烁,注视着大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他走上去,朝着大石头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纱布,迅速把铜簋收好,藏在怀中,拿了地上的案俎转身就要走。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林中不远处,有个声音慌张地叫道:“大祝,大祝!完了吗,那个老仆人家好像出事了。”听声音象是小祝的。 大祝眉头一皱,不悦道:“刚结束。不是告诉你,没事别来打扰我吗,什么事这么紧张,大惊小怪的?” “那个老仆人家好像出了好几个强死,我们派去清理现场的几个人都死了!”小祝惊慌地说。 原来,方才大祝出手狠辣,直接用五行术打死了老头全家人。那几个强死应该就是老头家的冤魂所化。 其实大祝早都知道了。巫礼又不是大巫一个人会,强者使出的巫礼,甚至可以直接碾压弱者。巫礼本来就是法术高人的常用手段。 老头家因为阻挡大祝,全家丢了性命。整个院子的怨气冲天,出了几个强死,大祝当时就知道了。但是,大祝为人阴狠。他此次行事机密,本来就需要掩人耳目,是以,他把带来的随从支去清理老头的院子,自己来这里施展虞祭,收回此地的野地宔。实际上,就是让他们去送死,这样以绝后患。可怜人世间,又平添了几个屈死鬼。 “哦,”大祝楞了一下,“有几个?” “都死了!” “我是问你强死有几个?” “我离得远,不太清楚,但感觉至少有三、四个!” 大祝挑了一下眉毛。三、四个强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强死的杀伤力很大,如果野地宔还在,那么,再凑一、两个新鬼,搞成“五鬼不聚”,那么也还好办。但是,刚才野地宔已经被大祝施展虞祭,请回了宗祠。这里事实上,已经成了无主之地。其实,无主之地的说法也不严谨。确切点说,这块地已经易主了。 “三、四个强死,十来个孤鬼。嗯,也差不多了,能让它们恢复一点点元气。也不能太强,到时候整出大事,无法收场可就麻烦了。”大祝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赶紧走吧,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大祝言简意赅,不想和小祝多解释什么。虽然小祝是他的狗腿子,他也不是什么事都想让他知道。 “哎。”小祝应了一声,惶惶如丧家之犬,脸色惨白地跟着大祝出了林子。 惨被大祝灭门的老头家,尸横遍野,惨不忍睹。院子里外都有死人,有的是老头家的,有的是大祝带去的随从。从外面看过去,荒寂无人的林子里,整个院子死气沉沉。 “吱呀”一声,刺耳的转门声,打破了暗夜的死寂,院子里,惊现几个活蹦乱跳的行尸走肉。那是因为这里的怨气太重,这里出现了好多凶猛的恶鬼。 “咯噔”一声,一个沉重的脚步迈了出来。一个浑身肌肉虬结,非常壮实的男人走了出来。他面色如常,双眸机警。这人竟是老头的大儿子! 这人出了院门,两眼骨碌碌乱转,四下打量一番,发现没有异常,就准备溜走。然而,他刚迈步,突然在他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肌肉男非常警惕立刻止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了黑影,虽然天非常黑,但也遮盖不住他目中杀气。 黑影出现后,并没有移动,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呆着。肌肉男很狡猾,他似乎嗅到了危险,见黑影不动,他也不动,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在那里僵持。 夜越来越静。很奇怪,这片林子似乎再没有了任何声音,别说夜鸟,连个小虫子的动静都听不到。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呜呜”的,象是哭泣。肌肉男和黑影依然一动不懂,在那里也不知道矗立了多久。 忽然,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象是在呻吟,又好像哭泣,声音不大,却能浸透人的灵魂。那声音似呢喃,似倾诉,似哀怨,似哭求。 “哈哈,哈哈……”,很明显,黑影开始笑了起来。 “多少年过去了,啊,这是哪里?终于又闻到了新鲜的魂灵。”黑影仿佛在喜极而泣。 “姜子牙,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在哪里?攸候喜,你这个懦夫,你坑害了所有人,你一定会有报应,我要一定要杀了你!”黑影声音越来越大,近乎咆哮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十四章 想去逛逛 肌肉男在一旁瑟瑟发抖,这个黑影太强大。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血脉压制,肌肉男象老鼠见到猫一样,一动不敢动。 黑影鬼魅一样地飘向了肌肉男。 突然,肌肉男嘴一张,灰蒙蒙地死气蓬勃涌出,周围草木尽死。那道死气直扑黑影。但是,黑影丝毫没有任何反应,任由死气袭来。奇怪的是,能让草木皆死的死气,不能伤害黑影分毫。这些死气,一旦裹挟上黑影,立刻被吸收得干干净净。似乎黑影也很享受这些死气,连飘散开的死气,还被他主动地给吸了过去。 瞬间,黑影就飘到了肌肉男的面前,呈现在肌肉男面前的,是一张破碎的脸,比鬼还恐怖的脸! “嗷——”,肌肉男发出凄厉的嘶喊声,这其实是鬼叫。可怜老头的大儿子早已身亡,此时的肌肉男不过是被一种非常厉害的鬼占据了身体。 “噗”那鬼被崩出体外,化作点点霰灵,飞向了黑影。“咕咚”一声,肌肉男的尸体倒地,老仆人的大儿子,又死了一次。 黑影转了过来,面朝院子,那里,还有很多新鲜的魂灵! “完了!” 既望不住地拍脑袋,在自家的大厅里大呼小叫,直转圈圈。大花狗黑臀,则象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屁股后转来转去。 “你能不能别再转了,我头都被你转晕了。”黑臀忍不住嘟囔道。 “谁让你跟着我的?”既望发脾气,“转晕你活该,看你给我出的馊主意。”既望的五官似乎都在往外冒白汽,看来火气不小,里面应该是烧开了。 “瞧你那个样,真不像个男人,一点小事就……。”大花狗翻了个白眼。 “什嘛!”既望的嘴巴张成了标准的“口”字型。既望是直男,直男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说他“不像个男人”,当然,“别狗”也不行。他想打人,不,想打狗。 一人一狗,人说人言,狗说狗语,不过,人有机遇,狗老成精,互相之间都能听懂。人和狗不知为了什么事在那里拌嘴。 原来,那日大花狗被既望逼急了,告诉他,说能带他去云惑山。既望心里野草疯长,一着急就露了底牌,表示想去。这种玩心眼的事,你一认真就输了。大花狗多贼的,立刻看出来,自己拿住既望的七寸了,于是拿乔,钻狗笼子里不出来了。既望好说歹说,各种恐吓,各种许诺,大花狗这才“勉为其难”地从笼子里出来,答应既望,带他去云惑山逛逛,顺带把那两只倒霉的黄莺给找到。条件是,既望以后不能再骚扰它,它有自己的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望不得阻拦。 既望这时候满脑子都是云惑山。都说那里跟神灵有关,到底是不是啊,神灵到底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啊?既望一脸憧憬。 如果黑臀真的能在云惑山来去自如,那它肯定就是老狗精,既望心想,如果是老狗精,那你的本事肯定比我大,想拦也拦不住。所以,这么一合计,他觉得这个买卖挺划算,于是满口应承。 但是,由于前一阵子,在陶里出的很多事情,都跟云惑山有关,既望觉得光靠黑臀引路有点不放心。那毕竟是云惑山,万一再来个邾克什么玩意的,他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就跑到师父大巫那里去游说,希望大巫能陪他一块儿去。不过,既望留了个小心眼,没有告诉他,他现在学会了“听音辨意”,可以和小动物们无障碍交流,以及大花狗黑臀可以为他们指路。 其实,既望不是说他城府很深,存心瞒着大巫,对老师也要留一手。他只是少年心性,憋着那口气不出,准备以后放个大的。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在关键时候,能在老师面前,装一次十三。 大巫心眼耿直,哪里知道既望的糊涂心思。他其实挺忙的。 最近不知道怎的,鄟国老是出怪事,游魂比往年多了好多。按说,游魂多了,自会有神祇清理,或者,该升天的升天,该消散的消散,不用大巫操心。可是,有一次,大巫无意中在鄟国的郊区榭里发现,竟然榭里同时有五个游魂在野外逛荡。而管理榭里的野地宔傻傻的,也不知道在那里干什么。虽然过了一会儿,最终他才把那个五个游魂给收拾了,大巫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大巫深感忧虑。他早都听说了,周王室动荡,基业不稳。但是,他身处鄟国,对遥远的周王室没有丝毫概念。这次,所谓“见微知著”,当他亲眼见到了野地宔在“发呆”,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但是,这足以说明,周王室的神祇系统出了问题。大巫是个耿直、善良的人,即使他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大巫,他也不愿意见到天下动乱,普通人遭殃的局面。只是他的能力有限,就算他胸怀天下,也帮不上什么忙。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岁数也大了。虽然自己的老师是个很厉害的高人,但是,老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现在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而唯一亲近的师弟凌空,平时还不怎么来往。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鄟国各处多巡察、巡察,看看还有些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以及还有没有神祇失职之处。如果情况很严重的话,那他还得找大祝——他的死对头,去说说这件事。他知道,大祝的路子很野,说不定,他有些上达天听的手段,也未可知。 既望这次真可谓来的不是时候,大巫正满心焦虑时,他要大巫陪他去云惑山! “胡闹,去云惑山做什么?”大巫把眼睛一瞪。 “呃,这个……,”既望突然噎住了。大花狗黑臀只是跟他说,去云惑山,带他找好东西,但是,它并没有说找什么东西。既望更不能说,因为两只黄莺曾经在他的头上拉屎,大花狗要带他去报仇。如果以这个理由去云惑山,那可真叫“胡闹”了。 “哦,是这样,”既望急中生智,脑筋急转弯,“我听说,云惑山的狐狸,长得非常漂亮。因为马上到祓禊节了,我想给给我娘曹妃去打几个狐狸用。”大巫盯着既望看了一会儿没说话。他知道这小子在胡诌,心说,你小子在我面前玩心眼儿,你还嫩了点。看你那个样子,明明是上次听那些陶里的村民说,在云惑山被狐狸迷住中了邪,想让我陪你进山捉鬼打怪,却来糊弄我,骗我说,去给你娘打狐狸。哼,别说我现在没时间,就是我有时间,你来糊弄我,我才不会陪你去玩呢! “哦,是这样,真是孝心可嘉!”大巫竖了一下大拇指,冷冷地说道。既望毕竟是公子,他要说给他娘尽孝心,大巫当然不能拆穿他。 “不过,云惑山很危险,你跟女君说了吗?”那个时候,臣子对诸侯称“君”,对夫人称“女君”。当然,也有其他的称呼。大巫这里也就是跟既望客气了一下,故意拔高了一点,也有强调的意思。他并不直接拒绝,而是把皮球踢给了既望他娘香妃。所以说,人老精,马老滑,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呃,还没有……。”既望感觉出大巫知道他在说谎,顿时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心情,臊得面红耳赤。 “哦,没有啊,没有那你问问再说吧。上次那事太惊险了,万一出个什么差错,我也不好交代。” 既望如蒙大赦,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不过,大巫这次可真是冤枉徒弟了。既望前一阵子,的确有这种心思,想继续到云惑山“深造”,他觉得用五行术驱鬼这件事,既好玩、又刺激。不过,这次却不是,这次纯粹是受大花狗黑臀蛊惑,他只是想知道,这只大花狗到底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及云惑山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 在他内心深处,他总觉得黑臀不简单,搞不好真是个狗精什么的。所以,这次去云惑山,纯粹就是跟着大花狗一起游玩、探险,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既望回到家,垂头丧气地跟大花狗黑臀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黑臀“呵呵”笑了笑,问道:“我说带你云惑山,没说带你去打狐狸呀,你打狐狸做什么?” “是,你没说过。不过,我上次听人说,他们在那里遇到过非常漂亮的狐狸。如果能顺道打上两只,献给鄟公和母亲,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既望也没好意思跟黑臀说实话,因为他跟大巫就没说实话,是黑臀要带他去的。当然,现在他就更不好意思跟黑臀说,他为了以后显摆,才没告诉大巫,黑臀可以领他们去云惑山。 所以,千万不要说谎,一个谎话总是要千个谎话来弥补。 “你们这些人,真是残忍,干嘛要无故杀生,残害生灵?”黑臀似乎有些不高兴。 “切,你装什么装。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既望嗤笑。 “呵呵,那你干嘛不去问问你娘香妃,看看她让不让你去云惑山,说不定她真让你去打狐狸?”黑臀受了不定,这只老狗精和师父还是老相识呢,哈哈。既望想当然。 黑臀无语,它没想到,既望真的进宫找他妈说情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十五章 两个朋友 “去云惑山做什么?”香妃瞪大了一双美目。 “听说那里的狐狸不错,准备打几条给母亲祓禊节用。”既望依然没有说实话。他低着脑袋,头都没敢抬。 香妃非常聪明,从小到大,既望耍什么小心眼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胡闹,那里好危险。我要用狐狸,也用不着你去给我打。”香妃沉下脸来。虽然她知道既望是一片孝心,但是,此时得绷住喽,万一给他一点好脸色,说不定他自己就偷偷去了。她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云惑山冒险。那里有多危险,以她的阅历,她可比既望清楚的多。 “可是……,”既望垂头丧气,还想再争辩几句。 “不要可是了,”香妃打断儿子的话,“你问过你师父大巫了吗?” “嗯,没有……。”既望的心“咚咚”跳,硬着头皮撒谎。事到如今,总不能说,我先去问的大巫,大巫不同意,再来问您的吧? “那你去问问大巫,如果他同意了,你再来找我。”香妃心疼儿子一片孝心,不想让他太难堪,于是给了他个台阶下。 “……,好吧,儿臣告退。”既望碰了一鼻子灰,只得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府中。 大花狗见到既望灰头土脸的回来,知道他肯定又是被挡了回来。它暗自偷笑,悄悄地躲一边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能不去当然最好,本来它过得好好的,突然又一天,既望就会了“鸟言兽语”,然后又拿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将军令”来烦他,要不是过不下去了,谁也不愿意去云惑山呀。现在如果有谁能让这小子消停一点,它也可以躲一会儿清净。 不过,黑臀有一种感觉,既望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它。也许,它在既望这里的日子,可能不长了。 没过一会儿,既望就找到了躲在石凳旁边黑臀。他拽着大花狗的尾巴,把它给拖了出来。 既望满脸的悲愤,一是今天被逼无奈,毫无准备地说了几个谎。最可气的是,这可能是既望平生说过的,最没有水准的谎言,每个人似乎都知道他在说谎。知道也就罢了,知道还装作不知道,不拆穿它,想哄三岁小孩一样,把他哄得团团转。这让既望有一种,象小孩被大人愚弄的无力感。二是,即使是这样,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竟然最终的目的,还是没有达成。 郁闷,太郁闷了。 “不管他们了,我准备自己一个人去。你看怎么样?”既望赌气。在师父和母亲面前,一种被宠溺的任性表漏无疑。 黑臀望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其实叫不叫上大巫,对黑臀来说,真的是无所谓的事情。它本来就没想叫大巫,是既望自己跑去的。它想着带既望到一两个好玩的地方转一转,哄骗既望不要给自己上“将军令”,把他糊弄过去就完了。没想到既望对云惑山这么上心,还整出了大动静。又是找大巫,又是找他娘。 “你跟我商量过吗?哎,本来没有事,就被你生生整出事来。”黑臀着实无语。 “可以,”黑臀眯缝着眼,耷拉着眼皮,大神一样的在那里神神叨叨,半天才嘟囔了一句,“不过……。” 黑臀话没说完,突然,下人来报,说门口来了鄟公的人。既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鄟公会派人来找他。 那个时候没有后世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既望见鄟公的人,不需要很多的排场,他在自家的大厅里见了传话人。其实,鄟公也就是派了一个宫中的小厮,见面很随意。黑臀也在旁边偷偷地旁听。它是一条狗,谁也不会注意到它。 原来,香妃冰雪聪明。她深知儿子的脾性,有时候,你不让他去做什么,他偏偏要去做什么。她怕自己儿子一根筋,真的游说动了大巫,两人又象前一阵子,在陶里那样,跑到云惑山去捉鬼打怪。 云惑山可不比陶里,那里不属于鄟国,没有了神祇的庇护,别说既望那两下子,就是大巫去了也白搭。香妃知道大巫耿直,不见得能拒掉既望。虽然自己儿子的心不坏,但是,他在为人处世上面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万一大巫同意可就麻烦了。拒掉儿子容易,拒掉大巫,那就要伤人家面子了。可是,香妃想错了,她不知道,大巫虽然耿直,这个皮球可是他先踢过来的。 香妃赶紧找到了鄟公,告诉了她的忧虑。鄟公也觉得香妃说得有理,立刻派人传他口谕,即日起,既望没他的允许,不许离开鄟国。而且,既望必须每天到宫中请安、报道。 既望一听就傻了眼,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吧,每天还要进宫。都那么大人了,谁也不想被管着。他这次直接就是郁闷改抑郁了。 宫里的小厮走后,既望逮着黑臀就是一顿猛削。黑臀被逼急了,就骂既望“不是男人”。既望就回怼黑臀是“老狗精”。黑臀似乎对“老”字极为不爱听。狗精就狗精呗,干嘛还带个“老”字?!是以,一人一狗差点掐起来。 关键时候,下人又来报,说外面有两个公子求见。下人一说名字,既望大喜,连呼“快请!”于是放过黑臀,到正厅招呼他们。 来的两个人是既望的好朋友,一个叫渥浊,一个叫强叔。这两人也都是所谓的“春奔四公子”之一。春奔四公子是四个国家的公子,不是说,都是鄟公的儿子。这四个公子哥,年龄相仿,经常出入风月场所。因为条件比较好,江湖人送绰号,“春奔四公子”。巧的是,虽然四个人不是一个国家的,性格也迥异,但是脾气却相投。几个公子哥好的真象亲兄弟一样,没事的时候,也都是常来常往。那个时候,不兴什么结义兄弟。如果能结拜的话,估计四个公子哥,早都拜把子了。所以,这两个人一来,既望特别高兴。把不快暂时抛到一边,吩咐下人赶紧准备好酒菜,招呼兄弟去了。 “哎呀,兄弟们,你们怎么才来?早来一天,兄弟我也不至于这么倒霉了!”既望性情流露,在那里咋咋呼呼。 “咋的咧,兄弟?没事,天塌下来,哥几个,一人一角给你支着。说,什么事?!”强叔不是叔,那时候的人名里喜欢带个“叔”字。他是个可爱的小胖子,虽然岁数不大,眼睛却“骨碌”、“骨碌”乱转,一看就是那种反应快,心眼多的主儿。他穿着白袜子,踩得脚下筵席“咯吱”、“咯吱”响,三下两下走到了既望的面前,然后“咕咚”一声,也不等人家招呼,直接就坐下了。 “哎呀,你家这蒲垫比我们家的舒服多了,回头给我带两个回去。”强叔无拘无束,一点都不客气。 “行,喜欢给你带一朋(十个),回头我让人给你放车上。” 既望笑着招呼渥浊也坐下。渥浊话不多,但是,他是个超级帅哥。是个杀手,不仅在情场上无往不利,而且,他的武功高强,号称“东夷第一快剑”。当然,这也是他自己封的。不管怎么样,武功高强那是一定的。既望虽然长得也很帅,但是,面对渥浊的话,稍微要差一点。既望脸型比较方正、阳刚,浓眉、大眼,高鼻、阔口,笑起来就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看起来是个老人小孩都喜欢的阳光帅小伙。而渥浊就不是,他似乎是专门为女人打造的那种款。脸型比较清癯,目秀而长,斜眉如鬓,鼻若悬丹、唇红齿白,有一点阴柔美。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是,只要嘴角歪一歪,估计就要倒下一大片少女。 渥浊块头很大,朝那里一坐就很威风。他把衣裳一撩,“噗”,带着风声就坐了下来。 “既望,强叔说得对,你有什么事,不妨说给我们听听,相信只要不是国家大事,凭我们几个兄弟携手,应该没有过不去的坎。”渥浊一笑,露出漂亮、洁白的牙齿。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调平和,思维缜密,可以看出,即使他在自己国家里,一定也是个十分能干的人。 “哈,两位兄弟,多谢关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望笑道,“哎,酒呢,怎么这么慢,快点把好酒端上来。”既望拍手催促下人。 “上次宰邑渠出使楚国,带来一些好酒,你们尝尝。” “啊,楚国的酒!好、好、好,我特别喜欢。上次君父也赏了我点,人家那酒做得真好!”强叔两眼放光,兴奋得直搓手,“那酒碧清、碧清的,闻着就有一股清香,而且很浓,三碗保你躺下!” “那是,”既望笑道,“人家那酒都是菁茅滤出的,咱这儿没有。”渥浊也微笑点头,表示赞许。 很快,那酒就端了上来。 “啊,好酒!”小胖砸吧了一嘴,竖起了大拇指,“果然好酒!” “既望兄,到底什么事,说来听听?”渥浊品了一口,眉宇含笑,旋即放下手中的犀角杯问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十六章 既望于是把想去云惑山探险,然后在大巫那里碰了钉子,接着又被母亲香妃和鄟公给禁足一事告诉了两个好兄弟。 同样地,既望也没有告诉渥浊和强叔有关黑臀的事。虽然他们几个是好兄弟,但是,哥几个并没有住一块儿。既望是新近才和大巫学的法术,以前他哪里知道什么五行术,什么农术的。这哥几个印象中,既望还是曾经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但既望不这么想,他早在跟大巫学会五行术后,心中就得意的不行,想着日后如果在哥几个面前露一手,一定会把他们都惊呆的。比如咋咋呼呼的小胖,那吃惊的眼神,张大的嘴巴;比如一向酷得不行的渥浊,也为之侧目;比如勤于思考,对所有事都胸有成足的子克的惊叹……。 有时候,在朋友面前展示的虚荣心,是人的核心原动力之一。因为,在朋友面前,你才可以放下架子,解除戒心。获得朋友的认可,对任何人都是一种莫大的激励。 现在,仅仅是为了鄟公禁足一事,肯定还没到展示的时候。那厉害的五行术,那神奇的“听音辨意”。哪能这么轻易就亮出来。所以,既望并没有告诉两个朋友所有的事,仅仅是说找大巫帮忙进山打狐狸。他依然想在几个哥们面前憋个大的,关键时候放出来,惊倒一片。 “嗨,”小胖子一脸的鄙视,“我当是为啥呢!为打个狐狸……,至于嘛?哪没有狐狸,你非要去云惑山去打。我看你啊,就是该!”胖子在那里说风凉话。 “呃……,为兄我这不是鬼迷心窍嘛。”既望苦着脸,在那里装孬。其实,他肚子里在暗自好笑,心说:兄弟,你可不知道哥哥的本领现在大了去了。可不是以前的哥哥了。等你知道了,让你羡慕死。哈哈……。 渥浊则比较含蓄,他端着酒杯,面含微笑,他一边听着既望在讲故事,一边品着既望提供的好酒,同时,又把酒杯在手中转来转去,似乎在欣赏鄟国酒杯的工艺,看看和他们国家的有什么不同。 “哎,你们也别光看我笑话了,帮我想个办法,看看怎样才能让我君父收回成命。让我整天呆在家里,还天天要去宫里报到,这不是要把人憋死吗?”既望一脸的无奈。 正在既望和朋友们谈笑风声的时候,既望忽然楞了一下,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黑臀站在了大厅的门口。 那个时候的房子跟后世比,都不大。虽然既望贵为公子,但是,他的房子不比后世普通人家的房子大多少。所以,黑臀站在那里很显眼,大家一眼就看见了它。 “嗬!你这狗漂亮啊。”小胖也看见了,他突然起身“噔、噔、噔”跑了过去,摸了一把黑臀的脑袋,又不住地抚摸黑臀的后背,“真棒,这毛太顺了,跟缎子一样。” 虽然小胖不是第一次到既望家,但是,既望以前并不喜欢养狗,所以,黑臀平时比较低调,没事从来也不在他们面前溜达。今儿是头一回,黑臀主动跑过来溜达。 既望见到黑臀,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你这家伙跑过来干嘛。他有点心虚。因为他知道这只老狗不寻常,现在,他已经把它看作是自己的秘密“法宝”了。现在还没到显宝的时候,“法宝”亮相得过早,就会显得掉价、不值钱了。 “哎呀,一只看门狗嘛,很普通的,”既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这下人也不知道干嘛吃的,连只狗都看不好,你们等下,我送它回去。”他害怕两个好朋友看出端倪出来,慌忙起身,准备把黑臀赶走。 “吓!普通的看门狗?!既望呀,既望,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连咱哥们都糊弄。你当我看不出?这只狗要是普通看门狗,我拿一匹马跟你换,你换不换?”没想到,小胖是个识货的。小胖爱打猎,他一看黑臀身上毛发的色泽,就知道这是一只上好的猎犬。再看这黑臀长得也漂亮,可以说,十分秀美,仿佛马中的千里良驹。 “哦,有这么好吗?我还真不知道。这狗以前是跟着我君父的,前几年被我要了过来。因为我也不爱打猎,平时就在家里看家护院了。照你这么说,我得好好重视一下。过一阵子,春蒐的时候,又该它显本事的时候了。”既望在那里装傻充愣。 “行,你行!”小胖竖大拇指,“这么好的狗用来看门!你把它给我算了。我用两匹马来跟你换。”小胖还真不含糊。 黑臀眼一眯,朝小胖身边靠了靠。它望着既望,看样子还挺得意,因为,自己的价值得到了外人的认可,并且,顺带鄙视了一下既望这些年来的冷落。 既望哪能让小胖用两匹马把黑臀换走。“你懂啥呀?!”既望心说,“这可是老狗精!别说两匹马,二十匹也不能换啊。更何况,我还要让它带我去云惑山呢。”不过,表面上他可没有表现出来。 “哎呀,我说强叔,没想到你对猎狗还这么有研究。不过,你要是这么一说,我还真不能把它让给你了。如果它真是一只会打猎的狗,它也是我君父的。万一他老人家哪一天想起来,突然问我要,那我岂不是没法跟君父交差了?哈哈,走,黑臀,跟我到后边,我给你弄点好吃的去。”说着,既望假模假式地招呼着黑臀,要它跟自己走。 小胖冲既望做了个鬼脸,“真小气,不给就不给嘛,还找那么多理由。”说着,转身回了屋。 奇怪的是,黑臀蹲在那里没挪窝。 “走,跟我走!”既望有点着急了,拿眼瞪黑臀。 “我不!”黑臀还挺倔。 “你给我走!”既望用手去掐它屁股。黑臀呲牙。 “咦!?等一等。” 坐在里屋,一直在那里品酒不语的渥浊,忽然站了起来,他眼睛发亮,大踏步地走了出来。他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既望,又看了一眼黑臀,大声说道:“果然是一条好狗!” “哦,难道渥浊兄也喜欢?”既望有点心虚。 “呵呵,也不是,我跟强叔不同。他喜欢狗是因为喜欢打猎。而我是因为曾经跟一个高人学过一段时间的兽语,能听懂它说的话。它刚才说,它不愿意跟你走。证明它能听懂你说话。这是一条非常聪明的狗!” “切,狗还会说话?!”里屋的小胖在撇嘴。既望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他没想到这俩兄弟对狗都这么有研究。不过,这时候再承认他早就知道黑臀的底细,那就太丢面子了。 他打个哈哈笑道:“啊,渥浊兄竟然还有如此手段,佩服,佩服!”一边说,还一边给黑臀使眼色,让它赶紧走。因为渥浊也能听懂狗语,此时既望已经没法再和黑臀说话了。 “既然它不愿意走,就让它跟我们一起呆一会儿吧。我看着这狗这么漂亮,也喜欢的很。”渥浊高大帅气,弯下腰来抚摸黑臀的后背,黑臀如沐春风。它很得意,眼睛都乐成了一条线,似乎就等着这个时候了。 不过,它也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还要等着主人既望说话才能进去。因为,古代这些有钱有身份的人家,地上铺的都是席子,进去都要脱鞋、脱袜的。今天既望招待朋友,更是铺了筵席。你一只狗在地上跑来跑去,满爪子都是土,进去瞎凑什么热闹? 渥浊平时话不多,但是,说出来都很有份量。既望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只得点头同意。他吩咐下人拿布给黑臀擦了擦狗爪子,让黑臀进了屋。不过,背地里,既望不住地给黑臀使眼色,让它识相点,自己麻溜地走开。黑臀没理他。 黑臀表现得非常聪明,在那里乖巧地等着别人伺候,把爪子擦干净了,这才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屋子。似乎它还挺享受和主人们共处一室的。 那个时候吃饭不象后世是八仙桌,有上宾坐上位,下宾下位一说。彼时是分餐制,一人一个案俎。当然,也是要分宾主落座的。既望自己一个人一拨,渥浊和小胖一组,他们面对面吃饭。本来既望以为黑臀会乖乖趴到自己身边,然后自己再等机会把它支走。没想到,黑臀昂首挺胸地进来后,竟然温顺地趴在了渥浊旁边。任既望怎么给它暗示,它都不理。既望心头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渥浊抚摸着黑臀柔顺的后背,“哈哈”大笑。 “既望,我看这狗跟我倒是挺有缘的,不如,你把它让给我吧。回头我去跟鄟公说,你看好不好?” 既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君父要是答应了最好,不过,也要等我参加完春蒐再说吧。我就这么一只猎狗。” 渥浊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君子不夺人之美,我看得出,其实你很在意它的。”接着,他又拍了拍黑臀的脑袋,“汪汪”学着小狗叫了几声。 既望瞳孔一缩,我去,这家伙原来真懂狗语。原来,他是在问黑臀刚才为什么不跟既望一起走。这真是叫真人不露相。 黑臀似乎也楞了一下。它没想到渥浊还有这一手。 “跟他不熟。”大花狗懒洋洋地说道。渥浊哈哈大笑,既望则想给黑臀砸一根大骨头过去。不过,表面上,他还得装着和小胖一样,一脸的懵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十七章 庸脂俗粉 “小事!”小胖喝了一口美酒,夸下海口,“我们哥俩就是来找你玩的,怎能让你挂单呢?放心,明天你就是自由身了。”小胖冲既望挤挤眼睛。 “真哒?!你要真是能帮我把事办了,我一定再给你找条好狗。”既望喜不自胜。 “切,小气。”小胖鄙视,他用手一指黑臀,“我就要那条了。” “死一边去”,黑臀趴在地上狂吠,不时地,它还用脑袋在渥浊的华服上蹭了蹭。看样子,它讨厌小胖,喜欢渥浊。狗也喜欢颜值高的人,真不愧是老狗精。 渥浊能听懂,哈哈大笑。小胖虽然听不懂,也知道大花狗叫的不善。只有既望看到大花狗和渥浊那么亲密,没来由心里酸溜溜的,一肚子羡慕、嫉妒、恨。 不过,怪谁呢?这么多年都不拿正眼看人家一下。一旦要失去,就开始难过了。也许它正是要报复你一下吧。 沐水河畔,莺歌燕舞,磬音缭绕。一群采桑女又在香妃的带领下翩翩起舞。离祭祀的日子已经很近了,她们得抓紧时间排练。 不远处“嗡嗡”作响,好像飞来了一群巨大的苍蝇。其实,那是很多吃瓜群众在欣赏美女。他们一边看,还一边评头论足。不过,似乎他们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舞蹈队的舞姿上,而是放在了每个舞蹈队员的身材和相貌上。他们都在挑选自己心中的美女,而且精细程度,仿佛是在给自己挑选情人。更多的人,则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领舞者——香妃。 舞蹈队的主力都是些妙龄采桑女。在许多男人的注视与品评下,她们难免分心,动作经常变形,以至于练了好久,香妃始终不满意。 “停!”香妃秀美微蹙。她看了一眼远方的吃瓜群众,又看了看面前的队伍,轻轻的叹口气道:“唉,你们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呀。到祓禊日那天,全国人都要注视你们。象今天这个样子,肯定是达不到要求的。祓禊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这一天如果没有祭祀好,那么我们鄟国可能一整年的运气都不好,很多人就可能缺衣少食。所以,大家一定要振作起来。”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我也是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没关系,不就是一群男人在看你们吗?让他们看好了,你也掉不了一块肉。好吧,今天我们暂时先清场,你们一定要专注,把动作固定住。从明天开始,无论什么干扰,你们注意力要集中,动作一定要到位。听清楚了吗?” 采桑女受了训斥,精神一振,大声应允。 香妃朝旁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会意,拿起手指的小哨子一吹。“哗——”的一声,人群如潮水般四散奔涌。 这些色狼般的男人,都是被美丽的香妃和她的舞蹈队吸引过来的男人。没想到,香妃的婢女一吹小哨子,来了好几头真正的狼。 一霎时,狼嚎声,笑骂声不断。好色的男人们,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因为,八头威风凛凛的大灰狼忽然出现,直接坐在了离香妃不远处的草坪上。它们背朝着香妃和她的舞蹈队,虎视眈眈地望着外围。有人过来围观,这几头恶狼就呲牙咧嘴的把人轰走。虽然鄟国人知道,这些狼其实不咬人,但是,这玩意就相当于潜规则,人家来轰你了,再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搞不好人家就真的不客气了。而且,那狼要是呲牙咧嘴,可比狗吓人多了。一般人也没那个胆量在那里硬扛着。 “呸!”一个瘦高个趿拉着草鞋,一边跑一边骂。他面色青黄,穿戴不整,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同时,他的眼里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嘴角挂着癞蛤蟆式的笑容,“真她娘的漂亮。要是能跟她在一起,就是死也值得了。” 他的身边也还一块跑着其他几个小伙,看长相也都是流氓习气的。 “就是,就是。你们看中哪一个?我最喜欢第一排中间那个。” “中间那个不行,第一排倒数第二个,那个最漂亮,跳得也最好。要我选,我选那个。” “是啊,是啊。那女的我认得,她叫月清。去年我在河边就注意到她了,可惜人家没理我。” “呵呵,就你那模样还去追月清。你都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要我说啊,……。” …… 一群小流氓在那里评头论足,挑三拣四。 “哎,老大,你看上哪一个了?”突然,一个小流氓问道。 原来,瘦高个还是这几个小痞子的老大。 “哼,”跑了几步后,这几个人已经远离了狼群和其他人,瘦高个满脸的不屑,“你们都是些什么眼光,那些庸脂俗粉哪个能和香妃比?!这女的据说岁数也不小了,长得多漂亮……。” 瘦高个一说话,其他几个小流氓都不说话了。一霎时,路上突然寂静无声,只有稀里哗啦的脚步声,仿佛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长途拉练,路过这里。 流氓头子就是流氓头子,意淫也要挑个最好的。 这时,有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的小个子流氓,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夜瘥哥,那可是香妃!” 夜瘥把眼一瞪,恶狠狠地说道:“屁话,香妃怎么了,香妃不是女人吗?”几个小兄弟一看大哥发飙,都不敢说话了。在普通人眼里,香妃是鄟公的女人,那是女神一般的存在。一般人还真没有几个敢亵渎的。虽然这几个年轻人也都不是什么好货,心里咋想的不知道,但是,象夜瘥这个样子,敢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语猥亵香妃的,恐怕真是找不出第二个。 几个小流氓中,有个年龄稍长,懂事一点的,回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心里才安稳一点。他扯了个谎,象夜瘥告假:“夜瘥哥,我们家还有点事,我娘等着我回家翻土呢。我先走了哈。” 夜瘥点点头。这个人稳了稳头巾,赶紧离开。小流氓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其他几个也都会意,纷纷找理由走了。夜瘥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真心话”,竟然把弟兄们都给吓跑了。他望着急匆匆离去的小兄弟身影,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呸,都是些什么东西!平时称兄道弟,我就说一句话,都给我跑了。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中国有句老话:祸从口出。祝词也都是说话,那威力多大!话那是能乱说的吗?夜瘥不自知,惊跑了兄弟,自己还恼火。不过,他这也是破罐子破摔,过着有今无明的日子,根本不愿意考虑后果。他见小弟兄们都走开,反而乐得自在。自己一个人漫步在林中小道,回忆着香妃丰腴的身姿,绝美的面庞,一会儿,只觉得欲火中烧,浑身燥热无比。 “哎,还是先去找我的老相好吧。”夜瘥暗自思忖。 桑林外,有半截子沟渠断在那里。这渠本来是用来给附近的农田排水用的。但是,这些田耕种的时间久了,就变得贫瘠,早已被田主弃之不用了。所以,这里,渐渐变得荒芜,也很少人来了。不过,这是男女幽会的好地方。 沟渠里,一个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哎哟,投降了,又被你打败了!” 一个女子冷笑一声,“哼,瞅你那怂样,光会吓唬人,没两下就败了。以后别瞎咋呼了,把你那帮小弟叫来给我使唤。”男子赔笑道:“那是,那是。还是美人你厉害。”男子连番讨饶。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服软,他没再说话,而是躺在沟渠的斜坡上,头枕着两只胳膊,仰望天上的蓝天、白云,怔怔得发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子躺在了他的身边,似乎还意犹未尽。不过,那个男的好像真的累了,对女子的存在,视若无睹。女人见男子依然不理他,不禁有些生气。 “想什么呢,还在想那个骚狐狸?!”女子醋劲十足,而且十分粗鲁。 “嗯。”男的魂游天际,虽然身体还在,但是灵魂早已出轨。 “哼,真以为自己是鄟国第一号美人呢?!行,我就成全你。”女子目光凶狠,手上一使劲。 “哎哟!”男的惨叫一声,魂又被招回来了。 男的刚想发火,女子突然趴到男的耳边,嘀嘀咕咕小声地说了起来。男人本来很生气的样子,这时却越听越开心,不一会儿,两个三角眼都眯成了一条线,连杂草一样的眉毛都舒展了开来。 “这样行吗?”男子稍稍抬了一下头,望了望身边人。 “嗨,你听我的,没问题,”女子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物件,原来是一件香帕。那香帕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绝非普通百姓可以得到的, “这个拿着。” 男的眼睛一亮,“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哪来的?” “你甭管。” 女子又趴到了男子的耳边,嘀嘀咕咕一阵说,不知道定下了什么害人的奸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十八章 父子情深 “哎呀,贤侄,你们太客气了,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真是的!”鄟至仁满脸堆笑。渥浊有些腼腆,微笑着倾听鄟公说话,却没有说什么。小胖却很是自来熟,他笑道:“哎呀,鄟公,都是自己人,所以,您也别见外。家里的一些小东西,让您见笑了。”其实,虽然小胖送给鄟公的是一块美玉,但是,渥浊送的东西才真正贵重的多。渥浊是郯国公子,郯国是比较大的诸侯国。所以,渥浊出手不凡,送了两匹三色锦罗。那个时候,锦和罗都是贵族做衣服的丝织品,对他们这些小诸侯来说,也是很贵重的。 鄟至仁哈哈大笑。他本来就很偏爱既望,所谓爱屋及乌。虽然他不见得知道既望的那个“春奔四公子”的名号,但是,既望的这几个铁哥们,鄟公还是清楚的。这几个公子哥一过来,鄟公立刻热情接待。再说了,人老精、马老滑。他也希望通过这种子弟们的交流,来拉近和周围国家诸侯的关系。鄟国是个小国,要想在强国环伺的环境里生存,能用得上的人脉都要利用上。所以,儿子的几个小伙伴来看他,就是不送礼物,他也很开心。 “鄟公,你瞅小侄我长得咋样?”小胖脸皮还挺厚,眨巴圆溜溜的眼睛,很俏皮地望着鄟至仁。 “好,漂亮,玉树临风,翩翩公子!”鄟至仁微笑,不吝赞美之词。 “多谢鄟公美言,”小胖笑道,“那您觉得既望长得咋样?” “啊!犬子啊?!他一般般,比不上你。”鄟至仁依然微笑,不知道小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哎,哪能这样说?!鄟公您过谦了,”小胖眉头一皱,装作不悦的样子,“拿小侄当外人了不是?我觉得啊,我们几个中,既望是长得最帅的。” 鄟公微笑,颔首不语。刺猬说自己的儿子光,狐狸说自己的儿子香。鄟公当然认为既望是最帅的,但是,他不知道小胖耍什么鬼把戏,所以,干脆不说话了,静静地看他把戏演完。 小胖一看鄟公不说话了,连忙抓紧时间趁机进言:“鄟公,您不知道。我跟子克在郯国的时候,郯公说他儿子渥浊才是最帅的。并且跟我们打赌,说不信就比一比,看谁能在这次祓禊日后,娶到最漂亮的春奔女子,谁就是那个最有魅力的男人。我们不服呀,当时就跟他立下赌约,并且还带上了既望。哪知到了这里,发现既望是个老顽固,说什么春奔女子身份低下,不合礼数。”别看小胖人看起来挺憨厚,说起瞎话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那“春奔四公子”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 “哎,既望他知道什么呀,”鄟公闭了一下眼,笑着摇了摇头,显得笑容可掬。其实,他心里有点不痛快,因为其实香妃就是民间女子。 “天下之大,芸芸众生,都是上天的子民。不管生活在哪里,我们只不过住的地方不同,哪有什么贵贱。生活在城里,那就要负担更多的责任,上报天子,下安百姓。生活在乡野,就很自由。岂不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这首歌唱得多好啊。哎,寡人要不是身负祖宗基业的重担,早就想做个乡野村夫喽。”鄟至仁鼓起腮帮子,侃侃而谈。 小胖心里好笑,心说这位鄟公还真能聊。他连忙说:“啊,鄟公教训的是。不过,后来我仔细想想,觉得还是既望说的在理。周公制礼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如今周礼的概念逐渐深入人心。我们是不是要顺应天下形势啊?” 鄟公又是一摆手,他笑道:“贤侄不用拘礼,叫舅父就行了。”小胖连称不敢。 “周礼!?周礼也不好使喽,”鄟至仁面露轻视之色,“他们管我们叫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可是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约束。别理他们。”鄟至仁语出惊人。 “那足下的意思我们可以去啦?”小胖眼睛冒出亮光。 “去!当然要去。怎么不可以去?”鄟至仁眉头一皱,装作很奇怪的样子,“这是好事情呀。其实,你们不知道,这个祓禊节本来就是上古女神制定下来,让男女在一起,可以繁衍后代,让人越来越多,可以世代长存。这里面可是有好多的故事的。你们这个年纪,可能不知道人口的重要性。不管国还是家,如果没有人,那是很凄惨的。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要想好好的活下去,人是越多越好。” 鄟至仁也低估小胖他们了。郯国虽然说比鄟公能大一点,那也是个三流国家。小胖是鄅国的,那也别谈了,更是个鼻屎大的国家。对于小国来说,那真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无论军事、经济,离开人一切成空。所以,对于做了几十年国君的鄟公来说,他对人口增长的理解,是非常深刻的。 “君父,”既望也来了,他当然要来,他的朋友,自然是他领来见鄟公的,“其实,臣子也不反对出去见识、见识。只不过,他们下的彩头太重,输赢要五匹绢。其实,臣子以为,美丑自在人心。何来第一,何来第二?所以,这也是臣子犹豫的原因。” 小胖在旁边一听这话,就有点着急。因为既望说“美丑自在人心”这句话可是说得在理啊。万一鄟公要是听进去了,那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他急得朝既望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乱说。 哪知鄟至仁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高兴:“哎,这是哪里的话?五匹绢嘛,多大的事呀。你放心去,做人不能太小气。什么‘美丑自在人心’?!胡说八道,你们不懂,寡人懂。回头把你们看上的女子,领过来,寡人给你们做评判,或者,你们要是不服的话,郯公、鄅公、鄫公也都可以来嘛。好了,就这样定了。既望,你准备一下,这两天就跟他们一块去。”鄟至仁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其实,什么“美丑自在人心”,这句话不管对于不对,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国国君不可能在五匹绢面前跌了份。你说的再对,不可能一国的公子,连五匹绢的赌都不敢打。这不是认怂吗?再说了,鄟至仁本来就特别喜欢既望,虽然他也知道渥浊的确可能长得更帅一些,但是,他才咽不下这口气呢。刺猬说自己的儿子光,狐狸说自己的儿子香。是个男人,那就一定要杠住! 小胖此时眉花眼笑,一看奸计得逞,连忙马屁“咚咚”,不住地夸赞鄟公高瞻远瞩,看问题深刻。然后,他迅速找了由头,拉着渥浊和既望,急着就要走。小胖也贼得很,他怕夜长梦多。虽说君无戏言,但是,是他们“戏耍”鄟公在先,到时候,话说多、穿帮了,那可就完犊子了。 “慢着!”鄟公突然叫住了他们。哥几个一楞,小胖偷眼看鄟公,见他神色还比较严肃,于是心里打了个突,脑子里飞速急转,想着刚才是不是哪个环节没弄好。 “贤侄,你们先走,我还有些话要跟既望说。”鄟至仁面带微笑,很礼貌地打发走了小胖和渥浊。哥仨一分开,心里都忐忑起来。 鄟至仁遣散了众人,大厅里只有爷俩在两天。既望一个人面对鄟公,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既望,”鄟至仁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坐,咱俩好好聊聊。” “是,主公。”既望面红耳赤。因为鄟公在人面前一向威严,既望从小就害怕。此刻还是很紧张。 “哎,叫君父。”鄟至仁嬉皮笑脸。 “是,君父。” “既望,刚才君父当众博你面子,你没生气吧?” “呃,哪有,臣子岂敢。”既望嗫喏。 “哎,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敢不敢的。” “啊,真没有。” “好,没有就好。其实,你说得也对。按道理呢,你身为公子,再去找乡野女子,的确不应该。但是,人要活络一点。郯公都能让他的儿子去找乡野女子,我鄟至仁为什么不能?郯公那个人,寡人知道,他就是仗着地盘大一点,处处都占个高枝。他纯粹就是想挤兑我,说他儿子比寡人儿子长得帅。哼,我还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既望没想到一个小谎竟然被拔高到这个层面了。 “还有啊,你做人要大气。怎么能说因为五匹绢的赌都不敢打?想我鄟国地大物博,也有上千年的历史。寡人其实很看好你……。” “君父……。”既望惶恐,连忙打断鄟至仁的话。 “好,好,今天先不说这事。其实,你也要懂事了。虽然你已过了及冠之年,但是,你还真是太嫩呀。如今这世道,表面上看还是风平浪静,其实,暗地里,早已是激流汹涌啊。”鄟至仁叹了一口气,似有无奈,“所以,做人一定要大气。眼光要放远。” 鄟至仁并没有细说什么事,但是,既望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是,儿臣记下了。” “既望,寡人跟你说,男人是离不开女人的,”鄟至仁眉花眼笑,“就象寡人和你娘香妃……” “……,”既望的脸顿时通红。 鄟至仁注意到了既望的神色,笑了笑,说道:“好,不说你娘。寡人跟你说,男人遇到漂亮女人一定及早下手,不能客气。兄弟也不行!你啊,就是心太软。这样可不行。寡人观你那几个兄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的强叔,这小子油嘴滑舌的,一定没少祸害女人。” “……” 鄟至仁在既望面前,仿佛就是换了一个人。讲话一点也不注意身份。倒是既望反而觉得很不自在。他看看四下无人,又把自己年轻时候的“媾女秘笈”都掏了出来。 既望虽然是老风月客了,但是跟鄟公一比,还是差了一些火候。不过,他根本没想到,鄟公把他留下来,原来就是为了传他“媾女秘笈”。既望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好笑。说到高兴处,既望的眼泪都乐出来。 鄟至仁似乎对自己这次,能借机会与既望拉近关系,也感到很开心。他拍了拍既望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去玩吧。回头到玉美人那里多领一点玉。记住,‘普遍撒网,重点培养’。做男人一定不能吝啬。吝啬鬼是成不了大事的。要敢说、敢做、敢花钱。好吧,你去吧。” “玉美人?!”既望心里又是一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三十九章 颤抖吧,小鸟 “玉扳指,一枚。” “雕翎箭,三壶。” “强弓两把。” “宝剑一把。” …… 既望象个孩子一样,兴奋得两眼放光。他在那里,板着指头,一个个细数需要携带的东西。 小胖和渥浊已经回去了,祓禊日很快就要开始了。他们也要回去稍稍准备一下。 这次小胖算是立了大功,既望回来就解了禁足。不仅如此,既望还从鄟公那里领到了好多赏赐——鄟公真是心疼儿子,为了儿子追女仔,不惜血本。让既望到国库里随便挑东西。 为了报答小胖,既望和小胖商议,黑臀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的,但是,这次春奔,如果哥俩同时看上一个女孩,由小胖先上,既望配合。小胖很满意,既望可比其他两个兄弟会演戏的多。由他来助力,这次赢面会大好多。划算! 于是哥仨约定好,祓禊日头一天,到向邑会合。小胖家远,直接先回,渥浊负责通知子克。三人依依惜别。 临走的时候,渥浊开玩笑,想把黑臀带走。黑臀真不含糊,作势就要跟帅哥一起离开。既望强忍着鼻子里冒出的烟火,陪着笑赶紧送走了兄弟。然后,一气之下,他把黑臀关进了笼子,让它反思。 很快,既望家的小院子里,堆了一堆的东西。主要都是行囊、武器,补给、伤药什么的。看样子,既望准备到林子里,要跟野兽大干一场! 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树下,既望一手抱胸,一手托腮。他眼睛充满了笑意,那是一个大男孩对丛林探险的向往。云惑山虽然离鄟公不远,但是,据传那是一个神灵栖息的场所,一般人都不敢去。只能在外围转转。即使是这样,上次陶里那么多人,都在云惑山中了招,这让云惑山的身上,更加充满了神秘莫测的气息。既望可以说,对云惑山早已神往已久。 虽然既望和渥浊他们关系非常好,但是,他也不准备让他们掺乎进去。因为,一来时间已经不够了,还有几天就到祓禊日了。小胖也要回去准备一下,子克还没联络上。这都要时间。二是这一去云惑山,黑臀和自己的小秘密马上就要暴露了。既望还不想这么快的显摆。兄弟再亲,谁还没有一点小秘密呢? “应该差不多了吧?!”既望自言自语。此时,他的促狭心忽起,拿出了骨笛,对树上的小鸟说道:“哎,树上的那只,你去告诉那天在我头上拉屎的两个黄莺。就说我说的,让它们把屁股洗干净,等着我去拔毛,弹小鸟,hia,hia……。”既望奸笑,吓唬树上的小鸟。 树上两只是麻雀。麻雀喜欢和人在一起,它们一般不在野外生活。不过,那两只麻雀也不傻,它们见地上竟然有个人可以和它们交流,都吓了一跳。它们都歪着好奇地小脑袋,仔细打量着地上这个怪人。 “我们很少去林子那边。不过,我们可以飞过去替你宣传一下,也许其他鸟儿能替你转达一下。”一个胖麻雀抖了抖翅膀,很快飞走了。另一只转着眼睛,在树枝上跳了几下,也许是害怕。一声不吭地,也飞走了。麻雀口中的林子,可不是云惑山的林子,它只是郊外的小树林。 鄟国靠近沭水,分支河流众多。它旁边有三座山,甘泉山、西平山,野狼山。云惑山稍远,在这三座山以外。 小麻雀口中的林子,城外的小树林,它连那三座山都没到。但是,既望本来也没指着小麻雀去给他传话,他就是一时兴起,张狂一下。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小小的一个得意忘形,给他后面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呀?还得准备一辆车。”既望有点发愁。 “哎,仆射虎,你过来一下。”既望冲院子外喊道。 先秦那个时候,仆是一种职业,类似于后世的跟班的。但是,它和那个端茶倒水的下人还不一样。先秦的仆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主要负责主人贴身的安全、保卫工作。所以,一般要求这些人都要会箭术。如果是部队上的将领出去打仗,最后仆人上阵了,就等于后世打仗,将军把自己的警卫团都派上去了。 仆射虎是个长得非常敦实的小伙子,和既望年龄相仿,但是,人看起来却憨厚的多,象是个农家子弟。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别看仆射虎长相普通,却射得一手好箭。他原名仆石,但是,此人双臂膂力过人,曾经三箭射死过一只老虎。那老虎是百兽之王,异常机警。古代人打虎,那一定要好几个人拿着长柄武器,合力才能戳死老虎。光凭手中弓箭射死一只老虎,那要非常大的本事才行。仆石射死老虎后,名气大振,后来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就叫“仆射虎”,而他的真名“仆石”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但是,仆射虎本来不是既望的随从,他是老司马驹正的仆人。老司马退休后,他心疼既望,就让仆射虎又跟着既望了。所以,有着从军经验的仆射虎是既望得力的股肱。有他做帮手,这次云惑山之旅的安全性,立刻就有了保证。 “你收拾一下,我们一起驾车去云惑山。”既望很爽快,说走就要走。 “云惑山!现在,就咱俩?!”仆射虎吃惊地说道。 “对,你小声点。”既望的计划其实到现在,只有他自己和黑臀知道。他想趁着这次鄟公允许他外出的机会,赶紧去转一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到时候,师父大巫一旦闲下来,就会抓他去练功,大巫是反对他去云惑山的。那样他就走不掉了。 仆射虎不再多言,他是一个踏实、可靠的小伙子。主君有令,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虽然他也知道云惑山是个危险的地方,但是,现在主君只叫了他一个人,这足以看出主君对自己很倚重。仆射虎瞬间体内的荷尔蒙也被激发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哦,不,只欠一条狗了。 既望拿眼斜睨黑臀。大花狗被关进笼子里后,似乎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它两个大爪子朝一起一搭,趴在那里睡觉。反思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反思。大花狗呼呼大睡,根本不理既望在一旁折腾。 “哎,别睡了。”既望院子里没人,他放心的在那里训斥黑臀,“快起来吧。别装了,我们要出发了。”既望和黑臀的交流非常自然,不用骨笛,因为黑臀本身就能听懂人话。 不过,黑臀没理他。它半睁了一下眼,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又闭上了。 “出来吧,刚才跟你开个玩笑嘛。生气啦?”既望打开了狗笼子,嬉皮笑脸地说道。黑臀还是不理他。就连既望去拖它尾巴,它也赖在那里不动弹。不仅如此,它还非常不讲究,“噗”的一声,给既望放了个大臭屁。真是人老精,马老滑,狗老坏成渣。狗放屁其实是很臭的。既望拖大花狗的尾巴,没想到它对着自己,“噗”,就来一下。真是见过不讲究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既望是个公子哥,平时衣食住行都是讲究惯了。一不小心突然吸了一大口臭气,可把既望恶心坏了。 不过,既望知道黑臀是关键“人物”,这时不能得罪。只得低声下气的,“大哥、大爷、祖宗,”喊个不停。家人不在旁边,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那里胡说八道,“我求你了,快起来吧,就差你了。”既望不住地在那里作揖、装孬,就差没给黑臀跪下了。 “好吧!”黑臀经不住既望死缠烂打,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这样可走不了。”黑臀狗眼一翻,当头给既望浇了一盆凉水。 “怎么了?!” “你看你做啥事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是我带你去,还是你带我去?就说你去找大巫那件事吧。我叫你去了吗,你干嘛不问我一下?折腾了一大圈,差点去不了。你活该!”大花狗说起来一脸的恶狗相,看起来还幸灾乐祸。把既望气得牙痒痒的。他心说,你不过就是一条狗嘛。我爱找谁找谁,你管得着吗?我做啥事还得去问一条狗? 不过,现在正用着人家,他还得陪着笑脸,顺着大花狗说道: “哎,是、是、是。这个是我的不对。以后,这一路上,不用商量,一切都听您老人家的。现在可以走了吧?!”既望眼神热烈,极尽巴结之能事。 “还是不行。” “又怎么了?” “你带的这些东西不行。” “哦,”既望眼神闪烁,心说这老狗还真有两下子。我都已经想得很细了,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上,它还能看出破绽。于是笑道:“那你说还缺什么?” “呵呵,不是还缺什么,是你什么都没准备。你带了这么多武器,准备去跟谁干架呢?”大花狗语出惊人。 “干什么架?防身用啊!那么多蛇虫蚂蚁,妖怪猛兽。没点趁手的武器怎么行?刚才那个人你见到了吗?你别看他岁数不大,但是他箭术高超。多少年前,他就靠着三只箭,把一只大老虎射死了。云惑山那里,据说猛兽很多,我们多带点武器,再带上仆射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既望瞪大了眼睛,觉得大花狗问的是个白痴问题。这个问题一出,要么黑臀是白痴,要么自己是白痴。因为答案太简单了,你总不能赤手空拳地跑到深山老林里去逛一圈吧?既望盯着黑臀的嘴巴,希望自己是个白痴。因为如果黑臀是个白痴的话,那他就空欢喜一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意淫。什么老狗精,就是个骗人的狗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十章 狗的嘴巴也很大 “嘿嘿,你真是不知死活。”大花狗冷笑。 “怎的?”既望瞪眼不服。 “看,我说你吧,你不听。还给我瞪眼,还说一路都要听我的。别介,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俩谁也别找气受。”大花狗气呼呼地就要回笼子里去。 “哎,别走呀,”既望又赔上笑脸,“你说嘛,我这不是认真在听嘛。” 黑臀狗眼一翻,“你真听我的?” “真听!”既望拍胸脯保证。 “不准错了,做错了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既望瞪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参考上一条。” “……。” 既望有点后悔,感觉这家伙就是个癞皮狗。不过都已经这样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就不跟它计较了。 黑臀把既望狠狠地削了一顿,感觉终于出气了,心情畅快好多。 “好吧,孺子可教。既然你什么都听我的,那我现在可要安排你做事了,你可别后悔呀。”大花狗大大咧咧,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你说吧。”既望装作一副被打服帖了的样子,心里暗骂,小样,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了。我一大活人被狗给耍了,传出去不被人笑死。 “你要是不服,趁早说。不要想着秋后算账的事,你算不到我头上。”黑臀冷笑一声。 既望心里一惊,心想:乖乖,果然是老狗精,我心里想什么它都知道。于是正色说道:“大哥,我服了,有什么事您尽快说。趁天还早,咱们早点备齐了东西出发。过两天我还要赶到向邑呢,这耽误一天,就没多少时间了。” “好说,”大花狗确实挺赖的,看起来老滋老味,“我说你也别不爱听。你去云惑山,带哪些玩意,纯粹都是摆设。一点用没有,光废鞋子。” “为什么?”既望好奇地睁大了双眼。 “不为什么,”大花狗伸出舌头,卷了一个舌花,舔了舔湿润的鼻子。到现在它已经废了好多的唾沫,鼻子又开始痒了。狗跟人不一样,平时没那么多废话。 “第一,我带你去,是见见世面,看看老朋友。不是带你去杀生的。你带这么多杀伤性武器去,本来就是很无礼的行为。第二,你那两下子,就别去折腾了。云惑山不是野狼山,也不是西平山,更不是玉泉山。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敢去云惑山。就算去了,下场又如何?所以说,你带那些玩意,都是脱衣裳放屁,多此一举。” “哎呀嗬!”既望暗挑大拇指,“这老狗还真有两下子哈。我还真没想到这些。” “你看你穿过衣服嘛?!说话这么粗鲁。”既望反击。虽然理亏,但是他嘴上不饶狗。 “我虽然没穿过衣裳,但是有人曾经在我面前脱过衣裳。”大花狗脸不红、心不跳,嘴还挺硬。 既望楞了一下,忽然想起了,是不是有一次内急,他当着大花狗的面在外面便溺。不过,那都好长时间了。那时候,他还不会农术,也不知道大花狗是个老狗精,只当它是条狗而已。有哪个男人在野地便溺,会避开一条狗呢?现在,黑臀突然翻出了这件事,显然这事曾经对它刺激挺大。这也太不拿它当狗了!既望脸红了红,连忙岔开话题。 “好吧、好吧,你赢了。我说不过你。说吧,要怎样做,才能去云惑山。”既望放低姿态 “嗯,这还差不多,”黑臀表示满意,“美玉三十块、绫罗绸缎七匹、玉簪十四个、舄二十对……。”黑臀林林总总开了有几十种东西。既望惊得下巴碎了一地。 “这么多东西?!” “嗯,东西可能是多了点,不过,你不是带车去的嘛。”大花狗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哎哟,我的娘呀。你这是去逛云惑山呢,还是让我代表鄟国去进贡?这么多贵重东西,我去哪里给你找?”既望笑了,当然是气的。 “你真是小气,这么点东西都舍不得出。做男人不能太小气,成不了大事的!”大花狗越说越气,“我真是看走眼了,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不去了。”大花狗气性还挺大,发起脾气了。 既望一楞,心里动了一下。因为他刚才鄟公那里过来,父亲的话依然回响在耳边。鄟公警告他,做人不能太小气。 “我真的是小气吗?”既望暗自思忖,“也许吧。”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别,你等等。我想想办法。” “有付出才有回报,”大花狗挑逗他,“也许有你意想不到的的收货哦?”老狗精不愧是老狗精,不说什么东西,但是就能把既望的胃口钓得高高的。既望思来想去,云惑山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它要这么多东西干嘛,送给谁?一只狗要这么多人用的东西干什么?而且,还有好多女人用的东西。难不成它认识那里的仙女?”既望暗自盘算。 先秦那个时候,仙女跟后世的仙女是不一样的概念。那个时候的仙女是不存在的,只是一个传说中的概念。 “哎呀,管它呢。赌一把了,难道我这么大一活人,会被一只老狗给骗了?”既望豪气顿生。其实就是赌一把大的。 “好,你等着,我给你想办法去!”既望两眼放光,“不过,今天应该是走不了。今天能把东西找齐都不错了。你还要什么东西,一块儿都说吧。别我弄完了,你又跟我说差点什么。” 黑臀大喜,“汪汪”的叫了几声,突然又学了一声狼叫。看样子,是非常开心。它告诉既望其他没有什么的,按照它的要求备齐就行。既望斜睨黑臀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它不是一条好狗。貌似忠良、实则奸诈,别最后真着了它的道了。 “什么,你要这么东西干嘛?”玉美人握着她给既望的灵玉,大吃一惊。 灵玉是玉的一种。它有后世磁盘的存储功能,可以存储人的意、霰灵等。大花狗啰七八嗦讲了一大堆,既望当然不用去找一堆竹简把它记下来,他只需要凝意成象,把它印在灵玉里就可以了。这一点,大巫老早就教过他。这灵玉就是玉美人给的,玉美人当然知道灵玉的功效。是以,玉美人接过了既望给的灵玉,吓了一跳。因为这份礼太重了,说不好听话,他们鄟国去拜访其他国家,只要不是特别大的、重要的国家,这份礼都够了。 “呃,这个,这个……,”既望有点结巴,的确,这个谎很难圆。按他的脾性,绝对出不了这么大手笔,这是黑臀要求的。当然,他肯定不能这么说。 “我看上了向邑的夫人,准备追求她,可以吗?”既望嘿嘿一笑,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看起来俊俏、惹人怜爱。正是玉美人这种岁数喜欢的款儿。 事到如今,既望也想不出什么好词,干脆把心一横,闭着眼睛说瞎话。 向邑以前是向国,几十年前,向国国君的女儿嫁给莒国国君做夫人。后来,俩口之吵架,莒国夫人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没想到莒国的国君也很刚,直接派兵就把向国给灭了。向国就变成了莒国的一个城池了。但是,即使是这样,莒国依然让向国有着高度自治。所以,人们一般还称向国的诸侯为向公,那自然向公的正妻就是夫人了。 既望和强叔他们这次是约在向邑参加春奔,是因为附近几个国家都玩腻了,几个公子哥要找点新鲜的。所以,他们选择了较远的向邑。但是,具体追求谁还没有定呢。因为春奔一般都平民女子参加的。那是现场相亲活动,没听说过哪个名门闺秀还要参加春奔。向邑的夫人去参加春奔,是因为她代表了祭祀的最高女长官,是要去主持祭祀的。所以,既望这样说,纯粹就是开玩笑。 玉美人闻言先是一楞,她要着朱唇注视了既望半天。两个小酒窝挂在浅笑的嘴角上,显得妩媚动人。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忠贞的概念,跟今天差不多,甚至比今天还开放。玉美人看着既望,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觉得很好笑。不过,她并没有表示明确反对。虽然她比既望大好多,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从心底喜欢这个,看起来很阳光的年轻人。 “好吧,你终于长大了,”玉美人冲着既望妩媚一笑,“是个男人!” 既望一喜,还没说话,突然玉美人又道:“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因为你要的东西太多了,我要去问问鄟公。”玉美人严肃的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十一章 做男人要大气 可怜的既望,还没来得及开心一下,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胸腔里的一颗红心,一涨一缩,这种滋味,好像是那日他自己对自己,打了一下五行名火掌那么难受。 “别……,”既望不自觉地把手伸了出来。 “怎么了?”玉美人表情严肃,认真地看着既望。 “呃,他这个,这个……,”既望吱吱呜呜,觉得有点说不出口。在他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黑臀提的要求有点过份。 “哦,我懂了。你的意思你不想要了。”玉美人脸依旧板得直直的。 “呃,不,不,不是……。”既望双手摆得象个车轮一样。 “不是什么,你还想要?还想要,你不找鄟公,找我做什么?觉得我好说话,还是觉得我喜欢你,甘愿冒着被鄟公责怪、甚至惩罚的风险来帮助你?”玉美人的脸色很难看。 “哎呀,不是!”既望急得一跺脚,“那你去说吧。”他气呼呼地说道。 其实,不是说既望要施展美男计,在玉萍儿面前耍酷卖乖,哄她给自己弄这么多东西。因为之前鄟公说了,让他到玉美人这里多领点玉。玉本身是很贵的,既然能多领一点儿,那到底多少算是多领一点儿呢?既望心想,反正多出来东西,就算多领的玉不就可以了吗?很显然他想的太简单了。保管国库的东西,都是各司其职。玉萍儿只负责保管玉,其他东西都要找有司衙门,岂能混为一谈。 最后玉萍儿一激,既望一跺脚,反而让他清醒了。对呀,人家玉美人说得没错。这种事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来担责任呢?哎,自己还是太年轻,见识没有一个女人强。 既望想想后,头脑越来越冷静。他手一摆,说道:“算了,还是我去自己上个奏章吧!”说着转身要走。 “等一等,”玉美人此时已经又换上了笑脸,万种风情,表露无遗,“嗯,你果然是长大了、懂事了。我真替你娘高兴!不过,你还不如就在我这里把奏章一写,因为我正好要进宫去,跟鄟公商议祓禊日用玉的事。你现在写了,就不用来回跑,再折腾了。如果鄟公同意的话,最快你明天就知道消息了。”既望想了想,也对。 不过,因为是给鄟公呈递所需财物,那就必须要用竹简了。于是,他在玉美人的玉府里,借来了竹简和毛笔,写了好半天才把清单列完。然后很郑重地拜谢了玉美人,心情复杂地回府了。 既望从小接受“六艺”教育。知廉耻、懂节俭。他从小在宫里长大,耳濡目染,非常体谅鄟公。治国如治家,鄟国本不大,又是诸强环伺,鄟公如果花钱大手、大脚,不能量入为出,那绝对管不好鄟国。所以,受鄟公影响,既望花钱也是个很理性的人。 这次,他受了大花狗黑臀的怂恿,要从国库里拿很多东西,并且,这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还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一己私利。对于既望而言,这是一种颠覆三观的行为。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人嘛,总是在颠覆三观中成长。被大花狗和玉美人一次次的骂“不是男人”,总是对他有些触动,鄟公也教导他,“做男人要大气。”这也逼得他不断成长。 “咣!”既望回到家后,把门一关。他要反思! 天晓得既望是怎样度过了一个反思的夜晚。和其他公子一样,他早已有了妻室,但是,无论哪个姬妾来,他都不理,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花狗也不理,当然,不是他不理大花狗,而是大花狗不理他。 按照大花狗的口气就是,“没拿到东西,别来见我!”黑臀的口气很硬,心肠也硬,说不理就不理。也不管既望为了它的那堆破玩意,度过了怎样一个天人交战的夜晚。 第二天早餐时候,既望依旧没有起来。先秦那个时候,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差不多在十点左右,所以已经很晚了。 “嘭、嘭、嘭,”换了好几波送饭的了。因为一天就两顿饭,那时候少吃一顿早饭,可不象现在不吃早饭的感觉。 “谁?跟你们说我现在不饿,等会儿我自己会吃的。” “主君,宫里来人了。” “啊!”屋里头,“踢里哐啷”一阵乱响,不一会儿,既望倒趿着鞋子跑了出来。 可怜的既望,这一宿就没睡!一阵匆忙的梳洗打扮,既望冲向了会客大厅。 古代的中国人,一直就很爱干净。因为男人、女人都留的是长发,所以,国家规定,三天就要洗一次头。而且,如果是公务员,每个月国家都有专门假期用来洗澡。这一点上,欧洲根本比不了。 没想到,还真被玉美人给说对了。鄟公收到既望呈递的竹简后,一大早就派人来回复他。 既望的心中如同战鼓一样,“咚咚”擂个不停。真是太紧张了,从小到大,他还从没向鄟公提过如此“无礼”的要求。但是,如果鄟公不来人,再这么熬几天下去,恐怕既望也要成人干子了。此时他心中忐忑,不知道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结果。 出乎意料的是,来的人就是一个宫里的竖子,不是很正式。除了应有的礼仪外,他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给了他几根编在一起的竹简。不过,竖子倒是带来了一辆大车。 竖子一指大车,“喏,鄟公说了,你要的东西都在车上。” 既望打眼一看,一辆车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黑臀要的东西。他把眼一闭,“哦,苍天啦。我真是太激动啦。”至此,他悬了一夜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既望连忙拉住竖子施礼,答谢鄟公。因为竖子是代表鄟公的,这些是基本的礼仪。竖子交了差很快就走了。 这时,大花狗不知道从哪里就蹿了出来。 这家伙真是个财迷,见钱眼开。昨天晚上,既望混得那么背的,它都不去安慰一下,现在宫里的竖子刚把东西送了过来,它就出现了。 黑臀留着哈喇子,兴奋地围着车子打转转。“乖乖,这么多。鄟公可真是心疼儿子呀。”既望一旁鄙视他,“去、去、去,这时候来说昧心话了。这么多东西,还不都是为你要的。这下,你开心了吧?!” “开心,开心,”大花狗一脸的无耻,露出了白花花的大牙。既望真想在它的狗嘴上狠狠地踩一脚。 “咦,不对呀?”大花狗望着车子,突然一脸的疑惑。 “怎么了?”既望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少了什么东西?可别再节外生枝了。”既望心中暗道。 “看起来怎么好像多了好多?” “多了好多,哦,真的吗?我看看。”既望眼皮一跳,也凑了上去。 果然,尽管他们没仔细数,但是随便挑了几样东西都多了好多。 “哇,组玉三对,青舄十对,赤舄十对……,”大花狗的口水落了一地。 这时,既望才想起,光顾着高兴了,忘记了君父给自己的赦令。他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句:嘻,吾儿终成长矣向邑夫人岂止如许薄礼,寡人许你翻倍,记住,做男人一定要大气! “苍天啊,大地啊,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父亲。我真是太感动啦……。” 既望激动的简直要晕死过去,他搂着大花狗又抱又亲,差点把它按到在地。黑臀一脸的嫌弃,它甩了甩头,不满的咕哝道:“你看你那口水把我弄得湿乎乎的,脏不脏啊?”不过,现在既望兴奋地可以把大花狗一个背飞给扔出去,根本没注意到黑臀说了些什么。如果是在平时,大花狗嫌弃他赃的话,估计一人一狗又要掐起来了。 “这下可以走了吧?”既望一脸的得意。 “可以了。”黑臀心满意足。 “仆射虎,仆射虎。你收拾一下,咱们出发!” 大花狗一头黑线,这啥玩意嘛,说风就是雨。 “不能再等了,”既望大手一挥,“我们快去快回,我还要赶着去向邑和强叔他们会合呢。你得给我留点几天时间。” 大花狗砸吧了几下舌头,不知道是习惯动作,还是有什么想表达的,最终又咽了回去。 本来,按照黑臀的意思,既望是不用带仆射虎的。实际上,不仅不用带仆射虎,他连武器都不用带。但是,既望刚从老爹那里得了一车财物,此时“财大气粗”,说话比较硬气。他觉得,仆射虎武艺高强,带在身边,有备无患。而且,他的心里总是隐隐觉得,这只大花狗不那么靠谱。身边多一个仆人,总是一个依仗。大花狗也许是惦记着既望那一车的东西,并没有让既望“参考上一条”,它默许了仆射虎的随行。 不过,为了照顾黑臀的情绪。既望只带了两张弓,一箙(壶)箭。那一箙里装有五秉,每秉十支,共五十支。 先秦那个时候,弓的制造已经非常成熟了。如同今天的枪支一样,那个时候的弓也分强弓和轻弓。强弓虽然杀伤力强,如同后世的狙击枪,但是,那玩意费力气,而且,能射穿犀甲的弓,你用来射小鸟,那小鸟不是连个渣子的不剩?所以,到春秋那个时候,弓已经分了好几种了。既望带了一张打猎的,一张打鸟的做备用。 当然,他还偷偷地带了师叔凌空给的避水珠以防不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十二章 所有精神小鸟儿,整起 “他来了!” “他来了!” “他驾着轺车来了!” “还有那只大花狗,听说,就是它出的馊主意,要把小黄莺屁股上的毛拔光,还要弹小鸟!” “可怜的小黄莺。” “屁股上没有毛那还能飞得起来吗?” “关键是找不着对象了。” “弹小鸟?木有小鸟……” …… 城外的林中,小鸟叽叽喳喳,响成一片。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异常,最多就是以为,一堆的鸟儿发疯了,聚在一起瞎叫唤。其实,这是一帮被动员起来的鸟儿。它们如临大敌,正在等着一个据说很“邪恶”的人到来。这个人当然就是——既望。 昨天,胖麻雀很利索地飞到了城外的小树林里,把既望的“狂言”告诉了城外的野鸟们。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城郊的林子里就沸腾了。所谓“万物皆有灵”,鸟儿也不傻。一个可以和鸟儿自由对话的人,突然出现在鄟国的城里,并且扬言,要对两只冒犯过他的鸟儿进行惩罚,这对鄟国附近的小鸟们来说,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此人是敌是友,什么来头?关乎到了鸟儿们的命运。 鸟儿们迅速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召开了第一次扩大会议。有雎鸠牵头,胖麻雀主讲,各种其他鸟儿旁听,大家一起商议,怎样应付这个突如其来的“大坏蛋”。开始,胖麻雀只是负责“传个信儿”。但是,在其他小鸟善意的提醒下,胖麻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政治觉悟不高,对可能到来的敌人麻痹大意,在思想根源上,没有从深层次理解敌人的险恶用心。于是,在明媚的春天里,灿烂的阳光下,胖麻雀很有模仿天赋,它绘声绘色,形象而又生动地描绘出既望当时恐吓它的场景。胖麻雀唾沫横飞,在周围小鸟激昂的赞扬声中,声色俱厉地声讨了既望这个“大坏蛋”。瘦麻雀也不失时机地参与了进来。“大坏蛋”恐吓胖麻雀的时候,它也在场,而且,据瘦麻雀说,它还是既望家的常客,对此人知之甚多。 瘦麻雀看起来不善言辞,有点结巴,可这不影响发挥,它其实很擅长“八卦”,知道很多事情:这个人是鄟国的公子。虽然他平时不爱打猎,但这不能说明他对鸟儿有什么特别的好心。他家有几棵沙棘树,瘦麻雀坦诚自己经常去吃,而且也没遭到驱赶。但是,沙棘那玩意儿是酸的,小鸟吃多了容易拉稀。如果不是饿极了,谁愿意去吃那个东西?所以,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既望不是个东西,他既然会“鸟语”,为什么不给我们一点提示呢?虽然我们自己也知道,沙棘吃多了不好,但是,客气一下,给点提示总是应该的吧?他没有!瘦麻雀甚至还八卦出,“拔鸟毛、弹小鸟”是他家大花狗出的主意! 这时,立刻就有“老鸟”指出,那只大花狗叫“黑臀”。它可不是个善茬,它是专业的猎犬,它的足迹遍布鄟国四野,不知道多少淳朴的鸟兽,曾经遭到过它的祸害。 众小鸟倒吸一口冷气,人狗为奸!这狗要是坏起来,那就没人的什么事了,你没听说过,狗撵鸭子呱呱叫吗?鸭子虽然很没有骨气,一直被人类豢养,但是,这不妨碍它,仍然是一种鸟儿! 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性以后,林中的鸟儿们同仇敌忾。所谓鸟善被人欺,遇事心要齐,所有精神小鸟儿立刻听令,整起!林中春夏,鸟类的天下,你敢来讹诈,那么就看看谁是老大,和平来自尊敬,不是仗势欺凌,嚣张来自本领但本领不是道、说道。告诉它们以后长点眼睛,别瞎拉屎。”既望吹着骨笛和大花狗沟通。因为仆射虎在旁边,有些事,暂时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 一笛在口,万事不愁。既望吹着骨笛,同时觉得自己身怀绝技,野地里已经容不下他了。 黑臀不语,看他折腾。也许过一会儿,他不耐烦就可以走了。 “不行,得先找个小动物问问,看看那些鸟儿都去哪儿。谁是它们的头儿。”既望自言自语道。 仆射虎有个好处就是,人狠话不多。虽然既望的表现很奇怪,但是他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守着,主人叫干嘛就干嘛,并不多问。 “呼喇喇”忽然飞过来一只小鸟,原来是胖麻雀。既望一乐,他当然认得它。昨天既望一高兴,第一件事就是吓唬胖麻雀,让它来林子里转告黄莺,说准备过来削它们。 “你真过来了!”胖麻雀斜着眼睛瞅着身下的那个车子,车子里两个人短衣、劲装,很是精干。那个狗吐着长长的舌头,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特别的是,车子里还有弓和箭。胖麻雀当然认识弓箭,那玩意实在是可怕。“嘭”的一声,一条鸟命就没有了。胖麻雀打了个哆嗦,不过它想起了群鸟大会上,大家在一起鼓劲来对付这个人,所以,它壮起了胆子继续说道:“你的话我已经给你带到。它们知道了,你走吧。”胖麻雀是直肠子,不会说话,直来直去。 “哎呀嗬,说的轻巧!知道了,还不过来给我请罪。我要‘拔鸟毛,弹小鸟’,看它们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既望目露凶光,故意吓唬胖麻雀。 胖麻雀胆小、嘴笨,既望一吓唬,它连忙拍打翅膀,“嘟噜噜”飞走了。 既望哈哈大笑,“哈哈,躲起来,我看你们都躲到哪里去!”说完,驾着马车就追了下去。黑臀嘟囔道:“算了吧,人家都发现你了。你的马车跑得再快,哪有人家的翅膀飞得快?”既望不耐烦地说道:“你少啰嗦,你不是说要帮我抓黄莺吗,怎么老是在这里唱反调?” “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一出门就忘了?”大花狗反击,“你从来都不跟我商量,我什么时候让你叫那个麻雀,去跟人家通风报信了?现在你找不小鸟活该。”黑臀得理不饶人,从来就不是吃亏的主儿。 “好吧,再往前跑一截儿,实在找不到咱们就回头。过两天再回来收拾它们。”既望自知理亏,放缓了语气和大花狗商量。 “你早点回头吧,还说你时间紧,我看你一点儿都不着急。等会儿人家在前面挖个坑收拾你,你走不掉了,我看你怎么办?”大花狗有点不耐烦。 “切,小鸟能挖坑?”既望不屑,“那母猪都会上树了!”他狠狠一戳马屁股,两匹马翻蹄亮掌,急速往前飞奔。 “从繁茂的芦苇丛中,赶出一群母野猪……!”突然,旁边的仆射虎大声歌唱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十三章 摔了个狗吃屎 原来,仆射虎见主人不时地吹两下笛子,大花狗又很配合地叫了两声,他还以为主人很开心,把自己放飞在明媚的春光里。于是仆射虎自作聪明地觉着,自己也不能闲着,要配合主子才行,就很应景地唱起了打猎的歌来。 “你干什么?”既望皱眉,瞪了仆射虎一眼,“不要唱,把鸟儿都吓跑了。” “……”,仆射虎这才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脚上。黑臀乐得直喘气,心说这小子看起来憨不唧唧的,没想到,他也知道去讨好主子。 很快,他们跑下去了二里地,来到了一个岔路口。还有比乡道更小的路叫途畛。途畛很窄,只能过一辆车。 乡道上人很多,往下跑,不知道还要跑好远才能发现它们;途畛的人少,也许可以在那里发现它们。但是,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万一进了途畛,路不好走,耽误好多时间就不值得了。既望很犹豫。突然,从远处飞过来一只麻雀,落在了既望不远处。它正是昨天在既望家的那只瘦麻雀。不过既望不认得,胖麻雀好认,那体格大了一圈,总是与众不同。对于普通麻雀,既望有点“脸盲”。毕竟,既望的农术那是皮毛又皮毛,他对小动物还不是很了解。可能过两天,他连胖麻雀都不认得了,更何况,这只扔进麻雀堆里就找不见的瘦麻雀。 “哎,小麻雀,我问你,这林中的鸟儿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今天一只都看不见了?”既望吹响骨笛询问瘦麻雀。 “哦,你,你说其他的鸟儿啊……,”瘦麻雀有点结巴。其实,心眼越多,说话越不利索。鸟儿也一样。瘦麻雀虽然身体很瘦小,但是胆子大,还挺能装的,“它,它们都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你,你往前走,看到有水的地方,趟,趟过去,就,就能发现它们了。”瘦麻雀扮猪吃虎,故意引既望上钩。 先秦那个时候水多,特别是东夷。鄟国在沭水附近,沭水是个很大的河流,其附近的小支流数不胜数。既望从小在鄟国长大,他又喜欢玩,当然对周围的地理很熟。小麻雀一说前面有水的地方,既望立刻就反应过来,小麻雀指的是上梅林旁边的小河。“好吧,小麻雀,你很不错。什么时候到我家来,我请你吃好吃的。我家就在&@%¥#。”既望喋喋不休还在给瘦麻雀指路。 “你省省吧,别去了。它在骗你呢。”大花狗咕哝。 既望冲小麻雀招手,送走了它,然后一抖缰绳,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赶路。他知道那条小河抬抬脚就到了,大部分人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既望也是,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农术惊人,可以无障碍和任何生灵交流。可怜的小麻雀,是个结巴,这种弱小的生灵怎么会骗人呢?既望不服。 他们刚到水边,就听见,不远处的林子里,“啾啾”的鸟声,响个不停。既望大喜。正巧,旁边有个竹木桥,他策马扬鞭就冲了过去。那桥比较窄,而且,竹木桥还是比较滑的。黑臀在车上大呼小叫,让既望慢一点,说那一车东西掉水里就完了。既望哈哈大笑,自恃车技高明,故意跑得飞快,把黑臀紧张的,背也弓着,耳朵也支楞着,十来步的小桥好像爬了一座山。 过桥后,它直接就在既望的胳膊上来一口。既望大叫,口中却笑道:“你再不放开我,车子真要翻了。”黑臀表示坚决不松口。旁边的仆射虎不知道缘由,他一见这只大花狗怎么突然发疯了?竟敢咬着主人的胳膊不松口。仆射虎大怒,拿着一张硬功过来就要抽黑臀。黑臀气死了,但也没得办法,现在还不是和这个莽汉翻脸的时候。它只得松了口,不过依然不服气,恨恨道:“臭小子,你敢耍我,你等着,别让你落到我手里。” 车子没跑多远,迎面就见一棵小树上,站着一只大鸟。那是雎鸠。 雎鸠落在一个很低的枝头上。既望一看这只鸟就觉得很特别,因为这只鸟在那么低的树枝上,看到马车飞奔过来也不跑,还用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肯定又门道。既望勒停了马车。 “你是来找黄莺的?”没想到,雎鸠竟然主动发话。 “是的,你知道它们在哪里?”既望大喜。他的骨笛越用越熟。能和另一个种族无障碍交流,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现在,能不能找到小黄莺都无所谓了,既望很喜欢和这些小动物们聊天。 “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吧,年轻人。我知道你是鄟国的公子,而且还会农术,不过,你要知道,我们也是受燕子的庇护的。请你不要过份无礼。”雎鸠语出惊人。 “燕子?燕子又怎么啦,很了不起吗?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既望同样地,语出惊鸟。 雎鸠似乎很生气。它涨红了脸,“呼喇喇”一声飞走了,“哼哼,年轻人,你不是嫌被黄莺在头上拉了两泡屎吗?我觉得还不够!象你这种臭小子,就应该被臭屎淹没。”雎鸠在既望的头上盘旋了两圈,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大花狗蔫不叽叽地笑了两下,表示赞同。突然,大花狗狂吠:“不好,快跑!既望,快跑。”它又去咬既望的胳膊。旁边的仆射虎大怒,掐着它的狗头,把它拽开。黑臀的眼睛都气红了,冲着仆射虎呲牙咧嘴,一人一狗在车上就准备干架。既望急忙阻止,他刚想张嘴问黑臀“怎么啦?”忽然从林中传出山鸣海啸的怪叫声,无数只鸟儿从林中飞起。 “第一队,野鸡!”雎鸠在后面坐镇指挥。只见遮天蔽日的锦毛野鸡迅速飞到了既望的马车上空。 大花狗在既望的车上急得团团转。可怜既望和仆射虎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雎鸠一声令下:“拉!” 瞬间,空中就下起了乌黑的“冰雹”。野鸡块头大,拉得屎也多。那一大坨砸下来,臭哄哄的,还带着腥味,既望的车子瞬间就花了。大花狗惨叫一声,呈“大”字型扑到货厢的那堆宝贝上。 “我的衣服,我的缎子,我的鞋……!”大花狗撕心裂肺,声音都窜了味。既望鄙视,这都什么狗啊,至于嘛? “快跑,还愣着干嘛?”黑臀气急败坏,杀人的心都有了。 “哦,”既望这次反应过来,一抖缰绳,“驾!”赶紧掉头狂奔。 不过,刚掉过头来,既望眼一直。前面的景象太恐怖了,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飞出了那么多鸟,黑压压的,天空瞬间变得黑暗。为首的正是那日两只黄莺。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兄弟姊妹们,冲鸭!这家伙还要拔鸟毛,还要弹小鸟。今天咱们看谁弹谁?!”一只小黄莺拍着翅膀就冲了出来。不过,它不知道吃了多少虫子,肚子挺得老高,像极了吃饱的鸭子。可能由于体重的原因,它似乎飞不动了,很快被后面的鸟甩到了后面。它一边骂一边艰难地拍着翅膀,“坏了,吃太多了,快要憋不住了。便宜丫了。”小黄莺不满嘟囔,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既望没有办法,后面没有路了,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往前冲。他眼一闭,手上一使劲,马车如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呜”, “呜”, “呜”, …… 空中无数的鸟屎,带着风声砸向了既望的马车。“唰!”既望的车子风驰电掣般地冲向河对岸。 “噗嗤”,突然,车右仆射虎笑了出来,“主君,你那个笛子跟谁学的呀。也忒难听了,你看把这些鸟气的!我看你这一路上,见到小鸟就吹笛子,每个都被你吹走了。这下好了,你把雎鸠给吹走了,还招来这么多鸟屎!”仆射虎觉得现在这个场景非常有意思。 “……”,既望脸色不好看。 “快!”大花狗趴在那堆东西上,快要死了。它主要是想护住那堆衣服和丝织品。因为衣服和丝织品泡了粪水后,很可能就废掉了。大花狗虽然体型庞大,但是架不住屎多呀。几息的工夫,大花狗身上就堆了一层鸟屎。由于衣服、布帛很多,大花狗顾头不顾尾,难免边边角角都被鸟屎沾上了。可怜的黑臀紧紧地扑在这堆衣物上,眼泪都快下来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要杀……,”黑臀咬牙切齿,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嗷呜——!”黑臀长声惨叫,身体飞起来了老高,四只爪子在空中飞舞,好像是在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游泳。然后“咣”的一声,又重重地砸在了马车上。原来,刚才既望过桥的时候,车子被一个大坑颠了一下。那桥在既望过去之前,已经布满了鸟屎,非常湿滑。马车冲桥的时候,由于车轮打滑,离小桥的时候歪了一下,撞到了一个大坑上,被崩起了老高。黑臀因为是趴在车上的,吃不住力,所以象炒鸡蛋一样,被颠了起来。好在车上的宝贝因为黑臀压着没被颠飞,但是,听声音应该至少废了几块玉。并且,空中的鸟屎太多了,大花狗身体就离开了那么一瞬间,刚才它用身体保护的那一层上,就已经铺满了鸟屎。黑臀再次扑跌到那堆衣物上时,其实是趴在一堆鸟屎上了!这真的是摔了一个狗吃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十四章 杀了它们 黑臀摔得七晕八素,在那里大呼小叫,“你会不会驾车?不会就让开!” 这时,小黄莺正好迎头赶上。 “哎呀,哈哈,臭小子,你真是吃屎来了!爷正瞅憋不住了,丫自己送上门来!”小黄莺飞到了既望的头上。 “别跑。” “嗯!” “嗯—!” “嗯-!” “嗯——,这下舒服了。”小黄莺长出了一口气。体型从一个大胖子变成了一个瘦子,脸色也好看好多。 “咦?这小子跑得还挺快!”小黄莺怪叫,“怎么都拉到狗头上去了!便宜这小子了。”它的肚子已经拉空,只得很遗憾得离开。 黑臀刚趴回它的那堆宝贝上,突然“噼里啪啦”一堆臭臭砸了下来,熏得大花狗眼睛都睁不开。 “呀,谁这么不讲究啊。都拉稀了,你也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出来干嘛?”大花狗狂吠,“哎呀,我的衣裳啊,这都渗进去了。天杀的小鸟,我跟你们没完,@%¥#。”黑臀哭天抢地,破口大骂。这狗还真不是好欺负的。 远处的小黄莺也不是个善茬,拉完了还在那里叨叨,“大花狗你别得意,爷是因为时间仓促,没吃饱才喝了一肚子水顶数,你要是再来晚一会儿,爷一定给你多拉几个粪蛋……”。 “放箭,放箭!”大花狗看样真的急了,现在已经起了杀鸟的心。 “嗖!”,“噗”,“噗”,“噗”……。一只利箭飞出,天空中串了一串糖葫芦。 鸟儿实在是太多了,这一箭的力道很大,碰着死,挨着亡,射死了不少的鸟儿。 原来是仆射虎。他和大花狗想一块儿去了,尽管听不懂大花狗在乱叫些什么,但是,他也看得出现在形势糟糕,主子好像真得急了。他疯狂赶着马车,手里的策,恨不得能把两匹马的屁股戳一个大洞。仆射虎是车右,车右的作用是保护驾驶者的。但是,现在没有敌人,只有漫天的鸟屎,他在那里其实什么事也没做,光在那里攒鸟屎,做粪堆了。仆射虎不愧神射手,真不含糊,也不等既望吩咐,拉弓达箭,“嗖”的一家伙,干死了好些鸟儿。 瞬间,鸟儿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响彻了田野。小鸟们可能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如此狠毒,能下手杀死这么多的鸟儿。 “哎,你干什么,谁让你放箭了?”既望面有怒色,连声呵斥。他原以为带上仆射虎可以让他省不少心,没想到这人是个憨憨,总是和他配合不到一块儿。 “这鸟儿太多了,到处拉屎。我要给它们一点教训。”仆射虎嗫喏,不知道主子为什么发火。 “胡闹,春天不能杀雌鸟,不能捕幼兽。你多大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既望脸色不善。 原来,先秦那个时候,中国人不仅爱干净,还环保! 春天不准乱砍乱伐,不准采鸟蛋,捕幼兽,不准杀雌鸟,不准捞水草……,等等,这些都是王令禁止的。是几千年的传统!壮哉,我大中华!后世轮回了两千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到。 仆射虎当然知道,他是当过兵的,这些是国家明文规定的礼仪,他焉能不知?不过,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特殊情况当然要特殊对待。他本意是要讨好既望,为他解围,没想到马屁又拍到马脚上,仆射虎觉得委屈。 “汪、汪、汪……,”一旁的黑臀发疯了。 “杀,让仆射虎干死他们!”大花狗穷凶极恶。 “这个……,不好吧。”既望嘴里吹着笛子,让外人觉得,他好像还很悠闲。 “杀!让仆射虎放箭,否则不带你去云惑山。”大花狗和这帮鸟儿红没红脸不知道,眼肯定是红了。 “……,”既望刚呵斥过仆射虎,有心不答应,但是黑臀在那里狂吠,看样子是认真的。他知道这条老狗不好惹,但是又不想面皮碎了一地。正巧,一个野鸡“呼喇喇”的拍着翅膀在头上拉屎,还差点把他嘴里的骨笛给打掉了。既望大怒,趁机发怒。 “真是禽兽!不想伤害你们,你们却不知死活。来呀,仆射虎,给我放箭,狠狠地射它们!”既望理直气壮。尽管满身都是鸟屎,却端坐如常,显得一身正气。 “哎,……,”仆射虎有点无语,这不还是要射吗?哦,非要等到人家把屎拉到你头上才动手?不过,他学乖了,知道在主子面前要少说话,多做事。于是拿起射兽的强弓,搭上长箭。 “嗤——,”一枝催命长箭划破天际,又干死了至少十几只鸟。因为天空中的鸟儿实在是太多了,那个什么一箭双鸟,一箭三鸟都不好意思说。只要箭的力气够大,闭着眼睛,随便朝一个方向射去,都能穿死几只鸟。仆射虎这次取出的是射猛兽的硬弓,搭上穿甲长箭。你想,他三箭可以射死一只老虎,力气得多大?所以,一箭下去就死好多。 但是,天空中的鸟儿太多了,不小心撞到一块儿的都有不少只。所以,死个几十只根本没什么影响。仆射虎骁勇异常, “嗤——”, “嗤——”, “嗤——”, …… 十几箭下去,那这个数量就客观了。虽然天空中的鸟儿依然没受到影响,但是,坐镇指挥的雎鸠显得愤怒异常。春天是鸟儿繁殖的季节,死上一只鸟儿,可能损失的就是一窝鸟儿。 燕子不在这里,雕和鹰等猛禽鸟缘不好,一般都是独来独往,所以,雎鸠暂时就这里的老大。既望他们射死了好多鸟儿,雎鸠也急了,命令所有鸟类玩命猛扑,杀不死他们,至少也要弄瞎他们! 这下战争升级了。既望他们受到了鸟儿们的密集攻击。特别是仆射虎,那些鸟儿仿佛都疯了,悍不畏死,一个个都往他的脸上扑。不管是翅膀还是爪子,反正往他头上招呼就对了。尽管没有猛禽,但是架不住鸟儿多呀。弓箭是长距离武器,近战没有任何用处。开始仆射虎还能拿那张弓自卫,赶走扑上来的鸟儿,可是鸟儿越来越多,根本是挡了西面,挡不住东面。他只能扔了弓,抱头趴下。 大花狗这时显示出了英雄本色。这狗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情况这么危急,它依然用肥大的身躯,死死地护着身下那堆丝帛、美玉,然后用两个肥嘟嘟的肉爪子护住了眼睛,仗着皮糙肉厚,让那些鸟儿们去啄吧。反正也没有猛禽,最多掉几根毛而已。 “吃屎去吧!”大花狗冷笑。原来它身上早已铺满了鸟屎,这些臭不可闻的鸟屎,现在反而让它的身上更加湿滑,成了一副盔甲。 这些鸟儿很凶,强攻之下,就连拉车的马也不放过。既望家的马都是好马,训练有素,在这种怪异的景象下,依然听从指挥,并不慌乱。但是,这些大大小小的野鸟,仿佛有人指挥一样,专攻马头。马再强壮,当然眼睛是最柔弱的地方,虽然一下、两下还没有被抓瞎,但也痛得“稀溜溜”怪叫差点没把车子掀翻了。大花狗又在车厢后面惊慌大叫。 “既望,快用五行术,用五行术开道。这些鸟儿太狠了,要把我们的眼睛啄瞎!” 既望一惊,也意识到了形势的危机,同时,他对黑臀更加另眼相看:这绝对是老狗精,连我会五行术都知道!看样子,这趟是来对了。既望瞬间体内荷尔蒙飙升,对前途充满憧憬。 不过,现在最危险的要属他自己了。他是驾驶员,负责赶车,所以不能躲避。这些鸟儿当然不会放过他,事情就是因为他而起的。趁他病,要他命。打仗又不是请客吃饭,这时还有什么客气的!一大群野鸟玩命地扑向既望的脑袋。 当鸟扑到既望的脸上时,他有些慌乱。他睁大眼睛,拉紧缰绳,不断躲避扑上来的野鸟。很快就要返回到乡道上了。到了乡道上,马车一但飚起来,时间长了,这些鸟儿的耐力肯定不能和马比。而且,只需要二里地就能回城。这些鸟儿再猛,也不至于跟到城里追杀他们。 在大花狗的提醒下,既望第一反应也是要用五行术,但是,五行术虽然厉害,施展却需要一个过程。这些鸟儿太猛了,一点不给机会。既望觉得好像一头扎进了鸟窝,满头满脸各种鸟屎、鸟毛的味道。而且,就算能施展开来,乱军之中,五行术也做不到精准打击。比如前面马的脑袋上,扑了一群野鸟,既望不能保证自己,一掌打过去,只把野鸟打死,马还活着。他还做不到收放自如、控制如此精准。但是,除了五行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避开这些鸟。 不行,这样下去,根本上不了乡道,既望暗自思忖。但是,车还要赶,他不能象仆射虎和黑臀一样,把头埋起来,撅个屁股让鸟去啄。短时间还行,时间一场,就是吃小虫子的麻雀,也能把你啄成一堆白骨。 忽然,既望灵机一动,他想起前一阵演练巫礼三问的时候,旁边的小动物害怕的一动不敢动,那么现在对这些鸟儿又没有用呢?至少试试吧。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十五章 慌不择路 好在此时,仆射虎和黑臀都埋头躲避野鸟,没也谁注意到,他在施展巫礼。果然,问礼一出,既望不仅对周围有哪些生灵清清楚楚,而且,他似乎还能体会到它们的心情。这个是高级别生灵对低级别生灵的碾压! 既望学会了听音辨意以后,自身对意的理解,已经远超当初大巫教他五行明火诀的时候了。现在,对他来说,“意”的增强,就好像发动机排量的增强。无论他在施展巫礼还是五行术的时候,威力都大大增加。 对于远古世界而言,所谓世间万物皆有灵,但是,人的魂,在级别上是高于鸟兽的灵的。 问礼的厉害,就在于可以让人的魂突破肉体的限制,直接和外界沟通。 飞禽虽然众多,但是,通过灵玉的加持、自身意的强大,既望可以用问礼恐吓周围的飞鸟,使它们不敢靠近。于飞鸟而言,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身不由己的压制,效果十分明显。 由于功力还浅,既望只能堪堪惊走五步之内的野鸟。不过这就够了,至少能保全这驾马车的暂时周全。前面马头够不到的地方,还可以用弓箭驱赶,因为身边的仆射虎也被解放出来了。 “咦,臭小子,看不出来,你还能使出神力?!”黑臀把爪子挪开,露出了眼睛。 “神力?神力是什么?”既望的心“咚咚”乱跳。“神力”是个新的概念,凭直觉,既望觉得黑臀没有乱说。因为之前无意中发现,问礼可以对小动物有压制、恐吓作用,所以说,现在能用问礼惊退小鸟,根本就是歪打正着。难道说,巫礼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连大巫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是施展了巫礼三问,这跟“神力”有什么关系?什么叫神力?既望的心里立刻出现了十万个为什么。 由于野鸟一直在猛扑,既望怕骨笛被打掉,已经暂时收了起来,所以,现在还不方便和黑臀详聊。于是,他强忍下好奇心,手里加紧使力,赶车狂奔。 “哎,主君,真是奇怪,那些鸟儿为什么都绕过我们,专扑马头啊?”仆射虎也发现了异常。没有鸟儿扑到他的身上,他终于也抬起了头。身边的景象让他惊诧莫名。整个天空依然是黑压压的鸟群,遮天蔽日,仿佛末日来临一样,让人感到胆战心惊。唯独马车象被包裹在一个猪尿泡里,基本避开了野鸟的冲击。那些鸟儿都很奇怪,明明一些鸟儿,象离弦的箭似的,直冲而来,一到这个猪尿泡边,立刻一个折翼,斜飞冲天,甚至栽倒在地,折颈而死!这简直太诡异了。 “主君,一定是神灵在保佑我们!”仆射虎坐在既望身旁,忍不住伸出胳膊,仰头大呼,“先灵在上,感谢您保佑子孙。我主福命大,一定能平安回城……。” “夺!”既望忍不住敲了仆射虎一个爆栗,“少啰嗦,什么神灵保佑,赶紧拿上你的弓,给我把马头上那些死鸟儿赶走。”既望的问礼范围有限,马头还是不住地遭受野鸟的冲击。两匹马不住低头长嘶,似乎顶不住了。 更危险的是,既望一分神,问礼的威力大减,“哗——”,如暴雨般,一大波飞鸟就砸了下来。既望连忙专心凝意,继续用问礼驱赶野鸟。 砸到车上的鸟儿立刻瘫软在地,不能动弹了。大花狗黑臀此时露出了凶恶本相,竟然一口一个,把没死的野鸟都咬死了。 “哼哼,在本尊面前撒野。瞎了你们的鸟眼!”大花狗发狠。 问礼虽然厉害,却阻止不了飞鸟拉屎。天空中不时地,还有一坨坨鸟粪砸下来,黑臀心疼它(他)的那一堆宝贝,又扑成“大”字形,趴到了那些衣物上。 仆射虎没来由地,又被既望削了一顿,心里真是火大,心说今天主君怎么这么难伺候,我这也是为你好呀!拜谢先灵庇护又有什么错了? 神箭手想不通,把一腔怒火都放在小鸟身上。那箭“嗖”、“嗖”地贴着两匹马的脑门出去,射死了数只直冲而来的飞鸟,却伤不着马的一根汗毛。果然好箭法。 但是,飞鸟太多,既望的问礼所达有限,不断地有飞鸟砸向两匹马的马头。即使仆射虎箭不虚发,要完全清空马头上空的鸟儿,也是不可能的。两匹马虽然训练有素,身体强健,架不住太多的飞鸟攻击,以至于既望他们上了乡道后,直接跑错了方向,他们并没有朝着回城的方向,而是朝相反方向跑去了。 那时候,既望的注意力都在问礼上,仆射虎的注意力在箭上,黑臀的注意力在那堆衣物上。谁也没注意到方向跑反了。 宽阔的乡道上,一辆轺车豕突狼奔,大地一片黑暗,天空中弥漫着无数的野鸟,这个场景看起来非常的诡异、可怕。既望没想到自己的年少轻狂,会引来如此大的灾难。 “咦,不对!主君,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仆射虎到底是相对而言更闲一些,他发现了端倪。 因为出来就带了五秉箭,鸟儿太多,箭下去得很快。“噌”、“噌”几下,仆射虎把小箭都射完了,现在只剩下两秉大箭了。他一着急,就想看看还有多远才能进城,但是,越看越觉得路不对劲。好像走反了! “呀,坏了!”既望也发现路走错了。但是,天上的飞鸟依然很多,密密麻麻,好像蝗虫一样,既望还不能分心,只能咬牙硬撑着,一边施展问礼,一般拉紧缰绳,急速往前冲。 掉头是不可能掉头了,这一趟狂奔,七八里地都下来了。再回去,又得十里地。既望感觉自己撑不了那么远了。好在前面好像有一片林子,他寻思着,如果能躲到林子里去,鸟儿虽多,它们也施展不开。这些鸟儿无非仗着鸟多势众,要是单个来,不用弓箭,自己徒手也能把它们干翻,晚上烧烤的食材都有了。 “哗——,”既望的马车闪电般地冲进了一片林子。 乡道不比国道。国道旁的树木高大,无遮挡,路又宽又好走。乡道是地方建的,逢山开道,遇水架桥。既望他们走的这条道是通往西平山的,平时人就比较少,而且,路也不是太好走。林子里不仅经常有树枝遮挡,地面就更崎岖了。好在这些树木不仅遮挡了既望他们,那些鸟儿看到了林子,也都不进来了。马车终于慢了下来。 既望他们刚想松一口气,突然,眼尖的仆射虎叫了声,“不好!”只见前面嗡嗡作响,黑压压的一群虫子挡在了前面。 “蜂子!”仆射虎大叫。原来是山里的大黄蜂。 鄟国人靠山、靠水,他们当然知道山里的黄蜂厉害。这玩意可凶了,被蜇一口,搞不好命都没了。连山里的老虎、狗熊都害怕。这些黄蜂当然也不是随意就跑出来的,它们是老鸨叫来的外援。 既望暗暗叫苦,没想到这次的事搞这么大,他已经快撑不住了。问礼虽然简单,偶尔施展一下也没什么,但是,如果把它当作是一种法术,长时间施展,那非常消耗心神。既望从开始施展到现在,已经过了有一顿饭功夫了,他已经头发昏,眼发花,此刻心里异常难受,感觉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嗡——”巨大的噪声笼罩了过来。可怕的大黄蜂,一个个赶上了蚂蚱那么大,真是很恐怖!既望没有办法,依然用问礼硬撑着。万幸的是,黄蜂比较小,飞的也慢,既望的问礼作用范围,相对而言大一些,马也不用担心挨蜇了。万一马受伤了,那他们可就要被撩这儿了。 这些黄蜂很贼,虽然一时近不了身,但是并不放弃,一大群“嗡嗡”作响,就在马车头顶上缀着。这段路很难走,马车也跑不快。 既望的心中焦急万分,他感觉体力越来越不济,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晃动起来。 “主君,再坚持一下。”现在就连仆射虎也看出情形不妙了。驾车的既望已经支撑不住了,身体左摇右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而笼罩在头上的黄蜂却越来越低,黑黄色的肚子,看得清清楚楚。仆射虎接过了既望手里的缰绳,让他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前面有个桥,咱们不行躲到水里去。”仆射虎发狠。 既望终于支持不住了。“咕咚”一声,躺了下来。其实他也没事,就是累的,又困又乏,精神透支导致的。黑臀看了既望一样,知道他没事,休息一下就好。所以无所谓,趴在那里没动弹。 “好小子,你还真行。能坚持这么久,用不着本尊出马就能把那些死鸟搞定。好样的!”大花狗说轻巧话。 既望听得清清楚楚,他虽然身体撑不住了,但是脑子很清楚。既望心里气坏了,心说,你这死狗,有啥招怎么不使出来呢?我这半条命都快搭进去了。可是,他太困了,眼皮子打架。所有的事情就跟做梦一样,那个念头在心里一晃就没了,眼睛转了两下,竟然躺下就睡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十六章 落难公子中蜂毒 “主君!”仆射虎大吼一声。他可不知道既望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大骇。 主君坐在那里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突然就摇晃起来。他又怎么躺下了?仆射虎的头发蒙,心里跟油煎似得难受。 对于仆射虎而言,这里只有既望和他两人。黑臀是不存在的,那是一条狗!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找它去商量什么。所以,他只能自己拿主意。现在,两个人的性命都把握在他的手上了。 先秦那个时候不是奴隶制,但是,君臣关系是有的。既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仆射虎也活不了。因为他就是负责安保工作的,主死,仆还能活吗? 马车疯狂在颠簸的乡道上疾驰。仆射虎脑袋“嗡嗡”响,当然,这不是自发的,而是一群大黄蜂笼罩在头什么,直到仆射虎用丝巾帮他把头包住,既望头还是晕的。 仆射虎见既望没有反对,动作很麻利,迅速背起一张大弓,束上剩下的两秉箭,然后拿起短刀,“刷”、“刷”砍断了车轭上的绳子,把左马给牵了出来。 “主君,能骑马吗?”仆射虎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既望此时被蜇得晕乎乎的,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于是,仆射虎半蹲着伸出一个膝盖,扶着既望,让他上马。可是,既望被蜇得晕乎乎的,根本爬不上去。仆射虎一看这不行,再不走,马都要被蜇死了,于是双臂一使力,“嗨”的一声,竟然生生地把既望给举上去了。神射手的膂力果然不一样。 先秦那个时候的骑马和后世大不一样。最主要的不是马镫的存在与否。马镫那玩意儿,说实话,是被后世夸大了。固定脚不一定非要用一个金属马镫,做一个绳套不是一样的?最关键是坐姿!先秦那个时候的坐,在后世来说都是跪着的。为什么古人要那么坐?因为那时候,男女穿的都是裙子,而且不穿内裤,跪坐没有羞耻感,而且可以保护生殖系统不受伤害。 那个时候的人,不仅在地上是跪着的,在马上也是跪着的!所以,他们的脚是用不着马镫的。当然,这里说的,是所谓的“中原”地区,也包括“东夷”、“南蛮”等地方。 “西戎”、“北狄”那些游牧民族不一样,他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在马背上。跪在马上,多有不便。跪久了,腿都木了,从马上就会掉下来。所以,他们的腿是放下来的。同样也是为了保护生殖系统,游牧民族率先穿上了裤子。而且,很可能用绳做“马镫”的出现时间,远超我们的想象范围。 所以,中原人上马是不用马镫的。否则,部队上的骑兵一上马,一甩腿,哇,那画面可就美呆了。那你说不用马镫就一定坐不住吗?那也不见得,就要多练。要骑马,无非多下点功夫。但是,不管怎样,就是不能在马背上呆太长时间。 仆射虎一看,既望这个状态,在马背上是坐不住的,于是,他也借着车舆,翻身上马,坐到了既望的后面。 既望家的马真是一匹温顺好马,就在这么多黄蜂的蜇咬下,眼睛都睁不开了,依然没有自己逃命。仆射虎上马后,赶紧一拍马屁股,“驾!”那马“嗖”的一下就蹿出去了。 “汪、汪、汪、汪、……”后面的黑臀惨叫连连,那声音都连成一条线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恨的。它一没想到仆射虎对它这么狠,竟然抓住它的脖子,把它给扔出去了。二没想到,仆射虎更绝的是,架上既望,两人骑一匹马跑,独独把它和剩下的半架马车给扔这儿了。 黄蜂毕竟是昆虫,智商低下。它们奉命追击的是马车,现在马车分家了,跑了一部分出去。这些黄蜂当然不会聪明到继续追击马背上的既望和仆射虎,它们只会继续攻击体型更大的半架马车和大花狗黑臀。 “这他娘是人做的事吗?”大花狗悲愤莫名。可惜,仆射虎听不懂,而且他和既望已经跑远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既望打了个哆嗦。他睁开了双眼,周围一片漆黑。 “啊,这是在哪里?难道我死了吗?”既望的内心有点恐惧。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各种疼痛。肌肉酸痛,脑袋胀痛,还有黄蜂叮咬的伤口还不时的有着刺痛。 借着星光,既望仔细打量周围。家里那匹温顺的牝马躺在身边,幸亏是它帮助寒冷,否则,在这深山里,即使没被野兽吃掉,冻也要把人冻死。牝马的旁边还躺着仆射虎,可怜的仆射虎,脑袋肿得象个猪头,呼吸急促,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既望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热了!内病用阴阳,阴阳不调,六气不顺。既望虽然只是学了点皮毛,但是,至少可以帮仆射虎缓解一下病痛。 既望立刻施展所学,帮助仆射虎调理六气。好在现在的既望,已经不是当初刚和大巫下乡看病的既望了。他回想大巫教他的导引术,不消片刻的工夫,仆射虎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虽然还没有消肿,那是因为蜂毒太厉害,但至少性命是无忧了。既望暗松了一口气,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发现自己在马车上睡着以后的事,几乎都不记得了,只是依稀对黄蜂暴乱,仆射虎扶自己上马有点印象。至于怎么来的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一点概念都没有。 “坏了,黑臀呢?”既望陡的一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十七章 暗夜惊魂 既望环视一圈,发现黑臀竟然没有跟过来!这一下,他着急了。 这一趟就是因为黑臀而来的,自己在君父那里,厚着脸皮要了那么多的东西,就是为了讨好黑臀,让它带着自己去闯云惑山。乃至现在遭了这么大罪,也是因为受了黑臀的怂恿(至少既望这么认为),要去抓小黄莺。却没想到捅了这么大篓子,差点把小命给交代在这里了。现在,正主不见了!既望有一种抓狂的感觉。 仆射虎看样子中毒不浅,一时不会儿也醒不过来。既望看了看他,很想问问大花狗去哪儿了,然而最终还是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大花狗正是被仆射虎象扔掉一块破布一样扔掉的。 夜很凄凉,不时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怪鸟在乱叫。不过,既望一点不害怕,他现在农术在身,鬼都不怕,更何况那些小动物们呢?当然,前提条件是,它们不能象白天那些野鸟一样,进行群殴。群殴的话,依然只能逃命。 既望饥肠辘辘,但是,所有的装备、食物都在马车上。随身只有一个水袋,饿也得听着。早知当时那么死鸟,随便挂几个在身上,晚饭也有着落了。 不过,现在有口水喝就不错了。他取下水袋,抿了一口水,头脑逐渐冷静,然后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云惑山是去不了。别说他俩现在这个状态,就是俩人都好好的也去不了。云惑山那什么地方?神灵的居所!一般人去了,非死即伤。非是这样,既望也没必要下了血本,让老狗精带他去历险。 好吧,既然这样,那也只能是回去了。但是,回去就容易吗?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如果是西平山还好,要是野狼山,遇到狼群可就麻烦了。 既望看了看身边的仆射虎,他现在应该好多了,至少烧已经退下去了,但是,人依旧酣睡不醒。要想恢复,估计还得过一段时间。山里的黄蜂的确很可怕。 趁这个时候,既望还想再施展一下问礼,倒不是他还想压制什么生物,他只是想了解一下周围环境,万一有个野狼什么的,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问礼是巫法的一种,它不需要祝词,但是需要意的加持。意越强大,巫礼的作用范围越广。此刻夜深时分,万籁俱寂,既望可以更加的心神合一,所以问礼的辐射的范围比较大。 还好,这一片山林似乎都是些蛇虫蚂蚁等小动物,没有野狼。 嗯,等等?突然,既望觉得自己脊背上的汗毛都炸了开来。因为,问礼的施展要靠意的加持,既望的注意力,开始时,习惯性地都集中在视线的正前方和两侧。所以,先前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一旦他把注意力转向了身后,他突然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 深夜里的荒郊野岭中,身后突然站了一个人,这是什么感觉!既望打了个激灵,全身的血都涌向了脑门子,四肢及后背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什么人?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既望喊道。但是,对方没有回应。 经过大巫的一番培养,既望大大小小和各种鬼战了有数十场。不过,以前即使对方是鬼,既望也能提前知道。双方是脸对脸,明刀明枪的真干。哪有这么悄么声息地站在后面吓人的?! 既望咽了一口唾沫,不住地安慰自己,努力镇定下来。鬼都干死了那么多,何况人呢?既望心中暗暗骂道。但是,他知道,身后的这个人,一定不一般。第一,不说这个地方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这深更半夜的,一个人悄么声息地站着,这叫什么事?第二,既望可以通过问礼觉察到,这个人竟然是小孩!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它一定非比寻常。 “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情急之下,既望使出了五行术。 问礼对它不管用。既望可以感知到问礼是否可以压制生灵。对于这个小孩,很明显,不行! 然而,更诡异的是,既望刚转过身来,却发现那个小孩不见了!这一下,可把既望吓得不轻。 他连忙再次施展问礼,努力地探寻着周围的一切。不过,周围的数丈范围内,再也找不到那个小孩。既望心中大骇,这什么玩意儿?动作也太快了吧?! 既望甚至明显感觉到,这家伙带来的威胁,比上次自己和大巫一起斗的邾克还大!邾克反应速度,既望是亲眼见到的。以大巫的能力,他都不能把邾克轻易拿下,两人在大白天邾克最弱的时候,堪堪斗了个平手。后来,还是大巫借助“五鬼不聚”的神祇系统,才灭了邾克。 刚才的那个小孩的速度,明显强于邾克太多。当然,另一方面来说,因为此时是夜最深的时候,如果是邾克在,那他一定也是最强的时候。 不管怎么样,既望和仆射虎应该是摊上事了。 既望凝神聚意,努力地探索周围。然而,他依然一无所获。这种看不见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他的内心越发的恐怖,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环视周围。只是这荒郊野岭,如果仅凭天上的点点星光,目力再好,也看不过三丈开外,这还没有他用问礼探索得清楚。 来了! 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下,既望用问礼找到了它。既望后背上的汗毛一阵紧缩。它就在离他不远处的林子里。怎么办?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连自己的师父都不行,何况他这个新手。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吗? 既望正踌躇间,突然,躺在地下的马喷着响鼻站了起来。在某些方面,动物的灵,敏感度要高过人的魂。马显然也是发现了异常。 “咦?不对!”既望心头一跳。他怎么突然发现不止一个小孩!天哪,一个都对付不了,再来几个,今晚小命铁定扔这里了。既望头皮发炸。 他努力地撑大问礼的范围,想探个究竟。然而,他毕竟还是太嫩,功力有限,即使在灵玉的加持下,也就能探个数丈远。再远一点点,脑袋仿佛都要炸开似的。 恐怖的时刻来了,那些小孩在逐渐向他靠近! 那匹牝马也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它低着头,不住地喷着响鼻,蹄子还在地上乱刨,显得极不耐烦。 “哈!”既望突然乐了,不是小孩,是几匹狼! “哎,吓死了,吓死了。”既望直拍胸口。原来,既望的问礼范围有限,对在范围以外的生灵,感应的不是很准确。一个狼群盯上了他们,既望误以为是刚才那个小孩。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既望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搞错了。他摇了摇头,绝没有搞错。问礼是一种巫法,它在脑海里留下的印象,甚至比有眼睛看到的还要清晰。刚才那个生灵有魂有魄,小小的,绝对是个小孩。既望想起这件事,就觉得肝颤。 不过,即使是几只狼,也不可以大意。狼狡猾又敏捷,被它们盯上了,一般都没有好果子吃。因为狼非常聪明,一般不打无把握的仗。它盯上你,就意味着它有把握干掉你! 好在既望刚和一群野鸟经过了一场生死大战,他现在知道怎么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对付动物们。 大巫当初教既望巫礼三问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问礼竟然可以压制低级生灵。是既望在实战中摸索出来的,在白天的人鸟大战中,既望凭借此术,终于逃得一命。而且,既望发现,问礼对不同生灵的压制效果也不一样。对于野鸟们,它们一旦冲进既望的核心范围,心理就会受到严重冲击,然后产生行为偏差,最终不能实施攻击行为。而小昆虫黄蜂,在问礼的影响下,甚至都不能靠近。 相比野鸟和黄蜂,狼的块头可就大的多了。而且还不止一头,发现的就是好几头。万一是个大狼群,那可就麻烦了。 看到绿光了,果然是狼。既望看了一眼身边焦躁的大马,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和那个鬼魅一样的小孩比,狼自然是好对付多了,但是,对付好几头凶残的狼,仆射虎现在酣睡不醒,自己只有一人一马,问礼还能不能撑得住?要不直接上来就是五行明火掌下杀手?问题是,如果狼是群殴的话,它们可能会牺牲两头狼从正面攻击,然后,剩下的迂回包抄或是绕到屁股后面杀。这种损招,狼是干得出来的。 “哎,仆射虎要是醒来就好了。”既望暗想,“一个箭射,一个掌击,如果大马也能加进来一块守卫,那就更好了。”既望想得还挺美。不过,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刚才看到仆射虎身边带弓箭了。 有弓箭那就好办多了。既望的心里安稳一些。他是鄟国的公子,从小也是学六艺长大的。弓马齐射,无不娴熟。虽然没有仆射虎箭法那么厉害,但是,只有有一张好弓,射死几只狼还是不成问题的。 既望拿起地上的大弓试了试,很硬。这是给仆射虎挑的硬弓,仆射虎是给老虎准备的,当然力道很大。不过,既望也不是不能射,可能准头会差一点。 他抽出了一支雕翎长箭,“咯吱”一声,拉开了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十八章 死得好,老狗 “主君,我来吧!”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原来是仆射虎。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醒了。也许马儿在不寻常的扑腾,也许是人类对危险的本能反应。总之,仆射虎关键时刻站了起来。 既往看了一眼这个壮实的小伙子,虽然他不是很聪明,不太会察言观色,但是,人家是忠心耿耿,关键时刻,还是靠他自己才保住了性命。回想一路来,自己并没有给他太多的好脸色,既望有点歉疚。他望着仆射虎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脑袋,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没事,几头狼而已,你要是还没恢复,就先躺着休息一下。我搞不定再叫你。” 仆射虎心里感动。狼可不是一般的野兽,所谓“豺狼虎豹”,这些都是凶兽,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主君一个人上,自己在旁边躺着。仆射虎胸口一挺,傲然说道:“主君,我不碍事。几只蜂子而已,您在歇着,我来!” 仆射虎自恃箭术高明,伸手要弓。 夜很黑,点点星光下,看不清表情,但是,仆射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既望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小伙子态度很坚决。 “你箭法比我强,你来,”既望把弓箭递给了仆射虎,“你身上有火绒吗?我来生火。” 仆射虎双手在身上摸索,“有!”他从怀里找到了火绒、火石,递了过来。引火工具、刀、水袋,这些都是野外生存的必备品,仆射虎做了多年的仆人,这些都是随身带着的。还好,刚才虽然狼狈逃命,这些东西都没丢。 既望接过了火绒、火石,却在暗中偷偷地施展了问礼。现在多了一个神射手的保护,即使问礼不能完全挡住狼群,仆射虎这一关,它们一定是过不了的。 不过,既望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这些狼非常小心,他们好像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还没到问礼的奏效范围就停下了。而仆射虎也没有随便放箭。现在,他们只有两秉箭,用一只,少一只,神射手也不能乱射。 “咔咔咔”、“咔咔咔”,仆射虎耳朵里光是火石敲打的声音,却不见火焰燃起。他心里暗暗着急。远处绿光闪烁,那是狼的眼睛。狼是夜行动物,它们就是暗夜死神,即使是神射手仆射虎,在这种环境里也不是它们的对手。虽然这些狼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动没动,但这不能保证它们没有耍什么阴谋诡计。狼是很善于声东击西的,这一点,仆射虎也知道。 在这种漆黑的深山老林里,能救人一命的,唯有一团火。 当然,仆射虎并不知道,他的主子不仅会五行术,而且问礼如果奏效的话,这些狼可能都近不了身——一如白天既望带着他们,冲出了野鸟的包围圈那样。 “咔咔咔”,“呼——”,“呼——”,……,终于,在既望的不懈努力下,一团篝火熊熊燃起。 篝火一旦升起,这里就是人类的地盘。火光击退了黑暗,温暖逼走了严寒。既望和仆射虎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就连那匹牝马都安静了下来。远处的狼群似乎很失望,一个个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丛林之中。 终于,人和马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 既望环管周围,不禁哑然失笑。这里是个半坡,连个路都没有。也不知道白天仆射虎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白天情况的危急,仆射虎慌不择路,这才带着他来到了这里。既望把马拴在了一棵树上,然后招呼仆射虎坐下。 尽管饥肠辘辘,尽管还有很多危险莫名的东西藏在身边,既望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问仆射虎。 “黑臀呢?”既望焦急地问道。 “呃,……,”仆射虎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那狗被他给扔了,当时的情形非常危险,大花狗啥忙也帮不了,一直就趴在那堆东西上不动弹。说实话,当时的情况,仆射虎嫌它碍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肚子里也有气。别人都拼得要死要活的,你就是叫两声也好啊。一直就趴那儿不动弹,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懒。 但是,仆射虎再傻,这话也不能说出来。是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既望和黑臀的关系非常好。你看这一路上,一个吹、一个叫的,欢快得很嘞。出了家门嘴都没闲着。 “啊,主君,你那个大花狗真是太了不起了!”仆射虎急中生智,突然一竖大拇指。 “怎么了?!”既望满脸问号,同时心里也敲起了小鼓。这话是分场合说的。搁平时,这可能是一句好话,夸奖你的狗呢。但是,昨天那个场景……,不会吧?! “嗯,情况是这样的。当时那些蜂子很厉害,可能昨天那个情景比较不常见,主君您之前没见过。那么些野鸟扑头上,又是抓、又是挠的,还到处拉屎。可能惊着您了。后面您又赶着车子在乡道上跑得太快。这路又不好走,我都颠得肚子疼,别说您了。后来一大堆蜂子来,您又是赶车狂奔,结果还走错了方向。这一急、一累,您可能就有点乏,在车上就睡着了……,”仆射虎唾沫星子横飞。他还耍了个小聪明,觉得如果说主子被黄蜂吓得“晕死过去”可能不好听,于是就改口说“睡着了。” “……,”既望无语,心说,你这不就是说我被一群黄蜂给吓得晕死过去了吗?还“睡着了”!其实,当时既望就是睡着了,不过不是被黄蜂吓得“睡着了,”而是长时间施展问礼,体力不支,最后累得睡着的。但是,仆射虎不知道呀,他以常理度之,当然就觉得既望是因为既望看到黄蜂太多而“睡着的”。既望气得想发笑,还无从辩驳。 “说大花狗怎么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 “哎,”仆射虎诚惶诚恐,“后来,那些蜂子一看主君您睡着了,‘呼啦’一下,从天上冲了下来。哎哟,那一通给咱好蛰哟。”仆射虎咽了一口唾沫,面现惊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我一看,不好,”仆射虎接着说道,“我本来计划赶着车子,如果能跑到前面的小河里,咱俩跳到水里,那些蜂子也没有办法了。没曾想,它们好像能看出我心思,竟然直接就动嘴咬人。”仆射虎一边添油加醋,一边脑筋急转,想着托词。 既望则饶有兴趣的看着仆射虎在那里讲经过。这家伙本来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既望还有点心疼他。但是,现在看他,眼睛几乎都成一条线了,还在那里“骨碌碌”乱转,嘴里唾沫星子横飞,讲得眉飞色舞,既望突然觉得他有点滑稽,很想笑。 仆射虎见既望的脸色缓和好多,似乎还带了一点笑意,觉得自己的路子走对了,继续说道, “我见那些蜂子冲过来咬人,当时吓坏了。因为这些山里的蜂子很厉害,可以咬死人的。正好咱们车后面放了些绸缎,我就撕坏了一匹,拿它赶蜂子,帮主公的头包上。” “嗯,”既望点头,这一段,他是有点印象的,也幸亏仆射虎帮他把脑袋包上,要不然,现在恐怕真的会中毒身亡了。 “主君,您不知道,这时候,大花狗立功了。”仆射虎眼睛里放出了异彩,似乎讲到了故事的精华部分。 “哦,怎么了?”既望瞪大了眼睛,这的确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大花狗见您受了难,护主心切,主动驱赶那些蜂子,又是咬,又是拿尾巴甩。最让人称奇的是,”既望讲得兴高采烈,他添了添发干的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既望,既望也是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俩人大眼瞪小眼,真是挺有意思。 “您知道吗,它为了护住,最后竟然从车子上跳了下去,吸引了有大堆的蜂子去咬它,把它咬得‘嗷嗷’叫,在地上直打滚。没想到,一个畜生也能如此有情义,啧啧!”仆射虎心一横,抛出了胜负手。能不能过关,就看既望买不买账了。他说完,紧张地看着他的主子。既望脸上的一个微表情,都能让他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既望表示无语,“后来呢?” 既望一点不相信仆射虎的话,倒不是不相信仆射虎说的过程,而是不相信黑臀为了救主,会去主动吸引黄蜂到一边去。“这个老狗精唯利是图,一定是想趁机逃跑。看到我倒下了,就准备自己开溜。真是可恼哇,咬死它才好呢,该!”既望心里恶狠狠地咒骂,很想知道老狗精的下场。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一切幻想成空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能马上转过这个弯的。既望的脸色不善。 “后……,后来?!”仆射虎不知道既望怎么想的,以为他识破了自己。一颗心差点从胸口里蹦了出来。“后来,我一看大花狗好像快不行了,想着这些蜂子太厉害,于是架着主君上马,弃车逃跑,再后来,我们就到这里了。主,主君,您不会怪我吧?”仆射虎哆哆嗦嗦,故事情节最终转向了单骑救主。 “哎,怎么能怪你呢!”既望的拳头狠狠地在地上砸了一下,“死得好,老狗!”既望忍不住发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四十九章 闭着眼睛瞎射 “为什么是‘死得好,老狗!’呢?”仆射虎一脸的懵逼,自己的故事里,大花狗明明是有着英雄形象的正面人物,怎么到了主子的嘴里,就变成了大反派?不过,他肯定不敢问,甚至不敢想,是不是自己的故事里,哪个地方有什么破绽。 仆射虎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他没想到既望是这个反应。 “主君,你饿不饿?”仆射虎献殷勤。他急于岔开话题,随口选择了一个最普通,也最无懈可击的主题。 “呃,奥……,我没事。”既望果然被吸引开了注意力。说不饿是假的,先秦那个时候只吃两顿饭。早上吃了那一顿后,这都到大半夜了,怎么能不饿呢?但是,既望知道,说饿也没用,无非给面前这个“忠厚老实”的仆人,增加心理压力。 “……,”仆射虎突然发现自己没词了,“哎,白天那么多鸟儿,早知捎带几个,晚上也有吃的了。真是可惜。”仆射虎自我解嘲,同时想安慰一下既望,不过,没想到这句话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既望笑了笑,说道:“没事,过一会儿就天亮了。以你的箭法,在林子鸟打几只鸟还不简单?来,我这里还有一袋子水,你要是饿急了,先喝一口哄哄肚子吧。”仆射虎受宠若惊,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腰间,表示自己也有。主仆二人哈哈一笑,都觉得有对方作伴,心里踏实不少,主仆二人的关系更近一层。 仆射虎虽然箭法高超,但他的情商实在不高,平时能单独陪同既望出行的次数也不多。这次能陪同主子一块儿出来,不仅露了脸,而且还得了表现的机会,仆射虎满心欢喜,话也多了,各种段子哄既望开心。不过,限于见识有限,他的话题,无非就是大姑娘、小媳妇的风流韵事。 既望风流已久,传说中的“春奔四公子”之一,仆射虎嘴里的那些所谓风流韵事,哪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不过,他也不忍心拂了仆人的兴致,毕竟,刚才人家刚救了你一命,聊聊天也没什么,于是随口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仆射虎。其实,他早已暗中施展问礼,不断探听周围的虚实。因为,他心中最关心的不是那些狼,而是那个莫名其妙、一闪而过的小孩。那个小孩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既望想想都觉得后背的汗毛直竖。 也不知运气是好还是不好,既望始终再没有发现那个小孩。倒是那几匹狼,似乎还不死心,就在不远的地方耐心地等待机会。 既望皱了皱眉,心说这几匹狼这么讨厌,必须得趁早解决掉。万一那个小孩出现了,这几只狼再一掺和,那肯定我们主仆二人的死相很惨。正巧,这时仆射虎可能是喝了太多水的缘故,肚子又在“咕噜”、“咕噜”叫。既望一笑,突然心里有了计较。 “仆射虎,咱们玩个游戏可好?”既望笑道。 “什么游戏?”仆射虎心里奇怪,不知道主子这时候为什么还有心情玩游戏。 “我听说,有福之人,天必佑之。咱们来测试一下,看看咱俩是不是有福。如果真的有福,那明天我们一定能够顺利回城。” “哦,怎么测试?”仆射虎一听就来了兴致。既望是公子,祭祀的时候,那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些鬼神之道,福祉什么的,也只有这些高层才懂。而且,仆射虎也知道,既望最近一直在和大巫学艺,所以,他非常相信既望的话。 “咱俩也都饿了。方才我听你肚子里饿得‘咕咕’叫,其实我也是。这样,我给你指个方向,你拿弓箭射他一箭,如果上天保佑,给咱们能送个鸟儿和野兽什么的,那就算咱们能过这一关,你看怎样?”既望不想告诉他,自己知道哪里有狼,于是信口胡诌,让他射箭。他估摸着,仆射虎这一箭,即使射不到狼,至少可以把它们吓跑。否则,狼子野心,拖下去,酿成大祸就不好玩了。 作为六艺之一的射箭,它的历史地位是非常重要的。中华民族是个尚武的民族,早些时候,如果哪家生了一个男孩,做父亲的,要向天地四方射六支箭,希望这个男孩长大以后可以成为了。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二人虽然十分疲惫,但是精神尚可。特别是仆射虎,本来脸肿得象个猪头似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也许是狼肉大补,也许是精神亢奋,他现在看起来恢复不少,至少眼睛已经可以睁得象枣核那么大了。 这是什么地方,仆射虎也不知道。他虽然是仆人,但是仆人也是人。被那么多山蜂狠咬,没死都算捡了一条命,当时根本就是夺路狂奔,哪还管跑到什么地方了。 不过,仆射虎毕竟从军多年,对鄟国的地理还是比较熟悉的。他环顾了四周,估摸了一向方向说道:“主君,估计我们已经跑到西平山了。” 鄟国有三座山,西平山、野狼山、甘泉山。那个时候,荒郊野岭的,哪里都有狼,不是说那个山叫“野狼山”,所以那里才有狼。恰恰相反,有时候叫“野狼山”可能那里偏偏没有野狼,或者说,那里的野狼和人类亲近,不吃人。中国人命名地方,很多都是有故事的。 当然,鄟国的野狼山的确有狼,也吃人。只不过,仆射虎感觉没跑那么远,还没到那里而已。 既望点点头。如果在西平山,那还好办一些。因为,一离都城不是太远,二,西平山野兽没有野狼山那么多。这座山上,零星的还住着有人。如果运气好,再能碰到一个猎户或樵夫什么的,那回去就更轻松了。 由于此时尚早,林中的薄雾一阵、一阵的,让这里充满了某种神秘。 二人牵着马,装了一些吃剩下的狼肉,七拐八弯,竟然从山坡上,下到了一条乡间途畛。终于看到路了!二人心中俱是一阵轻松。有路就好办,沿着路走,迟早有个尽头,只要不出意外,安全回家是没有问题的。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仆射虎牵着马在头前开路,既望殿后,两人就要离开这片山林。 既望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身后林木郁郁葱葱,草色如黛,一股荒野气息,扑面而来。可惜,这一趟云惑山之旅就这么结束了,既望暗自思忖,心里伤感加上失落,所谓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唉——!”既望心中喟然长叹,正准备转身走人。突然,就听仆射虎惊喜地叫道:“咦,主君,你看,那边林子里好像有个小孩,咱们过去问问路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十章 鸡屎不摸不臭 “小孩!”既望吓了一跳,背上的汗毛“唰”地一下,就竖了起来。他顺着仆射虎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个小孩站在不远处的树林背后,怯生生的,探出半截身子,在林木中向他们窥探。 小孩的个子不高,也就五六岁的模样,垂髫红衣,好像是个小女孩。她站在碧绿的林中,显得非常的扎眼。 “咝——,”既望倒抽一口冷气,紧张加害怕,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小孩绝不简单! 在大巫的教导下,经过数十场战斗,既望对各色人等的气质,已是十分熟悉。既望早已偷偷施展问礼,仔细“观摩”这个小女孩。现在他对问礼的使用,早已得心应手,能用问礼很清晰的感知敌人的强弱、方位。这个小孩给他的感觉,就是“气场”十分强大,绝不是普通的小孩。虽然她表面看起来瑟瑟发抖,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明显是装的。这一点,瞒不过他的问礼。 既望此时十分紧张,他睁大了眼睛,努力地想看清小女孩长什么模样。奈何晨曦时隐时现,总也看不清小女孩到底长啥模样。 突然,既望心里一动,觉得这个小孩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等等,”既望连忙伸手拦住了仆射虎,“荒郊野外,猛兽幽灵出没的地方,这一大清早,怎么会在这里有个小女孩?没搞清楚前,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不管她,咱们自己走自己的。” “哎,啊?!”既望这么一说,仆射虎也觉得不对劲。他仔细看了看那个小女孩,她外表跟普通的小孩没有多大的差别,但奇怪的是,她所处的地方荆棘丛生,就是大人也难以在那里立足,更别说一个小孩。而且,她似乎就是一个人,以仆射虎的目力和听力,不可能这么久,连她附近的大人都察觉不到。所以,既望一说,仆射虎也害怕起来。 先秦那个时候,对于神灵妖怪什么的,传说很多。人类主要也就活多在自己的区域内,会觉得安全一些,毕竟有宗族、先灵神祇等的保护。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即使象仆射虎这样训练有素的战士,也会感到害怕。 瞬间两人都闭了嘴,不再说话。清晨的山道上,除了马蹄的“得、得”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显得异常静谧和诡异。 仆射虎到底没有既望沉得住气,他一边牵着马前行,一边不住地拿眼角的余光,去眩摸那个小女孩。小女孩只是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露出了半张脸,静静地看着他俩。仆射虎越想越觉得害怕,渐渐得慌乱起来。忽然,仆射虎大叫一声,从后背拽下了大弓,然后从腰上的箭壶里抽出了一支箭,一转身,轻舒猿臂,“嗖”的一家伙,利箭带着风声就射向了小女孩。既望大叫一声,“不可”,无奈仆射虎的爆发没有半点征兆,而且,他的动作太快。既望喊出“不可”二字的时候,他的箭已经射向了小女孩。 你想,仆射虎的箭法多厉害的,那箭“噗”的一家伙就穿了过去。然而,诡异的事发生了。小女孩的动作似乎更快,一眨眼,好像躲到树后就不见了。可把仆射虎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的动作是如此之快。本来,仆射虎对自己的箭法有着非常的自信,他以为自己出其不意的偷袭,一定可以把这个小女孩射死。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展现出了非人类所及的一面,竟然用快得无法想象的动作,避开自己的一箭。 既望的心,更是象擂了战鼓一样,“咚咚”响个不停。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身份,上一次,他和大巫站邾克的时候,邾克的移动速度,简直快得让人肝颤。大巫的五行名火掌那是多厉害,就是打不着他。但,现在看来,这个小女孩的身法之快,绝对还在邾克之上。邾克的移动,至少肉眼还能看得到,当时他躲在哪里,大巫和既望他们一眼就看见了。但是,这个小女孩一闪身就不见了。这样快的速度,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既望的手心出了汗。 “快走!”既望低声怒吼。 仆射虎呆了一呆,连忙把弓插回后背。他脸色铁青,似乎牙关都在颤抖。 “谁让你拿弓射她?!”既望压低了声音,显得放愤怒。俗话说,鸡屎不摸不臭。尽管他老早知道那个小孩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他还不想那么快和她撕破脸。本来,他还抱着侥幸心理,如果能及时逃回到乡道上,也许人家不见得一定会伤害他二人。现在,莽撞的仆射虎一箭把他的幻想射灭了。你都先动手了,人家岂能让你? “我,我,我看那个小孩很不正常,那个地方那么荒,那竟然可以一个人呆在那里。估计搞不好是山里的什么动物成精了。所以,我想先下手为强,把她给射死。”仆射虎被吓得神经兮兮的,但是,脑子还挺清楚。 “……,”既望无语,他当然知道那个小孩不正常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小孩。但是,有些话,既望还真不方便跟仆射虎说。毕竟仆射虎不是法术中人,说他也不懂,恐怕还会舔更多的麻烦。 “主君,要不您骑马先走吧。我来断后。”仆射虎忽然转身道。 “……!”既望看着仆射虎肿得跟猪头似得脑袋,心里挺感动。这小伙子武艺高强,虽然有时候不太会说话,有时候也挺莽撞,但是,对自己还真是忠心耿耿,一片赤诚。 “不用,”既望一摆手,“不要害怕。我们早些时候不是测试过了,有先灵保佑,管它什么古灵精怪,只要我们不去主动招惹它,应该没事的。我们现在坐在马上一跑,折腾的动静很大,反而让它觉得我们心虚。搞不好它马上就要发作。”既望给仆射虎吃定心丸。其实,连他自己的心都定不了,现在不过是强自镇定,静观其变罢了。 “那……,我刚才已经射了她一箭……,”仆射虎此时有点懊悔自己的莽撞了。 “没事,”既望装作一脸的轻松,“咱们自己走自己的,它要是想发飙,刚才当场就发作了。既然人家没有害你的意思,那我们就不要去惹它就好了。” 仆射虎点头称是。 但是,话虽这样说,既望的后背其实都湿透了。他当然知道这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按照既望的推测,这个小孩根本不是什么动物成精,也不是什么古灵精怪。那一定是个被恶鬼上身的小孩。因为既望用问礼可以真实的感觉到她的存在。之前,他和师父大巫已经和恶鬼打过很多次交道,对不正常的人,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现在,这种特殊的感觉就出现了。这是一种熟悉而又可怕的感觉,很真实。 而且,既望估计这还是一个非常可怕的鬼。至少是强死,甚至可能是厉鬼!如果是厉鬼的话,既望想都别想,直接完蛋。 大巫曾经讲过,那些张牙舞爪的鬼不可怕。鬼是人的残魂所化,它夺取了人的体魄以后,相当于再次为人。它和人的体魄结合的越完美,那它的头脑就越清醒。象邾克那种,时不时发一下狂的,还不是最厉害。最厉害就这种不动声色的。 正当主仆二人牵着马,提心吊胆地走在途畛上时。前面丛林里,突然“呼喇喇”一阵声响。仆射虎此时神经高度紧张,“嘿”的一声,立刻从腰上抽出了短刀。既望受仆射虎感染,也吓了一跳。他在仆射虎身后接连使用巫术,施展问礼,同时默念祝词,“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同时施展虞祭,利用灵玉把自己的意扩展到最强。 “呼——”,既望长舒了一口气,“又是那几头狼。” “什么?”仆射虎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主君这也太厉害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光听声音就能辨别出来?不过,不由的他不信,果然,很快,仆射虎就在丛林里发现了狼的身影。他大感佩服,没想到自家的君主这么厉害,比他这个神射手还能先发现野兽。他哪里知道,既望是靠问礼来判断的。这岂是他一个凡夫俗子用眼睛或耳朵能比得了的! 仆射虎一伸手就把后背上的弓又摘了下来。几头狼而已,竟敢在大白天来挑衅仆射虎!别说几头了,就凭剩下的箭,几十头来,仆射虎也不怕。仆射虎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 “嗷——呜,”一声,一个大灰狼几乎跳了起来。不过,这次由于距离太远,而且,丛林里有树枝、树叶干扰,仆射虎这一箭只射中了大灰狼的屁股。大灰狼惨叫一声,屁股上裹挟着那支利箭,夺路而逃。剩下的几只也都跟着没命逃窜。 既望冷哼一声。原来,前头这几只,不过是个幌子。狼狡猾的很,知道包抄猎物,知道声东击西。其实,真正准备伏击他们的狼在后面!不过,既望一旦施展问礼,周围的生灵如同历历在目,狼的那点小伎俩,哪能骗得了他。 仆射虎舔了舔嘴唇,歪嘴笑了笑,然后收起了弓箭。只有手中有了弓箭,仆射虎才觉得自己有了自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十一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赶紧走吧。”既望神色严峻。虽然仆射虎勇猛无敌,一群狼来了也不怕。但是,真正的对手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的小孩。这里乃是非之地,越早离开越好。 仆射虎还没来得及得意一下,就听到了主子催促的声音。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默默地牵起马,继续前行。 此刻,两人一路无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既望深知自己不是刚才那个小孩的对手,所以施展施礼,到处搜寻。如果能象上次一样运气好,再凑个“五鬼不聚”,这可能是唯一对付那个小孩的方法。但是,他也知道,这荒郊野岭的,走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还要再凑四个鬼上身,而且他又能打得过的人,这无疑于痴心妄想。痴心妄想就痴心妄想吧,总比坐以待毙的好。既望还是不死心。 仆射虎虽然没有既然想那么多,但他也看出来,这里绝不是普通的地方。就凭着主君刚才一系列的表现,他一定是觉察出了什么。仆射虎的想法很直接,这时候还等什么,上马跑吧! “射虎”——“主君”,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你先说吧。” “主君,还是你说吧,我没什么太重要的事。”仆射虎犹豫了一下,其实,他是想提议俩人一块儿骑马逃跑。但是,之前既望否决了这个提议,所以,这突然一打断,他就犹豫了。 “好吧,射虎,”既望看着他,神色庄重。 “主君……。”仆射虎见既望那么严肃,心里陡然感觉很沉重,他觉得既望可能要说些什么不好的事。 “你一身武艺,跟随老司马多年。后来又跟从我。却一直没有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这次出来,又让你担了这么大风险,……”。 “主君……,”仆射虎突然跪倒“咚咚”磕了两个响头,他两眼含泪,“您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仁义,是难得的明君,跟着您,是我仆射虎一辈子的福分。您放心,不管前路有多坎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主君您受半点委屈。” 既望也很感动,伸手搀扶起他。 “射虎,你听我把话说完。”他此时已经想得很明白了。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东夷的好男儿从来不怂。既望一点也不怕死,但是,即使是生死置之度外,他依然挂念城中的父母、娇妻,师父、朋友,他想要仆射虎回去告诉他们,虽然他死在荒郊野外,但是,他不后悔。好男儿志在四方,运气不好而已。更重要的是,他依然挂念着大家,即使死了,他的魂儿依然会留在鄟国。如果能到天国,他会非常想念大家的。 “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个小孩,很可能是个厉鬼。”既望盯着仆射虎,一脸的严肃。虽然还没见过真正的厉鬼,但相比邾克,既望判断那个小孩八成就是一个厉鬼。 “厉鬼?!”仆射虎的心“咚咚”跳。虽然他不是法术中人,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就算是普通人,也知道厉鬼的可怕。厉鬼一旦出现,那就会祸害一方,一国的大巫都不见得搞得定。 “嗯!”既望使劲地点点头,“你知道,我跟大巫也学过一段时间巫术,我估计那个小孩是厉鬼。因为上次我见到过一个强死,这个小孩似乎比那个强死还要厉害。”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上马跑呀?!”仆射虎焦急地望着既望。现在,他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要说的话。由于紧张加上一直在活动,仆射虎体内血液循环很快,这也有助于体内的毒素排泄。看起来,他脸上的毒素也解得差不多了,眼睛基本可以瞪开了。 “没用的,”既望无奈地笑了笑,“你不知道厉害。那玩意速度太快了,马也跑步过它。” “……,”仆射虎嘴唇翕动,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处境的险恶了,“走,赶紧走。公子你赶紧上马,我们一起走。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怕什么?干就完了!”仆射虎的确很“虎”,说着就要推他上马。 “射虎,你听我说……,”既望拉拉扯扯,还要叨扯几句。仆射虎根本不理他,把他推到马的旁边,双手一扶既望的腰,“主君,得罪了。嗨!”一声大吼,硬生生地把既望给举到了马上。 “哎,哎,……,”既望拗不过他,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上来我们一起走吧。” “哎。”仆射虎答应了一声。可是,既望等了一下,却不见背后有动静。他一转身,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红衣服小女孩又站到了他们不远的身后。这次,小女孩毫不避讳,直接站到了途畛的道路上。既望和仆射虎可以很清楚地看清她的相貌。 小家伙眼睛大大的,长得粉嘟嘟的,非常可爱。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二人。既望越看她越眼熟,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了,这是邾克家的小女孩!顿时觉得一股冷气,从既望的尾椎骨直冲后脑勺。这、这、这,这是个冤家呀。 那日在邾克家,既望和三兄弟打得死去活来。因为一时手软,差点被一个几乎打残的不辜给灭了。幸亏大巫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一命。但是,事后既望回想,当时的现场,少了一个尸体以及见到的小女孩。大巫因为全神贯注地和邾克在厮杀,也没注意到院子里的情况,所以,大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因为养伤,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当日的那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了面前,怎能让既望不惊? 此时天已大亮,小女孩离他们不远。既望看得很清楚,他可以确认,这就是邾克家的那个小女孩。那段经历,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可怕的一次生死搏杀。所以,“古人重逢”,既望吓得小心肝儿差点没跳出来。 那个小女孩似乎并没有恶意,只是远远地望着。既望突然又想起,她当然和他一见面时,也是这样一个无辜的眼神。而且,当他最后差一点被一个不辜把脑袋给揪下来的时候,好像有个人出手救了他,把那个不辜给拖走了,也就是那个最后失踪的兄弟。这又让他苟延残喘了一会儿,这才差一点又被另一个鬼给夺魄了。难道那日是这个小孩救了自己?既望摇了摇脑袋,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个时候做白日梦,那是要死人的。 “你……,”既望刚想张嘴问问这个小女孩,突然坐下的牝马,“稀溜溜”咆哮一声,翻蹄亮掌,朝前猛窜。要不是他整日习武,身手矫健,这一下恐怕就被甩了出去。即使是这样,他的脖子差点都崴了。 “主君,你先走,这里交给我,你别管。西平山我熟,我有办法自己回去,你快走。”既望本来心里有点火,此刻顿时明白,仆射虎这是舍己救人,他想挡住小孩,让自己一个人骑马逃命。 那个时候骑马不象后世,有马鞍、马镫,两腿一跨,扶着马鞍,坐在上面稳稳当当的。既望上去以后,那是要跪在马背上的,如果坐不稳,还要用手抓住马脖子上的鬃毛。马疾驰的时候,能在马背上坐稳、不掉下来,那都是高手了。刚才仆射虎用箭尖狠狠地戳了一下马屁股,那马吃痛,差点把既望撅下来。既望没得办法,只能死死抓住马的鬃毛,这样才不至于摔下来。估计没二里地,这马肯定是停不下来了。 等稍坐稳了以后,既望后头大喊:“射虎,你打不过它,快跑!”仆射虎并不理既望,就见他弯弓搭箭,“嗖”的一下,射向了小女孩。既望拼命扭头看,无奈那马跑得太快,转眼就过了一个弯,既望再也看不到后面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得、得”,既望家的这匹牝马绝对是一头好马,不仅温顺、听话,而且脚力长劲,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了好远才慢慢停了下来。此时既望心里正天人交战,记挂仆射虎的安危。他见马儿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一咬牙,勒住了马头,调转方向,又跑了回去。 虽然仆射虎仅仅是个仆人,虽然既望知道,此次回去必死无疑。但是,东夷的男儿就是这么血性。干就完了! 东夷历史久远,这里尊重女性,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女人在引导社会的发展,但这绝不意味着东夷的男儿很怂。事实上,过去的一千年里,所谓的“周”,在大商的眼里,不过是一个随便可以捏死的虫子。很多周人被商人捉去祭祀了。而东夷却一直都是大商的心腹大患,双方一直在不停的战争。当年武王伐纣的时候,就是因为攸候喜带领商朝大军去征讨东夷,殷商国内空虚,武王这才得以趁虚而入的。 “射虎!射虎!……,”既望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当初分别的地方,喊声回荡在山谷间,可是,这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既望咬紧嘴唇,眼泪都要落了下来。他从马上跳了下来,仔细地检查地上的足迹,可惜,能分辨得出的,仅仅是当初两人在一起的脚印和一些马蹄印。地上没有任何纷乱和挣扎的痕迹,仆射虎似乎凭空就从地上消失了。既望还不死心,双臂舞动,口念祝词,施展问礼,但是,除了发现几头阴魂不散的狼野外,再没有任何人类的踪迹。 “射——虎——,”悲怆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山林中,同时也在既望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遗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十二章 小马不识途 既望寻不着仆射虎,悲愤异常。虽然仆射虎只是他的仆人,似乎一个仆人为主子送了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既望血气方刚,他不愿意活得这么窝囊,因为别人的舍命相救,他才得以活了下来。是以,他寻仆射虎无果后,不仅没有马上掉头走人,反而赌气向着刚才前行的反方向寻去。 先秦那个时候,人口稀少。绝大部分人,都是生活在一起。象这种荒郊野岭,一般人没事是不去的。既望虽然骑着马,但是走了老半天也没见着一个人。更不妙的是,他好像迷路了,因为眼前的路已经越来越窄。开始的时候,走的还是途畛,那样的道至少还能过一辆牛车。如果两边让一让,甚至两辆车还可以错行。可现在,脚下的路似乎只剩下窄窄的土路,仅人行而已。 既望一路喊着仆射虎的名字,嗓子都喊冒烟了,还是一无所获。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既望倦累交加,心头那股热血已过,退意萌生。可是,今天真是倒霉透我是个小迷糊,走路不记路,经常找不着北,所以管我叫‘小北’。” “……。” 原来,既望找到了怀中的那枚骨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坐下还有一匹马。万物皆有灵,一人计短,一人一马计长。可以跟这匹大马商量一下,也许它有办法出去。 虽然小北自称是个小迷糊,但是,既望没有一点不开心。原来这马也很聪明,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多新鲜,既望不知道,马其实比狗聪明,它甚至可以读懂人的表情,它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它还有自己的“马际关系”。既望是个普通人。普通人一般情况下,总是高高在上,认为其他生灵都是低等生物。其实,当你俯下身子的时候,你才能发现,万物皆有灵。很多你身边的动物,以前可能还是你的朋友,曾经跟你一起经历过真正的苦难。只有当你和它们并肩战斗的时候,你才意识到他们的可贵。 和小北套上辞后,既望以前的不快,一扫而光,他又开始嘚瑟起来。农术对他来说,毕竟是个新鲜玩意,他现在的动物朋友们还不多。大花狗黑臀算一个(虽然它现在生死未卜,但是既望除了有点生气意外,也怎么不恨它。毕竟,当时的灾祸是他自己引来的,人家就算夺路逃命,也是本能而已。),胖麻雀、瘦麻雀算两个(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因为人家给他指路了。),还有就是眼前的这匹母马了。 “你父母是谁?”,“你最喜欢谁?”,“咱家伙食咋样?”,“咱家谁的驾驶技术最好?”,“我帅不帅?”……。 既望打开话匣子后,开始喋喋不休,仿佛话唠一样,有无数个问题要和小北商量。小北虽然是个小迷糊,却温柔、善良,既望再多的问题,它也没有一丝不耐烦。 “你说黑臀这狗怎样?”当然,既望最关心的还是黑臀,毕竟,他在它的身上投入太大。他这一辈子也没花过那么多的钱,结果,到头来,被一只狗给骗没了。 “你说花花呀,”小北喷了个响鼻,“不熟。” “……。”既望一乐,心说这小母马还挺逗,“怎么叫熟,怎么叫不熟了?”既望故意逗它。 “听老一辈说,这家伙来路不正,叫我们平时离它远一点!” “什嘛?!”既望瞪大了眼睛,看来这些动物们还真都不简单,自己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什么老一辈?你说谁说的?”既望急忙问道。 “呃,这个,……,是谁来着,哦,想不起了,忘了。”小北喷着响鼻,吞吞吐吐地说道。 “哎,你真是个小迷糊,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记。”既望失望地说。 “有什么重要的?对我们来说,吃饱睡好不挨打,那才是最重要的。”小北不服气。 “哦,哦,你对,你对……。” 既望和小北虽然聊得很开心,但是,他们是大迷糊带小迷糊,又转了半天,还是没有转出去。既望实在太累了,坐太久,两个小腿都压麻了,于是,只能把腿放下来,跨在马背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十三章 恶虎还怕群狼 “你怎么啦?”既望问小北,他发现小北跟他交流的时候直咳嗽——当然,事实上是打响鼻。总之不那么利索。 “哦,你干嘛把腿放下来啊?”小北的声音很温柔,怯生生的,很是让人怜爱的感觉。 “@^@……,”既望瞬间明白了。因为那个时候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是穿裙子,不穿内裤,所谓“真空出击”。既望跨在大马身上,当然被扎得难受。可在马背上坐太久,腿都麻了,再不把腿放下来,让血脉疏通一下,那就坐不住了。 “哈哈……,”既望大笑。 要是大家互相不“认识”,那也就算了,可现在聊的这么开心,家里几口人,喜欢吃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这些都知道了。这样想想,确实也挺尴尬。 先秦那个时候,既望的这种坐姿叫“箕坐”,是骂人的,很恶毒的骂。荆轲刺秦王的时候,由于不慎,最终被打倒在柱子旁边。开始秦王还没想杀他,只想让侍卫抓住他。但是,荆轲“箕坐”于柱子前骂秦王,引得秦王大怒,让人把他给剁成肉酱。所以,箕坐那个时候,非常让人憎恶。 小北很聪明,知道啥叫箕坐。但是既望想歪了,他没穿内裤,被小北身上的鬃毛扎得很难受。小北此时一说,他很敏感,以为小北是母马,所以不好意思。既望破天荒的,竟然在一头小马前,脸有些红。他想了想,觉得无话可说,老老实实地又端正地坐了回去。 “咦,你怎么又坐回去了?没事的,现在没人看到你,我也不会乱说的。” “……,”既望有踢马屁股的冲动,从此以后,就算腿断了,也不敢乱坐。 春日的时光过得飞快,一人一马在这山坳里转来转去,很快就到下午了,却依然没个头绪。小北的脚力依然强劲,但是既望已经坐不住了,他从马上跳了下来。 “不行,这样转下去,咱俩非死在这里不可。得想个办法。”既望对小北说。 “不行找个当地人问问。”小北很幽默。马其实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它不仅有人类的喜怒哀乐,还会捉弄人,还会看人笑话。相比之下,狗就逊色多了。 “对呀!”既望兴奋地使劲拍了一下小北的屁股。 “稀溜溜”一声暴叫,小北翻蹄亮掌,一下子冲出去老远。 “回来,回来!”既望急得大叫。小北要是跑了,他就更抓瞎了。 小北尥蹶子转眼跑过了一个弯,不见了!既望无语。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随手一巴掌,就把坐骑给打跑了,今儿也太背了。既望心里骂娘。 “一问天、二问地,三问四方鬼神,现。”既望带着悲愤念祝词。他知道这附近有个兔子,他先用问礼压制住了兔子,然后捉住了它。 “说,从哪里可以出去?”既望恶狠狠地盯着兔子,言辞不善。 兔子瞪大了无辜的大眼睛,表示自己从小到大就在这里,不知道什么叫“出去”。既望火大,随手就在它的小脑袋上拍了一下。 “胡说,你还敢蒙我?这片地儿就这么大,你敢说,你一辈子都是呆在这里?再不老实,我今晚可就要吃兔子肉了。”既望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兔子吓懵了,眼一翻,昏死过去。 既望用的是骨笛,那是灵与灵的无障碍交流。他心里任何的想法,都可以准确无误地传达给兔子。兔子胆子本来就小,哪经得住既望这么恐吓,当时就瘫软在既望的手里。 既望更没辙了,心想难道今天真的就要交代在这儿?咋弄啥啥不成,好不容易逮着个兔子,还被我吓死了。兔子都不知道这路咋走,再问那些蝎子、蚂蚱什么的,就更别说了。 正在他十分闹心的时候,突然“得、得、得”一阵马蹄声,小北又跑回来了。 “咦?你怎么跑我前头去了?”小北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既望真是没话说,这家伙还真是个小迷糊。幸亏这是“鬼打墙”,要不,它这一路是要直接回家的节奏! “不知道呀,小马往北走,公子往南瞧,想着这一生就此别过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有缘再相见。”既望两眼朝天,跟它置气。 “草率了,”小北跑了一圈,气不喘、心不跳,跟散步似得,“我刚才以为你让我往前跑,后来我觉得不对劲。这不又回来找你了。”小北看样子不迷糊,它这是在逗公子玩呢。 “咦,你手里怎么还拎了个兔子?”小北嚷嚷,“多可爱的小弟弟,快把它放下,你看它都快被你吓死了。” 既望气呼呼地瞪了它一眼,心说,你眼力劲还真好,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公母。你那么能的,咋不给咱们指条路呢? 他把兔子朝地上一扔,没好气地说道:“可爱啥呀,跟它问个路就装不知道,开个玩笑就吓死了。真没劲。”可是,他的话音刚落,那个兔子突然一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哧溜”一下,就蹿了出去。 既望大叫,“哎呀,这家伙装死!”他连忙施展问礼,迅速又把兔子逮住了。 “看见没?狡猾着呢!”既望拎着兔子的耳朵,在小北面前晃悠。 “走,带路!”既望翻身上马,弹了一下兔子的脑门。兔子满脸悲愤,勉强表示同意。 可是,也不知道是它真不知道,还是强扭的瓜不甜,既望带着兔子转了好几圈,又回到了刚才发现兔子的地方。既望终于泄气了。 “哎,咱仨看样是要在这里歇菜了。”既望垂头丧气。兔子瑟瑟发抖,表示只要既望高抬贵手,自己在这里是不会歇菜的。 “哼,”既望冷笑,“你以为我放了你,你就可以独善其身吗?实话告诉你,外面有好几只狼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你觉得我们倒下了,狼可以放过你们吗?” “哦,原来你怕那些狼啊?”兔子小声咕哝,“可是,我不怕它们呀?虽然它们是我们的死敌,但是,它们不象你这么厉害,躲到洞里,都能被你揪出来。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虽然这片地儿不大,但是,我打了好几个洞,洞口里面都是相连的,它们来了也找不着我。所以,我根本不怕他们。”兔子表示不服气。 小北在一旁安慰,“公子不要着急,小北还能再跑一会儿。你放了兔子吧,我看它怪可怜的。我们回头再去看看,把那些没有踏过的的地方再去走一遍,兴许就能发现回家的路呢?” “对呀!”既望忽然心中一亮。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既望哈哈大笑,把兔子在手中抓得紧紧的,“走,小北,咱们回去,让兔子告诉我们,狼在哪里!” 原来,兔子无意中暗示,它知道有狼在暗中窥视他们。既望立刻就想到,狼既然能在暗中窥视他们,那这些狼就一定知道路怎么走。如果能抓住一匹狼,或者至少知道,狼在什么地方,那不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吗?想通了这个关节以后,既望得意地哈哈大笑,心情愉快万分。只有小北和兔子还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陪着这个神(经病)一样的男人,继续前行。 果然,在兔子的指引下,既望很顺利地就定位到了狼群的所在。 “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乖乖,既望咂舌,“这伙狼是来吃大餐了,这么多!就一人一马,至于嘛?”既望不知道,由于之前干掉了两只狼,惹得狼王大怒,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报复。结果来了几十只狼围住了他们。既望发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一些在远处待命,就等着狼王发送冲锋指令呢。 狼,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物种。虽然它的单兵战斗力,在自然界中排不上第一、第二,但是,狼非常狡猾,而且,组织协调能力超强。猛兽界,它的群体战斗力,绝对是排在前面的。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恶虎还怕群狼”。老虎本来是森林之王,但是,如果是一大群狼来,老虎也不在话下。 既望他们这次遇到一个报复心极强的狼王,可谓是前途十分凶险。 这伙狼十分聪明,一俟既望和小北靠近,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耐心等待捕猎的最好时机。 其实,之前既望已经在它们面前跑过好多趟了。但是,狼王知道既望迷路了,所以,它并不着急让群狼前去攻击。 几十头狼的群,已经算是很大的群了。能做到大群的狼王,没两下子,那还真是不行的。这个狼王,十分狡诈。它看到了既望和仆射虎曾经对峙过一个小孩。狼王看到过小孩的移动速度,知道她不是个普通的人,所以,它觉得既望竟然敢跟这么厉害的小孩对峙,那他一定也很厉害。 狼王非常小心,不急于进攻,只是让群狼远远地跟着。现在,它看到既望被困死在这个山坳里,当然更不会贸然出击。它一定要等着既望精疲力竭,快不行的时候再出来收拾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十四章 上辈子我可能是麒麟 既望并不知道,他的对手是多么的狡诈和强大。他以为,凭借着自己的问礼和五行术,来个七八头狼也不在话下。就是再多一倍,这地方很宽敞,让小北撒开脚丫子跑,自己在马背上可以不断打死追击的狼,所以,也不会是什么太大的事。但是,现在,既望数了一下,竟然有二十二头狼!他有那么一点儿犹豫,于是叫停了小北,不想靠狼群太近。因为狼太多了,自己只有两只手,五行术施展是要个过程的,就算你出手再快,这些狼一拥而上,万一小北不支,自己只要被咬上一口就完了。 小北此时也感觉到了狼群的存在。动物的感官力都是比人强的,小北虽然没有兔子那么敏锐,但是肯定比既望要强的多。兔子那不能比,它和狼是死敌。它要是不能老远地发现狼的存在,那就小命不保了。此时,在兔子的带领下,小北也嗅出了狼的味道。它不断地打着响鼻往后退。 “噗!”既望把兔子扔在了地上,“你可以走了!”既望脑子里急转,想着对策。他并不想把兔子怎么样,所谓把兔子杀了做晚餐,不过是在吓唬它。所以,既望一边想着脱身之计,一边放兔子独自逃命。 “……!皆肆人干的事吗?”兔子急得围着小北的腿直打转转,“把你们带到狼的面前,好了,你把我朝地上一扔,让我走。我往哪里走呀?这里连个田鼠的洞都没有,这不是让我死吗?”兔子急了想咬人。可惜既望坐得很高,它够不着。 小北善解兔意,它俯身下来,兔子“蹭”的一下,跳到了马屁股上,很快地,又躲到了既望的怀里。既望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兔子是跑不掉的。 不仅是兔子跑不掉了,既望他们也跑不掉了。让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在一群狼面前扑腾,这无疑于拿着一根骨头在狗的头上撩骚。狼王当然能沉得住气,但是有几只年轻的狼受不了,嘴里立刻发出了凶狠的吼声。狼王一看已经暴露,干脆也就别装了,上吧!一声干嚎,“呼啦”一下,既望的前后左右,如潮水般地涌出了几十只狼来! 既望傻眼了。这么多,还藏得这么深,这些狼也忒不讲究了! 小北还真不是盖的。它见这么多狼扑了上来,一点也不害怕。“蹭”,从地上站了起来,低下头,蹄子在地上乱刨,似乎想上去拼命。 “等等!”既望嘴里含着骨笛,叫住了小北。 他注意到了,这么些狼里面,有一头狼特别扎眼。这是一头黄背大公狼,长得特别漂亮。首先体格就比别的狼大了一号,那身上的毛亮堂堂的,虽然是黄毛,但却象刷了一层油一样,锃亮发光。其他的狼都在玩命似得往前冲,就它不动,蹲在那里干嚎。既望懂得“听音辨意”,当然一下子就知道,这位就是狼王。 擒贼先擒王,要是能把它给拿下,那么,这群狼可就不攻自破了。然而,想法是好的,却没法实施。因为,这个狼王太狡猾,它知道既望很厉害,自己不往上冲,光叫小弟、小妹们往上冲。 “躲是躲不了了,”既望暗自思索,“那么先试试问礼,看能不能挡住他们,如果不行,再用五行术跟它们拼个鱼死网破吧。” 既望把兔子放到了怀里,施展问礼,撑开了防护圈。令人欣喜的是,问礼竟然真的有效。这些狼的奔跑速度并不比天上的飞鸟快。既望的保护圈可以撑到数丈开外,它们一进入后,立刻受到了问礼的压制。冲不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这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压制,根本身不由己。它们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就觉得非常的恐怖。随着惯性往前冲几步后,立马就晕了,要么因为恐惧往回走,要么就呆呆地蹲在那里,啥也不敢干。 当然,即使是这样,既望也不敢跳下马去大开杀戒。那毕竟还是太危险,问礼的范围要根据他“意”的强弱来定,一旦他分散注意力,那么“意”的力量就小得多,问礼还有没有效就难说了。现在,他只能把问礼撑到最强,堪堪自保而已。 远处的狼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见自己的部众,莫名其妙地冲上去又回来,不禁大怒。它一边声嘶力竭地吼着,一般挪动屁股,准备亲自上阵。 那些离开了问礼范围的狼,不一会儿就能恢复过来。在狼王凶狠的威胁下,重新又冲了上来,虽然它们依然受到问礼的压制,一时半会儿对既望构不成威胁,但同时,既望一刻也不能分心。 “公子,这些狼也不怎么样嘛!看到本座立刻就怂了,”小北得意,“我这还没动呢,它们就吓成这个样子。得,咱们走吧,跟它们在这儿耗着干嘛?应该是这边吧!”小北一副二五不挂的样子,掉头要走。 “等等!”既望很生气,他拉住了缰绳,勒停了小北,“没我的命令,别乱动。”既望很生气。不过,他一分心,问礼就没了。正巧一只大灰狼从后面杀来,没有问礼的阻挡,它长驱直入,一下子就从后面扑了上来。 “啊!”既望大叫一声,“完了。”来不及施展任何法术了。 小北还是厉害,它脖子一歪就看见了那只狼。小北把屁股一扭,对准了扑上来狼的胸口,“腾”,一脚蹬了过去。我去,真准。那个大灰狼哀嚎着,就翻滚了出去。估计这一下子,它不死也得重伤。 “别怕,有我在呢!”小北很酷的模样,站在那里睥睨四野。 既望懒得理它,连忙又撑开了问礼的保护圈。其他的狼看到有同伙成功攻击,有样学样,一个个勇猛地往前冲。 死伤一头狼,对整个狼群来说,算不了什么,大家都不敢冲,那才叫完蛋了呢。可是,不知怎的,大伙儿想一起上的时候,就怎么也冲不过去。一个个冲了几步,就懒洋洋地走了回来。回来后也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 狼的智商当然不能和人比,它们绝想不到自己是受了既望法术的影响。 这时候,狼王急了。它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老远的地方狂奔而来。它要亲自来解决既望。可巧就在路上,一头狼刚好受到了既望的吓阻,回身又挡住了狼王。狼王怒吼一声,一个鱼跃,凌空跨过了那头狼,直冲既望。但是,同样地,它一进入问礼的有效范围,立刻就怂了。 狼王“噗哒”一下,从空中摔了下来,肉呼呼的,象一大块肥肉一样掉落到小北的面前。 小北眼疾脚快,走了过去,一蹄子就踩了下去。 “啊,嚯——嚯——嚯——,”狼王长声惨叫,声音都变了味。小北这一脚太狠了,直接把狼王的一条腿给踩断了。这一下,场外所有清醒的狼,都惊呆了。老大竟然出事了。 既望也楞了一下,没想到这匹小母马还真不含糊,关键时候敢出脚,连狼王都敢踩。比公马都强! 既望也坏得很,他反应很快,抓紧时间,连忙吹响骨笛。 “弟兄们,姐妹们,你们辛苦了。你们的老大已经被我打败了。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现在,你们既然已经失去了头领,你们看,我做你们的头领怎么样?”既望的脸皮还挺厚,这时候毛遂自荐加劝降,想做首领,收一支狼群。 其他的狼还没表态,地上的狼王不干了。 既望由于分心吹骨笛,问礼没了效果,狼王清醒了。它听得很明白,马上那人,竟然要把它从王座上赶下台!顿时眼神恨得似乎要长出牙来,它也顾不得腿伤的疼痛,张嘴就来咬。 腿可以不要,狼王的宝座怎么能遗失?那是无数次厮杀,击败内外不知多少敌人才获得的。把壮年的狼王赶下台,那等于要了它的大半条命。 “噗”,小北一脚踩到了狼王的腮帮子上了。这一脚太狠,狼王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小北的头抬得高高的,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好像没看见,不小踩到了它。 “哗——,”这下狼群大乱。由于问礼没了效果,所以的狼都清醒了。 狼群失去头领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被新的首领取代,二是树倒猢狲散,所有精神小伙儿原地解散。既望想做人家的新首领,没门!因为人家跟你不熟,架也没打过,母狼也没抢过,虽然你把老狼王干翻了。但是,你没有威信,所有你不行! 几乎在一瞬间,除了狼王,所有的狼四散奔逃,一霎时走了个干干净净。 “咦,这里还有一个。”小北的眼睛很尖。原来,之前有一匹大灰狼被小北踢飞了,也是昏死在地,暂时好没有醒过来。 “公子,我还行吧?!”小北嘚瑟,“随随便便踢翻了两个,吓跑了几十个。我觉得,上辈子我可能是麒麟。”小北得意洋洋,一副厚颜无耻的模样。 “你懂的不少,还知道麒麟!不过我告诉你,你就是一匹小母马,别嘚瑟了!”既望敲了一下小北的脑袋,给它泼凉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十五章 将军令 “春夏所生,不伤不害”,既望身躯舞动,施展巫法,同时口中念着祝词。这是农术的“将军令”。 巫者,舞也;祝者,词也。巫祝是人类最早与天地之间,恶劣环境作斗争的手段。随着人类的发展,天地环境的变换,以及所谓的“道为天下裂”,又有高人在巫、祝、祭、祀、宗、史等的基础上,发展出了,农术、阴阳术、五行术、术数等八术。 农术就是包含巫法和祝法的一种法术,相传为炎帝所创,非常厉害。 虞庆传给既望骨笛的本意就是让他学会“将军令”,收服林中猛兽,为己所用。既望自己不学好,撩猫惹狗,搞出一大堆事来,这怨不了别人。 直到现在,既望才真正的施展了一次“将军令”,来驯服野兽。那为什么前面那么多次机会,既望不施展”将军令“呢?原来,将军令的施展,不仅需要强大的意念,还需要一定时间。 和施展问礼恐吓不同,驯服野兽是一个灵与灵交流的过程,需要时间来认同。如果操之过急,建立不了服从机制,一是没效果,第二,如果施展者功力过于强大,被驯服的野兽如果一时接受不了,搞不好就当场死亡。 象既望这种水平,驯服一头狼,需要多少时间,甚至能不能驯服,都要看运气。所以,之前既望根本没有机会施展将军令。首先要保命,然后才能去驯养野兽。 现在机会来了,两头狼被小北踢得半死不活,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既望正好趁此机会施展将军令。所谓,“趁你病,要你服”。 农术为炎帝所创,而炎帝最厉害的武器,据说是一把五弦琴,可分别发出宫、商、角、徵、羽五音。中华民族几千年用的音乐,都是用宫商角徵羽来谱写的。音乐的感染力有多强,那就不用多说了。 既望吹起骨笛,循循善诱,竟然真的进入两只狼的心灵深处,取得了它们的认同。 按说本来也没这么容易,特别还有一头狼是狼王,但是,这两头狼受了重伤,要死要活的,正好被既望乘虚而入。这就好像,一般而言,孤魂野鬼是很难侵入健康人的身体的。一旦人得了重病,就容易被一些很弱的鬼乘虚而入,这是一个道理。 收了两头狼后,既望帮狼王接了骨,给它们调理阴阳六气。不一会儿,两头狼生龙活虎地爬了起来,围着既望转来转去,眼睛里都射出了骇人的光芒。 兔子吓坏了,撒丫子往自己的老巢跑。既望说送它一程,兔子理都不理。 小北也有点紧张,喷着响鼻,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这时候,它也不说自己是麒麟转世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毕竟,眼面前可是有一头狼王。 狼王的气场很大,小北只有真正的站在一只生猛的狼王面前,才能切实地感受到它的厉害。 既望也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驯服凶猛的野兽,效果怎样,他心里也没谱。但是,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两只狼,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好了,你们两个以后就跟我混了。”既望得意地吹响骨笛。 “是,主人。”狼王表示服从。另一个当然也服从,但是,它还是害怕狼王,不敢在狼王面前发表意见,只是收起耳朵,夹紧尾巴,紧紧地跟在狼王的旁边。 既望表示满意。 “好了,以后你叫黄伯”他一指狼王,然后又指了一下另一只,“它叫黑肱。” 既望的骨笛,是通过意进行灵与灵之间的交流,而不是说简单的模仿一种语言。所以,既望“说”什么,旁边的小北也“听得懂。” 小北吃惊地发现,既望好像驯服了这两只狼,还给它们起了名字。 “哎,黄伯,我叫小北。以后请多关照。”小北喷着响鼻,过来蹭热度。 黄伯可是一个大狼群的头狼,那以前是多威风的。百兽看到了,都得绕着走。别说小北了,连老虎见到它,也得客客气气的。小北老滋老味地一靠近它,狼王立刻露出凶狠的目光,冲小北呲牙咧嘴,似乎一个不如意,就要小北血溅当场。 这种猛兽地盘意识都特别强,漫说它听不懂小北说什么,就是能听得懂,它也不会给小北好脸色。 小北一吓,不自觉地朝后面闪了两步,不服气地说道:“凶什么凶,还不是我蹄下败将。不服的话,本座还要教训、教训你。”说着,就把屁股给撅了过来。 既望一笑,连忙把小北给拍一边去。他会农术,当然能体会到狼王的心情。虽然它可以臣服于既望,但那是农术造成的,并不代表它就失去狼王曾经的特质了。 对于既望来说,当务之急就是得赶紧回城。大花狗黑臀已经弄丢了,如果可能的话,把那一车子贵重物品找回来,那是最好不过了。毕竟是昨天的事,深山老林,地处偏僻,运气好的话,应该还能找到。真要是能找回来的话,那也算不虚此行了。因为,他收了一个狼王,小伙伴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惊呆了。既望想想都有点激动。 狼王告诉他,这里是西平山和野狼山的交界处。它也不知道既望所说的车子在哪儿。不过,鄟国它是知道的。一般来说,人类和野生动物的生活场所,泾渭分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狼王当然知道哪个地方是禁区。 因为它已经臣服于既望,现在不得不追随他,到曾经的禁区去。既望也告诉了两只狼,小北是他的坐骑,希望它们之间能友好相处。 在狼王的指引下,他们很轻松就走出了那个死亡山坳。狼王告诉既望,这个死亡山坳其实很有来历,它并不是天生形成的。相传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发生了神灵之间的战争。这里是某个伟大的存在,用于困住敌人而造出的地形。 “神灵间的战争?”既望吃惊了,“神灵之间也会发生战争?你说这些东西不是天然形成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怎样才能从里面走出来的?” “这里的秘密,其实很多动物都知道。因为,毕竟存在的时间太久了。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知道了。至于神灵间的战争,这也只是一个传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听我王父说的。” “你王父?它在哪里?它又是怎么知道的?”既望越来越好奇了。他发现自己以前简直无知又自大到了极点。到了野外,他才知道,原来世界是这么的广阔。包括昨天黑臀说的那个什么“神力”,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问它,就和它失去联系了。也不知道它死了没有,还能不能再见着它。 既望想起黑臀,心里就隐隐作痛。其实,他非常不希望黑臀有什么意外。这个大花狗看起来似乎有些事故,但是,它的身上却有着非常多的神秘色彩。包括它和云惑山到底有什么关系,它要了那么好东西要送给谁?它说的那个“神力”到底是什么意思?等等,总之,既望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这个大花狗,没那么简单就挂掉。搞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从哪个草丛里冒出来了。 “我王父?它曾经是野狼山的一个狼王,但是,它已经死了。”狼王轻描淡写。坐到狼王这个位置,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生死搏杀。它们对老一辈的怀念,绝不像人类那么深厚。 “哦,”既望有些失落,“真是遗憾,想听听你们狼族的故事,可惜没了机会。那你还知道些啥?” “我不知道其他的什么了,我也对那些不感兴趣。当时,王父不是专门跟我说的。它是在和另一头狼王聊天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的。” 既望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过,我还听我王父说,它的王父是云惑山的狼神。所以,他才知道那些故事。” “什嘛!?”既望瞪大了眼睛,骨笛差点吹跑了调,他从小北的背上跳了下来,“狼神?狼还有神?狼神是什么?”既望的心“咚咚”跳个不停。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现在,既望发现自己真的是纯小白,纯的。他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狼神”这个词。在他的印象中,所谓的神仅限于那些常见的“五祭”,野地宔什么的。他觉得,“神”应该仅限于人,兽怎么会有“神”? 不会是野狼精吧?既望突然心里一动。他倒是听说过,野外的动物会成精的。至于成精的动物会怎样,既望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象大花狗那样,是个老滑头,知道很多典故吧,既望心里揣测。 “那你知道怎样去云惑山,找你王父的王父吗?”既望两眼放光。没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吗?既望还不死心。 “不知道,”狼王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脱离了王父的狼群,自己独自生存了。野狼山的竞争太激烈,后来我就来到了西平山。现在,我连野狼山都很少去,更别说云惑山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十六章 穿行野狼山 在狼王的带领下,既望他们走了一条捷径,打算从野狼山直接回鄟国都城。因为如果再回头找那辆装满贵重礼品的马车的话,一是不知道那车现在在哪里。因为,当时为了躲避漫天野鸟,他们一路狂奔,早迷糊了方向。既望只记得进了个小树林,后来因为自己不停地施展问礼,由于太累,最后撑不住,睡着了。根本记不清,最后到底停在了哪里。二是既望身上的给养快没了。虽然不至于饿死,但既望也不想在狼王面前,抱着它曾经子民的肉大快朵颐。那样可能会让这两只狼寒了心。 好在既望知道,从野狼山会鄟国都城还是很快的。特别是小北的脚力强劲,就算饿一会儿肚子,挺一挺,天黑绝对到家。所以,最终既望听从了狼王的建议,从野狼山回城。 野狼山,山势险峻,虽然它离鄟国很近,事实上,它是云惑山的余脉。相对于其他两座靠近鄟国的山而言,野狼山要大的多,而且,它也不止一个山峰,地理情况,相当复杂。 即使鄟国有经验的猎人,一般也不会轻易去野狼山。它虽然不象云惑山那样,是所谓“神灵”的地盘,但是,这里地形复杂,山势险要,最关键的,这里猛兽很多。常见的大型野兽这里几乎都有。 野狼山不是说这里是野狼的地盘,整个山上都是野狼。相反,这里物种丰富,豺狼虎豹都有。狼反而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相传很久以前,野狼山不叫野狼山,而是叫玉阙山。因为,这个山上有一对并列对峙的山峰,仿佛一对宫阙。老百姓传言,这是古代神灵给凡间降旨的地方。所以,这对山峰叫玉阙峰,而这座大山就叫玉阙山了。可是后来,曾经有一个鄟国的国王在这里遇了险,但最后又得救了,而且,据说跟一头野狼有关。于是,这个国王就命人把这个山改名叫“野狼山”了。 既望很小的时候,曾经听他娘香妃讲过鄟国的典故,对这里有点印象。他知道野狼山很险,而且还有很多凶猛的野兽。好在既望平时也不爱打猎,这种地方,他几乎是不来的。所以,野狼山再险恶,跟他也没有关系。 但这次不同了,为了及早地赶回去。他们在狼王的指引下,必须要从野狼山横穿过去。 从山坳里出来不久,他们很近就进入了野狼山。既望很快就感觉到了这里的荒蛮。路好不好走,一踏上去就知道。前面在西平山有时候还能走在途畛上,而这里,很多地方都没有路,最好走的路,的,如果是在平时,一头猛虎碰到一群狼,如果这个狼群不是很大,除非老虎饿极了,否则绝不会去和狼群死掐。那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当然如果是既望手底下这个狼王的狼群,那再厉害的老虎也不行。几十头狼的狼群,非常厉害,那几乎是无敌的,除非几只老虎也组成了一个虎群。 “呜——”,这只老虎看起来块头很大、很凶恶,所谓吊睛斑斓猛虎。它带着风声,象一坨肉山一样,凌空就扑了下来。 没经历过被虎扑的人,是绝对体会不到那种恐惧的。那可比后世的蹦极刺激多了。 “稀溜溜”一声长嘶,小北吓得一激灵,它看到老虎朝自己扑了过来,赶紧扭屁股,朝旁边一闪身,堪堪刚好躲过了一扑。 其实,小北不知道,老虎虽然体型庞大,但是,它非常灵活。它在空中依然可以扭头、甩尾、勾手、拉杆、暴扣!那身体素质,杠杠滴! 但是,这只老虎不知道怎么的,刚跳过来,突然好象就晕了,“啪嗒”一声,象一块烂肉一样摔到地上。 狼王和另一只狼,“黑肱”,反应很快,迅速扑上来撕咬。既望还没来得及阻止,老虎在疼痛本能的驱使下,一巴掌一个,把两只狼都扇飞了。 既望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他的问礼压制不住这只老虎。 其实,并不是既望的问礼压制不住老虎,而是刚才那两只狼下嘴太狠,已经威胁到了老虎的性命。老虎只是在求生的本能下反击,扇飞了两只狼。 老虎的力量非常大。它可怕的重击,可以达到一吨!牛的脊梁骨都能拍碎。但是,刚才老虎在问里的压制下,内心十分惶恐,它并没有使出全力,是以,两头狼虽然都被它拍飞了,却也没死。 老虎拍飞了狼,没有继续来进攻小北和既望。相反,它往后摄住耳朵,夹起尾巴准备逃跑。它还是很害怕。既望此时也怕。他本来以为,在问礼的压制下,他还能象收服狼王一样,把这只老虎也给收了。没想到,这只它这么猛,虽然摔了一个大马趴,依然能对两只狼造成致命一击。所以,他本能地提了提缰绳,把小北朝旁边拉了拉。老虎踱了几步,走出了既望问礼控制的范围。等既望反应过来,还想用五行术的时候,它三下、两下,早已跳到丛林中不见了。 既望连忙又撑开问礼仔细搜寻,确认周围再没有危险后,这才下马找那两只被老虎打飞的狼。还好,当时老虎只是单纯地,想拨开咬自己的两只狼,下手还不是太重。即使是这样,狼王和黑肱也受伤极重,估计是被老虎拍伤了内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十七章 荒野里的公孙 鄟国的大巫是一个奇人。他驱鬼用五行术,五行术乃是传承自炎帝,而治病用的法术,来头更大,出自《黄帝内经》。而其中“六气”的概念出自阴阳术,阴阳术是不是黄帝所创,不知道,但是,黄帝用阴阳术治病救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后世的人把中国传统文化分成所谓的什么“道”家,“儒”家,“佛”家,这个是不对的。这种分法,不能冠以“中国”二字,只能说是“中国近千年来”的传统文化。之前什么样子,不知道。至少和现今的“儒、释、道”一点关系没有,或者说有关系也不大。 “儒”和“佛”暂且不谈,先秦那个时候,没有什么“道”家。“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老子只是在用自己的“术”来阐述道。用一种不准确的话来说,“道”是天地运行的内在机制(其实不是,只是暂时可以这样理解)。 而阴阳术,可以说是,“近乎道”矣。非常厉害! 《黄帝内经》认为,人体自成一个小宇宙,而混沌(宇宙)化阴阳,阴阳分六气。所以,人体的健康,用阴阳六气调理,只要阴阳不崩,则六气不死。动物虽然没有魂,但是有灵。万物皆有灵,这是自古以来的认识。对于生灵来说,内在机理,基本相同。所以,既望只需要把这两只狼的六气理顺就行。 既望于六气治病,初学不久,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是,两只狼命不该绝,没有被老虎当场打得真灵出窍,既望有了灵玉加持,对意的领悟,强大好多,他舒经导气,调理脉络,过了一会儿,两只狼竟然被他都救了回来。 这两只狼本来都已经奄奄一息了,经过一番救治,虽然没有说马上就生龙活虎起来,但至少都可以起来摇晃两步。这个就已经不简单啦。小北在一旁不住地喷着响鼻,表示吃惊。 狼王受的伤要比黑肱重,一时半会儿估计走不了太远。既望心疼狼王,想让小北驮着它和自己一起走。 “小北,你辛苦一下,驮一会儿狼王。可以吗?”既望倒不是觉得小北嫌累,背不懂,他是担心,小北背上有一只狼会害怕。 “好吧,看它刚才的表现还算勇敢,本尊就勉为其难,载它一会儿吧。”小北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发怵,表面上依然很拽。 狼王块头很大。如果直立起来,跟人一样高。能做到狼王这个级别,那一定是重量级的。虽然小北很乖巧地伏了下来,但是,既望想要轻而易举地把狼王举到小北的背上,可没那么容易。他毕竟不是仆射虎,没那么大的膂力。所以,既望让狼王把两个大爪子搭到自己的背上,想被它扛到小北的背上。狼王身材魁梧,两个爪子朝既望的肩膀上一搭,比既望还高。乍一看还是很吓人的。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丛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有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畜生,休得伤人!”就听“啪啦”、“啪啦”作响,一枝利箭,穿林过木,直射狼王。 黑肱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了。它就在既望的旁边站着。黑肱的反应很快,就在这紧要关头,它立刻意识到,狼王和既望有危险。 黑肱“蹭”的一下,猛扑过去。瞬间把既望和狼王扑倒。同时,那枝利箭转眼即到。“噗”,这一箭又狠又重,无情地从黑肱后背穿了进去,可怜的黑肱胸前被法,至少是三石弓。刚才那一箭,应该就是他射的。还有一个小伙,个子略低,模样清秀,象是这个人的弟弟,他手里握了一根长枪,站在粗壮小伙的旁边,怯生生的,见到既望,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 “公子好!在下公孙武,你叫我大鱼好了,”粗壮的男子抱拳作揖,他又指了指旁边的清秀小伙,“这是我弟公孙伿,名唤‘不勉’”。 既望大吃一惊,“公孙”?这里还有公孙?是鄟国的公孙吗,还是别的国家的公孙?如果是别的国家的公孙还好,如果是自家的公孙,那搞不好就是自己的近枝亲属啊!既望小心翼翼地抱拳还礼,回道:“不敢,在下既望。敢问令尊何人?” 既望的意思很明显,就是问他们是哪国人。那个叫公孙武的哈哈大笑,“我们知道你是谁,你是香妃的儿子。咱们不是外人,我爷是公子长角。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因为,我们隐居山林已久,你出世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都城里了。” “啊!”既望的心里一跳,果然是自己亲戚。“公子长角”?这个人是谁,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呢?既望心里打个突,脸上有了一丝疑惑。 公孙武见既望似有不信表情,也不愿意多解释,继续说道:“相聚是缘。今天这么巧,你被我们碰上了,不如到寒舍坐坐。走!”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既望的肩膀,“不勉,你把那只狼捆上。我们借用既望兄的马一用,咱们回家去。哈哈!”公孙武还挺高兴,认为自己今天一下子收货了两只大狼,还救了既望一命,运气不错。 不过既望不开心,他推开了公孙武的胳膊,冷冷地说道:“不劳烦大驾了,这两只狼,它们本是我的驯兽……,”既望看着地上惨死的黑肱,觉得嗓子眼发紧,有点说不下去。虽然黑肱和狼王与其相伴的时间很短,但是,两只狼舍身忘死,一直都对既望真心付出。当时,遇到老虎时,狼王身上有伤,只有黑肱在旁,它明知不敌,依然让既望先走,而黑肱,那奋不顾身的一扑……。既望有点心酸,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一出来,净被欺负。好不容易收了两只狼,这么快就死了一头,而且,人家似乎连尸身都要带走吃了。 既望打定主意,不管这个公孙武还有那个什么公子长角什么来头,他绝不允许让这两人把两只狼带走。尸身也不可以! “农术!”公孙武心里一惊,他好像还挺识货,知道驯兽意味着什么。不过,他表面上装作不知道,看了地上的狼一眼,笑眯眯地说道:“哟,既望兄,难道不愿赏脸吗?虽然寒舍比不上你们都城的宫殿,但是,薄酒一杯还是有的。走!”公孙武很有力气,拉着既望就走。 既望心里有气,使劲挣开公孙武的胳膊,冷冷地说道:“改天吧,我还有事,急着要回去。过一阵子,等我闲下来,一定登门造访。”既望拱拱手,留了最后一点面皮。 “我就说让你看清楚再射吧,你不听。看,现在麻烦了吧。”公孙武的弟弟公孙伿在旁边小声嘀咕,似有不满。公孙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强留了。既望兄你先回吧,我们就在离此地不远的一片白桦林里,你有空的时候,随时欢迎过来坐坐。不勉,还愣着干什么,把地上的狼收了呀。”公孙武也真是够可以的,到现在,依然在那里装傻充愣,装作听不懂既望说什么。 “公孙兄,我都跟你说了,这两只狼是我的驯兽,你们不能把它们带走。”既望大声说道,怒火已经顶了上来。 “哦,”公孙武也把脸一沉,“不能带走?驯兽?你什么意思?我好心救了你一命,把这头狼给射死了。你不知道报恩也就算了,难道还要讹我的狼吗?你说它们是你的驯兽,它们就是驯兽啦?我看那头黄狼还没死,你让它在地上给我翻个滚,作个揖看看,如果它真能做到,那我就承认它们是你的驯兽,我不仅不要它们的一根毛,还要再赔你一个狍子。如果做不到……,哼哼,就算我们是亲戚,就算鄟公亲自来了,我也要和他评评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十八章 从未见过的伯父 公孙武让狼王翻跟头、作揖,纯粹是无理搅三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狼王肯定是受了重伤。它都已经趴在那里都不能动弹了,怎么可能还给他起来翻跟头、作揖。就算它是好好的,公孙武这个要求也忒过无礼了。驯兽都是使农术人的股肱,怎么可能拿来当猴耍! 既望一看公孙武这个架势,知道他纯粹是无理取闹,当下心头火起。他冷冷地盯着公孙武说道:“那我就是不让你把它们带走,你又要怎么样?” “哼,大言不惭。我管你是谁,在这里,恐怕由不得你作主。”公孙武一见撕破脸,立刻目露凶光,神色不善。 “好,那咱俩就伸伸手,你赢了,把这两头狼带走;输了,趁早可以滚远点。”既望大怒。 “好!”公孙武不惧既望,他把弓递给了弟弟公孙伿,面露不屑之色,“这话可是你说的。那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呼”、“呼”、“呼”,公孙武跳在一旁,舞动身躯,摆开了架势。既望吓了一跳。 本来,象他们这种贵族公子,从小有专门的学校教六艺。贵族子弟之间相较,无非在这六艺之间比个高下。再狠点,了不起互相角力一番,已经算是很勇猛的了。 但是公孙武不同,他上来身躯怪异扭动,明明是在施展巫术,还是五行术这一路的。这是要取他性命呀! 既望打过那么多次鬼,知道五行术虽然看不见、摸不着,打在人身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曾经有一次,有一个邪灵偷袭他,想侵入他的身体。为了赶鬼出来,他当时一狠心,用五行术自己打自己了一下。好在那时候,他功力还弱,甚至连灵玉都没有,这才没有受伤。即使如此,他也觉得五内翻腾,差点闭过气去。 现在公孙武一施展前面巫术的动作,既望就知道他要用五行术。他心中念头急转,情急之下,只能针锋相对,也使出了大巫教给他的“五行名火掌”。 公孙武看到后,也吓了一跳,连忙朝后闪。他既然会五行术,当然知道五行术的厉害,但他没想到,既望竟然也会五行术。如果早知道的话,他根本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用五行术欺负既望。五行术对轰,可不象后世的武林绝世高手用气功对掌,“真气”可以互相抵消,加加减减,甚至打个平手。既望学的这种五行术,是专门打“灵”的。双方同时使用的话,只能是一起毙命,即使水平相当,也不存在“对掌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的情况。这就好比后世两个人决斗,拿枪互射,谁先中枪谁死。 俩人盛怒之下,都“掏出了真家伙。”这要是对轰一下,估计双方都没有好结果。情况万分危急。正在这紧要关口,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大鱼,住手!” 声音不大,却甚有威严。公孙武闻言立刻收功,也不管既望是否发力,老老实实地垂手而立。既望一看公孙武停下了,他当然不会乘机下杀手,也停了下来,向发声的人望去。既望这一看不打紧,差点给跪了。 来人是个老头,玄衣褚裳,头插一根象牙簮,穿着俭朴,但是,身材雄伟,虎目、方脸,那眉眼之间,竟和鄟公有六七分像。一看就和既望是一家人。 既望赶紧上前施礼,“敢问可是公子长角大人?”既望虽然对他两个儿子不满,对老人家蛮客气,毕竟是长辈。 “呵呵,正是,你认得我?” “啊,没有,初次见面,未曾相识。只是觉得您和君父鄟公很像,所以冒昧猜测。” “哈哈……,”公子长角大笑,“你很好,比我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强多了。不错,我正是长角。我是至仁和怡生的孟兄。” 原来,公子长角是上一任鄟公的庶长子。那个时候,只要是“公”的儿子,都称为“公子”。长角是公子,既望也是公子,你不能说他俩是兄弟,他们其实是叔侄。同样地,大鱼和既望可不是叔侄,他们是堂兄弟。 “啊,侄儿既望有礼了。”既望赶紧又补礼。这是亲伯父,半个父亲,既然已经挑明关系,既望当然不能失了礼数。 长角大笑,拉着既望的手说:“哎,贤侄不必多礼,走,到寒舍坐坐,我们叔侄第一次见面,一定要好好叙叙,”然后又转脸大声呵斥两个儿子,“你们两个混账东西,他是你们的兄弟,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一上来就动手?给我滚,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头一上来,先化解了既望和公孙武之间的争斗,然后又呵斥之间的儿子。既望就是想拉下脸来,一时也不好意思。更何况,公子长角是他的亲伯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亲戚,隐居在这深山老林里。他心中隐隐地有了一些好奇心。但是,看看地上黑肱的尸体,既望的心又是一抽,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刚收的这两只狼了。 公子长角也是个人精,他察言观色,似乎能看透既望的心思。长角笑了笑,说道:“贤侄,这两只狼是你收的驯兽?” “正是。”既望想起黑肱惨死,脸色不好看。 “至仁教你农术了?”长角面带微笑,盯着既望的眼睛。 “君父?”既望楞了一下,“君父一生勤政爱民,只知治理朝政,他哪里知道什么农术。”既望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搞笑。不过,从另一方说明,公子长角也知道农术,说不定他在这方面也有造诣。那如果公子长角会农术,没道理他儿子们不会。既望看了公孙武一眼。此时的公孙武,缩颈掉眉,望着脚底下的小草,一副服服帖帖的样子。既望心说,这家伙知道黑肱是我的驯兽,还要来抢,一定不是个好人。我不管去不去他家,日后一定得防着他一点。 长角笑了笑,没说话,似乎不相信。 “没人教我农术,只是虞庆送了我一个骨笛。”既望觉得在亲伯父面前,也没有什么必要隐瞒,于是和盘托出。 “哈哈……,”长角大笑,“贤侄爽快,讲话不绕弯儿,比我那两个弟弟可强多了,”说着,搂着既望的背道,“犬子莽撞,一切都是误会。他们这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山林,见识有限得很。你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们计较。走,贤侄,给伯父一个面子,到寒舍里坐坐。这两只狼,让你俩个兄弟抬回去。你放心,他们要是敢动两只狼的一根汗毛,我一定打断他们的腿。而且,我看你那个黄狼受伤不轻,根本走不了了。现在天色将晚,野狼山有很多猛兽,路又不好走,万一再来个什么意外,就算你有本事,也会很吃力。不如到我那里,先将歇一晚。我那里还有上好的草药,对你这个黄狼伤势恢复很有好处。回头,我亲自送你回去。” 长角到底是老人家,说话办事,丝丝入扣,既望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人家已经把所有能考虑的问题,都给他解决了。如果再拒绝的话,那真是要撕破脸了。 既望想了想,觉得这个长角不象是坏人,于是点头应允。不过,他没有让公孙武俩兄弟去抬狼。他觉得没必要。而是现场挖了一个坑,把黑肱埋了。他拜了三拜,感谢黑肱的救命之恩,然后让小北驮着狼王,跟随长角他们去了白桦林。 果然,没走多远,白桦林里,就出现了一个不小的院子。 先秦那个时候的房子,大多为土木结构。当然,象超有钱的国家,比如楚国、齐国等,也能用得起墙砖、地砖、瓦等这些“黑科技”材料。 那个时候,一般象住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山林里,基本上都是茅草房加篱笆墙。很少还有人去用夯土盖房、垒院,有那钱住城里它不香嘛,干嘛还在这里遭罪。 长角的房子,从里到外都是夯土做的。可以看出来,他来这之前,的确应该是有身份的人,不然,他也调动不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来给他在这里盖房子。 更让既望惊奇的是,长角一家竟然没有女性,爷仨活脱脱三个光棍。这公子、公孙活得真是洒脱! 虽然长角家没有下人、女性,但是,他们家似乎吃喝用度,啥都不缺,兄弟俩很快就铺上筵席,摆上案俎。果盘、酒杯什么的,立刻就端了上来。看得出,老爷子是个非常细心的人,把家料理得很周到。 长角让公孙武和公孙伿去做饭,自己则陪着既望喝酒、吃点心。 既望环顾屋子,发现里面摆设很讲究,陶艺、骨器、金器,乐器,一应俱全。堂屋正中的案俎上,还摆了一个青铜簋,那是祭祖的名器。既望一眼就看到了鄟国的标记。 那个时候的祭器上面,都刻有族徽的,代表了哪一宗。就好比后世产品上的商标一样。既望看到族徽,就知道他们是自家人无疑。 现在既望最好奇的是,为什么长角一家会隐居在这深山老林里,而且,看样子,他们都是身怀异术的高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五十九章 故人之子 长角看到故人之子,似乎很想知道有关城里的一切消息,而既望觉得长角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就放下了戒心。加上公孙武俩兄弟做饭去了,既望没了顾忌,于是也敞开了话匣子。一老一小,一见如故,似乎都有一肚子话要问对方。但是,既望尊重对方是长辈,所以,比较收敛一些,微笑着听长角问话。 “鄟公近来可好?” “劳烦伯父牵挂,父君春秋鼎盛,常喜田猎,身体一如既往得好。” “哦……,”长角面色似有嘉许,点头称赞,“那你母亲呢?” “母君承恩鄟公厚爱,宫中给予各种药草滋补,她现在驻颜有方,越活越年轻,据说相貌比年轻时候更美。而且身体也好,最近为了祓禊节,选了很多桑女排演帗舞,准备在祓禊节进行表演,到时候,随同鄟公及夫人一起参与祭祀。” “啊……,”长角瞪大了眼睛盯着既望,似乎生怕漏掉了一个细节。他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刚才我在林中发现,好像你也会五行术,是吗?”长角终于问道了最关心的问题。 “啊,不瞒您说,前一阵子,小侄拜大巫为师,学了点皮毛。刚才见到了大鱼兄要用五行术来打我,一时害怕,也比划了两下,其实算不得会。”既望还挺谦虚,趁机也告一状。 “啊,那个臭小子,”长角脸一沉,“什么时候都这么莽撞,你不要跟他计较。有我在,他使不出来的。”长角安慰既望。 “呵呵,哪里,”既望一笑,他当然也不傻,都到了人家里来了,不会再去激化矛盾,他笑了笑说,“我只是随口一说。大鱼兄本是好意,他不知道那两只狼是我的驯兽。不知者不怪,我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哈哈,”长角大笑,“贤侄真是大人大量,来,我敬你一杯。” “啊,不敢,”既望喝了一角酒后,笑着也问道,“伯父,那我能问一下,您是为了什么,孤身一人,带着大鱼俩兄弟,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居住呢?” “哈哈,这个说来话长。”长角哈哈大笑。正在这时,公孙武和公孙伿兄弟俩,正源源不断地把好吃的端上来。 那个时候,物质不是很丰富。而且,限于条件,就算你食材很好,烹饪方法也有限。你想,普通人烧个菜,就是水煮,连个油都没有,好吃,又能好吃到哪里? 不过,人就是这样,如果你在艰苦的环境下过惯了,那么一点点的改善,都会觉得幸福异常。 长角一家端上来的还真都是好东西。喝的酒就不说了。普通人喝的都是带渣的浊酒,他家是滤过的清酒,度数还高。还有果盘,那个时候不象现在用瓷盘子,随随便便一装,根本不稀罕。那时用的是竹篾编的小盘子和类似于油灯一样的小茶盏,这有个名称叫“笾豆之食”,后世所说的“珍馐”都是装在这两样东西里面的。长角家的“珍馐”不仅提供了糗饵,还有各种干果,榛子、栗子、大枣、沙棘(小酸枣)等。 这些干果都是林子里的“土特产”,倒也不稀奇,但是,人家的主菜放今天也算是一道“硬菜”——水芹炖狍子配韭花酱。那狍子是冬天打的,腌的已经入了味,放上花椒、生姜、香葱,一端上来,顿时满屋子飘香,让人忍不住流口水,用匕首割下一块,再蘸上一点韭花酱,哇,神仙不过如此。 最关键的是,还有一道压轴饭:杂粮稀饭。那稀饭用大米和黍熬成,黑白相间,让人一看就大有食欲。 杂粮稀饭一上,既望当时就惊着了。“哇,人家这是上了大礼呀!” 可能现在的人不觉着,不就是一碗稀饭嘛,古代人不至于那么矬吧?公子嘢,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所以说,这正是历史的可爱之处。 老套的情节,翻来覆去的计谋,换个场景,换个相貌,又是一台历史大戏。但是,真正的历史,只有一个。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古人讲,做人要敬天地、畏鬼神,对待历史,我们一样需要敬畏。因为,你所鄙视的那个时刻,换个角度,可能耀眼得如超新星爆炸一般。 大米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普及,按道理,这种黑白相间熬出的粥,只有周天子才配喝!可以说是诸侯迎接贵客的最高礼仪。当然,到既望这个时候,什么规矩、礼仪都乱了套了。谁还管这个。真要是讲理,既望也不能自称“公子朔”,他不配! 不管怎么样,长角用来招待既望的这种大米稀饭,是非常高档的。 既望看出来,人家是真心实意招待他的。此时也就把白天的一切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长角家里,觥筹交错,一片喜气洋洋。四个人喝了一轮又一轮,俩兄弟借着敬酒的机会,告诉既望,他的马和狼都安顿的很好,让他放心。他们家也有马厩,草料丰富。那匹受伤的黄狼,则安置在东厢房的一间屋子里,不至于晚上着了风寒。 既望觉得,到底还是伯父和堂兄,血缘关系毕竟是血缘关系。整个大周天下,就是靠血缘作为纽带,整合在一起的。关键时候,还是亲戚靠得住! 俩兄弟也使劲吹嘘既望,似乎也对城里的事很感兴趣,一边敬酒,一边喋喋不休地问个没完。既望则来者不拒,吃得好,喝得也欢。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有一个时辰,直到掌灯时分。 酒至半酣,长角也打开了话匣子。 “贤侄,我知道,你,是香妃的儿子,在,城中,享尽荣华富贵,”长角似乎喝的有点多。虽然那个时候的酒,度数不高,喝多了一样会醉的。 “可是,这里是野狼山,我的地盘。你兄弟大鱼当时射了你一箭,把你驯兽,射死了。这个,是他的不对。但是,我倚老卖老地说一句,他,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该,用五行术打他。来,喝!” 既望此时也喝的有点多,他晕乎乎的,没注意长角说了些啥,就听到最后他说了一句,“你不该用五行术打他。” “神马!”既望的舌头有点大,“我用五行术打他?呵呵,我用五行术打他?你——,知道嘛,我,是大巫的徒弟。大巫是谁,你知道吧!前一阵子,陶里出事,就是我和大巫去解决的。打死了不知多少不辜、强死。” 坐在对面的长角父子,互相对视了一眼。 既望喝大了,脑袋发炸,开始吹牛,“呵呵,不是吹牛,实话告诉你们。早上,就在西平山,我还打跑了一个厉鬼。不信,你去问问小北。哎哟,我的射虎哎……。”既望想起了仆射虎,突然哭了起来。那个时候,花生还没有引进中国,主要是高兴。 厉鬼如果附到人的身上,长的可以有十年的寿命的。如果一国出了厉鬼,国君都可能知道,长角当然知道厉鬼有多厉害。(事实上,厉鬼那个时候就叫“厉”,“厉害”这个词已经用了几千年了。可以想象,人们对“厉”的恐惧。) 他不动声色,又端起了杯子,“贤侄果然厉害,连厉鬼都能对付。来,我再敬你一杯。” 尽管既望的脑袋都快木了,他还是乐呵呵地,“滋溜”一口,又喝了一杯酒。 春秋那个时候,中国已经形成酒文化了。 开始的时候,酒只是祭祀或是招待贵宾时候喝的,歌舞也不是随便能跳能唱的,那个都有等级制度的。但是,随着“礼崩乐坏”,很多贵族男子都开始沉迷歌舞和酗酒。齐桓公当年和投奔他的陈完(见之间交代)喝酒,从白天喝到晚上,却不料最后陈完的子孙,成了他们姜齐的掘墓人。 所以,这时候既望喝醉了,不能说他傻,还是那话:开心。 长角也是一仰脖子,“滋溜”一口,喝了进去。 “贤侄,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我爷仨孤苦伶仃的,在这里独守山林吗?”长角说着、说着,声音发冷,但是,奇怪的是,他好像捋直了舌头,“我告诉你,都是鄟至仁害的。” “我君父害你?关他什么事?”既望的眼睛直眯瞪,他机械地重复着长角的问题。 “哼,关他什么事?”长角似乎喉头发紧,他咽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说道,“这个肥猪,就因为是嫡长子,所以仗势欺人,就知道……,”长角似乎很痛苦,他看着既望有点说不下去了。可是,这个时候,既望已经支持不住了,“咕咚”一下,斜斜地倒在筵席上。 旁边的公孙武兄弟俩,看着长角没什么反应,也不敢多说话。 就见长角继续狠狠地说道:“这个混蛋,就知道玩女人。还有怡生,你更卑鄙,什么屁都憋在肚子里,怎么不把你憋死!可怜呀,可怜……,祖宗基业总是要有人来守的,你们两个混蛋,一个比一个更混。”长角突然之间,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这时,不勉怯生生地问道:“爷,这个人怎么办?” 长角这时恢复了正常,既没有刚才气急败坏的丑态,也没有刚开始醉眼朦胧的模样。 “先安排他休息,回头你们到我房间里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机会难得,这次,正好把那事给办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十章 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 既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他努力地睁开双眼,觉得头依然昏昏沉沉的,昨天发生了些什么,几乎没有一点印象。只记得当时和伯父一家三口聊得很开心,喝了不少酒。 既望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收拾得很干净的小屋子里。阳光已经从天窗上射了下来。看来时候不早了。他连忙爬了起来,卷起了铺盖,把自己拾掇停当。 外面的不勉似乎早已等候多时,端着陶匜,笑着招呼出来的既望,净面、漱口。原来,此时几近晌午,又到了早上吃饭的时间。 长角热情地过来和他打招呼。 “昨天睡得怎么样?” “谢伯父热情款待,非常好。哎,这个,小侄昨晚不胜酒力,多有施礼,还望海涵……。”既望有点不好意思。昨天实在喝得太多,怎么睡着都不知道。 “哎,说什么呢。高兴嘛,多喝两杯酒爬什么?!没事,自家人嘛。在我这里,你只要吃好、玩好、睡好,我比什么都开心。”长角很豪爽,“来,饭菜已经备好,随我一起用膳。” “……,”既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那个时候,早饭要比晚饭重要。但是,既望心里一直惦记着几件事,一是要赶紧带狼王回去养伤,二是他的那一车宝贝没找到,还有黑臀、仆射虎他们生死未卜。所以,开始的时候,他坚决推辞,希望长角能给点干粮和水就好,让他赶紧离开。 长角不悦道:“哎,你来到我这儿,怎么能说走就走?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这样吧,早上我们不喝酒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我们爷仨孤苦伶仃地守在这里吗?等会儿,我告诉你一些关于野狼山,你可能不知道的秘密。咱们吃完饭再作计较,你看好不好?” 既望看着不容拒绝的长角,觉得再拗下去,有点不好意思,只得点头应允。他说道:“好吧,承蒙伯父厚爱,小侄只能是恭敬不如从命。但是,小侄在西平山拉下了一车东西,还有忠仆生死未知,我不回去看看不放心。希望伯父一切从简。” 长角连声应允,“晓得、晓得,咱们说完话,我亲自送你回去,你放心!” 既望随着长角一家入座之后,这才知道长角真没说错,这一顿饭没白吃。倒不是说长角家的饭有多精致,而是长角真地颠覆了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 原来,自从武王伐纣重新安定了天下,宣告“天下太平,五鬼不聚”。整个世界,因此很是太平了一段时间。 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是,万物皆有灵,天地之间,不仅有人类,还有其他生灵。那么其他生灵,是不是也奉天子号令呢?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人类和其他生灵的关系一向复杂,而且,互相之间都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在商朝时,人类还是“神治”社会。神治社会的特点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子就是天之子,代表上天的意志。谁不服,我干谁。因此,很多部、落、城、方的人,被大商抓去,用以活人祭祀。时间长了,各部族深受其害。这其中最倒霉的就属周人和羌人,他们被杀死的人最多。所以,那个时候,表面的平静,底下则压抑着汹涌的暗流。而且,那个时候,其他生灵夹杂在人类当中,也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传说纣王身边都有野雉精。 到了周朝,因为在商朝的时候,周被商烧死了好多的人。文王心疼子民,觉得商对人类太残忍,这样是不对的。于是就定下了以人为本的国策,以“法”治天下。中国的“法”字就是诞生于周,“法”的本义就是“公平”和“正义“。再以血缘为纽带,对氏族管理,施以“宗”术,建立“宗族”,形成全天下一体化的神祇系统,对人类进行统一管理,这样的人类,强大到无与伦比。而其他很多强大的生灵,都被排除出了人类的势力范围。 自从大周建国以后,姜子牙就内部规定,只要是在大周神祇所达范围内,动物一律不许成精,违者必杀。 但是,排除归排除,你不能不让它们活吧。所以,天下之大,依然存在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灵。只不过,它们已经和人类没有了交集,各自生活在各自的圈子,且和人类已经泾渭分明了。 长角告诉既望,野狼山不仅是鄟国的边界,也是人类的边界。他们爷仨在这里,不仅是守卫着鄟国的国土,更是在替全天下的人站岗。因为,野狼山是云惑山的余脉,而云惑山就是那些平常不为人知的生灵们,所生活的地方。 由于这里经常会偷偷地跑进来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长角他们就会负责驱除和清理。 哦,原来是这样。这就说的通了,怪不得只有他们爷仨在这里,也许他们还有家小,不过,可能安置在别处。毕竟,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也非常有风险的任务。既望肃然起敬。 同时,长角的一番话,勾起了既望莫大的好奇心。动物可以成精,既望是有所耳闻的。 比如他家的黑臀,既望严重怀疑,那就是一条老狗精。但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怀疑归怀疑,你要让既望拍着胸脯说,黑臀就是老狗精,那他也没有把握。毕竟他不知道动物成精的定义是什么,有什么特点,成精后能变成人吗,为什么……?等等、等等。 “伯父,小侄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既望终于按耐不住了好奇心。 “请讲。”长角微笑。 “您说这个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那动物是怎么成精的?你不许它成精,它就不成精啦?成精的动物又能怎么样?要吃人吗?”既望的问题是所有普通人都想问的问题,个个切中要害。 “呵呵,”长角笑着瞥了既望一眼,故意拿乔,“贤侄,你的问题太多了。来,先吃点东西。吃饱了,伯父还要送你上路呢。”他自己先抓了两个榛子放到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眼睛却盯着既望,看看他的反应。 既望的心里跟猫抓似得,但是,人家不说你也没有办法。出于礼貌,只得抓了一把糗,塞到嘴里,又端起了一碗豆浆,“咕咚”、“咕咚”灌个不停。长角家的糗是用鸡蛋、香葱和猪油,一块儿翻炒过的面疙瘩,吃到嘴里喷香,豆浆则是加过山蜂蜜的,更是人间美味。但是,既望对黑臀一直念念不忘,他特别想知道,黑臀到底是不是老狗精。这关系到他一趟出来,到底值得不值得的问题。所以,再好吃的食物,到他的嘴里,他也食之无味,只是眼巴巴地盯着长角,希望长角能给他一个正面的答案。 “哈哈……,”长角仰头大笑,“贤侄,你不要着急。昨天你告诉我们,来野狼山是打猎迷了路。但我觉得你不是迷了路……。” 既望心里“咯噔”一下,昨天他们在回长角家的路上,既望为了搪塞他们,并没有告诉长角一家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因为毕竟还不熟,不能说,一上来把自己的小秘密都告诉了他们。别说他们了,就连自己的师父、父君、母君,好哥们,没人知道黑臀要带自己去云惑山。虽然,现在把黑臀搞丢了,自己也落了难。但也没必要把这中间的由头都告诉他们。 所以,既望谎称自己打猎迷了路,这才来到了野狼山。长角当时笑笑没说话,难道是现在他看出了些什么? “伯父,我……,”既望刚想说话,长角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不懂我要说什么。我想告诉你的是,世间万物,上天自有安排。这就叫着命!我们能在这里相遇,这是缘分。”长角说到这里,笑容凝滞了一下,他想起了一个人,忽然一下,脑子里翻出了多年前的历史画面。那时,他还年轻,亲情、友情、爱情……,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时光悠忽而过,一晃这么多年,真是往事如烟云。 既望笑了笑,端起了豆浆慢慢地呷了一口,野山花酿出的蜂蜜加上研磨的很细腻的豆浆,不得不说,伯父一家的确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他静下心来品尝美食,遇事不可强求,此乃君子之道。既望从小受到良好教育,当然懂得此中道理。既然人家不着急说,他也就耐着性子,慢慢聆听长辈教诲。 长角点点头,觉得此子温良恭顺,要不是有要事用到他,也许,自己最后真的可以放他一马。既然这样,那就让他做个明白鬼也无妨。于是笑道:“有关那些动物成精的问题,乃是术士不传之秘。所以,可能连你师父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 既望立刻瞪大了眼睛,望着长角的嘴巴,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所谓‘精’,乃灵之加也。天地运行的道理,唯‘气、运’二字。世间万物皆有灵。人有,兽有,虫有,草有,木有。有气才有灵,有灵,物方能活。” “那‘灵’到底是什么呢?”既望好奇地发问。 “‘灵’,到底是什么,众说纷纭。大体上,方家认为,这是一种天地之气。开天辟地的时候,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是为天地。在天地之间,有不清不浊之气,是为灵气。而且,灵气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人的魂灵,一旦出窍,遇气则成鬼。” “哦,我知道了,那就是说,如果狗的魂灵出窍后,遇气则变成了精,对不?”既望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十一章 妖精 长角“哈哈”大笑。 “贤侄,你说的既对,也不对”长角笑道,“说你对呢,就是你现在也知道了,狗的灵,一样要遇‘气’才能成精。说你不对呢,是因为,除了人以外,其他万物是没有魂的。” “哦,”既望瞪大了眼睛,这些事他从来没想过。不过,好像也从来没听说过,草木禽兽什么的也有魂魄。 “人是世间最高级的生灵,要不,天子为什么是人,而不是一只狗或鸡什么的呢?魂是灵所能达到的最高状态。所以,人的灵称之为‘魂灵’。” 既望点头表示听懂了,“嗯,那我明白了,如果狗的灵和气结合,就会生成‘精灵’。” 长角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对。 “‘精’就是精,‘灵’就是灵。你不要瞎套说法。也有不依附于任何物体存在的‘灵’,比如人死后的魂,草木野兽死后的霰灵,它们也可以和气再次结合,从何生成新的‘灵’。这也许就是你所说的‘精灵’。” 既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精灵”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精灵非常之少。因为灵很难单独存活,既要存活下来,还要有机缘和气相结合。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只是听说过而已。”长角微笑。 “咦,你照你这么说,为什么人的魂出窍以后,和气结合就变成了鬼,而不是‘精灵’?”既望的思维活跃度很高,很有学霸的潜质。 “呵呵,”长角笑道,“以示区别。只要是和人有关的,同级别里,一定有所区别。‘鬼’者,归也。商朝之前,人死后回归天国,所以称为人死后的魂为“归”者。后来有大能建立了宗祠,魂被收归宗祠,鬼就有了另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先灵’,这个你知道吧?” “哦,原来是这样。”既望恍然大悟。 “那我有多了一个问题,”既望不愧是学霸,越学越带劲,问题越来越多,“宗祠就那么大,千百年来,怎么能容得下那么多的鬼,那些鬼怎么就变成了先灵了呢?” “哈哈,问得好,”长角竖起大拇指,“孺子可教也。宗祠只是一种术,魂被施以虞祭,进入宗祠后,很快就处理掉了。这叫‘离世’,跟你不在一个世界里了。” 既望目光闪烁,心里野草疯长。他有太多好玩的东西要问了。但是,那个时候,长幼有序,即使你有很多话要说,很多问题要问,但一定要适度,要有问有答,等长辈把话说完,看准时机才能问。不能说,哎,我有个问题,哎,我还有个问题……。这种没玩没了的发问,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是以,他强自按捺好奇心,静静听长角继续往下说。 长角看了既望一眼,继续说道:“还有问题吗?” “啊,是,”既望想到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那动物成精可以变成人形吗?”因为,在民间有各种传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狐狸精、野鸡精等各种精,变成人形出来骗人、害人。据说,商朝就是因为这样而亡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哈哈,”长角笑道,“这个问题也问得好。据我所知,可以的。” “那它们是怎么变成人形的呢?” “呵呵,这个你得去问那些狐狸精、野鸡精了。” “那它们变成人形要不要穿衣服呢,还是可以自己变件衣服出来?” “……,”长角瞪着眼睛突然无话可说,整个屋子都沉默了一小会儿。 “哈哈……,”突然之间,不知道是谁先笑了,可能是长角,也可能是大鱼、不勉,或者既望,总之,笑声瞬间充满了一屋子。 既望跟着笑了笑,也觉得不好意思。他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想起了黑臀。黑臀要的礼物里,一大半都是漂亮衣物,精美丝绸。这个问题困扰了既望已久,所以,他非常想知道,黑臀拿那些漂亮衣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呵呵,这个问题我也没想到过,要不,等会儿咱们抓个兔子精什么的,过来让你问问?”长角跟他开玩笑。 既望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哎,这个……,小侄刚才也就是胡言乱语。伯父别往心里去。” “哎,”长角把手一摆,“怎么能说是胡言乱语呢?这个问题问的好,太好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想到,哈哈。等会儿,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咦,”既望眼睛一亮,他听出了长角话里有话,“伯父,您的意思是……?” “嗯,对,”长角笑着点头,“今天的重点就是要讲这个。实不相瞒,我们爷仨最近是遇到了一点麻烦事。” “哦,”既望的表情严肃起来,“什么事还能伯父为难?” “是这样,”长角看着既望正色道,“这山后头有一帘瀑布,在瀑布下,藏有一个山洞。这个山洞阴气极盛,总是有一些妖精喜欢藏进去。前一阵子,我父子就发现,又有妖精藏进了那个山洞。那些妖精生性残暴,经常为祸人间,甚至还会生吃小孩!所以,一定要除掉它们。” “啊,还有这样的事?”既望吓了一跳,“什么是妖精?” “哦,传说妖是人的冤魂所化,它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怪物。更因为它是冤魂所化,所以性格天生残暴,我大周未立之前,这些坏东西,伤人害命无算。” 其实,长角不知道,妖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中国所有远古的姓,都是“女”字旁的。妖也是女字旁的古字,所有,妖和人有着非常久远的牵连。 既望心中凛然,“伯父您的意思是,那个洞里,既有妖,也有精?” 长角留意观察既望表情的变化,他以为既望害怕了,连忙安慰他道:“有是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也就是一妖一精。” “那这一对妖精一定是非常厉害,伯父您和大鱼、无勉三人也对付不了?” 长角哈哈大笑:“贤侄,你也太小看伯父了。不是我们对付不了它们,而是这两个东西太狡猾,它们躲的这个洞,对我们天生有克制。” “哦?!”既望奇道,“还有这种事?” 长角点头,“你不知道,那个洞存在久远,有莫上威能,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妖精前赴后继地往里跑了。实不相瞒,伯父我也会五行术,不过,我学的是太阴玄冥术,而这个洞又是极阴之洞。所以,我的术在这个洞里很受压制。” 既望吃惊地说道:“竟然还有这种神奇的地方?” “嘿嘿,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这一生很短暂,能见识到的东西,实在是有限的很。”长角捻须,目视前方,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既望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既望又道:“那伯父您的意思是……?” “哦,是这样,因为我知道大巫的一气名火掌十分厉害,走的是极阳的路子。我的意思是,既然大巫是你的师父,你肯定也会他的五行术。阴阳互克,也许你进去反而能克制住洞里的阴气。只要你能压制住洞了的阴气,那两个妖精就交给我来处理,”长角盯着既望的眼睛,“这不仅是鄟国的事,更是为民除害,但是,如果你没有跟大巫习得五行术,或是觉得自己的五行术不行,或是觉得害怕,那就当我没说,我即刻送你下山、回城。” 既望冷笑道:“伯父说的哪里的话,既望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路见不平一声吼。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岂能袖手旁观?伯父你放心,管他什么洞,就是龙潭虎穴,小侄也要去闯一闯。” 既望到底年轻,吃不住将。长角一见既望上套,心中大喜,但面子上,依然是冷冷的。他摆了摆手道:“哎,贤侄,你莫小瞧了那洞。那里是洞中有洞,错综复杂,可比你想象中要危险的多。如果你真愿意前往的话,到时候,我让你两个兄弟随行。并且,为了以防万一,我再把我的五行术一并传给你。据说两种五行术合在一起,威力可能更大。但是,我也不知道。只是你多了一种保命技能,不至于见了两个妖精后不敌。据我所知,这两个妖精非常厉害,你见到他们以后,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切记不能硬拼。一定要活着出来见我。” 既望心中感动,起身叩拜,大声说道:“伯父真是我族中前辈,人中豪杰。我鄟国有伯父在,真是幸甚之至。你放心好了,小侄此番前去,一定使出平生所学,管它什么妖精,到时候,我一定让它们尝尝我们人类五行术的厉害。” 长角起身严厉地说道:“既望,不可轻敌。记住我的话,一定要活着出来见我。” 既望见伯父似乎动了怒,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心中感动加惶恐,颤声道:“伯父放心,小侄一定按伯父吩咐去做。我四人定将那妖精拿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十二章 水帘洞的秘密 长角见既望已经上钩,乐得哈哈大笑。他让两个儿子退下,自己要摸摸既望的底,顺便再把太阴玄冥术传给既望。哪知他这一伸手,心凉了半截。 正如大巫所说的,高手一般都是懂问礼的。长角当然也会。到了比较高一点的层面上,问礼是很普通的巫术。 长角不需要面对面的去接既望的五行名火掌,那玩意也没法接。虽然长角也会五行术,而且修为远胜既望,但是,五行术非常厉害,它并不直接攻击人的形,而是攻击人的灵。在他们这种水平下,五行术根本没法挡,谁先中招谁倒霉。 但是,不能接,不代表无法知晓水平的高低。问礼就可以感知出五行术的力度大小。因为问礼是以施展者为中心,朝四面扩散开去。所以,既望随便朝一个方向施展五行明火掌,长角都可以用问礼感知既望的功力深浅。 长角把既望带到院子里,让他用五行术击打院子里的一棵大槐树。长角交代,让既望使出最强攻击,身上有灵玉和其他什么宝物加成功力的,都一并使上。既望见长角都提到了灵玉,知道人家一定是高手,自己那两下子,估计在人眼里都瞒不住。当下他凝神聚意,默念祝词,用尽毕生所学,一掌击向大槐树。 按照既望的功力,他当然打不死大槐树。既望一掌过后,大槐树纹丝未动,既望一脸惶恐。 其实,他也不用惶恐,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既望所惶恐的,乃是伯父长角的反应。 果然,长角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既望。 昨天晚上,这小子喝多了吹牛,说自己能把厉鬼打跑。今天一伸手就露馅了。长角心说,你也太能吹了,就凭你这两下子,别说厉鬼了,强死你也不行呀,可能也就能对付一两个不辜什么的。这简直就是入门没两天的水平! 既望当然不行。别说既望了,就连他师父大巫一个人斗强死,都干不过,最后还是靠着大周的神祇系统灭了强死。 长角对大巫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的名头很大,在鄟国很厉害。昨天晚上,既望吹得又那么狠,长角心想,你就算有点水分,不至于相差太大。没想到,这既望吹得也太狠了,可以说,拦腰砍一半,都看不见血珠子。 长角这个时候有点后悔。 当然,既望吹牛了,长角也没有说真话。 真实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那个山洞里,的确有一个妖,一个精。长角也的确想把它们杀了,但这绝不是象他说的,他在这里为鄟国站岗,替人类守护着前沿阵地。 野狼山这个地方很特殊,早些年,这个山还是叫“玉阙山”的时候,它是属于大周的。但是,有一任鄟公,曾经在这里出了一次事,遇了险,后被野狼所救。鄟公感念野狼恩情,于是把这座山改名叫野狼山,同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撤出了这里的神祇系统。即,野狼山事实上,已不再属于人类的了。尽管如此,其他的生灵也很自觉,不是说,这里没有神祇守护,就都跑过来占地盘。相反,它们见到人类都绕着走,一如这里依然还有神祇守护。 长角虽然是鄟至仁的哥哥,但他是庶子,一没权势,二没地位,年轻时候,喜欢上一个女人未果,还受了情伤。所以,长角很多年前,就把自己寄情于山水之间,排解苦闷。 有一次,他在野狼山,无意中发现了野狼山大部分地区都没有野地宔。虽然有野地宔,不一定说,这里就没有妖精,但是,如果没有野地宔的话,这就意味着,可能会存在非常厉害的妖精。于是,他在暗中偷偷观察。本来,按照他的计划,如果这里真有很厉害的妖精,人类不宜涉足的话,他准备把这里的地理摸透,然后让这块地方,变成自己一个可以坑人的陷阱,去对方那些他心中痛恨的人。但是,他惊奇地发现,来到野狼山的那些妖精,似乎依然很害怕人类,见到人就跑。如果不会问礼的话,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他们。甚至有些明显比他厉害的妖精,也是见到他就跑。 后来,长角有了主意,他想法子,从大祝那里骗来了一件鄟国祭器。有了鄟国祭器的撑腰,长角的胆子就肥了起来。因为鄟国历史悠久,有着千百年的沉淀,虽然鄟国的祭器跟整个大周的神祇系统没法比,但它毕竟时间长,积累多,而且,还是属于诸侯的一件祭器,当初,它也是受到大周祝福的。所以,威力也不可小觑。 长角有了这件祭器,专门去欺负那些跑到野狼山的妖精们。因为他知道,很多妖精在其一生中,会持有一些人类没有的宝贝。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长期观察、跟踪以后,果然被他得手了不少次,他杀死了一些妖精,也得到了一些不常见的宝贝,比如可以治疗痛风的犀角,可以抵达烈火的羽毛等。但是,次数多了,这些妖精也就学乖了,它们到野狼山后,立刻就躲起来,让他找不到。长角不甘心,经过仔细摸索,他就发现了野狼山几个妖精常去的落脚点。前面他跟既望所说的那个“水帘洞”就是一个。 水帘洞是很奇怪的一个洞,它藏在瀑布后头,一般人真发现不了。即使象长角有着比较高深法力,如果不是因为一个亡命逃窜的黄鼠狼,打死他也想不到,湍流的瀑布里面,竟然还会藏有一个大洞。 这洞生得巧,虽然在瀑布后面,但是,只要胆大心细,竟然可以从悬崖边,攀岩而进。 长角曾经和他的俩儿子试图进去探险。但是,那洞深不见底,走不了多远,立刻生出无数个岔路口。那一次,要不是他们用问礼及时联系,差一点就把小儿子不勉给丢了。 那以后,长角再也不敢深入洞穴,去查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奇怪的是,那些妖精一旦进了洞,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来过。所以,长角断定,这个洞里面必然还有古怪,说不定还能通向一些神秘的地方。 野狼山的两个玉阙峰,传说是天神降旨人间的地方。在野狼山,可能蕴藏着天大的秘密。 这一次,长角爷仨又把一个兔子精和一个山魈撵进了山洞。 山魈就是所谓的“妖”。和别的妖不同的是,山魈雌雄不同形。雄为“魈”,雌为“魅”。“魈魅”其实是同一个物种。 据说,这种生物是人的冤魂所化,生性残暴。特别是山魈,它力大无穷,行动快捷,别说吃人了,撕扯一头老虎,跟玩一样。山魈是妖里面,非常厉害的角色,普通人如果没有法力加持的话,就是一支军队也捉不住一个山魈。 当然,魅就更厉害了。魅的天生属性是可以直接变成一个漂亮女人的。 “魅惑”这个词由来已久。早在远古的时候,很多男人就因为遭到魅的迷惑而丧命。为什么我们说,中国男人为美色所迷,就说是被“魅惑”了,就是因为魅太漂亮,太具有迷惑性。 但是,对于长角来说,魈魅则还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他知道,魈和魅如果老了的话,身体里还会结出一种东西——魈丹、魅宝。这种东西对魈魅本身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对于人来说,那是至宝,是其他所有宝物都不能比的。 相传魈魅都是两世寿命,一世为人,一世为魈魅。如果机缘巧合的话,在它们的身体里,会浓缩出两世的精华。有道之人,可以用魈丹魅宝使自己的身体培本固元,魂魄结合更加完美,长相变得秀美,最主要的是,因此,人的寿命可以极大提升,甚至有翻倍的可能! 尽管这些都是传说,但是,长角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的师父就是因为得到了一颗魈丹,遭到无数人的眼红和嫉妒,现在为了躲避抢夺和追杀,师父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多年来,一直音信全无。 所以,能有自己的一枚魈丹或魅宝,恐怕已经成了长角内心深处,永远的执念了。 在没发现野狼山的秘密之前,长角就是有了鄟国的祭器在手,对那种至宝,他想都不敢想。要想有魈丹魅宝,那只能去云惑山那种地方,找魈魅厮杀,剖开它们的肚子看看到底有没有魈丹魅宝。但是,一来杀魈魅不象杀一只鸡,魈魅本来就厉害,怎么可能象你杀鸡取卵一样那么容易,二来,云惑山什么地方?那是仅次于云梦泽那些传奇的圣地。大周建国以后,属于妖精的地方不多了。但是,只要有一处,妖精的数量和密度都是很恐怖的。长角别说拿一件鄟国的祭器了,就是楚国、齐国那样的大国,去了也是白搭。 现在不同了,在野狼山这个地方,长角可以手拿祭器,守株待兔,关键是那些妖精被打了也不敢还手,这让长角更加肆无忌惮。 长角发现了一只山魈后,欣喜若狂,那不就等于他发现了自己的另一条命吗?但是,很可惜,那个山魈和兔子很滑溜,迅速躲进了水帘洞里,而那个洞之前探过,很危险。 总不至于为了得那条可能存在的命,而冒着损失三条命的风险进洞吧?正在这个时候,既望送上门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十三章 凝神聚意 按长角最初的想法,如果既望水平还行的话,就让既望打头阵,自己和俩儿子在后面捡现成的。万一有个意外,他们借着地形熟悉,可以先跑。一旦跑到洞外,就可以使用鄟国的祭器,再厉害的妖精也不怕了。 但他没想到,既望的五行术这么水! 有那么一瞬间,长角觉得有些后悔。因为,他觉得既望太菜了,就这水平,如果生闯水帘洞,估计进去后,连个渣子都剩不了。 但是,后悔就是那么一瞬间。有道是,人老奸、马老滑,长角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不管既望的水平再差,反正他就是一个鱼饵而已,怎么都是死。他水平差,自己可以再教他一些,让他变强点,不至于进去后,马上就死掉。况且,就算他五行术再强,能把洞里的妖精打死,到最后,自己也不能放过他。 “贤侄,你练了多少年?”长角望着既望笑眯眯地说道。 “哦,……,这个,连头连尾,个把月吧。”既望搓了搓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看出来了,长角好像挺失望的。 “……,”长角鼓起了金鱼眼,“这么短时间!” “啊……,是,是不是太短了!”既望结结巴巴,有点泄气。 “呃,是,啊,不,不,不……,”长角反应过来,先是点头,借着又连忙摇头,“呃,怎么说呢,真是看不出来,你这一个月功夫,展现出了别人三年的功力!了不起,了不起!”长角哈哈大笑,不吝鼓励之词。他害怕既望临阵怯场,这鱼饵要是还没落水就跑了,可就麻烦了。 虽然长角的赞美稍微夸张了一点,但是,既望的真实水平还是不错的。毕竟大大小小经历了一二十场的战斗,还有灵玉收集的霰灵对功力的加持,还有农术促进了他对意的理解。总之,就算说三年夸张了点,也夸张不到哪儿去。 既望心虚,也觉得自己这功力可能浅了点,“呃,那,那伯父,你看我这水平是不是差了点。”看起来,既望想打退堂鼓。他倒不是害怕,就是担心自己拖别人后腿,万一正打起来,自己这个水平太差,不仅帮不上忙,别人回头还要照顾他,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很明显,既望想多了。 “哎,贤侄哪里的话,你这个水平不差,”长角连忙摆手,“你不用担心,我再把我的五行术传给你,你好好领悟。我和你师父的五行术,阴阳互补,别说一两个妖精了,就是云梦泽来的大妖,你也不在话下。”他为了鼓励鱼饵不要逃跑,也真是敢吹。 说完,他真的把自己太阴玄冥术的口诀、身法,展示给既望。 五行术的步骤主要为五步:意、祝、巫、印、象。平心而论,长角的五行术,明显是要高于大巫的,因为长角给既望教了一个新概念——神。 “意由神出,只要神力加持以后,意才能强大,意强大,成象的威力才能大。”长角终于知道为什么既望的水平不行了,原来他就是半吊子,连“意由神出”都不知道。长角暗自嘀咕,是不是大巫藏私啊,怎么连这个都不教他? 其实,不关大巫的事。大巫自己的水平也就那样,遇到一个强死都已经捉襟见肘了。 自从姜子牙帮助武王平定天下以后,人类的范围内,几乎再没有了用术的空间。精、灵、妖、怪什么的,都已经被排除出了人类的生活圈,就是有个把孤魂野鬼成了气候,大巫的水平,足够拿下了,再不济,也还能请出祭器。祭器在人类的世界里,对于灵的杀伤,那就等于无穷大。当然,这也是周家天下能得以太平的根本原因。 只不过,一百多年前,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神灵在打架,还是地下的岩浆在咆哮,大周的龙脉竟然断了。周朝气运因此受到了阻滞,周天子的江山,开始不稳固起来。后面子弑其父,臣弑其君,平王得位不当,又迁都洛邑。当年武王辛苦打下的基业,已经有了崩塌的迹象。 在这种情况下,“五鬼不聚”已经渐行渐远,“群魔乱舞”,似乎将要走上历史舞台。 所以说,不能怪大巫藏私,或者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在太平盛世里,大巫的水平够用。大巫的师父,师父的师父,或者不知道哪一代的大贤,可能一个大意,少传了一点东西。太平盛世里,那根本无所谓。用后世的话说,配置不需要太高,够用就行。久而久之,到了大巫这里,五行术就不全了。当然,究其本质的原因。还是周家天下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神?”既望吃惊地问道,“跟神有关吗?” “……,”长角楞了一下,笑道,“此‘神’非彼‘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意由我们祭拜的‘神’出?” 既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哈哈,”长角笑道,“不是。虽然都叫‘神’,但是,指的不是同一种东西。古语云:阴阳不测谓之神。神也分为内神和外神。我们平时祭拜的神,是外神;我说的神,是内神,心神。它具体其实是指,超范围灵力。” “内神、外神?超范围灵力?”既望张大了嘴巴。 “嗯,”长角点头,“你知道那些妖精为什么会比人厉害吗?就是因为,它们得了天地灵气,能使出超范围灵力。” “啊!原来是这样……”,既望的心里头忽然雪亮,他想起了之前黑臀跟他提到的“神力”,原来黑臀口中的“神力”,就是长角所说的“超范围灵力”。 这一下,既望的面前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户,这扇窗户通向了广袤无垠的神鬼世界。 “意由神出,意由神出……,”既望嘴里念念叨叨的反复品味这句话的含义,“原来‘凝神聚意’是这个意思。” 既望心头一念甫动,那是真念。真念出、意随动。既望努力地调动自己的灵力或者叫魂力,去认真体会什么叫“神力”或“超范围灵力”。 因为之前既望还跟虞庆学过农术,学会了“听音辨意”,所以,他的感官要比常人敏锐的多。逐渐地,他竟然能体会到一丝丝蕴藏在天地之间的灵。那些是游离态的灵,甚至比霰灵还要细微的多。既望忽然又想起了灵玉的使用方法,用虞祭把收集到的霰灵加成到意上,这不是一个道理么?既望心中大喜。 “哦,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凝神聚意’!”既望心头一阵空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意念突然增强了数倍,感知范围也扩展了数倍。他继而使出问礼,我的天哪!问礼怎么变得这么强大,以前最远也只能触到十几丈远,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的问礼至少可以触到百步开外! 长角眉头一皱,他当然能感知到既望问礼的强大。 “他的问礼怎么能如此之强?和他现在的水平不匹配呀!”长角感到迷惑,“抽空一定要问问他,还会什么。” 学会了“凝神聚意”以后,后面就轻松多了。长角的太阴玄冥术和大巫的一气明火诀系出同源,连祝词都相同,既望有了基础,学得很快,一个时辰没要就很熟练了。连长角都觉得不可思议。 “贤侄,你的天赋真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长角笑道,“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又会了一门五行术。” “多谢伯父的成全,教了侄儿一门新的五行术。”既望感激拜谢。 既望不知道,长角这么不遗余力地教他五行术,其实因为他算得很清楚。 反正是鱼饵,交会他多一种五行术又怕什么?第一是怕既望不听话或者害怕,打退堂鼓不去了。鱼饵要是不配合,也会很麻烦。第二就是,让既望更厉害一点,就等于把鱼饵做筋道点,让那些妖精更有嚼头!既望的水平,长角很清楚。他觉得这小子水平实在是太菜,害怕他进去后,万一里头的妖精很厉害,他连一个照面都没有,就被灭了,那等于白白错失了一次机会。毕竟,找一个合适做鱼饵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 这时,突然站立在一旁的大鱼说话了。 “既望,你看我爷都这么大方,把我家五行术传给你,你也不能太自私。我看,反正都是自己人,不如今日凑齐,你把你的一气明火掌,也传授给我们吧。”大鱼看到既望进步很快,非常嫉妒,心中极不痛快。 大鱼这个人虽然长得很粗鲁,但其实很阴险。他明明知道,他爷传给既望五行术,只不过是想利用他,不让他在妖精面前立刻就死掉,可现在,他还想在既望临死之前,骗出人家的五行术,这心思,阴险加狠毒。 “呃,这个……,”既望本来还挺高兴,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就把长角的太阴玄冥术给学会了,但是,他更没料到,大鱼突然走出来,要既望也把自己的五行术,传授给他们。这哪行啊?大巫在教五行术之前,就曾经让他立过重誓,一定不能把一气明火诀外泄,否则当背叛师门论处。虽然现在自己承了伯父一个情,从他这里学会了太阴玄冥术,但是,早知道这要用一气明火诀来交换,那他万万是不可能答应的呀。 既望的脸色有点难看,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十四章 阴阳五行 长角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无妨,不要听你兄弟在那里瞎叫唤。你来这里,跟我们一起行侠仗义、替天行道,这是英雄的行径。我传授你太阴玄冥术,乃是我自愿所为,岂能让你用大巫的一气明火诀来换呢?这是万万不可的,就是你愿意,我还不答应呢,”说着,长角扭头呵斥大鱼,“大鱼,你不要在这里乱说话,为父自有主张,不许你乱插嘴。” 不过话虽这样说,长角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怨毒和失望。 大鱼连连点头,退到了一边。 长角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既望说道:“贤侄,你再试试看,这两个五行术能不能合在一起。打一下,我看看。” 姜不愧是老的辣,长角见既望已经学会了太阴玄冥术,第一时间就想到,让既望试试,看能不能,把一阴一阳两种正反相对的五行术合二为一。 既望心头一热,“对呀,如果能把这两种五行术合在一块儿,那威力会不会翻倍呢?”他暗自思忖。别说既望了,就连大鱼和不勉俩兄弟,也都眼巴巴地看着,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可惜的是,既望并不可以同时施展两种五行术。如果施展一气名火诀,就只能把它给施展完,太阴玄冥术对其没有任何帮助。同样地,施展太阴玄冥术的时候,一气名火诀只能在旁边干看着。这两种术在一个人的身上,和在两个人的身上,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也很好理解。阴阳术就是阴阳术,五行术就是五行术,后世的人,喜欢混在一起乱说。其实,它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系统。要不然,八术里面,怎么可能把阴阳术和五行术分开呢?直接说阴阳五行术不就可以了吗? 阴阳术是太极生阴阳,阴阳化六气;五行是金木水火土,这两个自成体系。长角本来也没想着,两门五行术中间夹杂水火两术,就可以变成阴阳术。如果可以的话,那他都可以成为一代宗师了。只不过,人有时候,会有一点好奇的心思。特别的是,当你只拥有一种五行术,而缺乏另一种时,你会对另一种充满幻想。即使象长角这样的高人,也不能免俗。 相比较而言,既望觉得,还是大巫的一气名火诀威力更大一些,毕竟他练习的时间更久,也更熟悉。但是,长角所教的“凝神聚意”,对他的帮助太大了。这是实打实的提升。既望的五行名火掌威力大增。他一掌打出去,院子里的那颗大树明显委顿不少。既望感觉,现在即使面对强死,那也不在话下了。 长角父子看到既望的进步如此神速,他们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特别是大鱼,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抱走了一样,各种嫉妒、恨。 “我去收拾东西了。”大鱼觉得再待下去,有点难堪,于是干脆找了个由头,离开了院子。大鱼外形很威猛,但心眼很小。昨天的冲突根本就没放下。那毕竟是曾经生死相向过,哪有那么多胸怀宽广的英雄豪杰。他此刻看到既望陡然之间,法术功力提高了一大截,强烈的妒意涌上心头。新仇旧恨,要不是他爷还有用得着既望的地方,他真想现在就一掌把既望打死。 “好吧,我看也差不多了,”长角笑道,“虽然我的太阴玄冥术,对你的提升不大,但是,你的一气名火诀提高了非常多。现在恐怕一个强死,也不是你的对手。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长角这个倒是说的实话。另一方面,他害怕夜长梦多,并不希望既望再巩固学习,只要进了洞,一时半儿死不了就行了。 此刻的既望信心满满,不时地还偷偷体会一下“凝神聚意”,这种实力的提升,是一种特别的快感。他跃跃欲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哦,对了,我的那头狼怎么样?能带上一起去吗?”既望突然想起了狼王和小北。 “你那头狼恢复得真快,昨天看着都快不行了。晚上我们给它喂了一点药,今儿早起来,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就是腿有点瘸。”不勉岁数比较小,说话依然怯生生的,但是,一提到那头狼,不勉的两眼放光。似乎他很喜欢那只狼。 “哦,”既望感激地笑道,“多谢不勉弟弟,让你多费心了。那就让我的马和狼随行吧。” 不勉不知道,还当是他家的药特别灵验。最主要的是,头一天,既望已经帮狼王调理了六气,减免了内伤。加上长角家的药,狼王才得以恢复了大半。 “狼可以去,马就算了吧,”长角忽然阻止道,“你这狼我看还挺厉害的,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马去了就是送死呀。马放家里。”长角对于马的处置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好吧,全凭伯父安排。”既望仍然沉浸在功力提升的喜悦中,他根本想不到,在长角一家的眼里,他和他的狼根本就是鱼饵,马则是人家的私产了。 临出门时,既望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让长角他们在门口稍等一下,他去和小北道个别,因为,小北这一路上过关斩将,给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就这么走了,万一是生死永别,那真是很遗憾。 “稀溜溜”小北一声长嘶,“带我去,我觉得这家人不太靠谱。” “哦,怎么了?” “我曾经听到哥哥对弟弟说,晚上不用给你做饭。你回不来了!”小北很聪明,它能听懂人说话。 “什么?”既望吓了一大跳。他扭头看了看周围,确认只有他和小北在马厩。“你肯定你听懂了他们说了什么?” “绝对的。”小北很自信。 既望陷入了沉思。伯父这么相信自己,甚至把他的五行术都传给了我,按道理,他不可能对我下毒手呀?难道是大鱼这小子想使坏?见我学了他家的五行术,嫉妒?既望回想大鱼的点点滴滴,越来越觉得就是大鱼在出鬼。 “哼哼,大鱼呀,大鱼。你别以为你是伯父的儿子我就怕你。此间的事一了,我们就此别过,今生再不相见。我念着伯父授业之恩,不跟你计较。”既望心中冷笑。 不过,现在人家在暗处,自己在明处。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怎么能防着大鱼暗算自己呢?既望脑筋急转。 “哎呀,有了,让狼王跟着大鱼,一来,它可以牵制住他,二来,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狼王也可以及时给我报警。我觉得以我现在的功力,伯父他们也不至于当面跟我翻脸。”既望心存侥幸。 “小北,我觉得没事,有伯父跟着,大鱼他不敢把我怎么样。而且,我让狼王跟着大鱼,万一大鱼想对我不利,有狼王在旁边,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你就在家呆着,等我们回来。伯父说的很对,那个地方很危险,你去帮不了忙,搞不好还要让我分心照顾你。退一万步说,万一我真的回不来了,你就回去找虞庆,让我师父大巫来给我报仇。” 小北当然是一百个不乐意,它在旁边“稀溜溜”叫个不停,坚持要一块儿去。既望怕长角他们怀疑,不得已用问术狠狠地吓唬了它一下。现在的既望,已经学会了“凝神聚意”,问礼的功力也提高了一大截,小北根本无从反抗,只得老老实实呆在马厩里。 院外的大鱼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在那里高声催促。既望用手帮小北理顺了鬃毛,一狠心,绝决地转身离去,留下眼泪汪汪的小北,在那里伤心难过。 出了长角家的院子,既望故意磨蹭、磨蹭,跟在他们父子三人的后面,想跟狼王沟通,让他跟着大鱼。哪知大鱼贼得很,他怕既望跑掉,竟然嘻嘻哈哈地缠着既望说话,既望根本逮不住几乎和狼王交流。这让既望郁闷的很。 长角所说的那个水帘洞,离他家其实还挺远的。他们一行人走了好久,起起伏伏,爬了好几个小山包才接近目的地。 这个时候,狼王突然不安分起来,它告诉既望,不能再往前了。那里是神灵的地界! 大鱼不懂农术,听不懂狼王在说什么。他在一旁很不耐烦地说道:“既望,让你的狼不要在那里鬼叫、鬼叫的。马上就到地方了。它这一叫唤,洞里的妖精就得了消息,我们就会很麻烦。” 狼王似乎能听懂大鱼的话,它冲大鱼呲牙咧嘴,口中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大鱼冷笑一声,“哟呵,不知道死活的畜生,敢跟爷翻脸,你找死吗?”他拿眼斜瞪狼王。狼王不干了,立刻上半身前倾,屁股撅得老高,摆出攻击态势。 既望连忙上前阻拦,他不住地跟大鱼说好话:“大鱼兄,不要跟一个畜生一般见识。我学艺不精,没把它彻底驯服。它的野性未消,你看在小弟的份上,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你先走一步,让我安抚它一下。” 前面的长角好像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他催促道:“大鱼,你在做什么呢,赶紧过来,马上就到了。”虽然他只是喊了大鱼,其实,他是对着他俩说的。因为,既望毕竟是外人,人家是主动来帮忙的,你不能呼来喝去的。长角的意思,让他们都别吵了,赶紧过去。 大鱼影响暴躁,怒气值本来都提了上来。长角在前头一喊,他强压怒火,“哼”了一声,快步走了上去。 既望得着这机会,连忙掏出骨笛,偷偷地把自己的心思跟狼王一交流。狼王听了大急,告诉既望,那个洞去不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十五章 神灵的地界? 狼王的地盘虽然在西平山,但是,别忘了,它从小是在野狼山长大的。 “那是神灵的地方,不要去。”狼王用嘴拉着既望的衣角,不让既望走。 “你知道这个地方?” “野狼山的动物应该都知道。” “……,”既望心里一惊,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你确信吗?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确信,我很小的时候,那时,我还和我的王父在一起。它告诉我们,那里不可轻易涉足。有远古的神灵守在那里。” 既望有点发蒙,他伯父告诉他,他们此行是为了消灭跑到此处的两个妖精。妖精和神灵,这也相差的太远了吧?忽然,既望心里一动,他忽然想起,狼王它不是人呀。一头成精的动物,对于狼来说,那可不就是“神灵”么?哈哈,既望心里暗自发笑。 想通了因果后,他的心定了下来,于是安慰狼王道:“没事,我伯父法力高深。你离开野狼山已经好多年了,搞不好你王父所说的神灵已经离开了。我们这次过来,是要对方两个妖精。这两个妖精,无恶不作,是要吃人的。这里属于周天子的天下,我和伯父,这也是替天行道,希望你能理解。” “不是的,”狼王一根筋地说道,“我听说好像那个神灵存在的时间久远,比鄟国的历史都长!” “……!”这下既望真的是惊住了。“千年老妖精?!”他心里暗自嘀咕,“麻烦了!”既望偷偷地瞄了一眼长角他们,只见他们停了下来,看似在观察地形,其实就是驻足等候,害怕既望跑了。 既望心中暗自思忖:鄟国可是有上千年的历史,历经夏、商、周三朝而不倒。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活得如此之久的老怪物在这里,要么它就是和鄟国有着特别的渊源,要么它就是特别的厉害,不行,这事我得和伯父去说说。 他打定主意后安抚狼王,他们会见机行事。同时,他希望狼王帮他盯紧了大鱼,因为这小子不仅心肠毒辣,看样子,法术水平也很高。 大鱼有些不耐烦了,在前面大声催促,“既望,快点哦,再晚,那些妖精都跑啦。” “哎呀,对不住了,小弟水平不行,这新收的狼不听话,这就来了。”既望大声喊道,随即拍了拍狼王的脑袋,告诉狼王,放心地跟他去吧,他有数。 狼王见既望去意已决,只得答应既望,帮他盯住大鱼。 既望随着长角他们很快到了那个瀑布面前。这挂长水生得好生漂亮,虽没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的气势,但是,它也非常得高,百十来丈是有了。中间还突出了一个十来丈长的大台阶,等于三截瀑布。 长角所说的那个洞,就藏在最底下的那一大截瀑布里。如果有东西想进到洞里去的话,就需要从那个大台阶那里,抓住藤蔓,攀援而下。 长角准备很充分,他取出了祭器,让小儿子不勉捧着,守在洞外。他准备亲自带大鱼和既望一块儿进洞去挑衅那两只妖精。 长角为什么不把祭器直接拿进洞中,而是让小儿子拿着守在洞外呢?因为,祭器的使用,也是很有讲究的。祭器请出的神,也是属于周天子神祇系统的一部分。一般而言,这些神是不入洞穴的,比如,门、户、灶、行、中霤、家地宔、野地宔等等,都是如此。 由于之前来过,所以,大鱼先给既望做了个示范。他背上插了几根照明用的火把,顺着嶙峋的峭壁,灵活地象一个壁虎一样,很快地就爬到了那个出入的台阶处,然后找到一个小树,在那里稳住了身子。大鱼向下面招了招手,告诉既望,记住这个小树的位置,就可以很容易地找到洞的入口。说完,他一弯腰就进了瀑布。 长角微笑着看向既望,意思是他先上,自己断后。其实,他就是害怕鱼饵跑了。 果然,既望面有疑色。他一看这地形,要想狼王跟着大鱼,那是不可能了。他又想起了狼王的话,感觉有点犹豫。 长角脸色有点不好看,他不悦地问道:“贤侄怎么了,难道害怕了?” “不是,”既望正色到,“我倒不是害怕,主要是刚才我的那头狼跟我说了,它说这里有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神灵。所以,我想提醒伯父你一下。” 长角回头看了一眼狼王,冷笑一声说道:“哼,一个小狼崽子,它才能活几年,知道什么上千年的神灵,你信吗?”长角出言讥讽。 “呃……,这个,”既望有点脸红,的确,现在说这种话,未免显得自己真是胆怯了。他毕竟年少气盛,一狠心、一咬牙,他掏出了骨笛告诉狼王,“你最好离得远一点,如果到最后,万一我没出来。那你就自己赶紧回西平山吧。” 长角脸上出现了阴冷的笑容,斜睨了既望一眼。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不知道他是否也懂农术,知道既望在和狼王说些什么。 狼王难过地“嗷呜”、“嗷呜”直叫唤,但是,既望没再理它,自己径直走向了一边的悬崖,顺着大鱼给他开辟的“道路”,很快也爬进了洞里。 长角见既望终于进洞里,脸色也缓和了下来。他扭过头,脸上竟显出慈父的神态。他对不勉说:“儿啊,我和你大哥进去捉妖去了。你先在下面守着,你离这个狼稍微远一点,或者等会儿,趁它不注意,一掌就毙了它。留着也是个祸害。”说完,他看了看旁边的狼王,眼里射出了寒星。 “不、不、不,爷,不能杀它,”不勉急忙叫道,“‘大黄’可好了,我希望以后能留下它,陪着我们打猎。”不勉因为岁数小,心底颇为天真、善良。他说着,还用一只手在狼王的后背抚弄了一下。 狼王可不吃他这一套,它立刻呲牙咧嘴,露出凶狠的神态,警告不勉不要离自己太近。狼王身经百战,它要是发起怒来,那样子肯定是很吓人的。不勉吓了一跳,连忙缩回了手。 长角大怒。一头小狼竟敢恐吓不勉,反了不成?他当时就想发功,一掌毙了狼王。正在这时,既望忽然从上面探出了脑袋,他高声喊道:“伯父,你上来吗?这上面还是很滑的,你要小心啊。你要是不上来,那我和大鱼兄就先进去了。”长角心里一惊,暗道,幸亏没有莽撞行事,万一被他撞破了,这两天的心血就白搭了。算了,还是以大局为重,先把正事办了。一头小狼而已,勉儿只要不要大意,拍死它,就跟拍死一头狗一样。 想到这,长角连忙仰头冲上面喊道:“哎,哎,你们不能走,必须等我,我跟不勉讲两句话,马上就上来。记住,一定要等我,不能先走啊。” 长角知道,那洞里凶险异常,就凭大鱼和既望,他们就是再来十个,进去也等于送死。本来的计划就是让既望自己进去,把洞里的妖精吸引出来。那些妖精只要一出来,就只有逃命的份儿,实在不行,还可以用祭器请出先灵灭它们。 想到这里,长角扭头严肃地对不勉说道:“勉儿,你方才见到了,这头狼野性未改,连既望自己都说,他还没有彻底把它驯服。你一个人在这里,千万、千万要小心。如果你不愿意把它打死,那就不要离它太近,等我们回来处理。等会儿,我上去后,你在下面提前作法,一旦看到我们把妖精从洞里引了出来,你就施法让神灵把那些妖精杀死。” 祭器的使用,和熟练程度或功力无关,只要符合条件,就可以用祭器请出先灵。不勉虽然年岁不大,但使用祭器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也是长角把他安排在外面的原因之一。 不勉虽然心中依然对长角的警告不以为然,但还是点了点头,“爷,你放心吧,有我在这儿呢。我又不是第一次用祭器了,它敢出来,绝不让它再回去。” “好,”长角开始担心上面了,他走到悬崖边,抓住上面的根茎,“蹭、蹭、蹭”很快也爬了上去。 这个洞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洞口很宽敞,好像曾经被人为地修理过。 既望和大鱼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小会儿了,不过,这俩人都是各怀心思,俩人一人举了一根火把,装模作样地在洞口照来照去,就等着长角过来。 “哈哈,别在那里照了,洞口要是有东西,它们早都冲出来了。我们商议一下,怎么进洞捉妖。”长角哈哈一笑,打破了洞里的沉寂。 洞口这里事实上也是个平台,只不过被外面的水帘挡住了,看不到。这里很亮、很宽敞。长角把既望拉到一边,找了根树枝,把之前探明的几个洞给画了出来。 “这样,我们互相成掎角之势,大鱼、既望,你们两个在前头探路,我在后面坐镇。你们先用问礼搜寻,你们一旦发现它们,它们也会发现你们。这时候,你们就用五行术打它们,如果它们追过来,你们就往洞口跑。记住,互相之间要保持联系,一定不要离得太远,不要和它们正面交战,万一遭遇上了,一定不要力敌,只许败,不许胜,一定要把它们给我引出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大鱼和既望同声应答。 “好,出发!”长角手一挥,三人举着火把,进了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十六章 明心见礼 虽然此时只是初春时分,但是,洞里闷热异常,既望手中擎着火把,心里一阵紧张加燥热。 长角父子和既望都使出了问礼,不断探寻着未知的地方。他们手里的火把,只是为了照亮自己的脚下,不至于等会儿逃跑的时候,看不到路。如果找到了妖精,结果自己反而跑步掉了,那真叫糗大了。 老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出来遛遛。几个人的问礼互相交错,彼此之间什么水平,顿时“一目了然”。既望这才发现,即使自己会农术,对意的领悟,比较深刻,但是,功夫这玩意来不得半点虚假。 长角是既望的长辈,对五行术也不知道浸淫了多少年,最主要的是,人家的五行术学的全。那个问礼一旦施展开来,既望觉得自己的问礼撞上去,仿佛是小孩和一个成年的胖子在做比较。那都不能说是不在一个数量级的了,直接说,小毛孩,一边玩儿去! 就算是大鱼,那功力也比既望深厚得多。比较长角是高手,对自己的儿子那绝对不可能藏私的。既望和人大鱼比起来,他好比是一杯米酒,人家是酱香型的茅台,也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古代的礼,分的非常得细。问礼只是其中一种。后世很难理解“礼”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晓得当时的礼,笼统地分为什么“吉、凶、军、宾、嘉”等五礼。其实,“礼”也是最早的巫术之一。它的历史,甚至超过“祝”。它虽然没有“八术”那么霸道,没有“宗、史”那么玄妙,但是,它简单而直接,历经久远而不衰,有着不同于其他巫术的显著特点。 问礼虽然没有很强的伤害力,但是,它需要人的精神力来催动,需要强大的“意”做发动机来激发。这些都是施展其他法术的最基本条件,后世所谓的“内功”深厚,大抵不过如此。所以,问礼一旦激荡开,功力深浅,立刻“一目了然”。 既望的问礼,真可谓是“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那在人家父子俩面前,是真不够看的。既望受到了压制,立刻就心虚了起来,感觉自己的意志有点不受控制。这个是正常的反应,类似于既望用问礼来压制那些小动物们。 长角似乎感觉到了既望心灵上的波动,立刻换了一种既望不懂的“礼”,既望马上又觉得自己心潮澎湃起来,仿佛全身都有着无穷的精力,对任何的黑暗和未知,也无所畏惧。他不再有任何害怕和犹豫,迅速把自己的问礼范围扩到最大,尽可能向更深处的洞穴前进。 其实,既望的脑子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是受到了长角法术的蛊惑,但却无能为力,这种脑子清醒,但是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状态,给既望带来无以复加的震撼和恐惧。他想努力地放慢脚步,但是,长角的礼象汹涌的波涛一样,一浪又一浪的打来,他则象大海里无助的小船,被那滚滚洪流强行推着,不断往前走。 躲在最后的长角,此时宝相庄严,状若魔神,他完全控制住了局面。既望已经是他鱼钩上的一只小虫子,他在徒劳地挣扎,被动地施展着问礼,不断探索(挑衅)着洞穴深处未知的生灵。 洞虽然很深,但是,问礼的扩展,并不受那些墙壁、岩石的阻碍。这种探索,非常高效而且可怕。洞里那些原生态的小生灵,仿佛末日来临一般,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既望此时惊怒交加。就是再傻,他也能感觉到长角是敌非友了。小北的话不幸言中。 初时,他还以为只是大鱼心眼小,记仇,所以对他有敌意,没想到,他最信任的伯父长角,才是始作俑者。可惜,现在知道已经太晚,后悔也没有用了。 既望在长角礼的压制下,被裹挟着不断前行,心中惊恐万分。 不过既望学过农术,对意的理解非常深刻。他在极端恐惧的刺激下,心头一念涌起,那是所谓的真念。真念起,意随动,心中蕴藏的强大意志力爆发,忽然之间,就摆脱了长角礼的束缚。 “咦”,长角瞳孔猛缩。 礼一旦使出,本体和受体的交互力的影响很强,谁强谁弱,“一目了然”。既望既然能挣脱束缚,就证明他在一瞬间,曾经爆发出来比长角还要强大的力量! “此子不可留!”长角目光阴冷。 正在这时,突然从洞穴深处传来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力。这是一种类似于礼的精神力,由不知名的强大生灵发出。 “来了!”三人俱是一阵心悸。 “不好,快撤!”坐镇后面的长角一声怒吼。 彼时的情形是,长角在后,既望在前,中间还夹着大鱼。 按道理,最应该恐慌的应该是既望,毕竟他排在最前面,他离得最近。可是,既望由于对长角父子的恐惧加厌恶,不仅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有一种挣脱束缚的快感,巴不得洞里的妖精赶紧出来。 他之前一时大意,对心怀叵测的长角严重低估,为其表象所迷惑,直到被人把刀架到了脖子上,才感觉到危机的存在,真的还不如他养的两个动物有见解。此中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大鱼就不一样了,他是来打猎的,就是他们爷俩布的局,一切前因后果都知道,他当然害怕。 虽然之前大鱼从没和兔子精以及魈魅动过手,但是,光是方才那股强大的精神波动力,大鱼就心悸得不行。根本不需要动手,高下立分。大鱼爷俩加起来也不是人家对手。 唯一能赢的机会,就是把那些妖精诳出洞去。再强的妖精,只要在外面敢动手,那都是以卵击石。外面有祭器在等着它。 这是周天子的天下,一统江山这个话不是白说的。 “快回来”!长角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这话不是对他儿子大鱼说的,而是对既望说的。大鱼根本不用他招呼,一见情形不对,调头往回蹿,比兔子跑得都快。 长角心疼他的鱼饵,不愿猎物还没上钩,鱼饵就先被吃掉了。 然而,不知既望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被吓傻了。他在前头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往回走。 “既望!”长角怒吼,他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赶紧往回跑,妖精要过来了!” 他这么着急得要把既望拉回来,当然不是关心他的生命安全,他只是关心自己能不能抓到那只魈,这关系到他下半辈子的寿命问题。 长角果然厉害,他见既望依然不为所动,立刻身形舞动,施展了另一种礼。这是一种凶礼,名唤“明心见礼”,非常霸道。如果施展者法术高强,用此礼可以摄人心魂,被施予者仿佛被鬼上身一般,身体直接就不受控制了 。而且,既然是凶礼,侵犯性就特别强,被施予的人如果被控制住了,轻则魂魄受损,伤福折寿,重则直接魂飞魄散!虽然长角并不想让既望马上就死,但是,情急之下,他出了重手。 自然,考虑到此礼的危害性,他也没有说全力激发,手下还是留了几分力道。否则,既望死在他的手里,跟死在妖精的手里,效果没什么两样,他还是捉不到那只妖。 既望此时正在那里浑浑噩噩,仗着心头灵犀中流出的一点真念,强行抵抗两边不断袭来的精神力。 可怜的既望,他现在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洞口处是居心叵测的长角,他正在施展一种既望从没见过的法术,在干扰他的心神,令他身不由己,总是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而洞里面则更恐怖,那是来自高一级别生灵的精神力压制,这是来自魂魄的本能恐惧,更不好惹。 可以说,此刻的既望,殚精竭虑,几乎被耗尽了心神。 突然,洞口处传来异常波动,另一种蚀心噬魂的力量传来。一种熟悉的恐惧感袭来。 之前,既望随着大巫捉鬼的时候,有数次被邪灵侵身,但要么是邪灵太弱,要么是命不该绝,都被他逃过一劫。对既望来说,这些都是战斗经验。杀不死你的,会使你更强大。这就象后世的疫苗一样,人体会对外界的侵袭作出认知和本能的反应。 “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既望“呼”的一掌击出。此时突然打出五行术,是他身体本能的反应。因为长角这种凶礼对人体的侵袭和邪灵对身体的侵袭,两种感觉太相似了。是以,既望想也不想,五行明火掌最强击出。 “咦?!”长角惊叫一声,他真没想到,自己的“明心见礼”竟然还能被破解掉。这种凶礼是他的不传之秘,压箱底的技能,别说一般人,就连他儿子大鱼和不勉都不知道。 当年,长角还是既望这么大的时候,他曾经跟随老鄟公出使鲁国。一次意外的机会,得遇鲁国的高人,长角才学会了这种凶礼。为了答谢人家,老鄟公甚至把自己的贴身玉佩都送给人家了。这也长角感念至今。 今天,要不是事出紧急,他也不想使出这种凶礼。没想到的是,藏了这么多年,它竟然不管用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十七章 鱼儿咬钩 “爷,赶紧走。来了!”大鱼已经从里面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他还不知道长角对既望使出了必杀技。 “嗯,不慌,你先出去,这里有我。既望那个臭小子还没出来,机会难得,这次不容有失。”长角铁青着脸,但是依旧自信满满。 长角虽然是处在最外围,但是,他们已经在洞里进入很深了。 大鱼举着火把,看到长角面目狰狞,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神态,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此时也是舌头一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单说了一个“是”字,低下头,匆匆地从长角身旁跑了过去。 既望虽然是一招攻破这感慨,但是,危险依然没有消除。洞里的精神力波动,一浪高过一浪,显然是有东西出来了。不仅是既望,长角也感觉到了压力。他咬咬牙,觉得这时候不能再来硬的了。看样子,既望已经对他生出了疑心。再用法术打他,要么把他打死,要么就让他更加地深入洞穴。这两样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姜不愧是老的辣,长角心思转得很快,他想了一下,使劲朝洞内喊道:“既望,你快回来。里面的妖精,马上就要杀到了,我也打不过它。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我在洞口等你。”说完,长角转身就往洞口跑去。 长角一走,既望一侧的压力顿时消失。他不自然地也跟着往洞口跑。其实,直到现在,既望依然不知道长角为什么对自己突下杀手。 “他把我洞里面推,难道就是拿我当一个垫脚石吗?”既望暗自琢磨,“不至于吧?费那么大劲,又是喝酒,又是聊天,又是讲故事,就为了进洞的时候,让我冲进去给妖精吃了?” 既望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人家就是把他当做鱼钩上的小蚯蚓。他这种水平,越是挣扎,越是可以引猎物上钩。可怜的既望,一直不自知,以为自己有两下子,还要陪着别人去“替天行道”,最后,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长角跑了,既望当然没道理还在那里硬扛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既望还有很多的雄心壮志没有实现? 他强忍着快要崩溃的意念,举着火把,一脚深、一脚浅地也往外冲去。蓦然之间,他的心中一动。刚才自己无意中朝长角打了一家伙五行明火掌,长角那么高的功力都跑了,那我现在回身朝里面也打一下,就算没有效果,能阻碍一下,给我争取往外跑的一点点时间,也是好的。 主意拿定,既望巫祝齐发,结印成象,回身一掌朝后拍去。果然,在他的全力一击之后,身后的压力好像一轻,既望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清醒了不少。但是,这种清爽时刻根本就没有持续好久,他就感觉到洞的深处好像传来愤怒的咆哮声。接着,一个浪头打来,既望眼一黑,“咕咚”一声,摔地上去了,差点没昏死过去。果然,他跟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家对付他,就好像他用问礼对付小虫子一样。 长角刚才以退为进,果然既望上当,跟着他也往外跑。此时的长角已经跑到了洞口。但他没有出洞,更没有闲着,而是用问礼紧张地“观察”着洞里的情况。 他先是发现,既望跟出来了,这让他心中略松了一口气。鱼没钓着,至少鱼饵还在。紧接着,他又发现洞里的精神力波动异常,既望好像被打倒了,而他自己因为离得较远,影响并不大。 “有东西过来了!”长角心里一惊。他功力深厚,问礼可以探知很远的地方。 但是,此时的既望还没有爬起来。 救不救?长角的心思急转。最后,他觉得,还是要把既望救出来。这家伙不知道在洞里怎么得罪了那两个妖精,很明显,它们追出来了。既然鱼儿咬钩了,那就要拉线,否则,鱼把鱼食一吃就跑了,那还钓什么鱼啊? 洞里的既望,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山洞里都是石头,他跑得又快,就是清醒的时候,摔一下也受不了,更何况,他是在被人用强大的精神力压制的情况下,摔了一跤。 火把熄灭,周围一片漆黑。既望头晕脑胀,从内心深处涌出无限恐惧。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根本是用普通的意志力无法克服的。 在这种极限压制下,他心头残存的一点意念,也挣扎不动了。 洞里的精神波动力越来越强,地上的既望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渐闻渐响的脚步声。 既望觉得眼皮发沉,意识开始飘忽起来。脑海中,各种虚幻的场景,童年的回忆不断浮现。 眼看着,既望马上就要失控了,突然,一丝奇异的力量,从洞口出飘了进来。它是那么的细微,犹如风中飘散的蛛丝,但是,它又是那么的诡异和强大,既望被这种力量缠绕了以后,身体立刻就有了反应。 迷迷糊糊中,既望干渴的心田,忽然流进了一丝温暖的力量。他那颗几近枯竭的心,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又开始有力地跳动起来。 一个意念从灵犀中流出,那是真念。 “我要活下去!” 既望的灵魂突然变得强大,即使洞里的精神波动力越来越强,也没能阻止他的意志力恢复。 真念起,意随生。既望恢复了理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声音在既望的耳边想起,“既望,贤侄,赶紧往外跑,妖精来了。伯父先出去了,我在外头等你!” 既望连忙施展问礼查看周围环境。顿时,他大吃一惊,长角果然已经出洞,但是,距离自己百步之外,有两个强大的生灵正在急速赶来。 “真是妖精来了!”既望心里一惊。 他思绪急转,很明显,刚才要不是长角出手,自己已经挂掉了。难道是误会了人家?现在自己已经没得选择,只能跟着他们往外跑。 忽然,洞外传来长角焦急的呼唤声:“大鱼,无勉,你们在哪里?” “爷……,”由于太远,既望根本听不清是谁,说了些什么,感觉象是大鱼的声音。 果然,既望又听长角懊恼的声音喊到:“哎,真孩子就知道任性,跟他说那个狼是个祸害,他就是不听……!哎呀,气死我了,我非把你撕成八瓣不可呀!” 既望一听,坏了!肯定是狼王在下面出事了。自己没下去,狼王一定不会走的,狼王要出事! 想到这里,他连忙取出骨笛,使出农术,让狼王不要管他,自己赶紧先走,回头他再到西平山找它。 虽然既望甚至离洞口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他已经学会了“凝神聚意”,功力早已是一日千里,加上骨笛的作用,只是用来传播信息,不需要太强的意加持,所以,既望自信狼王应该可以接受到他发出来指令。 “咦?农术!”洞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既望大吃一惊,因为他一直在撑开着问礼,可以很容易地感知到,一定范围内灵和意的变化。他通过“听音辨意”,知道有个妖精竟然会“农术”? “不是说,只有人才会法术吗?”既望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他以前听师傅大巫曾经讲过,天地之间,人最大,只有人才会法术。但是,眼前的情形好像再一次颠覆了他的认知。 洞里好像又有人说道:“农术?鄟国谁会农术?”但是,再没有其他生灵作任何的交流。 只是一霎时的沉默,洞里的情形忽变,似有虎啸龙吟之声传出,强大而澎湃的精神波动传出。 既望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眼前一黑,直接扑倒在地上。同时,洞外的长角怒吼连连,也受到了波及,但是,他好像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反击。有五行术的力量传了进来,虽然很厉害,威力却不是很大,不知道长角是不是受伤了。 两道黑影从洞穴深处冲了出来。他们越过了既望的身体,直奔洞口。 洞口虽有水帘挡住,但是比较平整、宽敞,光线也好,应该是被人工的整理过。那两个冲出来的东西,好像都是人的模样,其中一个体型较胖,走起路来肉墩墩的,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另一个身材高大,但是腿脚不便,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它们到了洞口的时候,长角已经逃了出去。隔着水帘,依旧可以听到下面气急败坏的长角,一直在那里不停地叫骂。但是,这两个人形生灵并没有越出水帘,找长角拼命。它们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那里说了些什么。 突然,那个大个的家伙,一声怒吼,似乎想冲出去,但是,那个胖子一把拉住了它的胳膊,不住地劝解。大个子性情爆裂,急得原地乱蹦,胖子死死地拖住它,它一时还真的挣不开。不过,它还真有招,竟然在旁边的空地上,找到了一块石头,然后循声朝长角砸去。未几,底下一声惨叫,长角骂得更大声了。大个子哈哈大笑,拉着胖子转身又进了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十八章 身陷囹圄 既望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一束光仿佛后世的聚光灯一样,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鲜花盛开”的地方。这是一个非常奇怪而又诡异的地方。 “我这是在哪里?我死了吗?”既望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昨晚”,他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场景,他梦到了君父、君母、儿时的伙伴、家人,甚至还有黑臀,但是,无一例外,所有的人或事,都有一个恐怖的结尾。既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难受的一个晚上。 他抬起头,仔细打量周围。 “嘶——,”既望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这还在梦里吗?”他吓得赶紧闭上了眼。但是,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真实,他不由得怀疑,到底哪种感觉是真的。 可是,他没有陀螺,也没有任何人去教他分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幻。一切都得靠自己去分辨。 既望是个年轻人。年轻人的好处,就是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对未知和挑战,从不畏惧。 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这两天所有经历,都历历在目。从黑臀要宝贝,到被无数的小鸟儿追杀,再到西平山收了狼王,再到野狼山遇到长角一家,再到水帘洞……,所有的事都串了起来。如果这也能是做梦,那就太邪性了。 既望不服,他“唰”的一下,睁开了双目,重新仔细打量周围。同时,他也在努力地回想着“睡着”之前发生的所有事。 “狼王不知道有事没事,”他终于清醒了,想起了昨天听到长角呼喊声。 “他说狼王是个祸害?!”此时的既望恢复了理智,也不象昨天形势紧急的时候,根本没有功夫去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谁才是那个终极大坏蛋。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是长角! “他心里要是有一点点我既望的位置,也不至于偷偷地跟不勉说,狼王是个‘祸害’,还要除掉它!”既望愤愤地想。 “这老东西真是太阴险了。他到底图个什么?就想让我进来送死,看我被妖精吃掉?要不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会是,他跟我君父有仇,把气撒在我身上吧?”既望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道闪电从脑海中划过。 “对呀,他曾经似乎表示出对君父和仲父的不满,说我是个‘爽快人,不似他的俩个兄弟’,加上他不在城里呆着,一个人带着俩儿子,独自在这深山老林里。他说他是‘替天行道,保家卫国’。我看,保不齐是他根本在城里待不下去了,只能在这荒郊野岭里猫着。”想到这里,既望心里透亮,果然,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梁子在上一代就结下了,既望表示无语。 “他别再是犯过什么重罪,我君父缉拿的要犯!”既望眉毛飞扬,把一切都琢磨得“很透彻”。 尽管感觉自己很聪明,会琢磨事,弄清楚了真相,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好像被困住了。 这里虽说是“鲜花盛开”的地方,但总共也就有个十来朵野花,稀稀疏疏地分布在一个小院落大小的地方。有几朵还被他睡着的时候,给压死了。 这个地方,鲜花可以“盛开”,但是,只能论“朵”开,因为,这里允许鲜花存在的地方,实在是太小了。 既望抬头望去,头上是一片蓝天,且艳阳高照。问题是,这片蓝天非常的小,巴掌大一块儿,悬在头,随身带一把好刀,那是必须的,而且,经过这么多波折,他的刀依然没丢——也没发现有任何异常来。可是,既望不知道的是,有一个最大的异常就在他的身后。每当他一转身,背对着小松树的时候,那棵松树就会剧烈抖动,只要他一转过来,松树就又不动如常。 终于,既望转回到那个小松树旁。他是个聪明人,早就觉得这棵树有问题。 既望围着小树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既望把刀咬在嘴里,掀开裙子,直接朝着小树嗤了一泡尿! “小树呀小树,可怜你独自一人,常年在此阴暗幽闭的地方,不见阳光,没有雨露。来,你家公子赐你一壶琼浆玉液,你好好享用、享用”既望呲牙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看得出,小树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似乎要动的样子,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动弹。 正在这时,既望身后,突然“轰隆”声大作,一个大土豆一样的巨型石块朝后移动,闪出了里面黑洞洞的空间。既望不知道怎么回事,尿都没撒干净,立刻转身看看有没有妖精扑过来。 果然,黑洞洞的内部空间里,突然闪出两个人影来。既望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看着像人影,有四肢,有鼻子有眼,能直立行走,但是,他们不是人。 有个家伙肥嘟嘟的,顶着一个硕大的兔子脑袋站在那里,虽然胳膊、腿象一样,立着,垂着,但那一身兔毛加那个兔子脑袋,那实在是不能叫作“人”。 还有一位长得更磕碜,猴子脸,一身兽毛,前肢长、后肢短,走起来一蹦一跳。既望之前听长角介绍过,这位应该是传说中,会吃人的的大魈。 既望多看了这位凶神一眼。果然,这家伙神色不善,比旁边那个兔子可厉害多了。 既望见到了两个妖精,心里一慌,暗道:来了! 这时,他身后的小树,不知什么毛病,又开始抖个不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六十九章 赤诚相见 “魈进,你吃人比较多,有经验。你说,人的哪块肉比较好吃?”那个大兔子并不是象它长得那样善良,一上来就龇牙咧嘴,目露凶光。 那个魈竟然有个名字,叫“魈进”。魈进块头很大,兔子立起来,能和既望差不多高,而魈进比兔子还高一头。它看起来就是凶神恶煞,那种吃人的魔王。 不过,魈进楞了一下。它看了一下兔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前辈,小魈也是年轻的时候,吃过一些。当时事出紧急,并不是好这一口,或以此为乐。你说哪里好吃,我真是吃不出来,只知道,人肉是酸的。前辈你也吃人肉?!” 虽然这俩妖精说的不是人话,但是,既望懂农术,当然能听懂它们在说些什么。 一听这俩妖精在讨论要吃人,既望心头“腾”地火起,肾上腺飙升。他迅速凝神聚意,口中默念祝词,最强的五行术就要打出。 忽然,既望觉得手臂一紧,身后竟闪出一个人来。既望没提防,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哎,慢来、慢来。你这个年轻人,真是好没道理。别人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出手伤人呢?” 既望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这少年长得好生漂亮,皮肤洁白如玉,一双眼睛漆黑发亮,如被松油熏燎过的鼎腹,看起来年岁不大,却俏皮异常。既望自认为自己长得还可以,但是,在人家面前还是不够看!只是这少年的打扮实在寒碜了点,一对牛角髻只简单地插了两根木棍,身上寸缕皆无,下身只围了一下树叶。好好的一副皮囊,却不知象是从哪个原始部落里跑出来的野蛮人。 俩妖精一见少年出来,立刻跪拜施大礼,高呼“瞳祖”,请安问好。 既望吃惊地望着少年和俩妖精,眼中尽是疑惑神情。 少年哈哈大笑,让俩个妖精起身。他拉着既望的手笑道:“公子,你不要害怕。我认识你爷和你娘,他们都是好人。你放心,你在我这里很安全,谁也害不了你。”少年说的是一种很古老的语言,似乎属于人类,但是,既望从来没见到有人说过。只不过,他懂一点点农术,知道少年说的什么意思。 既望见他岁数不大,讲话却老气横秋的,心里有点不服气。 “你是谁啊?干嘛的?为什么跟我套近乎?”既望肚子里连住地发问。 少年还没说话,大兔子先笑了,“哎,小孩,你可别不懂礼貌。瞳祖可不是你冒犯的,你们祖上跟他老人家可有极大的渊源。”大兔子一改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变成一个笑眯眯、憨态可掬的胖兔子。这家伙真是会演戏,刚才就是它假装要吃人肉,惹得既望即刻翻脸的。 既望更吃惊了,“这真是一伙妖精啊,自己还没说话,肚子里想什么,人家全都知道!” 瞳祖笑着摆了摆手道:“兔穷,你别吓唬他了。我观此子隆运昌盛,以后,你们还要很多时候需要指望人家。你现在捉弄他,小心以后人家以后跟你秋后算账。”大兔子“嘿嘿”地傻笑了两声,连忙说道:“公子,我这人就是喜欢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既望见它说自己“我这个人”肚里一笑,心说:就你那样,还我“这个人”,你长得哪有点人样啊?不过,他忘了人家会“读心术”的,他想什么,人家肚子里一清二楚。大兔子瞬间脸就变了色,笑容尴尬在脸上,也不知道是生气、尴尬、难受、怒火还是什么的,总之太难受了。 瞳祖也是一楞,继而哈哈大笑,但是,他并没有丝毫要责怪既望的意思,反而拉着既望的手,朝洞当中一指,“来,公子,这里坐一会儿。咱们好好絮叨、絮叨,”同时,头也不回地对俩妖精说道,“你们也过来吧!……,哈哈,看到没有,这叫‘六月债,还得快’。我叫你不要捉弄人家吧?你看,马上就被人家还击了。” 既望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想什么,别人全知道。他也觉得挺尴尬的,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少年拉了过去。转身来到洞当中,既望更吃惊了。刚才那棵小松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案俎加筵席。 兔子和大魈嘀嘀咕咕,先落了座。原来,大魈和既望一样,它也是一脸的懵逼。兔子和少年,在某种程度上,是比既望高一级别的生灵,只要它们愿意,它们很轻松地就知道既望在想些什么。而大魈不行。魈据说是人类冤魂所化,是妖的一种,而妖又人类远支。正常的魈魅是属于普通的生灵。是以,大魈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事,需要兔子跟他解释才行。大魈听完全过程后,只见略微有点笑容,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有意思的事。看起来依然很凶、很酷。 少年安排既望坐在了大魈和兔子旁边,笑道:“公子,此中之事,说来话长。好在你也懂农术,不然,要跟你讲清楚所有的事,还真要费点劲。来、来、来,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你刚才赐我了一壶琼浆玉液,我还你一壶松子酒,咱们就扯平了。哈哈哈……。” 少年此话一出,大兔子也“哈,哈,哈”笑得前仰后伏,忍不住以拳捶地,既望则是囧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能钻进去。 他终于明白,这个俊美少年原来是个老树精。刚才他慌里慌张到处找出口时,一时着急又内急,就在那棵小树面前解衣裳,撒了一泡尿,肚子里还说,给人一壶琼浆玉液。现在知道了,这树成精了,就是眼面前这个貌美少年,面唤“瞳祖”,人家啥都知道。 既望此时羞愧得杀人的心都有,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兔子,拿过那酒器,“滴落落”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一仰脖子,一口喝光。没办法,人家都讲得这么清楚了,那就是一壶尿,既望也得喝下去。毕竟,是你先在人身上嗤了一泡尿,人家现在反而是盛情款待,你还能装什么样? 不过,这一口酒下肚,既望只觉得神清气爽,唇齿留香,一瞬间就觉得自己感官比之前敏锐多了,思维也变得异常迅速。 “这酒一定是好酒!”既望伸了个大拇指。 大兔子看着既望豪饮,“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废话,还用你说。小子,你都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喝到瞳祖的‘松子酒’。你爷和你娘都没这个福气,算上鄟国建国到现在,恐怕都没几个人喝过。”兔穷的话,一半带着讥讽,一半带着嫉妒。 既望斜睨了一眼兔子,心说:你狂什么狂。你面前不是也有一壶吗?什么我们鄟国从建国到现在也没几个人喝过,你知道我们鄟国从夏朝时,都已经存在了吗? 兔子冷哼一声,没说话。既望又忘了,别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瞳祖笑了笑,也举起了杯子,“他说的没错,一共就两位。第一位是你们鄟国的第一位鄟公,第二位就是你。” “……” “……” “……”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连兔子都没想到,鄟国存活到现在,竟然也就第一位曾经喝过瞳主的松子酒。既望更是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方才真是有点孟浪了。不该很轻浮的腹诽兔子。 兔子和瞳主都笑了笑,说道“没事。” “……,”既望对这种不用说话就能交流的方式感到很不习惯。自己在人家面前也太诚实了,一点隐私都没有。 “我们俩喝的不是松子酒。”兔子也举杯朝既望笑了一下。因为既望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酒器上。 既望无语,这地方真是没法呆了。 “好吧,我们不再窥探你的心思了,”瞳主哈哈大笑,“来,干,我敬各位一杯。”少年端起了杯子。 既望感激,他终于分清了形势,知道自己真的只不过是个小辈,于是毕恭毕敬地又饮了一杯。 “我知道你心里现在有无数个疑团。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少年笑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它们又是谁,我还能再回去吗?”既望还真不客气,“突、突、突”连弩般地发问。 “哈哈,你这问题好。让兔穷告诉你吧。” 兔子笑了一下,说道:“你问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能找到这里呢?” “呃……,他这个……,”既望又闹了大脸红。不管对方是妖精还是鬼怪什么的,人家对自己热情款待,他总不至于说,我是跟着伯父来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来的吧?但是,不说又不行,本来,如果人家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分分钟的事,现在人家不去“看”你的心思,难道还要去欺骗吗? 既望想了想,于是从黑臀说起,把两天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说道水帘洞时,只是说随着伯父长角来的,并没想到会得罪了鄟国先祖的朋友们。 “长角这小子,贪念过甚,总想着杀魈夺宝。哼,我看他把鄟国的福报已经享用过度了,只怕,将来会适得其反!”兔子冷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七十章 盲人见色 兔子告诉既望,他是中了长角的奸计了。长角只不过是在利用他,谋划一种叫“魈丹”的东西。 既望吃惊,这才知道,真实的原委竟然是这个。之前自己思来想去,纯粹就是瞎琢磨。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很聪明。所谓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既望本以为是上一代的恩怨,导致了亲伯父下狠手,谁知,到头来,又是一个老套的图财害命。既望气得吐血,心里狠得起泡泡。他瞬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小北,还有忠心耿耿的狼王,也不知道它俩现在咋样了。 此间事了,一定要把它们找回来。既望暗下决心。 既望并不关心什么“魈丹”、“魅宝”的,他还年轻,对于生命的延续,他没有长角那么渴望。但是,他对眼面前这两个人形怪物,以及那个唇红齿白的貌美少年,却充满了深深的好奇。 是以,兔穷喋喋不休地讲着长角和它们的恩怨情仇,既望只是笑了笑,它并没有盖到点子上。 瞳祖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打断了兔子,笑道:“兔穷,你看你这,也修炼了有数百年了吧?连个话都讲不清楚,也难怪你们巴巴地要过来找我。既望,还是我来跟说吧。” 兔穷有点尴尬,呐呐一时不知所言。 既望咂舌,没想到,眼面前这个丑陋的兔子,竟然活了数百年了。他连忙笑道:“哪里,兔前辈讲的都是我不知道的。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伯父是这种贪财泯义的人。他所说的‘保家卫国’,根本都是胡扯。” 瞳祖摆了摆手道:“小人物,理他作甚!时间紧迫,我赶紧给你把前因后果理清楚,我们还要有事拜托你呢。” 既望奇道:“各位前辈神通广大,怎能还有小子能做的事?“ 瞳祖笑道:“如果我说有,你愿意帮忙吗?” 既望慌忙起身拜伏在地,“前辈对我鄟国开国之祖都有恩,既望贱躯,岂敢有命不从?但有吩咐,莫有不从。” 瞳祖哈哈大笑,“哎,你不要这样说。恩不恩的,根本无从说起,但是,我和你鄟国有缘倒是真的。你不要小看你的身份,你的身体,是它们修炼千年也求不来的。”说着,瞳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兔子。兔子被看得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不敢吱声。 “好吧,我先跟你讲讲这两个家伙的来历吧,”瞳祖用手点指兔子和大魈,“想必你也知道,这世界上,除了人以外,还有其他各种生灵,花鸟虫鱼,飞禽走兽。这些生灵一旦死亡,都是尘归尘、土归土,化为一滩烂泥和血水。它们能活着,就是因为天地之间有灵。” “灵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既望好奇地问。 “灵,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又的的确确地存在于世间。它是生命的根本。” “那人也有灵吗?” “有啊,没有灵,你怎么活呢?人的灵是世间万灵最高级的形态。叫魂灵,当然,我们一般习惯只称呼为‘魂’。” “为什么叫‘最高级形态’?灵也分为高级和低级吗?” “说对了。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的灵就属于低级别的灵,它不能和魄结合,死后留下的躯体只能叫‘遗蜕’。” “……,”既望一脸懵逼,“不能和魄结合又怎么了,死都死了,有什么关系吗?” “呵呵,关系大了,”瞳祖笑道,“这世界很大,远不是你现在看到、听到、想到的。有些是,现在跟你讲,你也无法理解。就比如这二位,”他指了指兔子和魈,“他们就不能正常的生活在你们的世界里。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你一辈子都可能不会知道,世界竟然还有这些物种。” 既望点头称是,“前辈,我就是奇怪,兔子为什么会成精呢?那么小的兔子,成精了,就变成了这么大个!”既望用手比划了一下。兔穷被既望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举杯掩饰心中的尴尬。 瞳祖哈哈大笑,安慰兔穷道:“年前人,有好奇心没事的,你不告诉他,你也根本无法帮我们做事。”兔穷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既望拿自己举例子。 “这世界的运转,离不开‘气’、‘运’二字,”瞳祖继续说道,“灵,说白了也是一种天地之气。如果机缘巧合,灵可以再得一次天地之气,那它就会发生变化。也就是所谓的成‘精’” 既望拍手道:“怪不得,以前我听说,深山老林里,一些活得很长的动物,会吸取天地灵气,原来是这个道理。” 瞳祖点头道:“这种说法也对,也不对。不是说活得长就能成精,天地灵气也不是说吸取就吸取的。总之,一切跟‘气’、‘运’有关,该你成精了,跑也跑不掉。” 既望笑了笑,他了一眼瞳祖,心说,你不会是说你自己吧。 “那它们成精以后,是不是就能知道人在想什么,为什么呢?”既望始终对自己心思总是被人看穿,感到耿耿于怀。 “哦,这个就跟你的问礼是一个道理。精比灵要一个级别。平常,灵被束缚在躯壳内,灵与灵的沟通,只能通过躯壳的直接和间接沟通。但是,精所看到的世界范围和灵不一样,所以,它很容易单方面欺压灵。” “神马?!”既望惊叫道,“你的意思是,你们看到、听到的,是我无法想象的东西?” 既望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他环视四周,努力地想找寻那些他曾经没发现的东西。 “怪不得,我就说这个地方这么怪异的,原来,这里还有其他的奥妙。”既望心里嘀咕。 瞳祖察言观色,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一时半会儿很难跟你描述。就好比如果你天生就是个瞎子,别人再怎么跟你说五颜六色的的花儿是什么样子,你也想象不到那是个什么样子。” “哎,真是的,如果真是天生瞎子,能有片刻功夫去欣赏一下山川美景,就是死也值得了。”既望羡慕地说道。 “嗯——,”瞳祖拉长了声调摇头,“不能乱说话。你有机会去体现‘成精’的感觉。” “啊——,”既望兴奋地下巴几乎都要掉了下来,“真的!?如果是这样,前辈让既望上刀山、下火海,既望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真的?!”瞳祖也来了兴致,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既望。 “当然是真的,”既望神色庄重,就要赌咒发誓。 瞳祖摆了摆手,笑道:“不用发誓。其实,我跟你的那一壶松子酒,就是我的‘一壶精力’。你在关键时候使出来,就可以达到‘成精’的水准。” 这回既望真得吃惊了,怪不得那壶松子酒这么重要,原来,这是瞳祖的‘一壶精力’!他连声称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你也别太过激动,毕竟只是一壶精力,对你而言,外力而已,它不能改变你魂的状态。这跟你身上的灵玉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我的精力是可以藏在你身上的,你的灵玉,丢了就完了。而且,我这一壶精力也不是用之不竭。如果你遇到超级强敌,也许一次就用掉了。”瞳祖给他解释道。 既望依然很激动,“前辈哪里的话。既望岂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小人?一次于我而言,也犹如盲人见色,我心足矣。” 瞳祖笑了笑,又道:“你那么开心,就不知道问问我,要去做什么?” “做什么?”既望见瞳祖意味深长的样子,也庄重了起来。理智又回来了,“莫非真是什么刀头舔血的活儿?”既望暗自嘀咕。 瞳祖接着说道:“草木禽兽成精后,所见飞凡。它们懂得自己的形体不足,如果有一点追求的,会努力变成人形,以求得更大的发展。” “变成人形?怎么变?”这个问题之前既望也问过长角,长角当时让他去问问成精的动物们,现在机会来了! “以后你会明白,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练形就是练器。现在于你而言,‘道’和‘器’都是非常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跟你讲,你也不会明白的。” 既望点头,的确,这个就跟瞎子见色一个道理。但是,知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就已经收获颇丰了。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既望眼神明亮,“您不是说魂比灵高一级吗?那人的魂也能成精吗?” “哈哈,不能。人的魂再进一步,那就成神了。不过,人的世界非常复杂,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只知道,人的神,分为三种:天神、地祇、人鬼。如果要弄清楚‘神’是什么样子,那你得找一个‘神’去问问了。”瞳祖哈哈大笑。 既望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是,他也不以为意,相反,瞳祖对神的解释,倒是让他真正的在心里长草了。谁说以后他就没机会遇到一个真神呢?前两天长角让他找个妖精问问,它们是怎么变成人的,今天这不就得偿所愿了吗?所以,人一定要有梦、敢想。 “最后一个问题。前辈,您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七十一章 云惑山的鄙视链 瞳祖看了一眼兔子,兔穷会意。它笑道:“公子,一切因我而起。还是我来讲这个故事吧。” 原来,兔子和大魈真的是来自云惑山。 云惑山虽然名字有个山字,但是,它的地理环境非常复杂,绝不不仅仅是一座山那么简单。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它就是一座山而已,但是,因为成精的生灵和普通人所能感知的范围,是绝不一样的。对于成精的动物来说,这可是一个非常大的范围,这里有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势力。 在离鄟国野狼山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绝对的领军人物——孔雀。 孔雀的来头据说非常大,可以追溯到人类的远古时代。 在人类早期,鸟类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传说商的祖先就是玄鸟,玄鸟即燕子。大商最高祭器的图腾就是一只燕子。而东夷最早的称谓乃是“鸟夷”,各族和鸟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孔雀名唤“孔达”,但它以圣灵自居,喜欢别人称它为“孔圣”。 孔圣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据说,当年推举远古四“神兽”的时候,孔雀绝对有实力去争取一席之地。当时,据孔圣自己说,他当年为了修炼完美的形,追求极致,就躲了起来,并没有参与到后来的蚩尤大战、炎黄争夺等。 所以,云惑山的孔雀岭,那对成精的动物来说,简直就是圣地。 由于孔雀追求完美,受他的影响,孔雀岭周围,所有成精的生灵,无不想努力修炼成形,以期获得孔圣的另眼相待。 成精的动物依然是生灵,虽然,相比之下,它们是比普通生灵强大的多。但是,生老病死,它们依然不能逃脱。孔圣法力无边,也不知道活了多久。能和这样的“大人物”搭上关系,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听到这里,既望突然好奇地问道:“咦?你们说这个‘孔圣’很厉害,但是,我能冒昧地问一下,这个孔圣和瞳祖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不过,话一出口,既望就觉得有点后悔,可能这个问题太唐突了。 兔子尴尬地笑了笑,望向了瞳祖。瞳祖也笑了笑,“这还用问嘛,当然是他厉害!” 既望的脸有点红,他连忙岔开话题,“那我能问一下,这个地方有这么厉害的圣灵,我这样一个凡夫俗子,在那里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瞳祖哈哈大笑,“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是天生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可惜还不自知。动不动就怨天尤人,妄自菲薄。” 兔子也笑道:“公子不知,孔圣追求完美的形,乃是完美的人形。但是,对于飞禽走兽而言,能成精都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还要再去修炼成人形,此中艰辛,非身处其中者,能体会一二尔。但是,为了能攀上孔圣这棵大树,周边是凡能成精的,莫不把修成人形当做毕生的追求。虽然修成人形,对我等而言,并没有什么实际好处,但是,如果你不去修炼,一来会被别的势力排挤,二来到哪里都会被鄙视。都是成精的动物,它修炼的人形更好一些,它就看不起你。认为你就是一身的土腥气,野地里来的蛮族。” 既望瞪大了眼睛,觉得这真是太有意思了。在遇到黑臀之前,他甚至认为,动物在这个世上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除了一些特定的牲畜外,基本上就是用来祭祀和吃的。但是,自从和黑臀交了心以后,他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正所谓世间万物皆有灵,花鸟虫鱼、飞禽走兽,都有着自己的感情世界。人类随随便便地对它们生杀予夺,对它们而言,这世道真的公平吗?今天,他听了兔穷的一番话,感触更深。即使在这些强如成精的生灵面前,依然存在着杀戮与欺凌,那传说中,美丽、宁静的“天国”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既望无法想象。 “呵呵,兔穷,”瞳祖插话了,“不是我说你们,修成人形,自有修成人形的好处。你们自己嫌辛苦,不愿意去做,不代表别人这样做是无用的。” “瞳祖,您的话我懂。谁不想往高处走哇?但是,我们福薄,就这点命相,您又不愿意教我们相关法术,我们修成人形,最多也就是徒有其表而已。” 兔穷虽然是卖惨,但是以退求进,顺道反将了瞳祖一军。 瞳祖笑着摇了摇头,“跟你们讲了不听,我也没办法。我早已发过重誓,除非我能等到命中注定的那位,否则,我绝不会离开这里,涉足你们的纷争。” 既望又道:“那我还是不明白,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兔子苦笑了一下,接着又对既望说道:“公子听我说完。孔圣不仅自己特别在意修形,他也非常关注其他成精生灵的修形。所以,他经常会找个由头召开天下英杰大会。如果被他看中,他还会收为弟子,亲自传授修炼方法。” 既望惊叹,“好事呀!既然孔圣那么厉害,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那你们努力修成人形,又何乐而不为呢?” 兔子牙一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孔圣活了成千上万年,真正得他指点的,恐怕也就百十来位。云惑山的妖精也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我们要去,也就是表个态而已。人家根本看不上我们。一湖二水三花涧,东岙西岊北岑嶅,最终能被选去孔雀岭的,可能也就万把人而已,而能见到孔圣的,一只手的数!” “啊?”既望瞠目结舌,“有这么难吗?” 兔子点头。 “哎,你刚才说的那个‘湖水’的,是个什么玩意?”既望问道。 “哈,那是孔雀岭周围的各种势力。以这六大势力为主。” “啊,那您是属于哪一大势力的?”既望笑道。 “一湖二水三花涧,我是属于花涧派的。”兔子傲然。 “啊!你们花涧派排老三啊,厉害。”既望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时候,兔子有点扭捏。 “看你怎么说了,……,这个,如果以原生态而论,我们是排第三的,但是,如果,你要是说实力的话,那个排名是越往后越厉害的。”兔子的脸板的直直的,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哈,”既望肚子里暗笑,心说这兔子最还挺硬。“‘原生态’?哈哈,不就是它刚才所说的‘土腥气’、‘蛮族’么?”既望硬憋着,才没笑出声来。不过,他也知道,兔子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证明他心里很在意。是以,既望的脸也板得平平的,说道:“咝,你刚才后面说的那几个排名是什么?你讲得太快,我没听清。” “东岙(音,澳)西岊(音,节)北岑嶅(音,熬)。其实,这几个地方领先不稀奇。” “怎么呢?” “他们都靠山,草木繁盛,灵气足。我们靠水,阴气重,所以修炼不易。”兔子字里行间都是各种不服。看来平时也是被欺负得够呛。 “每次参加孔圣组织的群英大会,各个派系都要选派代表,”兔子表情略显无奈,“因为我们这边实力比较弱,所以,每次出去都被他们羞辱。这次,孔圣又组织一次群英大会,不过,凑巧的是,孔圣有个女儿喜得一女。大家都拼了命的想去巴结,所以,都派出自己修形最好的英杰参加。我们花涧派主事的是狼王铁头,他说,以往我们争不过人家也就算了。这次机会难得,去给人家庆生,无论如何得挤一个人进去。可是,我们花涧派,就算我这个样子,都算是中等偏上的,你想想我们能有多大胜算?所以,我们逼得没有办法,因为狼王铁头以前在野狼山待过,跟瞳祖是旧识,就派我跟大魈过来,看看瞳祖能不能给我们想个招,让我们短期内突破一下。我们要求不高,只要能混进万人大会,递上一份薄礼,让我们花涧派露个脸就行了。” 听到这里,既望总算弄明白兔子它们的困境里。他虽然很同情兔子,但是,修形这个事,他根本是一呼不呼,门都不知道在哪里,当然,更谈不上去帮忙了。 不过,既望吃惊地发现,兔子说完话后,这三个妖精齐刷刷地把目光对准了他。特别是兔子,眼神炽热,一如前一阵鄟国期待他去齐国读大学的模样。 既望一惊,“不,不会吧?……,你们什么意思?难,难道,让我去滥竽充数?”既望开始结巴起来。绕了一大圈子,他忽然好想明白了些什么。 真是宴无好宴,酒无好酒。原来,瞳祖的那个珍贵的松子酒,真不是那么好喝的。他一个道行不深的人,要去冒充一个修成人形的妖精,还要在无数的妖精里脱颖而出,最终参加那个什么孔圣的群英会?哎呀,我天哪!这哪是去参加什么群英会啊,这简直就是给人千里送美食呀! 既望的眼都绿了。不过,他之前早已夸下海口,喝了瞳祖的松子酒,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行。这下可好,一语成谶了。既望欲哭无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七十二章 真心英雄 兔子它们那个什么一湖二水三花涧,在地势上,是高于东岙西岊北岑嶅的,所以,传统上,它们自称为“上三门”。但是,在修形上,它们却远远不如所谓的“下三门”——东岙西岊北岑嶅。 瞳祖来头甚大,为人低调,而且,他存在的岁月久远,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岁数。就连孔圣见到他,也得毕恭毕敬地叫一声“瞳祖”。 狼精铁头祖上和瞳祖有关系,在野狼山,它还没成精的时候,就认识了瞳祖。 按说这么重要的关系,一般有不是随便就能动用的。但是,所谓“形势比人强”。瞳祖虽然很强,他不入云惑山,于“上三门”而言,一点用没有。而“下三门”凭借修形的优势,得了孔圣的指点,有实力的妖精越来越多。并且,强者之间互相还有一个促进作用,整体实力增长迅速。这样,强者越强,弱者恒弱。偶尔上三门的妖精遇到了下三门的妖精,连大气都敢出一下,只能绕着远远地走开。不仅如此,连传统上的“上三门”、“下三门”这种提法都快要消失了。 人家随便一个妖精见到狼精铁头都很倨傲,谁还承认你是什么“上三门”? 所以,铁头狼精要不是逼急了,也不会厚着脸皮,让兔子它们来找瞳祖。 要说瞳祖在修形上,一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既望这种号称“春奔四公子”的花花公子,在他面前一站,也是逊色三分。所以,如果瞳祖愿意出手,帮助“上三门”,在修形上指点一二,那混进什么万人“群英大会”,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正如前面瞳祖所言,他有着自己的执念,不愿意卷入到云惑山中去,他甚至不愿出手帮助古人子弟解脱困境。按照他自己的话说,他在等一个人,不愿,也不能,卷入到云惑山的纷争中去。 兔子和大魈本来很失望,正准备回去交差。没想到,瞳祖又叫住了他们,并且告诉他们,外面有人在打大魈的主意。 兔子和大魈大吃一惊。它们一路上,小心谨慎,按着铁头狼精的指示,偷偷地找到了这个地方。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按照大周的规矩,它们是不允许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如果被一般人发现了还好,如果被会法术的高人发现,它们只有死路一条。没有谁会来救它们,这是规矩!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瞳祖会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其实,它们不知道,鄟国曾经有一任鄟公,已经把这片土地让了出来。个中缘由,令人深思。 瞳祖当然知道眼面前的两个小妖精在想什么。虽然兔子和大魈在既望面前是妖精,但是,在瞳祖面前,它俩啥也不是。他笑着安慰俩妖精“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让它们不要担心。也许外面的人可以让它俩,甚至上三门因祸得福。 后来的事情,一切都如瞳祖亲手安排一样,它们抓住了一个俊俏的年轻人。 大魈非常勇猛、粗鲁,瞳祖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的时候,大魈连声点头称赞,表示瞳祖这个想法太妙,它们上三门有了既望,这次群英大会,一定有露脸的时候。但是,兔子天生胆小、谨慎,它已经成精了,想得更多。 首先,这人是个真人,他不是妖精修炼出来的形。精和灵或魂,那差一个级别呢。人家随便一试,他就露馅了。一个真人冒充妖精,去参加妖精的“群英大会”,这要是被发现了,不仅这人活不了,就是上三门也要受牵连呀。本来就不受待见,再去搞欺诈,以后岂不是永世不得翻身? 其二,我们虽然说,只是想能在群英大会上露个脸,能混进人家孔雀岭的圈子,但我们毕竟来是求术的,是想我们的子弟上,有人能真正的可以修形。瞳祖自己也说了,修形的好处多多。可是你这一下,来个釜底抽薪,这一锅热汤喝了,下一锅找谁去? 瞳祖哈哈大笑,不待兔子发问就告诉它:“虽然有些话,我是不宜说的。但是,既然你有这么多顾虑,我也不妨告诉你。铁头是我故人之子。他有困难,我也不忍心袖手旁观。况且,这个小孔雀,有时候也太霸道了点。修形是好事,也不能光按照他的意思来。” 兔子和大魈见瞳祖把孔圣竟然称作是“小孔雀”,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虽然瞳祖是它们心中也是图腾般地存在,但是,孔圣在云惑山,那是实打实的威风呀。谁敢说它是“小孔雀”?这不是想不想活的问题,而是该考虑,怎么样死才能更舒服一些。 “第一,实话也不妨告诉你们。虽然这次你们那个什么群英会,号称盛况空前,同时还要给孔雀的外孙女庆生,但是,这次的聚会,远没有你们想得那么重要?” “啊?!为什么?”兔子和大魈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最近北方有一件大事将要发生,孔雀岭的重要角色,几乎都不在家。” “……,”这可是惊天的消息。兔子和大魈面面相觑。原来是这样!那么多妖精打破头想要挤进去的“群英大会”,人家召集者竟然压根都不重视。它们都有点泄气,白忙活半天。兔子有点泄气。自己和大魈历经千辛万苦,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结果,连大头领铁头狼精都想参加的群英会,却没有孔雀岭高层的关注,那还有什么意思?! “你懂什么?”瞳祖冷笑一声,“孔圣的这个什么‘群英会’,就是给他自己培养势力的,虽然他带走了大部分主力,但也不会放任这个聚会不管的。你们要是想巴结,还是趁早吧。”瞳祖冷嘲热讽。不过,他又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你们还是自己过自己的比较好。他们虽然嚣张一点,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兔子一听,又来了精神了。“对呀,谁家还没个大事小情的?孔圣可能有重要的事要去办,所以,带走了一些有实力的角色。跟着孔圣走,这是大势所趋。管它是不是培养自己的势力,至少对于上三门来说,傍着大树好乘凉。而且,没有孔圣他们一帮高手在,那效果可能更好。因为,门槛降低了,意味着,上三门能混进孔圣圈子的机会更大了!” 想到这里,兔子突然心里一动,想到一件事,它喜滋滋地说道:“感谢瞳祖提点,如果是这样的话,您看,我这样的,有没有机会选进去?” “……,”瞳祖看了它一眼,却并没有接它话茬,“第二,正常情况下,一般没谁会去测试对方灵力的高低。我会给予他一部分精力,让他关键时候,可以糊弄过去。就算有高人发现异常,也应该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在云惑山这里,至少得卖我一个薄面,不会说,上来就下死手,让大家都很难堪。” 兔子见瞳祖没理它,有点不好意思,不住点头,连称“受教”。 瞳祖接着说道,“第三,此子现在能流落到我这里,也涉及到了气运转机。他跟铁头狼精也有缘分。他在外面还收了一头小狼,这狼是铁头的子嗣。如果他能真心帮忙的话,一定会对你们上三门有好处的。当然,其中还有一些话,我就不跟你说了。” 兔子象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对的,对的。瞳祖高瞻远瞩,小兔杞人忧天,实不该胡思乱想。一切全凭瞳祖安排!” 洞里的三个妖精虽然统一了意见,但是,还要看既望愿不愿意去。 天地之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瞳祖就算道行高深,就算能掐会算,但这种求人帮忙的事,总得事主答应才行。人家不愿意真心帮忙,除非你用强,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呀。 “你愿意去吗?”瞳祖笑道。兔子和大魈则眼巴巴地盯着既望的嘴巴。 “一定要说真心话,因为这个事的确很危险,一旦说违心话,就会出意外。”瞳祖加了一句。他之前答应既望,不再用高一级的灵力窥探既望的心思,所以,他也需要等一个答案。 气氛一时沉默,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既望知道,如果答应它们,自己绝对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的生死考验。不说远的了,就连眼面前的这三个妖精,都是他远远不能企及的。这也太冒险了。 但是,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既望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亏。他新学了五行术、农术,还在长角那里补强了技能,学会了“凝神聚意”。加上喝了瞳祖的松子酒,又夸了海口。既望心底隐隐有一种冲动。 他闭上双眼,让心思沉静下来。此时,心中第一个念头冒出,这是真念。真念是最强大的,它给人以勇气和力量。 既望“刷”得一下睁开了双眼,“我去!”他面含笑容、斩钉截铁地说道。 云惑山有着太多的秘密,既望一直魂牵梦绕。之前他费了老大的劲,在君父鄟公那里诓了一车的礼品,就是要去云惑山探险。可惜,半路上被一些小鸟儿给坏事了。这次,又出现了一次机会,而且,既望觉得,眼前这个瞳祖绝不简单,他看起来这么年轻、俊美,竟然还请第一任鄟公喝过他的松子酒。哇,这简直是一个神人! “哟,嘿!”兔子和大魈一阵欢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七十三章 论道 瞳祖见既望答应了去云惑山,他也很高兴。虽然他的身份很高,但是,强按牛头不喝水,如果他要是不愿意去的话,瞳祖再有本事,也勉强不了人家。 “轰隆隆”一阵声响,突然石门大开。除了瞳祖,既望和俩妖精都很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哦,不要紧张,”瞳祖安慰众人,“兔穷和魈进,你们暂时离开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公子交待一下。” 兔子很聪明,知道是好事,笑嘻嘻地拉着大魈出去了。那石门又是一阵“轰隆隆”作响,也看不出机关在哪儿,竟然又自己闭上了。唯有既望一脸的惊疑未定,不知道瞳祖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公子。”瞳祖笑道。 “不敢,瞳祖身份尊贵,这里哪有什么‘公子’!小侄‘既望’。” “哎,不要多礼,”瞳祖摆手笑道,“哪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都是周人搞的那些事。好吧,既望就既望。” 既望笑着点头称是。 “既望,虽然你喝了我的松子酒。但是,你空有一身精力,却不会释放,那就可惜又可笑了。” 既望这才恍然大悟。他一想是呀,光说的好听,让我喝了一壶松子酒,就可以达到成精的水准。可是,我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呀?我这两下子,依然是连个兔子都搞不定,何况后面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角色呢! 不过,既望也不是傻得透气的那种,因为,他早看出来了,这个瞳祖不一般。他如果坚持让自己去的话,不至于象长角那样,直接拿他当个鱼饵,死了就死了。不会说,千里迢迢地折腾到云惑山,还要参加什么“群英大会”,然后被一群妖精发现后分尸?费那老事干嘛,直接洞里掐死得了,还要请自己喝一壶松子酒。他一定有一些特殊的方法来护佑自己。 既望是真心向往云山雾罩的云惑山。他大概判断一下,觉得能去,所以就答应了兔子它们。至于具体细节,他倒没有考虑很多。 “呵呵,好吧,咱们先说说灵是怎么成精的。” “啊……,好哇!” “神由灵出……,” “神由灵出?”既望陡地一惊,他暗自思忖道:意由神出,神由灵出?哦,原来这其中还有这种关联!既望一时间神游太极,思虑万千。 “有问题吗?”瞳祖不知道既望突然想起了长角教他的“凝神聚意”,所以很奇怪,他这么快就有了疑问。 “哦,没有,没有,您接着说。” “灵如果附着在躯体上,那么躯体和灵就成了活物,所谓的‘生灵’。但是,如果机缘巧合,这个生灵又得了一次‘灵’的附着,而且,它还没死。那么,就等于这个躯体上,附着了两个灵。” “两个灵?”既望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生灵身上还可以附着另一个生灵。突然,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鬼上身?”既望忍不住叫道。 “哈哈,”瞳祖笑道,“你还真是能想。‘鬼上身’是一种特殊的情况,回头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瞳祖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既望,你学过‘道’吗?” “没有,”既望摇头,“我只学过五行术和一点点农术的皮毛。” “嗯,”瞳祖点头,“那也不错了。所谓的‘道’,就是天地运行的规律。天地间,万事万物都逃脱不了这个规律。你学的那个什么‘五行术’、‘农术’也都是‘道’的一种。它们不过是一些非常聪明和厉害的人,总结出来一种专门的攻伐之术。道之大化,天地无形。” “……,”既望彻底懵逼了,他一点也听不懂。 “呵呵,”瞳祖看到既望的那个小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听不懂是吧?” 既望点头。 “听不懂也不要紧,你用心记住,以后慢慢地就懂了。” 既望又点头。 “你记住,天地之间,‘道’最大。道生‘太一’,‘太一’生阴阳,阴阳生六气,六气化万物……。” “阴阳术?!”既望脱口叫道。 “你学过阴阳术?”瞳祖吃惊地看着既望,没想到他会的还真多。 “哦,不能算学过,大巫教我看病的时候,曾经教我怎样调理‘阴阳六气’。” “唔,”瞳祖点头,“是《黄帝内经》功法。”他心中暗叹一口气,人类的确是天之骄子,其他种族根本无法抗衡。 “你说得很对,人类的‘阴阳术’在‘道’上,走得很远。”瞳祖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事,一些远古的回忆好像勾起了他脑海中的涟漪。瞳祖竟然发了一会儿呆。 “好吧,你知道一点阴阳术最好,这样理解的更快一些,”瞳祖的神思,悠忽一下又回来了,“不过,我今天不是要跟你讲什么是阴阳术,只是简单地跟你‘论道’而已。”瞳祖呲牙,露出了雪白漂亮的牙齿。 既望点头,连称“受教”。 “这世间的万物,”瞳祖继续说道,“如果符合‘道’理,那么就相当于顺天而行。顺天而行是在最强的,因为,它可以借助天地的力量,变为自己的力量。” “哦,原来是这样。”既望忽然有一种醍醐灌,这样连住发问是不礼貌的,但是,他太想知道结果了,所以,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都说了出来。 “哎——,”瞳祖拖长了声调摇头,“看,我刚跟你说过,你又忘了吧?太一生阴阳,三个怎么组成阴阳啊?” “哦……,这个,那我可以两个组成阴阳,另一个在旁边看着,等待机会呀。” “噗——,”瞳祖笑得口水都喷了出来,“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你看,不小心喷了你一脸。”瞳祖说着要过来给既望擦脸。 既望冷不防脸上一阵冰凉,接着鼻子里又传来一种浓烈的松树清香。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摆手笑道:“没事,大补!” 瞳祖一楞,随即尴尬地笑了笑。不过,至此,他对既望的好感却是大增。 “嗯哼,”瞳祖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笑容,继续说道,“不是这样的。如果每个人天生都成精了,那还了得?那天地早都变了模样。灵和精,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哦,”既望瞪大了眼睛,他特别想知道这方面的事,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所以说,有的人说人有三魂:阳神、阴神、元神。” “元神?”既望又呆了,这是个新概念,第一次听说。阳神和阴神都好理解,既然是太一生阴阳,如果是两个魂的话,那么总有一个是阴神,另一个就是阳神了。可是,什么叫元神呢? “元神就是人的魂中,多出的那个灵,”不待既望发话,瞳祖就说话了,他太了解既望了,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根本不需要既望多问,“因为神是由灵出的,所以,我们一般不说阴灵、阳灵、元灵,那样不好听。” 既望点头,这次总算没有什么奇怪的问题。 瞳祖看了一眼既望,见他没有提问题,就接着又说道:“人死后,魂一般都会受到损伤,如果和气结合,就会变成鬼。但是,所有的鬼中,是那种元神受损的鬼最厉害,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因为只剩下了阳神和阴神,阴阳结合成精了。”既望答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七十四章 黑夜里的既望 你走后冰冷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 伤感和孤独,如潮水般地涌来。黑臀静静地守候在大黑马的身旁,已经两天了。饿不饿什嘛的倒不重要,关键是,他,还没有回来! 由于情况非常紧急,仆射虎抓住了它的脖子,把它扔下车,然后自己带着既望逃跑。黑臀一时大意,没反应过来,被仆射虎重重地摔了屁股蹲,跌落车下。 一大群黄蜂,“呜”一下子,就把它给围上了。慌忙之下,黑臀连忙捂住了眼睛。可就在打愣神的工夫,仆射虎竟然带着既望,骑上马,跑没影了! 天空中的黄蜂依然在肆虐,黑臀一看既望跑了,也顾不得许多,玩命地跟着往前跑。它知道,再有个百十来步,前面就会有一条小河。也许,仆射虎他们先一步跳到了河里去,也说不定。 黑臀摄着耳朵,弓下腰,夹着尾巴,惶惶乎,如丧家之犬,飞速地往前窜。它的跑步姿势很销魂,如果它可以在空中看到自己的话,一定会捂嘴偷笑。不过,这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管它什么姿势,保命要紧。 “扑通”一声,浪花四起,小河的水还挺深,黑臀竟然够不着底。好在它的水性相当不错,潜水也没问题。 它一进水,立刻感觉到了一阵透心的凉爽,连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黑臀很聪明,一个猛子扎下去老远,从河岸的另一冒出头来。 那些山蜂再厉害,毕竟是昆虫,哪里有黑臀的心思这么活络。而且,大群的黄蜂依然围着那驾马车和大黑马“嗡嗡”响个不停。玩命追着黑臀的,也没有多少。再被河水一挡,黑臀就算脱困了。 小河不是很宽,一座木桥横跨两边,两边的树稀稀拉拉,多是些灌木丛。 “汪汪”、“汪汪”,黑臀使劲叫了两声。它是在叫既望。 既望能听懂它什么意思,如果他俩还在这里的话,他应该会有反应的。 可惜,现实让黑臀很失望。水面波光粼粼,除了水流声,周围没有一点声音。一阵凉风吹来,除了土腥气,也没有任何人的踪迹。黑臀的心凉了半截。 它爬上岸,不甘心地东张西望,不停地叫几声。但是,一切的是静悄悄的,没有回应。黑臀很难过。长这么大,它还从来没有被人抛弃过。一种被欺骗和愚弄的感觉涌上心头。 黑臀如果是人的话,此时一定是坐在地上,用拳头擂着地,嚎啕大哭。可惜它不是,它只是一条狗,所以,它只能默默地趴在一块大石头旁,眼泪汪汪地看着路消失的尽头,期盼着既望能再折回来——不说把它带走了,就是回来看它一眼再跑,都能让它心血澎湃。 蓝天上的白云,你能不能走慢点,为什么要这么急地离开?天边才是你的归宿吗?小桥啊,流水,你们这样成年累月地对望,难道一点不孤寂吗?难道你们就这样,安静地等到地老天荒? 不知不觉,时光在悄悄地流逝。黑臀在那里等呀,等呀。难过加失望,伤心和郁闷,最后,它竟然在和煦的阳光下,趴在河岸上睡着了。等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三竿。 现在还没到祓禊节,天气乍暖还寒,夜里还是很冷的。黑臀虽然是条狗,但是,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它也觉得难熬。黑臀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沙,同时,也能驱散一些寒气。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星已稀,请明月代问候。思念的狗儿泪常流。黑臀又哭了。 黑臀一边流泪,一边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不知不觉中,它来到了马车旁。可怜的大黑马,那么大的个儿,竟然也!我又不认识你,你是什么人,赶紧离开这儿,我父兄都在西厢房睡着呢。你,你再不走,我,我就喊人了!”女人仗着胆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黑臀也在肚子暗骂,这什么人啊,深更半夜的,冒充我家公子来乡村勾引良家妇女,不行,这事我要管,不能让他坏了公子的名声。黑臀也有意思,两三晚上,把既望恨得就想上去咬两口,可是,别人要坏它家公子名声,它又不干了。 门外的那个男子嘿嘿一笑,“怎么不认得?你忘啦,那天我还用手帕给你包手呢!你看,我这里还有一个。”说着,只听悉悉索索一阵声响,男子似乎从门缝里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 果然,屋子里安静了一小会儿。 “公子,小女子感谢那日帮我包扎伤口。只是现在夜深人静,公子夤夜来访,我父兄还在旁边睡觉,恐又诸多不变。改日,小女子一定登门致谢,公子请先回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七十五章 野冢佳人 外头的男子笑道:“哈哈,桑芩,你不要骗我。你知道吗,我想你想的好苦,早已派人在你家附近苦苦守候,你父兄已于昨日前去向邑省亲。你知道吗?自从上次一别,我在家里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今晚趁着你家里没人,说话方便,于是巴巴得赶过来说几句衷肠的话。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说两句话就走。” 果然,屋子里头一阵沉静。女子似乎默认了,她父兄的确不在家,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过了好一会儿,女子的声音小了下来,含羞说道:“公子,我,我……,现在实在是太晚了,真的是不方便给你开门。” 男子几近哀求,“求求你了,我就说一句话就走,就一句。” “既然就一句,你,为什么不能在门外说呢?”女子声音很小,明显已经软弱下来。 “哎,外面这么冷。而且,我怎么说也是个公子呀。有些话,被别人听到了不好。”屋外的男子巧舌如簧,字字直入人心。 屋子里又是一片沉默,女子似乎在作激烈的心里斗争。 黑臀听得真真切切,在肚子里大骂:真是胡说八道,冒充公子,趁着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在家,深更半夜地跑过来干什么?姑娘,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呀! 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就一句!”桑芩的声音非常的小,小的几乎连黑臀都听不清。 “哎,就一句。”门外的男子压低了嗓音,语气中,透着极度地兴奋,身子一侧,挤了进去。 须臾,房间里好像就争执起来。 “哎,公子,你放手,这样不好吧。” “哎,哎,你快放手。” “哎……,啊……!” 黑臀不愧是个老狗,经验丰富。它一听就知道坏了,这姑娘怕是已经吃亏了。它连忙大喊:“有贼啊,快来抓贼啊。” 当然,黑臀再怎么也喊不出人话的。在人听来,只是一条狗在寂静的夜里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 人虽然听不懂,但是,狗能听懂呀。狗一般都是互相打气的,一只叫,整个一个村落的狗都在叫。 “怎么回事?” “不知道呀!?” “哪家出事了?” “好像是桑芩家那边先传来的!” “可是桑芩家,不是说去走亲戚了吗?” “是谁在喊?” “我,黑臀。” “黑臀是谁?” …… 一大群狗在那里叽叽歪歪,喊个不停。可是,由于黑臀是“外来户”,它根本讲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是说感觉好像那个男子是坏人,骗开了一个姑娘的门。 由于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还没等主人们起来,村里的狗,很快就安静了。狗其实也很势利的,要不怎么叫“狗眼看人低”呢。它们一听,起头的那只狗叫“黑臀”,而且,大家都不认识,不知道是哪儿跑来的野狗,还讲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它自己“感觉”出事了。这谁还理它? 转瞬间,只有远处不明真相的狗狗,还在那里叫两声,其他的狗,都安静了下来。 忽然,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啊——,你不是公子!你个流氓,你是谁?我要杀了你。”接着,“乒乒乓乓”一阵激烈的打斗,有男子压低嗓音的劝解声,还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要出人命啦!”黑臀又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村落里的狗也跟着沸腾了起来。这时候,有家具挪动的声音,有开门声。似乎有人被惊醒了。 桑芩屋子里的男人,似乎被惊着了。他“呃”地闷哼了一声,忽然就没了声息。屋子里迅速平静了下来。 由于已经到了下半夜,天很黑。村里的男人们听到了狗的狂吠,有走出家门查看的,但是,他们听不懂狗在说什么,也没有任何一家出声示警。所以,过了一小会儿,大家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就都回去睡觉了。村落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要黑臀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因为,屋子里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声响,安静得可怕。这,绝对的不正常! 但它没有冒险过去观察,而是依然耐心地守候在桑芩家的院子外。 过了好久,“吱呀”又一声,桑芩屋子的房门终于打开了。紧接着,从里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黑臀有点紧张,怎么脚步声这么重?不象是那人刚来时候的样子? “咯吱”,大门声响起,桑芩家,院子的门被打开了。黑臀依然躲在墙角没吭气。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走了出来,他似乎有点驼背。哦,不,原来是两个人,他的背上还抗了一个。背上的人,身材纤细,明显是个女人。但是,她的脑袋已经耷拉了下来,看那晃动的样子,估计是活不了了。 那个男人背着桑芩,目光左右逡巡了一下,正好和黑臀看了个对眼。黑臀心里陡然一惊,这人的眼神怎么这么狠! 男人看看四周没人,步履很快,“蹭、蹭、蹭”,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黑臀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寒风呜咽,林木森森。一个高大的身影动作很快,“蹭蹭”几下,就挖了个深坑。他抱起了地上的尸体,“咕咚”一声,把它扔进了坑里。看起来,这个高大的身影很冷血。他驻足看了几眼。终于还是很快把尸体填埋了起来。 远处也有一个纤细的身影,那是黑臀。它目力极好,黑夜里也能看清发生了什么。黑臀心里有点难过,人世间,一个美丽的女子消失了。虽然在这里,生老病死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可是,黑臀知道,如果是在云惑山,其他生灵要想修成一个完美的身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切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高大的黑影并没有过分留恋。他简单地把尸体一埋,转身就走,跟扔一只死狗,没什么两样。黑臀也慌忙离开。 它敏锐地嗅到,这个高大的身影气质好像变了。他的身上,有一种隐隐的,说不出的危险。老狗精可不想冒险去和人家搏斗。它在这里,除了是一条狗以外,啥也不是。 经过一夜的折腾,黑臀也无心再回去休息了。这一番人间惨剧,让黑臀感慨良多。虽然这件事,明显不是既望干的,但是,从另一方面也说明,既望这家伙还真是有魅力。一个蟊贼,随便报了一下他的名字,就能骗开一个少女的房门。 “这家伙简直是太风流了。”黑臀心里愤愤不平,这也给它提了个醒,让它不再对既望抱有太多幻想,让它现在的心情好过多了。 “他就是这种人,哼!”黑臀心里还是恨。 不过,眼下它决心还是回到既望的府里看看,他是否真的已经回去了。 好在经过刚才一番吵闹,黑臀和几只村里的狗狗,“说得上话了”。它这次知道原来这个地方叫“香榭里”,也问明了回城的道路。 “‘榭里’就‘榭里’么,怎么还有一个‘香榭里’,难道还有‘臭榭里’不成?” 黑臀不知道,管它什么“香榭里”、“臭榭里”的,这里最后竟成了它倒霉的发源地。 天麻麻亮的时候,黑臀偷偷地溜回了既望府,回到自己舒适的狗窝中。 虽然此时府上的大门紧闭,但是,象它这种老油子,有无数个方法可以钻进去。 奇怪的是,虽然此时天色尚早,但是,院中人声嘈杂,看起来好像不正常。 黑臀心中好奇,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从狗窝中爬了起来,假模假样地在院中溜达,想听听大家说话,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它回来的目的,最主要的就是看看既望回来没有。如果他回来了,就要当面和他对峙,问问他,为什么自己好心带他云惑山,而他一遇到危险,不带上自己就算了,还把自己扔出去当诱饵,他却和仆射虎跑了! 黑臀想想气得心窝子都疼,如果他能给个合理的解释也就罢了,否则,一定要冲上去咬一口,以泄心头怒气,管它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他就是个癞子! 它在院里转来转去,发现既望和仆射虎还没回来。 “哼,便宜他了!”黑臀怒气消了一半,不过,它现在反而隐隐地,有点担心起来。 “既然没带上我,他也去不了云惑山呀?东西也没见他回来取,吃的、喝的都没有。这几天都不见人影,难道真出事了?”黑臀的心,突然有些慌乱。 “黑臀!” 大花狗一惊,差点没从地上跳了起来。既望的府中,除了既望,没有人知道它叫“黑臀”,因为,既望把它从鄟公那里要来的时候,就叫它“花花”,是以,府上所有的人都,平时都叫它“花花”。 现在,冷不丁有人突然叫了一声“黑臀”,可把它吓坏了。 “夫人、夫人,黑臀回来了,黑臀回来了。”一个年轻人突然兴奋地大叫。 “夫人?!”黑臀有点懵逼,哪个夫人?不会是香妃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春天里的祭祀 第七十六章 狗比人,气死狗 可不是香妃是谁?原来,香妃冰雪聪明,那日,既望表达出要去云惑山的意愿后,香妃就知道,她儿子没憋着好屁,肚里的那团气没出来,他一定不顺溜。隔了两日,她看既望没动静,觉得不放心,又差人来打探。 这一下,既望立刻就漏了陷。虽然他临走的时候,叮嘱家人不要乱说,不要告诉其他人,自己出去了。但是,香妃是既望的母亲,又是鄟公的妃子,她都已经派人问到府里来了,那还能瞒得住? 香妃一听儿子已经失踪,急得象掉了魂儿一样,在宫中坐立不安。她觉的既望很可能去云惑山了。香妃知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普通人去了,运气不好的,可能就是九死一生。 香妃立刻找到鄟公,告诉他,儿子失踪了。鄟公笑了笑,他知道既望去哪里了。 当然知道了,自己还给了他一车的礼物,能不知道吗?但他知道香妃是个女人,肯定不愿意让既望去外头打野,于是哄骗她道:“既望没事,他告诉我,他去野狼山打猎了。过两天就回来。” 鄟公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既望真的去野狼山了。不过,猎没打成,差点被别人给当猎物了。 香妃急得直跺脚,她见鄟公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气之下,也没有告诉鄟公,当晚就亲自带人到既望的府中查看虚实。 先秦那个时候,诸侯的公子,一般成家较早。既望也不例外。他早已有了妻室。 既望的妻妾,都是大家闺秀,政治婚姻,鄟公给定的。她们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望去哪里,她们根本管不着也管不住。香妃来了,她们更是一问三不知。 香妃火大,把府中所有人召集起来,挨个询问既望近日的所作所为。于是,有人告诉她,最近,既望的两个朋友渥浊和强叔,曾经过来看望过来他。不过,在既望出发之前,他们就先走了。 “哼,狐朋狗友。”香妃一脸的不屑。同时,她心中也燃起一丝小火苗,万一既望被这两个损友给勾走了,那倒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说,因为去了云惑山,而枉送了性命。 后来,还有人告诉香妃,鄟公曾经让人送来好多贵重物品。 香妃多聪明的,她一问那些物品是些什么东西,心里大概就有了些数。因为,那都是些女人喜欢的东西,香妃是个女人,而且,她还是鄟国最漂亮的女人。女人的心思,她岂能不懂? “爷俩真一对色鬼。”香妃好气又好笑,“明明出去找女人,还骗我说打猎。哼哼,姑奶奶就那么好骗吗?”按说,到这里,香妃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但是,香妃的心很细,她问出了,既望出去的时候,带了府里最强射手和一条狗。 狗到没什么,到哪儿也是个帮手。但是,干嘛出去找女人,要找个最强射手呀?如果是架秧子,找帮手,带几个膀大腰圆,能打的就行了,如果是要低调出行,带上几个干练、有眼色的也行。只带一个,而且还是最强射手,又搞得这么神秘?不行,香妃觉得不放心,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彻底放心才行。于是,她又差人把虞庆找来,想问问他,有关这个射手更多的事情。 仆射虎以前是老司马驹正的手下。驹正统领三军,虞庆虽然是虞人,行军出操的时候,当然也归驹正管。是以,虞庆知道仆射虎这个人,他射术精绝,为人忠厚。老司马因为喜欢既望,后来就让自己的仆人跟随了既望。但知道归知道,虞庆和仆射虎也不熟,说不出更多有关他的事。 虽然在人员上没有什么突破,但是,虞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既望在临走之前,曾经去询问过他,有关那只大花狗“黑臀”的事。 “黑臀,黑臀?”香妃秀眉紧蹙,嘴里念叨了几声,“你知道它是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虞庆摇头道,“这狗很老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它以前是鄟公的,后来公子看它比较乖巧,就把它给要了过来。” “那既望问你‘黑臀’干什么?” “哦,是这样,因为前一阵子大巫把既望收为弟子。大巫和小臣的关系比较好,当时,小臣就送了公子一个骨笛作见面礼。要使用骨笛,必须会‘听音辨意’,所以,小臣也教了公子一点‘听音辨意’的功法。没想到公子天纵奇才,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估计是他学会了‘听音辨意’后,和大花狗沟通过程中,发现了什么,于是过来找我探听虚实。” “哦,”香妃嘴角微翘,美丽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任何一个母亲听到别人夸她的儿子是“天纵奇才”的时候,都不能不动心。 “这孩子就是有点小聪明,”香妃笑道,“唉,就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既望虽然是迷倒众生的“春奔四公子”之一,但是,在香妃的心中,他依然还是他的儿子,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其实,不是既望太不省心了,而是她太操心了。 “是,公子天性聪慧,仁爱敦厚。长者喜欢、朋友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他是我鄟公的人中俊杰,是上天赐予鄟公和女君的洪福呀。” 虞庆除了有真本事,也挺会说话。这样的人,领导不喜欢都不行。 不过,虞庆说的可句句都是真话,没有一句谀言。既望为人谦逊、尊敬长辈,善待手足,长得又好,说他生下来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一点也不为过。 调查到了现在,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可是,香妃心细如发,没有放过一丝的疑问。 尽管有虞庆的佐证,那只大花狗似乎没有问题,但是,算上大花狗在鄟公那里服役的日子,加上它在既望府中的岁月,这只大花狗的岁数,至少有十多年了。要知道,狗的一岁相当于人的十岁。按道理,这个大花狗应该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了。可府里的人又说,那只大花狗生龙活虎的,看不出一点衰老的样子。而且,既望还把它带了出去。 香妃心里又打了个突,“会不会是……。”她想了又想,终究还是不放心,她要求虞庆偷偷地调查一下既望的行踪。 虞庆可是农术的高手,只要既望一出了城,野外遍地都是他的耳目,所有的事,哪能瞒得过他?稍微一查,既望干过啥坏事,去过哪里,立刻就暴露出来。可是,线索到了西平山那里就断了。虞庆只知道既望收了一个狼王,后面的事,就再也查不到了。 也难怪虞庆查不到。既望被长角一家诳走后,再也没有后正经的小动物们接触过。他被长角当做鱼饵骗到了洞里,正在和瞳祖他们论道呢,虞庆去哪儿查去? 香妃知道儿子既望一出去就跟小鸟儿干了一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以为自己出去可以横着走了。 “哼,是应该多让他吃点苦头。”香妃心里有气,觉得儿子太任性了。不过,虞庆最后告诉他,既望在西平山失踪了。香妃的心就悬了起来。 “西平山没啥东西呀,就是野兽多了点。可是,再多也没有野狼山多啊,怎么可能就找不见了呢?”香妃心里隐约有点不安。她知道虞庆的本领,虞庆在野外,那可以说是手眼通天。他甚至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马,随便召唤一些飞禽走兽,就可以帮他找出真相。毕竟,野外是那些飞禽走兽的天下。 人的恐怖,来源于未知。在平常中出现不平常,这是最可怕的,因为,没有合理的解释。 香妃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准备亲自和虞庆走一趟。她一定要到西平山去看看,把事情的真相弄个水落石出。 当天晚上,香妃就没回宫。她知道鄟公不会找她。 鄟公虽然宠爱她,但是,宫里还有好多女人,不能说鄟公一点时间都给别人。 香妃牵挂着儿子,也不准备从宫里要人——要也要不到。她知道鄟公的脾气,有一点点冒险的可能,鄟公都不会让她去的,只会差遣别人。香妃等不及了,其他人都可以不管,既望的事,一定要管,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既望对于她来说,意义重大。 于是,她先让虞庆回去休息,明早一早赶来,自己则在儿子的府中,连夜安排救援事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香妃早早地起床。其实,她几乎一晚上都没睡,掰着指头数数等天亮。同时,她还差人去催促虞庆火速赶来,和她一同前往西平山。既望已经失去踪迹两个晚上了,香妃真是一刻也等不了。 正在这个时候,黑臀出现了。 “你就是黑臀?”此时虞庆还没有过来,香妃瞪大了一双美目,亲自“审问”黑臀。 “你就是香妃?”黑臀瞪大了一双狗眼,直勾勾地看着香妃。香妃太漂亮了,果然名不虚传。黑臀是嫉妒、羡慕、恨。这样的容颜,在云惑山,没有个千年修形,是怎么也达不到啊!她真是好运。 “唉,真是狗比人,气死狗呀。”黑臀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