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掌门传》 作品相关 只修今生 因五一度假原因,人在异地,所以此书暂不更新。为与读者朋友解闷,先上传几个以前写完的小作品吧? 只修今生 文:谢绝假言 小和尚慧明偷偷爱上了一个叫邓小小的姑娘。每次有事下山,路过她家竹楼时,他的心便如小鹿乱撞! 今天,他又奉师命下山化缘。忽见强盗侯八一伙正在纵火烧邓家竹楼!竹楼在火海里摇摇欲坠,劈劈啪啪地发出痛苦的声音。门前石缸里养着的一尾鲤鱼,被红光热气唬得上下翻腾!邓老汉抱住侯八爷双腿,哀哀苦求! “哼,你以为你闺女是公主么?还不甘心送给老子!看老子把她活活烧死在楼上!”拍地一掌将老汉击死当场。 “爹!----”邓小小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侯八大怒,又发袖刀射向邓小小! 扑地一声,飞刀射入侯八爷心口!侯八还没弄明白飞刀是如何倒射向自己的,便看见一个小和尚燕子般掠上了火楼! 夕阳西下,小和尚和小姑娘站在一条小路分岔口处说话。 “你准备去哪儿?” “……不知道。” “你……愿意跟我走么?” “跟你走?你是和尚呀……” “我想……我可能不配做佛门弟子。” “你是好人,怎么不配?” “因为……佛门是修来世,我……却只想修今生!” 邓小小俊脸一红,别过脸去,娇美无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月是故乡明 阔别故乡多年的宋瘪三突然“荣归故里”,还带回一个年纪只配做他女儿的风骚女子.这使高升心理很不平衡。“小时在老子跟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进城里也能混得那样好!听说他现在外省一家镖局里做趟子手,跟着一帮镖师走南闯北,不但吃香喝辣,还粘花惹草,睡过许多女人!” 宋瘪三走后,高升再不甘心过犁田种地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毅然抛下妻儿,去闯荡江湖。 “宋瘪三能在城里立足,就是学了点武功。他能学我也一定能学!”于是将所借大半盘缠拿去一家武馆交了学费,梦想艺成后也去做趟子手。哪知运气背时,开馆武师竟是骗子,只教了他们一点皮毛,人便失踪!被妒忌折磨得走火入魔的高升不甘失败回乡,与两位新识的“志同道合”的师弟秘谋合作大计…… 于是,洛阳城里出现了三个神秘采花贼,专门袭击城市周边独门独户人家。不但劫财、强奸,还杀人! 常走夜路要撞鬼。一日深夜,终于被捕快们包围在四面高墙的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不会轻功的他们很快全部就擒!行刑前夜,狱卒照例端来好酒好菜,让他们死前美餐一顿。 “来,高大哥,今夜咱兄弟三人一醉方休!” 高升苦笑着端起酒碗,起身走到窗前,看见天上一轮白月,历历往事浮现眼前,百感交集,猛地仰起脖子,喝下了人生的毒酒。 此时此刻,宋瘪三正行走在千里之外的一条寂寞古道上,也在看着头上的明月。想象着高升一家人这时正坐在瓜田下,一边欣赏头顶浩月,一边享受天伦之乐。不禁又恨恨地想: “什么时候老子才能象他那样,讨个又漂亮又干净又免费陪睡的婆娘,安一个窝,不过这日晒雨淋刀尖打滚的苦日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南国璁 璁(cong):一种象玉的石头。 押镖虽苦,但于大山里的穷少年而言,还是挺诱惑的。经做镖师的姐夫帮忙,岑飞如愿成了昆明镖局一名趟子手。 可惜好运不长,第一次跟镖就闹肚子。怕误行程,邓镖师将他扔在途中一大镇,叫他将养好后追赶大家。 头回出远门的岑飞对陌生的世界感到害怕,病未全逾便急急上路。来到城外一潭边,只见两地痞正调戏一美少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实的少年想到姐夫的教诲,立即挺身相救,结果两败俱伤,岑飞失手杀死一地痞,自己也重伤倒地。被围观路人抬到医馆中。 大夫看后,说医药费没三百两银子不能保命。一穷二白的岑飞听了这“天文数字”顿时懵了。举目无亲,只得托人去找那少女。少女家中也不富裕,拒绝相见。说道:“本非天大事情,谁叫他自己动刀动枪了?” 岑飞又伤心又无奈,凄凉自问:“为何她看上去象龙珠,其实却是石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乱弹 完颜洪烈:史上最大胆、最不计成本的冒险家 完颜洪烈:史上最大胆、最不计成本的冒险家 ---乱弹金庸人物系列之一 完颜洪烈身为大金国六皇子,本可锦衣玉食,安居高堂。但此子却是一个天生的冒险家,而且不计成本。其人一生充满了错误:先是错误地爱上村妇包惜弱,继而错误地做出杀夫夺妻的决定,最后又错误地将仇人之子当做自己的儿子。 我们不禁要问:以完颜洪烈的高级智商,何以一错再错?笔者思来想去,终有所悟:啊,原来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冒险的血液!举例如下: 1、丘处机乃南宋、金国并存时期一位著名爱国道士,在《射雕》里更成为全真七子中武功最杰出人物,其人行侠仗义,嫉恶如仇(“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可是一见了害民奸贼、敌国仇寇,贫道竟是不能手下留情。”),孤身只剑于龙潭虎穴之中取了奸臣王道乾首级。并将其心、肝打包带走。很明显,丘处机是一个恐怖分子,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这样的人,常人躲之犹恐不及。但完颜洪烈却并不知难而退,反而越是危险越是向前。以皇子之贵重身份,亲涉第一线,率领十余名武功平平的金兵(这批黑衣人中,有好几人竟是金兵),竟在大宋的国土内逮人杀人。结果胆子虽够大,本事却不成比例,被丘处机杀得片甲不留。若非本人命不当绝,侥幸昏死后蒙混过去,又有幸为村妇包惜弱所救,这位大金国六皇子,便要不明不白地死在牛家村中!幸好他宅心仁厚,不忍给后世学者和考古工作带来极大麻烦和困扰,所以终于捡回命去,才没给后人留下一个千古失踪之秘。 2、常人死里逃生,多半情性大变,胆大之人也可能从此变成胆小如鼠之辈。但这位大金国六皇子绝非凡夫俗子可比,虽险遭恐怖分子加害,但冒险家本色并不稍减。接着,他又做了更大的冒险动作:为了得到村妇中的极品包惜弱,他冒着身败名裂的巨大风险,第二次来到噩梦般的牛家村,并请出宋朝一位武功第九流的庸手段天德做帮手,以突袭之法,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牛家村四面包围得水泄不通,果决地除掉了郭啸天、杨铁心这两位隐士。接着亲自出马,以万金之躯,孤身保护失恃无依的村妇包惜弱。并不顾关山万里,道路不靖,一直相伴过黄河。噫!皇族中竟出了这样的大侠,千里孤身护美,比那千里送京娘的赵匡胤又胜了一筹。 3、可惜,大金国虽有如此出色的皇子,争奈天意要灭金,金国国势日渐式微。为挽狂澜于即倒,为了国家兴亡,完颜洪烈一腔本来已渐渐平静的血液,再次激起冒险的骇浪!为了得到据说可以救国救民的岳飞遗著《武穆遗书》,完颜洪烈再次身入南方冒险。这次,他胆子更加大得惊人,冒险更加不计后果和成本,决定带领杨康、沙通天、彭连虎、灵智上人、梁子翁、侯通海等人深入龙潭虎穴的宋朝皇宫里去偷书!这样的勇略,这样的冒险精神,恐怕翻遍史册,也是绝无仅有!可以想象,这次行动是一次“不可能的任务”,但他的精神却令作者金庸感动得老泪横流,并决定给他这支胆子一流、本事二流的冒险队添一强援:西毒欧阳锋。于是,一次本来“不可能的任务”变成了一次可能的任务。可惜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们的这次偷书行动,因为事机不密,而遭到郭靖、黄蓉的破坏,使完颜洪烈这次史上最大胆的冒险行动最后功败垂成。但他们这次“大闹禁宫”事迹已经永载史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乱弹 给金庸古龙们打个分~ 武侠小说数量可谓汗牛充栋。但能登大雅之堂的有几部? 除了金庸外,其他人的作品质量到底有多高? 当然,造成量多质不高的原因很多,有作者功力的原因,也有为商业而无力顾及文学的原因。但,这里只问结果,不问原因。 今后我将写很多贴子,专门讨论武侠小说。今天,只给港台主要作家打个分~ ----当然,分数高低,仅代表一家之意。 东邪古龙 文字:85(能在文字上开宗立派,殊为不易,故给此高分。) 故事:89(故事扣人心弦,感情挚烈,善于逆式思维,故给此高分。) 综合:86 西毒黄易 文字:80 故事:75(富于想象,笔力雄健,但情节有冗长嫌疑,且比较黄色。) 综合:81 南帝梁羽生 文字:86(传统文化和文字基本功扎实,达雅俗共赏之境。) 故事:72(富于想象,但情节多重复,且多无聊打斗,武打描写几乎在每章都达到了40%以上浓度,且招式无新奇之处,有重复嫌疑。因此特色反而扣分较多。) 综合:80 北丐温瑞安 文字:78(早期虽富创新精神,但后期明显有不足之象。虽是成名大家,但后期作品,已很难入目。) 故事:70(理由相同。) 综合:78 中神通金庸 文字:89(文字上中西结合,借古融今,承上启下,并形成自已的“金派语言”。但文字水品尚未臻化境。) 故事:93(故事传奇而不离奇,感情“荒诞”而不失真挚,人物亦真亦假,武功描写已达绝顶之处,作品耐人寻味,适合多次品赏,总体上达到了雅俗共赏之境。虽不能得满分,但至今无人可望其项背。) 综合:93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峨眉掌门传 第一章 偷景少年(1) 崆峒山属六盘山支脉,位于甘肃省平凉城西二十里处,东瞰长安,西接兰州,南邻宝鸡,北抵银川,是古丝绸之路西出关中之要塞,峰峦雄峙,崔巍险峻,自古就有“西来第一山”之美誉。道教著名的崆峒派问道宫就建在半山丛莽之间,楼台影影,松篁交翠,给本来就神秘如梦的名山更增了几分仙气。 这是明朝洪武二十五年暮春某个黄昏,山下弹筝湖畔,五个垂髻儿童正在玩捉迷藏游戏。他们都是附近方家庄里的孩子,平日常结伴玩耍,不知何故,两个小伙伴忽然打斗起来。另外三名小伙伴们见有热闹看,非但不加劝阻,反而在一边不住挑拨。“二毛好不中用,男的打不过女的,羞死人哟!”“小玉姐空长两岁,却收拾不了小弟弟,好不中用!”“使劲打!谁打输谁是王八!” 小玉二毛听小伙伴们不住嘲笑,虽均有怒意,却并不中计。只是你拍我左臂一巴掌,我还你右臂一巴掌,既不多拍一掌,也决不少还一掌。你来我往二十余巴掌后,二毛似不欲再耗下去,忽然加力一掌,然后转身跑开,不再给女孩子小玉还手机会。小玉少拍了一掌,顿觉委屈,轻咬小嘴唇,强忍着不使泪水夺眶而出。小伙伴们都哄闹着跑开去,祝贺二毛终于得胜。小玉人单势孤,自觉无趣,转身离去。 她却不知道,离湖不远一株古榕树上,有一双眼晴正透过浓密的枝叶默默目送她的背影。 这个隐身树上之人不是本地人,而是平凉城里的少年,姓蒋,单名一个平字,年方一十六岁。其父蒋东流乃是平凉城定西镖局一名老镖客,因为押镖缘故,一年里难得几日在家。其母汤氏不知是耐不住空房寂寞,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在蒋平三岁那年跟别人私奔了。所以蒋平虽然不是孤儿,但因为母亲抛弃,父亲又常年飘荡在外原因,小小心灵就饱受孤独的滋味和邻家孩子的欺凌,比孤儿也好不了多少。性格十分孤僻,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看上去既孤独又神秘。 俗话说: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哪个少年不善钟情。再孤僻的少年,也有一颗年轻的心,所以他也偷偷地迷上了一个少女。那少女便是刚才那个小女孩方小玉的姐姐,即方家庄的大小姐。她芳名叫什么?妙龄几何?是否与人已有婚约?他一概不知,也绝无勇气跟人打听。虽然他是城里的少年,但因家境窘迫,更甚乡里,穿著打扮,十分寒酸,常被别人误作乡下人,所以一向非常自卑。而方家显是殷实乡绅,所以他虽是城里少年,在她面前反倒自惭形秽自觉不配。他除了父亲所教一点轻功外,别无长处。然而就连轻功,亦见不得人--这不但是说他轻功不高,更因为他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他的轻功只是用于偷窃而已! 不过,他绝非一般的偷儿,而是一个怪异的梁上君子。因为他不偷钱财,只偷“风景”。这个解释起来有些难于理解,这样说吧:他是一个有偷窥癖的少年。他经常躲在人家的屋梁上,偷窥人家的生活情形:东门李家夫妇又在嘀嘀咕咕商量骗钱;南门龙家老爷又在背着黄脸婆吃府里小丫头的豆腐;西门张家媳妇昨晚起来拉了五回肚子;北门杜秀才不知为哪家姑娘在害相思病…… 不管是什么“风景”,他都会饶有兴致地偷窥。他也明白这种偷窥行为很无聊很可耻,但偷窥带给他的刺激和快乐却象毒草一样长在了他的心灵最深处,不能自拔。每当夜幕降临,他就会全身兴奋,去偷别人家的“风景”。本来,他偷窥的对象并不固定,完全随心所欲,但自从半月前开始,他的这种怪异行为渐渐有了规律,偷窥的“风景点”渐渐固定到一家,即方家庄庄主方世荫家――准确地说,是固定到方大小姐一个人身上。 第一次见到方大小姐,是上月初七夜晚。那天晚上,他摸进事前计划好的偷窥对象孙屠夫家,灵敏地攀上高高的屋梁,将身形隐藏在光线不及的死角里,然后开始享受那份秘密的快乐。 但是,他很快便没了兴奋劲。孙屠夫家今晚并没有值得偷窥的“风景”。后街的王二娘没有过来跟孙屠夫鬼混,孙屠夫象个死猪一样,鼾鼾沉睡。屋里除了惊天动地的鼻雷声外,别无动静。蒋平看得老大无趣,于是悄然离去。 独行在寂静的街道上,他又开始思量到别处去“偷风景”,但不知是他今晚心情有些浮躁,还是其他原因,往日很容易满足的他,今晚却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心里正闷,忽然看见赵老爷府门前的台阶上横躺着一个乡下人,想是没钱住店,只好露宿街头。心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自己还从未到乡外去偷风景:“爹爹常说: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我怎么一直未想到去偷看乡野人家!” 于是出了西门,趁着娟娟夜月点点星光,往西南奔行一个时辰后,到了方家庄。此时已近子夜,乡民酣睡正浓,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咯咯鸡叫和肥猪的梦呓声外,别无声息。蒋平见西北角上一片竹林后隐隐透出一点白光,暗忖:“那是什么人家,还没睡下,难道跟我一样也是夜猫子?”借着皎洁月光,悄悄掩向那片林子。走得近了,方才看见竹林后是一座大院,而那点白光正是从院内透出。 蒋平听院中乒乒乓乓地发出一些奇怪声响,当中还夹着仿佛蜂鸣般的翁翁之声,微微一惊,躲在竹林后屏息听了一会,却始终不闻人声。于是大着胆子走到墙外那株歪脖桑树下,无声提一口气,纵到树上,透过浓密的枝叶向院内张去,原来是一个少女在演练枪法! 那院子颇为空敞,一看就是一个把势场地。东西两边院墙下各有一排兵器架,架中陈列着刀枪棍戟等十八般兵器。南面一棵柳树下还放着一个练习臂力的石锁。石锁旁边有一矮几,上面放着一盏马灯,灯后矮椅子上坐着一位三十六七岁的男子,身著蓝布短衣,甚是清健,正观看场中女子练武。 只见那少女在场地中纵高伏低,闪展腾挪,刺扎生风,身法灵动,时而长枪破空,时而红缨覆地,时而拖枪游走,时而乱舞枪花。因为背光,加之又不停游动,所以看不清少女模样,但见她白衣如雪,似乎是位标致少艾。蒋平见那少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舞得甚是好看,不由暗暗咋舌。 但看那中年汉子一会轻轻摇头一会微微苦笑的神情,却似乎并不满意。蒋平家传武艺本就稀松平常,且只习过刀法,对枪法只略知皮毛,虽然也隐隐觉得少女武艺并不甚高,却品评不出到底哪招高明哪招不足。正自傻看,忽听那中年汉子说道:“好了,你歇息一会罢。” 少女嗳了一声,收势停下。看向师父,有些羞怯地说道:“请师父指点。” 中年汉子起身走到她面前,接过长枪,却不演示枪法,只随口问道:“听你爹爹讲,你习练家传枪法已有八年半了,想来对枪该有些起码了解,我且问你:在十八般兵器当中,为什么枪被称做百兵之王?” 那少女微微一愣,怯声答道:“爹爹只教过我一些枪法,但枪为何被称做百兵之王,却也说得不太明白。好象是因为枪是最早的兵器之一,很多种兵器都是由它变化来的。” 中年汉子微微一笑,似乎知道她父亲武功也很平常,不愿在其子女面前多加评论。说道:“其实师父在少林学艺时主攻的是观音掌和刀剑之法,枪法亦不敢说精通。枪在古代称为矛,为刺扎的兵器,杀伤力很大。因其长而锋利,使用灵便,取用之法,精微独到,其它兵器难与匹敌,故称为百兵之王。” “啊,原来这样!”少女想到自己学枪七八年了,直至今日方始听到这个道理,不禁俊脸发热,低下头去,不敢看师父。这时她的脸正好朝着蒋平这边,所以蒋平终于看清楚了她的面目。但见她也只十六七岁年纪,形容清秀,神情动人,皮肤皓洁,身段娉婷,心里不禁莫名地有些发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峨眉掌门传 第一章 偷景少年(2) 只听她师父又问道:“你可知道除了你练的梨花枪外,世上还有多少种枪?”见少女轻咬芳唇,知她回答不上,于是自问自答: “枪的种类很多,有花枪、笔枪、大枪、双头枪、双头双枪、双钩枪、太宁笔枪、抓枪、四角枪、浑铁枪、箭形枪、曲刃枪、环子枪、拐子枪、龙凤枪、鸦项枪、锥枪、柳叶枪、虎头枪、钩镰枪、蛇镰枪、蛇尾伞枪、捣马突枪、单钩枪、双钩枪、铁钩枪、龙头枪、龙刀枪、虎头枪、虎牙枪、梭枪、尖枪、攒竹枪、长道:“姐姐,爹爹说了,要我从今天开始也跟着你学武艺。”又听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知道啦,爹爹刚才吃饭时已跟孙老师提过了。”蒋平一惊,便即收回心神,竖耳以听。耳听两姐妹说了几句话后,墙内又发出呼呼风声,想是那少女又开始练习枪法了。蒋平虽然心痒,但怕前功尽弃,不敢妄动。 过了一会,忽然发现斜前方院墙脚下有一线白光,心里一惊:“怎么光线从下面透出来,莫非那下面有个狗洞?” 听那师父一直无声音发出,估计尚未到场,于是大着胆子从灌木林后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那点白光后,伏下身去一看,墙脚下果然有一细孔,看样子是个鼠洞。因洞口周围长满乱草,所以刚才没有看见,若非此时院子里点了灯火,透出一线光来,他也不会发现。 蒋平强抑激动,轻轻拔开洞口乱草,凑眼往里一张,只见那少女正在演练枪法。而在那石锁上歪坐着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女孩子。 过不多会,那孙老师也到了。说道:“刚吃过饭,不要急于练功,先休息一会吧。” 少女于是停下,走到妹妹身旁坐下。孙老师见少女低头不语,神情有些紧张,知道这个女徒弟是个脸皮很嫩的大姑娘,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于是故意先和小女孩子说话:“方小玉,从明天开始,你每天不得再睡懒觉了,要是不乐意的话,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蒋平听了心里一动:“原来她姓方!” 只听方小玉稚嫩的声音说道:“我不怕!爹爹说孙老师是少林派弟子,本事很大,又会点人穴道,又会轻身功夫,叫我跟姐姐一起好好学。孙老师,你明天就开始教我们点穴和轻功吧?”方姑娘听妹妹说话天真烂漫,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比姐姐还急迫呢。” 蒋平见方姑娘说话时不看师父,雪颊在灯光映照下更见光滑娇嫩,不禁暗咽了一口唾液。耳里虽然听着三人交谈,但一对眼珠却目不转睛定在方姑娘身上。 孙老师笑道:“说说看,你为什么想学这两样本事?”方小玉狡黠地看了师父一眼,大声说道:“因为我学会了点穴道本领,就可以去点二毛和田贵他们!让他们象被使了定身法一样,动也不能动一下!”方姑娘娥眉一动,想要发笑,但怕在师父面前失态,只得强忍住。 孙老师问道:“他们不能动了你又要怎么办呢?”方小玉想了想道:“不能动了,就……就不能回家吃饭了!嘻嘻!”孙老师笑道:“那你学会轻功又怎么用呢?”方小玉道:“就飞呀!飞到房子上,去看其他家的人在做什么!”方姑娘再也忍俊不禁,与孙老师互视一眼,都笑起来。 方小玉说得兴高采烈,见师父没怪自己,更加不知轻重,央求师父马上教她点穴功夫。孙老师微笑道:“你未学到本领,就先想着制人,这不好。你当点穴很好玩么?要不要师父点你一下,让你先尝尝被人点住穴道的滋味?”方小玉忙道:“别点我!你要点就点姐姐的穴道吧!”看了姐姐一眼,又问:“要点什么地方,姐姐才不能动呀?” 方姑娘见妹妹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面庞微微一红,轻斥道:“要点也是你,谁叫你这么坏心眼了!”方小玉不依,一边手指姐姐,一边问师父,该点何处姐姐才不能再动。方姑娘见妹妹竟这样胡闹,当着师父这个大男人的面在自己身上指来指去,正自尴尬无措,忽见孙老师出指如风,在妹妹后颈、肩窝以及右脸上各点一下,方小玉登时成了一个木偶,不能说话不能动了! 方姑娘见妹妹害人不成反害自己,一脸委屈的样子,笑也不是说也不是,想求师父又不敢启齿,一时也似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只看着妹妹发愣。 …… 接下来一连十余日,他每晚都去偷窥方姑娘练武。虽然这里的“风景”也并不比别处多变化,但他总有种看不够的感觉。方姑娘的每一句说话,每一种神情,每一个姿势,每一身装束,他都如痴如醉,回味无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峨眉掌门传 第一章 偷景少年(3) 几个小孩又玩一阵后,忽然天光昏暗下来。只见一团黑云从西天边飞快地飘近。罡风猎猎,山雨欲来。二毛大声说道:“要下雨了!不玩了!”率先离去。其余同伴见了,也没了兴致,追了上去。于是弹筝湖边,只剩下蒋平一人。 此时时辰尚早,蒋平不敢跟着进庄。爬下树来,奔进离庄不远的一座大树林后,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下避雨。在岩下坐了一阵,便看见了西边接连亮过几道明闪,接着闷雷一声接着一声地响。电光闪了一阵后,猛听一声炸雷滚过,天空仿佛被震破了一个大窟窿似的,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打下!蒋平虽然躲在巨石下,但还是被斜飞进来的雨水浑身打湿个透,那感觉就似一个人穿着衣服洗澡一样,难受至极。 如此苦熬了一个时辰后,天色终于完全黑透。蒋平方才展开轻功,向方家把势场奔去。 穿过一片杉树林,只见前边一丛竹林边有一户人家。蒋平因为已来过多次,早已轻车熟路,知道那家主人是个六旬年纪的寡妇,也是这里最穷苦的一户人家。别家的房屋都是瓦房,唯独她家还是草房。这老妇一向睡得很早,几乎每次经过她家破草房时,都能听见她那鬼哭狼嚎般的梦呓声。 但今夜老妇或许是因为突降暴雨的缘故,睡得没平日沉,没有发出那种可怕难听的声音。蒋平正欲加快步伐离开,忽听到一阵沙沙沙的轻响,听去仿佛翻动稻草的声音。让人奇怪的是,这个声音不是从老寡妇的破屋里发出的,而是从屋后面某个地方发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针落可闻的机灵偷儿耳里,还是非常清晰。 蒋平知道老寡妇家没有饲养牲口,所以那个声音绝不是牲口弄出的声音。暗忖:“难道有人在偷东西?可是这老婆婆家穷得一清二白,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偷?”好奇心大起,于是小心地绕过破草房,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原来声音是从老妇家背后的一间小木屋里发出的。蒋平因为对这个老寡妇毫无兴趣,每次经过她家时都没有顺便偷“风景”,所以一直不知道草房背后还有一间小木屋。 恰在这时,漆黑如铁的夜空里亮过一道闪电,让蒋平看清楚了这间神秘的屋子。小木屋距离老寡妇的破草房不到三丈,低矮破旧,板壁上到处是破洞和缝隙。屋顶倒非稻草,而是杉树皮铺成。因为太破旧,所以看不出这个屋子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奇怪的是这间神秘的树皮房屋的板壁缝里竟然透出了灯光! 蒋平躲在老寡妇屋后土墙下,静听着树皮房屋里发出的奇怪声音。忽然,他全身热血沸腾,因为他终于听明白了那些声音!那是人在稻草上乱动的声音,伴着悉悉嗦嗦的草响声,还有一个女子兴奋的低哼声! “原来是一对狗男女在偷干好事!”蒋平到底是个少年,对这道“风景”岂有放过道理?当即猫步上前,凑到一处较大的壁缝上往里张去。 只见狭窄的屋子里几乎大半空间都被干柴和杉树丫塞满,看样子是老寡妇家的柴屋。东边一隅有少许空地,空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稻草,旁边一堆干柴上面放着一盏马灯,昏灯如豆,屋里大半地方仍在黑暗中。因为那对男女正好处在两堆干柴的包围中,所以无法得窥全部。从蒋平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对男女的大腿到足踝之间的部位。蒋平虽然只能“管中窥豹”,但还是兴奋不已。看见那女子洁白的大腿,只觉得喉咙发干全身发热。 过了一会,女子的低哼声停了下来。雪白晶莹的玉腿也不再动作。屋子里只有满足后的精疲力尽的喘息声。过了一会,才听那女子低声说道:“我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地和你好了。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男子没有回答,似乎在思量。那女子轻叹一声,握住男子的手,问道:“你怕了么?”男子仍不答,但手却无声地抽了出来,偷偷地伸到旁边的一剁干柴下面,慢慢摸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剑! 那女子丝毫未察觉到自己的危险,还在继续催逼:“我们赶快逃离崆峒山吧!再拖下去,只怕会有人看出我肚子里已经有了……”话声突然停止,因为锋利的短剑已经刺进她的小腹!鲜血象涌泉一样汩汩冒出来,染红了洁白的腿、金黄的草、黑色的泥土。女子嘴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声音很低很闷,显然嘴已被男子的另一只手捂住。 蒋平的眼珠子似欲凸出来,身子也完全僵硬,不能动弹。他虽然练过几年武艺,但却从未杀过人,也未见过杀人。他象在做噩梦一样,继续看着可怕的梦境。只听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似乎凶手在穿衣裤,接着又见他从乱草堆里拿起那女子的衣裙,胡乱为她穿上,然后开始清理现场的血迹。 在清理带血的干草时,那男子的背影终于完全进入蒋平的视线。但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回头,所以蒋平无法认出对方是谁。只看见这人穿着一件夜行衣,不似寻常村民。身材瘦削,似乎是个中年人。 那男子迅速而从容地清理完现场后,抱起尸首,吹灭马灯,然后摸黑开了门扉,从发呆的蒋平身旁走过,象鬼魂一样,投入无边的黑暗里。脚步声很快消失,就象一切没发生过一样。整个世界又只剩下可怕的风声、雨水和草木的战抖声,还有离庄不远处的那条瀑布的轰鸣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峨眉掌门传 第一章 偷景少年(4) 又不知过了多久,蒋平才恢复知觉。危险既去,喜欢冒险的天性又回到他身上。心想自己刚才也太差劲了,吓得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凶手杀人和灭迹!凶手定是找地方掩埋尸首去了,现在追去,或许还能看到凶手的面目!不再多想,当即向刚才那人脚步声消失方向追去。 穿过一座大树林,已到了后庄,却一直未发现半个人影。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崆峒山半山上有一点亮光,灯光微弱,若非是在半山上面,倒也不易让人注意。心想:“山上除了崆峒派的道士外,并无村民居住,那灯火位置离问道宫山门很远,应当不是道士点的灯,莫非是那个凶手在上面掩埋尸首?” 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他也没多犹豫,不顾危险地冒着大雨向山上摸去。好不容易爬了小半山路,忽见那点灯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他停下脚步,仰头观看,过了一会,才又看见了那个灯火。 那点微弱的光亮仿佛鬼火一样,在黑暗里时隐时现。蒋平仔细观察了一会,方明其理:原来那人正提着马灯向山下行来,只因身子不断被沿途树林巨石遮掩,所以光亮时隐时现。蒋平心道:“他把尸首藏到什么地方了?动作这么快!”眼见灯光渐渐逼近,不敢多想,赶紧避到路边一片乱石后面。 过不多会,那盏马灯到了面前,蒋平悄悄抬起头来,从两块大石中间的空隙看那人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冒雨夜行者竟是孙老师!只见孙老师头戴红油斗笠,身被蓑衣,一手提灯,一手提着一只黑布袋子,布袋胀鼓鼓的,不知里面包着什么。蒋平心想:“那里面只怕包的是那个遇害女子的头颅!看来他是要将尸体的身子和头颅分藏两地!” 凶手若是别人,蒋平或许会现身擒凶,但凶手是武功远胜自己的孙老师,蒋平刚才那点勇气顿时消失。默默目送那盏马灯消失后,才从乱石后面出来,心情沉重地向庄里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已走到方家的把势场外。 把势场里一片漆黑。除了雨声外,没有别的声音。蒋平悄立在院外那棵歪脖老树下,胡思乱想道:“要不要设法告诉方姑娘,叫她不要再跟那个可耻和危险的师父学武了?可是……方姑娘会相信我的话么?我虽然暗中偷看她十几天了,但在她的世界里,我却从未出现过。突然向她说出这个大秘密,实在太过唐突。要是她问我是哪里人,为何深更半夜冒着大雨偷进庄里,我该如何回答?” 又想:“女尸的头颅和身子已被孙老师分藏到两个隐蔽地方了,无凭无据,说孙老师是杀人凶手,方姑娘哪里肯信?”轻叹一声,又想道:“就算她相信又能怎样?难道她还能对付得了她师父?别除害不成,反害了她卿卿性命!还是去报官吧?嗯,也不妥。一来只有一面之辞,二来自己的行为也会让官府感到奇怪……” 左思右想,难于决断。又过一会,雨已停止。料想方姑娘今夜不会练武了,于是连夜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峨眉掌门传 第一章 偷景少年(5) 翌日上午,他故意上街闲逛,希望能听到别人说起这事。但闲逛了半日,却未听见一人谈论这件命案。心想:“看来方家庄还没报官。也难怪,那女子被杀之事,除了那个凶手之外,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别人就算奇怪那女子失踪,短时间内也不会想到她给人害了。”想明此理,他决定去村里查看动静。于是装做去游玩崆峒山的旅客,又前往方家庄。 下午申时时分,到了方家庄。只见村民果然没事人一般,看见蒋平也没人留意。经过几户人家,又来到那寡妇门前,一个大胆而刺激的念头突然冒出来:“那凶手匆忙之中,现场处理难免有些疏漏,或许还有重要物证留在屋里也不一定!我何不趁现在村民尚未警觉,悄悄进去查看一番!”眼见四下无人,当下大着胆子绕到寡妇的草屋后。 这时他才发现这间小木屋实是偷情和杀人的最佳场所。小木屋与老寡妇的草房之间距离不到三丈,十分低矮,草房就象小木屋的母亲一样,将儿子保护在身后。木屋背后紧靠着一大片青光光的石壁,石壁上面长满了荆棘和杂草。右边一丈处有一堆体积比小木屋还大两倍的稻草垛。而小木屋左边,则种着大丛毛竹,竹子既大又密,竹叶多得几乎把小木屋道:“我们下手后,把人藏到这崆峒山上,只怕惊动了崆峒派道士,别绑票不成,反而自己逃不出平凉城!”前边那人不以为然地道:“我从三个月前就多次上崆峒山来踩点,那个地方十分幽秘,就是崆峒派的道士和山下的村民,也没人知道。我敢打包票,只要我们把人藏了进去,老头子别说根本想不到我们会把人藏在他的眼皮底下,就是想到了也休想找到。”后面那人道:“但愿如此!就怕捉虎容易放虎难……”前边那人冷笑一声,啐道:“等大哥传来消息,银子已经到手后,我们就把那娘儿俩杀了!还放什么虎?”后面那人听了无语。前面那人又道:“胆大骑龙骑虎,胆小就骑鸡母。怕个屁!” 两人不再交谈,沿着曲折小路走进一片密林里面看不见了。听脚步声似乎是向那条青石板山道走去。 蒋平目注他们消失方向,暗忖道:“看样子是两个亡命之徒,听他们口气似乎是要干绑票勾当!”虽然心里十分好奇,但一来与己无关,二来也不敢贸然跟踪。心想还是先找到孙老师藏尸地方再说。不再多想这事,继续沿着这条幽深小路向前搜寻。 也不知走了多久,脚印才终于消失。前面是一块荒草,荒草后是一大片乱石,乱石后石崖突兀,悬壁高张,已没去路。 凶手把尸首藏到什么地方了呢?他正纳闷,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乱草丛中有一荒坟,荒坟上堆满了树叶和石块,而荒坟上的土却是新土! 蒋平长长舒了口气,既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害怕。迟疑一会后,终于壮起胆子走上前去。他一口气搬开坟上压着的十余块石头,又从石崖上折断一根长于岩缝里的粗藤,将之当做工具,用来翻弄坟上新土。 但到底工具不趁手,折腾了好半天只挖了两三尺深,终于灰心放弃。自言自语道:“算了,时候也不早了,待明日到方家庄偷一把锄头来挖挖看。” 话音刚落,忽然全身一震,只见右边一片乱石堆里,一巨石背后露出一双人脚!这双脚上穿的是黑色布鞋,虽然瘦削,但却很长,一看就是男子的脚。 “是……是谁?出来!鬼鬼祟祟地藏在石头背后做什么?”蒋平大声喝问,但声音打战,色厉内荏。 “鬼鬼祟祟?到底是谁鬼鬼祟祟?”那人冷哼一声,从巨石后闪出。 这人中等身材,全身黑色装束,虽未下雨,但头上仍戴着一得更明白么?” 蒋平心里一震,随即明白:刚才在小木屋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并非自己幻听,而是那时就被这人盯上了!颤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凶手!你是……孙老师?”本来他心里一直认定昨夜见到的那个凶手就是方姑娘的师父孙老师,但现在这人说话的声音却似乎和孙老师各是一人,所以他也有点不敢确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峨眉掌门传 第一章 偷景少年(6) 那人目光怔了一下,似乎也有点错愕,但马上又恢复了镇定,不答反问道:“你什么都看到了?你今天进那小木屋里就是为了寻找物证?” 蒋平见话说到这份上,知道否认已无用,便点头承认了。说道:“不过我没有找到什么物证。”那人冷笑道:“你想骗谁?等你离开小木屋后,我马上进去,但找遍了所有可能丢失的地方,也没找到,不是你拿了更有何人?”蒋平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没找到什么东西,也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那人一时不语,只静静地看着蒋平,似乎想从他眼睛里寻找答案。蒋平避开对方阴险的目光,自言自语道:“你可能是在别处丢失了。”边说边要离开。 那人身形一动,鬼魅般掠了过来,拦住了去路。冷笑道:“年轻人,教你个乖,不要喜欢偷窥别人的隐私,因为没有人喜欢别人看见自己的隐私。” 蒋平心里一寒,虽然已经猜到对方目的,但还是问道:“你想干什么?”那人叹息一声,忽道:“你猜我昨晚为何要杀死那个女子?如答对了,就让你走。”蒋平道:“这还用问,你不想跟她私奔,又害怕她用你们的……私情威胁你,所以你就杀了她。”那人冷笑道:“答对了,你很聪明。” “那我走了。”蒋平暗提口气,准备展开轻功,逃离险境。却听那人说道:“看来你并不聪明。你走了,我杀那个女子不就白杀了?” 蒋平知道再多说已无益,大喝一声,一招双风贯耳,双拳猛击对方两耳。 那人也不招架,飞起一腿,正中蒋平胸膛,将他踢得滚出五六丈远!蒋平哇地一声,喷出大口鲜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苏醒。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一堆松软湿润的枯叶上面,不禁一惊:“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竟睡在这里?”翻身坐起,疑惑四顾,只见自己处身处似乎是一个幽谷,荆棘丛丛,石崖磷磷,到处生满荒藤野草。一条小溪哗哗地从幽谷中间流过,在前面一丛叫不出名的白色野花边转个弯,隐入花树背后看不见了。小溪两边花木争奇,松篁斗翠。纵目四顾,尽是原始大树林,更不见个人烟村舍。林子深处有几只喜鹊频频喧噪。 蒋平这时已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暗忖:“莫非是那凶手把我从半山上面扔下来了!他妈的淫贼,要不是我命大,就给他摔死了!奇怪,他怎么不直接杀了我,再将我尸首掩埋在那个坟头里?”但马上想明其理:“他没带锄头,要埋我反而费时费事,而用宝剑杀死我,又着痕迹,叫人一看便知是被人加害的。把我从山上扔下来摔死,倒最简单干净!狗贼好阴险歹毒!” 又想:“我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扔下来,怎么竟没被摔死?”抬头向上面看去,只见山谷道:“上车吧,我带你回家去。”见蒋平发呆不语,以为他拿不出车金,道:“快上车吧,不要你给车金。”蒋平也不道谢,默默坐上车去。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只听蹄声得得,马车不快不慢地向蒋平家所在方向驰去。穿过一条笔直的青石板长街,再折进一条古老的胡同,就到了平凉城最穷的一条老街上。马车向前又行一小段路程后,终于停下。因为前面一段胡同实在太狭窄,车马不能进去。而蒋平家就租住在这条狭长胡同的最里面。虽然他的父亲年轻时就进入定西镖局,过了一辈子刀尖打滚的危险生活,但直到今日,他们家仍然没有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屋。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廖四哥问道。“不用了,谢谢。”他跳下马车,虽然双脚落地时后腰感到一阵剧痛,但他强行忍住,没有哼一声。廖四哥似乎也并不想送他进去,道声“保重”就驾车离去了。蒋平看着马车转过前边的胡同口看不见后,才一瘸一拐地向家走去。 门没有上锁。他不禁有些惊讶,“难道爹爹的尸首竟然没有停放在镖局里,而被镖局无情地送到家里了?”他心中顿时燃起一团怒火,双拳下意识地握紧。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父亲在镖局里没有人缘,没有朋友,一辈子活得孤独而窝囊。很多镖师甚至一些趟子手也和他们一样,没有银子造房建屋,但却有幸住进了镖局的房子,而且连租金也不用缴。自己那个老实巴交的父亲也曾去找过总镖头,希望能分到一间镖局的房屋,但总镖头以镖局房屋紧张为由拒绝了所求。于是,父亲只好含羞带愧地在活在别人的轻视中。 他站在门口出神一会,才紧张地伸手去推门。两扇门板格地一声分开,黑洞洞的屋子里才陡然有了光亮。蒋平猛地一惊,只见屋中大木床上歪坐着一个脑袋几乎被白布包满的人!白布很脏,显然已经包了许多时日,上面还有斑斑血迹。那人坐在床上,将头斜靠在背后的墙壁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十分虚弱和孤独。 “原来爹爹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一时间,他胸口如中重锤,一滴心酸的泪水差点滚落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一章 偷景少年(7) “你回来了?”父亲蒋东流终于首先开口,声音虚弱、低沉得仿佛蚊鸣。 “你受伤了?”蒋平忽然发现自己胸口发堵,几乎说不出话。蒋东流“嗯”了一声,右手无力地抬了一下,示意儿子近前说话。蒋平蹒跚地上前,慢慢坐到床边一条长凳上。 蒋东流虽然浑身无力,精神委靡,但眼睛还明亮,问道:“你好象也有伤?”蒋平故做轻松地道:“一点轻伤。登崆峒山时不小心摔伤了。爹爹跟强盗拼杀受伤的么?”蒋东流微微点头。蒋平道:“爹爹睡下休息吧。”正要扶父亲躺下,却听蒋东流说道:“不,我头上背上都有刀伤,睡下去反而痛得难受。” 蒋平点点头,问道:“你昨晚回家的?”蒋东流道:“昨天中午。”蒋平吃了一惊:“中午?难道你一直这样坐着?吃……饭没有?”蒋东流道:“没吃东西。”蒋平心里一阵难过,道:“我出去买点吃的。”蒋东流道:“不用了,爹爹吃不下,头痛得要命。”蒋平低下头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问你:今后有何打算?”蒋东流半闭着眼睛,疲倦地问道。 蒋平不知如何作答。因为他根本一直没有勇气面对未来,甚至连现实也一直在逃避。 父子二人沉默一会后,蒋东流说道:“你没有学到什么本事,也不能全怪你,爹也有责任。”微弱地叹息一声,又道:“你不能象爹爹这样窝囊一辈子了。你得学本事!咳!咳!咳……”因为说话太用力,忽然咳嗽起来。 蒋平羞愧不答。他只上过几年私塾,认识几个字,武功亦只三脚猫水平。这不但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用功,也因为父亲没有尽到督导之责。但话又说回来,父亲就算有时间督导调教他,又能怎样?他自己的功夫就很稀松平常。 “爹爹过了一辈子窝囊日子,总算明白一个道理:人,不要自暴自弃!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有决心,肯下功夫,其实世上任何东西都能得到!咳!咳!咳……”又咳嗽好一阵才停下。 蒋平额上冷汗涔涔流下。心里悄悄自问:“只要有决心,肯下功夫,当真世上任何东西都能得到?那么,我如肯下功夫,是否能……得到她?” 蒋东流叹道:“可惜爹明白得太晚了,也……也跟你说得有点晚了。”顿了一下,又道:“我所以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死,就是想同你讲这些道理。”蒋平不语。但心里却在反驳:“要银子没银子,要本领没本领,光明白道理又有何用?” 蒋东流长吁口气,忽道:“我死后,你可以去镖局领到二百两抚恤银子。你就用这银子做盘缠,去……河南嵩山少林寺,找到海山大师,他答应过我,可以收你做个俗家弟子。” 蒋平闻言一震,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父亲。 蒋东流解释道:“我们这次在河南失镖,除我和杨镖头两人外,全都给强人杀死了。若不是海山大师正好路过,及时拔拳相救,爹爹早就死于非命了!海山大师看过我的伤势后,说了实话:我受伤太重,命不能保了。我以为马上要死去,就跟他说了你的情况和我的心愿,求他答应收你做个弟子。他不忍伤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心,答应了我。我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又是当今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更加不会言而无信。我说很想活着回来,亲口跟你讲这些话。他听后二话不说,给我三颗少林寺救命灵丹,说一粒药可保十日性命,我虽然惭愧浪费了人家的珍贵药丸,但……但我实在想拖到回家,所以就接了三粒吊命的灵药。” 蒋平垂下头去,两行热泪无声滚落。 蒋东流激动地道:“你一定要听话,一定要去少林寺。我虽然这辈子活得窝囊,但……但我想要你得到我没得到的东西!你一定要给爹争口气,一定要出人头地!叫那些轻视我们的人今后对你刮目相看!” 蒋平心里一阵慌乱。想道:“去少林寺?那我再难见到方姑娘了……”蒋东流见儿子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不吭声?”蒋平嗫嚅道:“你有伤,我……我怎么能走?”蒋东流苦笑道:“傻子,爹爹吃了三粒吊命药,也最多能活三十日。十日后便是最后期限,你等我死后,就去镖局领二百两抚恤银子,用它做盘缠去嵩山。” 蒋平心慌意乱,道:“你……你不会死!不要再乱说了!我……我出去买两个馒头给你吃。”一边说话,一边手足无措地在自己身上到处摸铜板。忽然一愣,只见自己的水靴里竟然挟着一个东西。 他摸出一看,却是一个抟着的手帕。手帕团有些坚硬,似乎里面包着什么东西。“这手帕是几时进我靴子里面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手绢,发现里面竟然包着一个仅有小指头般大的黑色瓷瓶。 蒋东流好奇地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心里突地灵光一闪,想起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的人说过的话: “年轻人,想活命的话,就放聪明一点,把你找到的那个东西交给我。” “少装糊涂!那间小木屋,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么?” 寻思:“难道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东西?可是、这个东西几时进了我水靴里的?”脑子里飞快回想了一遍自己进小木屋里的过程,却不能得解。 他当然想不到这个东西是自己滚进他的靴子里的!昨天,他翻起稻草正在查看鲜血,忽然听见木屋外竹林中啪地一声轻响,大吃一惊,于是小心地凑到板壁上通过壁上缝隙向外张望。因为全神贯注外面的动静,所以竟未察觉到,稻草中一样东西无声地滚进了他的水靴里面!因为这个黑色瓷瓶太小,外面又包着一层柔软手绢,挟在本来就大得不合脚的水靴子里,只要不踩到它便不络脚,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那块手帕上没有刺绣任何图画或者文字,颜色发黄,似乎已经很有年月。蒋平以为这手帕只是用来包裹小瓷瓶的,便没在意。拔开瓷瓶上的木塞,只见里面有半瓶“清水”,但凭直觉也知道里面装的绝非清水,而应当是某种药水。他将瓷瓶凑到鼻前一嗅,没有什么气味。自言自语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蒋东流道:“看起来好象是传说中的隐形药水,或许这块手帕上藏着什么秘密?你不妨……”蒋平心想有理,不待说完就过去把门后的洗脸盆子拿到床前地上,从水缸中舀了瓢清水,倾入木盆中,又向水里倒了一点可能是隐形药水的药水,然后将那块手绢平放进水里。 少顷,只见那块手帕正上面现出一点黑色。接着,象变魔法一样,黑色一点点扩大。又过一会,手帕正中位置处也出现了一点黑色,这点黑色和上面那块黑色同时一点一点地变大。不多一会,中间这片黑色终于成形,竟是画的一个嘴巴!看其嘴形,似乎是一个女人的樱唇。 父子二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魔法”继续。手帕上现出越来越多的黑色,但除了上面那块面积比较大外,其余地方多是黑色线条。父子二人此时再无怀疑,均想:“一定有人用一种隐形药水,在这块手帕上面绘了一个女人的头胸像。” 终于,那女人完全现出庐山真面。只见她年纪二十五岁左右,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色,两边嘴角微微上翘,似在微笑。但不知为何,这女人的神色中却有种说不出的仿佛拒绝人亲近的感觉。蒋平看着手帕上那个陌生而神秘的女人,不禁猜想:“画上这个女子会不会就是那个被谋杀在小木屋里的女子?” 正自端详,忽听背后咚地一声响,蒋平一惊,回头看时,却见父亲倒在床上!浑身发抖,牙关也在打战,但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瞪着手帕上的女人,神色恐怖地颤声问道:“你……你究竟在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 蒋平见父亲突然激动,大有疯态,莫名地大起惧意。一边去扶父亲,一边问道:“爹,你怎么了?你……难道认识这个女人?”蒋东流不答,只是激动地问:“你到底在哪儿得到这块手帕的?快说!”蒋平吃吃道:“在……在一个小木屋里无意间得到的。可能是一个杀人凶手不小心丢失的。”于是简短地说了自己无意间偷窥到木屋凶杀的事情。 蒋东流听了不再发颤,但却象呆子一样,只是出神。好一会才喃喃说道:“那个凶手怎么会有她的画像?难道她……她……” 蒋平背脊一阵发冷,紧张地问道:“这手帕上的女人究竟是谁?” “你娘只怕早已不在人世!难道她……她当年并未和人私奔?你……你一定去少林寺学好武功,将来查明真相。要是她……她真的被人杀害了,你……你就为你娘报仇!” 蒋平全身一震。“爹,难道她是我的……我的……?” “她就是你的娘!”头一歪,再不动了。 “爹爹!爹爹!” 但无论他怎样呼唤,蒋东流再也没有答应。蒋平呆了一阵,才胆怯地伸手去探父亲鼻息,果然已没有呼吸。 (第一章《偷景少年》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二章 失恃无依(1) 蒋平抚尸大哭一阵,直到房东周婆婆闻声过来察看,才止泪收声。怕周婆婆见到那块手帕,传杨出去,被那戴人皮面具的武林高手听到消息后,给自己带来不测之祸,赶紧收起手帕和小瓷瓶,湿濡濡地就揣入怀中。这时已是傍晚,屋里光线本就黝暗,周婆婆老眼昏花,没有注意到他神色动作都有些古怪。 周婆婆知道蒋东流性命只在这一两日,见他死去,自不吃惊。进屋说道:“蒋平,你要想开些,节哀顺变。先打起精神把你爹后事办了,让死人早一天入土为安,才是正经。你年纪小,经历少,很多事不懂,婆婆给你出出主意:你马上去找定西镖局总镖头报个丧,一来让他出头安排丧事,二来向他索要抚恤银子。” 蒋平心想有理,举袖拭了残泪,说道:“多谢婆婆,等天亮了我就去镖局找岑总镖头。”周婆婆点点头,又说了一些关心话后,叹息离去。 蒋平独自陪在死去的爹爹跟前,胡思乱想到天色大亮后,才虚掩上门,迳去镖局。 到了镖局,只见大门两边长凳上各坐着两个大汉,正交头接耳议论什么。见蒋平走上门前石阶,一个长脸汉子喝道:“哪里来的乡下小子,到这里来做什么?快快走远些!”蒋平又羞又气,正要分说,门右首那个中年汉子对呵斥他的长脸汉子说道:“他是蒋东流的儿子。”长脸汉子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奇怪,嘴里兀自嘀咕道:“哦,原来是蒋老镖师的娃娃,怎么穿得这样土,象个乡下人似的。” 那个认识蒋平的中年汉子看了蒋平神色,已经猜到几分,问道:“你爹爹死了么?”蒋平道:“是,我是来跟总镖头报讯的。”长脸汉子道:“现在镖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镖头哪有工夫见你!”蒋平道:“可是我爹爹后事需要银子……” 那个中年汉子叹息一声,起身走到蒋平跟前,将他带到台阶下数丈远处,低声说道:“孩子,现在来可不是时候!你先向邻居告借二三十两银子吧。”见蒋平不吭声,叹一口气,附耳说道:“实不相瞒:总镖头的夫人和公子今儿一早都失踪了,估计……不是被害就是给人绑票了!现在总镖头正急得什么似的,你这会子去找他要银子,他不但不会给你,还会拿你当出气筒呢。”蒋平听了大吃一惊,心想:“此时确实不是时候。”虽然没有把握能借到银子,但还是听从劝告,默默回去。 回到屋中,坐在床前小凳子上,看着父亲默默流了一会泪水,终因疲劳过度,不觉睡着过去,直到午后才睡醒过来。心想:“不知总镖头的夫人和公子找到没有?” 正烦恼自己运气太糟,总镖头的夫人和公子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在他家有急难时失踪,突然想起昨晚在崆峒山上无意间偷听到那两个武林人物的谈话: “我们下手后,把人藏到这崆峒山上,只怕惊动了崆峒派道士,别绑票不成,反而自己逃不出平凉城!” “我从三个月前就多次上崆峒山来踩点,那个地方十分幽秘,就是崆峒派的道士和山下的村民,也没人知道。我敢打包票,只要我们把人藏了进去,老头子别说根本想不到我们会把人藏在他的眼皮底下,就是想到了也休想找到。” “但愿如此!就怕捉虎容易放虎难……” “等大哥传来消息,银子已经到手后,我们就把那娘儿俩杀了!还放什么虎?” 心中登时一亮:“啊,听那两个人谈话内容,正是要干绑票这样的坏事!他们说的娘儿俩莫非就是岑总镖头的夫人和公子?嗯,定是这样!否则天下哪有如此巧的事情?”当下精神大振,立即返回镖局门前,对那认识自己的中年汉子说道:“烦大叔替我通报一下,说我有总镖头夫人和公子的重要消息。” 此言一出,四个守门的汉子都是一惊,那个长脸汉子怀疑地说道:“你小子耍什么小聪明?刚才连镖局里出了什么大事都不知道,才这会工夫,就有重要消息了?”旁边那个矮胖汉子啐道:“小子,你把大爷几个都当猪来哄么?要不是看在你爹刚死的份上,不打你几个嘴瓜子才怪,快快滚蛋!”蒋平道:“谁来骗人?我真的知道他们被绑票到了什么地方。” 四名汉子见他说得认真,不由将信将疑,那个中年汉子走过来问道:“你在哪儿听到的消息?跟我说说!”蒋平道:“对不住大叔,我要当面跟总镖头说,烦你进去通报一声。”中年汉子见他不肯说出,有些不悦,说道:“你别是为了见到总镖头跟我们耍小聪明来着?提醒你一声:这种事情开不得半点玩笑!”蒋平道:“是我亲耳听到的,绝没撒谎。”中年汉子知他是个不爱说话的老实少年,说声“你在这里等着”,将信将疑地进了大门。 不多工夫,一个老家人和这中年汉子一同出来。中年汉子对蒋平说道:“他带你进去见总镖头。”蒋平谢了中年汉子,在老家人的带引下,进了镖局大门。 蒋东流虽然是镖局里的老镖客,但因为在镖局里一向自卑,从不带儿子进镖局玩耍,所以蒋平对镖局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一路上但见朱栏宝槛,画栋雕梁,方沼圆池,泉流碎玉,不禁暗暗咋舌。跟着老家人象走迷宫一样,东转西折,穿进穿出,也不知进出了几进院落,经过几处假山,才终于来到岑总镖头平日阅读书籍和处理镖局事务的“一路平安厅”。 总镖头岑开河此刻正焦急地站在厅门口翘首以待,见蒋平到来,三步并做两步地抢过来,也不虚情询问一下他父亲的情况,就迫不急待地直奔主题:“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快快说来!” 蒋平本打算以此为条件,向他索要自己应得的抚恤银子,但见到岑开河一副憔悴着急的样子,顿时不忍,心想:“抚恤银子的事情过会再说,不然自己倒和那两个绑票的人一样无耻了。”当下毫无保留地说了昨日在崆峒山上听到的话。 岑开河听后心想:“他一个少年,哪里编得出这些话来,看来没有说假。”说道:“如此说来,你只知道他们把人绑架到了崆峒山上,却不知道具体藏匿所在?”蒋平点头称是。 岑开河又问那两人模样,蒋平也记得不甚清楚,只说了个模糊印象。岑开河听说两人年纪在二十上下,一个背宝剑,一个提齐眉棍,沉思一会,忽然低声骂道:“原来是他们!混帐东西,狗胆包天!”蒋平虽然好奇想问,却不敢在威严的总镖头面前多嘴,偷咽一口唾沫,没有做声。 岑开河重重吐了口气,问蒋平道:“你爹过世了么?”蒋平心里不禁有些感动:“果然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总镖头这时还没忘记我爹爹。不象大门外的那人无情和讨厌!”嗫嚅地答道:“是,爹爹已经去了,我是来向总镖头……”岑开河不等他说完,就截住话头:“我明白。你爹爹的安葬费用和你的抚恤银子,你不用担心,我马上吩咐郝管事替你操办。”蒋平想不到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心里更其感激,连声道:“多谢总镖头!多谢总镖头!” 岑开河道:“不用谢,这是应当的。”话锋一转,又回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你刚才说的这些情况,非常重要。但崆峒山这么大,我听了也不清楚你当时是在山上哪个地方听到的。我想,说不定那个隐密的藏匿地点,离你当时偷听到他们谈话的地方并不太远,不然你就不会那样机缘巧合地遇见他们。所以我也想再麻烦你一趟,今晚就带我们去崆峒山,找到当时偷听到谈话的地点。”蒋平皱眉道:“可是……” 岑开河道:“我知道,你爹爹刚死,就让你跟我们走,是有些不合情理。但也请你理解我此时的心情!”不让蒋平再开口,回头吩咐那个老家人道:“你马上通知郝管事,让他叫几个人连夜张罗蒋东流的后事。并叫他准备三百两银子,作为抚恤费用,等我们从崆峒山解救了人质回来后,立即就兑现给……对不住,小朋友,忘了问你名字。”“我叫蒋平。”“哦,蒋平!等我们回来后,立即把三百两银子交给蒋平!”老家人答应着去了。 蒋平虽然不忍在这时离开尸骨未寒的父亲,但见总镖头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答应也是不行,只得遵从安排。心想只是带一下路,找到当时偷听到谈话的地方,也不需要太多时间,最迟明早就能赶回。 岑开河带了五名精干镖师与蒋平一共六人,选了六匹快马,都用布巾蒙了口鼻和四蹄,以防被绑票凶徒听到声音而撕票逃跑。等到夜幕降临时分,六人乘上各自坐骑,悄悄出了平凉城西门,借着夜色掩护径奔崆峒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二章 失恃无依(2) 到了崆峒山麓,岑开河对众人说道:“兵贵神速,大家赶紧将马匹牵进大树林中藏好,然后随我上山救人。”众人将马匹牵入树林里拴好后,也不敢点灯笼,手持兵刃,摸黑上山。 这些人全是定西镖局出类拔萃的人物,轻功均甚了得,岑开河本人更是西北武林有数的高手,比余人又要强一截。只有蒋平一人武功低微,加之有伤在身,行动多有不便。岑开河救妻儿心切,哪有耐心等他慢慢爬山?将蒋平一把提起,挟在肋下,使开八步赶蝉上乘轻功,向山上飞快登去。他虽然带着蒋平,但余人还是被他超出近半里距离!众人已很久未见总镖头用武功,见他轻功仍然如此高妙,不比壮年之时差,心里都不禁暗暗喝彩。 两袋烟的工夫,岑开河首先到了半山处,虽然还不至于累出汗来,但呼吸却明显比登山前急促。见余人落后较多,恐他们追赶不上,于是放下蒋平,停下来稍事歇息。忽听前边黑暗中有人喝问:“什么人?深更半夜偷上崆峒山来意欲何为?”岑开河蒋平都是一惊,循声看时,却又不见人影子。 岑开河道:“好汉子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在下定西镖局岑开河,请问说话的是崆峒派的道兄么?” 对方那人听岑开河报了万儿,噫了一声,从一大石背后闪出,说道:“原来是‘一刀定西疆’岑总镖头!我们是崆峒派弟子,我叫林。请问岑总镖头上山有何贵干?”岑开河道:“因有急事,未及送拜贴给贵派掌门丘真人,多有失礼!还请容我后来登门当面致歉。” 林见他不肯说明上山原由,正自踌躇,藏在一棵大树后的师弟江春抢出来大声说道:“敝派出了一件大事,掌门师伯有谕:不许任何闲人进入包围圈内,还请岑总镖头下山去,以免不方便!”砰砰几声轻响,有几名崆峒弟子从旁边几棵松树上跳下。 岑开河蒋平都是一怔,均想:“听他口气似乎崆峒派道士正在围攻什么人?”岑开河道:“崆峒派众道兄,不巧的很,敝镖局也……出了一件大事,敌人可能藏匿在这山上……”话犹未说完,那道士江春就不客气地截住话头,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对不住,总镖头就是有天大的事情,此刻也不能放你过去!” 岑开河在镖局里一向受人恭敬,就是出了平凉城,到江湖中行走,武林中人听到他的万儿,也会客气尊敬,何曾想过一个小道士竟敢对他言语无礼?心想:“就是你们掌门丘真人,见了我也要礼敬三分,你这小道士竟敢如此无礼!”但他此时有急事要办,也不欲与一名小道士计较生事,忍了一口气说道:“大家都有敌人在这山上,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对付敌人就是。还请各位道兄行个方便。”他本想说出自己夫人儿子给人绑票一事,但话到嘴边,却又丢不起人,便不直承。而蒋平自知人微言轻,岑开河不说原因,他自然也不会说。 那道士江春不耐烦道:“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林觉得自己师弟言语太过无礼,正想说几句话,让岑开河下山也面子好看一些,却听岑开河冷笑道:“崆峒山几时成贵派的了?不许别人上山,真是岂有此理!” 江春正要答话,林抢道:“岑总镖头息怒,并非敝派将崆峒山视为已有,实在是敝派……出了一件大事,还请岑总镖头多多包涵!” 岑开河是开镖局的,为了生意缘故,广交朋友,行事一向低人一头。若是平日,他定不会与崆峒派道士起争执,但此时自己妻儿均落入凶徒手中,性命交关,哪能延误?说道:“对不住,我也有不得己的事情要做,无论如何都要上山!还请几位道兄借一条路,事后我一定写个书信向你们掌门道歉!” 江春大声道:“不行!”林也道:“掌门有谕,叫我们守住山口,未得允许,不能让任何人上山。还请岑总镖头包涵!不要让弟子们为难。” 岑开河心中焦急,见几个道士说什么也不让路,心里有气,不再废话,牵了蒋平的手,径自向前。林与几个师兄弟见他要硬来,各自拔出宝剑,成犄角之势将岑开河包围在当中。 岑开河气往上冲,说声“得罪”,一招“长驱直入”,左掌呼地一声,斩向正面的林。林是掌门丘真人师弟高阳子的得意弟子,在崆峒派二代弟子中实是出类拔萃的人物,素知对方大名,也不敢以自己是名门大派高足而自大。见对方出招攻向自已,身子向右退出一步,正要还一招“灵猿争桃”,点对方右肋下腹哀穴,不料岑开河忽然收回左掌,右脚往右跨出一步,右掌电闪拍出,攻向刚才那个言语无礼的道士江春。 那江春脾气虽大,武功却低,又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攻向自己,待要招架,终于迟了一迟,右手虎口被岑开河斩了一掌,痛得啊哟怪叫一声,手中长剑把握不住,飞了出去,落到七八丈外地上。 林脸上微微一红,在这几名把守上山路口的弟子当中,以他为首,被打落兵器的虽是江春,但无异是自己输了一招!大喝一声,一招“毒蛇吐信”,长剑自下而上,斜刺向岑开河右肩头。其余几名道士也各持长剑,上前围攻。这时另外五名镖师也已赶到,见几名崆峒道士围攻总镖头,虽觉奇怪,但也不问情由,加入战团! 五名镖师虽然各有不凡艺业,但那几名崆峒弟子之所以被安排来守上山道路,也是因为他们在崆峒派二代弟子里皆是出色弟子,一时双方斗得难解难分。 但这几名崆峒弟子中为首的林武功到底比岑开河差了一截,与岑开河剑来掌去斗了十余回合后,骄气渐挫,已落下风。再战一会,眼看就要落败,忽听一人说道:“众弟子退下。”林听是七师叔华翔的声音,心中一喜,借坡下骡,收剑退下。其他几名弟子也停止混战,四下闪开。 岑开河虽然并不认识华翔,但见对方所著道服颜色是大红颜色黑色滚边,不似一般弟子穿的深蓝色道服,也猜到此人在崆峒派里属于师叔一辈人物,不禁心下一凛,一边端详对方,一边暗暗戒备。只见华翔身材矮小,脸有菜色,年纪三十五岁上下,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岁。 华翔却认识岑开河,稽手一礼,说道:“岑总镖头,贫道起手了。” 岑开河拱手还礼,道:“本来贵派有大事需要料理,我们不该相扰,但不巧敝镖局也发生了一件不得已的大事,不能耽搁,所以多有冒犯!还盼贵派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华翔微微一笑,道:“不知岑总镖头到底有何急事,非得此刻上山?本来岑总镖头是敝派高邻,大驾光临崆峒,敝派绝不敢相阻。但岑总镖头想来已听说了,敝派此时实有……一件不能让外人看见的大事发生,所以掌门师兄才下法谕,未得允可,无论任何人都不得上山和下山。是以……” 岑开河听说对方正在料理之事不便让外人看见,一时沉吟不语。站在他身后的毛镖师道:“贵派就凭一句‘一件不能让外人看见的大事发生’就将我们阻于山口,也未免有些强横了罢?到底是一件什么不能让外人看见的大事,你且说出来听听!”华翔淡淡道:“既然不能让外人看,自然也不能让外人听了,还请各位体谅则个。” 毛镖师不怒反笑,说道:“好笑!好笑!贵派这件大事若是发生在平凉城内,是否因为不能让外人看见原因,就可以把全城百姓都赶出城外去呢?”其他几名镖师听了也不禁笑起来,但看见总镖头脸色不郁,赶紧停下。 华翔脸色一沉,反唇相讥道:“贵镖局口口声声说有一件大事必须上山,但到底是什么大事,却又不肯明说,是否也有点五十步笑一百步?”毛镖师道:“谁怕说了?告诉你,我们总镖头的……”话犹未完,便被岑开河厉声喝止:“是什么光彩事情么?到处乱说!” 原来这岑开河为人外宽内忌,极重面子。他虽年过半百,但夫人却只有三十一岁,是典型的老夫少妻。儿子虽然也有十一岁了,但他夫人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还只有二十五六岁,是平凉城中出名的美人。平日只要妻子和别的男子多说了几句笑话,他也会生醋意。如今竟然被两名年轻歹徒绑票,别说此时多半已经受到污辱,就是没有,两个鼠辈竟然在他家后门不远处将其夫人和儿子虏走,虽然其时他有事不在家,但他仍视为奇耻大辱。来时之所以要偷偷摸摸小心行事,除了怕走漏风声,使歹徒有备外,恐家丑外扬也占一半原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二章 失恃无依(3) 不过他却不知:此时崆峒山上发生的“一件不能让外人看见的大事”实与他有共同之处,那事在崆峒派而言,亦是一件家丑不可外扬的大事情。所以双方说来说去,都不肯说出真正原因。 岑开河在平凉城武林里是大有身份的人物,很多人为了讨好他,甚至将他恭维成“西北武林第一高手”,岑开河虽然自知这个“第一高手”实不敢当,但心里却很是受用。但有道是一林不容二虎,一江不纳二龙,因为崆峒派的存在,他这个“西北武林第一高手”的称号,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口里说说而已,并无几个当真。而崆峒派一些年轻弟子听到他那“西北武林第一高手”的称号后,也曾放言讥笑过。说他这个“西北武林第一高手”要是上了崆峒山,只怕连“西北武林第二十号高手”也排不上号。自然有好事之徒将这些无聊言语传进他的耳朵里,岑开河本来就有些忌惮崆峒派,被崆峒派年轻弟子如此讥笑,更其恼怒。所以一向与崆峒派面和心不和。莫说自己今日之事实不容他耽搁,就是能耽搁一天两天,以此时情势,他也断无后退之理。否则传扬出去,让江湖朋友耻笑他怕了崆峒派,颜面何存? 若是崆峒派一般弟子来挡自己的驾,他也好受一些,还可在心里怪对方年轻无礼,但这华翔显然是与崆峒派掌门丘莫信平辈的人物,也如此不给面子,岑开河哪有不生气道理?哼了一声,说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崆峒山又非你们崆峒派的私地,挡人去路,是何道理?” 毛镖师见总镖头已有问罪之意,立即附和道:“是呀,好狗不挡路,好道士不……”华翔刚才已在黑暗中看见了双方交手情形,见己方处于下风,本就想找回场子,见对方又出言讥讽,冷笑一声,大袖微微一振,一道蓝光直射向毛镖师。 岑开河一惊,手中金刀疾斩,但到底双方相距太近,华翔的暗器又是突然发出,岑开河应变虽快,还是没有碰到暗器。只听毛镖师怪叫一声,痛得两手捂住嘴巴,显已被暗器射中!又听哧地一声,那样暗器打掉毛镖师一颗门牙后斜飞出去,射入黑暗之中。 原来崆峒派武术特点是“奇兵”,也即暗器。它不属于十八般兵器,形式各种各样,小巧玲珑,携带方便,不易被敌人发现。崆峒派弟子里多有暗器高手,与人交手之时,往往先发制人。这华翔的武功比之掌门师兄丘莫信,虽然颇有不如,但暗器一道在门中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平素与人交手,不管对方是高手还是庸手,他都喜用暗器制人。这实是崆峒派武术特点,更是他华翔的武功特点,倒与人品高低没有太大关系。 岑开河自然清楚崆峒派武术特点是“奇兵”,但对方在自己面前,打伤手下,无异于打狗欺主!别说自己一向与崆峒派有些不和,就算交好,也没有忍辱道理。当下更不打话,“力劈华山”,金刀呼地一声竖劈华翔头了,他们绑架的并非我们崆峒派女弟子,而是定西镖局岑总镖头的夫人和小公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二章 失恃无依(4) 原来崆峒派掌门丘莫信的女儿丘修真在前天傍晚突然失踪,丘莫信这两日正在派弟子们到处寻找。今日黄昏之际,忽然得到两名女弟子报告,说亲眼看见两名身带兵器的蒙面人,提了一只大黑袋子,鬼鬼祟祟地向崆峒山后山方向而去。那只大黑袋子里面不时发出一个女子的哼声,声音低闷,似乎被那两名蒙面人用布堵住了口。两名女弟子怀疑黑袋子里的女子是失踪的丘修真,当即上前解救,可惜她们学艺不精,非但救不了人,反而都被对方中一个使剑的人用剑刺伤。两名女弟子不敢再战,慌忙向山上逃去,要去搬救兵。那两名歹徒也没敢追赶,提着大黑口袋,仓皇向后山方向奔去。 父女连心,丘莫信听说女儿竟然在崆峒山上被人虏到后山去了,又羞又急,其心情实与岑开河无异,将之视为自己和崆峒一派的奇耻大辱。惟恐家丑外扬,坠了崆峒派的名头,所以立即传谕林等弟子去把守住上山的道路,不得自己允可,任何人不许上山。自已带了八名心腹师弟和弟子,赶往后山去救女儿。 但到了后山搜寻半天,不见那两个歹徒踪影。正惶急无措,一名弟子忽然听见悬崖下面半山处隐隐传来女子的呼救声,于是立即向丘莫信禀报。众人赶到那个悬崖察看,不由都暗暗叫苦。原来那处悬崖峭壁千丈,曲涧深沉,石壁光滑如镜,寸草不生,没有着力之处。而悬崖底则是绿如碧玉的弹筝湖。 丘莫信等人将身子探出悬崖外往下看,只见离崖顶二十余丈处绝壁上有一个天然岩穴,洞口甚小,估计最多只能容一人钻入,洞口形似一个倒着的三角形。崆峒弟子中虽然也曾有人以前注意到这个岩穴,但都以为是一**,没有在意,更从未想过要下去察看。哪知现在竟被那两个来历不明而武功高强的蒙面人加以利用,将掌门人的爱女虏进洞里! 丘莫信等人均知对方无论轻功有多么高强,也绝不可能凭空跳下去,并安然进入那个神秘危穴内,必是借助其他工具之力,于是仔细查看悬崖边石头乱草。结果在悬崖边上一块稍稍凸出的尖石上发现了三条尖利的痕迹,看痕迹估计是那两名恶人用带有锋利抓爪的长索,抓住这块尖石头,然后跟着长索滑下,进入岩穴的。 丘莫信一干人空有惊人艺业,却奈何对方占了地利,一时不能奈何。只能站在崖上空言恫吓,希望对方投降。但那两名恶人却不就范,只说自己绑架的并非崆峒派女弟子,但到底绑架的谁,却又不肯说出。丘莫信等人哪里肯信,一面继续与下面的歹徒对话,一面命人回宫去找来长索抓爪,也要依样下去,进洞救人。 工夫不大,工具总算做成。丘莫信关心女儿,与夫人庹琳争着要下去救人。丘莫信道:“你轻功虽过得去,但武功不行,下去危险!”庹琳不听,含泪说道:“你是崆峒掌门,岂能轻涉险地!”夫妻二人互相关心,都不肯相让。一名叫杜风的弟子见状自告奋勇道:“师门有难,弟子愿出死力!让我下去,万一不成,师父师娘再决定谁下去不迟。”众人听了都劝丘莫信夫妇以大局为重,不要无谓涉险。 丘莫信夫妇其实也知下去的结果九死一生,听了众人劝说后,同意让杜风先下去冒险一试。杜风自小上崆峒山学武,剑法轻功都已有相当火候,当下拔出宝剑,含在嘴里,抓紧长索,双手交错,快速而小心地向下面滑下。 众人紧张万分地看着他一个人影渐渐变小,心里虽然知道他凶多吉少,却还是暗盼能发生奇迹。但奇迹终于没有出现!杜风滑落到洞口上方数丈距离时,右手放开了长索,将咬在嘴里的宝剑提到手里,然后减慢速度,向下滑落。哪知他脚尖刚到洞口上面,洞中就伸出一条齐眉棍,向他双脚乱打!同时几种暗器射出,杜风身子不敢离开长索,空有一身高强武功,却没半点用处,被暗器射中左手,再也抓不住长索,长声惨叫着落下万丈绝壁!好半天才听悬崖下隐隐传来砰地一声,似乎未掉进湖水里,而摔到湖边乱石中了。 崖上众人见他惨死,只能徒然伤心叹息。双方又相持一会后,见对方绝无投降意思,丘莫信的师兄无崖子又要下去救人,丘莫信劝了几句后,便同意其求。看着他沿索下去,心里只盼师兄能以绝高武功,一击凑功,进洞救出自己女儿。 哪知地利被人占尽,那洞中两名恶人武功也颇高强,无崖子也跟杜风一样,到洞口上方时,还没来得及出手,便又被打落到悬崖下去丧了性命! 无崖子是丘莫信师兄,武功虽然不及师弟,但也相差无多,见他也不能幸免,崖上诸人心惊胆战,再无一人敢下去送死。大家正焦急无策,忽然一名弟子跑来禀报,说把守山道的林等人与岑开河等镖师交手起来,丘莫信知林不是对手,便令师弟华翔过去应付局面。 华翔去后不久,洞中那两名恶徒也终于做出让步,不但说出被俘之人乃是定西镖局总镖头岑开河的夫人和公子,而且还一人手持火把,一人抱着被绑架的岑夫人,将她小半身子抱到岩洞外面,让崖上道士们辨认。丘莫信等人看清楚那女子确实不是丘修真后,方才明白岑开河为何要硬闯崆峒,忙派这名弟子赶来平息纷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二章 失恃无依(5) 岑开河听了那年轻道士的话后,心中大急,也顾不上和华翔理论,忙问道:“那两名恶徒现在何处?”那名崆峒弟子道:“就在后山,大家请随我来。”众镖师展开身法,心急火撩地跟着这名崆峒弟子向后山方向奔去,只留下蒋平一人站在当地,进退两难。 本来他这次来崆峒山只是为了给岑开河带路,现在既已用不着他,本可就此打道回家。但不告而别,似乎不妥。心想:“还是辞过总镖头后再走为好,我本来只该得到二百两抚恤银子,总镖头因为有求于我,随口加了一百两银子,我不辞而别,他一不高兴,不但多给的那一百银子怕难得到,就是应得的部分恐也不会爽快地拿出来。”于是一瘸一拐地随后跟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他又没有带个照明灯具,只能借助淡淡星光辨认道路。高一脚低一脚地在崎岖曲折的山间小路上行走了也不知多久,才终于赶到那个悬崖前。只见岑开河与那五名镖师正和十余个崆峒道士站在崖边商量什么,只有一名道士背向大家,将身子探到悬崖外去,对崖下面大声喊话。蒋平不敢打断他们交谈,默默走到悬崖边上,也探出身子去看悬崖下面。 但崖下面一片漆黑,深不可测。蒋平瞧了瞧身旁那名正对下面喊话的道士,暗忖:“看样子那几名恶人将人质带到崖下面某个山洞里藏起来了。” 忽听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青松,你告诉那两名歹徒,说定西镖局岑总镖头已经到了,问他们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人。” 那名正对崖下喊话的年轻道士万青松答应一声,随即朝崖下喊话道:“喂,下面的人听着:你们镖局的岑总镖头现在这里,你们有何要求,就说出来吧!”蒋平闻言一惊,心道:“原来那两名绑匪也是定西镖局的镖师!” 悬崖下面无人应声,也不知两名绑匪是在害怕还是正在商量对策。崖上众人焦急地等了一会,岑开河再也按耐不住,亲自走到崖边,暗运内力,中气十足地向下面说道:“苗一沣、宋再兴你们两个听着:我是岑开河!不知姓岑的何处得罪了二位,你们竟要如此对我!有什么委屈和要求尽管道来,大家好说好商量,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 崖下寂静一刻后,终于传来一个声音:“岑开河,不是我们不讲义气,实在是你自己做得太绝情!现在大家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若要老婆孩子活着回到你跟前,就快准备好五千两银子!” 岑开河听对方直呼己名,心中很是着恼,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苗一沣,你这话到底从何说起?我可不明白了。岑某自思并无什么地方亏待过你,你说是我自己做得太绝情,当真叫人好不纳闷!” 苗一沣道:“岑开河你装什么糊涂?好,我且问你:我大哥进镖局多少年了?一生在刀尖上打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我大哥老了,手脚不利索了,你就无情地将他一脚踢出大门!难道还做得不绝么?” 蒋平听了心道:“原来是为这个。”他虽然性子孤僻,一向不与人来往,但毕竟不是聋子,所以也听到了最近镖局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件大事情。据说镖局在今后两三个月内将要解雇三名镖师和七名趟子手,但到底要辞退哪十名镖客,因为尚未公布,所以大家更猜测不定,人心惶惶。蒋平这段时间也正在为爹爹担心。 岑开河道:“原来如此!可是镖局还没张榜公布名字,你从何处听见你大哥要被辞退的消息?苗一沣,你年纪轻,难免头脑发热,容易被人利用。告诉你:这事情镖局还没最后定呢!” 苗一沣道:“岑开河,你就不要再惺惺作态了!我已打听到可靠消息,除了我大哥苗人成外,还有宋再兴和汤百问,对不对?至于是谁告诉我们的,你不用问。” 岑开河老脸一红,暗忖:“镖局中知道内情的人连我在内不超过五人,是谁暗中跟我捣鬼,故意泄露机密?”心想这事情他们既已知道了,否认已然无用,干咳一声,说道:“苗一沣,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说老实话,我也不想这样做!可是,你也清楚现在这个行情。现在可不比十年前了!洪武一十五年以前,天下初定,百业待举,无论做什么买卖,都能赚到银子。可是现在不同了!苗一沣,不知你可曾听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现在是太平盛世,百姓的生活与洪武十五年前相比,是要富足得多,比起元朝末年兵荒马乱的日子,更是天壤地别。可是,这太平盛世的日子,就好过得很么? “苗一沣你自己想想:这几年做买卖跟十年前做买卖,到底是现在容易赚钱,还是十年前容易赚钱?洪武十五年以前,只要你有胆子,下手又比别人快,那白花花的银子还不是想赚多少就能赚来多少。你看很多人不是趁那些年头,做买卖发大财了么?远的不说,就说我们定西镖局吧,不是也跟着赚了几个银子么?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各行各业竞争都很激烈了! “其它行道我不懂,就不去多说。就说我们吃镖行这一碗饭吧:十年前,平凉城里就我定西镖局一家,整个甘肃一省,也不过四家。现在呢?光是我们平凉城里,就有两家大的镖局,一家小的镖局。甘肃全省,大大小小一共三十九家镖局!你们也知道,甘肃省土僻山荒,在我大明朝可是最穷的几个省之一,连最穷的省也竞争如此激烈,放眼江湖,其它地方是什么状况更是可想而知了!你们都不是头一天进镖局,都到江湖里行走过,你们一定知道,全国许多省的镖局为了求生存,都在大量裁减镖客。并非单是我定西镖局一家在这样干,易地而处,你们又会怎样?……” 平心而论,岑开河这一番长篇大论虽然是在为自己辩解,有些看法也有些偏颇,但当时天下的形势,也与他说的相差无几。明清两朝,镖局林立,在兴旺的表象背后也存在诸多问题。粥只有一锅,但分杯羹的人却一日多似一日。往往越是太平盛世,城市百姓的谋生压力也越大。城里百姓不比农村,只要肯种田,就可过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城市里的人,除了上流社会和少数商贾过着富足无虑的日子外,绝大多数百姓都在为衣食而奔波劳碌。 苗一沣见岑开河长篇累赘地说个不休,早不耐烦,打断话头说道:“岑总镖头,你说的这些我们也明白。可是你做得也太绝了!我大哥为镖局卖了二十八年命,将他大半生的光阴都花在了镖局里,可是到头来却落得这个下场!这公平么?二百两打发银子能用多久?大家心里都明白,还抵不住一个镖师三年所得!我大哥老实巴交的人,除了会些武艺,会做趟子手外,其他什么也不会,你拿这点银子打发他走人,不是想活活逼死他们一家老小么?” 岑开河道:“这个……银子的数目,你们觉得太少,大家也可商量,请你们先将人质放了,大家有话好好说……”苗一沣道:“有话好好说?当我们是傻子么?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痛快一点:回去准备五千两银子再来说话!”岑开河道:“五千两银子,也未免狮子大开口了。我看大家各退一步,给你大哥三百两银子如何?” 苗一沣没有回答。岑开河道:“好,再加一百两银子!”见对方仍不做声,岑开河虽然心中恼怒,但知道此时不能硬来,于是继续加银子。但他加来加去,加到八百两银子了,对方仍然不理不睬。 岑开河正要继续讨价还价,忽然有人过来用手轻拍他的后背,岑开河回头见是崆峒掌门丘莫信,低声问道:“丘道长有何指教?” 丘莫信道:“这山洞地势险绝,易守难攻。我瞧硬取难于凑功,只会无谓多伤性命,还是智取为好。”岑开河刚才已听丘莫信讲过无涯子、杜风两人惨死之事,也知硬攻只是白送性命。皱眉说道:“到底如何智取?还请丘道长教我。” 丘莫信道:“我们虽然攻不进去,但崖下两名恶徒亦没有能力冲破我们的包围,所以他们可能比我们更着急。急则短智。以贫道之见,有三个办法可以一试:一是假意答允他们的无理要求,他们如需我们派人把银票送下去,那么我们就有攻入的机会;二是与他们对耗时刻,我们在上面有吃有喝,他们却什么也没有,必然不能坚持长久,那时定会提出要人送食物和水的要求,那我们同样有攻入的机会;但这两个办法都不太保险,因为派下去的人均有被杀的危险,所以我们最好用第三个办法:先满足他们一切要求,那时他们定会挟持人质上来突围,我们等他们上来后再见机行事,总之不能让他们全身逃下崆峒山。” 岑开河沉吟道:“计策好是好,只是要等这么多时间……”心想多等一刻时间,自己妻子就多一分被污辱的危险,但又不好意思将自己心思说出。 正在这时,情况出现了转机,只听崖下传来宋再兴的声音:“岑总镖头,你若是不想老婆孩子受委屈的话,立即派人送水下来给我们解渴。但我们要提醒你们一下:休要打歪主意!如果送水的人年纪超过十五岁,下来有死无生!下来的人只要带了兵器,同样有死无生!下来的人若是崆峒道士,格杀勿论!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叫人到山下方家庄里找一个不会武功的孩子送水为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二章 失恃无依(6) 岑开河与丘莫信听了对视一眼,均想:“让方家庄的人知道了,脸可丢大了!”丘莫信道:“我招一名小弟子来,假扮成村里孩子,送水下去,并设法赚他们带人质上来。” 岑开河暗忖:“崆峒派已为此事枉送了两条性命,再麻烦你们,这个人情可还不起。不如叫蒋平下去试试,如发生意外,倒不用给抚恤银子了。”内心中还有一个想法:说不定妻子现在衣衫不整,被崆峒弟子看见了不好,而蒋平,自己较易对付。说道:“道长的好意,岑某心领了。但只怕他们认出是贵派高足,反而危险。”问蒋平道:“你敢下去送水么?” 蒋平不意岑开河会点自己的将,迟疑一下,说道:“就怕他们认识我。”岑开河道:“当真认识也不打紧,你又不会武艺,他们不会怕你。如你能帮我这个大忙,我定然不会亏待你……”边说边牵了蒋平的手,将他带到离崖不远的一片松树林子里,停下来问道:“蒋平,你可知道镖局里的兵器间是做什么的?” 蒋平闻言一惊,已隐隐猜到什么,有些激动地说道:“听说过,那是镖局的兵器库房。”岑开河点点头,道:“那你应该也知道:进兵器间干活是很多镖师和趟子手梦寐以求的事情。因为在兵器间干活的人,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押送镖货,平日只负责照看兵器和处理镖客们兵器以坏换新等杂事。所以很多人打破脑袋都在想法子要进兵器间干活。” 这话倒是实情,兵器间因为专门负责找铁匠打造各样兵器,中间自然有油水可捞。因此很多镖客都很眼红,一些人因为嫉妒现在照看兵器间的老黄,经常跑到总镖头那里去告发他。有的说别人明明没换兵器,他也假造帐目,说维修、更换花去多少银子;有的说他和打造兵器的铁匠勾结起来吃油水;有的说那些铁匠为了独揽镖局生意,私下向老黄行贿。更有甚者,听说有个别镖师和趟子手为了得到这个美差,竟不惜故意受重伤甚至把自已弄成残废! 岑开河道:“我知道你爹爹是个老实本分的镖师,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一看就跟你爹爹一样,是个老实忠厚之人。你若想进镖局吃镖行这碗饭的话,我可以安排你进兵器间干活。你不会武功,人又老实,定然也非做生意的料子,拿你几个抚恤银子,也不能保一生衣食无忧。所以你只要能帮我这个大忙,我就让你接替老黄的差事。你意下如何?” 蒋平激动得一颗心怦怦直跳,暗忖:“果能进入兵器间干活的话,不但能有固定的收入,也不用离开平凉去少林寺了。而且还可以向方姑娘表白自己的爱慕之情了!”原来他心里并不喜欢学武功,更不愿意离开平凉和方姑娘。心念及此,更不多想,颤声说道:“我愿意下去!” 岑开河大喜,牵了他的手,出了树林对丘莫信道:“我就派这个孩子送水下去,不用麻烦贵派弟子了,只烦掌门借个水壶。”丘莫信见有人出头,不用再派崆峒弟子涉险,自然没有异议,叫一名年轻弟子回宫去取水壶。 趁等水壶的工夫,岑开河又对蒋平如此这般地交待一番,无非是教他如何应付可能遇见的一些情况,和设法赚他们带人质上崖。蒋平言听计从,不住点头。 工夫不大,那名崆峒弟子拿了一只水壶回来。蒋平接过水壶,将之系在腰间,对岑开河道:“总镖头,我下去了。”岑开河点点头,道:“凡事小心一些,不要慌乱和害怕。” 蒋平应了,在众人火把照亮下,沿着那条长索慢慢向崖下滑下。下滑七八丈后,崖上火光已经不能照到,只能借助暗淡星光勉强看见面前的绝壁。正自暗怯,忽听崖上岑开河洪亮的声音传下来:“苗一沣,你快点亮火把,我们已经派人送水下来了。” 话音刚落,蒋平便已看见下面半山处那个洞口里伸出一只火把来。原来刚才他下来时,苗一沣宋再兴两人便已察觉到悬在洞口外的长索在晃动,知道正有人下来,已做好了应变准备。 蒋平忍住后腰阵阵疼痛,双手交错,小心地滑到山洞口。苗一沣宋再兴两人守住洞口,不让他进洞。苗一沣用长剑指着他,宋再兴高举火把,紧张地看了他一会后,苗一沣问道:“你是谁?好象练过一点武功。”宋再兴伸出没拿火把的左手,道:“别动,我自己解下水壶。”边说边飞快地将他系在腰上的葫芦取下。 蒋平不答苗一沣问话,却乘机向山洞里打量,只见这个山洞洞口虽小,里面却还宽敞,能容二十余人。洞里面有一个满头珠翠的端丽少妇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两人都被粗索缚了手脚,嘴里各塞了一条毛巾,分坐在石洞两壁地上。 苗一沣待宋再兴取了水壶后,对蒋平说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蒋平道:“我可以进洞坐一会么?我有话说。”苗一沣道:“不行!快爬上去,不然老子杀了你!”蒋平道:“难道你们想崆峒道士或者岑总镖头把你们困死在这洞里么?”苗一沣颇不耐烦道:“这是老子们的事情,你这小鬼管这么多做什么?”宋再兴道:“难道我们还能安然无恙爬上去?” 蒋平道:“实不相瞒,我并非山下方家庄村民,我爹爹也跟你们一样,是定西镖局一名镖师,我爹爹名讳上东下流。” 苗宋二人闻言都是一惊,宋再兴道:“原来你小子竟是他的儿子!难怪我刚才觉得你有些面熟。你爹爹还没死么?”显然他也知道蒋东流受伤不保的事情。 蒋平神色黯然说道:“已经过世了!”苗宋二人对视一眼,苗一沣道:“你爹爹是个老实人。”神色间已对蒋平少了几分敌意。蒋平道:“让我进洞吧,或许大家可以找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这样困在洞里,就算得到银子,又有何用?” 宋再兴看着苗一沣不说话,显然他是一个缺少主见的人。苗一沣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好吧。”两人退后几步,让蒋平进入洞内。 崖上众人见蒋平终于得进洞内,都松了一口气。均想:“现在就看这小子的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二章 失恃无依(7) 宋再兴早已口渴难耐,迫不及待地打开水壶盖子,举到苗一沣面前,说道:“苗大哥先喝一口。”苗一沣道:“先给那娘儿俩喝一口,看这水干不干净。” 宋再兴微笑道:“怕什么?我们手里有人质在手,他们不敢冒险,在水里放毒药。”苗一沣道:“小心一点总没有错。他们毒药是不敢放,但放点蒙汗药迷药什么的,却是敢的!”宋再兴心想不错,于是拿了水壶走到那个孩子跟前,取了他口中的毛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对不住,小公子,让你受委屈了。这么大半天没喝到一口水,嗓子早干得冒烟了吧?喝一口凉水。”边说边将水壶凑到那小孩子嘴边。 这孩子名叫岑澄,年方十一岁,是岑开河的独子。因为父母溺爱,仆人和镖客们又处处讨好他,所以性子一向有些骄横。常常把大人算计、捉弄得哭笑不得。早晨他不等吃早饭就跑出去,与几个小伙伴到镖局后面一个古巷里玩捉迷藏游戏,忽见宋再兴从右边高墙上跳下来,笑道:“小公子,我带你跳到高墙那边藏起来,保管他们找不到你。” 岑澄虽然聪明伶俐,毕竟还是孩子,哪里知道人心险恶?还道对方又在讨好自己,欣然应允,让宋再兴抱着他飞到高墙外面。他刚才所藏地方本是老巷子最深处,那条老巷又多拐弯,所以竟没一个小朋友发现他已落入大人算计中。等他发现墙外是一片荒地,长满了几乎掩过他头的乱草,而一向对他千依百顺的宋再兴又神色不对时,已然太迟。被宋再兴一拳打倒在杂草丛中,用一条汗臭扑鼻的黑毛巾塞住小嘴,又用绳子捆住手脚,不能动弹了。 他这时自然已经明白,自己是被人绑票了,躺在长草丛中,满眼怒火地瞪着坐在旁边地上的宋再兴。在心里把他三姑四姨表姐表妹和十八代祖宗都骂遍了,才听见高墙那边传来小伙伴们呼唤他的声音。几个小伙伴呼唤他半天,不见回答,终于离去。墙内墙外一时寂静无声,只偶尔听见长草里几声咕咕蛙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他母亲谢杏凤的呼唤声,他正着急想哭,忽见母亲被苗一沣带着飞过墙来!接着母子二人被苗一沣宋再兴装进一条早已准备好的大黑口袋中…… 岑澄早已渴得口干舌燥,见宋再兴将铁水壶凑到自己口边,心念电转:“我和妈妈都落在两个狗杂种手里,爹爹投鼠忌器,定不敢在水里下毒。这是崆峒山上,这壶水自然是崆峒山上的道士灌的,崆峒派是名门正派,别说多半没有蒙汗药,就是有也不会使出下迷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明此理后,小脑瓜里已有了主意,故意皱眉说道:“先让我妈妈喝几口水我才敢喝!” 苗一沣宋再兴和蒋平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均想:“这小公子怎么只顾自己安危,全然不管母亲死活!” 谢杏凤听儿子提出这个毫无孝心的要求,虽然有些伤心,但母亲爱护儿子的天性却使她没有丝毫迟疑,口里咿咿唔唔地发出声音,示意让自己喝水。 宋再兴诞脸笑道:“夫人,对不住了,这可是你宝贝儿子的一片孝心!”拿了水壶,走到山洞另一边的谢杏凤旁边坐下。先取出她口中的臭毛巾,然后左手揪住她的云鬓,右手拿着水壶,将壶嘴凑到她芳唇下,道:“请吧。” 谢杏凤被又脏又臭的毛巾塞在口中半日,早已烦恶难当,毛巾取出后,先转过头去啐了几口,方才回头喝水。心想:“有毒最好,死了也免得听人在背后污我清白!只要儿子能被救出,我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樱唇微启,让一股凉水慢慢流入嘴中。 宋再兴看着她雪白的喉咙动了几动,一颗心也跟着动了几动,眼睛顺着她雪颈下滑因为相距太近,又是俯视,谢杏凤一半乳沟竟被他一双色眼看见,但见紫色抹胸下两只又白又挺的玉乳随着喉咙一起一伏,不禁连咽了几口唾液。 谢杏凤喝够水后,猛然察觉宋再兴正饧眼偷看她的私处,又羞又气,脸红过颈。想要怒骂,又怕反惹起对方兽性,只得羞愤地挣扎开对方的左手,别过脸去。 坐在对面地上的岑澄年纪虽小,但也看出母亲被人占了便宜,小小胸膛里怒火大炽,只苦于不是敌人对手,不敢发作。待母亲喝够后,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也要喝几口,毒死总比渴死好!” 宋再兴一颗心正自扑扑直跳,淫心紊乱,听了他的话后没有多想,走过去将水壶送到他唇边。岑澄张开嘴巴,咕嘟咕嘟地一连喝了十几口水,喝够后趁宋再兴还没回过神来,突然呸呸呸向水壶里吐了几口口水! 宋再兴大吃一惊,急忙收回水壶,但好好一壶清水已给他吐脏了!喉咙里虽干得冒烟,却恶心得喝不下去,气得一连打了岑澄三个耳瓜子!岑澄一向骄生惯养,连父母也不舍得打他,几时受过这样侮辱,气得破口大骂:“儿子打老子,定不得好死!小爷我操你娘十八代祖宗!操你姐姐三十六代祖宗!操你奶奶五十四代祖宗!操你奶奶的奶奶七十二代祖宗!操你……” 洞里众人都惊奇地看着他,既被其气势绝倒,又被其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过人的算术天赋震住,就连被操了一百八十代祖宗的宋再兴都忘了还嘴! 其实大家哪里知道,岑澄能想也不想就计算出该操谁多少代祖宗,非是他有算术异秉,而是他经常和几名小伙伴这样对骂练出来的。小孩子们贵贱意识本来就较淡薄,平日玩耍时因为一点小事打起嘴巴仗后,也不管对方的爹是总镖头还是副总镖头,是镖师还是趟子手,互不相让,口里吃不得半点亏。被人操了十八代祖宗,就一定还操三十六代祖宗。这些数字早已熟极而流,张口即来,根本不用计算。 宋再兴回过神来后,气得七窍生烟,见他兀自骂不绝口,已经操到他表妹的一百六十二代祖宗了,骂道:“小王八蛋,你以为还是在镖局里?我叫你操!我叫你操!”将水壶扔到地上,双手左右开弓,在岑澄两边脸上各打了十七八个耳瓜子!岑澄小脸蛋登时红肿起来,痛得眼泪流出,几欲昏死过去,但嘴里兀自狠操对方祖宗! 原来岑澄天性十分倔强,血液里有股叛离精神,平日父母呵斥他,叫他不要做什么,他往往更要做什么。岑开河年轻时正逢元末战乱,没有顾及婚姻大事,蒙古人被赶出长城后,他又忙着创办镖局,没有成婚。直到三十九岁时才经人说媒,娶了白杨村私塾先生谢思恩的女儿谢杏凤为妻,四十岁上才喜得一子,自然加意疼爱。无论儿子有何要求,都尽量满足,从不打骂。谢杏凤虽然知书达理,知道这样对儿子不好,但她管教不住岑澄。多次责怪岑开河不会调教儿子,岑开河总以“儿子还小,现在打骂无用,等他大了再严加管教”为辞替自己辩护。所以岑澄变得异常顽皮,桀骜难驯。 谢杏凤见儿子被打,又伤心又愤怒。但手脚被缚,不能相救,急得眼泪流出,不住哀求宋再兴停手。 蒋平眼见岑澄小脸红肿,一张本来美如冠玉的小脸肿涨得象个小猪,却仍然不肯屈服,继续占口头便宜,心里不由暗暗称异。开始他还有些反感岑澄出言粗俗下流,但见他如此玩强不屈,又不禁大起佩服同情之心,见宋再兴以大欺小,再打下去非将小岑澄打死不可,终于大喝一声:“住手!”扑上去要推开宋再兴。 忽然斜刺里寒光一闪,苗一沣长剑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若非他学过武功,及时停下,那就是洞穿咽喉之祸了! 蒋平愤然道:“快快住手!你们以大欺小,太不要脸!” 苗一沣森然道:“退下!我数三下,你没退后,别怪我宝剑无情!一,二……” 蒋平知道对方是亡命之徒,心想刚则易断,硬来只会枉送性命,只得愤怒退后几步,坐到地上,痛苦地别过脸去,不看宋再兴施暴。 其实他对岑澄并无感情,对其父亲岑开河亦殊少好感,甚至因为自己爹爹求房被拒一事还对岑开河心有怨恨。之所以感到愤怒和痛苦,更多原因实是恨自己无用。原来蒋平外柔内刚,虽然自卑怯弱,但胸中却藏有侠心,眼见宋再兴如此欺侮一个小孩子,只恨自己空有侠心,却无侠胆,更无侠的本事。 宋再兴见小岑澄始终不屈服,自己手都打软了,他仍然骂不绝口,又见谢杏凤泪水满面,哀求自己停手,突然淫心大起,说道:“好,你这小杂种操老子祖宗,老子操你娘!”放开岑澄,冲过去抱住手脚被缚不能相抗的谢杏凤,疯狗般一把扯开她的衣襟,谢杏凤大片雪脯顿时暴露出来。 岑澄见母亲受辱,愤怒得象一头小狮子,大声威吓怒骂:“狗日的宋再兴你敢动我妈妈一根寒毛,老子发誓要把你千刀万剐!你要怕的话快快将你小爷杀死,不然你定要死在你小爷我的手里!” 宋再兴听了这几句话,虽然对方还是一个小孩子,也不禁有些害怕。但看见谢杏凤香肩雪脯,色胆纵横,哪里还能自制?回头恶狠狠手指岑澄说道:“好,算老子怕了你!干了你娘后马上就杀了你!免得他日……” 话没说完,忽然大叫一声,原来左边耳朵已被谢杏凤银牙咬住!宋再兴又痛又怒,挥拳猛击对方头部、胸膛和小腹,但谢杏凤却和她儿子一样,坚贞不屈,死死咬住对方耳朵不肯松口! 苗一沣见状赶忙冲上前去,朝谢杏凤肚子上狠踢一脚!谢杏凤眼前一黑,几乎晕死过去,终于松口。但宋再兴半只左耳已经被其咬断,血淋淋的落在地上! 宋再兴羞怒异常,挥起老拳,又对着谢杏凤胸膛狠击三拳!谢杏凤闷哼一声,口喷血箭,昏死过去。宋再兴怒火稍减,也不先包扎鲜血长流的伤口,便欲强暴谢杏凤。蒋平再也看不下去,不顾危险地冲上去要阻止对方的无耻兽行。 苗一沣飞起一脚,将蒋平踢倒在地。正欲补上一剑,忽然神色一变,对宋再兴低声说道:“快操家伙,有人下来了!”几脚踩熄地上火把,然后轻步走到洞口,守株待兔。 宋再兴提了齐眉棍,正要跟过去。忽然岑澄大声喊叫起来:“上面的人小心!狗贼守在洞口的!”蒋平愣了一下,也跟着大声示警:“不要下来!敌人守在洞口!” 宋再兴见两个半大孩子出声示警,又惊又怒。他虽武功不弱,但却不会点穴,只得拼命用齐眉棍猛打地上两人。蒋平吃痛,将身子向旁边滚开,但不动还好,一动反而更糟,砰地一声,后脑被一棍打中!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宋再兴听他不再乱叫,只道已经死去,又去对付岑澄。但他知道打死人质反对自己不利,所以不敢用棍击其头部,只是猛打他的手脚。岑澄痛得大喊大叫,却决不住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二章 失恃无依(8) 忽听洞口上面传来一个人的喝骂声:“狗贼住手!欺负女人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同老子拼命!”正是岑开河的声音。 原来岑开河在崖上听到下面洞中岑澄大骂宋再兴,以及谢杏凤的哭叫声后,怒不可遏,不听众人劝阻,口含金刀沿索飞快下来相救。虽然听见了儿子和蒋平的示警声,但听到宝贝儿子被打得大呼大叫,哪里还顾得危险?更不迟疑,奋勇滑下! 苗一沣见这次下来的是岑开河,知道已无谈判周旋余地,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右手紧握长剑,斜对着洞口上方,左手则暗扣了大把带毒钢针,只等岑开河的脚出现在洞口上方后,便发动攻击。 片刻工夫,岑开河已经滑到。苗一沣刚一看见对方双脚,一招“长蛇吐信”,手中长剑疾刺向岑开河右脚。 岑开河早有防备,听见风声,不缩反进,左手突然放开粗索,身子顿时猛然下落!同时奋挥金刀,迎击宝剑。刀剑相交,只听叮地一声,长剑被斩断一截。几乎同时,岑开河左手又抓住了晃荡的粗索!但到底还是抓慢了半拍,身子大半落在洞口下面,只有头胸部位在洞口之上,形势很为不利。 苗一沣见岑开河如此神勇,惊惶不已,但知此时不能后退,只要让对方双脚踏上了洞口,一切便完了。左手五指一张,十余根毒针疾射向脚下的岑开河。 岑开河人在半空,没有闪躲余地,又不能放开性命相系的长索,大声怒喝,手中金刀舞得水泼不进!只听叮叮叮叮一阵乱响,十余根毒针全被他打落到了悬崖下。苗一沣更加惶急,一边大声呼唤宋再兴过来相助,一边疯狗般用半截断剑向岑开河头部乱砍! 论真实武功,苗一沣宋再兴联手也非岑开河对手,但岑开河人悬半空,左手又不能放开绳子,招数和身法都施展不开,加之刚才与华翔交手时受了内伤,所以十成武功道:“妈妈,爹爹死了!和……和坏人一起……死了!” 谢杏凤一听身子微微一颤,两眼一闭,又要昏迷过去,华翔赶忙催动内力。谢杏凤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对华翔说道:“谢谢道长。”华翔羞愧不答。谢杏凤又看向儿子,低声呼唤道:“岑澄你过来。”岑澄见母亲脸白如纸,全身无力,赶忙收泪上前,伸出双手扶住母亲,道:“妈妈,你……你不会……死吧?”谢杏凤微微一笑,轻轻挣开两人的手,躺到石地上,一边伸出右手去抚摩儿子的脸,一边说道:“妈妈不死,妈妈不会丢下岑澄。” 岑澄扑在母亲胸膛上,又大哭起来。谢杏凤无力地闭上眼睛,口里喃喃低语:“岑澄你今后要听大人的话。”岑澄呜呜咽咽答道:“孩儿今后一定会听妈妈的话。”谢杏凤似未听见,又说:“岑澄你今后要听大人的话。”岑澄呆了一下,又答了一遍。谢杏凤仍似未听见,继续重复自己的话!旁边的华翔蒋平两人不安地对视一眼,似乎都已预感到什么。 果然,谢杏凤又重复几遍自己的话后,便没了声音。岑澄惊恐地唤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谢杏凤不答,似已睡着。华翔将两根手指伸到她鼻下一探,已无呼吸。 “道士,我妈妈怎样了?”岑澄象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紧张地看着华翔。华翔见岑澄两眼被肿胀的皮肉挤成了一条缝,几乎睁不开,不忍与他对视,避开眼睛,叹息不语。 “我妈妈她死了么?”岑澄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固执相问。 华翔叹息一声,说道:“你今后一定要听大人的话,你妈妈才会放心而去!” 岑澄听了顿时又大放悲声!华翔也不相劝,任其恸哭。蒋平看着岑澄,想到自己和他一样,从此失恃无依,也不禁落下眼泪。 两个孩子一个大声号哭,一个默默垂泪,伤心了好半天后,才渐渐停下。这时毛镖师以及崆峒弟子林先后进入洞内,大家劝住岑澄后,在洞中找到苗一沣宋再兴两人用来进洞的那条长索,斩了两截,一截用来捆绑谢杏凤尸首,缚在其中武功最高的华翔背上,由他带上崖。一截捆了岑澄,缚在武功其次的林背上。准备停当后,大家来到洞口,因怕那条长索不堪重负,所以一个一个地上去。先由林带着岑澄上去,接着是华翔和谢杏凤,然后是蒋平,最后是毛镖师。 上崖后,五名镖师与崆峒众道士商议一番,决定由一名崆峒弟子带路,与两名镖师一起连夜下崖底寻找、收硷岑开河尸首。毛镖师和王镖师两人用向崆峒派借来的一副担架,抬谢杏凤尸首回镖局,剩下那名张镖师则负责照护岑澄蒋平两人,乘坐他们藏在山下树林中的马匹回去。计议已定后,五位镖师当即别了丘莫信等人,下山而去。 蒋平回到家时,只见父亲的灵堂已经布置好。灵堂就设在他家居住的那条巷子外一座临时租来的小院中,父亲蒋东流也已入棺。摸那棺木上的黑漆,就知此棺并非新买来的。蒋平心想镖局每年里总有镖客死伤,所以早准备了几口棺材也事属寻常。此时已近一更,附近人家都已歇息,帮忙布置灵堂的仆从早已回去,只留下一个老仆在院子里照看。见到蒋平回来,那老仆交代了几句后,也自离去。 蒋平独自坐在灵堂外长窗下的一条长椅子上,胡思乱想一会后,难抵倦意,和衣在长椅上睡了一夜。 (第二章《失恃无依》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三章 连环谋杀(1) 次日,他一早就醒来。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想今日应有客人前来吊唁,于是强忍睡意,从长椅上坐起来。但直到午时,也不见一个吊客进院,镖局也没安排人过来帮忙。蒋平又难堪又难过,一个人尴尬无措地坐在空落落的院子里陪着父亲的灵柩。 “也许因为总镖头家里也要安排丧事,所以暂时分不出人手过来帮忙,镖客们可能……下午或者晚上才会过来看我爹爹吧?”他在心里不安地猜测着,为尴尬处境自我解嘲。 一天时间在煎熬中慢慢过去,眼看天已黑透,却仍然不见一个吊客人影。只偶尔进来一两个街坊邻居,都只在院子里短暂停留一会,便回家去。一些邻居进出巷子时,故意不朝院门这边看,低着头匆忙经过。 蒋平此时才深切地体会到他们父子活得是多么失败和窝囊!原本打算在办完父亲的丧事后去找镖局几位副总镖头,看他们是否还认已经死去的岑开河的帐,让自己进入镖局的兵器间。但眼见镖局如此漠不关心的态度,他早已冷了此心。心想:“岑总镖头只是对我私下许诺过,别人并不知道。就算认帐,镖局中人对爹爹和我如此无情,和他们在一家镖局厮混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依爹爹遗言,离开平凉,去河南嵩山少林寺,学得一身本事后,何愁谋不到生计?” 想到要离开暗恋的方姑娘,他又不禁有些犹豫。但随即想道:“我不走又能如何?以我此时的狼狈处境,难道还有脸面向她表白爱慕之情?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日如得志,还怕没有得亲芳泽机会?”道理虽然如此,心里还是颇觉难过。想到自己要离开平凉,惟一的牵挂竟然是一个连芳名也不知道的姑娘时,心里顿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忽然之间,他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埋葬了爹爹后,去向她当面道个别!虽然她会因为彼此素不相识,而觉得太过奇怪甚至可笑,但只要自己终于将心里的话对她说出,结果怎样,又有什么干系?古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我曾抗争,成败不必在我。就算自己是去出丑,反正事后马上便离开平凉,又有什么好怕?” 脑子里幻想到自己向她告别的情形,他自己又觉可笑又觉难过,又有一种难于言状的甜蜜。胡思乱想了也不知有多久,猛然看见月已中天,已是深夜,方才和衣睡倒在长椅里。因为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所以对于眼下的难堪处境也不再似白日那样觉得痛苦和羞愧,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 次日,他吃过早饭,便来镖局。只见镖局府门大开,门上的牌匾上扎了黑布白花。看门的八条大汉一律白衣白帽,腰上各系一条麻绳。从镖局大门一直到里面的把势场,白花花的一片,宛如花圈海洋! 进得大门,到处可见忙乱的仆从和女婢。亲朋你来我去,也不能计数。岑开河谢杏凤夫妇停灵于把势场北面那间大厅之中,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是上品,也不用尽述。灵堂内外,花圈拱卫,灵幡满目。灵堂大门左首,安了数十个蒲团,每个蒲团上面都坐着一个从崆峒山上请来做法事的和尚或者道士,全然不受外界燥声干扰,低头垂目,专心超度前亡后死鬼魂;把势场东首院墙下,六条长凳子排成两排,坐着七八个铙钹、锣鼓和唢呐师傅,也不管有无听众,自行卖力地吹打说唱……总之整个把势场里,锣鼓喧天,唢呐刺耳,人声鼎沸,喧嚷不已。 蒋平见到眼前这个热闹场景,心里益发酸楚、愤怒。不管是否认识,全不加理会,旁若无人地径直穿过把势场,来到后面一进院子里的帐房前。远远看见孙仁冲、罗明月两位副总镖头以及帐房管事郝人气三人站在帐房门前的台阶上,正在商议什么。蒋平微一踌躇,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 三人看见他后,停止交谈,郝人气低声对两位副总镖头介绍道:“他就是蒋东流的儿子。”两位副总镖头听了都没有说话,两道目光一齐向蒋平身上射来。 蒋平挑战地迎视上前,到了石级下后站住,行过礼后说道:“晚辈蒋平见过孙副总镖头、罗副总镖头和郝管事。”孙仁冲点点头,大声问道:“你是蒋东流的儿子?有什么需要镖局帮忙的么?”孙仁冲今年四十五岁,因身材高胖,说话嗓门特大,所以有个绰号叫做“孙大炮”。他虽然看上去平易近人,但骂起人来却也不留面子,很有威仪,所以一般镖客都很敬畏他,并不敢当面叫他“孙大炮”。 蒋平强压心里酸痛,说道:“多谢关心,没有什么事需要麻烦镖局。我……我是来领丧葬费和抚恤银子的。”孙仁冲问道:“你爹爹何时下葬?请先生看过日子和葬地没有?”蒋平道:“就在今日。打算埋到南门外不老坡上。” 孙仁冲点点头,也不问身边的罗明月意见,就大声命令郝人气:“马上把该给的银子给人家。”郝人气道:“是。”转头对蒋平道:“跟我进帐房吧。” 进了帐房,郝人气叫蒋平站在厅中稍候,自己一个人进了里面一间小屋,过不多会,拿着几张银票和一本厚厚的帐簿出来,说道:“二百两抚恤银、二十两丧葬银,一共二百二十两银子,你点一下。如无差错,就在册上落个名字。” 蒋平微微一愣,小声说道:“岑总镖头不是加了一百两银子么?”郝人气干咳一声,也小声说道:“可是岑总镖头已经……死无对证,多给你一百两银子,我可没这个胆子。” 原来定西镖局并非岑开河一家产业,而是由岑开河、岑开山、孙仁冲、罗明月四人合力创办。岑开山是岑开河堂兄,因为出银最多,所以镖局刚创立时,岑开山是总镖头,其余三人是副总镖头。但岑开山不久便在一次押镖途中被强人杀死,因亲人都已死于元末战乱,所以遗言让岑开河继承自己遗产,岑开河因此做了总镖头。郝人气言下之意自是说:定西镖局并非岑开河一家私产,何况他又死去,要在规定之外多拿银子,需得两位副总镖头点头。 蒋平心里暗骂对方,但不想去求两位副总镖头,只得接过那二百二十两银票,点过后小心放入怀内,用郝管事递过的毛笔,在帐簿上落了自己名字。因为心里有气,所以连客气话也不说一句便出了帐房。只见两位副总镖头仍然站在门外说话,蒋平道了声谢,正欲离去,忽然孙仁冲问道:“一共多少银子?”蒋平道:“二百二十两。”孙仁冲皱了皱眉,问跟出门来的郝人气:“听说总镖头给他加了一百两银子?”郝人气脸色微变,随即故做恍然神色道:“哦,我倒忘记了!” 孙仁冲冷笑一声,心知对方实是想私吞那一百两银子,却不点破,喝道:“岑总镖头说过的话,怎么可以忘记?马上给人家一百两银子!”郝人气身为帐房管事,在镖局里地位仅次于几位正副总镖头,别说一众镖客,就连岑开河、罗明月两人也对他很有礼数。只有孙仁冲不大尊重他,有一次甚至还当着不少镖客的面狠狠训斥他一通。所以郝人气对孙仁冲一向又怕又不满。 罗明月一直不发一言,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儿。见郝人气被骂,只装耳聋。 郝人气红了脸答应一声,狼狈地进屋取了一百两银票出来交与蒋平。蒋平感激地对孙仁冲行了一礼,道:“多谢孙副总镖头!”孙仁冲点点头,道:“你自己忙去吧。” 出了镖局,蒋平先到炮仗铺买了两挂鞭炮和一些香烛冥钱,然后又拿出二两银子雇佣了四个苦力,将父亲灵柩抬到南门外不老坡上,找个背阴向阳地方下葬,一直忙到中午未时前后才疲倦回城。 回到家中,稍息片刻,便开始收拾行李。但家里一向清寒,莫说多带行李跋涉不便,就是想多带些,也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带走,最后只挑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一把红油纸伞,打成一个包袱。眼看再无什么事情,只等向方姑娘道别后就可起程,心里不禁又打起退堂鼓:“还是不去了吧?素不相识,突然去跟人家说那些话,也实在太过唐突和古怪!再说,那位凶手的声音虽然不大象孙老师,但到底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三章 连环谋杀(2) 但不去见方姑娘最后一面便走,又似有种心愿未了的感觉。他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一会坐起来,一会躺下去,心潮起伏,激烈格斗一番后,最后决定听从天意!从怀内摸出一个铜板,心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倘若我手里这个铜板落地后是阳面朝上,便是要去,若是阴面朝上,则是不去。” 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然后随手将铜板向上抛出。只见那枚铜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落在地上,旋转了几圈后终于躺倒。 蒋平紧张地走上前去,一看,竟是正面朝上!不禁苦笑。心道:“既然天意如此,就不要再瞻前顾后了!只是去向她道个别,说完了话便远走他乡,她要耻笑也好,要对别人讲也好,反正从此再难相见,惧怕什么!”他在心里自我鼓气一番,害怕又生迟疑,索性不再多想,将铜板收入怀内,出门而去。 出了城门后,已近申时,虽然时辰已不早了,但他既不雇马车,也不施展身法,安步当车,慢慢向方家庄行去。一路边走边设想见到方姑娘后该如何说话,二十余里不知不觉便已走完。眼看方家庄已经在望,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既盼能顺利见到方姑娘,又盼见不到她,虽然这两种愿望完全矛盾,但此时却奇异地统一在他身上! 此时已是黄昏,正是吃晚饭时候。只见方家庄许多人家的房什么?我丘师姐给人杀害了?凶手是谁?” “我当时没看见凶手的面目。但在他离开现场后不久,我就跟踪追去。结果看见孙老师神色慌张地从崆峒山上面下来……”于是将那晚自己如何听到声响,如何偷窥到木屋杀人,如何追踪凶手,如何见到孙老师下山,如何再勘查杀人现场,如何上山寻尸和遇险昏迷等情讲了一遍。对于那块手帕,因关系到自己的母亲,故隐瞒不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三章 连环谋杀(3) 贺喜两人听他讲得这样曲折、详细,心下再无怀疑,均在心里暗想:“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丘修真那样文静出众的人物,背后原来如此下贱!”沉吟一会,贺喜道:“想不到去盗走那个荒坟里的骷髅的人竟然是少林派弟子!” 原来这几日里,崆峒弟子在山上寻找丘修真时,有人发现半山上一个已存在十五年的荒坟上竟是新土,怀疑丘修真被人加害,并藏进其中,于是立即将这个非常情况报告了掌门。丘莫信当即带领几名心腹弟子去现场查看,结果发现里面并无新尸,而只有一具陈年人骨,但骷髅头却不翼而飞!丘莫信等人都是百思不解,虽然严令弟子不要乱讲,但还是有不少弟子通过不同渠道听说了这件匪夷所思的怪事。听了蒋平的话后,两人不禁都联想到孙老师便是那个古怪的盗墓人。 蒋平闻言也很震惊,道:“原来孙老师竟是去偷盗那个荒坟里的骷髅,这也太奇怪了!” 骆永真年纪虽小,但心比师姐要细,发现了几个疑点,问蒋平道:“你也觉得那个想杀你灭口的凶手,说话声音并不象孙老师声音?”蒋平道:“他声音低沉,是不大象孙老师说话,不过……我怀疑他可能是故意变个声音同我说话的。”骆永真道:“但他武功比你高明得多,杀你易如反掌,又何必要故意变个声音?” 贺喜插话道:“他说话时,双方还没交手,为保万全,故意变个声音也不奇怪。”骆永真道:“也有这种可能。不过,凭直觉我认为凶手和孙老师各是一人。” 蒋平本来就有几分怀疑那个想杀他灭口的凶手与孙老师各是一人,听了骆永真的分析后,也发现自己有些欠虑。 贺喜道:“可是那个孙老师行事也未免太过奇怪,竟会去盗那个女子的墓!我听说那个坟里的女子死于一十五年前,来历不明,孙老师为何会想到要盗她的头骨?”骆永真道:“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我猜那个女子和他一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三人沉思一会后,都想不出孙老师究竟有何图谋,贺喜对蒋平道:“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重要情况。说了这么久的话,竟没请教你的名字,实在失礼!” 蒋平笑笑道:“我叫蒋平。家就住在平凉城里。”贺喜骆永真对视一眼,虽未说话,但眼色分明都有些意外对方竟不是乡下小子。贺喜道:“虽然我们信得过你的话,但人命关天,非同小可,你又是惟一目击杀人经过的人,所以还想麻烦你同我们一道上山去见掌门。” 蒋平一来害怕丘修真的鬼魂,不敢此刻单独回城。二来自己母亲很可能也被那凶手杀害了,也想借崆峒之力查出对方是谁。所以没有多加考虑,便答应其求。 ※※※ 三众一口气上了半山,眼见就要到山门时,忽见路旁一棵松树下有一条黑影,正探头探脑向上面问道宫张望。听到三人脚步声,忙要躲进树林。贺喜骆永真见对方形迹可疑,一齐拔出长剑,贺喜喝问道:“是谁?站出来!” 那黑影不答反问道:“是贺喜师妹么?”贺喜骆永真异口同声地道:“是孟梅英师姐么?”那人道:“是我。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山,他是谁?你们带这个乡下小子上山做什么?”蒋平听对方称自己是乡下小子,一张脸窘得通红。 三人走上前去,贺喜道:“他叫蒋平,家就住在平凉城中,不是乡下人。我们带他上山,自有道理。师姐,你怎么一个人神神秘秘地站在这里?”笑了笑,又道:“一定是在等哪位师兄吧!”骆永真吃吃笑道:“师姐这样俊的人物,自然会有相好的了。我们不要坏了人家的好事,还是识趣快走吧!”蒋平看那孟梅英年纪也不过二十上下,瓜子脸,柳叶眉,皮肤光洁,身段风骚,虽然心里暗暗惊艳,但因对方言语间轻视自己,所以对她也无好感。 孟梅英俊脸飞红,啐道:“胡说八道!谁在等……告诉你们吧:我在等掌门!”贺骆二人闻言一惊,贺喜道:“为什么在这里等掌门?”骆永真道:“啊,我猜到了!一定是孟师姐查到了什么重要线索!对不对?” 孟梅英目光闪烁,道:“算你猜对了吧。”贺喜道:“是什么重要线索?能说给我们听么?”孟梅英道:“这是机密。掌门特意吩咐我,不要对任何人讲,否则我何必躲在这里等他。” 贺喜奇道:“既然掌门已经知道了,又为什么要你在这里等他?”骆永真道:“这个不难猜到。一定是掌门决意要亲自去核实线索!”孟梅英佩服道:“骆师妹真应该去做捕快!”骆永真笑道:“我们也查到了重要情况,正要去禀告掌门。大家交换一下情报怎么样?” 孟梅英瞟了一眼在旁边默默站着的蒋平,道:“你们的重要线索一定是从这人口中得知的吧?”骆永真道:“是。大家也不用打哑迷了,都痛快一点吧。丘师姐确实已经死了,他都亲眼看见了!”于是将木屋凶杀之事简要说了。然后问道:“你呢?查到的是什么线索?” 孟梅英叹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丘修真的另一面,我也不用隐满了。我也查到了丘师姐背后出卖色相的丑事!” “出卖色相?”贺喜骆永真都是一惊,同声问道。 “原来你们并不知道丘修真的这个秘密?”孟梅英登时自悔失言,骆永真道:“我们不知道。只以为她暗中与人相好。不过,反正你说也说了,再多说一些也没关系。放心,我们不敢乱说出去。” 孟梅英看了蒋平一眼,道:“我们进林里说话。”三人于是进入林中,估计蒋平已不能听见后,才停下来。孟梅英小声说道:“今天我奉师命下山,寻找丘修真。结果在城中碰见一个万里镖局的趟子手(万里镖局是平凉城中第二大镖局),他看过我拿的丘修真的画像后,偷偷告诉我说,五天之前,他看见丘修真和他们镖局的董大彪镖师在一家酒楼上见过面,两人见面时间很短,显得非常神秘,看样子有不正当关系。 “我听说这个情况后非常吃惊,问明董大彪的居处后,立即找去。只见门从里面关着,拍门却又不见屋子里有什么动静,我觉得奇怪,又跑到后门去看,一拍后门,竟然一拍便开!屋子里光线黑暗,隐隐闻到里屋还传出一股臭味。我很是奇怪,连问两声‘有人么?’,也不见个人答应。于是大着胆子上前去推开里屋的门,只见里面虽是大白天却跟夜晚一样黑洞洞的,我划亮火折子一照,登时吓一大跳!只见董大彪全家老小一共九人都已被人杀死在地上!尸体已经开始发臭,看样子已经死了几天。屋里所有柜子抽屉都开着,十分凌乱,显然凶手杀死人后,还在屋里到处翻过。那个场景,真是吓人! “我猜想董大彪一家人的死可能和丘师妹失踪一事有联系,便大着胆子点亮了桌上的蜡烛,然后关起门来仔细检查现场。只见那九具尸首都是被人用重手法一掌拍中要害而毙命的,显然下手之人武功极高。我见董大彪家里也不象富裕人家,所以觉得不象是被人打劫害命,凶手翻箱倒柜,一定是想找到什么东西。心想:凶手一定有什么重要把柄被董大彪掌握,说不定他没有找到那个重要东西。于是我用手绢蒙住口鼻,也翻箱倒柜地寻找,结果我在一间光线特黑暗、堆放杂物的小屋里发现了一本黑色封皮的小册子! “我借着蜡烛之光飞快浏览一遍那本奇怪的小册子,只见上面写了许多陌生的名字,每个名字背后都用小字注上其人家庭地址,只见里面不少人竟是武林人物,在其住址后面又注着各自门派,以及在门派中的身份职位。这些名字里有男有女,男子的岁数有老有少,大半人都很有身份地位。而女子们年纪都很年轻,其中竟有半数是一些名门正派中女弟子!我看上面这些人物身份复杂,又天南海北的,心里很是吃惊,心想董大彪怎么交游如此广阔? “我正奇怪,忽然看到了丘修真、艾雪烟……和另外几位崆峒派女弟子的名字!你们也知道:艾雪烟身为我派女弟子,却因为爱慕钱物,贪图享受,而偷偷出卖色相,并因此而被掌门逐出了师门。所以我看到艾雪烟的名字后,立即明白这个小册子是什么东西了!心想董大彪原来背地里竟是一个可耻的‘腰带客’(即拉皮条的)!这上面所记男女名字,定然是他的‘主顾’了。我心里非常气愤:想不到那些道貌岸然的男子,偷妓女淫妇还不够,竟然又将一双脏手伸向我们名门正派的年轻女弟子! “明白小册子的秘密后,我自然也明白董大彪是因怀碧之罪才遭来全家杀身之祸,被册子上面某个人物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丑事而杀害的了。联想到丘修真刚见过他不久便离奇失踪的事情,我当时就猜到她多半已经被人杀害,而杀害她的凶手十有八九就是杀害董大彪全家的凶手!动机显而易见,是要杀人灭口!于是我将那本小册子收入怀内,离开董大彪家,回山将这些情况禀告了掌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三章 连环谋杀(4) “丘掌门听后也很伤心和气愤,嘱咐我不得将这些秘密泄露出去。他想了一会后,又对我说:他决意今晚亲自去董大彪屋中再查看一番,看能否查到更多线索。并说那个凶手说不定还会去董大彪家寻找这个小册子,如能撞见,正好为武林除害!因为我去过董大彪家,所以要我带路。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所以故意不和我一同出来,叫我先在山门外等他。” 贺喜骆永真两人听了这一番话,又震惊又感慨。贺喜道:“既然掌门马上要出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向他禀报我们查得的情况。”孟梅英道:“掌门见到我们在一起,定会猜到我没听他吩咐,将秘密说给你们听了!”骆永真道:“我们查到的情况,同样是他宝贝女儿的丑事,你说不说结果一样,掌门不会见怪的。” 孟梅英道:“还是不妥,你们……”话没说完,便听山道上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三人对视一眼,都知是掌门来了,赶忙走出树林,站在路旁相候。 眨眼工夫,便见丘莫信到了眼前。见到贺喜等人也在,吃了一惊,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孟梅英不说话。孟梅英吓得脸色惨白,不敢看他,低下头去。 贺喜赶忙解围道:“启禀掌门,我们查到了重要线索,这位小兄弟说他亲眼看见有人杀害了……”边说边用手指蒋平。 丘莫信虽然已经猜到女儿被人杀害了,但听了这句话后,还是全身一颤,闭上眼睛,痛苦地长吐口气。过了小会,方睁开眼睛对众人道:“走,都进树林里说话。”说完当先走进林中。 一行人默默向林子深处走去。不多一会,走出这片密林,到了悬崖边上。丘莫信才回转身来,问蒋平道:“你就是那日同岑总镖头上山的小朋友吧?”蒋平道:“是。丘掌门记性真好。” 丘莫信问道:“你看见我女儿被人杀害了?可认识凶手?”蒋平道:“我看见了,可是并不认识凶手,也……没看见凶手。” 丘莫信长呼口气,颇为失望,但还是耐心地道:“把你看见的说出来吧。不要急,尽量说仔细一些。”蒋平道:“是。”于是将刚才对贺喜骆永真两人所讲的话又讲了一遍。只是仍然将手帕一节隐瞒不提。 丘莫信不动声色地耐心听他讲述,甚至对于丘修真那些无耻言语以及孙老师的可疑行迹也没表现出激动情绪。蒋平讲完后,他沉思了一会后问道:“小朋友,这些话除了在场这几人外,你还对哪些人讲过?”蒋平道:“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丘莫信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又问道:“真的没跟别的人说过?”蒋平道:“绝无欺瞒!请丘掌门放心。” 丘莫信似乎也看出蒋平是个诚实少年,道:“好!如此甚好!”话音刚落,忽然双掌拍出,贺喜孟梅英两人头顶同时给拍中,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地死去! 蒋平骆永真两人见状大惊失色,立即发足向树林中逃跑。骆永真刚跑出两步,便被丘莫信追上,一掌拍中后心,也死于非命! 蒋平吓得魂飞天外,使出吃奶的力气,展开轻功拼命逃怕。但他轻功在丘莫信这样的大高手面前,哪里有半点用处?还没奔出五丈,也被丘莫信追上,丘莫信低喝一声,左掌拍向他的后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吃的一声响,一道寒光射向丘莫信心口膻中穴!风声劲急,显然发射暗器的也是一名高手。丘莫信吃了一惊,双足硬生生停下,同时身子猛然一侧,让过了那个暗器。 蒋平乘机向前冲出,但因过于惊惶,慌不择路,竟然撞到一株大树之上,砰地一声,滚倒在地,一时痛得爬不起来。 丘莫信正要上前击杀,但那个发射暗器的高手已经赶到。林中光线本来就很黑暗,那人又用黑布蒙了脸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所以蒋平丘莫信两人都认不出他是谁。丘莫信又惊又怒,问道:“你是谁?敢来挡我!”掌随声出,右掌直拍对方面门。 那蒙面人不答话,避开来掌,呼地一腿扫向丘莫信左腿漏谷穴。星光暗淡,又是在密林之中,不但蒋平看不清两人,就连交手双方也看不清楚对方,只能听声而动。密林中两人掌来拳去,腿扫脚踢,身法都不甚快,但风声虎虎,听起来格外惊心。 交手数合后,丘莫信忽然低喝道:“少林派武功!你是孙老师?”那黑影不答,突然掌法加快,闪电般连发数掌,将丘莫信逼退几步。蒙面人也知道对方厉害,不敢恋战,乘他后退几步机会,飞快抢到蒋平身边,左手一把提起蒋平,展开少林轻身术,向林外逃走。丘莫信哪容对方逃走,飞快追去。 那蒙面人轻功十分高超,并不在丘莫信之下,边跑边不时向后发射暗器,以阻丘莫信。丘莫信虽是以“奇兵”(暗器)驰誉武林的崆峒一派掌门,但他本人却并不喜欢以暗器对敌,所以从不带暗器在身。今晚为了保护女儿令誉,虽然做好了要杀孟梅英的准备,但对付孟梅英哪需用暗器,所以只是空手而来。 蒋平知情况危急,深恐自己误事,出声说道:“快放下我,我自己跑!”蒙面人显然也知道暗器只能阻敌一时,带着蒋平终究太过危险,听了蒋平说话,当即将他放下地。蒋平强忍伤痛,飞快向山下逃跑。那蒙面人去了“包袱”,出招更加沉着,打光暗器后,使开少林观音掌法,且战且走。 论真实武功,两人交手最多五十招蒙面人便会落败,但因丘莫信杀人之心太过急迫,所以难免有些气躁,那人又不与他缠斗,每次被追上,都只拼几招,且出招十分刚勇,所以丘莫信一时不能取胜。 两人边打边走,交手过百招后,已到了方家庄后庄。蒙面人突然掌法一变,使出少林“阳光手”,将丘莫信逼退几步,说道:“丘掌门,我也知道你杀自己弟子实出无奈。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明日就带这少年离开平凉,远走高飞,保证决不对人提起今日之事。请你不要苦苦相逼。” 丘莫信听了这话,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但想对方乃是少林派高手,说话也不会全然无信。心想:“一时半刻也收拾不下他,被方家庄村民看见了反多麻烦,总不能将全庄之人杀光!也罢,他只要不食言,短期内定不会说出去。等他带那孩子离开平凉后,再慢慢设法除掉他们就是。” 于是收起拳法,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相信孙先生不是食言而肥之人。”说完转身离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三章 连环谋杀(5) 蒙面人叹息一声,取下头上黑布,果然正是孙老师。蒋平单独与他相处,不免有些畏惧。心想对方虽然不是那个杀死丘修真并想加害自己的凶手,但也是一个古怪可怖的盗墓人,不愿久留,深深一拜,说道:“多谢先生救命大恩!不过,我……明日本来就要远行,不用先生带我远走高飞。” 孙老师闻言一惊,“小兄弟你本就要远行?”蒋平道:“我……实不相瞒,我爹爹是定西镖局一名镖师,刚刚死去。我娘她……在我小时便已死了,所以我已成一个孤儿。我爹爹临终前已为我安排好了投奔去处,我明日本就打算要走的。” 孙老师哦了一声,沉吟道:“不知小兄弟欲往何处?正好我明日也要远行,如顺路大家也可结个伴。”其实他的真意一是要保护蒋平周全,二是不愿失信于丘莫信。 蒋平迟疑一下,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正是先生师门少林寺。”孙老师微微一惊,“少林寺?你……不知令尊认识少林寺哪位大师?”蒋平道:“那位大师法号海山。”孙老师皱眉道:“海山?”蒋平见孙老师脸有诧色,只道他不相信,说道:“爹爹其实并不认识海山大师,只是他押镖受伤时,正好被路过的海山大师救下。爹爹知道自己性命不保后,便求海山大师收我做名俗家弟子,海山大师心肠慈悲,不忍拂我爹爹……一个将死之人的心,就答应了我爹爹。” 孙老师点点头,纳闷道:“原来如此!可是……我在少林寺学武十年,怎不知道寺中有这样一个和尚?而且少林寺和尚字辈里面也无‘海’字。”蒋平闻言一惊,道:“没有这个和尚?那么请问少林寺和尚字辈中可有‘山’字的?”孙老师摇头说道:“也没有。令尊可曾告诉你,那位海山大师是多大年纪?”蒋平道:“没有,爹爹只说他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 孙老师苦笑道:“那真是怪事了!我在少林寺里生活了整整十年,却从未听说敝派有这样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我想令尊一定是弄错了。” 蒋平皱眉不语,暗忖:“这件事情可说是爹爹临终前最大的心愿,怎么会弄错?莫非……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存在?或者确实有个少林和尚救了他性命,但却并没有答应爹爹的请求,而只是爹爹一厢情愿的想法?爹爹怕我不肯去,故意骗我,只盼少林寺和尚见我失恃无依,而动慈悲之心。但他却不知少林和尚字辈里根本就没一个‘海’字!” 孙老师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两地口音不同原因,令尊听错了音,你不用多想这事了。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其实也是要去少林寺。看来你我也算有缘,大家正好同行,到了少林寺再说吧?” 蒋平道:“要是找不到爹爹说的那位大师,少林寺又不肯收我做徒弟,岂非白走一趟了?”孙老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崆峒派丘掌门,说什么也要带小兄弟离开平凉城。其实这亦是为了保全小兄弟的性命!你想:丘掌门为了保全他女儿的令誉,已杀害了那三名女弟子,这个秘密却被你我看见,我们不走,他会安心么?到了少林寺后,能找到那位答应过令尊的师父最好,如不能够,再做计较,你看可好?” 蒋平听他说得有理,道:“也只好如此,只是要给先生添麻烦了!”说完纳头便拜,孙老师还了一个半礼,说道:“不用客气。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咱们说了半天话,还没请教姓名呢!”蒋平道:“在下姓蒋,单名一个平字。先生今后直接叫我名字就是,叫我‘小兄弟’我还不习惯呢!”孙老师微笑点头,道:“我贱姓孙,草字蒙正。我们走吧,今晚你就在我卧室挤住一宿,等明日我向方庄主告假后便上路。”蒋平为人有些孤僻,不习惯也从未与生人同睡过觉,想要连夜回家去,却又害怕路上总想丘修真的鬼魂。何况孙老师话已出口,他也不便拒绝,只得点头答应。两人不再说话,悄无声息地进入方家庄,回到孙老师住处。但见屋前一株参天桂树,十分荫密怡人,虽是竹篱茅舍,却自有一种幽趣。进入屋内,只见房间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洁。床也够大,两人同睡完全不觉得挤。蒋平方才稍稍放松一些。两人洗了脸脚后,孙老师吹灭油灯,二人脚对脚地睡下。 蒋平头回同陌生人同床而睡,一时翻来覆去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两只眼睛,看着窗户外的星光,默默思想。本来他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孙老师为何要盗那个荒坟中神秘女子的头骨?他们之间到底是何关系?他今晚又为何上山?他既然偷看见了丘掌门杀害三名崆峒弟子的事情,并知道他杀人的动机,显然也已经偷听到了刚才自己对丘掌门说的那些话,知道自己看见了他盗头骨那晚的可疑行为,却为何只字不提? 迷团太多,他一件也想不明白。过了一会,听见孙老师打起呼噜,已经睡熟。心想:无论孙老师到底有何秘密,看样子也并非以前想象的那般可怖,似乎是个很有侠义心怀的好汉。于是不再费神思量这些难解之秘,又开始在脑子回想方姑娘的一颦一语,一直胡思乱想到后半夜才终于昏昏入睡。 次日醒来时天已大亮。通过半开的窗户看见一个老仆正在院子里劈柴,屋檐下火炉上那只大铁壶里的开水就要开了,哧哧直响。篱笆外一只大黄狗正在菜地里追逐、纠缠一只灰白色的母狗。远处,绿草苍苍,白雾迷离,氤氲雾气中的弹筝湖看上去有些朦胧飘逸。湖岸一株古树下,系着一叶轻舟,象片枯叶似的安静地躺在水面上。湖边青草地上,一头大水牛正低着头悠闲地吃草…… “怎么不见孙老师?他几时起床的?我怎么半点没察觉!”他揉了揉眼,坐起来。起身时后腰一阵剧痛,忍不住哎哟大哼一声。原来自己昨晚连滚带爬地逃跑,当时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腰背很酸痛。 听见声音,那名老仆进屋说道:“你醒来了,孙老师本来想马上带你起程,但庄主老爷非要为他饯行,现在正和庄主老爷在花厅里吃酒。吩咐我等你醒后,带你去烧厨房用饭。”蒋平道了声谢,赶忙穿衣下床,用老仆端来的热水洗了脸手后,随老仆前往烧厨房吃早饭。 出屋向西经过两片竹林,便到了烧厨房。刚一进门,他便惊愣住:只见方姑娘正坐在屋中灶塘后一条长板凳上吃饭!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方姑娘,更奇怪她一名小姐竟会来这烧厨房吃饭!看见一个陌生少年进屋,方姑娘也是一惊,四目相接,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连住了彼此的眼睛似的,竟然无言对视了好一会其实,这一刻也很短暂,但在蒋平感觉中,却似有很长时间!终于,方姑娘的眸子避开了,低下臻首,文静地吃饭。 看见她雪颊上升起淡淡红晕,蒋平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尴尬地打量宽敞明亮的烧厨房。幸好老仆人帮他开了口,对正在锅台边炒菜的那个中年厨娘说道:“他就是我刚才同你说的客人。”厨娘听了忙招呼蒋平进屋,放下锅铲,将一双胖手在围布上抹了抹,又用抹布抹了一下屋中那张大方桌和一把椅子。说道:“快坐下来吧。” 蒋平拘谨地在那张桌旁坐下,心中局促不安,既盼方姑娘离去,以减自己“压力”,又盼她永远不要离去! 老仆离去后,厨娘麻利地为蒋平端上了碗著饭菜。三菜一汤:一盘回锅肉,一盘炒鸡蛋,一海碗白菜豆腐汤。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让人看着就有胃口。 蒋平生硬地道了声谢,拘谨地开始就吃。厨娘笑道:“手艺不好,管饱不管好,你将就吃吧。”蒋平道:“谢谢,这……很好。”这话其实是实话,因为他平日经常胡乱吃点东西骗肚子,象这样可口的饭菜,真的很难得吃一顿。 厨娘听了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又同方姑娘说话:“今天二小姐没来,一定还在睡懒觉!也难怪她,自从跟你一起,向孙先生学武功后,她就没能睡一个懒觉了。每日天蒙蒙亮就起来练功,也真难为她一个小孩子!”方姑娘道:“她今天本来已经起来了,但听说师父向爹爹告了长假,要离开一段时间,于是又回屋去睡回笼觉了!” 厨娘问道:“孙老师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告长假?同小姐你说过没有?”方姑娘道:“师父前天跟我提过,说有事要回少林寺一趟,至于是什么事情却没说,我也不好问。”厨娘道:“河南省去来一趟要不少时日吧?到底什么事情,值得跑这么远的路。” 方姑娘道:“不知道。二娘,我还想吃几片萝卜。” 厨娘道:“好好,我给你再切几片酸萝卜。我就知道小姐每天不来吃几片我淹的酸萝卜的话,饭就吃不下去!” 两人都笑起来。 蒋平心里也笑起来。他好想这顿饭永远也吃不完,自己虽然不敢转过头去看她,但能多听听她悦耳动听的说话声音,多听听她的温柔的笑声,那也不知有多好!但他还是很快就吃完了饭,然后意犹豫未尽地站起来,向厨娘道谢。方姑娘低头吃了一小口饭,忽地秀眉轩起,看见蒋平口中在和厨娘说话,但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不由一楞。 四目重叠,有顷,然后各自收回目光。 蒋平赶忙出屋,向孙老师住处走去。心中既有些莫明地激动,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三章 连环谋杀(6) 孙蒙正老师已经回房等他一会了,见蒋平回来,提起早已收拾好的一个包袱和一只黑色小木箱子。说道:“走吧!”蒋平看见他一肩行李,甚是单寒,只手里那只黑木箱子,有些古怪。既不似书箱,又不象衣笼,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因此多看了几眼。忽然全身微微一震,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因为这个黑木箱子本身透出一种不祥气息,他竟已猜测出箱子里装的就是那颗恐怖的人头骷髅! 孙蒙正似乎也看出他神色不对,但却没说什么。两人出了屋后,默默向庄外行去。到了庄门口,只见仆人陶宝贵牵了两匹马早等在那里。两人正要上马,忽听背后传来方姑娘的呼唤声:“师父等一等!”两人回过头来,看见方姑娘小跑着追上来。到了面前,孙老师问道:“有什么事情么?”方姑娘见蒋平目定神呆地看自己,俊脸微微一红,垂下眼去,说道:“没什么,只是来送老师。” 孙蒙正微笑道:“这又何必!”与蒋平一人牵了一匹马,向前行出,方姑娘跟在后面相送。路上孙蒙对女徒弟说道:“我这一去,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这段时日里你可早晚于无人处勤加温习所学,待我回来后再教授你的文武艺业。”方姑娘低声道:“是。”蒋平心中又是紧张又是伤感,只在旁边默听,并不说话。说话间已到大路口,孙老师停下说道:“我们武林中人重心意不重形式,你已尽到了心意,快回去吧。”方姑娘羞涩地道:“师父一路保重。” 孙老师点点头,对蒋平说声“上马吧”,翻身上马,双腿一挟马肚,坐下大黑马四蹄翻腾地向前冲出,眨眼间已驰出一箭之地。蒋平见状,也忙上了自己的白马,策马追去。巳时时分,两人便进了平凉城,孙老师陪蒋平到家里取了行李后,两人立即出了东门,打马向东驰去。 ※※※ 向东奔驰二三十里路后,折而向南,中午时到了大散关。在城中吃了中饭,又即上路。当晚在宝鸡城中一家较大的客栈中打尖。孙蒙正要了两海碗羊肉面,两人就在店堂东首角落上那张矮方桌子边坐着吃了。孙蒙正先吃完面条,正欲会帐,蒋平赶忙放下筷子,要争给店钱。孙蒙正道:“使你的银子那成什么话?快快收起!”蒋平道:“谁出还不一样,光花你的我也不好意思!”孙蒙正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见他执意要争付店钱,便由了他。蒋平与孙蒙正同行了一日,对他已不似初识时那样拘谨。但因为害怕那只神秘恐怖的黑木箱子,且不习惯与人共睡一屋,所以要了两间客房。 次日一早两人便又上路,一路向东,经过武功、兴平、咸阳,黄昏时分终于到达丝绸之路东端长安(也有专家考证认为是洛阳)。 “八水绕长安,千年古帝都”。长安南倚终南山,东望骊山,依山带水。从汉至唐,一共有十一个王朝曾建都于此。唐朝时曾是一座国际性大都城,居住了各色人种。只因唐朝叛将安禄山史思明发动一场“安史之乱”,安禄山一把火烧毁了大半房屋建筑后,这座著名帝都之城才从此失去了建都资格。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安城虽然今非昔比,但仍是一座通都大邑,多名胜古迹。 两人从南门永宁门而入,来到南大街上。因街上行人太多,两人于是牵马步行。行不多会,忽见前面十字路口处傲然耸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楼阁。孙蒙正介绍道:“那便是长安城里著名的钟楼,建于洪武十七年,向西边那条大街向前走,大约二百丈远处便是鼓楼。到了长安不来看钟鼓楼不算来过长安!”(笔者按:古代各城为了报时,一般都修有钟楼和鼓楼。白昼报时叩钟,夜晚报时击鼓。) 蒋平第一次出远门,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振,眯了双眼观看那夕阳下的钟楼,果然丰瞻华丽,巍峨庄重。蒋平见楼一声“请!”提起筷子便吃。 两人对酌三杯后,孙蒙正忽然放下筷子笑道:“可惜我那女徒弟不在这里,吃不到这样好吃的羊肉!”蒋平冷不防被人“点到要害”,心中砰地一跳,差点掉落筷子!赶忙掩饰道:“孙先生说的女徒弟就是前日送你的那位小姐么?” 孙蒙正道:“正是。她名叫方嘉,嘉奖的嘉。你别看她说话羞羞答答很安静的样子,其实内里是个活泼的姑娘!每次听我说起江湖中事情,她都会象变个人似的,会问你好多好多问题!我也曾跟她讲过长安回坊街上的风味小吃,她听了十分欢喜,说好想有一天能去看长安,能到回坊品尝小吃呀!我看她那欢喜神往的样子,简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听错了,那句话本该是她妹妹说的。” 蒋平终于听说方姑娘的名字,心中又是激动又是黯然。心道:“原来她名叫方嘉!哎,想不到直到分开了才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又想:“我偷窥了她半月之久,却不知道她还有这一面!” 出神一会,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故作镇定地问道:“真看不出,我看她说话很害羞的样子,原来竟是一个活泼的姑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三章 连环谋杀(7) 孙蒙正道:“说活泼也不尽然。只是……其实很多人都有两面,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往往会表现出不同的一面。有些不爱说话的人,在和特别的对象交往时,往往变得非常健谈!有些看上去很冷的人,内心其实却很热情。也许我这女徒弟就是这样一类人吧。” 蒋平点头不语。暗忖:“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在很多人眼里,我是一个怪人,一个不爱与人交往的人,又有谁知道我其实很想有几个知心朋友?” 他只盼对方再多说些方姑娘的事情,但孙蒙正却又将话题扯到了风味小吃方面。虽然蒋平因此长了不少见识,但总有些美中不足感,却又不好把话题再扯回方嘉身上。 两人吃饱喝足后,离开回坊街。因为赶了一整日路,很是疲劳,也懒得再逛,就在回坊左近一条街上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也不知是因为看出蒋平不习惯和别人同室休息,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虽然店主说了房间够大,一室可住两人的话,但孙老师还是要了两间一楼的客房,两人洗过脸脚后各自回屋休息。 蒋平第一次喝酒,虽然饮得不多,但还是微有醉意,躺在床上只觉得全身发热,脑子里又开始思念方嘉:“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在自己练习枪法,还是在和方小玉玩耍?”想到烧厨房,自然又想起那日邂逅她的情景,想到那些尴尬场面,想到那两次目光相接,他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又是惆怅,又是甜蜜,反复回味了不知多少遍,终因不胜酒力而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因尿意醒来。看窗外夜空,只见月明如昼,疏星几点,淡云无声,万籁寂然。估计已是深夜,正欲下床去方便,忽然看到头顶上方墙上有一孔黄色亮光,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原来床头上方五寸处板壁上竟有个比小指头还小一倍的细孔。若非屋中黑暗一片,而小孔那边又透过灯光的话,倒不容易注意。 蒋平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很快发现那个小孔乃是人为戳成!心道:“是什么人故意在这板壁上戳出这个小孔的?是小偷还是想偷窥别屋情景的客人?”又想:“这么夜深了,隔壁孙先生怎么还没有睡觉?”他不禁好奇心大起,又犯了“偷景”怪兴,当下屏住呼吸,将身子一点一点地坐起,凑眼到细孔上去窥视。 但小孔太小,可视范围极其有限。除了孙蒙正外,屋子里别的地方全看不见。只见孙蒙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床前一把黑木椅中,因为背光原因只能看到一条黑影。蒋平见孙蒙正腰板笔直地坐在椅子里,稳丝不动,心里更觉诧异,“他在练功么?但动作不象,似乎是在看对面什么东西?”他正看得一头雾水,孙蒙正忽然起身离开了椅子,从蒋平视线内消失。 于是,蒋平终于看到了刚才被孙蒙正遮挡住的对面只见对面那张紧靠墙壁的案头上,放着那只恐怖的黑木箱子。但更可怕的却是黑木箱子上面立着的那颗人头骷髅! 原来孙老师竟是在和那颗人头骷髅对视! 蒋平看见那颗人头骷髅的两只又黑又深的眼洞正“看着”自己,只觉毛发根根竖起,忍不住低啊了一声! (第三章《连环谋杀》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四章 捕快三篇(1) 孙蒙正吃了一惊,问道:“蒋平,你怎么了?” 蒋平道:“我……我……你……你……”牙关打战,不知该不该说自己已经看到那颗人头骷髅的话。 孙蒙正听他声音中大有惊恐之意,已经猜到几分,走到床前,向板壁上细看一会,也发现了那个小孔的秘密。叹一口气,把人头骷髅放回黑木箱子里,出了房屋。轻轻敲了两下蒋平客房房门。 蒋平虽然心中有些恐惧,但想对方可能只是想对自己解释一下,便从枕头下面摸出火折子,点亮了床头桌上油灯,然后挞了布靴去将房门打开。孙蒙正进屋后将门重又闩上,见蒋平脸色惨白,说道:“对不住,让你受惊吓了!”蒋平回到床上,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没有说话。 孙蒙正走过来,在床边那把椅子里坐下,沉吟片刻后说道:“你那日也对崆峒丘掌门说过看见我神色紧张地从山上下来的事,我想你虽然会对我那晚的行为有所怀疑,但并不知道我的秘密,便没和你说起这件事情。但既然你今晚已看见了那颗骷髅,我就跟你说说那些旧事吧,也免得你胡思乱想。”叹一口气,又道:“实不相瞒:那晚我上山便是去盗取那颗人头骷髅!” 蒋平点点头,因为早已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并不吃惊。 “你肯定很想问:那颗骷髅头究竟是谁?我为什么会去盗它?盗来做什么用?是吧?哎,要回答这三个问题,说来话就长了!这些事情本来和你毫不相干,我就长话短说吧。二十七年前,即元顺帝至正二十六年,那年我十二岁,因为父母双双死于元末战乱之中,所以我便离开湖北老家,去投奔在四川唐家堡的姑母。我姑父姓陆,名讳上清下廉,在唐家堡里做一名帐房先生,因为人如其名,忠诚廉洁,又已在唐家堡中做事将近二十年之久,所以深得当时唐家堡的掌门人唐延贞的信任。唐延贞破例让他的女儿、即我的表姐陆白雪进入了唐家堡的核心部门药部学习。“那唐家堡是个武林世家,以暗器和使毒功夫名杨天下。两者之间,唐家堡更注重的是使毒功夫。而药部正是唐家堡里专门研究、配制各种新品种毒药的组织,药部在唐家堡里的重要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一般只有唐门家族中近亲子女才能进入这个要害部门学习和工作。我表姐陆白雪比我大五岁,因为天资过人,又对研究毒药有浓厚的兴趣,所以很快成为药部年轻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药部里到底有多少名男女弟子,因为是唐家堡的最高机密,所以除了唐家堡的掌门和几个核心人物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只是后来才调查出当时药部里面只有五名年轻女弟子。因为药部掌握着唐家堡的最高秘密,所以凡在药部里面工作和学习的弟子,平日都不许回家。这五名女弟子共居一室。那年元宵节,我表姐得到唐延贞允许后,方才能回到自己家里和家人一同过节。 “那天晚上,她刚吃了几口元宵,便突感肚子疼痛。当时我们都没想到一场噩梦正在降临,还道她只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缘故,让她吃了一些寻常治肚痛的药。但吃了药后,接下来的三天里,她又喊了几次肚子痛,有一次甚至痛得昏迷过去!姑父姑母才感到病情比想象的要严重,于是带她去看大夫。但大夫也没查出真正病因,仍是开一些平常药物。过了两天,因为她的假期已满,加之我们当时也没想到她其实已被别人下了毒药,见她精神已经好些了,便让她回了药部。 “不料一个月后,我表姐却又因肚痛原因请病假回到家里,姑父见她脸色苍白,头发也脱落许多,感到病情异常,于是特意请了假,带她去成都找到当时江湖上最有名的大夫‘回天妙手’杨可农,请他诊断表姐的病。结果杨可农检查过后,竟然怀疑表姐中了一种奇毒!但到底是什么毒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肯定地告诉我姑父,表姐的症状是中毒之象。 “我姑父很吃惊,问表姐是否在学习中不小心中了什么毒。但表姐说绝无可能,并说她所接触到的那些毒药,全都是毒性猛烈的毒药,无论中了哪一样毒,都会立即死去。她现在的症状显然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而她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慢性毒药。因为药部里面分工特细,每名弟子研究、掌管的毒药都不相同,所以她所中之毒绝不可能是自已学习中失误所致。 “于是我们全家都怀疑有人故意下毒谋害表姐,姑父带上我表姐立即去向掌门人唐延贞报告了这些情况。唐延贞听了也很震惊和重视,当即命令负责侦察事务的谍部着手调查。同时请药部中三名负责教授弟子的老师会诊我表姐的‘怪病’。半个月后,他们终于得出结论:说我表姐所中之毒正是唐门秘制的一种叫做‘死水’的新毒药!而此种毒药,除了教师唐凹林外,只有一名叫司马雁的女弟子有机会接触到(关于‘死水’这种毒药和唐凹林的故事,在笔者的另一拙著《不能终止的游戏》里面也曾讲到过,欢迎读者参阅该作)。 “从我表姐中毒情况看,显然是有人在她的饮食里面下了过量的‘死水’。因为唐凹林没有负责教授我表姐,所以虽然同在药部工作,却绝无下手机会。因此只有与我表姐同吃同住的五名女弟子有机会下毒。而这五名女弟子里,显然又以司马雁的嫌疑最大!所以唐延贞立即叫谍部的人将司马雁秘密带到一间地下室里审问。当时参加密审的除掌门人唐延贞外,还有药部的管事唐墨守,谍部的管事唐绝,以及教授司马雁的教师唐凹林三人。虽然我姑父是受害人的父亲,但因为审问中会涉及到一些唐家堡里的最高机密,所以唐延贞不同意姑父要参加旁听的请求。 “三天后,司马雁被允许重新回到药部工作。理由是没有发现她有作案的证据和动机。我们一家人虽然对此调查结果很不满意,但不能不接受这个结果,因为就连我表姐本人也想不出对方有谋杀自己的动机。我姑父于是又向唐延贞提出调查其余三名女弟子的请求,但唐延贞说谍部已经调查过了,她们根本没机会接触到‘死水’,同样也未发现她们中有谁有作案的动机。 “因为‘死水’对于唐家堡而言,那时还是一种刚开始研究的新种毒药,当时还没有解药‘生水’出现,所以我表姐只能瞑目待死!为了不使唐家堡的机密外泄,唐延贞无情地命令谍部的人将我表姐送进地下密室等死!我们全家虽然愤怒和伤心,但这是唐家堡的家法,故也无可奈何。半个月后,我表姐终于含恨死去!因为害怕别有用心的人通过尸体破解唐家堡的独门毒药,所以我表姐的尸首也不允许家人领回,而让谍部秘密处理了! “接到死讯的当日,本来就已经病得神微力弱奄奄一息的姑母再也经受不起打击,当场一命呜呼!我姑父在同一天里连遭亡妻丧女双重打击,顿时心灰意冷,处理完我姑母的后事后,便去向唐延贞表示了希望离开唐家堡的心愿。唐延贞见我姑父去意坚决,便不再挽留,同意所求。我姑父带着我离开伤心之地后,本想到江湖中散心一段时间再谋生计,但他始终没有走出失去妻女的阴影,最后终于削发入山,在少林寺中出家。我因不愿为僧,所以只做了少林寺一名俗家弟子。 “我姑父原以为皈依佛门后,会慢慢忘记伤痛,但没想到他念经二十七年了,到今日还是没有摆脱往事的折磨!我呢,虽然没有象姑父那样从此一蹶不振,但也同样无法释怀。二十七年来,我一直在帮助姑父调查当年表姐中毒的真相。就在我表姐死后的第三年,即我大明朝洪武二年,我得知当年最大的嫌疑人司马雁已经神秘失踪,所以更加重了对她的怀疑。二十余年来,我一直在苦苦寻找她的下落。 “去年,我终于查到了一些线索,听说她当年离开唐家堡后便悄悄去了崆峒山。我心里顿时产生一种怀疑:她会不会是崆峒派安排打入唐家堡内部的一名间谍?于是我追踪而至。但到了崆峒山后,我却并没在崆峒女弟子里面发现司马雁其人,甚至崆峒派弟子连她的名字也没听说过。正在我进退惟谷之时,听说我是少林派弟子的方庄主提出要聘请我做他女儿师父的请求,我心想有个落脚地方也好,便于继续寻找司马雁的下落,便答应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四章 捕快三篇(2) “前不久,我上山时偶然发现了那个荒坟。我向方庄主打听其来历,才得知那个荒坟里埋着一个死于一十五年前的来历不明的年轻女子。本来她是被人秘密埋葬的,连坟包都没有,但因埋葬不深,尸体竟然被野狗刨了出来!被方家庄一名叫陶宝藏的下人上山砍柴时发现了,陶宝藏开始还以为是一名崆峒派女弟子,但请来崆峒派道士辨认后,原来不是。于是这个女子成了一个死因和来历都不明的人。方家庄和崆峒派均不愿意惊动官府,所以方庄主就叫陶宝藏重新将那女子埋葬了事。 “因为这事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所以方庄主和陶宝藏都已记不清这个女人的长相,只能说个模糊的印象。我仔细打听了这个女子的一些体貌特征后,觉得有不少地方与我要找的司马雁相似,于是决定盗走这个女尸的头骨,带回少林寺去让我姑父辨认。” 蒋平奇道:“可是这个女子已经死去十五年了,就算真是那个失踪的司马雁,光凭骷髅又如何确认?” 孙蒙正长叹一声,说道:“我姑父――即现在的苦明和尚,虽然参禅了二十七年,但因为尘念未绝,未能了悟真如。为了给我那冤死的表姐报仇,他一直醉心研究毒药和死尸,结果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门绝技:只凭死人骷髅头就能用黄泥‘还原’出死者生前的容貌!在这二十几年里,我先后找到过七个疑是司马雁的女人头骨,经他‘还原’了死者相貌后,其中三名死者还因此得到了她们家人的认领!” 听完这个离奇的故事,蒋平又是感叹又是沉重,半晌不语。孙蒙正也没再说话。两人闷坐了好一会,蒋平忽道:“孙先生,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一个疑点。”孙蒙正哦了一声,忙问:“是哪一个疑点?” 蒋平道:“从先生刚才讲的故事看来,了解并且有机会接触到‘死水’的人至少有两人:一个便是司马雁,一个则是她的老师唐凹林。我觉得光凭唐凹林没有教授你表姐这一个理由,就说他一定没有下毒的机会,让人不能信服。” 孙蒙正道:“我姑父曾悄悄向唐延贞说过唐凹林也有嫌疑的话,但唐延贞没有调查他。一是因为唐凹林就是唐延贞的亲侄,二是因为药部的管理方式。据说为了便于保密,药部中人只要学习的不是同一类毒药,严禁交往,连吃饭也不能在一起!那几名女弟子本来也不应当共居一室的,但因女弟子人数少,所以才例外做了安排。我表姐显然是被人在饮食中投毒所害,所以唐凹林没有下毒机会。再说唐凹林本人对唐门忠心不二,和我姑父平日关系也不错,于公于私,他都没有要谋害一名药部精英的理由。跟你说吧:唐凹林已是这一代唐家堡的掌门人。” 蒋平道:“哦。”沉思一会忽又说道:“孙先生,我觉得凶手应当同时具备六个条件。” 孙蒙正眼睛一亮,道:“你说来听听。” 蒋平道:“第一,懂得‘死水’毒性、毒理;第二,有接触到‘死水’的机会,包括有接触到唐凹林和司马雁机会的人;第三,这个人必须有机会接触到你表姐的饮食、起居;第四,熟知你表姐的活动规律、生活习惯;第五,在你表姐中毒前后这段日子里,药部里有异常表现的人;第六,当然要有作案动机。不光是有谋杀你表姐的动机,也包括有谋杀别的女弟子的动机的人。因为也有可能凶手要杀的其实是另一女弟子,但因为五名女弟子饮食起居在一起,凶手也很难控制这一点,所以有误杀你表姐的可能。” 孙蒙正嗯嗯连声,听得非常仔细。听完后想了一会,忽然说道:“你说的这六个必备条件,我也想到过。但你提到的误杀假设,却是我没有想到的!哎,我想了二十七年,竟然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蒋平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有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孙先生不用太过自责。再说,这也不过是一种假设而已。” 孙蒙正有些激动地道:“但这种假设毕竟也是一种可能!谢谢小兄弟,说不定你的假设正是破解这个二十七年前的谜团之钥匙!” 蒋平苦笑道:“但愿我的假设真能帮上孙先生的忙!” 孙蒙正忽然兴奋地站起来,说道:“我发现小兄弟你有当捕快的才能!真的,我绝非相戏,你心细如发,逻辑精密,说不定你能帮我破案也未可知!你等一下,我拿一样东西来给你看。”说完开门出去,进了自己客房。很快又回到蒋平屋中,将一本书递到蒋平面前,道:“这是我十几年前向一个当捕快的朋友要的,你有兴趣的话,今后不妨阅读一下。” 蒋平好奇地接过书来,只见这本书十分破旧、卷曲,深蓝色的封皮上也有很多皱纹和裂痕,宛若老妇的皮肤,显然孙蒙正经常在翻阅。封面上用行书体书有四个毛笔字: 捕快三篇。 蒋平好奇地打开,只见第一页是目录,全书一共三篇,分别是《捕快技术篇》、《捕快措施篇》和《破案方法篇》。每篇下面又分若干章,其中《捕快技术篇》七章,分别是:《捕快记录术》、《现场测量术》、《痕迹勘验术》、《文书勘验术》、《尸体勘验术》、《涉案物件勘验术》、《调查取证术》。《捕快举措篇》也是七章,分别是《传问》、《搜查》、《取保》、《监视》、《扣押物证》、《辨认》、《捕拿》。《破案方法篇》分章最多,一共十三章,分别是《杀人案件侦察术》、《纵火案件侦察术》、《投毒案件侦察术》、《强奸案件侦察术》、《盗窃案件侦察术》…… 蒋平飞快浏览完目录后,见《破案方法篇》里没有“失踪案件侦察术”,问道:“孙先生,书里为何没有提到失踪案件的侦察方法呢?” 孙蒙正赞叹道:“你果然心细!这么快就发现了本书的缺憾。”蒋平避开他的眼睛,道:“并非我心细,只是想到司马雁是失踪的,所以特别注意了这个问题。”其实这话只说出了一半原因,另一半是因为他心中还藏着一个与自己关系更大的失踪案件,那便是她母亲的失踪案。 孙蒙正哪里知道他心中这个秘密,说道:“我当初也曾问过那位捕快朋友,他解释说:失踪案件没必要单独列出。因为即使有人家里失踪了人口,也未必就会报案。毕竟失踪这事情,在未发现尸首前,都不能轻易下结论是被害了。失踪者家人出于种种考虑,不报案而自行寻访亲人的情况居多。而报案的,官府也不会投入过多精力调查,不过张贴几张寻人启事。除非是失踪案演变成为凶杀案或者绑架案等性质严重的案子,官府才会认真对待。而侦破凶杀案和绑架案的方法,《破案方法篇》里已有详细讲解。” 蒋平点点头,“原来如此。”一时也没心情从头看起,直接将书翻到《杀人案件侦察术》那一章,飞快地浏览 杀人案件调查一般应以被害者尸体为中心,对发现地点、杀人地点、移尸地点、以及凶手遗留下的痕迹、物事、现场周围环境、凶手出入作案现场的路线进行全面、仔细地勘验和分析。其侦察步骤通常分五步:一是仔细勘察尸体现场;二是细致开展调查访问;三是分析案情、分析凶手杀人动机,以定侦察范围;四是运用捕快举措术,寻找人证和物证…… 孙蒙正道:“这本书我已看了十余年了,你要有兴趣的话,就留在身边今后慢慢看吧。”蒋平只读了几段,便有一种瞎子突见光明的感觉,心想自己今后确实有借助这本书之处,于是便不客气,说道:“那我暂时收下吧。先生以后如需要,随时拿去就是。”孙蒙正苦笑道:“有几章我几乎都能背下来了!恐怕今后也用不着再看了。” 叹一口气,又道:“尽信书不如不读书。任何一门学问都不能纸上谈兵和生搬硬套,必须活学活用。在我看来,无论学习什么本领,要想精通,勤奋固然重要,但天分却是第一位的。常言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入错行,便是入了自己没有天分的行。我看你倒似有做捕快的天分,至于武功……到底有无天分,你今后要自己多留心一些。如没这个天分,也不要因为令尊有此遗愿就勉强自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能精通一行艺业,就可俯仰无愧了!” 蒋平听他玄外之音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并无多少练武天分,不禁脸上微热,道:“多谢孙先生教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四章 捕快三篇(3) 两人谈谈说说,不觉已是东方微明。孙蒙正忽道:“这长安名胜古迹甚多,我们不妨在此多留一日,明日再上路。”蒋平毕竟是少年心性,心中又仰慕长安多年,加之自己也并无多少学武功的兴趣,早一天晚一天到少林寺倒不如何在乎,因道:“好呀,就听孙先生的!” 孙蒙正道:“那我们今日就去观看名杨天下的碑林吧。” 蒋平问道:“碑林是什么地方?” 孙蒙正道:“碑林原是北宋元佑五年,为保存唐朝开成年间镌刻的《十三经》而建立起来的碑石丛。但后来各代又新增加了许多其他内容的碑石、墓志,如今总数已不下两千件!与曲阜孔庙碑林齐名。碑林荟萃了各朝各代名家手迹墨宝,可谓书法宝库。其中唐朝书法名家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李阳冰、颜真卿、柳公权以及张旭等人的手笔刻石最为珍贵。宋、元时期的名家如宋徽宗、蔡京、赵孟、米芾、苏轼等人的墨迹则稍逊之。不知小兄弟你读过几年书?可喜欢书法?” 蒋平红脸说道:“我只读过五年私塾。不过……我其实一直喜欢读书。没上私塾后,我因闲着没事,所以自己也找过一些书籍看过。书法不太喜好,但能去亲眼看看这些名家的传世墨宝也很好呀!”孙蒙正点点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经历与学问并重。多长一些见识总不是坏事情。” 蒋平道:“先生定然很爱好书法了?”孙蒙正微笑道:“实不相瞒:本人平生最爱的其实不是武功,而是书法!不过说来惭愧,就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无论学什么本领,要想精通,勤奋第二,天分第一。我虽然爱好此道,但自己书法限于天资原因,只能勉强看的过去,可不敢自负。我每次经过长安城,都必去看碑林。”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后,便听见楼下传来店伴下门板的声音。孙蒙正道:“碑林在三学街文庙旁,离此较远,我们早些出发吧。”于是两人匆忙收拾起行李,下楼叫那个一边忙活一边在打哈欠的店小二到后院牵了马匹来,上了大街。因为此时尚是黎明,长街上行人稀少,所以两人便乘马赶路。 两匹马儿轻快地在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奔驰,四蹄翻腾,一路发出得得得的声音,不到辰时两骑便到了东大街上。这时大街两边店铺多半已开,路上行人渐多,孙蒙正见两匹马儿都已累得浑身是汗,口吐白气,便道:“现在离碑林已不在远,我们先下马吃一碗面条吧。”于是两人下了马,走进一个路边面摊去要了两碗牛肉面条吃。 吃后两人也不再骑马,牵马步行前往碑林。出了履门路后折而南行,走不多会便到了三学街上。转过两道弯,只见前面路旁有一座建构宏伟的两层飞檐亭阁。孙蒙正手指那阁楼道:“看,那里面就是碑林了。”蒋平道:“我刚才还以为是在什么山坡上呢,原来是在大街上!”孙蒙正道:“里面有七个很大的成列室,以及八座游廊八座碑亭。” 两人牵马来到了大门口,只见门首设有一张黑漆长桌,桌后坐了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正在悠然自得地喝茶。蒋平正奇怪这人为何坐在大门口,却见孙蒙正从身上拿出二十几个铜板来,放到桌上说道:“买两张门票。”那胖子放下茶杯,数了一遍后说道:“对不起,两张门票要三十个铜板!”孙蒙正笑叹道:“每次来都又涨价!”那胖子道:“没办法,我们也要吃饭!还有,马儿不能带进去,拴在门口这几条柱子上。”孙蒙正补了六个铜板后,接过两张门票,两人将马儿拴在门旁红木柱上后,进了门去。但见院内曲殿回廊,花木扶疏,游人稀少,甚为雅静。 蒋平道:“想不到还要拿钱才能进门。”孙蒙正笑道:“花这点铜板就能看到这么多古迹名碑,也是划算的。” 两人一路漫行,每走进一间大型成列室,孙蒙正都会一一观看里面陈列的碑石、墓志。蒋平对书法一道既不在行也无多少兴趣,看那些碑石上的刻字,各种字体都有,除了楷书隶书外,大半都不认得,所以不久便看得索然无味。倒对碑头、碑侧以及碑座上的那些浮雕、线雕、减地雕等各种花纹更感兴趣。孙蒙正见状笑道:“这些花纹图案美术价值亦很高,值得一看。” 虽然明知蒋平不懂书法,但到底想与人分享心得和喜悦,所以不时兴奋地向蒋平“对牛弹琴”: “颜真卿是山东临沂人,乃是唐代杰出的书法大家。少年时因为家里穷,常常买不起纸和墨,于是就用笔醮黄泥水在墙上练字。他的楷书一反初唐书风,化瘦硬为丰腴雄浑,骨力遒劲,气慨凛然,其书体被称为‘颜体’,与柳公权并称‘颜柳’,有‘颜筋柳骨’之誉。” “这米芾是北宋杰出的四大书法家之一。天分极高,秉性豪宕。他的书法纵逸豪放,潇洒出尘。是宋朝四大家中遗留墨宝最多的一个。《苕溪诗帖》、《虹县诗帖》、《蜀素帖》等,都是其代表作。” “这个宋徽宗因过于沉迷书画,而疏于朝政,不但使江山易主,自身也为金人俘去,所以是个昏君!不过其书画造诣确实甚高,其书瘦硬劲挺,体态窈窕,别具一格,自称‘瘦筋书’。他的书法对后世影响颇大。”(作者按:瘦筋书也称瘦金书。现代“仿宋体”便是由瘦金书发展而来。) “这个蔡京在宋徽宗时曾位极人臣,因名列大奸,故其书法连藏家亦耻于收藏!传至今日的实不多见。其书如人,甚为秀媚藻丽。” …… 出了一间陈列室后,两人又沿着一座游廊向前行去。孙蒙正一路指点烟岚,品评书法,正谈得高兴,忽见前面路旁有一个小亭,亭前种着三五株衰柳,影子被阳光映射在地下,碎阴满地,显得十分幽静。亭边有一老妪拿着一把长扫帚,正弯着腰打扫地上的落叶。而在亭子里则挨坐着一对情侣,正在喁喁私语。离亭不远处一丛青竹边,站着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背对幽径,正在看竹林边上一块碑石。而在小路对面,草地里坐着一个瞎子,面前草地上铺着一张煞巴巴的白纸,上面写着一些歪歪倒倒的大字,似乎是个算命的先生。不知为何,孙蒙正看见这些人后,忽然停下了脚步。蒋平见他忽然神色紧张,小声问道:“孙先生,你在看什么?” 孙蒙正不答,只是看着前面这些人,就似在看几条毒蛇一样!但那些人却没有一个人看他们一眼。扫地的继续扫地,私语的继续私语,看碑石的看得聚精会神,甚至连瞎子也似乎知道来的不是自己主顾,没表示出半点兴趣,端然不动。就在这时,背后游廊中有游客慢慢走过来。脚步很轻,很慢,看来完全不着急。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孙蒙正神色更见紧张,就似一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猎人包围的狼一样。忽然大喝一声,双脚一点,身子飞射向离得最远的亭中那对“情侣”! 那对“情侣”正相偎说话,显然没料想到孙蒙正会首先对他们发起攻击,大吃一惊,急忙分开,身子刚一拔起,还没飞出亭子,早有准备的孙蒙正已发出了暗器! 那两人本来武功也不弱,但因被攻击得太突然,难免身法有些慌乱,人又在空中,没有闪避余地,颈中各中一镖!象两头被射中的大雁一样,两声落到亭外草地中死去。 这时孙蒙正身子已飞到亭前,不等双足着地,右掌又闪电般拍向那个手拿扫帚的老婆婆的顶门!老婆婆正惊愕孙蒙正为何突然攻击亭中“情侣”,没回过神来,头顶百会穴便被一掌拍中,哼也没哼一声,也倒地死去。 蒋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碑石的书生、算卜的瞎子、以及那个走得很轻很慢的“游客”,忽然全都动了起来!扑扑扑,三道寒星分从三个方向电射向身在半空的孙蒙正! 那三名杀手显然都是暗器高手,算准了孙蒙正的落脚点,所发暗器流星赶月般全部射向他的落脚必经“路线”!孙蒙正人在半空,根本不可能改变自己降落的轨迹,看来已经死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四章 捕快三篇(4) 但奇迹还是发生了,孙蒙正的右掌击中老婆婆头道:“我不是一个好杀手,但我绝不做一个没有行业道德的杀手。你杀了我吧!” 孙蒙正听了叹息一声,道:“看你还有几分骨气份上,我不逼你!”将剑扔到他身旁草地中,对蒋平说道:“我们走。”两人也不去取栓在大门外的马匹了,沿着旁边一条林荫小路,向碑林后门方向奔去。 刚跑出七八步远,忽听背后一声惨叫,两人回头看时,只见那青年书生双手握住短剑剑柄,已将全部剑身刺入了自己胸膛里去!孙蒙正摇了摇头,说声“快走!”牵了蒋平的手,快步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四章 捕快三篇(5) 两人使出轻身功夫,越过碑林后院墙头后,孙蒙正说道:“你到前面那座大树林里等我,我一个人去取行李匹。”说完快步离去。蒋平忐忑不安地小跑进那边密林,等不多会,孙蒙正便带了行李马匹赶来。两人不敢耽搁,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不到两袋烟工夫便出了东门。 向东驰出二十余里路后,孙蒙正忽道:“官府的人这时多半已经追来,我虽然不惧,但也不想多惹麻烦。我们改走小路。”于是两人离开官道,驱马投入右边一条乡间小路,行有三五里路程后,忽见前面有一座高山,嵯峨险峻,大势峥嵘。山脚下有一片茂林,嘉树葱笼,十分幽深。孙蒙正道:“我们将马匹抛弃了取山道而行。”蒋平虽未杀人,但也害怕被官兵追上,听了自无异议。于是两人将马弃于林中,背着行李上了那峻岭之间。 翻过两道山梁后,孙蒙正见蒋平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道:“歇会脚吧。”两人于是就在乱草丛中坐下来。蒋平牛喘一会后,呼吸才渐渐平定,问道:“孙先生,你看那些杀手会是丘莫信雇佣的么?”孙蒙正道:“除了他外更有何人?他自己不能来,又不敢让崆峒弟子知道,所以只好雇请杀手。” 蒋平点点头,又问道:“我刚才一直在心里想一个问题,先生是怎么看出那些人是杀手的呢?”孙蒙正道:“你先猜一猜。”蒋平道:“我反复回想了见到那六名杀手的情形,觉得似乎只有两个地方可疑。一是那六个人所占方位,看似无心,其实却十分凶险,就象一个张开的口袋,在等我们往里面钻一样!幸好你及时识破阴谋,并先发制人,否则后果真不敢想象!” 孙蒙正点点头,道:“这的确是一个疑点,但这并非常最重要的一点。” 蒋平道:“还有一点就是他们谁也没朝我们看上一眼。” 孙蒙正微愕道:“他们并不认识我们,为什么要看我们?” 蒋平道:“我只是以已之心度人而已。假若是我站在那里,突然有新的游客过来,我多半会看一眼,但那些人却全部没朝我们看一眼!我觉得这不太正常。” 孙蒙正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一点确实有些反常。但说句实话,我没注意到这个疑点。” 蒋平道:“那先生发现的是哪几个疑点呢?” “第一点当然是他们所占方位。第二点是:我发现那对假扮情人的杀手以及那个假装扫地的老婆婆动作和神色间有种说不出的紧张之意。而他们这种紧张让我感到了杀气!第三点便是我们背后那个使三截棍的家伙的脚步声,我听他落足轻捷,明显练过轻功,于是我就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看法!不过,当时情势亦不容我细想,更主要的是凭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也只有临敌经验非常丰富后才会有。” 蒋平似懂非懂地道:“哦!” 两人休息一会后,辨明方向,又即上路。行了半日,并不见个人烟村舍,眼见夕照沉西,天光渐晚,两人于是就在深山野林里歇息。此后几日,他们一直行走在崇山峻岭中,因不识路,便只管朝太阳落山的相反方向行走。餐风宿水,戴月披星,直到进入河南境内后,才敢找客栈打尖。但两人既要防备官府的追踪,更要防备杀手的再次出现,所以仍然十分谨慎小心。每晚同住一个房间,且轮流睡觉,一个睡上半夜,一个睡下半夜。 每次轮到蒋平守夜时,他都会点起油灯阅读那本《捕快三篇》。多年孤独的生活,使他早已养成了爱胡思乱想的习惯,这也许正是他有捕快天分的真正原因。每次阅读该书,他心里都会将新学到的一些知识与那两件悬案加以应证,所以学起来一点也不枯躁乏味,反而因为学习时有所针对,进益更快。有时轮到孙蒙正守夜时,他亦不休息,与他通宵夜话,谈论一些捕快学问以及当年那件悬案。这时蒋平已对陆白雪中毒前后情况有了更为详细的了解,并对案情产生了很多新的猜想,虽然这些猜想目下还无法求证,但孙蒙正还是很重视他的一些猜想,常有茅塞顿开之感。 如此两人朝行夜宿,虽然提心吊胆,但总算一路平安。行了半个月后,这日夕阳衔山时分,终于到了嵩山脚下。嵩山属伏牛山系,是五岳中的中岳。群峰挺拔,林木葱郁,崖深岫险,颇多奇景。少室山主峰连天峰为嵩山最高峰。有莲花寺、安阳宫、清凉寺、大仙峡、水帘洞、骆驼石等自然景观四十余处,闻名天下的少林寺就座落于少室山下。 “海内灵岳,莫如嵩山。山中道场,少林为胜。”少林寺创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公元495年)。北魏孝文帝笃信佛教,天竺高僧跋陀来洛阳传法,孝文帝很尊崇他,敕令在少室山北簏为他修建寺院。因寺院座落于中岳嵩山的腹地、少室山下的茂密丛林中,故取名为少林寺。山下少林河与颖河象两个多情的少女一样,含情脉脉,温柔缠绕。潺潺流水声,终日不息,仿佛在向世人讲述少林寺的千年传说。 梁武帝时,天竺高僧达摩一苇渡江,来到嵩山。在少林寺后山五乳峰山洞中面壁九年,而创立了中国佛教禅宗。故后人尊称达摩为禅宗初祖,少林寺也被称为禅宗祖庭。 据清代《少林寺志》记载,禅宗初祖达摩本无心于钻研拳术,但因长期盘膝静坐,肢体麻困,而不得不经常起身活动四肢,舒展筋骨。传说他将鸟兽虫鱼的飞腾、跳跃、游弋、滑翔等姿势加以糅合、变化,便形成了一套健身养性的少林拳法的雏形。后经历代高僧不断补充和演化,并吸收了一些民间武术后,终于形成了刚柔沉实、吞吐抑扬、强劲雄武、内容丰富的少林武术。因此少林寺成为我国佛教禅宗和武术的发祥地,有“禅宗祖庭,武林胜地”之称。 蒋平今日上午刚到登封县城时,还因终于要到达前途未知的少林寺而莫明地有些忐忑不安,现在真的到了嵩山脚下时,见到这里山高水秀,景物天成,气势磅礴,林海荡漾,不禁心怀大畅,一种肃然激越之情油然生起。心中暗自想道:“蒋平呀蒋平,你要是果真成了一名少林派弟子,一定要用功练武,否则不但对不起死去的爹爹,也有负这‘少林寺’三字了!” 两人在山下一户人家叨搅了一顿晚饭后,乘坐一条摆渡船过了少林河。然后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山道向山上少林寺行去。这时已是暮色苍茫,瞑烟四合,沿途景物影影绰绰,辨认不清。幸好孙蒙正向那家农户借了一盏马灯照明,否则他们今晚没法登山了。 蒋平这段时日以来,本来还因思念方嘉,以及本身不甚热衷武功缘故,而暗盼到少林寺后无法找到那位神秘的海山大师,但此时却突然有了一种强烈想要拜入少林门墙的心意。一路边走边想:“爹爹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找到那位曾今答应过你的海山大师!否则不但你的心愿难成,我也将进退无路!”“娘呀,你当年若真的并未抛弃我们,而是因为被人谋害才与我们从此分别,就请你在天之灵保佑你的儿子能成一名少林弟子。否则不但你的儿子永远没有出息,你的失踪真相也恐没有浮出水面之日!”…… 两人踩着青石板山路,在陡峭崎岖的山中也不知行了多长时间,才终于到了少林寺山门。孙蒙正上前扣了几下门环后,等了一会,才听耳房中传来一名小沙弥颇不耐烦的声音:“夜色已深,檀越请下山回去吧!我们已经跟你们解释多遍了:是你们自己上了别人的当,可与我们少林寺不相干。请你们不要再来纠缠不清了!” 孙蒙正闻言一惊,心想:“也不知是什么人惹得这位小师弟如此大的火气?”清了清嗓子,说道:“请问门内是哪位小师弟?我是少林派俗家弟子孙蒙正,麻烦你为我们开门。” 那名小沙弥听了将信将疑地披着衣裳来下了门闩,但害怕门外人是撒谎,所以只将大门开了一半,挡在门口,提着一只灯笼对着孙蒙正照了照,疑惑地问道:“你真是我少林寺弟子?请问你师父是谁?”原来这名小沙弥刚入少林寺不久,并不认识孙蒙正。 孙蒙正正要回答,那名小沙弥忽然脸色一变,手指他背后的蒋平道:“你们又来骗人!”孙蒙正吃了一惊,还没会过意来,那名小沙弥便砰地一声将大门重重关上,又上了门闩! 孙蒙正蒋平惊讶互视一眼,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山门院墙只有两丈来高,以孙蒙正轻功,要飞越原非难事,但他却不敢无礼,只得好言相求:“小师弟,我带来的这位小兄弟又不是坏人,你何故这样怕他?快请开门放我们进去。” 那名小沙弥道:“我知道他不是坏人,但却是一个麻烦的檀越!对不住,我要睡觉了。请两位快下山去,不要在此纠人清梦!”只听咿呀一声,耳房门也已关上。 孙蒙正道:“小师弟定是认错人了。这位小兄弟是头一回来到少林寺,你们彼此素不相识。” 那小沙弥想是认定蒋平是个麻烦讨厌的主,索性不加理睬。孙蒙正虽然明白对方必是有什么误会,但还是禁不住有些生气,说道:“小师弟,到底是什么人将你弄得这么大的火气?出家人戒嗔戒燥,你这样可不好了!” 那小沙弥怒道:“就是你们这种死缠烂缠蛮不讲理的檀越把我气得这样大火气的!一晚来拍门几次,还叫人睡不睡呀?” 孙蒙正忍住气道:“到底是什么人在纠缠不清,我们可是半点也不明白。小师弟,你不开门也罢,烦你去跟我师父通报一声,让他另派弟子来给我开门。我师父法号名讳上苦下椴,你对他说我是孙蒙正!” 小沙弥道:“管你冒充谁的弟子,也休想进得这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四章 捕快三篇(6) 孙蒙正见对方既不相信也不愿去通报师父,勃然大怒,正欲飞越山门,硬闯入寺。忽听后面林中脚步声响,有三条黑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形容尚小,似乎是个小孩子。孙蒙正与蒋平无言对视一眼,均在心里猜想:“莫非小沙弥说的那几个‘麻烦的檀越’便是他们?” 那三人走近后,孙蒙正两人才看清楚他们样貌,只见两个大人都是四十岁上下,一男一女,看样子是一对夫妻。而那个孩子只有八九岁大小,估计是他们的儿子。孙蒙正因疑他们是“死缠烂缠蛮不讲理的檀越”,故心下没有好感,冷眼打量对方,并不说话。 那脸形长瘦、颚下长着山羊胡须的中年人朝孙蒙正拱了拱手,问道:“兄台也是带孩子来少林寺拜师的么?”孙蒙正微微一惊,道:“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如何知道我有此意?” 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不答反问道:“你们也是那位自称‘海山大师’的和尚叫你们来投少林寺的吧?”孙蒙正蒋平二人闻言更加吃惊,蒋平看着那孩子问道:“难道你也是海山大师答应要收的徒弟?” 那中年人苦笑道:“小兄弟原来还不知道:我们大家都被那个假冒少林寺和尚的骗子骗了!他谎称是少林寺弟子,到江湖中到处招摇撞骗。说什么只要给他二百两银子,就可以让我们的孩子成为一名少林派俗家弟子。结果我们将银子给了他后,按照他约定的日期将孩子带到少林寺来拜师,却哪有此事?少林寺方丈已经亲口对我们讲了,少林寺绝无什么海山大师,也没有要招收俗家弟子一事。” 他的妻子插话道:“这几日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三十几拔人,都是带着自己孩子,巴巴地来少林寺投师的!哎,那个混帐的海山骗子,也不知到底骗了多少人家的银子?” 孙蒋二人越听越奇,孙蒙正道:“竟有这种事情?” 中年人叹息一声,问道:“你们被他骗了多少银子?” 孙蒙正蒋平对视一眼,蒋平道:“我爹爹没说给过银子呀,他……”本想说那位海山大师是个好人,不但救了父亲的命,而且还给了他三粒少林寺灵丹妙药,但话到嘴边,却又打住。只在心里暗想:“这是怎么回事?听他们说的情况,那位海山大师是个假冒少林和尚的骗子,可是他对我爹爹的行为,却不象是个坏人呀!难道爹爹对我隐瞒了真情?人家不是因为同情他才答应要收我做弟子,而是因为收了我爹爹的银子?可是……我爹爹又哪里拿得出二百两银子?” 那中年人一脸怀疑神色地说道:“没给银子,这不可能吧?被那海山骗来少林寺的人家,据我所知,每家都给他骗去了若干银子,最多的有一千两银子,最少的也有一百两银子。如今这些被骗的人都还没离开呢!你到登封县城里去看一看,那些人都住在客栈里,等着少林寺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他的妻子也说道:“看样子明后天还会新来一些上当受骗的人。哎,只因我们这个孩子从小喜欢武艺,所以我们才舍得花二百两银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那二百两银子其中大半是向亲朋好友借来的!” 那中年人叹道:“嗨!被骗几个银子倒是小事,只要能让我们孩子进入少林寺学习武功,叫我们再去告借二百两银子我们也认了,可是我们好话说尽,少林寺方丈就是不答应。弄得我们留也不是,走又不是,进退两难!” 孙蒙正正想问那“海山大师”的相貌和年纪,忽听背后山门格地一声打开,一个青年和尚走出门来,说道:“果然是孙师兄!”孙蒙正看了对方一眼,欢喜道:“是你!” 原来这个青年和尚法号智清,今晚是他负责在寺里各处巡夜,刚才那个小沙弥大声与孙蒙正对话的声音惊动了他,故来查问。听小沙弥说门外之人自称名叫孙蒙正后,吃了一惊,忙开门来看。 那小沙弥见孙蒙正与智清果然认识,顿时明白自己确实误会了人家,讪讪地站在门后不吭声。 孙蒙正与智清说了几句亲热话后,介绍蒋平道:“这个孩子是同我一路来的,看样子他的爹爹也上了那个海山和尚的当!”智清看了一眼蒋平,为难道:“那就麻烦了。方丈和首座、监院、维那他们正为此事伤脑筋呢!” 孙蒙正道:“这件事明日再说,我们现在有事要进寺去见我姑父。”他姑父虽然早已出家,但孙蒙正仍习惯按俗家时的称谓叫他姑父。智清道:“请进寺吧。” 孙蒙正朝那对中年夫妇拱了拱手,牵了蒋平衣袖,随智清进了山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四章 捕快三篇(7) 智清陪着二人走到寺院第二进殿宇天王殿门前后,停步说道:“师兄,小弟还要到其它地方巡视,不能多陪你们了。”孙蒙正道:“师弟不用客气,我又不是客人,哪需你带路。你自己忙去吧。”智清说声“失陪”便独自向右边一片树林行去。孙蒙正目送他走远后,回头见蒋平正在好奇打量天王殿及四周环境,说道:“这天王殿与大雄宝殿、藏经阁并称少林寺三大殿,殿堂内塑有四大天王神像。明日如方便,我带你来好好看看。” 蒋平道:“好。”两人快步绕过天王殿,继续前行。此时已近子时,寺中各处都已熄了灯烛,到处寂静一片,除了他们自己轻快的脚步声外,并无别样声音。也不知是不敢喧哗,还是别的原因,孙蒙正一路不再说话,只是疾行。蒋平默默跟着他穿殿过堂,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殿阁多少廊房多少空坝和树林,见孙蒙正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经过一个广场时蒋平忍不住打破沉默,说道:“孙先生,这少林寺好大呀,怕不止一二百间厢房吧?” 孙蒙正道:“何止一二百间厢房!少林寺乃是天下第一名刹,早在隋朝之际,朝廷便赐给少林寺柏谷坞屯田一百顷,使少林寺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唐朝时,少林寺又因十三棍僧曾救秦王李世民之功,被尊为佛门宝地,并不断赐给少林寺财物,那时少林寺就已经拥有庙产一万四千余亩,寺基五百四十余亩,寺院建筑多达五千四百多间,僧人也超过二千名,一派辉煌,可称天下第一!后来各朝代庙产均有新增,本朝亦不例外,朝廷不但对少林寺重要殿阁常加以整修,且还下旨免除粮差。” 蒋平听了不禁暗暗咋舌。心道:“我还道崆峒问道宫已经很大了,哪知比起少林寺竟然小了许多!” 两人又快行了好一会后,孙蒙正才终于在一座小院门前停下来。伸手拍了三下门环,等了一会,才听门房里面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说道:“是哪院的师兄?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么?”孙蒙正道:“是智勇师弟么?我是孙蒙正!不好意思,搅你清梦了。”“原来是孙师兄!”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响过后,大门才格地一声开了,一个高大的中年和尚站在门内说道:“孙师兄是来找九师叔的么?九师叔从五天前就一直住在面壁洞后的草堂里,没有回来过。” 孙蒙正微吃一惊,“姑父又住进草堂里做什么?” 智勇道:“这还用问?你前几天不是托那个青年公子带回一只黑木箱子么,九师叔接了那个箱子后,便象以前那样,独自搬进草堂里去了。开始两日智玉师弟为他送去饭菜时,他还肯吃。但从前天开始,就不用饭菜了,唤他也不答应,想是已到了关键时刻。” 原来孙蒙正的姑父即现在的苦明和尚每次研究骷髅和毒药时,都会独自住进面壁洞后面的一间草堂里去闭门工作。一日三餐均由小徒弟智玉为他送去,因怕吓着智玉,每次饭送到时他都不开门。只叫智玉将饭菜放到门口地上。待智玉去后,他才出来用饭,吃后又将碗筷放到门外地上,关起门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最开始有几次苦明和尚因为种种原因,顾不上吃饭,甚至有几次还一连数日不吃饭!智玉见到所送饭菜没有动过,还会站在门外劝说几句,但这种事情发生几次后,智玉也见怪不怪了。知道师父练过劈谷之法,十天半月不吃饭也不会饿死,故不如何担心。但仍然照送不怠。 这些事情孙蒙正自然清楚,所以听说姑父已经有三天没有开门吃饭,并不奇怪。但让他奇怪甚至有些恐怖的是:自己的那只专门用来装骷髅的黑木箱子此时就在他手里提着,并没有托付什么青年公子带回寺给姑父!那个公子为何要撒谎欺骗姑父?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此怪事? 孙蒙正问道:“那青年公子是什么模样?说没说他是从哪儿来的?”智勇道:“他身材有些矮小,皮肤很白净,人很年轻,似乎还不到二十岁。自称姓徐,说是你的朋友,受你托付送那只箱子来少林寺的。” 孙蒙正纳闷道:“姓徐?不到二十岁?”不敢多想,对蒋平说道:“走,我们去看看!”使开轻功,神色惊惶地朝后山方向奔去。蒋平忙展开身法追去,虽然没问,但他心里也已经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半柱香的工夫,他们便到了面壁洞后。月光下只见前面疏林中有一间破旧低矮的草房,孤独地伏在林子里,宛若一个被儿女遗弃的老人。 看见屋里没有掌灯,二人无言对视一眼,孙蒙正大声呼唤道:“姑父,你睡了么?”语音微颤,显然心里已大有惊恐之意。 无人应答。 寂静中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吹得木叶哗啦啦地响,听来仿佛鬼魅的笑声。 两人心里都更加不安,孙蒙正一口吹灭手里的马灯,轻步向那草房行去。布鞋踩在干燥的落叶上面,沙沙直响,在深夜里听来格外清淅惊心。 蒋平虽然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壮着胆子跟在孙蒙正身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向那间神秘而不祥的草屋。 孙蒙正走到门外窗边,又唤了两声“姑父”,见屋里仍然寂无声息,更加担心,突然一脚踹开两扇板门!同时闪身躲到一边,以防不测。 但里面并未发射出任何暗器,万籁俱寂中只听两道门板来回扇动,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到这时孙蒙正已不抱侥幸和幻想了,姑父如果安然在睡,不可能门被踹开还不知觉! 孙蒙正想到刚才智勇说他姑父已有三日没曾开门吃饭的话,已明白那个来历不明的徐公子多半早已离开少林寺。于是摸出怀内火折子,将马灯重又点亮,然后小心地走进屋里。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屋里情景后,他还是吓得脸色惨白,身子颤抖,马灯咣当一声掉落到地上! 蒋平见马灯火舌跳跃不定,怕灯熄灭,赶忙抢上去提起马灯,顺着孙蒙正目光看过去,也不禁魂飞胆裂,两腿发软! 只见一个头戴毗卢方帽身著黑色缁衣的老和尚背朝房门坐在地上,脑袋耷拉下去,似乎在打盹一般,一动不动。面前一张矮几上面并排立着一颗阴气森森的骷髅头和一个用黄泥巴复原出来的女子头像。那骷髅头两个又深又黑的眼洞正对着苦明和尚,“嘴巴”大大张开,虽然早已变成白骨,但仍然能让人想象出她死前的惊恐和痛苦表情! 但更让人恐怖的却不是那颗骷髅头,而是它旁边的那个用黄泥巴“复原”出来的女子头像――那女子年约十七八岁,表情和骷髅头一样,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地叫喊! 这时屋外林子里传来一阵快捷的脚步声,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和尚手里各提一条齐眉棍急急奔来,其中奔在前面的那人正是智勇,而奔在后面的那个小和尚则是苦明大师的小徒弟智玉。刚才智勇发现孙蒙正神色不对,也隐隐猜到几分,所以叫上智玉,一同赶来查看。看见他们到来,蒋平一颗心才稍稍定了些。 智勇智玉进屋见到屋中这一幕诡异可怖的场景,也惊骇不已。呆了一小会,智玉才回过神来,哭喊道:“师父!师父!”冲上前去,正要去抱住师父身子,却被智勇一把拉住。智玉怒道:“师兄你拉住我干什么?”智勇厉声喝道:“不要破坏了现场!”智玉听了虽然悲痛,但终于控制住自己,不再妄动。 智勇走上前去,伸手到苦明鼻下一探,果然已经死去。双手合什,悲声道:“阿弥陀佛!九师叔已经圆寂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四章 捕快三篇(8) 蒋平见一向胆大心细的孙蒙正此时竟然象被吓傻了一般,牙关打战,身子也在微微发颤,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但害怕刺激他而不敢相问。智勇见孙蒙正神情十分激动可怕,赶忙上前按紧他的双肩,大声说道:“孙师兄你不要过于激动!冷静一点!”一边说话一边用力摇晃他的肩膀。摇了几下后,孙蒙正才似从噩梦里醒来一般,虎目流下泪来,问道:“那徐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从何处找到我表姐的头骨的?” 蒋平虽然刚才已经从他神色中猜到几分,但听他亲口说出后,还是不禁全身发冷。见孙蒙正情绪异常激动,想要说几句劝慰的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智勇智玉两人也知道当年那件事情,听了也不由大感恐怖。智勇怕孙蒙正受不起刺激,对蒋平智玉两人使个眼色,三人合力将孙蒙正扶到门外。然后智勇说道:“九师叔终于脱离苦海,驾归西天极乐世界,孙师兄也不需过于伤心!还请稍安勿噪,待我和智玉去禀报了方丈再说。”说完牵了智玉的手飞奔而去。 孙蒙正站在屋外,被凉风一吹,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情绪也稍捎安定了一些。问蒋平道:“你猜那个送头骨来的徐公子是什么来历?会不会是唐家堡的人?” 蒋平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会。那件事情唐家堡一定也不愿提起。这徐公子十有八九来自平凉城或者崆峒山。” 孙蒙正道:“你这样猜想有什么理由?” 蒋平沉吟着说道:“我这样分析,理由只有一条:就是你刚刚从崆峒山上找到那个人头骷髅。如果是唐家堡,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此事。所以我怀疑凶手应藏在平凉城或者崆峒山一带。” 孙蒙正道:“可是只有唐家堡的人才知道我表姐尸体被藏在什么地方……” 蒋平道:“事情毕竟已过去了二十七年,谁也不能保证这二十七年里发生了多少变化。我想这个徐公子肯定也和唐家堡有某种联系。” 孙蒙正想了想,又问道:“你认为他这样做有何目的?” 蒋平摇了摇头。“我也猜想不透。可能他是想要刺激你们,这也许正说明你找到的那颗人头骷髅已经逼近了案情真相?” 孙蒙正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两人在门外草地中闷坐了好半天后,忽听林外脚步声响,看时,只见十余个和尚快步行来。 孙蒙正见为首那名身材高瘦的老和尚正是少林寺方丈苦难,赶忙从草地中站起来,迎上几步,合什行了一礼。苦难微微点头,看了蒋平一眼,说道:“这位小檀越是同你一道来的?” 孙蒙正道:“是。他的爹爹也上了那个海山的当……” 苦难道:“这件事情我们自会处理。智空,你带这位小檀越先回客房休息吧。”那名瘦高的中年和尚智空答应一声,对蒋平说道:“小檀越请随我来。”蒋平看了看孙蒙正,孙蒙正道:“你先去吧。”蒋平只好跟着智空离去。 智空将他带到一间客房中后,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去。蒋平坐在床沿上,胡乱思想到后半夜,孙蒙正才回到屋中。他这时情绪已稳定了许多,坐下来后,先向蒋平简要介绍了刚才他离开后的情况:方丈苦难大师、达摩院首座苦程大师以及监院苦根大师等人一起查看了苦明大师的身子后,证实苦明大师并非为人杀害,而是自己精神受到刺激,心力交碎,坐化而死的。另外,据寺中几位见过那位神秘青年公子的和尚证实,此人将东西送到苦明之手后,并未在寺里停留,立即离开了少林寺。 蒋平听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孙蒙正叹了口气,忽道:“方丈令我明日和几名师兄弟一同下山,分别前往崆峒山和唐家堡去调查那个神秘的青年公子的来历。” 蒋平微微一惊,暗忖:“那我该怎么办?现在已经证实,海山实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少林寺自然不会买他的帐,答应收录我了。”想要问孙蒙正,但又觉此时只关心自己前程,似乎有些难于启齿。 却听孙蒙正说道:“你的事情我已向方丈求了情,方丈说他自有安排,叫我安心去调查我姑父的事情。我刚才又跟我的授业恩师说了,他答应尽量帮忙。”顿了顿,又道:“听我师父讲,虽然方丈还没有最后做出决定,但因为受海山蒙骗的人太多,少林寺可能要将错就错,收一批俗家弟子。不过……也不打算全部收录,可能要大家通过几样考试。” 蒋平皱起眉头,暗忖:“一定会考较基本功,我那点三脚猫功夫……” 孙蒙正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你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对我师父说了你的情况,他答应尽量想办法。总要叫你能……能过关。” (第四章《捕快三篇》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五章 少林弟子(1) 两人正说话,忽然智勇进来,说道:“孙师兄,七师叔请你过去一趟。”孙蒙正愣了一下,对蒋平说道:“七师叔要和我一同下山,大概是找我商量一些事情。你先歇息吧,我去去就来。”蒋平道:“好,孙先生请自便。” 但孙蒙正这一去便再未回来。蒋平和衣躺在床上,一边等他一边思考苦明和尚及那徐公子的事情,直到破晓时分才终于昏昏睡去,而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见孙蒙正不在,他正觉茫然无措,忽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拍门声,心中一喜,忙跳下床去开了门,却不是孙蒙正,而是一个不认识的青年和尚。 那青年和尚合什说道:“请问小檀越是同孙蒙正师兄一道来少林寺的么?”蒋平道:“正是。请问孙先生他现在何处?”青年和尚道:“孙师兄今日一早就下山去了。”蒋平低啊了一声,一时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青年和尚道:“师伯叫我来请小檀越过去。”蒋平道:“请问你师伯是谁?为何要招我?”青年和尚道:“我师伯法讳上苦下锻,是孙师兄的授业师父。”蒋平恍然道:“原来是他!” 虽然与苦锻大师素不相识,但在少林寺里,除了他外再无一人与自己有半分关系,听说是他相招,蒋平慌忙穿好衣服,胡乱洗了一把脸后,便随青年和尚而去。 蒋平默默跟着这位青年和尚,经过层层殿阁迭迭廊房,只道对方是要带自己去苦锻大师的禅房,却不料最后竟被带到一个大广场上。蒋平见广场中站着许多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三人一处五人一群地在一起交谈。有的神色不安,有的蹙着颦眉,也有一些神态自若,甚至还大声谈笑。蒋平虽已猜到他们的身份,还是小声问道:“请问他们是什么人?” 青年和尚稽首说道:“阿弥陀佛!他们和你一样,也是给那位自称海山的骗子骗来少林寺的。”蒋平见上当之人不下百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青年和尚将他带到广场正前方那株参天古榕树下,对草地中一个闭目打坐的瘦小的老和尚说道:“师伯,他便是孙师兄带来的蒋小檀越。”蒋平听说对方便是孙蒙正的师父苦锻大师,忙也跟着合什行礼。 苦锻道:“小檀越的事情,蒙正已同老衲说过了。因为他有急事,所以未及和你道别便下山去了,今后有什么不便之处,跟老衲说也是一样的。” 蒋平控背躬身谢道:“多谢大师!” 苦锻微微点头,道:“善哉!善哉!小檀越不用客气。” 苦锻问了蒋平几句话后,忽见广场对面有四名中年和尚匆忙行来,便低声对蒋平说道:“你先站到这些人中,过后再说。” 蒋平答应一声,退入那群身着俗服的人群之中。看那四名中年和尚里只有智空一人自己认识,正猜测其他三名和尚的身份,忽听旁边有人说道:“看,那个走在前面的和尚便是少林寺武僧总教头苦文大师!”“啊,看起来好年轻呀!”“他就是少林寺武僧总教头?我还以为苦文大师是一个老和尚呢!”…… 大家低声议论一小会后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诺大的广场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咳唾不闻。只见苦文大师和起身相迎的苦锻大师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也安静下来。五名和尚站成一排,神色肃穆地看着一众俗人。最右首那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和尚上前两步,朝众人合什行了一礼,然后尖着嗓子说道:“请大家安静一下,敝寺武僧总教头苦文师兄有话要同大家讲。” 苦文大师等师弟退下后,干咳一声,越众上前,合什一礼。众人不约而同地一齐抱拳还礼。 然后便听苦文大师用威严的声音说道:“众位檀越,这几日里,为了大家被骗之事,敝寺方丈与小僧及其它几位师兄弟商议了多次,直到昨晚才终于有了决定。大家都已知道了:那位所谓的‘海山大师’其实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无耻之徒!小僧相信此人非我少林弟子,但是否系别寺弟子,尚不好说。他假冒敝寺之名,招摇撞骗,不但使众位檀越都坠入他的彀中,财物受到损失,而且让敝寺千年清誉亦大为受损!所以方丈师兄已经派出五名弟子下山调查去了,相信此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扫视全场一眼后,语气转为平和:“我佛门虽广大,但只渡有缘。大家能从五湖四海聚到一处,虽起因于一场骗局,但总是有缘!所以方丈师兄最后做出决定:敝寺将错就错,收录一批俗家弟子……”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神色激动,纷纷说道:“好呀!少林寺果然不愧为武林第一大派!心胸广大,宁肯让自己受到委屈,也不让我们白白遭受损失!”“少林方丈雅量高致,博大能容!”“只要能让我们的孩子成为贵派一名俗家弟子,损失一点钱财,那也认了!”“我们也不能让少林寺当冤大头,海山骗子就凭一些鬼话,就骗去我一千两银子,少林寺肯收我的儿子做弟子,我愿再拿出一千两银子,以为学资。”“我也愿再出五百两银子!”“我出三百两。”…… 但更多的人却没做声。这些人家境大半都不宽裕,被海山骗去的学金本就是东拼西凑借来的,要让他们再去告借,别说困难,就算能够,又哪有能力偿还? 苦文大师微微一笑,举起双手,做了一个“请大家安静”的手势,于是所有声音立时停止。上百双眼睛全部看向苦文大师,眼神中均带有尊敬和激动之意。 苦文大师清了清嗓子,说道:“但方丈师兄又说了,敝寺千年的规距亦不能自他手里而破。众位檀越想必也有耳闻,敝寺一向收徒甚严:心术不正、家世不白以及未经原来师父准许改投师门的檀越一概不予收录门墙!犯杀生、偷盗、淫戒、妄语、饮酒等佛门五大戒律的檀越一概不予收录!女檀越……也不予收录门墙。是以方丈师兄传下法谕:从即日起,凡为海山所骗,并于半年以内来到嵩山的,除女檀越外敝寺一录暂且收录。并安排一名弟子教授其入门功夫,待到三个月后,经敝寺考较其人品武功,各方面皆合格者,方才正式收录为本派俗家弟子……” 众人听说原来只是暂时收录,三个月后还要通过考较时又乱轰轰议论起来。有的欢喜,有的担忧,有的激动,有的平和,有的则只关心是否还要另纳学金。蒋平听说要三个月后才进行考较,顿时松了口气,心道:“一定要趁这三个月时间好好练功!否则不但进退无路,而且无颜再见孙先生了!” 又想:“我终于得入武林第一大派门墙了!一定要好好学习武功,争取成为一名武功高强的少林弟子!将来到江湖中去好好闯荡……” 说是去江湖中闯荡,但他脑子里其实却在幻想到平凉城去闯荡,到方家庄去闯荡!他似乎看见方嘉正看着他,问他道:“你真的是少林派俗家弟子?”自己道:“是呀,我现在已经满师了!跟你说:带我入少林寺的恩人正是你的师父孙老师。”方嘉笑道:“真的呀?可惜我没能亲眼去少林寺看看!”自己道:“你想去的话,我也可以带你去呀。”方嘉一愕,道:“可是我又不认识你……”自己微笑道:“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还偷看过你练武功!你知道么:我在暗中偷看你半个多月!”方嘉俊脸一红,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别过脸去,羞涩道:“你……偷看我做什么?”见她发窘,自己顿时也有些尴尬和紧张起来,道:“我……我……”支唔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方姑娘,我一直很喜欢你!”方嘉低啊一声,羞得脸红过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正出神幻想,忽见人群纷乱起来,顿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苦文大师已经发言完了,人群正潮水般往前涌动。蒋平伸长脖子掂起脚尖向前看时,原来大家正朝前面树阴下三张矮桌子挤去。他刚才也曾看见那三张矮桌,但没在意,现在才发现智空及另两名中年和尚不知何时已经分坐到一张桌子后面的长凳子上,正一边询问抢在最前边的人,一边提笔在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什么。而苦文大师与苦锻大师则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五章 少林弟子(2) 蒋平被后面人群推挤之下,身不由已,也向前面挤去。正挤得不亦乐乎,忽然前边一个矮小的、书生打扮的少年猛地回过头来,对他怒目而视。蒋平呆了一下,虽然因对方矮小,而不如何惧怕,但到底自觉无趣,于是用力向旁挤去。但他虽然识趣,别人却管不了那么多,立即又有新人接替他的位置,身子紧贴着那个矮小的少年,向前挤去。那少年气得小脸通红,却一言不发,只是拼命用肩和背反抗压迫。但到底人单力微,又“不合潮流”,所以终于不支,被挤得双足离地,不但书生帽子几乎被挤落,甚至连气也几乎憋不过来! 见众人争先恐后,场面混乱,刚才带蒋平来广场的那名青年和尚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拥挤!排成三列报名登记!每个人都会暂时收录,所以不用着急!” 众人也觉有失体统,纷纷道:“不要挤了!少林寺高僧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又不用交银子,又不限名额,大伙急什么?”“大伙自觉排成三列报名登记!”“再故意拥挤的不许进入少林!” 轰笑一阵,大家才排成三列长队,依序向那三名中年和尚报名登册。那名少年方才得以解围,趁机举手压了压头上那话了,数十只眼睛全都盯着那个倔强古怪的少年。 蒋平见那少年和自己一样,也是没有亲属相陪的孤独人物,心里不禁有些同情他,但却不想因此相让,正觉为难,忽见那少年眼中竟气得流下两行清泪!不由心中一震,一股侠气由然而生,心想:“不过换个床位,又有什么大不了了?我怎么如此小气!”当下站起来,对那青年僧人说道:“我就和这位师弟调换床位吧。” 青年僧人见他自愿相让,点头同意了。待两人各归床位后,说道:“今后三个月里,你们十二名弟子便住宿在这间厢房里。其他具体事宜,待会自有教授武功的师父告诉你们。”简单交待几句后便自离去,又去接引下一批弟子。 那名僧人去后,陪送的亲属们不免又对自己的儿子或者弟子叮嘱一番,只有蒋平与那少年书生两人没有亲属相伴,显得特别孤独。中午未时后,智空和尚走了进来,对大家自我介绍说道:“我法名叫做智空,今后三个月内便由我暂时负责教授大家的入门武功。”众人听了忙站起来行礼道谢,宾主双方客气一番后,智空又说道:“由于敝寺厢房有限,且寺院也有规定,不许各人家属在弟子们所居桃李院留宿,所以请各位檀越多多包涵!”大家都说正该如此,于是纷纷向其亲人辞别。 这次新收的弟子一共三十五名,分别住在三间相邻的厢房里。为了让大家对少林寺增进了解,下午智空和尚特意带领大家到寺中各处去参观了一遍。这智空和尚虽只三十三岁,却已入寺十八年,对少林寺各处都很熟悉。每参观一个地方,他都会作简单解说: “这是山门,其实应作‘三门’。所谓‘三门’,即三解脱门之意,称寺院大门为三门,乃取其入道之义。” “慈云堂为本寺碑石集中之地,廊内陈列碑石共计一百二十四件,故亦称碑廊。其中最著名的是《少林寺碑》、《大唐天后御制诗书碑》以及宋宣和四年蔡京所书《面壁之塔》、米芾所书《第一山》、赵孟所书《裕公碑》等碑,院内种竹不下千竿,乃本寺最幽静所在。” “大雄宝殿,是本寺做法事的主要场所。殿内供有我佛如来以及药师佛、阿弥陀佛法相。后壁上还塑有观音宝像,两侧则是十八罗汉之像。在大雄宝殿两侧,东有钟楼,西有鼓楼……” “这座千佛殿,是本寺最后一进大殿。因殿内神龛后面东、西、北三壁上面绘有‘五百罗汉朝毗卢’大型壁画而得名。又因大殿内供的是毗卢佛,故也称毗卢阁。” “塔林位于少林寺院西面三百丈处,因宝塔众多,散布如林,故称塔林。这些宝塔里面一般安放的都是本寺住持及历代高僧的灵骨或衣钵。按我佛家制度,只有名僧高僧圆寂后,才能建塔纪志,以昭功德……” “甘露台位于寺院西墙外三十丈处,相传是少林寺创始祖师跋陀僧人译经地方。因当年跋陀祖师在此译《十地经论》时,忽天降甘露,故得此名。” …… 当夜亥时,智空和尚又亲自到三间新招弟子所居的厢房查看。大家本来因为初入少林,兴奋难眠,在自己铺位上或躺或坐地交谈。看见师父走进隔壁那间厢房里查房,一众弟子象老鼠见了猫似的,呼地一声,吹灭油灯,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裤子,钻进被窝里去。 蒋平慌乱中将正在阅读的那本《捕快三篇》掉落到了地上,怕被师父进来看见,赶忙跳下地来捡书,不经意间看见那个少年正往铺盖里钻,不禁微微一惊:“他怎么连衣服都不脱就钻进被子里去了?” 但想他可能是慌不及脱,便也没多在意,赶紧爬上床去。刚把书藏到枕头下,智空便走将进来。靠门处右上铺那个调皮的弟子赵清莲只道智空没看见他们在做戏,见他进来,故作惊愕状翻身坐起,说道:“师父,你还没睡下?更深露重,夜凉如水,你虽然身强力壮,是内外兼修的少林高僧,但也不要过于操劳了……” 智空不待他说完,便沉下脸来厉声喝道:“以为我没看见你们刚才的演戏?拿师父当猴耍不是?快快给我躺下来!要是睡不着,给我到院子里去练站桩功夫!” 赵清莲只因白日智空带他们游览少林寺时态度平和,所以才敢放肆,见他突然象变个人似的,又是尴尬又是畏惧,哪敢再多嘴?立即乖乖地躺下来。 智空似乎有意要在弟子们心中立威似的,象一个威严的判官在看着重犯一样,死盯着赵清莲,足足盯了一盏茶的时间!高瘦的身子象个钉子一样,一动不动地立在两排床铺中央地上。虽未再说话,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更加可畏,不但压迫得赵清莲头皮发麻难堪至极,也把其他弟子压迫得不敢透一口大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五章 少林弟子(3) 智空又盯了赵清莲好一会后,才终于移开目光,开了金口:“众弟子听好了,家有家法,寺有寺规,少林寺乃是佛门清静之地,非是你等胡闹地方!从此刻开始,你们的饮食起居同寺中其它僧人一般,每日卯时(5:00~7:00)起床,亥时(21:00~23:00)睡觉。今晚念大家初犯,为师不再深究。以后胆敢再胡闹,轻则罚站桩,重则立即逐出山门!那时休怪师父无情!你们可听明白了?” 众人齐声答道:“听明白了!” 智空长吁口气,语气转为平和,说道:“因为大家都是初来乍到,以前所练武功及学武时日也各不同,所以为师尚不清楚你们基本功到底怎样。为了便于今后传功,我决定明早就考较大家一次。” 众人听说明日就要考较,大都感到紧张。有人本来想问:“不是说要三个月后才考较么?”但慑于师父的威严,不敢开口。 智空道:“大家也不用紧张,这次考较只是为了掌握你们的基本功深浅而已,并无它意。刚才我翻阅了你们报名时登记的内容,知道你们当中有八名曾学过轻功,这八名弟子是:刘松言、王泰瑞、王梁旭、周敬芳、公孙有乐、杨哲云、蒋平、霍丹晨。所以你们八个人明日考较内容便是轻功。明日卯时,准时到山门集合,施展你们的轻功,从山门跑到山脚下少林河边,然后又跑回山门。其余四名未学过轻功的弟子则在山门内那个空坝里演练你们所学,大家可听明白了?” 众人轰然答道:“弟子听明白了!” 智空点点头,“好,大家休息吧。明日谁起床迟了,为师决不轻饶。”说完转身离去。 等他脚步声消失了好一会后,几名弟子才如释重负地唉声叹气起来。王泰瑞道:“想不到爹爹给那海山一千两银子,换来的只是让老子当三个月的和尚!”周敬芳叹道:“能当三个月少林寺和尚就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公孙有乐道:“就怕三个月后,人家请你卷铺盖走人时,你却又哭着鼻子去跪求少林方丈,要出家当和尚!”一句话逗得满屋人都笑起来。 大家说笑一会,终因兴致被扫,且明早又要早起,很快停止了交谈,半烛香工夫,屋子里便此起彼伏地发出鬼哭狼嚎如泣如述的酣睡声。 ※※※ 次日卯时,三十五名弟子全部准时赶到山门外。加上住在另两间屋子里的弟子,这次参加考较轻功的弟子一共是十四名。智空见大家都按时到场,脸色又变得平易近人,微笑道:“虽然不是比赛,但大家也要全力而为,我会记录下你们今天的轻功名次,以为三个月后正式考较时做个比较。闲话少说,你们出发吧,希望你们的基本功不要让为师太失望!” 十四名弟子于是各自使出所学轻功,向山下奔去。刚开始时,因为尚在师父视线范围之内,所以全部使出浑身本事。有使“燕子穿云术”的,有使“燕子三抄水”的,有使“八步赶蝉”的,有使“飞云纵”的,有使“草上飞”的,还有一人竟使的是上乘轻功“水上漂”!十四名弟子兔起鹘落,纵跃如飞,一时之间彼此还相差不大,但奔出三箭路程后,眼看师父的视线已被茂林遮蔽住,大家就渐渐拉开了距离。那个穿着一身白缎子衣服、会“水上漂”的文生秀士周敬芳,捷似飞鸟,冲在最前面,超出第二名公孙有乐整整一箭之地! 蒋平少年心性,见状登起争竞之心,提一口气,拔步紧追。追了两箭之程后,虽然累得气喘嘘嘘,但到底技不如人,无法追上,但总算跑到第三名了!见后面众人被甩下不短距离,且看样子还有扩大差距的趋势,不禁暗暗欢喜。“原来这些人基本功也很差劲,我还成了矮子里面的高子了!” 他哪里知道,背后众人正在耻笑他们三人: “看前面那三个傻瓜,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象抢金子一样,跑得那样卖力!” “呵呵,年轻气盛,想让师父对他们另眼相看,不足为怪。” “等他们先得意一时吧,三个月后,他们就会明白自己原来有眼不识泰山,轻功是何等不入方家之眼!” “哈哈哈,他们今天是前三名,三个月后就成了倒数三名,不进反退的悟性,师父会看得一清二楚的。” “那三个傻子还真以为自己轻功超卓,远迈众人呢!哪里知道你我等人乃是斗智不斗力!” …… 那身材矮小的少年书生霍丹晨听了众人议论,默不作声,忽然加快速度,双足连点,几个起落,便已将众人远远甩下,追上蒋平说道:“师兄,别跑得太老实了!大家都在故意示弱呢!”于是边跑边将众人的言语说了出来。蒋平听了羞得满脸通红,于是减慢速度。但前面的周敬芳、公孙有乐两人因实力过于“超群”,已将众位师兄弟甩下了三箭之地,故而无法得闻这个秘密了。 蒋平霍丹晨两人边跑边交谈:“师兄,你名字叫蒋平?”“是呀,你叫……?”“我叫霍丹晨。听师兄口音,似是关外人氏?”“我家在陕西平凉城。”“陕西平凉城?听起来是个好荒凉的地方!”“平凉位于甘肃省东部,也不甚荒凉,离名杨天下的崆峒山只不过二十里路。我们那里不但有汉人,而且还住了很多回人、蒙古人和乌斯藏人。” 霍丹晨听说那里离道教名山崆峒山那样近,还住了很多异族人种,不禁有些向往,问道:“还住有蒙古人?那有草原没有?”蒋平笑笑道:“有呀,小时爹爹还在草原上教我骑马。”“听起来真是一个好地方!你爹爹怎么没送你来少林寺呢?”“他过世了。”“哦!那你是一个人来少林寺的了?”“不,是一个认识的少林俗家弟子带我来的。”“原来如此!”“你呢?怎么也没见你亲人陪你来?”“我爹爹也过世了,我娘……现在改嫁人了。我……不喜欢现在的新爹,所以就一个人跑来少林寺了。” 蒋平微微一惊,瞟了他一眼。霍丹晨似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忽然加快步伐,抢到蒋平前边几步。蒋平看着他孤独娇小的背影,摇了摇头,一时找不到别的话题。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小跑了一会,后面的师兄弟们便陆续赶上了他们。 蒋平混在众人中间,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又奔一阵后,忽闻哗拉啦水声聒耳,竟已到了少林河边。蒋平虽未出全力,但还是累得两腿发酸,脸上的汗好似黄豆一般往下直流,见几名弟子都软倒在小河边草地中休息,于是也坐下来稍息。霍丹晨虽然没有再找他说话,但却默默地在他斜前方几步远处蹲下来。取出一条手绢,在清凉的河水里搓洗几下后,又用手绢擦了一把脸和颈项,然后才坐倒在草地中。 蒋平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见他耳朵、后颈皮肤很白净光滑,不禁暗想:“他以前的家境一定很不错,说不定是个公子哥儿。”他本不惯主动与人交谈,猜出对方可能是公子哥出身后,无形中便生出几分自卑之心,更不会主动找他说话了。 不知是因为彼此都还不熟,还是因为跑累了的缘故,五六名年轻弟子谁也没有说话,大家散坐于少林河边青茸茸的草地中,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少林河。芳草青青,流水潺潺,烟霞渺渺,松柏深深,山禽聒聒,细犬嘹嘹,几只蝴蝶在草地中、水面上、野花间飞来飞去。一阵风吹过,花木哗啦啦地响,风中隐隐有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 大家静坐了一会后,昨日“屁股先落到床位上”的高大弟子杨哲云突然站起来,上前几步,解开裤子,大煞风景地朝小河里撒尿!霍丹晨见状立即受惊般站起来,小脸通红,怒冲冲离去。蒋平与其他几名弟子也对杨哲云粗鲁的行为甚为不满,但因对方身子长大魁武,都敢怒而不敢言。纷纷站起,展开轻功,向山上奔去。 结果这次“比赛”的名次,除了周敬芳、公孙有乐两名弟子是“飞毛腿”外,其余人轻功都是中等偏下。蒋平名次是第八名,霍丹晨是第七名。粗鲁不堪的杨哲云山大无柴,名列倒数第一! 虽然大半人都故意未尽全力,但来回一趟毕竟也甚不易,跑回山门时都累得满头大汗,所以智空也就未能发现弟子们这个小秘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五章 少林弟子(4) 大家稍事休息后,智空便带领三十五名弟子前往斋堂吃早饭。路上智空对众弟子说道:“今日不用练功了,你们吃过早饭后,要下山买脚盆手帕以及别的日常用物的,可以趁今日机会去登封城里买。从明日开始,未经我的允可,你们任何人都不得随意离寺下山。” 大家虽是来学武功的,但毕竟大半还是少年,都较贪玩,听说今日不用练功,可以下山去玩耍,都甚欢喜。纷纷说道:“我要去买一只洗脸盆。”“我去买两个小木盆,一个洗脚,一个洗脸。”“天气热起来了,所带的衣裳穿起来已显厚了,还得去买几件换洗的衣服。” 说话间,到了斋堂。只见门外空坝中到处是正在吃饭的俗家弟子。进堂后大家都是一惊,只见里面宽敞得出奇,竟可同时容纳上千人吃饭!由数十张方桌拼连而成的八排长桌子后已坐满了僧人,其中也有少数俗家弟子,黑压压的一大片,场面颇为壮观。但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么多人同时吃饭,大堂里却非常安静,除了偶尔发出几声碗碟碰撞的轻响声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虽然当今方丈苦难大师希望阖寺僧人都跟他一样,不要太讲究饮食,但少林寺毕竟是天下第一名刹,香火鼎盛,所得布施也比别寺要丰厚,故所开伙食也比别寺要好得多。今日斋堂火工们所供早餐是:锅贴、大米粥、春卷、萝卜羔、咸菜、白面馒头。虽然没有晕菜,但弟子们刚累得全身发酸,见到这些素菜都还精致,均很满意。 蒋平要了一碗稀饭,三只白面馒头后正要转身离开,却听那名火工师傅说道:“你还没给铜板呢!”蒋平诧道:“还要给钱?”火工师傅怪眼一翻,唾沫横飞地说道:“你当这是布施,吃白食么?”旁边几名弟子都笑起来。 智空道:“昨日不是讲得很明白了么?寺里虽不收你们学金,但这三个月的生活却不能免。否则少林寺也承受不起!昨天因为是你们入寺第一日,方丈才特意打招呼免费的。”原来这些话苦文大师昨日便已给大家讲清楚了,但蒋平其时神思已飞到千里之外的方家庄去了,故未听见。蒋平听了窘得脸红到耳根,忙会了帐走开。 因为寺中和尚与俗家弟子太多,斋堂虽大,也坐不下。故很多俗家弟子都是端着饭碗到外边空坝或者回厢房去吃。这批新弟子们因刚累出一身大汗,所以大半人都选择回厢房用饭。回到厢房,大家也不管是谁的铺位,随意在几个下铺上坐下来吃饭。但不知是大家觉得霍丹晨性格有点古怪还是别的原因,没人到他铺上坐。蒋平虽和他谈过几句话,但因疑他是公子哥出身,与他也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霍丹晨正独自坐在自己床上吃早饭,忽然睡在他上铺的师兄王泰瑞拿着两只白面馒头走了进来,见下铺人多,于是爬上自己的上铺。不知是因为不拘小节的原因,还是缺乏教养之故,竟然将两条臭哄哄的毛腿悬吊到床沿下,几乎要落到下铺霍丹晨的肩膀上! 霍丹晨气得小脸通红,站起来呵斥道:“喂!你的臭脚都要落到我碗里了!你什么意思!” 众人见他突然发作,都是一惊,一齐看向王泰瑞。王泰瑞其实也是无心之举,若霍丹晨换个方式说话,也许他会改正。但见霍丹晨人小脾气大,象只发怒的小兔子一样,红着眼睛怒视自己,脸放不下来,冷哼一声,不但不收回臭脚,反而将两条毛腿悠然晃荡! 霍丹晨怒不可遏,也不多想,将半碗稀饭向他脸上泼去!王泰瑞大惊,急忙闪避,虽然脸没被泼到,但铺上、身上却被泼得一蹋糊涂!勃然大怒道:“他奶奶的!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边说边杨手将两只馒头往霍丹晨脸上砸来,同时跳下地来,要教训霍丹晨。 霍丹晨见他来势汹汹,退后几步,正待迎战,忽听背后拳风袭背!吃了一惊,忙将身一侧,避开来拳。看时,偷袭者原来是一名叫王梁旭的师兄。原来王梁旭是王泰瑞的堂弟,见堂兄被人“欺负”,自然要拔拳相助了。 霍丹晨虽然学过一些燕青拳法,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且厢房地势狭窄,施展不开,若被两人在屋子里夹攻,必然要吃大亏。蒋平见状,忙将碗放到地上,上前去拦住王泰瑞,劝道:“大家已是同门师兄弟,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王泰瑞不依,道:“闪开,否则连你一起打!” 霍丹晨也不示弱,道:“谁打谁还难说!屋子里施展不开,有本事我们到外面天井中较量。”王泰瑞王梁旭齐声道:“好!到外面去教训你这小兔崽子!” 众人见有热闹看,纷纷起哄:“到外面去打,看谁怕谁!”“哪儿打不一样,就在屋里打来看看!”“打赢的是大哥,打输的是二哥。” 王泰瑞见蒋平仍不退下,更加恼怒,喝问道:“你定要助拳?”蒋平道:“你们两个打一个,太不公平,而且你不对在先。” 王泰瑞冷笑道:“好,那咱们就二对二,公平打一架。谁打输了去向师父告状,谁就是活王八!梁旭,我们先出去等他们。”于是两人首先出门去站到天井中。 霍丹晨看着蒋平问道:“你怕他们么?怕的话就不用管我。”蒋平苦笑道:“不是怕他们,只是大家是同门弟子,最好不要……” 霍丹晨不再说话,转身出门。蒋平虽不愿与人打架,但一来怕他吃亏,二来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示弱,只得硬着头皮跟出去。众弟子见了这个阵仗,都忙端了饭碗,抢出门来围观。 四人正要开打,忽听旁观一名弟子小声说道:“师父来了!”四人一惊,一齐转过头去看院门外,果见远处智空的身影正向桃李院走来。王泰瑞重重向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道:“今晚咱们四人到塔林里去打一场,敢不敢?” 霍丹晨道:“去就去!谁怕谁?” 王泰瑞道:“好,今夜子时,我们在塔林相候二位,大家不见不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五章 少林弟子(5) 智空进院也没什么事情,无非是对弟子们叮嘱几句“下山后早去早回,不要惹事生非”之类话,说完后便即离去。现在双方若要开打,本来已无顾忌,但既然已经有约,彼此便没有再多说话。几名弟子见双方已无意开打,也不好公然挑拨,于是三三两两地出了厢房,下山去逛登封城。霍丹晨问蒋平道:“师兄要下山去逛不?”蒋平微微迟疑一下,道:“走吧。”于是两人一同出了少林寺,向山下行去。 路上霍丹晨道:“师兄,你要是怕的话,今晚不用去塔林。”蒋平苦笑道:“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做什么?”霍丹晨道:“你是怕被人耻笑胆怯,还是真的诚心助拳?”蒋平道:“两样原因都有。”霍丹晨听了默不作声。蒋平见他不说话,还道他心里怕了,反安慰他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去就去吧!他们两人武功如何,我们也不清楚,但想来也不会高强到哪儿去。就算你我不敌,最多让他们多打几拳而已,总不会打死人的。” 霍丹晨听了转过脸来,冲蒋平无声一笑。蒋平见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连鼻子都皱了起来,也不禁笑了笑。忽然发现他右边太阳穴上面有一个小小疤痕,似是刀剑类利器留下的,不禁愣了一下。霍丹晨见他在看自己面上疤痕,立即转过脸去。 两人一路边走边谈,霍丹晨问了几个有关蒋平家世的问题后,见蒋平言辞闪烁,似不愿深谈自己家中之事,于是转换话题:“我听说甘肃省是全国最穷远的几个省之一,和贵州、陕西一样穷,吃的东西都很简单粗糙,不知你们平凉城百姓平日吃些什么食物?有什么新奇的土产和小吃没有?” 蒋平苦笑道:“我们甘肃省的确很穷,不过说到小吃,我们那儿倒有不少好吃的。我这次来河南,路上也注意过沿途所经地方的风土人情,才发现我以前吃过的不少东西在这些地方根本没有,看来还是我们地方特色小吃了。”霍丹晨听了大为好奇道:“你说说看!你们那儿有些什么特色小吃?” 蒋平道:“比如‘泾川罐罐蒸馍’,我离开甘肃后便没吃到了。” 霍丹晨道:“泾川罐罐……罐罐什么?” 蒋平笑道:“泾川罐罐蒸馍,那可是最有名的风味食物了!顾名思义,就是用土陶罐罐蒸出来的馍馍,泾川人最擅长做这个。这种罐罐蒸馍味道酥软可口,醇香味长,热柔冷酥,长期存放也不会发霉变馊。用开水浸泡了吃也很好吃。是我们那儿的人出门在外常备的食物之一。”蒋平虽然平素也爱读一些闲书,但毕竟学识不高,谈话中所带“酥软可口”“醇香味长”“热柔冷酥”等词语,其实都是听一些读书人品尝泾川罐罐蒸馍后说的评语。 霍丹晨哪里知道这一层,见他谈吐时雅时俗,不禁暗暗奇怪。又问道:“还有哪些风味名吃小吃?你都说来听听。” 蒋平想了想道:“另有一种小吃名叫静宁锅盔,又叫做静宁大饼,也很有名。它也有久放不馊的优点。静宁锅盔吃起来又脆又酥,甜美可口,也便于携带。另外……出名的还有华亭核桃铰子,我也没吃过。听说是将核桃破皮取仁,用文火煨炒至颜色发黄、飘出香味后,吹去核桃上的细皮,再趁热擀压成泥状,再加些盐巴,然后与煮熟后又用凉水凉过的萝卜、嫩白菜心或者豆腐搅拌混合……总之过程很复杂!听吃过的人说,这种饺子刚煮熟便奇香扑鼻!吃起来不腻不淡,清香爽口。 “还有酿皮子,那是平凉出名的素食小吃。是用面团做成的,吃时用刀将酿皮子切成一条一条的,放入盘或碗里,再调一些盐、醋、蒜泥、油辣子等佐料,吃起来酸辣凉爽。” 霍丹晨听得连咽唾液,心里大为神往。问道:“还有更好吃的没有?我注意听了半天,没听你说到鱼肉类,不知……?” 蒋平脸上一红,尴尬道:“鱼肉类当然也有,不过……我家里穷,大半是听过没吃过。”想了想道:“出名的有静宁烧鸡、羊肉涮锅、红焖肘子……还有灵台蒸鸡肉,哦,还有最出名的灵台清炖甲鱼!还有……还有……” 霍丹晨见他“还有”半天也“还有”不出来,心里又好笑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之意,知他多半想不出名目,就算想出来了,也一定没吃过,说不出做法和味道。便道:“不说大鱼大肉这些了,大鱼大肉那些东西多半也很俗气!还是说些市井百姓爱吃的小吃吧。” 蒋平摇了摇头,想了想,又介绍了平凉酥馍、华亭糁饭、华亭麻腐、灵台黏糜子、石子馍、酸汤面、生汆面等地方名小吃。 两人边走边谈,路上倒颇不寂寞,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登封城中。此时正是正午,又恰逢赶集,但见城中车水马龙,店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闹轰轰的象个大马蜂窝。 霍丹晨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蒋平道:“好呀,你想吃什么?”霍丹晨笑道:“你请客还是我请客?”蒋平道:“我请吧。”霍丹晨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吃鱼!你请不请?”蒋平苦笑道:“这有什么。想吃就吃,反正过了今日,以后也难得有机会象这样来城里逛了。”霍丹晨笑道:“就是!” 两人向前行去,正想找家干净一点的酒楼吃饭,忽见前面十字路口围了好大一群人,似在看什么热闹。霍丹晨道:“我们去看看。”两人快步走上前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五章 少林弟子(6) 只见人圈中立着一人一马。那白马是匹老马,且明显在害病,瘦骨嶙峋,无精打采,还口吐白沫。鬃毛也稀稀落落的,十分难看。宛如一个被岁月消磨得不成样子的白发老妇,赤裸地站在人前一样,干瘪丑陋,让人看着既可怜又恶心。奇怪的是,这样一匹又瘦又有病的老马,头上插着一根草标,竟然是要售卖的! 蒋平霍丹晨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均想:“鬼才会花冤枉钱来买这匹老马。” 不过,马虽然不好看,那卖马的大姑娘却薄有几分姿色。只见她年纪十八九岁,站在场中,低垂臻首,轻咬芳唇,显得有些羞怯。皮肤虽然有些苍白,秀发和衣裙上也颇有风尘,但身段高挑,亭亭玉立,神情楚楚动人。 霍丹晨见那姑娘有几分眼熟,微微一惊,盯着她看了一会,才猛然想起自己五天前在登封城里一家客栈打尖时,曾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不禁暗暗叹气:“想不到竟是她!那海山真可恶,将人家害得这样凄惨!” 原来这姑娘姓田名竹娥,也是被海山骗到河南来的。她老家在贵州乡下,师父是一个流落江湖的老武师。因为老武师自身武艺亦不高强,只教了三年,便已无艺可授。恐误人子弟,所以才轻易上当,给海山骗去二百两银子。两月之前,老武师带了女徒弟千里迢迢北上河南投师,不料途中马失前蹄,人马一同摔死在一个深山大泽之中!田竹娥哭了一场后,单身匹马继续北行。谁知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到达少林寺后,却因是女子的缘故,被少林寺拒于山门之外。 祸不单行,这匹老马刚入河南境内,便突然害病。田竹娥与白马已相伴了十年,人马之间早已有了感情,何忍相弃?忍痛拿出所剩无多的银子,找了不少兽医为马治病。但合该她们人马倒霉,白花了若干银子后,老马病情不但未见好转,反而一日重似一日。眼见其他几名跟她遭遇相同的女子都已绝望离去,于是也决定回乡。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昨晚在客栈睡觉时又被毛贼盗了包袱,弄到身无分文的窘迫境地! 她长年生活于穷山恶水的贵州,结识的多是些淳朴忠厚之人,性格又老实巴交,缺乏应变之才,遇上这等处境,实不知如何是好。向人乞讨?说不出口!凭一点粗陋武艺,卖艺赚几个盘缠?又笨嘴笨舌,连说几句场子话也没勇气!眼看老马已无力气跋涉山川,病情再拖延几日,非死不可。万般无奈之下,终于鼓起勇气,来到长街上来卖马!只盼新主人出钱为它医治。 上百双眼睛带着各种各样的神情将一人一马看了半天后,站在前排的一个老者忽然说道:“姑娘,你自己声言它是一匹病马,那谁还敢买它呢?”另一中年人也叹道:“哎,这小姑娘也太老实了!”旁边一个小孩子大声说道:“可是她就算不说出来,难道别人就看不出来么?这匹白马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又有大股病气,没精打采的样子,一看就是匹病马。” 田竹娥听了这几人的说话,忙抬起头来说道:“不骗大家:这匹马虽然有病,但却真的是一匹千里马!它伴随小女子已经多年,若非逼不得己的话,那是决计不会卖它的!” 众人听了都摇头不语,俱想:“就算它没有害病,看其骨架也必平常,说是千里马,只怕连三岁小娃娃都不相信。”一个泼皮笑道:“哎,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可惜这里没有伯乐,不然可以替你证实一下:这匹马年轻时确实是一匹千里马!”一句话逗得众人都笑起来。田竹娥见大家发笑,登时窘得面红耳赤,低下头去,双手不自在地互相搓着。 正自尴尬,忽听一人说道:“这匹马儿是匹川马吧?川马与北地马儿相较,短程里虽有不及,但却很有耐力,长途跋涉比北地马儿要强一些。” 众人看时,却见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相貌有些孩子气的青衣少年书生。 这位少年书生自然便是霍丹晨。只听他又说道:“请大家让一让,待我好好看一下这匹马儿。”大家见终于有人出头,都觉有趣,纷纷替他让路。 霍丹晨走到场中,在那白马身上随便看了两眼,便对田竹娥说道:“这位姐姐,只为区区几两银子,就要将伴随自己多年,如今又正在害病的老马舍弃,也实在不该!” 田竹娥看了霍丹晨一眼,也似觉在哪里见过对方,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怔了一下方说道:“小女子本来也不忍将它卖掉的!只是今日见它病得越发重了,连走路也没有力气!再不医治,只怕……只怕就……”她说到马时,真情流露,美目中竟有泪光闪动,声音也哽咽了。 霍丹晨不由心道:“倒是个多情女子,为匹牲口竟也如此伤心!”从怀内摸出两锭五两重的银子,说道:“姐姐既是苦于无钱而要被迫卖马,我也不忍夺人所爱。何况它又瘦又老又有病,我也用不着它。这十两银子就算是我送与姐姐的,姐姐快拿去找兽医治马儿的病吧。” 不料田竹娥迟疑一下后却说道:“多谢公子的好意!但公子既然不买马,那我也不能无端受人钱财,请你收回吧。”霍丹晨不意她竟会谢绝,怔了一下,说道:“姐姐高风亮节,在下很是钦佩!这就权当是在下一点好生之德,不忍宝马……” 田竹娥不待他说完便道:“小女子虽然没读多少书,但也听过‘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志士不饮盗泉之水’这话。我不能白要你的银子!” 她竟把人家一片好心说成“嗟来之食”“盗泉之水”,也实在不会说话。霍丹晨涵养再好,也不免有些尴尬。半晌方才自我解嘲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买下这匹马儿,姐姐总不会又拒绝吧?” 田竹娥迟疑一下,道:“公子原本并无买马之意,如今显是勉强的!我若是将马卖给公子,反显得是姑娘强要卖马给公子了!”田竹娥自小生活于穷乡僻壤,从未出过远门,对中原风土人情相当隔膜,因此不大通世故。且不喜欢被人同情,所以说话行事在常人看来,实在有些奇怪和可笑。 霍丹晨见她如此执坳,脸上不禁露出苦笑。正不知该如何说话才妥,忽听旁边一个老婆婆说道:“姑娘,这位公子虽是出于好心才勉强要买马,姑娘只因为他是勉强要买,就不肯把马卖给他,那么请问:谁又当真要买你这匹又老又瘦又有病的牲口呢?”众人听这话有理,也纷纷帮着劝说田竹娥。蒋平虽未开口,但心里也暗赞霍丹晨心有侠义。 田竹娥见大家都劝自己,加之又心痛白马,便渐渐心动了。正要答应,忽听一人高声喝道:“闪开!闪开!我大师兄来了!兀那女子,你打了人还敢在街上逗留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五章 少林弟子(7) 众人都是一惊,看那发话之人,却是一个黄衣青年喇嘛。在他身后还站着五名喇嘛,年纪穿著都差不多,所以也不知谁是他的大师兄。除这五名喇嘛外,另外还有两名头陀。其中一人年约五旬,双眼血红,眼珠突出。另一名头陀三十上下,是个瘦子,右边脸上从眼角到上唇有一条可怕的疤痕。看二人相貌狰狞,又都带兵刃,围观之人哪敢招惹?纷纷闪开,替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这一伙人大剌剌地走到场中后,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皮肤白乎乎的喇嘛合十说道:“小僧演苇,五日前在那个破庙墙后被姑娘打伤的是我师弟达储,小僧想问一句:我师弟什么地方开罪了姑娘?以致姑娘用刀将他砍成重伤。” 田竹娥听了脸上一红,低声道:“你自己去问你师弟!我不跟你多说。”原来那日黄昏时分,她路过一个破庙时,见道上无人,便到庙后一片林子里去小解。不料这演苇喇嘛的师弟达储竟先到一步,也刚在林子里解完手。见一个女子牵了马进林,吃了一惊,随即猜到她进林用意,登时大起色心,躲到一丛灌木丛后去偷看!结果却被田竹娥的白马发现了,这白马十分通人性,知道对方不是好人,于是长声嘶叫,向主人示警。田竹娥登时发现了企图占自己便宜的达储。达储见已经败露,欺对方是个单身女子,索性现身调戏。田竹娥又羞又怒,拔出柳叶刀,与之动武。那达储拳法倒不是太差,却敌不住田竹娥的柳叶刀,被一刀砍中右大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田竹娥将他教训一顿后,便即离去。 演苇见对方不肯说,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我师弟见你的马很瘦,就笑了几声,你听了也不说话,突然拔出刀来,冷不防将我师弟砍倒!”田竹娥听了又羞又气,道:“不是!你师弟说的是假话!”演苇冷笑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田竹娥小声道:“我不说,你去问你师弟。” 霍丹晨听了两人对话,再看田竹娥神色,已隐隐猜到几分。干咳一声,说道:“这位大师,请问你们是从乌斯藏来的么?”演苇冷笑不答。刚才那个发话的师弟问道:“我们是从乌斯藏来的又怎样?”(作者按:当时西藏叫做乌斯藏) 霍丹晨道:“在下虽然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想来中间必有不便明说之处……”他话犹未完,一个身材高大的喇嘛便截口喝道:“你既然不知道就莫要开口!你是什么东西?在我大师兄跟前,也有你说话的份?” 霍丹晨听了心里有气,但见他们人多,且又不知对方深浅,所以忍了一口气,道:“天下事都抬不过一个理字,在下虽然并不认识这位姐姐,但看她不似不讲道理之人,只怕这中间……”那高大喇嘛又粗鲁地打断他话头道:“你连人都不认识,就知道人家不是不讲理的人?她是讲理的人,难道我师弟就是不讲理之人?快给佛爷我滚开!”话音未落,一只醋钵般大的铁拳已呼地照霍丹晨胸口打去! 霍丹晨后退一步,右臂一格,架开来拳。那喇嘛不意对方竟有武艺,吃了一惊,变拳为爪,顺势便来拿他手腕。霍丹晨并不缩手,手臂反而往前伸出,那喇嘛的手刚触到他的衣袖,霍丹晨的拳头已经到了他心口半寸处!但霍丹晨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并不再向前,只把拳头停在他心口前,意示自己手下留情。 不料那喇嘛却不领情,大喝一声,抓住霍丹晨衣袖,猛力往外一带!霍丹晨没料到对方如此无赖,吃了一惊,要变招已然不及,竟被对方推了出去,撞到了围观之人身上。众人见动上了手,惊呼四散,站到远处观看。蒋平见状暗暗叫苦,已预感到今日要出大事。但身为师兄,于公于私,都没有袖手不管之理,只得硬着头皮抢上前去,护在霍丹晨身前,以防对方继续攻击。 那喇嘛见对方还有同伴,吃了一惊,但见蒋平是个身材瘦小的少年,便不放在眼里。正待冲上去再打,却听师兄演苇喝道:“师弟退下!”那喇嘛显然很敬畏大师兄,见他脸有怒色,只得悻悻地退后两步,气鼓鼓地瞪着霍丹晨。 演苇冷冷地看了霍蒋二人一眼,问霍丹晨道:“敢问小檀越尊姓大名,是何门派?” 霍丹晨道:“我叫霍丹晨……并无门派,只跟爹爹学过几年武艺,一点微末武功实在不值一哂!”他也预感到今日要出事,怕坠了少林寺威名,故不愿说出自己现在身份。 演苇点点头,“嗯,原来是霍公子。我看你这小娃娃武功也不怎样,却喜欢惹事生非。佛爷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给我闪远些,再要罗嗦,莫怪佛爷不客气了!” 霍丹晨听他言语间对自己轻视已极,心里有气,对蒋平道:“师兄你先走,不用管我。”蒋平苦笑不答。霍丹晨上前一步,对演苇说道:“天下人管得天下事,怎么是惹事生非了?” 演苇道:“那你是要管定这事了?”霍丹晨冷笑不答。演苇喝道:“好,那我先领教一下你的家传武功,看你是不是管得了这事!”拳随声出,右拳直取霍丹晨胸口,这一招竟又是刚才他师弟出手的第一招“狭路相逢”。 霍丹晨想也不想,也使出刚才对付他师弟时那一招“退一步自然宽”,向后倒退一步,右臂一抬,要架开来拳。演苇拳头未到,却忽然变拳为爪,抓向对方右腕。霍丹晨微微一笑,长臂直捣中宫!仍是刚才使过的那一招“问心无愧”。 满以为又要重演刚才那一幕:对方尚未抓住自己手腕,自己的拳头已经先攻到对方心口檀中穴。岂知演苇武功比他师弟高明得多,虽是同样招数,但换人使后,胜负之数便要易位了。霍丹晨的右拳离演苇心口尚远,自己手腕已先被叼住!霍丹晨大吃一惊,左掌急忙拍向对方面门,要逼演苇放开自己右手。演苇冷哼一声,也是左掌拍出,“波”地一声,两人已结结实实对了一掌! 霍丹晨闷哼一声,只觉胃里气血翻涌,好似连苦水都要冒出来!虽然强要忍住,但终于没有忍住,哇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蒋平田竹娥见他负伤,怕演苇下杀手,同时冲上去攻演苇后背。演苇更不回头,右腿倒踢两脚,将二人逼退开,同时右手一挥,将霍丹晨顺势摔出,砰地一声,霍丹晨身子重重地摔到五丈外地上! 田竹娥忙抢过去,问道:“公子,你受伤了么?”霍丹晨俊脸一红,咬了咬牙,道:“没……没受伤!”田竹娥听了稍稍放心,转过身来,“呛”地一声拔出腰上的柳叶刀。蒋平虽明知已方不是对手,但形格势禁,只得摆开架式,准备再战。两人正要冲上前拼杀,忽听一个声音喝道:“哪儿来的野喇嘛?敢到登封城来欺负人,不把少林寺放在眼里么?” 演苇等人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身材矮壮的青年和尚走上前来。 蒋平霍丹晨见有少林寺弟子到来,都松了口气。蒋平心想:“有他出头,我倒不忙着动手,且看他怎么说。”旁观众人中有人认识这名青年和尚,知他法名叫做慧信。 那个红眼头陀低声对演苇道:“他是少林寺的,这里是嵩山脚下,还是不要招惹他们少林派的好。” 他本是好意提醒,不想多生枝节,不料这话却让演苇极不受用。他一直住在乌斯藏,从未来过中土,只道以自己武功,在中土已难有抗手。听红眼头陀这话,显然认为自己不是少林派对手。当下冷笑一声,大声说道:“彭老前辈,你也未免把少林寺的小和尚瞧得太重了。别说一个小和尚,就是少林寺方丈苦难来了,佛爷一样要打断他的狗腿!” 那少林弟子慧信听他出口辱及方丈,勃然大怒,“呛”地一声拔刀在手,左手戟指喝道:“凭你这点本事,也敢到嵩山来撒野!哼哼,想跟我们方丈较量,你还不配!” 演苇冷笑一声,道:“好,佛爷今日就领教一下少林派的精妙武功!”从师弟达尔木手中接过一柄一丈二尺长的金刚宝忤,喝一声“接招!”抢上去猛地一忤打向慧信头顶! 慧信见他这一忤来得十分猛恶,金刚忤又是重兵器,不敢用刀硬挡,身子往旁边一闪,左手捏个刀诀,右手单刀一摆,使一招“灵蛇吐信”,疾攻向对方胸口。演苇也不招架,金刚忤忽然变抡为点,点向慧信右手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五章 少林弟子(8) 金刚忤是重兵器,他却使出了轻兵器打法中的“刺”字诀,这在中土忤法中从未见过,慧信在少林派第三代弟子中武功较弱,临敌经验也不丰富,见对方忤法与中土武功大异,不禁愣了一愣。演苇何等武功?莫说慧信武功与他相去甚远,就是跟他相当之人,在打斗中愣了一下,也必然会着了他的道儿。慧信“啊哟”一声,右手腕已被点中,虎口剧痛,单刀把持不住,脱手向后飞出,“夺”地一声,插在了背后那家酒楼门前的大柱子上。 演苇一招得手,哪给对方喘息之机?喝道:“去死吧!”金刚忤对着慧信头顶猛地砸下。田竹娥蒋平同时惊呼了一声,急忙飞身上前相救。田竹娥柳叶刀刺向对方心窝,蒋平右腿飞踢他小腹,都是逼演苇不得不自救的要害部位。演苇大喝道:“要倚多为胜么?佛爷可不怕你们!”身子退后两步,避过攻击。呼地一忤,先将赤手空拳的蒋平逼开,然后与田竹娥拼杀。忤飞如虹,刀舞若电,两人倾刻间已拆了三招。蒋平武功本就不高,又没兵器,一时帮不上忙,只站在一边空自着急。 田竹娥武功虽比蒋平高强十倍,但也不是演苇对手,五招之后,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慧信见田竹娥落了下风,急忙返身冲到那家酒楼前,拔下插在柱头上的单刀,又加入战团。霍丹晨也没带兵器,但他为人要比蒋平机灵得多,对傻站在一边的蒋平叫道:“快找武器!”说完便冲进街边一家酒饭铺里,抓了一把牛耳尖刀出来。蒋平见状,也忙冲过去,一时找不到刀,便抓了一条长凳子。 那个脸上有一条可怕刀痕的头陀呸了一口,骂道:“小兔崽子好不要脸!”也不操家伙,徒手冲上前去,截住两人撕杀起来。蒋平霍丹晨两人虽有“兵器”,但武功差对方太多,合斗“疤痕头陀”的一双空拳,兀自处于下风。 那名红眼老头陀名叫彭大图,绰号黄河龙王,在西北道上颇有声名,是“疤痕头陀”的师兄,他见对方人数虽多一倍,但武功都较己方人为低,所以并不急着上前,只在一旁谅阵。但演苇的几个师弟却按耐不住了,拔刀舞棍,喝叫着上前围攻。 这一来田竹娥蒋平等四人更加不敌了,霍丹晨对田竹娥道:“姐姐快走!”田竹娥道:“不!你们走!”这一说话,不由稍稍分心,一个喇嘛见有机可乘,从背后向她猛砍一刀。这时演苇又一忤迎面打来,田竹娥前后受攻,处境顿时大是凶险,眼看就要发生惨祸,那匹白马见主人危急,长嘶一声,突然冲上前来,猛力一撞,将背后偷袭的那个喇嘛撞到了地上!田竹娥乘机后退几步,避过了演苇的进招。 演苇见中间忽然插进来一匹白马,挡住了敌人,呼地一掌,拍在白马头上,白马悲嘶一声,仆倒下地,四腿一伸,便不动了。 田竹娥见白马为救自己而死,又悲又愤,正要抢上去拼命,衣袖却被霍丹晨一把抓住。霍丹晨道:“姐姐快走!再不走只怕要出人命!” 田竹娥心想这些人都是为自己打抱不平,不忍他们为自己送命,只得忍悲说道:“好,要走一起走!”于是四人且战且走,向城外奔去。喇嘛们正杀得兴起,哪肯让敌人逃走,喝叫着追上前去。 不多工夫,众人已追打到了西门前。此时正是赶集日最热闹的时刻,城门前本来就街窄人多,又有许多车马拥塞其中,更其拥挤不堪,行人每前行一步都很艰难。所以就是想替他们让路,一时间也让不出路来。众人边走边打,一路上也不知撞翻了多少摊子和行人。 霍丹晨因手里的牛耳尖刀太短,不趁手,撞翻一个水果摊子时,乘机“换”了一把长长的水果刀。经过一个肉摊子时,又顺手代蒋平抢了一把杀猪刀。各人虽有轻功,但因交通拥塞,无法派上用场,十余人混在人潮里,很快就被分散、淹没。开始还能相互呼应,但过了一会便完全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 蒋平看不见同伴们后,虽然心里很是焦急,但也不能不承认,这情况对他们实是利大于弊。若非如此,他们肯定早被对方追上了! 霍丹晨知道蒋平在这些人里武功最差,又因他是被自己牵连入这场事非中的,所以对他的安危最是挂心。一边尽力与追赶自己的几名喇嘛周旋,一边扯起嗓子呼唤蒋平:“蒋平!你现在哪儿?”“蒋平,我在第三个肉摊子前面,你快过来会合!”“蒋平,我现在在王家牛肉馆门前,你快过来会合!”…… 城门前本来就闹轰轰地,象个大马蜂窝,两人对面说话,也得用很大的声音才能听见。霍丹晨虽然扯破了嗓子,蒋平也只能偶尔听见一两声。但他嗓子却没有霍丹晨清亮高越,所以无法将自己的情况及时向他通报。 霍丹晨心里虽然焦急,但因自己背后有三名喇嘛正象狗一样紧追着他,所以也不敢停留。无意间瞥见田竹娥、慧信以及两名喇嘛的身影已到了城门洞下面,于是又对蒋平大声喊叫道:“蒋平,我们到城门外等你!你快出城门,大家会合到一处!”喊完后便象一条小鱼儿一样,消失在“人海”之中。 他虽喊破了天,但蒋平却没听见。眼见背后那名“疤痕头陀”与自己之间只隔了几个人的距离,慌不择路,投入了旁边一条小胡同里。那名“疤痕头陀”见状心里一喜,惟恐他及时回头,又淹没在人潮之中,肩顶肘撞,奋力将有碍自己的路人通通挤开,及时追到了小胡同口,断了蒋平反悔之路。 这条小胡同比外面的街道还要狭窄三倍,最宽处最多能容五人并行。两边俱是三丈高的院墙,没有上乘轻功,根本别想飞上去。幸而小胡同里也是人满为患,否则蒋平早已被其追上。蒋平见自己已和同伴失散,而追赶的那名喇嘛武功又明显比他高强几十倍,惶急之中,不禁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只怕我今天性命要丢在这条胡同里!” 象是要应证他的不祥预感一样,刚转过前面那个拐弯,他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冲进了一条死胡同!再往前行二十丈,便是这条胡同的终点! 前无去路,后有追敌,两边又是他那点微末轻功无法飞越的高墙,除了回头一战外,已别无选择。但那名“疤痕头陀”刚才赤手空拳,也打得过他和霍丹晨两个操家伙的人,现在自己虽有霍丹晨为他抢来的一把杀猪刀,但那“疤痕头陀”手里的戒刀却比他所持杀猪刀要长得多! 蒋平惊骇不已,虽然明知前面已是绝路,还是向前拼死挤过去,似乎希望前面那道堵路的高墙突然冒出个大洞,或者发生奇迹,突然跨塌。 “小兔崽子,前面是死胡同还要跑,不见棺材不掉泪呀?”“疤痕头陀”一边骂着,一边更加凶狠地推挤着所有阻挡自己的行人。但那些人看见他相貌狰狞,手拿戒刀,正在追杀一个少年,都吓得惊声尖叫,人人惶乱。怕怏及自己,有的拼命往胡同外面挤,有的拼命往胡同里面挤。“疤痕头陀”虽然穷凶极恶,也不能在闹市中随意杀害无关之人,一时不进反退,被挤回到了胡同的转弯处。 他虽然有些恼怒,但想前边反正是死胡同,蒋平已插翅难飞,索兴让到路边,将背心紧贴在右边石墙上。只等无关之人挤出去后,腾出空间来杀人。蒋平措手无策,只能绝望等死,正惶恐不安,那群拥挤的行人忽然大声惊叫起来,一个中年妇人尖声大叫道“杀人了!杀人了!”蒋平一惊,因被挡住了视线,还不明白是谁给那头陀杀了,待到小巷中的人逃得一个不剩后,他才终于看见那个被杀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心想杀他的那名“疤痕头陀”! 只见他的身子仰躺在地上,两只眼睛死鱼般瞪着胡同上面的一线蓝天,眼里充满了恐惧和怀疑之色。而那把准备杀人的戒刀,不知何故,竟插在他自己的胸膛之上! 显然“疤痕头陀”绝非良心觉醒而自杀,而是有人趁着刚才拥挤混乱的局面,突然出手,将其杀死! 杀人者是谁?为什么要杀人?如是为了救自己,为何不与自己朝向就离去? 蒋平惊恐地看着已经死去的“疤痕头陀”,脸上也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之色。但此时身处险地,实不容他多想,深恐有人进来,将他当做凶手抓去,仓皇向巷子外面逃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五章 少林弟子(9) 到了巷口,又是一惊,只见原本拥挤不堪的街道上,竟然只剩下小半人。十余个人堵在城门口,正在向外面张望。在这群人背后七八丈远处地上,似有一具尸首,八九个胆大的汉子正围着观看。而一些胆小的人,则远远地站在街边一些屋檐下议论。见蒋平拿着一把杀猪刀从胡同里冲出来,许多人都惊呼着向更远处跑开。那种惊恐神色,就似将他看成了杀人凶手一样! “又是谁给杀死了?”蒋平虽然感到恐惧,但恐是自己人,所以还是壮着胆子跑上前去查看。看后又大吃一惊,死的竟是那伙喇嘛中武功最高的大师兄演苇!只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中也满是恐惧和怀疑之色。尸首旁边不远处横着他的金钢宝忤。和刚才被杀死的“疤痕头陀”一样,演苇喇嘛也是被一把戒刀杀死的。所不同的是:这次刀不是插在胸膛上,而是插在他的后背上。 “是谁杀死他的?自己同伴里可没一人有本事杀得了他,莫非又是刚才那名救我一命的神秘人物出的手?” 这时堵在城门口看闹热的那些人也都回过头来看着他,虽见他是一个身子瘦小的少年,但不知是因为他手里有刀,还是别的原因,竟无一人有胆子敢去抓他。 蒋平也不敢久留城中,听见城门外有乒乒乓乓的兵器相交声,知道自己的同伴们正与其他敌人相斗,微一犹豫,便将杀猪刀扔到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拔出那把插在死者背上的戒刀,向城门小跑过去。众人不敢相拦,纷纷闪开,让他出了城门。 只见霍丹晨等人正在前面一片疏林里与那名红眼头陀彭大图及其它几名喇嘛们厮杀。见他终于出来,霍丹晨又惊又喜,招呼大家道:“他出来了,大家快走!”原来同伴们虽然明知不敌,但仍在苦苦坚持,等蒋平出来会合。蒋平听了心中很是感动,和同伴们会合一处,且战且走。 彭大图见自己师弟没出城来,不禁有些惊讶,问蒋平道:“小孩子,你还没死?我师弟被你甩掉了?” 蒋平一愣,随即明白:“原来刚才那个死去的头陀是你师弟!”说道:“你师弟就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头陀吧?你快进城去救他吧,去迟了只怕他就要被那位好心的大侠杀死了!”他想刚才那位救自己一命的人定是一位“好心的大侠”,于是故意用这话赚他离开。 彭大图听了大惊,心想蒋平说的那位“好心的大侠”定是杀死演苇喇嘛的神秘人物,听说自己师弟正与之交战,深恐师弟有失,施展轻功飞快离去。 演苇喇嘛的四名师弟武功都不高强,见他离去,对视一眼,也跟着离去。 慧信迟疑一下,说道:“那位大侠武功虽高,但恐寡不敌众,你们先走,我回去助他一臂之力!”正要追去,蒋平忙小声说道:“我们快走!我刚才骗他的,他师弟已给那位大侠杀死了!” 慧信吃了一惊,问道:“那位大侠现在何处?”蒋平道:“我根本没看见这位大侠的庐山真面!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吧!” 霍丹晨对慧信说道:“这位师兄,我们是这次少林寺新招收的俗家弟子。那些喇嘛知道自己上当后肯定会再来找我们算帐!他们虽不认识我们,但却知道你是一名少林寺弟子。我们从大路回去,多半会被追上,不知可有别的小路能回少林寺?” 慧信手指前面一座大树林道:“穿过那座树林,就有一条小路,比大路要近一半路程。”霍丹晨道:“好,那我们就取道小路回少林寺!姐姐,你一个人走很危险,也跟我们走吧?”田竹娥迟疑一下,说道:“好吧。”于是四人飞快奔入前面那座茂密树林,从小路回少林寺。 路上霍丹晨问蒋平道:“你刚才说那个刀疤脸头陀已给那位大侠杀死了,是怎么回事?”蒋平道:“他是被人趁乱杀死的,但杀他的那人是谁,我真的没看见。”于是将自己死胡同里绝路逢生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后都说好惊险。 蒋平问道:“我刚才出城时,看见那个演苇喇嘛也被杀死在大街上,是你们杀死的么?” 霍丹晨道:“我也在奇怪这件事呢!刚才来不及问大家,他是给谁杀死的?”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称自己没有杀演苇。蒋平道:“恐怕杀他的那个人正是救我一命的那位神秘大侠!” 霍丹晨道:“定是这样!我们几个人谁也不是那个演苇喇嘛的对手,根本不可能杀得了他。” 慧信道:“这个神秘大侠虽是趁乱而为,但能一举杀死两名武林高手,若无过人的本领,实不能做到。” 大家闷头快行一会,霍丹晨忽问道:“蒋平,你手里那把戒刀是那个刀疤脸头陀的么?” 一言惊醒梦中人,蒋平全身一震,道:“啊,这把戒刀定是那位神秘的大侠留下来的!因为这把刀是我从演苇喇嘛的尸身上拔出来的!” 众人都是一惊,慧信霍丹晨异口同声道:“快看一看戒刀上刻字没有?”大家停下来,围住蒋平观看那口戒刀。慧信看了那戒刀一眼,微微一惊,小声道:“象是少林寺武僧用的戒刀,莫非那人也是我少林寺弟子?” 大家听了,忙将戒刀正反两面都看了看,只见戒刀两面护手上方都刻有蝇头正楷小字,正面是三个字:少林寺。反面是两个字:海山。 四人看见海山二字,都是一惊。 (第五章《少林弟子》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六章 庐山真面(1) 霍丹晨道:“奇怪!难道少林寺里真有海山这个和尚?” 慧信举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不会吧?要是真有这个人,不会连方丈他们都查不出他是谁。再说,我们少林弟子字辈中也没有海字辈的……” 蒋平田竹娥对视一眼,蒋平道:“我也听带我来少林寺的孙先生说过:少林弟子字辈中没有海字辈和山字辈。” 霍丹晨道:“请师兄好好辨认一下,这口戒刀果真是少林寺武僧所用的戒刀么?”蒋平也道:“是呀,这可是重要物证,可不能弄错。” 慧信道:“这个应不会有错。”虽然如此,还是从蒋来手里接过那口戒刀来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说道:“确是我寺武僧们所用的戒刀!长短、厚薄、护手、刀把等所有地方都完全相同,而且两面刻字的字体大小以及刻字位置也一般无二。我寺凡是会刀法的武僧每人都有一把这样的戒刀,应该不会有假。你们看:我这口戒刀跟它一模一样。” 三人听了忙接过他的戒刀来做比较。果然,除了法名不同外,别处均一模一样。霍丹晨纳闷道:“奇怪,这个海山,时象好人,时象坏人,到底是什么样人物,真叫人猜测不透!” 四人猜想一会,都不得解。慧信将刻有海山字样的戒刀交还给蒋平,说道:“我们不用多想了,先赶回去将这口戒刀交给方丈再说。”说完拔步便走。 霍丹晨听了,不禁有些担心,看了蒋平一眼,追上去商量道:“师兄,能不能暂时别将此事禀报给方丈?我们都是少林寺新招的俗家弟子,刚进少林寺,就给寺里惹下麻烦,只怕方丈一气之下,将我们两个……” 慧信为难道:“海山给我们少林寺添了那么多麻烦,方丈正派人调查他。如今我们得到这个重大线索,岂能不去禀报?” 霍丹晨道:“这些事我们也知道,但……我们也不是叫你不要禀告,只是希望你过些时日再报告。”慧信道:“不行。此事早迟都要让方丈知道,早说出来反要好一些。再说我们几人并未做错什么,方丈不会责罚我们的。” 霍丹晨又劝说几句,但慧信固执己见,于是不再白废唇舌。不安地对蒋平说道:“只怕要连累师兄你了!”蒋平苦笑摇头,心里也对慧信的固执有些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一直没开口的田竹娥忽然说道:“这样行不行:小师父你向方丈禀报时不要提到他们两人,就说是那几名恶喇嘛来欺负小女子,结果混乱中被那个海山杀死了其中两个……” 慧信为难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怎么可以对方丈说谎?” 田竹娥道:“只是将他们两人隐去不提而已,也算不得说谎吧。” 慧信默不作声,但看其神色,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主意。田竹娥还待再说,霍丹晨道:“姐姐不用浪费口舌了!”看着前面的慧信,指桑骂槐地小声说道:“有些人脑子死板,又喜欢到上面去讨好卖乖,随他去吧!” 慧信听了脸色顿时沉下来,却并不接口,只是加快了步伐。蒋平小声说道:“算了,人家毕竟也帮了我们的忙。”霍丹晨听了也觉自己不对,便不吭声了。 四人各怀心事,趱程前进,夕照沉西前终于赶回少林寺中。只听钟馨悠扬,正是寺里开晚饭时候。田竹娥因不是寺中弟子,不得进入山门,但这事毕竟因她而起,方丈知道后定会向其问询一些问题,所以慧信将她暂时安排到附近一户姓齐的山民家里,以便方丈传问。蒋平霍丹晨两人不愿陪慧信去见方丈,自回桃李院去。 两人吃过晚饭后,在宿舍里忐忑不安地坐了一会,一名小沙弥便来请他们去方丈室说话。两人对视一眼,霍丹晨小声道:“我倒无所谓,只是牵累你了!”蒋平苦笑道:“别这样说,你也没做错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要多想了,走吧。”带上戒刀,随小沙弥出了桃李院。 不多一会,到了方丈室前。方丈室是寺中方丈起居与理事之地,黑瓦白墙,柱头窗棂都漆着红漆。大门前有六级台阶,台阶下横放了一个大香炉,石级左右两座石坛中各有一只神态威猛的石狮子。门前两路松篁,屋后一林桧柏,非常雅静。 小沙弥让他俩在台阶下稍等,自己先进去通报。两人正自惴惴,忽见师父智空神色严肃地快步行来,看样子也是因为此事被方丈传唤来的。霍丹晨蒋平更觉害怕,垂头行礼道:“师父。” 智空冷冷一笑,道:“不敢!你们这样大本事,我可不配做你们师父。” 霍丹晨蒋平不敢答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智空不再理睬二人,沉着脸进了方丈室。 两人在台阶下不安地站立好一会后,那名小沙弥才出来说道:“方丈请你们进来。”两人对视一眼,神色紧张地走上台阶,进入方丈室中。 只见地上几个蒲团上面,除方丈苦难大师外,还坐了四位神色肃穆、头戴毗卢方帽的和尚,其中三个年纪都在五十以上,蒋平霍丹晨都不认识,但想来必是少林寺中地位尊崇之人,而那名中年和尚则是少林寺武僧总教头苦文大师。另外,客位上还坐着当事人田竹娥。而师父智空以及慧信两人则没有座位,在一旁侍立。 方丈看了二人一眼,对田竹娥说道:“人都到齐了,烦请女檀越将刚才所讲的话对大家再说一遍。”说完便合掌闭目,似已入定。 田竹娥道:“是。”于是将自己与师父上当受骗、师父摔死深崖、自己为白马求医、与那几名喇嘛结仇、被小偷盗去行李、长街卖马、再次糟遇那几名喇嘛和头陀、以及霍丹晨蒋平慧信三人如何卷入这场是非等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屋里众人听后都默不作声,似在思量,又似在等方丈开口。几名和尚里只有慧信一人神色变化不定,显得有些激动和不安。 寂然有顷,方丈才缓缓睁开双眼,对蒋平说道:“你就是蒋平吧?请你将如何得到那把戒刀的经过向大家说一遍。” 蒋平上前一步,神色紧张地说道:“是,这把戒刀是我从那个演苇喇嘛尸身上拔出来的,上面的确……的确刻有海山二字,但我并未亲眼看见海山是谁……”苦文等人听说戒刀上刻有海山字样,都是一惊。智空道:“什么?这口戒刀上面有海山的名字,你快将刀拿给方丈看看……”苦难摆了摆手,示意智空稍安勿躁,不要打断蒋平说话。蒋平见几位高僧都看着自己,顿感紧张,结结巴巴地将自己绝路逢生、意外得刀经过说了一遍。 苦难听完后,从蒋平手里接过戒刀,眯着两只老眼,将戒刀正反两面仔细看了一会后,便传给坐在他左首边的那个长得肥头大耳的老和尚看,那和尚看后,又将刀交到坐在方丈右首边的那名身材枯瘦的老和尚看,他看后再传给坐在苦文上首的那名肤色甚黑的老和尚,这名老和尚看过后便将刀传给苦文大师。苦文大师看后便不再下传,将刀交回到方丈手中。 坐在方丈左首那个长得肥头大耳的老和尚法名叫做苦程,是达摩院首座,看了大家一眼,首先发言道:“我门中弟子,共有七十个字分派起名,其中海字,算起来大约该在六百年后方才会轮到。这个自号海山的僧人,如果真是我门中弟子,就不应属海字辈。此事当真叫人难于索解!” 蒋平闻言一惊,暗忖:“原来少林寺和尚字辈里真有这个海字!只是要到六百年后才会出现,也难怪连孙先生也不知道!”(作者按:民国时期,少林寺便出了一位海字辈的大师海灯法师。但也有人考证认为,是否真有其人值得怀疑,说海字辈还应在其二百年之后才能出现。) 坐于方丈右首那个身材枯瘦的监院苦根大师干咳一声,说道:“但这把戒刀又的确是我寺武僧所用戒刀,所以我认为海山可能确系我寺一名弟子,海山这个法名……想必是他私下自取的,至于为何要取海字为其字辈,恐怕不能用常理度之,我猜想此人多半是个狂妄之人。” 苦难微微点头,说道:“此人行事确实不能用常理度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六章 庐山真面(2) 坐在苦程大师旁边那名肤色甚黑的老和尚法名叫苦海,是寺中的维那。维那在寺中主要职掌纪纲和戒律方面事务,乃全寺三纲之一,与首座、监院并列为上首。听了大家的话后,清了清喉咙,说道:“我看这个海山的武功也有些高深莫测。听说演苇喇嘛乃是乌斯藏密教有数的高手,海山能从背后出手杀他,虽很大程度是借助了当时有利情势,但能一击凑功,杀死一名当代武林高手,其出刀之快、时机拿捏之准,我们也是不可掉以轻心的。” 苦文道:“师兄所言极是。那个姓彭的红眼头陀,一定是‘黄河龙王’彭大图,他师弟即那个被海山杀死的刀疤脸头陀,想来便是冷无杓。冷无杓虽非一流高手,但能不过一招,就可用空手夺白刃功夫,夺下冷无杓手中戒刀并将之杀死的人,以师弟看来,当世高手里面恐怕未必有二十人能够做到。” 苦程也道:“嗯,海山能一刀杀死演苇,还可说是取巧。但他杀死冷无杓,却凭的是真实功夫。” 苦难道:“各位师弟言之有理。”将戒刀放到身旁地上,忽对田竹娥说道:“小女檀越,天色已晚,寺里不便久留。就请小女檀越先回去休息吧。”又对慧信吩咐道:“你送这位小女檀越出寺去,就对那齐老汉夫妇说:是我托他们好好照顾这位小女檀越的。”慧信道:“是,田姑娘请。” 田竹娥来时还暗盼少林寺回心转意,收回不收女弟子的成命。所以刚才故意不直接从正题说起,而将自己受骗前来河南的经过先细述一遍。哪知苦难听后却只字不提收录的话,很感失望。想要出言相求,但又有些胆怯,只得闷闷不乐地随慧信出去。 二人去后,苦难对一直没发言的智空说道:“你也去吧,别忘了我刚才交代的事情。”智空答应一声,也即离去。蒋平霍丹晨不安地对视一眼,均在心里猜想道:“方丈刚才对师父交代了什么事情?莫非是要处罚我们?” 他们哪里知道,方丈交代的那件事情与他们实无半分干系。方丈听说田竹娥忍痛卖马一事后,猜测她多半已经没有回家的盘缠,所以与首座、监院和维那等寺院首脑人物们商议,决定叫智空代表寺里暗中送些银子与她。 本来这是好事情,不用弄得这样神秘,但寺里考虑到目下情况较特殊,才不得不如此安排。受海山骗的人太多,如果都来向少林寺叫苦,少林寺实也难于承受。更可怕的是,要是根本没有被海山骗的人也来编些谎话,向寺院索要莫须有的损失,那少林寺就更加吃不消。所以方丈一直不敢开这个口子。对田竹娥虽然破例,却也只能偷偷摸摸行事。 智空告退后,苦难又对蒋平霍丹晨说道:“你们两人也先回去休息吧。如何处置此事,我们还需商量一下。” 蒋霍二人对视一眼,恭肃退出。 在回桃李院的路上,霍丹晨忽然说道:“师兄,今晚我们和王泰瑞王梁旭约斗之事,你就不要参加了。”蒋平道:“你也不要去!现在我们的处境很不利,方丈他们还没决定要怎样处置我们,此时再打一架,那是非要被逐出门墙的!”霍丹晨道:“可是……我不去的话,他们两人只当我怕了他们!再说大家都知道我们赌斗一事,我突然高挂免战牌,今后哪里还有脸面在少林寺里混?”蒋平苦笑道:“你想一想,是暂时被人轻视要紧一些,还是被逐出门墙要紧一些?” 霍丹晨叹道:“说实话,经过刚才的事,我其实也半点没兴致和他们打架了。但不去又未免太没面子!我想单独去赴会,就象你说的那样,大不了给他们多打几拳,也不会死人的。他们肯定也不想被师父发现打架的事,所以拳头不会朝我脸上招呼,顶多让他们在……后背上多打几拳!打输了虽没面子,但总比不敢去要强一些。何况我也未必就打不过他们呢!” 蒋平道:“你非要去挨打,我也只能陪你去挨打。你要面子,我也要面子。”霍丹晨道:“你犯什么傻?事情是我惹起的,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要你陪着挨打做什么?”蒋平道:“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就不去。”霍丹晨道:“看不出你这个人还挺讲义气!真是傻瓜!”嘴里虽然在骂,心里其实很是感动。 蒋平道:“你去让人打,我不知道也没什么,知道了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去挨打?” 霍丹晨道:“好!好!好!算我怕了你这傻瓜好不好?我不去就是!让人耻笑虽难受,总比让人打一顿好受一点。他们耻笑一天两天也就是了,要是耻笑太过份,等过了这道关,我一定要找回场子!” 蒋平见他终于答应不去赴会,心里好似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样,顿时轻松了许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六章 庐山真面(3) 回到厢房,几名弟子好奇地问他们刚才为何被方丈传唤,霍丹晨随口说了几句谎话,支唔过去。因为要被处置,两人情绪都不高,早早洗了脸脚睡下。 亥时过后,师父智空前来查夜。蒋平霍丹晨还道他要当众宣布对他们的处理决定,但智空进屋后,却一言不发,站在黑暗中看了大家一会便又离去。 蒋平心里反而更是不定,脑子里只是胡乱猜疑。子夜时分,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穿衣服声音响过后,便见王泰瑞王梁旭两人出屋而去。 蒋平心里顿时有些紧张,便特别注意霍丹晨的动静。过了一会,果听见霍丹晨床铺下面床板发出隔吱隔吱的声响。蒋平趴在床上,探出头去偷眼看他,只见他正悄悄穿鞋下床,心里不禁暗叹:“原来他只是假意答应我,其实一直在准备赴约!连外衣都没脱!” 蒋平本想叫住他,但看他那小心翼翼生怕惊动自己的样子,便打消了阻止的想法。心想:“他不去只怕连觉也睡不着!”待他出门后,迅速穿好衣服裤子,下了床拔步追去。 眉月斜悬西天,道上满地树影,四郊的一切都清晰可辨,他展开轻功,凭着记忆向塔林方向奔去。但奇怪的是,前面一直不见霍丹晨的身影。开始还道他是利用沿途树木的掩护,使自己没能发现,还暗暗佩服他很机灵,但经过两个较大的广场,也没看见他小小的身影后,他不禁产生另一种猜测:“莫非他记错了路,错走到别处去了?” 又奔一会,终于在离塔林不远处一片树林中追上了王氏昆仲。只见两人象小偷一样,一边小心潜行,一边东张西望。蒋平也不惊动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尾随而行。 不一会,三人先后进入塔林中。王家兄弟俩站在一座位置靠前的塔下等了一会,见霍丹晨蒋平迟迟不到,低声商量几句后,又向塔林更深处走去。 蒋平见霍丹晨没到,自然不想跟进去白挨打,于是选个体积较大的宝塔藏起来等霍丹晨。但等了好半天,却始终不见霍丹晨身影出现。本想离去,又恐可能迷路的霍丹晨忽然又找到路径前来。正自进退两难举棋不定,寂静中忽听塔林内传来啊地一声惨叫!声音短促,就似一只被人屠斩的公鸡一样,刚叫得一声,喉咙便给人一刀割断了。 蒋平正自惊疑不定,又听塔林中传来一阵飞快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在塔林中追逐!难道霍丹晨从别的路进了塔林,或者他早已藏进来,做好了袭击王家兄弟的准备?刚才发出叫声的是谁?现在又是谁在追赶谁?蒋平不敢多想,当下从藏身处走出来,循声奔跑过去。一边在迷宫似的塔林里乱窜,一边小声呼唤:“霍丹晨!是你在里面么?你在哪儿?” 话音刚落,便见一条黑影从前面一座矮塔后转出来,向自己这边飞跑过来。跑出几座宝塔的阴影后,蒋平方才认出来人正是王泰瑞。只见他脸色惨白,神情惶恐已极,就象正被厉鬼追逐一样!看见“敌人”蒋平,他不但不害怕,反似看见了救星一样,高声叫道:“救命!杀人了!”话音未落,只见一条灰色影子如鬼魅般追赶上来,蒋平还没回过神来,那人便已追上了王泰瑞,一掌拍中王泰瑞后脑!王泰瑞哼也没哼一声,砰地一声倒地死去。 那人显然对自己武功十分自信,拍倒王泰瑞后,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向蒋平走过来。蒋平这才看清楚凶手是个三十余岁的身材特矮小的中年和尚。那和尚蒋平不认识,也没在少林寺中朝过向,皮肤微黑,没有留须。虽然长得很矮小,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觉。 蒋来虽然亲眼看见他一掌便打死了王泰瑞,但不知是吓傻了,还是两腿战抖得太厉害,竟不逃跑,只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和尚。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后,才似从恶梦中惊醒过来似的,正要掉头逃跑,但左手腕已被对方闪电般握住!蒋平只觉他手劲奇大,仿佛一只铁箍一样,将自己手腕牢牢箍住。蒋平吓得半死,正要呼救,却听对方说道:“不要出声!” 他的话就似有种奇异的力量一样,叫人不得不从。蒋平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王梁旭也……被你杀死了?” 那和尚冷冷道:“不是我想要杀他们,只怪他们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 蒋平吃吃道:“我……没看见你的秘密,你……你也要杀死我?” 见蒋平脸色惨白,额上还冒出冷汗,那和尚摇了摇头,说道:“要杀你蒋平,易如反掌!但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 蒋平诧异道:“你认识我?” 中年和尚道:“也是今天才认识你的。刚才在登封城里,若非你那同伴不住地大声叫你名字,我也不知道你原来就是蒋平!所以你要感谢你那位小朋友,因为他叫出了你的名字,所以我才会救你性命。” 蒋平闻言一震。“你……你就是海山?” 中年和尚道:“你一个人明白就行了。记住:今后在寺中若是看见了我,要装做不认识我,懂不懂?” 蒋平明白对方便是那个神秘的海山后,不知是因为对方曾救过自己一命的原因,还是隐隐感到自己与对方有种奇怪的联系,畏惧之心顿时大减,说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救我?” 海山沉默了一小会,忽道:“因为我答应过令尊。” 蒋平道:“你真的救过我爹爹的命?你……没有骗过他的银子?” 海山道:“我可能骗过太多人,但我没骗过你爹爹,也没收他一分银子。” “为什么?是因为……同情他么?” 海山眼中掠过一丝痛楚之色,道:“不是。你若想知道原因,明日子时准时来这塔林见我。今晚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和你多说了。记住:我们从没见过,我也不是海山。你要是想把我们今晚的秘密说给他人知道,你会死得很惨。”说完放开蒋平的手,转身离去。 蒋平呆了一会,忽想起霍丹晨,忙道:“喂!请大……等一等!”海山停下脚步,愕然回顾蒋平,问道:“还有什么事情?”蒋平颤声问道:“请问:除了王泰瑞、王梁旭两人外,你是否还杀了霍丹晨?他年纪和我相若,个子这么高,大概有我耳朵这么高吧。”边说边举右手在自己耳朵边比划。 海山皱了皱眉,问道:“也是这次新招的俗家弟子吗?” 蒋平道:“对!他……他……对了,他就是刚才在大街上大声呼唤我名字的那个小师弟!” 海山点点头,“原来是他!怎么我好象以前没见过那个少年似的……”苦笑一下,又道:“也许我骗的人太多了吧,所以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你放心回去吧,我没杀他。” 蒋平听了顿时松了口气。海山见他已没别的话要问,快步离去。很快便消失在迷宫似的塔林之中。 蒋平也不敢久留塔林里,急急赶回到桃李院。进厢房后特意到霍丹晨床前去看了一下,只见他还没回来。心中很是纳闷,但怕引起别人注意,所以马上回到自己床上。 “喂,已经打过了?你们打输了还是打胜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他们几个呢?” 两名师兄小声问道。 蒋平心里正乱,不知如何是好,索兴推聋妆哑,不予置答。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自想心事:“现在我该怎么办?王泰瑞王梁旭两人突然被杀,我虽然不是凶手,但只要不对人说出真相,能叫人不怀疑么?除了师父外,所有弟子大概都知道我们约斗之事,刚才又有人亲眼看见我们四人先后离开厢房,现在王泰瑞王梁旭被杀时间、被杀地点都与我们早上所约相同,任谁也会怀疑我和霍丹晨两人是凶手! “要想洗脱杀人嫌疑,唯一的法子就是如实交代事情经过。但我怎么能够说实话?别说海山在暗中虎视,就算我不怕被报复,又怎么好意思供出他?他虽然并非什么好人,甚至还是一个……大骗子,但他不管做了多少坏事,骗了多少人,可从来没有负我,反还有恩于我!我和爹爹都曾蒙他救命大恩,而且他今晚本来完全可以杀我灭口,却冒着自己被出卖的风险,饶我一命,我怎能恩将仇报,将他出卖? “但不说出真相,别人就不能查出来么?就算我承认凶手是自己,别人也难相信。少林寺中高手如云,师父或者别的和尚只要查看一下死尸身上的致命伤,我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谁会相信我蒋平有这么大本事?以我的武功,根本不可能一掌取人性命!要想别人相信,除非现在就去将两具尸体藏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死无对证,别人不信也只得信了。” 心念及此,他突然产生一种想要牺牲自己的冲动。但这念头只在心里一闪即灭。自己不出卖海山,已经够义气了,也不必为了他而去伪造现场。真这样做了,那就是不识大义了。而且这样做也容易牵连霍丹晨。 想到霍丹晨,他心里更是纷乱如麻。他到底去哪了?为何这时还不回来?正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再跑出去寻找他,忽听大门滋地一声轻响,一个矮小的身影闪身进房,借着如水月光,辨出此人正是霍丹晨!蒋平见他终于平安回来,顿时大大松了口气,本想出声召唤,却见黑暗中几名师兄正探头探脑向霍丹晨张望,于是便没张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六章 庐山真面(4) “小师弟,战果如何?” “怎么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王泰瑞和王梁旭他们呢?” “不理睬人吗?自己打输了也不用把气出在咱们头上吧!” 霍丹晨也跟蒋平一样,对几位师兄的问话置之不理,径自回到自己床上,也不脱衣服便钻进薄被里去! 几名师兄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闭门羹,很是没趣。虽有些奇怪王氏昆仲没有回来,但也没有兴趣探究了,各自翻身睡去。 蒋平强耐性子,在黑暗中又捱了一会,方才悄悄下地,轻步走到霍丹晨床头前。听他呼吸,显然并未睡着,低声唤道:“霍丹晨,霍丹晨!”不料霍丹晨似乎对他也有气,不但不予理睬,反而将脸转向里边墙壁! 蒋平微觉奇怪,小声问道:“你在生我气么?刚才我……”边说边伸出手去,隔着被子轻轻拍他肩背。 霍丹晨似乎更加来气,呼地一声将被子拉上来,将自己脑袋全部蒙住! 蒋平虽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大火气,但毕竟自己也和他新识不久,见他如此,自觉没意思,默默回了自己床铺。 “他是因为自己迷路了,而迁怒于我么?也许我不该劝他不要赴约的话?或者刚才该和他一同出门去?……嗯,一同出门反不好,海山虽不愿杀我,但未必不愿杀他! “不过,假设刚才我们是一同出门的话,也许我们和王泰瑞王梁旭已经打了一场架。王泰瑞和王梁旭见我们准时赴约,也不会向塔林深处里走去,那么……也许就不会看见海山的秘密,海山也不会杀他们。 “也许我们以后再也做不成朋友……” 他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做着种种假设。想了一会,他才猛然意识到一点:自己竟然很在乎霍丹晨!并在内心里将霍丹晨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自己与霍丹晨也是新识不久,为何会这么快就对他产生友情?是因为和他说话投机,还是因为自己心里太渴望得到别人的友情? ※※※※ 次日清晨,师父一早便来到桃李院中,对众弟子说道:“大家快些起床!到院后把式场集合。”众弟子听了忙翻身坐起,飞快地穿衣戴帽洗脸漱口。蒋平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马上就会出现,很是不安,几次偷眼看霍丹晨,都见他在低着头忙,没有看自己一眼。 忙乱一阵后,大家便陆续到了把式场中。智空见王泰瑞王梁旭二人未到,只道他们还在洗漱,很是不悦,吩咐赵清莲去叫二人。赵清莲虽然知道他们与霍蒋之间有约斗一事,但也没想到二王其实已死,自从昨晚被师父训斥一顿后,一直很畏惧智空。见师父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就象拾到金子一样,受宠若惊地连声答应着去了。 结果自然无功而返。智空听说二人不在屋里,问众人道:“有谁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众弟子都称不知。几名弟子不约而同地向蒋霍二人投去探询的目光。霍丹晨也似乎感到事情有些异常,怀疑地看向蒋平。蒋平也正在偷偷看他。四目相接,霍丹晨仿佛受惊一般,迅速移开视线,同时脸上起了一层红云!蒋平见状不禁暗暗奇怪。 智空道:“大家先自行练习一会,我去去就来。”说完独自进院去寻二人。蒋平昨晚已经想好了对策,见师父离去,也随后跟去。智空见二王不在,正自奇怪,见蒋平进屋来,问道:“你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吗?”蒋平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师父,他们昨天晚上……已给人杀死了!” 智空闻言大惊,瞪大眼睛看着他,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他们给谁杀死了?” 蒋平不敢看师父,垂下头去说道:“因为一件小事,我和他们约定子夜时分准时到塔林去打一架,但我昨晚赴约时却发现他们已被人杀死在塔林中!凶手是谁,我没看见。” 智空听了这几句话,更是震惊不已。呆了半响方道:“带我去看现场!”说完当先出屋,向塔林方向行去。蒋平举袖拭了拭额头上的虚汗,快步跟去。 但两人到塔林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二王的尸首,甚至连血迹都没发现一滴。蒋平纳闷道:“奇怪,怎么不见了?难道被人移走了么?” 智空不语,心里也认为尸首定是被凶手移往别处藏起来了。问蒋平道:“到底因为什么小事,你们三人要约到这塔林中来打架?”蒋平道:“昨天吃早饭时候,王泰瑞把脚差点落到我碗里了!所以我们起了争执……”于是将事情前因后果大约说了一遍,只是将霍丹晨隐去不提,把本来发生在两人头上之事都说成自己一人的事。这些话真假参半,说起来倒也没有大的破绽。 智空听说只为这点小事,就引出这么严重的后果,脸色更加沉郁。站着默想一会,方才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的本事不小呀!昨天在登封城里闹事,寺里还没决定如何处置你们,今天又给我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你现在马上回到桃李院去乖乖等着!待我去向方丈禀报后再决定如何处置你!”说完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去。 蒋平忐忑不安地回到桃李院,坐在自己床上,脑子仿佛被人掏空一样,只是发呆。对于海山将尸体移藏别处的行为,他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正出神,忽见霍丹晨和刘松言、周敬芳、公孙有乐四名弟子回屋来。蒋平看见霍丹晨,吃了一惊,正不知该不该与他说话,霍丹晨却再次避开他的眼睛,低着头飞快走到自己床上坐下。 刘松言看了二人一眼,问蒋平道:“刚才你跟师父去哪儿了?”周敬芳道:“是为了王泰瑞王梁旭他们的事情吗?你到底将他们怎样了?怎么不见他们两个人影?” 蒋平长叹口气,心想此事反正迟早要被大家知道,便道:“他们昨晚被人杀死在塔林里了。但不是我杀的,我也没看见凶手。” 刘松言等人虽然早猜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但也没料到严重到出了人命。听了这话,都大惊失色。霍丹晨虽然坐在自己床上,但耳朵却在注意听蒋平说话,听说二王竟已死去,也很吃惊。脸上青红变幻,似乎想过去问蒋平一些问题,但几次刚刚站起,都又坐回床上。 蒋平向大家讲了自己赴约经过后,刘松言问霍丹晨道:“昨晚你也出去了,怎么没去塔林?”周敬芳道:“是呀,你又去哪儿了?”霍丹晨支唔道:“我……我去了哪儿,不干你们的事。” 几名弟子正说话,忽然一个小沙弥进屋来说道:“蒋平霍丹晨你们两个请随我去见方丈。”蒋霍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说道:“是。”三人在刘松言等人猜疑的目光注视下出了桃李院。 一路上三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到了方丈室后,只见除方丈苦难和师父智空外,另外还有一名不认识的青年僧人侍立屋中。 蒋平霍丹晨都道方丈会问他们昨晚的行踪等问题,一路盘算该如何回答。不料方丈见了他们后,却并不问话。开门见山地说道:“把你们二位叫来,是要向你们宣布一下寺里对你们的处置决定。” 蒋平霍丹晨听了心里都是一沉,低下头去,默默聆听。 方丈喝了一口茶水后,看着霍丹晨说道:“你们昨日在登封城中所作所为,其实亦属侠义行为,本应褒奖才对,但毕竟因此伤了两条性命,且给寺里带来难测隐患。是以寺里决定:罚你暂时离开桃李院,到藏经阁去抄写三个月经书。三个月后,视其表现,再决定是否收录你为本寺正式俗家弟子。如果不服,也可现在就退出本寺。不知你意下如何?” 霍丹晨并不知道蒋平对师父独揽约斗的事,见方丈没查问自己昨夜行踪,又惊又喜,赶忙答道:“弟子心服口服!” 方丈嗯了一声,又对蒋平说道:“你在同一日里,连续为寺里引来两桩命案!其中第一件事情,正如我刚才对霍丹晨所说那样,寺里认为你们的行为总算侠义之举,故而不深责究。但第二桩命案,即王泰瑞、王梁旭被杀之事,你却难辞其咎!而且到底真象如何,现在尚不明了。说凶手另有其人,目前也只是你一面之辞,所以本寺对你暂时还未做出最后的处置决定。 “不过我们认为:以你目下种种表现,实不宜再留在桃李院中学习本寺武功。本想逐你出门,但一来王泰瑞、王梁旭被杀一事真相尚未查明,你作为重大嫌疑者,自不能马上离寺。另外,因为你是孙蒙正带来的弟子,所以无论我们最后将对你作出何种决定,都想先告知孙蒙正一声。因此我们商量一番后,决定也罚你到藏经阁去抄写经书。至于最后如何处理,这得等我们查清王泰瑞王梁旭被杀的真相后,才能作出最后决定。你可心服此决定?” 蒋平诚惶诚恐地听完方丈的话后,虽然为自己要失去三个月的学习机会而深感惋惜,但也为自己未被马上逐出师门而感到庆幸。说道:“是,弟子服从寺里的处置决定。” 方丈点点头,又对那位在旁边侍立的青年僧人说道:“智能,藏经阁是本寺重要所在,本来不宜安排新收弟子去你那儿的,但你已找我反映过两次,说阁中藏经破损霉烂严重,恢复工作很艰巨,人手不够,所以我才决定叫他们两人暂时到你那儿去帮忙。同时也是希望他们能通过抄写经手,有所裨益。你今后要更加用心管理,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智能合十说道:“是,弟子明白师父良苦用心。请师父放心,弟子一定尽心尽力,决不给寺里再添乱子。” 方丈本来端起茶盅要喝茶水,听了此言,叹息一声,将茶盅放到面前矮几上。说道:“是呀,这段时间寺里出的乱子已经太多了!”又对一旁默不作声的智空说道:“你那里也务要小心在意,不要再给寺里添乱了!” 智空恭谨答道:“是,都怪弟子疏于管教,才给寺里捅了这么大的漏子!请师父责罚弟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六章 庐山真面(5) 方丈长叹一声,道:“事情已经出了,自责亦是徒然。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弟子,又都刚刚被请职,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们?希望你们好自为知,不要令我失望。” 原来寺院在内部人事的任用上,和官场相差无几。方丈身为全寺首脑,有选拔僧众出掌各种执事之权,这在佛院叫作请职。所谓请职,意即“以礼聘请”,而非“命令”或“分派”。说法虽与官场有别,但意思其实一样。每位方丈就位,都要重新选拔全寺的执事。和官场不同的是,寺院每年都要请职一次。但只要方丈未变,请职自然也不会有大的变化,这倒有几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思。 智能智空两人都是方丈的嫡传弟子,以前的身份都是方丈侍者。所谓方丈侍者,其实就是方丈的侍从,一般多选方丈的入室弟子任之(有时也会用小沙弥做侍者),在寺里是清高的职司。了解官场游戏规则的人都知道:在首长跟前做事的人好做官。只要得到首长的赏识和信任,一般都有机会被下派到一些重要部门任职。侍者本就是方丈的亲信,又一般都是方丈的嫡传弟子,被方丈请职、重用那是很自然的事。 方丈苦难一共有四名亲传弟子,其它两位都早已被安排到少林寺下院做住持和尚去了。原来管理藏经阁的老阁主照光在寺中辈份甚高,论起来还是方丈苦难的师叔,所以苦难当上方丈后,一直未敢动其位置。前不久,照光因年老多病而主动请辞,苦难便让智能去接替藏经阁主之职。这样便只有智空一名弟子没有被请职了,方丈怕他多心,便借这次少林寺新招俗家弟子机会,将身边最后一名弟子请职出去,做一名武功教头。现在方丈身边的侍者暂时由一名乖觉的小沙弥担当。 智能智空对视一眼,同声说道:“是,请师父放心,弟子一定克尽职守。” 方丈闭上双眼,神色疲倦地说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智能智空又行了一礼,四人一同退出方丈室。 ※※※ 出了方丈室后,智空与智能作别后自去。智能对蒋平两人说道:“你们两个现在就回桃李院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来藏经阁报到。” 蒋平霍丹晨齐声道:“是。” 智能叹息一声,也即离去。蒋平霍丹晨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前面树林中后,方才向桃李院行去。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十余步距离,默默走过几处逼仄小径后,霍丹晨忽然停下,回头问道:“方丈为何不知道我与王泰瑞王梁旭两人的死因有关,是你对师父说了谎话吗?” 蒋平见他终于主动又和自己说话,不禁苦笑一下,说道:“你昨晚又没去塔林,这件事情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霍丹晨听了俊脸一红,掉头又行。走了几步,忽又停下问道:“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没去塔林?”蒋平微微一惊,道:“难道你去过?” 霍丹晨道:“我……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轻咬小唇,欲言又止。蒋平奇道:“我知道什么?我到底……”本想问“我到底何处得罪了你?”,但话到嘴边,自觉这话近于向对方讨好,于是收回肚去。 霍丹晨见蒋平神色不似作假,脸色微变,心念电转:“看起来他真的只去过塔林,并没看见我……!也是,塔林离那儿本来就很远,他在那么短时间内不可能两地都能去,看来是我错疑了他,那么昨晚那条黑影又是谁?”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其纷乱。突然,象下了决心似的,从衣袖里摸出一条淡蓝色的手绢,将之展将开来,直视着蒋平的眼睛问道:“这条手绢是不是你的?” 蒋平看了手绢一眼,微微一惊,忙摸自己腰包,竟空空如也,诧道:“这是我的手帕不错,怎么会在你这儿?你在哪儿捡到的?” 霍丹晨见他神色不象做戏,心中更其不安,不答反问道:“你昨晚真的没有跟踪我?” 蒋平道:“我本来是要跟踪你的,你昨晚刚离开桃李院,我就马上穿好了衣服,跑出去追你。可是我一直追到塔林,也没见到你的影子!我也心里很奇怪呢,你到底去哪儿了?” 霍丹晨不答,只是发呆,似在想什么古怪事情。 蒋平见他脸色阵红阵白,纳闷道:“师弟……昨晚你遇见什么事情了么?” 霍丹晨一惊,回过神来,避开蒋平的眼睛,说道:“没什么,这块手帕既然真是你弄丢的,就拿回去吧。”将手帕递还蒋平后,转身便走。 蒋平默默跟随,边走边想:“看样子因为这块手帕,使他对我产生了什么误会,所以才会突然和我生分起来。” 他极力回想了一会,似乎昨晚上床后还曾用过手帕,心道:“莫非是我昨晚跟踪王泰瑞他们时,在路上不小心丢了的?但怎么会到他手里,并且引起他的误会呢?莫非……我在跟踪别人时,在我身后又有人在暗暗跟踪我?” 他在脑子里幻想出下面的场景:自己在跟踪王氏昆仲的路上,不小心弄掉了手帕,被后面跟踪自己的人捡去。这人突然发现霍丹晨投向另一条并非通往塔林的小路后,十分好奇,于是放弃自已,改去跟踪霍丹晨,结果在某个地方偷窥到霍丹晨的秘密。却不小心发出声响,惊动了霍丹晨。为了不暴露自己,立即离去,慌乱中将刚拾到的手帕又丢失在地。于是手帕被霍丹晨捡到,霍丹晨因此对自己生了误会……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他加快脚步,追上霍丹晨问道:“请问你是昨晚离开桃李院后捡到我的手帕的么?”霍丹晨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蒋平点点头,道:“看来我猜想的不错。”霍丹晨问道:“什么?” 蒋平于是将自己所想说了,霍丹晨听后默不作声,两人并肩行了一会后,霍丹晨忽然问道:“你猜那个人会是谁?”蒋平沉吟道:“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桃李院一名新收的弟子,他跟踪我们,可能是想看我们和王泰瑞他们打架。第二种可能是一名少林寺和尚,因为机缘巧合,而发现了我们,并捡到了我的手帕,至于他最后为何独独选择跟踪你,那就不得而知了。” 霍丹晨暗忖:“后一种可能性不太大,而且调查起来也太麻烦。”问道:“昨晚除我们四人外,你可发现有其它弟子出了桃李院?” 蒋平摇头道:“没发现。师弟,你昨晚到底去了哪儿?能跟我说么?” “没……没什么事情!你不要胡思乱想!”加快脚步,又走在蒋平前面。走了几步,忽又停下来说道:“哎!跟你讲吧:我昨晚去找田姑娘了,所以没去塔林。” 蒋平道:“哦!”又问道:“那你为何早不去迟不去,偏偏在约斗之时去呢?” 霍丹晨道:“我虽然不愿与他们比武了,但不去或者认输,又太没面子,所以故意选这时出寺去。这样在同门眼里,我是去赴约了!如果王泰瑞他们事后对大家说出我其实未去赴约的话,我也可说是自己迷路了!” 蒋平听了不禁心里暗笑:“这小师弟心眼还真多!” 霍丹晨看了看四周,确信前后左右并无别人后,小声解释道:“跟你说句实话,我去找田姑娘,是因为我看不惯少林寺的和尚们!大家都是被海山骗到少林寺来的,为什么厚此薄彼?女子又怎样了?女子的银子就该白被骗去么?” 蒋平苦笑道:“可是少林寺毕竟是佛门……” “是佛门就更不应当这样做!他们出家人不是自称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么?口口声声说什么四大皆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为何又要分什么男女?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都不收倒也罢了,既然要收弟子,就该一视同人。收了男弟子,就要收下女弟子!要真看不破色相,怕坏了少林寺名头,也可以在山下小镇上租几间大房,专门供女弟子居住。要是和尚不敢来教女弟子武功,也可派一个武功不错的俗家弟子来教女弟子……” 蒋平见她嘴伶舌便,不禁摇头苦笑:“你的想法真有意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六章 庐山真面(6) 霍丹晨道:“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大家共同想出来的法子。你没听见那些带女孩子来的人对少林寺方丈这样说过吗?” 蒋平道:“没有听见,你去找田姑娘做什么?” 霍丹晨道:“你昨天没听见她对方丈讲吗?她包袱被小贼偷去了,已经身无分文!现在少林寺又不肯收留她,怪可怜的!所以我想送她一些银子做回家的盘缠……” 蒋平叹道:“原来这样!难怪……你昨晚回来后象在跟人生气似的。” 霍丹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昨天因为……因为生和尚们的气,竟将气出在你身上了!” 蒋平道:“难怪!我就奇怪:我又不曾得罪你,你为何对我生气?”想了想,又问道:“就算我偷见到你去找田姑娘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你似乎很生气这件事……” 霍丹晨听了小脸一红,别过脸去,小声说道:“我……因为我在田姑娘面前骂了方丈他们一些难听话,以为被你偷听到了,所以才对你生气!今天本来想跟你赔不是,但见你也没理我的意思,所以我也没理你!” 蒋平只有苦笑。 又穿过一座茂密林子后,便到了桃李院。两人本来还怕大家耻笑他们被赶出桃李院之事,但进院后,却见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顿时松了口气。趁大家不在,赶紧收起各自行李,然后前往藏经阁报到。 到了藏经阁后,却不见智能,楼下院子里只有一个年轻僧人在打扫地上的落叶。霍丹晨问道:“师兄,我们是方丈叫来这儿抄写经书的新弟子,请问……” 话未说完,便听一楼上传来智能的声音:“慧明,让他们上楼来吧。” 慧明哦了一声,合掌当胸道:“原来是新分到我们这里来的小师弟,欢迎欢迎。” 两人进院后,沿着狭窄曲折的木梯,来到一楼,只见智能坐在走廊右边最里面那间厢房里面蒲团上面,正在阅读一卷经书。 智能招呼两人进屋后,合上经书,微笑问道:“怎么样?要暂时离开桃李院一段时日,到我这儿来干些抄抄写写的活儿,心里不乐意吧?” 两人忙道:“没有没有。” 智能道:“可能你们以前也听说过藏经阁,但我还是要对你们简单做个介绍。所谓藏经阁,顾名思义,便是寺里藏经之处。据我们两月前的统计,这座阁楼里面收藏的各种经卷,一共是三万九千六百八十二种。其中孤本将近五千三百卷。我们关着门说几句悄悄话吧,因为这里是少林寺收藏、管理经书重地,所以有很多人想到这里来做事。 “当然,这些人各自目的也不尽相同。有的是想方便阅读佛经,有的则纯是想要来看看少林七二种绝技,或者别的一些厉害的拳谱剑谱等武功秘籍。但我可以实话对你们讲:其实这楼中除了佛经和少数粗浅的武功书籍外,并无传说中那些高深武功典籍。否则方丈也不会安排你们两名尚未正式入门的俗家弟子到这儿来帮忙。” 蒋平霍丹晨对视一眼。均想:“原来如此!但这里既然并没有保管那些传说中的武功宝典,那么那些武功宝典又暗藏在寺中何处呢?” 智能接道:“你们不要以为自己受了委屈,虽然你们比其他新收的弟子少学了三个月功夫,但他们三个月后必须经过考试,各方面都合格后才会被寺里正式收录。而你们,却可以因此不用考试了,只要你们在这里好好表现,到时寺里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而且这里虽也辛苦,但你们能静下心来,看一些经书,一定受益匪浅!所以你们也可说是因祸得福。” 蒋平霍丹晨听了这一番话,对视一眼,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智能见两人神色终于由阴转晴,知道自己的话已达到目的,于是见好收蓬。“好了,这三个月里该如何表现,我想你们心里一定很明白了!我就不多废话。现在就带你们去安顿铺位。”拿起案上一串钥匙,带两人下了楼。 三人来到离藏经阁不远处的一间低矮、独立的瓦房前,智能道:“这间房屋虽然狭窄了一些,但两个人住也不算太挤。” 霍丹晨问道:“能不能……让我们一人住一间房屋?房间小一些也没关系!” 智能道:“没办法。寺中各处情况都一样,房少僧多,别说你们是两个新入寺的、还没正式收录门墙的俗家弟子,就是入门十多年,甚至几十年,还没分到一间单独的厢房的弟子,也不在少数。你们能两人共居一间,已经很不错了!” 霍丹晨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只得闭上了嘴。 智能用钥匙开了门上的小铜锁,刚一开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怪味顿时扑面而来。霍丹晨飞快拿出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子,皱眉问道:“什么味道?好难闻!” 智能干咳一声,说道:“这间房屋很久没住人了,自然有些怪味道。你们把屋子收拾干净后,将门窗全部打开,通一会风,就没怪味了。” 霍丹晨蒋平心里均想:“怪味散一会也许就没有了,可是光线未免太暗,还是大白天,房屋里就黑洞洞的。” 智能似乎猜到他们心思,解释道:“因为四面都是树林,所以房屋光线……稍稍有些暗淡,但若将周围树林砍去,一来破坏了清幽的环境,二来夏日也太闷热了!你们住两日后就会发现:这间小屋子很清凉的。” 三人在大门外站了一会后,眼睛便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只见这间小屋大约方丈多一点,靠墙安着一张小木床,床上卷着一个草席,床边有一张破旧的小书桌,和一把竹椅子,此外再无别物。床板、草席、桌椅、门窗,都积满了一指厚的灰尘。屋角门窗上面还结了很多蛛网。一只又大又恶心的蜘蛛死在了自己结的网上,尸体早已风干,显然已死了不短时日。 蒋平见那张小床颇窄,问道:“请问阁主,可有多的小床?” 霍丹晨听了脸上顿时绯红,也道:“是呀,天气已经炎热起来,怎么可以两人……!” 智能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的确没有多的床铺,但要找几块床板倒不难。屋后林子里有许多石头,你们可以去搬几块进屋来,再在上面铺几块床板,就可多出一个铺位。”从钥匙串里取下两把钥匙,分递到两人手中,又道:“你们今天不用抄写经书了。去找刚才那位慧明师兄,向他领扫帚、抹布等用具,再请他帮忙找几块铺板,然后好好将屋子打扫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六章 庐山真面(7) 两人到藏经阁领了扫帚、抹布、木盆、水桶等用具,回到小屋便大干起来。因为房屋太脏,取水处山泉又在后山,离藏经阁有些距离,所以打扫起来多有不便,一直忙到近下午申时才终于收拾完毕。看见原本浑黑脏乱的小屋终于窗明几净焕然一新,两人虽然都浑身是汗,又累又脏,但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因为共同劳动了一天的缘故,彼此间那种莫明的距离感已大半消失。霍丹晨道:“我的妈呀,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今天累惨了!”边说边坐倒在床沿上,一边用手绢擦脸上汗水,一边以手作扇在脸上取凉。蒋平笑笑,在对面那张用石头和床板搭成的矮铺上面坐下来。 霍丹晨这才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啊哟,我也没多想就在这张床上坐下来了!还是我睡那个矮床吧!”蒋平道:“不用客气,都一样,我就睡这个床。”霍丹晨见他说得诚肯,冲他一笑,便不再客气了。 休息一会后,霍丹晨忽道:“累了一天,全身脏兮兮的,你……去洗个澡吧。”蒋平道:“你不去?你也一身是灰!”霍丹晨小脸微微一红,看向院外,道:“你先去洗吧。”蒋平道:“还是你先去洗吧,我在屋里坐一会。”本来都是少年,同去洗澡也没什么,但蒋平毕竟生性腼腆,绝不好意思和人一同去洗澡。 霍丹晨似乎也不愿意一同去洗,说道:“不,你快去洗。趁还剩有两桶水,我就在屋里洗一下就是了,你快去吧!” 蒋平闻言一惊,“你要在屋里洗?”哈哈一笑,道:“你不会象花木兰一样,是女扮男装,混到……” “胡说八道!人家……跟你明说了吧:人家身上有芥疮!我也不知道在哪个客栈里被传染上的!你要是不怕,大家一起去……”话未说完,已羞得彻耳通红! 蒋平见他羞得脸红过颈,顿时信以为真,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天哪,师弟身上竟有芥疮!我们住在一个屋子里,别给我也传上了!” 霍丹晨察颜观色,自然明白他心里所想,笑道:“怕了吗?放心,保证不会传染上你的!我带着药,再搽几遍就好了!”蒋平苦笑道:“师弟说哪儿话,我哪有此意!好吧,我先去了。”拿了自己的毛巾,出门向后山行去。 少林寺后山的风景较之前山尤为幽奇。峰岩重叠,涧壑湾环。出了后山门后,穿过两座树林,便是一个陡坡,陡坡下面便有一条山涧。因山势忽平忽陡,所以涧水也时浅时深,时断时续,最浅处还不能没过脚踝,最深处却又能淹过人的头边走到屋前一棵大树下坐下来。 坐了一会,忽听霍丹晨说道:“哦,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情!刚才有一个和尚来找过你。让我转告你:说他临时有事,你今晚不用去找他了。”蒋平一惊,心想:“难道是海山?”问道:“那位和尚是不是三十岁年纪,身材很矮小?”霍丹晨道:“我没看见他的长相,他来的时候我已关上门在洗澡了,我们是隔着门说的话。不过听声音有些年轻。” 蒋平心道:“定是海山无疑。”霍丹晨问道:“那个和尚就是你说的那名带你来少林寺的弟子吗?”蒋平道:“不是,带我来少林寺的是一名俗家弟子,姓孙。刚才那位和尚是他的师弟。”心想:“海山年纪比孙先生要小,说他是孙先生师弟应该不会有错。” 两人沉默一会,霍丹晨忽道:“你不用等我,自己快去吃饭吧。少林寺有两千多名和尚,要是去晚了,只怕饭都给吃完了!”蒋平笑道:“和尚才不吃晚饭呢!”霍丹晨诧道:“不会吧?我们这几天在斋堂吃晚饭时,都看见有和尚来吃饭呀。”蒋平道:“那些是干重活的和尚,他们是例外。” 霍丹晨道:“啊,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吃晚饭时的确没多少和尚,那是为什么呢?”蒋平道:“因为按佛教戒律,除了少数担任劳役的苦役僧,因每日体力消耗过大,可食晚饭外,其它和尚包括方丈在内,每日只能吃早晨、中午两顿饭,过午便不食了。用佛家的话说,这个叫做过堂。”霍丹晨道:“原来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蒋平道:“我也是听带我来少林寺的孙先生说的。” 两人隔着房门大声交谈了一会后,霍丹晨才终于洗完。两人去斋堂吃过晚饭后,也不急着回屋,随意在寺里散步,直到天色黑透后方才回屋睡下。 这夜天气很是闷热,蒋平穿得薄,倒不甚觉得。霍丹晨却不知是因为身上真有芥疮耻于见人,还是因为太害羞,竟和衣而睡!虽没敢盖被条,但仍十分难受。听见蒋平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后,犹豫了一下,终于将被子盖上,然后就在被子里脱了衣裤。 夜阑人静,月华似水,月光穿过树林空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不知是刚换环境,有些择铺的缘故,还是心里装有心事,霍丹晨身子虽然凉快舒服了许多,但睡意却突然消失无踪。躺在小床上,睁着两只清亮明澈的眼睛,只是看着窗外的树林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有了尿意。于是又在被子里重行穿好衣裤,然后轻手轻脚地下地,也不点油灯,摸索着下了门闩,将门虚掩上后,轻步离去。但他并不去厕所,却进了屋后树林。到了林子深处,他向四下看了看,确信没人后,方才躲到一棵大树后蹲下来小解。 看到这里,聪明的读者自然也已明白:霍丹晨其实并非少年,而是一个女扮男装混入少林寺中的小姑娘!所谓芥疮其实也是子虚乌有的事,不过是为了掩饰其种种“怪行”而随口胡编的一个理由而已。 她小解完后,正欲回屋,忽然,左首数丈远处一丛灌木背后传出一声低低的咳嗽声!声音虽低,但此刻在她听来,却无异于响雷般震耳!一张雪白俏丽的小脸顿时羞得红到了耳根! “是……是谁!?” 那人不答,也不现身相见。 霍丹晨更加羞恼,说道:“你……不出来我也知道你是桃李院的弟子!昨晚在那个水潭边偷看的……也一定是你这个淫贼!”原来昨晚霍丹晨之所以没去塔林赴约,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去找田竹娥,二是趁着夜深人静,跑到后山去洗澡。 昨晚子时,她出了桃李院后,先去找到田竹娥,假托少林寺之名,送给她一百两银子。然后沿着寺院外的小路,向后山方向走去。到了那条山涧边后,虽然其时已过子夜,四野静悄悄的并无一个人影,但月色明亮,难保万一,于是向上游幽秘处寻去。 走了一会,便到了一处两面是葱郁树林,中间是一小块地势较平缓的青草地。那条涧水从上面山上流到这里后,便一分为二,一条从斜坡处流下山去,一条流向草地中央低洼处,汇聚成一个方圆七八丈宽的椭圆形水潭。这泓潭水虽清澈见底,却也不浅,最深处能没过常人头顶。若是白日,她定会继续前行,寻个更幽秘的地方,但现在已是深夜,加之毕竟是女孩儿,终有些胆小怕黑,所以也不敢离寺太远。眼见四下无人,两边又有大树林作天然屏障,于是决定就在这儿洗澡。 她将衣裤脱下放到潭边草地上后,便走到齐腰深的水里坐下来。刚要洗澡,忽听左边林子里啪的一声轻响,似有一样东西从高处落下地来! 她惕然一惊,忙将双手紧抱胸前,遮住私处,掉过头去张望,却哪里有人影?林中除了偶尔传出几声夜鸟扑腾翅膀的声音外,别无声响。虽然还是有些不安,想要离去,但她此时全身赤裸,哪敢轻易出水? 月色融融,月光如一袭梦的轻纱,轻轻撒在清澈的水面上,笼在安静的树林上,铺在冉冉的芳草地上,天上地下,一片清明。寂静中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在一潭死水表面生起几圈涟漪。风定水平后,四下又静悄悄的,非但听不到人声,甚至连鸟鸣声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又听啪地一声轻响,只见一颗松球无风自落,在树下潮湿松软的枯叶上面滚出一丈远后,最后消失在一堆已经开始腐败的落叶之中。 看着那个松球消失的地方,她长长呼了口气,心道:“是我自己杯弓蛇影疑神疑鬼了!” 于是又继续洗澡,但过不多会,林子里又传来一声异响!她吃了一惊,掉过头去看时,只见一条黑影从水塘边一棵大树上面跳落下地!还没等她惊呼出声来,那条黑影已飞快地向林外跑去,眨眼工夫便没了踪影。 原来真的有人藏在树上面!想到自己刚才脱得光溜溜的样子被其看见,她又羞又怒,气得流下泪来,哪里还有心情洗澡?害怕对方又突然跑回来,赶忙上岸去穿好了衣服。穿衣服时她看见刚才那人跳落下地的草地中有一块手帕,心想那是重要物证,于是上前拾起。展开手帕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这不是蒋平的手帕么!”于是对蒋平生了误会…… 想到这人昨晚占了自己便宜后,今晚又藏到自己屋后林子里,又占了自己一回便宜,她心中更加羞愤,见对方害怕得不敢现身,加之现在又是在少林寺中,自然再无顾忌,斥道:“你不出来,姑娘也不放过你!”抢上前去,拔开几根齐胸高的灌木后,不由一怔 只见灌木后青茸茸的草地中趴着一个身著黑色夜行服的陌生青年男子,那男子甚为年轻,似还不满二十岁,脸色惨白,眼睛半闭,神情显得十分痛楚,似在半醒半迷之间。更让霍丹晨吃惊的是,那男子明显受了重伤,整条左腿都被鲜血染红,大腿近膝盖处还用白布缠了几圈,而在其身旁草地中,则躺着一把带血的飞镖!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被人发现了,低低说了一句“我不是坏人,救命!”后又昏迷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六章 庐山真面(8) 霍丹晨呆了一小会,方才小心地分开面前的灌木,走到那人身边蹲下。犹豫一下,终于伸出手去,将那人的脸扳过来看,只见那青年男子竟然生得十分英俊!霍丹晨倒吸口凉气,看了对方一会后,忽然脸上浮起两团红晕,慌忙将手收回。 她一时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是因为相信对方不是坏人,还是因为对方生得俊美,让自己芳心兔跳,刚才的怒气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见那男子腿上缠的白布已经松了,有新的鲜血正渗出来,犹豫一下,终于决定先把他救醒再说。 她飞快回到屋里,听见蒋平熟睡的声音,她不禁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怕惊醒蒋平,所以并不点灯,借着从窗户里泄进来的一缕月光,从自己床头的小箱子里,取出一条白布和一瓶从家里带来的金疮药,然后轻步出屋,飞快回到那人身边。 见那男子尚未苏醒过来,她深吸口气,待自己心跳平稳一些后,方才蹲下来,伸出双手,两手微微发颤地帮他重新包扎。 那男子昏迷中忽觉得伤口处一阵剧痛,啊哟一声,醒了过来。霍丹晨见他醒了,心里莫明地有些慌乱,不敢看对方,低下眼去小声说道:“对不住,我……用力大了一些,弄痛了你!”边说边又将白布在他伤口周围缠了几层。 那男子不答,也不道谢,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霍丹晨虽未敢看对方,但从眼睛余光里,也能感觉对方正看着自己,不禁莫明地有些慌乱,无话找话说道:“我妈妈虽然教过我怎样处理外伤,但……但我以前并未真正干过这活,刚才把你弄得很痛吧?……”话犹未完,那男子又“啊哟”一声,原来霍丹晨心慌意乱下又没把握好分寸,碰到了一块已与白布沾连住的血茄。 “真对不起!我……我是第一次为别人包扎伤口……” 那男子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忍住痛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多谢了!” 霍丹晨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不禁芳心一颤,虽然因为刚刚苏醒,浑身无力,声音有些虚弱,但霍丹晨还是觉得他的声音非常好听! 她愣了一下,才低声道:“不用谢,你……再忍一下,马上就包扎好了!”见他不答话,忍不住偷偷瞟了对方一眼,却见他又闭上了眼睛,不禁暗松口气。 包扎好后,那男子方才睁开双眼,微笑说道:“大恩不言谢,但愿我以后能有机会报答你。你是少林寺新收的俗家弟子吧?”霍丹晨嗯了一声,反问道:“你也是少林寺的弟子吗?” “不是。” “哦。”顿了一下,问道:“那你为何昏倒在这里?” “我……因为……呵呵,暂时保密!” 霍丹晨见对方说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不好多问。沉默小会后,收起没用完的药末,道:“好了,我回去了。”边说边站起来要出林子。那青年道:“你……我……”霍丹晨奇怪道:“还有什么事么?”那青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已一天没吃东西,肚子有点饿,你能不能给我弄点东西来吃?要是不方便的话,端碗水来喝也行!”霍丹晨迟疑了一下,道:“好吧,你等着。” 匆匆出了树林,向西边斋堂方向行去。边走边想道:“也不知能弄到吃的东西不?”此时已是深夜,寺里和尚们都已睡下,从他们小屋到斋堂本来就不远,路上又多树林,所以倒没被人看见。行不多会,便到了斋堂。 霍丹晨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叫醒值夜的火工,但到了斋堂外后,却惊喜地发现斋堂大门缝隙里竟有灯光透出,赶忙小跑上前,轻轻拍了拍门。 “是……是谁?”屋里那僧人显然正在偷偷加餐,说话时嘴里还包着食物,所以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霍丹晨一听对方声音,便知当值的正是平时最爱和俗家弟子们说笑的那位肥胖的火工,笑道:“我是霍丹晨!我刚才晚饭吃得太少了,现在饿得睡不着觉,想来找点吃的。” 那火工本来还道是巡夜的弟子发现了自己的偷食行为,有些惶乱,听霍丹晨报名后,顿时松了口气,说道:“小师弟,你当这里是你家吗?什么时候想吃就来吃!” 霍丹晨笑道:“大家彼此彼此,快开门!不然莫怪我明天告你一状!” 那火工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敢威协我!小鬼,你不是欠打么!”嘴里虽不怕,还是将门开了。 霍丹晨见对方没穿上衣,腆着一个滚圆的罗汉肚子,脸上身上象刚洗过澡一样,汗水一条条地往下流,又是恶心又是害羞,不敢看他,进屋后径自到里面厨下盛了一大碗白米饭,再在上面铺上几条菜叶和两根酸缸豆,然后道谢离去。回到小树林里,将碗轻轻放到那青年面前的草地上,说道:“吃吧。” 青年道了声谢,吃力地慢慢坐起,端起碗来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大口后才问道:“是到斋堂去弄的吗?”霍丹晨嗯了一声,故做轻松地笑笑,道:“运气不错!那位胖子火工也在偷偷开小灶!他怕我告状,所以就开了门。” 青年听了也不由笑了,说道:“阿弥陀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哈哈……”笑了几声,突然牵动伤口,痛得“哎哟”了一声,便笑不下去。 霍丹晨本来还因对方是个陌生男子,且又生得很是英俊,所以一直有些紧张。见他突然发笑,又说出这种笑话,不由一愣,也不禁笑了起来。 这一笑,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说道:“想不到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青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那位偷嘴的火工加夜餐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笑!” 霍丹晨心道:“原来他是个爱笑的人!” 青年又笑几声后,才又开始吃饭。霍丹晨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青年反问道:“你猜我是什么人?”霍丹晨皱眉猜道:“我觉得你……象是一个公子哥!”青年微微一怔,纳闷道:“我穿着一身夜行服,你怎么不猜我是一名捕快或者梁上君子,而猜我是公子?”霍丹晨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觉得你象!我猜对了没有?” 青年俊脸微微一红,叹息一声,道:“不对。”霍丹晨道:“那你是……唉,你别真是一个梁上君子吧?”青年苦笑道:“不是不是,你看我这样子象那种角色吗?” 霍丹晨心里虽有很多疑问,但毕竟不认识对方,见对方不愿说,也不好逼问。低下眼去,轻咬芳唇,暗自猜疑。 青年吃完饭后,将碗放到草地上,用手抹了一下嘴,说道:“谢谢!”霍丹晨微微一笑,低声道:“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青年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刚才和你一块到林子里来搬石头的那个小兄弟名字叫蒋平吧?他是和你住一间房屋的吗?”霍丹晨微微一惊,“原来你刚才看见过我们?是呀,我们……是住一间屋的。”青年点了点头,说道:“请你不要对人说起遇见我的事情,特别是不要同蒋平说!” 霍丹晨诧异道:“为什么?你们互相认识吗?”青年道:“我们不相识,但我知道他的名字。”犹豫一下,又道:“因为他和那个打伤我的和尚好象认识。”霍丹晨啊了一声,一时惊得呆住。青年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已耽误你休息了,你快回去吧。” 霍丹晨本来此时已没半点睡意,但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多留,收起碗筷,快步出林。 回到屋后,忽然想到自己跟他说了半天话,竟连对方姓名和来历也不知道,不觉有些好笑。但转念又想:“管他呢!过了今晚,大家今后再不相见,他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欲往何处,于我又有什么干系?”刚才听到他的低咳声时,还以为对方是那名曾偷看过自己洗澡的人,但现在看来,对方进入这个树林,并非为了偷窥自己秘密,而是另有原因,所以不再怀疑他是昨晚水潭边那名偷窥者。 (第六章《庐山真面》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七章 左手杀人(1) 次日,两人吃过早饭,便去藏经阁。智能将他们带到楼下一间小屋里,将一本《大乘妙法莲华经》和一卷《菩萨戒本》分递二人手中,让他们各自照录一本。 智能离去后,两人便在屋里那张大书案边相对坐下,抄写经书。蒋平小时只念过五年私塾,虽然抄得认真,但一笔一划,毫无间架和风骨,就和刚念私塾一年的小学童无异!霍丹晨则明显多读了几年书,虽然运笔也没甚讲究,但总算规距秀气,还能入眼。 默默抄写了一会后,霍丹晨忽然问道:“蒋平,昨晚你去洗澡后,那位来找你的和尚法名叫什么?”蒋平听她忽然问这个问题,微微一惊,“我不知道他的法名。我只知道他是孙先生的师弟,别的情况,却没问过。” 霍丹晨听了心里有些将信将疑,又问:“这样说来,你们其实并不熟悉,那他找你做什么?”蒋平道:“没什么,孙先生走时,叫他以后照顾我。”他说话时一直垂眼看着经书,霍丹晨无法看出他神色有无异常,听他说得也合情理,便未怀疑。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边谈边抄,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于是一同去斋堂吃中饭。饭后两人在寺里散步一会后,蒋平忽想出恭,于是霍丹晨先回屋去。 “不知他现在离开少林寺没有?他受了伤,要是被那位打伤他的和尚发现了,后果会怎样?” 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也不知想过多少遍了,本来几次想去林子里查看,但又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总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嘲笑自己:“你为什么要关心他?他走不走干你何事?被不被发现干你何事?” 她独自坐在床沿上,莫明地有些心烦意乱,过了一会,终于决定去林子里看看! 走到昨日那青年藏身地方时,只见他还在那里趴着,霍丹晨心下莫明地一阵喜悦,但脸上却故意做出冷淡之色,道:“你还没走呀?是怕出去撞见那个打伤你的和尚么?” 那青年苦笑一下,道:“我走不动,伤口还很痛,还是在这里安全些。”霍丹晨“哦”了一声,道:“那你自己趴着吧,我走了。”说完便向林外走去,忽听那人喊道:“喂!你……你怎么一点也没同情心!也不问问我吃东西没有!” 霍丹晨道:“你这人也真是,人家救你一回,你就要赖人家一辈子了?”自觉这话不妥,登时羞红了脸,赶紧干咳两声,以加掩饰,说道:“人家要是今天不来,你就饿死在这儿么?” 那青年嘿嘿一笑,道:“与人玫瑰,手留余香。佛门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你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霍丹晨听他称自己为姑娘,不禁全身一震,白雪般的小脸上立时起了一层红晕!突然间目光如电,在那青年脸上一扫,问道:“原来你一直知道我是女子!你……”脑子里又不禁想起前晚在那个水潭边看见的那个黑影。 那青年也自知失言,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得实话实说道:“对不住,我本不想让你尴尬,所以昨晚故意装做不认识你……” “你……前晚在水潭边那棵大树上藏着的就是你?” 青年苦笑道:“是我,但我不是有意的。我先藏在树上,你后来的水边……” 霍丹晨见他终于自己承认,又羞又气,一张小脸顿时胀得通红,抢白道:“你狡辩!你是成心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实招来!” 青年见她激动,忙道:“你小声点!别惊动了别人!你听我讲!” 霍丹晨想到自己竟然救过对方,更觉伤心,说道:“好,你说!你要是不是好人,我……我马上叫人来抓你!” 那青年苦笑一下,道:“姑娘,实不相瞒,我那时已经负了伤,而且正被那名打伤我的和尚追杀!因为我在塔林里面,亲眼目睹了他杀死两名俗家弟子的经过……” 霍丹晨听了这话不由一震,问道:“你说的那两名俗家弟子,名叫王泰瑞和王梁旭,那位和尚是谁?为何要杀死他们?”青年道:“那位和尚法名叫……海山。”霍丹晨惊道:“什么?他法名叫海山?!”青年道:“我是听蒋平这样问他的。不过……这个法名其实不是他的真实法名,他真实的法名叫智鸣。”叹一口气,又道:“你先不要激动,坐下来听我说吧,要是姑娘听完后还是不能原谅我,我也没有话说,听凭你发落就是。” 霍丹晨听对方所言,处处与寺里发生的真事相合,自然不得不信,但心头仍然说不出的别扭,虽然坐下,却侧过身子,不看对方。 青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后,讲道:“我因为别的原因,昨晚也进了塔林,并在一个很大的宝塔下面的阴影中藏起来。过不一会,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我偷偷探头张去,只见来人正是智鸣和尚,只见他手里提一个黑布包袱,神神秘秘地走进了塔林深处。我虽然看不见他包袱里到底装的何物,但看那包袱大小,似乎里面所装之物正是我怀疑之物,我心里又是激动又有几分恐怖,虽想现身夺下他的包袱,查看里面的秘密,但想对方是少林寺僧人,且从以前一些事情看来,其人必负一身非凡艺业,自己恐怕不是对手,怕被他发现,故没敢做声。 “智鸣脚步声去远后,我正待偷偷尾随,却听得衣衫簌簌之声,又有人进了塔林,接着便见两名年轻俗家弟子也向塔林深处行去。我因不知这两名俗家弟子为何要深夜潜入塔林,所以仍没敢现身。哪知过不多会,就听见一声惨叫声!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听见一阵追逐声在塔林里面响起!我不明白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正自惊疑不定,忽听见不远处有两个人的说话声,听其中一人声音,似乎是位少年。 “我心下好奇,忍不住将头探出去窥看他们,只见那智鸣和尚正抓住一个少年的手腕在说话。这位少年便是蒋平,而在他们旁边地上,则伏着一具尸体,看服饰正是刚才那两名俗家弟子中一人。他们两人到底说了一些什么话,我因隔得较远,没听清楚,只依稀听到蒋平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海山?智鸣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蒋平便离去了。我正奇怪智鸣为何没杀蒋平,忽听智鸣用阴森森的口气低声问道:‘藏在里面的朋友,请现身吧!’ “我吃了一惊,心想难道除我之外,这塔林里还藏有别人?但等了一会,却又始终不见有人回答。正自疑惑,又听智鸣用言语恫吓道:‘你不现身,我也知道你其实离我不远。要找到你,也不需多少时间。你若自己乖乖出来,我保证不杀你,但你要是非得玩捉迷藏游戏,那是自寻死路!’我听到这里,忽地明白:他其实是在对我说话!想到他已察觉到我的存在,我心中大为不安,虽然自己从未与他交过手,但我却本能地感到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心想:现身凶多吉少,不如逃命,还有一线生机!于是我蹑手蹑足地向塔林更深处行去…… “转过两座高大的宝塔后,我看见地上有一块手帕,心想这是重要物证,今后或许有用,于是将之收起。但我脚步声虽轻,却还是没能躲过他的耳朵!就在我眼看要逃出塔林时,他终于发现了我,我见他飞也似地向我奔来,心中大为惶恐,使出全身本事,尽力与之周旋。不多一会,他便追上了我,刚一交锋,我就绝望地发现他的武功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强得多!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我采取且战且走的策略。在奔逃中我不时向他发出飞镖,但都被他闪过,最后一支飞镖被他接住,并反打向我,结果我没闪开,被其射中了左腿!正在危急关头,忽有几名巡夜的和尚听见了我们的脚步声,赶来查看,智鸣见状慌忙藏到了暗处,而我却不顾一切地向后山方向跑去。 “我知道只要拔出飞镖,血会流出更多,所以忍痛带着飞镖,一口气跑出了后山门,只听前面涧水湍急,到处都是水声,我便沿着涧水逃跑,到了那个小水潭边,见后面没人追来,稍稍放心,飞上潭边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将镖拔出后,撕下内衣飞快地包扎腿上的伤口。正在这时,我看见一条黑影向潭边走来,我以为是智鸣追来了,非常害怕,正准备用这把飞镖袭击他,不料来的却不是智鸣,而是……一个齿白唇红,眉目如画的姑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七章 左手杀人(2) 霍丹晨听他当面赞美自己,又羞又怒,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作色斥道:“快说正题!不许……不许你油嘴滑舌!”那青年苦笑道:“我是实话实说呀!”霍丹晨呸了一声,催道:“快说下去!” 青年道:“我……见你下水,本想出声招呼你快离去,但一来身处险地,自己伤口也还没包扎好;二来我也不知智鸣是否已经到了附近,所以没敢出声。常言道:站得高,看得远。我在树上,你在树下,所以你只听到了我不小心发出的一些声响,却没发现那个死秃驴的身影已经向山涧上游方向寻来!我一来不想坐以待毙,二来也……不愿他看见你!我知道有许多出家人,表面上清净寂灭,一尘不染,暗地里奸盗邪淫,无恶不作!要是姑娘被其看见,那可……呵呵,我不能让他又杀人又得艳遇!于是不顾危险,跳下树去,及时将智鸣引向别处!幸好你当时看见我后,没有惊声呼叫,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霍丹晨俊脸飞霞,啐道:“少说废话!装什么好人!” 那青年道:“智鸣发现我后,立即追赶上来。我知道我的轻功不如他,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赶上,心想那死秃驴心意狠毒,我如往没人处逃跑,被其追到,必死无疑,倒不如跑进寺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少林寺里殿房曲折,容易藏身,且寺中高手如云,智鸣武功虽高,也未必没人强胜过他。于是我拼出吃奶的力气,又逃回了寺里。事实证明我的这个决定是最明智的,进了少林寺后,智鸣有了很多顾忌,所以终于被我逃脱!我跑进这片树林里藏好后,听见他的脚步声向别的方向走远去,顿时松了口气,然后我就昏迷过去……” 那青年讲完前晚所历险事后,苦笑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姑娘要是不信,我可对菩萨发誓!” 霍丹晨心想:“这些事情听起来很曲折,而且处处与我知道的一些事实相合,看来说的是实话。蒋平原来并非我想象的那样简单,明明知道王泰瑞王梁旭他们被杀的真相,却故意隐瞒,不知是何道理?”想了想,问道:“你说那个海山也就是智鸣和尚手里提了一只包袱,里面所装东西很可能是你怀疑的一样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什么宝贝吗?” 那青年长叹一声,沉默半晌方道:“到底是不是我猜测的那样东西,其实也不一定。不过多半是那东西。那是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东西!姑娘还是不要打听为好。我猜那两名姓王的俗家弟子就是因为不幸看到了那个包袱里的秘密,才惹来杀身之祸的。” 霍丹晨道:“哼,不说算了,装什么神秘!”那青年苦笑道:“有些事知道了不如不知道。”叹息一声,岔开话题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也曾救你一次的份上,就再给我找一回吃的东西吧?我肚子都要饿瘪了!”霍丹晨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不要脸!反说是你救了我!饿死是你活该!” 青年诞脸笑道:“你想那智鸣和尚要是发现你,下场会如何?”霍丹晨小脸一红,啐道:“谁知道是真是假了!反正别人不知道,随便由你胡说!”青年道:“姑娘,你这不是不辨是非吗?你想想:要不是那个智鸣来了,我又岂会跳下树逃走?难道我是傻子,不想多看一会……” 霍丹晨燥得面红耳赤,道:“你……!你要真是君子,一开始就该叫我离开!”青年道:“姑娘此言可有些不讲理了。”霍丹晨道:“我不讲理?你占了便宜,反还有理了?好!你说你有什么道理?说得出道理,本姑娘就去给你找吃的!”青年正色道:“君子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不可反悔!”霍丹晨道:“快说!” 青年道:“我那时生死一线,自身都难保,还会去管一个小子洗不洗澡?”霍丹晨怒道:“谁是小子了?你……”青年道:“你做少年书生打扮,我当然认不出来了,等你……那样了,我想叫你走也来不及了!我若那时提醒你,大家不是太也尴尬?”霍丹晨道:“你……胡狡蛮缠!” 青年道:“好了,我们都不要再做无谓争执了,姑娘可谓饱汉不知饿汉饥!再过一会,我就真的要饿死在佛门中了!举头三尺有神明,菩萨看见你见死不救,定会怪罪,我死不要紧,可牵累姑娘就罪过了。” 霍丹晨道:“油嘴滑舌,饿死活该!就是不给你弄吃的,我看菩萨是怪罪你还是怪罪我!” 青年听了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霍丹晨起初以为他是故意和自己胡闹的,但过了一会,见他始终不睁眼,心里也不由有些不忍,想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救过我一次。我……我就再给他弄一回吃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里虽软下来,但嘴上却不和气,故意冷言冷语地说道:“好了,别装死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再帮你弄一回吃的!哼,早知你这人如此麻烦,昨天就该不救你才好!”那青年听了心里暗喜,但怕她反悔,故意不睁眼睛,只“有气无力”地说了声“有劳了!” 霍丹晨快步出了林子,抄小路去斋堂,买了三个白面馒头,用手帕包着回来,对还在装死的青年说道:“喂,真饿死了还是假饿死了?要是真饿死了,那我就走了!” 那青年听了赶忙睁了眼睛,挣扎着坐起来,笑道:“我就知道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肠跟菩萨一样好!”接过手帕,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冷馒头后,已然半饱,用手抹了一下嘴,说道:“小子两次蒙姑娘救命大恩,真是感激不尽!要是……姑娘肯赐告一下香姓芳名,我脱难后一定会每天为姑娘烧高香!” 霍丹晨呸道:“你再油嘴滑舌,我……我就不理你了!跟你说,我最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那青年听了一怔,忽然正色说道:“原来姑娘是这样的性子,倒有些出我意料。其实我并不是你想象的这样油滑之辈,我只是以为你这种小姑娘,都喜欢能言善道的人,所以才……” 霍丹晨见他说得认真,芳心不禁一动:“原来他以为我喜欢这样子才……故意这样表现的!”迟疑一下,小声说道:“问不问名字也不打紧,我叫霍丹晨。霍去病的霍,牡丹的丹,早晨的晨。”那青年听了喃喃念道:“霍丹晨,霍丹晨,嗯,真是好名字!” 霍丹晨听他连念了两遍自己的名字,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似乎自己的名字在他口中念来变得格外好听了几分!想要问他姓名,却不好意思。 正在这时,林外传来蒋平的呼唤声:“霍丹晨!霍丹晨!你在树林里么?”两人都是一惊,对视一眼,霍丹晨小声道:“我出去一下。”生怕蒋平进林来看见自己跟一名俊美青年在一起,太也尴尬,于是快步出了林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七章 左手杀人(3) 蒋平正向林里张望,见到霍丹晨后,笑道:“原来你真在树林里面,我还在猜你是不是先去藏经阁了呢!” 霍丹晨看着蒋平老实的样子,不禁暗想:“真看不出来,是一个嘴紧的人。”本想问他为何故意隐瞒二王被海山所杀真相,但想到这样会暴露那名青年,便忍住了,微笑道:“我才没那么勤快呢!上午抄写了半日,抄得我现在手都还在发软!没精打采的,刚才在树林里本想小躺一会,谁知一躺下去就睡着了!” 蒋平道:“原来如此!时候不早了,我们去藏经阁吧?”霍丹晨道:“我头还有点晕,要不你自己先去,如果阁主来了,你说我过会就来。”蒋平微微一惊,关心地问道:“头晕得厉害么?要不要我去库房里买点药回来?” 一般寺院都有库房,专门保管药材以及其它一些生活用品。不过库房里的东西并非可以随意支用,而需用钱去买。上至方丈下到小沙弥,都是一样。相传以前有位法名宝寿的禅师,在五祖寺库房做执事时,有一次方丈戒公病了,需要服用生姜,便叫侍者去库房取生姜。宝寿却并不因对方是方丈就稍加通融,见侍者不给钱,便将他呵斥而去。戒公于是拿了几文钱给侍者,让他去买回生姜。后来,洞山的寺庙缺一住持,当地的官员便派人来找戒公,请他选一个有德僧人去做住持。戒公毫不犹豫地推荐宝寿去做了洞山的住持。那日智空和尚带领一众新收的俗家弟子参观少林寺,经过库房时,就曾向大家讲过这个佛门公案,是以蒋平知道生病可到库房去买药。 霍丹晨见他脸上一片关切之色,心里暗暗感动,道:“不用,你先走一步吧,我……有一样东西还放在林里面,我去拿一下。”不待蒋平作答,便返身离去。 见她到来,那青年仿若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一样,笑道:“是蒋平吗?”霍丹晨道:“是,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藏经阁抄经书。因为觉得不告而去很不礼貌,所以来说一声!” 青年点点头,“你……你回来后还会来么?我一个人呆在这树林里还真有点……哈哈,真有点无聊!再说不吃晚饭,只怕长夜难熬!” 霍丹晨心里其实也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只是不便表露出来,问道:“你难道还不离去么?”青年苦笑道:“我伤还没好,要是出去,就算不被那智鸣撞见,被别的僧人发现了也有不便,要走也得晚上走。”霍丹晨点点头,道:“我尽量吧!你自己保重,我走了。”站起身来,低着头快步离去。 来到藏经阁,只见楼下院坝里满地摆着经书,却不见一个人影。进屋后又见一个陌生的青年僧人正伏案抄写,而蒋平却不知在哪里。正要问话,那僧人已先开口:“你就是霍丹晨吧?听说你昨晚受凉了?” 霍丹晨道:“没事,已好多了。蒋平呢?”僧人道:“他到楼上找经书去了。今天阳光明媚,晒书最好不过,所以阁主吩咐他下午把一些发霉较严重的经书拿到院子里晒一下。”霍丹晨道:“哦!原来是他在晒书!那……阁主的意思是让我们今天不用抄书了吗?”心想不抄经书也好,晒书总比抄书好玩一些。 僧人微笑道:“阁主只是让他一个人晒书。”看了门外一眼,又低声解释道:“阁主刚才看了你们上午抄写的书后,觉得你的字还行,他的字……呵呵,所以就改变了主意,叫他以后只负责晒经书,抄书这活由我们两个做。” 霍丹晨上午已看过蒋平的字,也曾暗笑他写得难看,听了解释,心里虽为自己的字能通过检阅而有些高兴,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后悔感,心道:“早知如此,我上午就该把字写得难看一点。”说道:“我上楼去看看他。”登登登地小跑上楼,只见蒋平正在一楼那间最大的经书房里,蹲在两列书架中间地上,翻阅一本经书。 “蒋平,你在看什么经书?看得那样专心!想当和尚吗?” 蒋平一惊,抬起头来,见是霍丹晨,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尴尬道:“你来了?我……我的字写得太难看,所以只好来做这些体力活了。” 霍丹晨微笑道:“不用难过,其实我还想和你对换一下呢!想到要抄三个月的经书,我就头疼!还是晒书有意思一些。”又问:“这本经书很有趣吗?你竟然看得聚精会神!” 蒋平嘘了一声,示意她说话小声些,看了看门外走廊,确信没惊动楼下那个和尚后,方才将书合上,让霍丹晨看封皮。 霍丹晨见蓝色封皮上用毛笔写着“拳法备要”四个字,吃了一惊,兴奋地蹲下来,说道:“这可是宝贝!你在哪儿找到的?阁主竟骗我们,说藏经阁里面只有经书!” 蒋平道:“阁主没说假话,我刚才注意找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七十二绝技这类名字的武功书。我浏览了一下这本书,确实是一本普通的武功书。不过,这书对我其实还是很有用!真找到高深的武功书,以我现在的基础,也学不会。” 霍丹晨道:“说的也有道理,上面是些什么内容?”蒋平将书翻到第一页,道:“一起看看吧。我刚才有些地方没看懂,大家正好共同参祥一下!”霍丹晨微笑道:“我也多半读不懂,不过,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 两人兴奋地看那书上文字,只见上面卷首写道: 总歌诀:舒衫立势袖填拳,掌按阴阳次第间。审势分明知躲闪,防身斜侧识端偏。进攻推托步偷半,插打搬拿学贵全。欲不临场心手乱,闲居发奋读斯篇…… 蒋平刚才已经读完了第一页,因有许多地方不明其意,所以将书尽量凑近霍丹晨,希望她能看明白,然后指教自己。但看霍丹晨蹙眉思忖的神情,似乎也和自己相差无几,都在似懂非懂之间,不禁有些失望,问道:“你读懂了没有?”霍丹晨小脸微红地道:“看得懂,但……说不明白!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蒋平苦笑道:“你以前学过几年武功?”霍丹晨吃吃笑道:“五岁开始,爹就开始教我武艺。不过,我那时觉得女孩子……咳咳!反正爹爹武功厉害,自己学不学也没关系。所以就只当练着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呢?” 蒋平不答,只是发呆。 霍丹晨奇怪地看了看他,问道:“你在发什么呆?”蒋平一惊,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说道:“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书上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霍丹晨哦了一声,说道:“一时想不明白也不打紧,反正这本书也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就是拿着去问阁主,想来也不犯忌。好了,我下去了,否则下面那个和尚心里要骂我偷懒了!” 蒋平默默目送她下楼去后,又呆了良久,方才低声自言自语:“原来她是个女子!难怪处处透着古怪。”回想起与她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情景,他一时心乱如麻,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七章 左手杀人(4) 到吃晚饭时候,霍丹晨上楼来叫蒋平一道去吃晚饭。蒋平因为已知道对方是个女子的秘密,对于她的友好虽然还是感到愉快,但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也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这时霍丹晨的装扮在他眼里,简直可笑得象儿戏。“她的声音她的神情她的样子甚至她的一举一动,明明都能看出她是一个姑娘,我以前为何竟没看出来!”想到孙先生竟夸自己有做捕快的天分,他不禁暗暗苦笑。 两人在斋堂里吃了饭后,霍丹晨还要买一份,蒋平见她碗里的饭都剩了将近半碗,不禁有些奇怪,“你还没吃饱?那你怎么……” 霍丹晨小脸微微一红,道:“我这个人很怪,有时该吃饭时吃不下,但过了又会饿!前两天晚上我睡下后就突然被饿醒了!”蒋平信以为真,不再多问。那火工听霍丹晨说要将碗带回去,也没多说什么,让她带走了。 回到小屋后,蒋平见霍丹晨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似有心事,不禁暗自奇怪。如是平日,他定会躺下来休息一会,或者点起油灯读《捕快三篇》,但现在因为已知对方是一女子,也有一种坐也不是躺又不是的尴尬感。忽地想道:“孙先生走时,曾对他师父苦锻大师打过招呼,要他照顾我。但孙先生去后,苦锻大师也没照顾过我。不知是他没把孙先生所托之事放在心上,还是因为我不曾去拜见他,让他心里不悦……” 想到这里,顿感不安,因道:“你先休息吧,我去看一个认识的和尚,入寺这么多天了,还一直没去给人家请个安,也太失礼数了。”霍丹晨道:“是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和尚吗?”蒋平虽然明知对方误会了,但也懒得解释,顺口说道:“是。”霍丹晨心道:“看来他与海山的关系真的不同寻常。” 蒋平离去后,霍丹晨也没多耽搁,在屋后匆匆洗漱过后,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帽和耳边鬓发,然后端了碗筷进了林里。那青年见她到来,喜不自胜,接过碗筷,吃了几口后说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霍丹晨冲他笑一下,没有作答。 青年又道:“刚才我勉力站起来,去看了你们住的那间小屋。”霍丹晨诧道:“你去看什么?”“没什么,只是好奇。”霍丹晨俊脸微微一红,道:“关你什么事?要你去看!” 青年笑了笑,忽道:“你们在那屋里住了多久?”霍丹晨道:“刚搬进来几天。我们原来在桃李院住,那是大厢房,一间屋可住十二名俗家弟子。”青年道:“那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搬到这里来了?”霍丹晨道:“就因为那个该死的海山!他杀了人后,害得我们两个受了牵连,被罚到藏经阁来抄写经书来了!” 青年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忽道:“你还要在少林寺里呆多久?”霍丹晨道:“要是运气不好,三个月后,少林寺就不要我们了。要是运气好,成了正式弟子,要学几年就难说了。” 青年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们就是被海山骗到少林寺来的俗家弟子?”这件事情早已闹得沸沸杨杨,前段时间整个登封城都在议论这件怪事,所以这青年也听说了。 霍丹晨道:“是!”忽然吃吃笑道:“跟你说个小秘密:我才没被海山骗过一分银子,我只是在登封城里听说了这件事情,觉得好玩,就混进少林寺来了!” 青年听了不禁苦笑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混进来?”霍丹晨道:“这还用问?少林寺是武林第一名门大派!平日想进来人家还不收呢,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了!跟你说:少林寺和尚问我被骗多少银子时,我吹牛说,自已被骗了一千两!我想反正海山是个骗子,给他再加一千两银子的罪过,也不过分。我怕说少了,人家不收我入门。” 青年哈哈笑了几声,说道:“其实你可以到别的名门正派去,比如峨眉派、崆峒派,或者青城派。”霍丹晨诧道:“少林寺是第一大派,我为何要舍近求远,舍高求低?”青年道:“因为少林寺没女弟子,而那些门派有女弟子。”霍丹晨道:“可是那些门派又未必会收下我呀,喂,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在少林派?就因为你不喜欢少林寺吗?” 青年苦笑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女扮男装,很不方便!”顿了顿,又道:“俗话说:常走江边要湿脚,你和一个男弟子同处一室,也难免会被发现。” 霍丹晨冰雪聪明,听其言语,观其神色,自然已明白了对方所想。心里又好笑又甜蜜又有一些羞涩,却故意装糊涂:“那是我的事情,真的呆不下去了,我自然会走人!” 青年问道:“你是哪儿的人?为何一个人跑到少林寺来了?” 霍丹晨听他问到家世,脸色顿时黯然,小声说道:“我家离这儿不远,就在沧州。因为爹爹死了,后爹……不好,我不喜欢他!所以就跑出来了。正不知要去哪儿,忽遇见少林寺新招俗家弟子,就混进来了!”想到往事,芳心不禁凄楚,两行清泪流下玉颊。 青年点点头,同情地道:“十个后娘九个坏!这后爹也差不多。不过……”呵呵一笑,故做轻松道:“不过你的后爹也太不怜香惜玉了!要是我,突然得到这样一个乖女儿,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 霍丹晨听他拐着弯夸自己,不禁破涕为笑。 青年又问道:“你后爹是做什么的?他打了你吗?”霍丹晨迟疑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不喜欢他,并不是他对我不好,而是他……他不是人!” 青年听了一惊,见她神色凄楚,小脸上浮起两片红晕,试探问道:“你为何说他不是人?难道他……对你做了很过份的事吗?” 霍丹晨低下头小声说道:“没有,但他……他对我有那个坏心!每次妈妈不在屋时,他就找机会来说些无耻的话!我本来看在妈妈份上,不想说出来,但有一次他实在太过份!竟……竟借着几分酒意,想要……!幸好屋里墙壁上有一把宝剑,我才得以逃过他的魔爪!但我武功打不过他,所以宝剑反把自己的脸划伤了!你看,这儿还留下了一点疤痕了!”边说边侧过脸去,让那青年看她左边太阳穴上的那处小小的疤痕。 青年看过疤痕后,又是痛惜又是愤怒,咬牙切齿道:“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妈妈跟着他也真受罪!你想教训他一次吗?想的话,我帮你教训他!”霍丹晨见他如此义愤,心下很是感动,道:“可是你的武功也一定打不过他。” 青年俊脸一红,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为了霍姑娘,我就做一回不要脸的!明的斗不过,难道使阴的还对付不了他?”霍丹晨轻叹一声,低声道:“用阴的,只怕天下谁也斗不过他。” 青年怒极反笑,问道:“你的后爹就那样了不起吗?他是武林第一高手吗?”霍丹晨低声道:“倒没那样厉害!……跟你说了吧:他就是沧州城第一高手邓中行。” 青年听了不禁大吃一惊,道:“原来是他!他……居然是这种不要脸的人物!”霍丹晨道:“世上的伪君子本来就多!”青年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他……后来……” 霍丹晨知他想问什么,道:“他见我脸上流了很多血,也吓坏了,对我说道:‘不许对人乱说,否则大家都不好过!’,然后就去叫来丫头和大夫帮我包扎。我心想跟妈妈说了反而不好,于是当晚就悄悄离开了家……” 青年感叹道:“原来如此!我以前还对你这后爹很景仰呢,哪知道他竟是这种人!”霍丹晨叹息一声,忽道:“我们不说他了,说说你的来历吧,我什么都跟你说了!你却连个姓甚名谁都不说出来,太不公平了!” 青年道:“我……实不相瞒,在下姓袁名海宁。真实身份乃是一名捕快。”霍丹晨道:“什么?你……你是一名捕快?”袁海宁道:“不象吗?”霍丹晨道:“不象!……唉,你进少林寺来,难道是来办案子的?”袁海宁道:“是。” 霍丹晨道:“啊,难道你办的案子与海山有关?”袁海宁道:“是。”霍丹晨道:“海山他他除了骗钱外,还犯了别的案子?”袁海宁迟疑一下,道:“杀人案!他杀了很多人,其中还有一些小孩子!”霍丹晨惊道:“啊?他为什么要杀很多人?” 袁海宁长叹一声,目光变得悠远,喃喃道:“为什么?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七章 左手杀人(5) “可以开始了么?” “不忙,还没藏好!” “你们好嗦!喂我从一数到十,要是还没藏好,就别怪我了!” “好!你数吧!” “一二三.” 四个乡下孩子正在玩捉迷藏。他们分别叫大牛、小豆、罗三娃和毛富贵,都是嵩山下大地村的孩子。因为年幼,家里的重活尚派不上他们,所以只承担一些放牛、打猪草和砍柴等轻活儿。四个小伙伴每天早出晚归,虽然辛苦,但日子也过得穷开心,每天傍晚回家前都要玩一会捉迷藏游戏。这日傍晚,他们将五头大黄牛赶到平日玩游戏的老地方后,虽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但他们仍然兴致盎然地开始了游戏。 他们选择的这个地方也确实是个天然的玩迷藏场所,蜿蜒狭窄的小径两边,长满了荒草和灌木。在道路右边,乱草中伏着无数高低不平形状怪异的黑色巨石,在傍晚看来仿佛无数头怪兽一般,显得有些神秘和诡异。在这些嶙峋的怪石后面,是一大片如刀削般的岩壁,岩脚下满是荆棘和乱草。在荆棘和乱草后面,还隐藏着许多天然岩穴,其中有的岩穴还十分深。据当地人讲,有一个岩洞可以通到嵩山前山!如果这个传说属实的话,那么前山就该有一个洞口,可是那个洞口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四个孩子自然知道那个隐于乱草后的山洞,有时他们捉迷藏时,还喜欢藏到那里面,但因为洞里又幽深又狭窄,谁都没胆子藏得很深,所以往往最先被抓到,以后再玩迷藏时,就没人再傻里傻气地往里面藏了。 但今天,毛富贵却鬼使神差似的,又藏进了洞里。 常言道: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也越安全。正因为那个洞穴最藏不住人,所以罗三娃几次路过洞口时,都未进去找人,而只是穿梭在那些“石阵”般的怪石之间,将一个个同伴“捉拿归案”。最后,只剩下毛富贵一人了。大牛、小豆为了早点开始新一轮游戏,于是违犯游戏规矩,暗中帮助罗三娃找人。但因刚才谁也没注意到毛富贵进洞,所以三个小伙伴徒劳了好半天,最后还是不见毛富贵的影踪。 这时天色更见昏暗,四周的一切也变得影影绰绰起来,相隔五六步远便互相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孔,大家只好扯开嗓子呼唤起来,但无论同伴们怎样呼唤,毛富贵就似泥牛入海一样,始终没有回应。 大家这才怀疑毛富贵出事了,心里均甚惶恐。眼看天色已经黑透,嶙峋、杂乱的“石阵”更平添了几分诡异气息。不敢再呆下去,于是解了五头大黄牛,背起柴捆,忐忑不安地回去向村里的大人说了这事。毛家人听了又惊又急,连忙约了一些胆大的汉子,打着灯笼去找人。 虽然大人们已经听说了在那个山洞里没发现人的话,但为谨慎起见,仍决定进去探看,因为毛富贵很有可能为了不让伙伴们轻易找到自己,而不知不觉中钻到洞穴的深处去了。 本来,这个洞一直是当地人感到恐怖的一个地方,就是大人也不敢孤身进去探险,但现在情况异常,而且同来找人的还有毛富贵的姐姐毛春燕!她虽然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但在方圆百里内绝对算是一个小家碧玉,所以几个胆大的年轻人都乘机要在佳人面前表现一番。 最后还是一个叫方健的小伙子得到了这次露脸的机会,提了一只气死风灯,身手敏捷地钻进洞里。在潮湿狭窄的洞穴间爬进十余丈后,鼻中忽然闻到一股异样的刺鼻的臭味! 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臭味?方健虽然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但想到洞口外还有那么多人,所以仍然鼓勇往前。又向前爬进几丈后,便看见了前边洞穴转弯处露出的两只满是泥巴的裤脚,不问可知:正是毛富贵的脚! 方健大喜过望,忙屏住呼吸,奋力爬上去,抓住毛富贵的双脚,使劲往后一拉,竟然拉不动!原来毛富贵身子卡在弯道里,单拉其脚是没法退出来的。虽然洞里那股腐臭味已经越来越浓,方健几乎有点抵受不住,但为了不功亏一匮,只得一手捂紧口鼻,一手提灯,用手肘支撑身子,借着双腿的力量,终于也爬到了弯道处。于是,他终于明白了毛富贵昏迷过去的原因 只见毛富贵身子前边两丈远处地上,有一个裹着的、破烂无比的、仿佛麻布一样的东西,一丛满是灰尘的乱草般的长发从麻布中散出来!而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便是从这个裹着的麻布里散发出来的! 接到报案后,登封府四名捕快和一名老仵作立即赶到大地村,因为那具尸首正好处于这段洞穴最狭窄地段里,就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也无法进入,捕快们别说勘察现场,就连尸首也没法接触到。 凶手又是用什么办法将被害者尸首藏进去的呢?捕快们分析有三种可能:一是凶手身材比较瘦小,且练习过缩骨术;二是除了这个洞口外,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入口可以进入;第三个可能是,凶手也没能进入,而是用棍棒类工具,将尸首硬捅进洞穴里面去的活人不能进去,是因为会感到疼痛和害怕,但死人却既不会痛也不会害怕,所以有可能硬塞进入。 要想取出尸首,本来可以将两边洞壁凿宽,但这个办法显然不太现实,因为两边洞壁全是坚硬如铁的老岩石,等你凿到尸首边时,只怕尸首已经腐烂光了!无奈之下,捕快们只好向山上的少林寺求助。方丈苦难听了捕快们所说情况后,当即派了三名练习过缩骨术的弟子随捕快们下山。结果,这三名弟子里只有小师弟智尺一人最后成功进去了! 智尺摸到那个麻布口袋时,忽见口袋里爬出七八只又大又长的山耗子!虽然他已事先用布将自己口鼻蒙住,还是恶心得差点当场呕吐出来!他忍住烦恶,拿火把前后照了照,发现除了自己进来这一个入口外,并无别的路口,但是尸首所在处的上面却有一个直径约一丈的黑洞!他将火把尽力高举,但也只能照到上面两丈范围内,他摸了摸岩壁,岩壁青光光的,根本无法攀附。看着上面无际的黑暗,他不禁暗想:“莫非凶手是从山上面什么地方将尸体扔下来的?这个凶手会不会是我少林寺的弟子?” 麻布口袋被拖出洞来后,智尺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另外二名弟子也证实说山上确有几处天然岩缝,似乎是通往山底的,因为深不可测,且岩壁长满了青苔,所以从没人敢进入探险。捕快们听后,也认为尸体是从山上某个岩缝扔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仵作苏奇将尸首从麻布口袋里面取出来后,众人这才惊奇地发现死者竟是一个十岁大小的小男孩!从其腐烂程度,可以初步判断出该名遇害小孩大约死于三至十天之间,由于整具尸首除了头发外,其他部分大半已被山耗子和尸虫吃光,所以单凭肉眼已无法想象其生前音容。幸好死者的衣服尚未完全烂掉,所以还能从其图案、款式以及质地上,判断出被害人应该是城里一名家境较富裕的孩子。至于死因,还需要仵作苏奇将尸体带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后才能确定,但显然是他杀!虽然捕快们都相信该遇害小孩不是本村小孩,但为谨慎起见,总捕头刘谨还是让大家分头向本村和邻村做了调查和走访,结果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回城后当晚,罗志明捕快连夜请师爷赶写了十余份内容相同的认尸布告,然后拿到大街小巷去张贴。而刘谨和秦利刚两名老捕快则在衙门里等待仵作的验尸结果,并查阅近段时间里的所有失踪报案笔录。但等到雄鸡唱晓东方发白时,刘谨和秦利刚也没有查到任何一起失踪案的失踪人与被害男孩子有什么相同甚至相似特征。 两人正在交谈,仵作苏奇忽然进来说道:“太可怕了!我一生见过各种各样的凶手,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令人发指的凶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七章 左手杀人(6) 刘、秦二人飞快互视一眼,没有开口。 苏奇长呼口气,待自己心情稍微平复一些后才又说道:“那小男孩子的死因是被人用鹰爪功捏断喉咙致命的。但我觉得最可怕却不是这一点,而是凶手捏断喉咙后,又用利器将其头颅挖开了!” 秦利刚吃了一惊:“用利器将其头颅挖开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又不是凶手,怎么知道这个天杀的为何要行此怪事!”苏奇愤怒地说道。 刘谨问道:“尸体其他部分呢?” 苏奇道:“其他部分没有发现异常,皮肉几乎被山耗子啃光了,就是有外伤也没法检查出来。遇害的时间和我们初步判断相同,刚死了三到五天之间。”重重吐口气,接道:“我分析凶手是少林寺弟子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凶手会鹰爪手法,而山上除了少林寺外,别的寺庙似乎都不会鹰爪功。” 刘谨道:“如是少林寺弟子,那倒好办了。少林派有七十二种绝技,寺中弟子虽多,但各有所学,会鹰爪功的人数一定有限……” 接下来的几天里,捕快们都兵分四路行动:苏奇与年轻捕快文笔留守衙门,等待有人来报案和认尸;罗志明再对大地村及邻村调查;刘谨和秦利刚则分头到嵩山上的少林寺以及别的寺院走访。 但最后其它三路人马都徒劳无功,只有刘谨一人小有收获,查明少林寺弟子里面会鹰爪功的共计五十二人,其中俗家弟子十二人,和尚四十人。但暂时未发现谁有嫌疑。 时间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三个多月,那五十二名会鹰功的少林弟子,也一个一个地排除了嫌疑。眼看这个案子将要当做悬案处理时,案情却忽然发生了转机―― 洛阳城郊发生了一桩恐怖的凶杀案,洪武二十八年三月初七深夜,一名身负武功的凶手,手持一口单刀,将洛阳城郊赵家庄全庄老小杀光!遇害者一共十七人,但奇怪的是赵庄主的九岁小公子赵开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捕快们几乎把洛阳城挖地三尺,最后也没有找到,于是向河南全省和邻省衙门都发出了协查通告。 这份协查通告上面,还附了一张赵开的画像,登封府捕快们看到这个画像后非常震惊:因为画像上那个失踪的小公子赵开,无论年纪还是服饰都和嵩山大地村发现的那个被害的无名小男孩非常相似!登封府立即派年轻捕快文笔带上无名小男孩的衣服前往洛阳,洛阳捕快们看后认为是赵开的可能性很大,两地捕快决定联合破案。洛阳方面当即派田开恩、袁海宁两名捕快随文笔一道,来到登封。 ※※※ 案情重大,霍丹晨既非官府中人,且两人又是新识,袁海宁自然不会说得太过详细,所讲内容其实亦是两地百姓尽知的情况。霍丹晨因为是外地人,又刚来少林寺不久,故不得知。听了袁海宁所讲案情后,霍丹晨心里很是感慨,默想一会后,问道:“那你到底有什么证据,认为凶手是海山哦,是智鸣呢?还有,你刚才说他杀了很多小男孩子,难道除了这个案子外,他还犯了别的凶案?” 袁海宁听了犹豫小会才说道:“有些话本来不宜对外人讲,但……我信得过你,就跟你多说几句吧!你听后可不要随便对人讲呀。” 霍丹晨听他这样说,反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说“既不方便说就不说吧”,但心里又实在好奇,冲他一笑,小声道:“你信得过我,我自然不乱讲!我只是当故事听一听,保证不会影响你们破案。” 袁海宁苦笑一下,说道:“说来惭愧!自前年入冬以来,在洛阳城中就发生过六起未侦破的凶杀案!一个凶残、神秘的凶手用一把锋利的单刀在短短四个半月内连续做案六起,共计杀害了三十九条性命!特别可怕的是,有五次是入室抢劫、杀人。其中三次,凶手都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他在杀害了被害者全家后,又将其家不满十岁的小男孩子的头颅割走!我们当捕快的为此没少挨扳子,个个恨不得亲手抓到这名凶手。可惜天不从愿,除了查出凶手是一个习惯用左手杀人的人外,几乎没有查到别的更有价值的线索。 “不用说你也能想象得到,这六个案子,不但震动了洛阳,震动了河南,也震动了当今天子。皇上立即下召,限期破案,否则重惩所有捕快。但限期过后,案子仍未能告破。洛阳府尹立即按旨重处了所有捕快,还撤了总捕头田开恩的职。府尹大人叫大家戴罪破案,并许诺说,谁破此案,就让谁当总捕头。” 说到这里,袁海宁不由自嘲地一笑,说道:“不瞒姑娘,我听了府尹大人的话后,是藏了一点私心的,因为我也想当上总捕头呀!”霍丹晨笑道:“肯承认自己有私心,还算你老实!” 袁海宁微笑道:“不过,有私心的也非我一个。我发现大家在一起时,看似齐心合力地破案,其实背后却各查各的,不但相互隐瞒自己查到的一些线索,更有甚者,还故意引导别人往错误的方向侦察!我从仵作那儿,调出他所记载的那三十九名死者的验尸笔录,并偷偷抄录一份,然后去找洛阳城里武功最高强的中原镖局的总镖头范丛林,请他判断一下,凶手使用的到底是哪家刀法。 “他仔细研究过所有笔录后,最后下的结论是:凶手所使刀法是少林派的伏魔刀法。但不知凶手本来就是左撇子,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真实武功,而故意用左手使刀,总之出刀部位与正常的伏魔刀法出刀部位恰好相反。更让我震惊的是,他断言这名凶手是个绝顶高手!自己也非其敌。我听了将信将疑,因为我知道他的武功在当今武林里至少排名在前二十五名以内,如果连他都不是此僚的对手,那这凶手的武功就真的深不可测了。我问他洛阳城里可有会少林伏魔刀法的高手,他想也不想就肯定地答复我说:没有。 “本来光凭这一点,我还不能确定凶手一定是少林寺和尚,毕竟洛阳登封相距甚远,而且除了少林僧人外,一些少林俗家弟子,或者没正式投师的人也有可能学到了这种刀法。但赵开的尸体在嵩山脚下被发现后,我就确定凶手是少林寺的弟子无疑了。另外,以前我们在侦破那六起凶杀案时,其中有两起案子,有人在事前曾目击到一名形迹可疑、身材特矮小的陌生中年人在附近出现过。因此我认为这名凶手应当同时满足六个条件:一、他是少林僧人或者正在寺里学武的俗家弟子;二、他会鹰爪功和伏魔刀法;三、他身材可能很矮小;四、他可能是中年人;五、在那七起(赵家被杀前已发生过六起)凶杀案发生时,他都没有留在少林寺里。六、他可能是左撇子,至少能左手使出伏魔刀法。 “我想,少林寺里弟子虽多,但要同时满足这六个条件的人却肯定极少,甚至是唯一的!因此我到登封后很快就确定了两名嫌疑人。让我非常惊奇地是:这两名嫌疑人竟是同一厢房的!这两人一个是智鸣,一个是慧始。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的捕快,也没有直接找智鸣慧始他们来询问。因为我有种直觉,未得铁证之前就找他们,不但可能前功尽弃,而且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我决定用最笨但最有用的办法,那就是暗中监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七章 左手杀人(7) “本来,在这两人里面,我认为嫌疑更大的是慧始。他虽然是年轻人,且身材也很高,和我想像中的凶手有两条不相符,但这两点不足以排除他的嫌疑。因为被人目击到的那名形迹可疑的、身材特矮小的陌生中年人也未必一定是制造那七起杀人案的凶手。除了这两点外,其他四个条件他都符合!尤其重要的是:他正好是左撇子!虽然他的武功并不似范丛林说的那样高强,但能同时满足四个条件,已经基本可以认定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凶手了! “而智鸣,大家都说他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自从十年前来到少林寺出家后,一直被分在菜园种菜,因为武功很低微,为人又很沉默、懦弱,所以经常被其它种菜的僧人当活宝欺负、戏耍。而且他不是左撇子,因此我对他的怀疑要小一些。不过,他也符合五个重要条件:一、他正好是中年人;二、他身材很矮小;三、他学过伏魔刀法和鹰爪功;四、他是少林寺和尚。五、那七起凶案发生时,他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霍丹晨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会不会他们两个同是那七起杀人案件的凶手呀?”袁海宁道:“你反映倒快!但根据我们在几起凶杀案的现场勘测分析,凶手只是一人。”叹息一声,接道:“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智鸣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做出懦弱好欺的样子,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他那可怕的另一面而已! “因为他们都是菜园的僧人,而且分给他们种的那块菜地就在塔林背后,所以我到少林寺后,几乎每晚都伏在塔林、菜园等地暗中监视他们。第一晚,我就发现慧始确实不是一个本分的和尚。因为那晚我看见他在深夜里偷偷去菜地里和一个神秘女人……呵呵,不说你也能想象!我在他们鬼混后,又悄悄去跟踪那女人,才发现她家就住在山上,离少林寺不过一里之距。 “虽然我发现了他的丑事,但毕竟这不是我要的证据,所以我没有打草惊蛇,只是继续暗中监视。结果第三个晚上,我又意外地发现智鸣提着一个包袱,神神秘秘地向菜地方向走去。当时我一看见那个包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因为我本能地感到,他包袱里装的可能正是我要找的东西!说实话吧,我怀疑他的包袱里装的乃是一颗小男孩的人头!也不知是因为心里先入为主还是事实如此,我越看那个包袱越象是我怀疑的东西!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又印证了我的判断,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死了两名少林寺俗家弟子!我当时心里非常激动,暗想:原来他才是那个可怕的凶手!原来他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我自知非他敌手,所以不敢出声,哪知我由于心里太过激动,呼吸重了一些,所以被他听到了我的呼吸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差点死在了他手里!幸好天无绝人之路,竟让我因祸得福,结识了霍姑娘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谁无痼疾难相笑/各有风流两不如 谁无痼疾难相笑 各有风流两不如 (白碧微暇:浅论马舸武侠作品) 看得出来,作者写作目的与某些以商业利益为重的“一流高手”不同,作者对武侠有一种使命感,所以部部可谓心血之作!写得很好,让人读后受益匪浅。 说句实话,自“大陆新武侠”这个新名词产生以来,30万字以上的长篇,能让我有兴趣读完的,也不过二三部(这样说,也非是说其他长篇都不好,只是因种种原因,没有读完),我想,这也是我愿意专写一贴,谈论马氏武侠的原因。一点浅见,能否得到大家认同,也不在意。写点读后感本为交流,并不为争论。 总体而言,马大侠的书皆是佳作。作者在文字方面、武功描写方面的造诣甚深,故事构思方面也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因为网上谈论其优点的贴子甚多,故不想赘述。主要谈几点不足处,以为探讨。 一、文字方面 功力深厚,叫人佩服。但白碧微暇,小有不足。 我们知道,武侠小说主要是写古代的人和事,所以作者必然要有一定的历史知识和古文化功底。金庸之所以让后辈很难超越,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文字上有优势。金庸那一代作家,可说处于文学上承上启下的年代,他们既熟悉现、当代文学的写作,又有深厚的古文学底蕴,因此金庸才能最终形成自己独特而博大的“金派语言”。对于当代武侠作家而言,古文学方面的底蕴显然大多不足,但小椴、马舸两者却是异数。文章妙语连珠,颇有古风。 但我认为还是有点过了。金庸在文字上的成功,主要是因为他善于“借古”,并很好地“融今”,但马大侠却似走上了一条“复古”之路,“复古”、“借古”,虽只一字之差,但境界却不同了。 另外,在对话描写、文化程度方面,有几处似与人物身份不符 那男子(尚诚)也不下榻,只坐直了身子,冲石敢当拱手道:“久仰二侠的威名,无缘难瞻俊貌。今日屈驾小园,才有幸拜识山斗。”(第三章《少林神技徒自伤》) (这个总管说话有点象秀才。) 尚诚(与月空对答)闻听此言,忽生一念,说道:“泰斗公年近八旬,徒负高名而已,听说四十年前,便自承不及大师。如今玄门之中,独以我家小爷为高。大师欲会我家小爷,非先调正阴神,使真气归入本窍方可。晚辈见大师内力虽深,却似乎大半得自旁人,如此怎能运用自如?大师一味泄放求通,终有耗尽之时。晚辈深为大师忧之。” 尚诚道:“泄放求通,乃不得已而为之,正法当借外力震摇百窍,洞开玄府,引真元入室成丹,始能脱胎神化。此虽玄门外药助鼎之术,然释道殊途同归,大师亦可行之。此外实无良法。” 那人叹了口气,微露躁意道:“老衲也知此法可行,但苦于功力悉敌者难求。张矮子老而气衰,化生小魔又不敢与老衲朝相,余者虚名无实,焉能挡得信手一击?”尚诚道:“大师超然相外,尚不知尘世变迁。如今后辈之中,不惟我家小爷夙契灵根,蝉蜕凤举,其矫矫不群、翘然出众者,实大有人在。”(第三章《少林神技徒自伤》) (这个总管又成武学高手了?十多具尸体就在脚下,他居然能气度雍容地与杀人魔王高谈阔论。) 周四闻言,冷笑道:“百姓愚盲,最易煽惑。稍施仁义,立时风从;略遗小利,即肯搏命。重财轻义之性,自古亦然,岂能通达事体,辨明是非?所谓民心,不过民之所欲所惧。如以刀剑驱之,财帛诱之,收拾人心岂是难事?”(《以待天倾》第21章《故旧》) (周四识字不多,嘴里词语倒多。) 很多小说,对话描写在全部文字里所占比例,是大于50~60%的,因此,对白对小说的重要性也是可想而知的。对白不单是故事的需要,且是刻画人物的重要手段。读者往往能从对白里,看到人物的性格、文化程度、甚至品性和心理活动。也许有些作者认为:如果太多考虑人物的文化程度,可能会让小说文采降低。其实不然。下面我随举几段金庸作品里的对白为例: 仪琳道:“那人只是笑,说道:‘小师父,你良心倒好。你舍不得杀我,是不是?’我说:‘我跟你无怨无仇,何必杀你?’那人道:‘那很好啊,那么坐下来谈谈。’我说:‘师父师姊在找我呢,再说,师父不许我随便跟男人说话。’那人道:‘你说都说了,多说几句,少说几句,又有甚么分别?’我说:‘快让开罢,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是很厉害的?她老人家见到你这样无礼,说不定把你两条腿也打断了。’他说:‘你要打断我两条腿,我就让你打。你师父嘛,她这样老,我可没胃口。’……”定逸喝道:“胡闹!这些疯话,你也记在心里。”(《笑傲江湖》第三章《救难》) (对白朴实无华,但仪琳那老实、纯真、说话不知轻重的形象却十分生动。) 《鹿鼎记》第四回《无迹可寻羚挂角忘机相对鹤梳翎》里两段对白: (海老公查问“小玄子”康熙的年龄)韦小宝道:“比我大得多了。”海老公道:“大几岁?”韦小宝道:“好几岁。”海老公怒道:“什么好几岁?大一两岁是几岁,八九岁也是几岁。他要是大了你八九岁,你还跟他打个什么?”韦小宝道:“好,算他只大我一两岁罢,可是他比我高大得多。”好在对手年纪大,身材高,打输了也不算太过丢脸,若不是要海老公传授武艺,比武败阵之事那是决计不说的,回来势必天花乱坠,说得自己是大胜而归。 (海老公查问韦小宝和“小玄子”比武的情况)海老公道:“每一次打多少时候?”韦小宝道:“算不准时候,有时象大便,有时象小便。”海老公道:“胡说八道:什么有时象大便,有时象小便?”韦小宝道:“拉屎便慢一些,撒一泡尿就用不了多少时候。” (韦小宝是个大文盲,谈吐粗俗不堪。《鹿鼎记》这部逾150万字的大部头,通篇都写这个大文盲和人对话,但我们并没因此看轻《鹿鼎记》的文学性和艺术性。) 金庸武侠小说,对白精彩绝纶,随处可见,无人可及。再摘两段左冷禅与岳不群的对白,与诸君共赏: 岳不群道:“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较量武功高低,自古贤者所难免,在下久存向左师兄讨教之心。只是今日五岳派新建,掌门人尚未推出,在下倘若和左师兄比剑,倒似是来争做这五岳派掌门一般,那不免惹人闲话了。”左冷禅道:“岳兄只消胜得在下手中长剑,五岳派掌门一席,自当由岳兄承当。”岳不群摇手道:“武功高的,未必人品也高。在下就算胜得了左兄,也不见得能胜过五岳派中其余高手。”他口中说得谦逊,但每一句话扣得极紧,始终显得自己比左冷禅高上一筹。左冷禅越听越怒,冷冷的道:“岳兄‘君子剑’三字,名震天下。‘君子’二字,人所共知。这个‘剑’字到底如何,却是耳闻者多,目睹者少。今日天下英雄毕集,便请岳兄露一手高明剑法,也好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岳不群拱手道:“左兄,你我今日已份属同门,咱们切磋武艺,点到为止,如何?” 左冷禅道:“兄弟自当小心,尽力不要伤到了岳兄。”(第三十四章《夺帅》) (左冷禅的自负和霸气,岳不群的奸诈与虚伪,简直刻画入神。) 二、故事方面: 《以待天顷》写得太血腥,虽然故事有很多出采之处,但立意似乎欠佳?《望月楼》线索微嫌凌乱,故事在起、承、转、合方面有一些不尽人意,视角切换也太频繁: 《望月楼》第一章《我自神通谁能挡》:通过尚惜愆与众人交谈,侧面写尚景侯其人;第二章《风云暗动意犹狂》:本来笔触已经正面写尚景侯了,但第三章《少林神技徒自伤》忽然笔锋一转,切换了视角,去写石敢当寻尚景侯相斗的故事;第四章《飞花应苦春日长》又切换视角:用大量笔墨去写一个管家(尚诚)和一个男仆(尚兴)寻找尚景侯的经过。另外,从第五章《红尘于我如浅网》开始,故事已经没有武侠味了,用《红楼梦》式白话手法,写些“红楼梦式”婆婆妈妈的故事。视角也不断更换:一会是朱翊,一会是尚景侯,一会是“那老仆”。 三、大战场面方面 铺垫过多,似乎有点喧宾夺主。以《以待天顷》为例: 第二十三章《赴敌》用整整半章写一些可有可无之人,上场去“表演”一场又一场“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武戏”。这些人物前文既未出现,后面也无下文,上场时临时取个名字,编个来历,甚至许多人连名字也懒得取,就取一些诸如“华服老者”“黄脸汉子”之类的代称。因此,这些人物明显只起个铺垫作用。 从马氏武侠的字数看,半章大约是1.5万字数吧?用万余字做个铺垫也够了吧?可惜,接下来又用第二十四章《较艺》、第二十五章《围攻》两章继续铺垫,继续“表演”一场又一场“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武戏”。 接下来,第二十六章《惊俗》全章写少林小僧慧静独抗群雄;第二十七章《独抗》大半章写少林小僧慧静大战“黄脸男子”,最后小半章主人公周四方才姗姗上场,立即威压、折辱群豪。 总之,虽然说了很多不足,但马大侠的作品还是很好的,我很佩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七章 左手杀人(8) “苦锻大师住在哪个院里呀?” 蒋平出了藏经阁后,才想起自己连苦锻大师居于何处都不知道。但想苦锻大师是苦字辈,与方丈苦难同辈,在寺里地位定很尊崇,要打听到他的居所当非难事。不料一路上竟难得遇见一个人影,诺大一座寺院,空荡荡的就象是一座荒庙。正感奇怪,忽闻远处传来一阵梵唱,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我糊涂了!这时正是和尚们做晚课时间,和尚们都去大殿听讲经书去了,苦锻大师自然也不在自己厢房里。” 但既然已出来了,也不必急着回去,于是决定一个人在寺里随意溜达一会。 来到少林寺后,他也不止一次在寺里溜达闲逛。但象现在这样,独自一人散步却是第一次。一时间,他竟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平凉城时独来独往的日子。 想到平凉,自然又想到了方嘉。但却吃惊地发现,方嘉的样子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模糊得仿佛从未曾真实地存在过一样,那种感觉真的恍若隔世!刚随孙老师离开平凉第一二日,他还会时时在心里悄悄地思念她,但和孙老师逐渐熟识后,那种思念的次数就渐渐地减少了。到底是少年心性,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所见所闻全是从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自然产生了新奇和兴趣。思念本来就是一个人心灵寂寞时才容易产生的东西,心灵被外面的世界吸引后,思念也就“无机可乘”。 才三个多月,竟然就想不起来了!曾今那样魂牵梦萦的人影,曾今以为无法自拔的那种情愫,原来,也不过如此!想到自己原来并不似自己想象中那样深情、专一,他不禁在心里苦笑。“难怪有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我和她只分开了三个月,就已经记不清楚她的五官和神情,要是再过三年或者三十年,又当怎样?”他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幻想三十年后,自己已成江湖中一个人人景仰的高手,再也不用害怕崆峒派了,便回到家乡。想起少年时代的事情,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怀旧之情,于是又象以前那样,趁着月色,展开轻功,来到方家庄。 虽然时光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但方家庄还是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庄前佳树葱茏;弹筝湖边的那棵古榕树依然是孩子们常常嬉戏的地方;房屋依着坡势随意而建;黑色的屋脊沐浴着清泠的月光,闪闪耀眼;几乎每家门前,檐下都堆着高高的干柴;晾衣杆上搭着衣服和被褥;狗躺在篱笆院里某个阴暗角落,只要听见有人过路,不管是生人还是熟人,都要立即示威地吠叫;那条通往崆峒山上的青石板路还是从庄子中间穿过,月光下看去,更显光亮而寂静…… 看见这里一切跟从前一样,他心里莫名地有些惆怅和甜蜜。轻步来到方家把势场后院墙下,只听院子里正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他心里顿时热血直涌。三十年了,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在练习祖传的枪法!想起少年时那段偷窥旧事,一时感慨不已,提一口气,轻轻跃上院外那棵歪脖老树,分开面前茂密的树叶,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正在练习枪法。 那把势场还是跟当年一样,东西两边院墙下各有一排兵器架,架中陈列着刀枪棍戟等十八般兵器,南面一棵柳树下还放着一个练习臂力的石锁。石锁旁边有一矮几,上面放着一盏马灯,灯后矮椅子上坐着一位三十六七岁的中年美妇,正默然观看场中少女舞弄长枪。 只见那少女在场地中纵高伏低,闪展腾挪,刺扎生风,身法灵动,时而长枪破空,时而红缨覆地,时而拖枪游走,时而乱舞枪花。因为背光,加之又不停游动,所以看不清少女模样,但见她白衣如雪,身段娉婷,似乎是位标致少艾。自己虽是一代高手,见识过更高武功,但见那少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一杆枪舞得甚是好看,也不由暗暗点头。 自己正看得出神,忽听那中年美妇说道:“好了,你歇息一会罢。” 少女嗳了一声,收势停下,看向中年美妇,有些羞怯地说道:“请母亲指点。” 母亲?原来中年美妇不是少女的师父,而是她的母亲! 这时少女的脸正好朝着这边,所以自己终于看清楚了她的面目。但见她十六七岁年纪,容貌清秀,神情动人,皮肤皓洁,身段娉婷,虽然模样和神情都与自己记忆中的方姑娘依稀相似,但……到底不是! 三十年后,景物依旧,但歪脖树下,把势场中,习枪的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白衣少女!…… 虽然明知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但他还是酸楚得难于自己,一滴泪水悄悄滑落。 正自伤心,忽见前面一个年轻僧人担了两只粪桶,一荡一荡地迎面行来。蒋平恐被对方耻笑,慌忙举袖拭去泪水。忽地想道:“虽然今天不用去找苦锻大师了,但问一问他的居处也好。” 那僧人虽挑了两大桶粪水,但依然脚步快捷,眨眼工夫,便走到了蒋平面前。蒋平正待张口搭话,但见对方两眼平视前方,并未看自己,嘴张了一下,终于没有出声。 两人一交而过,片刻间那僧人便去远了。蒋平心里顿时生起一种自责和懊恼之意:“哎,我的嘴真是钝铁匠打成的嘴巴!主动搭话又有什么大不了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孤独之人,究其原因,其实主因还是自己嘴太笨,不愿意主动与人交谈。他内心深处,也常为此自责和懊恼。很多次都暗下决心,要改变自己这个缺点,但每次和人相处时,却仍然是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用心太多,用嘴太少,这个性格缺点决定了他的孤独命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七章 左手杀人(9) 一路自责和胡想,也不知道瞎走了多久,猛见前边出现一片菜地,他的神思才重又回到现实中来。 这片菜地里全种着卷心菜,因为天干少雨,所以这些菜长得不好,个头既小,颜色也发黄,其中还有不少卷心菜被山耗子偷食得惨不忍睹。极目四望,但见菜地左首是坡地,右首是一道低矮的院墙,红墙黑瓦,粉壁斑驳,墙脚生满乱草。蜿蜒曲折地绕着这片菜地向前伸延,最后消失在菜地对面那片衫树林后。那座衫树林,每株衫树都又高又直,青枝馥郁,绿叶阴深。依着地势连绵起伏,在黄昏中看去,倍显安静和神秘。 蒋平看了一会四下风景,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是少林寺的菜地吧?”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又转过头去看身后。果然,不远处院墙下面有一个小门,小门敞开,自己刚才就是看见小门开着才走出来的。 有风吹过,树叶乱草沙沙地响,宛若千万条蛇经过一样。风中有股浓浓的粪便、卷心菜、木叶以及腐败植物混合而成的怪味,让人一时有种不是处身于佛院,而是置身于乡下田间的错觉。这时已经暮色四合,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影影绰绰的。因为距离大殿已远,所以完全听不见佛唱声。微风吹过去后,四野又寂无声息,除了偶尔听见一两声蛙鸣外,没有别的声音。 他感到腿脚有些发软,见前面十余丈处院墙下面有棵古意盎然的老槐树,树下长着齐膝深的杂草,于是走过去依树坐倒歇息。心想:“天还没黑透,索性坐一会再回去。回去太早了,大家都不方便!” 他本来一直是个很孤独的人,但自从来到少林寺,认识霍丹晨后,他感到自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变得害怕孤单起来。但现在……唯一的朋友霍丹晨却莫明其妙地由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姑娘,虽然她并没有对他态度有什么变化,还如平常一样和他交往,但他还是有种失去了友谊的感觉! 正自怅然若失,忽然听见一阵轻微快速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从菜地对面那片杉树林里面发出的。他微微一惊,循声张去,过不一会,只见一个身量苗条的身影正慌乱地小跑出林来。从其衣裙和发式看来,似是一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本想穿过菜地向自己这个方向行来,但看见树下坐着一人,正向自己看,仿佛受了惊吓似的,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跟着林边那条小路飞快地离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两人相距虽不甚远,但因为天光已暗,那人影又只惊鸿一现,所以蒋平几乎什么也没看清楚。只是觉得对方不是一个乡下妇人,而象是一个从城里来朝山的女香客。见对方形迹奇怪、慌张,蒋平心里不由升起疑云。“这妇人是谁?怎么这个时候会从那个林里出来?她做了什么事,为何好象生怕被人见到的样子!” 不知是又陷入孤独的原因,还是喜欢偷窥的旧毛病又犯了,微一犹豫,便决定追上去看个究竟。他施展轻功,向那条小路追去。转过一道弯后,只见那条小路忽然变陡变窄,向山下延伸去,并很快地消失在下面的莽林之中。居高临下看去,这条山路就象一条长蛇钻进林海一样,无迹可寻。 如是白天,他或许会继续向下追赶,但现在夜幕降临,要他无凭无据只凭一种异样感觉就去追赶一个莫名奇妙的妇人,不但可笑,而且……也有些危险。他站在半坡,看了一会蜿蜒曲折、寂静神秘的小路后,终于决意放弃无谓的追赶。心想与其盲目地追赶,倒不如到刚才她出现的那座树林里去看看,或许还能发现什么!于是重回到刚才那片菜地,走进那座衫树林。 这座衫树林十分茂密,就是白日,也黑压压的不见天光。何况现在已是傍晚,林子里光线更是黝暗。林深处不时传出几声鸟雀“扑棱扑棱”展翅的声音,反而将林子衬托得更加阴森和幽静。林中没有道路,树下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和荆棘。 “这个树林倒是个天然的杀人或者偷情的地方。”他一边仔细地观察四周,一边在心里猜测着刚才那个妇人的秘密。他虽是一个少年,对男女之事尚处懵懂阶段,但因为曾今目击过杀人和偷情,所以看见这种环境,他一下子就产生了这两种联想。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声音听起来非常痛苦,仿佛一个人在呻吟。伴随着痛苦的低哼声,还有一阵乱草翻动的沙沙声。 “喂,你是谁?你在哪儿?”为了减少自己的紧张和不安,他一边故意大声喊话,一边壮着胆子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行出十余丈后,他终于看见了一个黑影。那黑影伏在一棵大树下,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迷或者死去。 看见对方明显受了重伤,他心里再无顾忌,飞跑过去,虽然光线很幽暗,但还是能看出对方是一个少林僧人。身量矮小,穿着一袭灰袍,似乎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小师父,你受伤了么?”他蹲下身去,正想去扶对方,但就在他的手伸出去一半时,那个和尚忽然侧过脸来看他。看见对方的脸后,他不由全身一震! 原来这个“小和尚”不是别人,竟是海山!“啊,是你!你……怎么了?” “别动,没救了!”见他要来扶自己,海山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蒋平见他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身下草地有一大片黑色,猜到他胸口多半受了重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海山见他没有乱动,也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聚力气,又似乎在安静地等死。 蒋平呆呆地看着对方,既不敢去扶他,又不敢问刚才那个女人是谁。过了一会,才弯下腰去察看他的伤势。 虽然已经猜到对方受了重伤,但真正看到那把凶器后,他还是大吃一惊!只见海山两手握住一把匕首,那匕首所插位置,就在他心窝下面一寸地方,虽然匕首柄被手遮住,只露出半个圆环,但他还是看出那把匕首已经全部插进了海山的体内。 海山显然很想拔出凶器,但他知道这样做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所以虽然握住匕首,却不敢拔,那样子就象是他自己把匕首插进胸口一样! “是……是那个女人暗算你的么?”蒋平深吸口气,终于低声问道。 海山不答,身子也一动不动,蒋平正怀疑他是否已经死去,他忽地开口,却答非所问:“蒋平,你在少林寺学不到东西。你……不适合学少林派武功。你跟我一样,瘦、小!” 蒋平虽然明知对方并非好人,但见他临死之际,还惦记着自己学武一事,鼻子顿时发酸。吃吃道:“可是你……还是学会了少林武功,而且……还是一个高手!” 海山道:“那只因为我学的不是少林武功。对不起,答应你爹爹的事情,不能兑现了!”不知是因为失血太多,神志已经开始混乱,还是因为自知将死,没时间回答无关紧要的问题,海山的话显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可以问一个问题么?”蒋平也看出他马上将死去,小心问道。“你为何要答应我爹爹?你说你不是因为同情他,那是因为什么?” 海山听见这话,脸上的痛苦神情更深,用微小的声音答道:“其实……只因为我听见你爹爹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我突然发现,我们有……同样的……痛苦。痛苦……因为……我们都想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对于这些话,蒋平其实似懂非懂。因为他从来没和父亲谈过心,所以对于父亲的痛苦可以说毫无知觉。在他眼里,父亲是个除了喜欢喝两杯外,没有任何嗜好的人。既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想法。 而自己,却偏偏是个想法太多的人。 不过在外人眼睛里,他跟他父亲一样,是个没希望没想法的人。因为他想法虽然多,却从来没付诸行动。也从不对人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想法都不现实,所以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而已。 “或许,爹爹也跟我一样,心里其实有很多想法,只是没有能力去实现,所以才不说出口而已?” 他正自心潮暗涌,海山忽然睁开眼睛,用力却小声地说道:“武功……五姑娘的床下面……你……”眼睛一瞪,终于停止了呼吸。 (第七章《左手杀人》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八章 弄假成真(1) 蒋平虽非第一次看见人死,但如此近距离地与一个死人在一起,还是第一次。发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到面前一动不动的海山尸首,又见林子里黑压压的,寂静得可怕,一种恐怖感蓦地从心底爬上来。不敢多留,慌忙逃出林去。 刚跑出林,就听格地一声响,只见一个黄衣僧人正要关上那道小院门。蒋平慌忙叫道:“别关门!有人在外面!”那僧人一惊,见一个俗家弟子神色惊惶地跑过来,问道:“你是桃李院的弟子么?慌慌张张的在做什么?”蒋平气喘吁吁地道:“有个僧人给人杀死了!” 那僧人闻言大惊,问道:“你说什么?谁给杀死了?” “是……我也不知那位僧人法名叫什么,就在那个树林里面!我刚才亲眼看见一个中年妇人从那个树林里面逃出来,从那条小路逃去了,我怀疑凶手就是那个妇人!” 那僧人见他神色不似说谎,说道:“走,带我进去看看!” 两人进入树林,来到海山的尸体旁。那僧人大着胆子弯下腰去一看海山的脸,惊声道:“天,是智鸣!” 蒋平暗吐口气,心道:“原来海山真实法名叫智鸣!” 那僧人问道:“你亲眼看见那个妇人杀人了么?” 蒋平道:“嗯!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她杀人,但我敢肯定她是杀人凶手!我就是因为觉得她形迹可疑,才进林来查看的。”于是将刚才发现那个妇人的经过简述一遍。那僧人听后沉吟小会,说道:“走,我们一起去向方丈禀报!” 两人出了林子,一路小跑去大雄宝殿。到了殿门前,那僧人叫蒋平在阶下相候,自己一个人先进殿去。须臾间,便见方丈苦难神色严肃地走出殿来,问蒋平道:“叫你到藏经阁做事,如何跑到菜园去了?” 蒋平道:“我……刚才吃完饭后,本想去拜见苦锻大师,走到半途,忽想起这时正是做晚课时间,于是就……就到寺里四下闲走,不知不觉间就去了那儿。” 方丈冷哼一声,又问道:“你进林子后,智鸣是否已经圆寂了?” 蒋平道:“当时还没死去,我问他那个凶手是谁,他……不知是不想说,还是没来得及说出,就死去了!” 苦难哦了一声,一时沉吟不语。两人在阶前默立一会后,便见首座苦程、监院苦根、维那苦海、武僧总教头苦文以及刚才那名报讯的黄衣青年僧人等五人神色紧张地出来了,听方丈简单说了情况后,众人便在蒋平的带引下,重回到智鸣被害现场。 众僧看过智鸣尸体后,苦难问道:“众位师弟以为如何?” 苦文皱眉道:“掌门师兄,以师弟所见,似乎那凶手亦未见得武功如何高强,甚至是否会武功,也很难说。之所以能一刀致命,主要还是因为智鸣全然没有防范之故。” 方丈又问其它几名僧人道:“你们以为如何?” 身材胖大的苦程清了清喉咙,道:“苦文师弟所见甚是。我亦认为智鸣是被凶手突然下手所害。” 监院苦根道:“智鸣武功本就低微,凶手又是趁其不备下手,能一刀致命,并不奇怪。”干咳一声,又小声说道:“如果那位妇人果真是凶手,只怕她与智鸣的关系……” 方丈微微点头,见大家没有异议,便吩咐那黄衣菜园僧人道:“慧眼,你将凶器拔出来看看。” 慧眼应了,蹲下来小心地掰开智鸣的两手,将那把直没至柄的匕首轻轻拔出,也不拭去上面的鲜血,就血淋淋地要交到方丈手里。 方丈微微皱眉,先合十念声“阿弥陀佛”,然后接过匕首。只见那匕首长约三寸,刀身、刀柄都由精铁打成,除了刀身比寻常匕首略薄一些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异处。方丈纳闷地看了一会后,又将匕首传给众人观看,苦文看后说道:“智鸣武功低微,而杀他的这把匕首式样也很平常,似乎不是武林人物所带器物,难道那个妇人根本不会武功?”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都不接话,但看神情显然并无异议。方丈问蒋平道:“那妇人逃跑时,可使了轻功?”蒋平道:“她……好象并未使轻功。不过她去得很快,我专门追赶了一阵,但没追到。” 苦文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把自已看见的都讲出来。” 蒋平道:“是。刚才我坐在那棵老树下乘凉,忽然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林子里传出来……”当下将刚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讲到智鸣临终情形时,因遗言中藏着与自己有关的秘密,故隐瞒不说,只说自己问他凶手是谁,智鸣没有做答便即死去。 众位僧人听后,又向蒋平提了几个问题,等到大家再无疑问后,方丈说道:“这件事我们自会处置。你先回去歇息吧,如有不明之处,我自会差人来召你。”蒋平道:“是。”转身离去。 这时和尚们晚课未完,寺里各处除了少数留守僧人外,都做晚课去了,因此沿途各个处所几乎都是黑灯瞎火。蒋平孑然独行,如行空庙。他本来最爱胡乱思想,加之刚受刺激,更爱幻想。一会觉得背后不远处海山的幽灵正在跟着自己,一会觉得路边树林里有双陌生妇人的眼睛在暗中窥视自己,自己把自己吓唬得后背直冒冷汗!开始还能勉强控制自己,后来情不自禁越走越快,最后竟索性快跑起来! 好不容易逃回自己的小屋,却不见霍丹晨,不敢独自走进漆黑的小屋。只得坐在门口草地中,等候霍丹晨回来。为了镇定心神,他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方丈他们只因不知道智鸣就是海山,都道他武功低微,因此认为那个杀他的凶手武功亦很低,甚至还怀疑其是否会武功,只怕是个错误。我要不要去向他们说出真相?反正海山已经死去,我说出他的秘密,对他已不能造成什么麻烦。只是这样一来,就会暴露我上次说谎的秘密,方丈知道我晓得王泰瑞他们被杀的真相,而替海山隐瞒,肯定会非常生气。” 左思右想,一时进退两难。 也不知坐了多久,霍丹晨才回到屋里。见蒋平神色不对,便问他怎么了。蒋平叹一口气,将海山被人杀死以及自己的烦恼说了。霍丹晨听说袁海宁正暗查的智鸣和尚已经死去,也很震惊。思索一会后,说道:“蒋平,我觉得你最好是去向方丈说明真相。一来可以让方丈他们对那个杀人凶手有新的认识,二来也正好可以洗清你杀了王泰瑞王梁旭二人的嫌疑!” 蒋平其实也想到了这两点,只是一时没有勇气去做,听了霍丹晨的话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找方丈。”此时晚课时间刚过,和尚们大半已回各自处所,寺里到处都已亮起灯火,他自然也不害怕了。 方丈苦难与首座等人此时正聚集在方丈室里议事,听小沙弥说蒋平有话要说,当即传他进见。方丈问道:“你这么晚跑来,是不是刚才漏讲什么重大细节了?” “方丈,弟子有些话,本来一直不敢说,但现在……” 方丈眉头微微一动,旋即恢复常色,道:“你说吧。” “弟子认为那个杀死智鸣的凶手应该身负武功,而且……只怕武功还不弱?” 在场诸人除了蒋平外,无一不是当今武林第一等大高手,大家都看不出凶手是高手,却听蒋平突出此言,不由都是一惊。各人飞快交换一个眼色,然后所有目光重又射向蒋平。 蒋平见几位高僧都看着自己,顿感紧张,说话也不由结巴起来:“弟子虽不懂……武功,但我……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完全不会……不会武功或者武功很低微的……人竟能杀死一个绝顶高手!” 方丈奇怪道:“绝顶高手?你说智鸣是武功绝顶高手?” 蒋平道:“是。其实……我只是听……总教头这样说过。” “我这样说过?”苦文惊得张大了嘴,其他僧人也露出困惑神色。 蒋平道:“我记得总教头说过:海山武功奇高,是一绝世高手。不瞒众位大师,这个智鸣和尚其实就是……就是海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八章 弄假成真(2)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什么?他就是海山!”“海山?!”“你如何知道他就是海山?” 蒋平见大家都神色激动,更加语无伦次:“我知道。因为我之所以来少林寺,就是因为海山大……师与弟子亡父有约。弟子虽然也知他不是……不是好人,但他到底不曾蒙骗于我们。方丈,上次桃李院弟子王梁旭王泰瑞被杀一事,我……我没有说实话,其实我知道他们是被海山杀死的!”于是将自己与海山的关系以及那次塔林事件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众僧听后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方丈才冷冷问道:“那你今日又为何要吐露实情?” 蒋平抬起眼来,见方丈两道冷竣的目光正盯住自己,吓得低下眼去,吞吞吐吐地说道:“因为……弟子刚才亦说了,海山虽有诸多不是,但对我却很好!现在……一来他已死去,我不用再为他保密,二来我不愿你们以为他武功低微,而因此分析那凶手武功也很低微,甚至认为她根本不会武功,所以才……大了胆子说出来!” 苦文冷哼一声,讥讽道:“原来你是害怕海山死得冤枉,怕我们查不出真凶!” 蒋平道:“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低下头去。 见他低下头去,苦文也不再相逼,其他人也不说话,屋子里虽坐满了人,但却静得针落可闻。 苦难看着蒋平,沉吟良久后才打破沉默:“你能将这些秘密说出来很好,你先回去吧。” 蒋平回到小屋后,见霍丹晨又不在屋里,不禁感到奇怪。这时他心神已经渐渐安定,也就不象刚才那样胆小了,走进屋里,摸到床前的火刀火石,点亮了桌子上的油灯。 有了光亮后,他心神又安定了一些,也不脱衣就躺到床上,一边等候霍丹晨,一边默默思索: “那个女人是谁?会不会就是海山临死前说起的那个五姑娘?想来她和海山关系非同寻常,所以海山才会不加防范。不对,五姑娘既是姑娘,年纪自然不大,那个女人却象是个中年妇人,海山又如何会称她为五姑娘。” “那么五姑娘又是谁?跟海山又是什么关系?海山临终前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若要学武功,一定要去找到五姑娘,或者找到藏在五姑娘床下的什么武功秘籍?可是……五姑娘到底姓什么?会不会是我会错了意,其实海山说的不是‘五姑娘’,而是伍姑娘或者武姑娘?” “我真的不适合学少林武功吗?要是连天下武学的正宗我都不适合学,那留在少林寺又有什么意义?……少林武功是外家武功,刚猛正大,我的身体和悟性,似乎确不适合学这一类武功。其实不光海山,孙先生只怕也这样想,他虽未明说,但言语神情间,也显然认为我没有学武的天分。” 他不禁又回想起小时学武的情形 记得十岁那年,父亲蒋东流因病暂时不能押送镖货,于是向镖局请了一个月长假。一天,父亲对他说道:蒋平,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混下去,那还不成个废物?从明天起,你得五更起床,跟我学些武艺。次日天蒙蒙亮,父子俩便早早起来,出门晨跑。两人从东城跑到西城,又从西城跑到西山,最后来到离城五里远的一个破庙里,父亲才叫停下。两人在院中荒草地上坐着稍息一会后,父亲便教了儿子一招“白鹤亮翅”。 本来这一招十分平常,蒋平现在回忆起来也很简单易学。无非就是站在当地,将两手在胸前轻挥两下,做出“白鹤亮翅”的样子。但蒋平也不知是脑子太笨,还是确实不是学武的料子,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却总也学不象!把本来很潇洒自如的“亮翅”学得象打人耳光一样!不但动作丝毫没有挥洒自如的感觉,而且神情也不潇洒,郑重其事,如临大敌,举轻若重!把心情本来很好的父亲气得肺都肿了,给他脸上啪地一个耳光! 此后三天,父亲叫他自行练习。但三天过去后,蒋平仍然没有半点进步。父亲很生气,又教他学习“蹲马步”、打沙包,但蒋平仍然学得四不象。“蹲马步”要求含胸、拔背、腰直、身正、屁股下面虽无椅子,却要“正襟危坐”。但蒋平不是屁股抬得太高,就是“坐”得太低,腰直了腿又太弯,腿对了腰又不直了……总之,坐没坐像,站没站像,他自己蹲得难受,别人看着也难受。 而打沙包,他更是没有天分。本来父亲要求他每天早晚各打三百拳、三百掌。但蒋平天生个头小,身子弱,虽然苦苦支持,也无法完成任务。第一天,他打了八十拳、一百二十掌!打得两只手每个骨节都磨破了皮,出了血。父亲见状只得做罢,让他喝了一杯专门配制的药酒,又在其两手上抹了些药酒。第二天接着练,但因为头一天创口还没痊愈的缘故,他只打了三十拳、五十八掌。 第三天,老伤未好,又添新伤,结果只打了二十五拳、四十七掌…… 总之,一天不如一天。用掌击打沙包还好一点,用拳头打沙包,每一拳下去,都疼得钻心。为了凑数,只好用力轻些,但过于轻了,又根本没有作用。父亲在一边看得连连皱眉、长吁短叹。 一个月假期很快就过去了,父亲以后也难得再有时间教儿子练功。开始还不死心,总觉得儿子虽然悟性差,身子弱,但只要比别人多花点功夫,总能慢慢调教出来,至少可以达到自己的水平。所以每次出门前都会教他一招两式,嘱咐他勤加练习,等到下次自己回家时来检查。但每次过了一月两月后回家看时,都发现儿子没有掌握上次所学招式的要领!除了轻功稍好一些外,别的武功全都没学会。时间长了,父亲也心灰意懒下来。 …… 蒋平思及往事,想起从前总总蠢状,唇边不觉露出苦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八章 弄假成真(3) 霍丹晨说服蒋平,让他去向方丈说出海山秘密,待他去后,她便进了屋后树林,将海山被杀一事告诉了袁海宁。袁海宁发呆半晌,自言自语道:“眼见凶手就要归案,却在这当儿突生变故,死得真不是时候!” 霍丹晨道:“你不是说海山同时符合七个条件吗?难道一个人有这么多疑点,还不能证明他就是罪犯?”袁海宁道:“要证明他是凶手不难,可是杀人动机,尚未查明,就算结案,也结得不明不白!” 霍丹晨纳闷道:“杀人动机不是很明显吗?那些都是抢劫杀人案子,再说,他假借少林寺名义,骗人钱财……”袁海宁苦笑道:“恐怕没有这样简单,我们还有很多疑问未解开。比如说:他为什么要割走小男孩的人头?又为什么要用利器挖开小男孩的头颅?赵开全家人都在洛阳家里被灭门,为何他的尸体却在嵩山脚下大地村一山洞里被发现?还有,他抢了那么多大富人家,又骗了许多黄白之物,他把这么多赃银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霍丹晨秀眉微颦,道:“说的也是!我也有一点想不明白:他要是只为贪图享受,凭他所抢所骗钱财,完全可以在其它地方挥霍个够,又何必呆在寺庙里?噫!他会不会是害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先把那些不白之财,藏在寺里什么地方,等到风声不紧时,再离开少林寺?” 袁海宁道:“如果只是杀人抢劫,你的说法还可说有一定道理,但却不能解释他为何要割走小男孩人头的怪行……”霍丹晨默运慧心,沉思一会,忽道:“诶,会不会是因为他出家前曾有个小孩被人这样干过,所以……”自觉这个想法有点古怪和牵强,忙又做解释:“我听说过有些人心理不正常,就是因为以前受过刺激。” 袁海宁苦笑不语。他确曾遇到过心理变态的罪犯,记得前年就破获过一桩这类案子:有个姑娘因为自己“没有”乳房,不讨男人喜欢,心理变得扭曲,对天下所有乳房丰满的女人都产生一种强烈的妒嫉和仇恨心理。短短半年之内,竟一连杀害了七个素不相识的丰胸女人!无独有偶,另有一个罪犯,因为爱妻与人通奸,羞愤之下,挥刀杀死了奸夫淫妇。但他自己却从此喜欢上去勾引别人的老婆,得手后又将其杀死。 霍丹晨道:“也许你只要调查清楚海山……哦,智鸣出家前的经历,就能找到答案?” 袁海宁微微点头,“虽然这些只是你没有根据的臆想,但也不能说毫无可能。或许歪打正着也未可知!”忽地想起什么,道:“对不住,霍姑娘,我今晚不能陪你聊天了。”边说边站起身来。 霍丹晨道:“天都黑了,你要上哪儿去?你的伤……好了吗?” 袁海宁道:“我想马上去菜园看看,如果我没料错,方丈一定会把与智鸣同屋的慧始叫去寻问情况。趁此机会,我想偷进他们的厢房搜查一下!也许能发现一些罪证和线索!伤虽还未痊愈,但已无大碍了。” 霍丹晨有些兴奋地道:“我也想去瞧瞧,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这可不是去玩,我若被人发现,还可亮明身份,名正言顺地搜查。你却……” “我也可以……谎称自己是捕快呀!我刚入寺不久,很少有人认识我。万一有人认出也不打紧呀,我可以说是来看热闹的,也可以说是……我本来就是一名捕快!因为调查海山的案子,才混进来假装当一名俗家弟子的!嘻嘻!” “你脑子转得倒真快!不过……你若真这样说了,反会弄巧成拙,不能再当一名俗家弟子了。” 霍丹晨满不在乎地道:“当不成就当不成!你不是说过吗:少林寺没有女弟子,我一个姑娘家,女扮男妆很不方便。大热天的睡觉洗澡都……”话未说完,想起自己洗澡被对方看见的事,登时差得红晕飞腮!袁海宁干咳一声,假装没想起什么,笑道:“既然你不怕被少林寺扫地出门,那就走吧。”当下两人出了林子,借助沿途树林和夜色的掩护,偷偷来到位于寺西的菜园。 菜园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连耳房在内,一共三十九间房屋,除园头一人独占一间厢房外,其余每间都住两名僧人。园子三面都是少林寺的菜地,只有东面有条林荫小路,与寺里其它地方相连。院墙内外,都种有一行柳树。进大门处还有一棵树龄达三百年的参天古榕树,每年春夏两季,一树苍翠,浓荫乍地,菜园僧人们没事时总爱坐到大树下的草坪中纳凉聊天。 果如袁海宁所料,方丈为了调查智鸣被杀一事,派人将慧始召去了。此时刚刚行完晚课,僧人们都才回屋,只见许多僧人手拿一只小木盆,正向后院门方向走去。两人隐藏在那棵古树下的阴影里,观察了一会院内动静后,霍丹晨小声说道:“他们拿着木盆子去哪儿?”袁海宁道:“后院门外有一口井,菜园僧人们每日早晚都会到井边排队打水。”他因为已暗中监视智鸣几天,所以对菜园僧人的生活规律比较了解。 过了一会,院子里安静下来,袁海宁低声道:“你先别动,我去看看!”说完一溜小跑,如一只夜猫子一般,掩到耳房外的阴影中,探头向院内一张,果然空无一人。于是朝树后的霍丹晨一招手,两人一前一后,紧张而小心地走进了院子。 两人穿过天井,一直走到第九株柳树边时,袁海宁忽从怀内摸出一样东西,飞快地开了左边那间厢房门上的铜锁,两人闪身进去,立即关上房门。 霍丹晨伸手按了按还在怦怦剧跳的心口,小声说道:“想不到你竟偷配了他们的房间钥匙!” 袁海宁不答,身子紧贴门板,将眼凑到门缝上向外看了一会,确定无异后,才微笑解释:“我哪里偷了他们钥匙,这叫‘开万家’,什么锁都能开!”霍丹晨低啊一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万能钥匙’吗?你们捕快都有一把这种钥匙吗?” 袁海宁微笑不语。原来这把钥匙是他从一名捕获的梁上君子那儿缴获来的,觉得今后办案或用得着,便私藏在身上了。虽是为了公干方便,毕竟是不允许的,所以不便解释。 袁海宁忙摸黑关紧窗户,又将厚重的黑窗帘放下来,然后摸出火刀火石,点亮桌上油灯。为谨慎起见,他将油灯从桌上移到地上。 霍丹晨见狭窄的厢房里两张小床并排安设,相隔不到半丈,除了大门左边窗户下安有一张小木桌外,再无一样家生。因油灯放到桌下地上,所以大半地方都处于黑暗之中。火舌忽高忽低,恰似她的心跳一样,很不稳定。 “这边是智鸣的床铺,重点检查这边。”袁海宁见霍丹晨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一边从床下搬出一个长方形的滕条箱子,一边催促道。 霍丹晨正待行动,忽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传过来,登时吓白了脸,赶忙蹲下来,不敢妄动。但听那人到了门外后,并未停留,径往前边行去。霍丹晨轻呼口气,这才相信外面看不透屋里灯火,顿时放下心来。虽然对袁海宁搬出的那个滕箱充满好奇,但因时间紧迫,必须分头检查,只得强按好奇心,去检查智鸣的床上。 袁海宁用“开万家”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了滕箱上挂着的小铜锁,打开箱盖一看,只见里面装的是一些衣服和几本很破旧的书籍。显然这个箱子智鸣本人也很久未曾打开过,衣服和书籍都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而且箱子里还有几粒老鼠屎。袁海宁见上面第一本书封皮十分破旧,蓝色封皮上那几个黑字因年月太久,淡得几乎看不清楚,于是将之凑到油灯前去看,这才看清上面写的是“道家养生秘旨”六字。 袁海宁纳闷暗忖:“一个僧人怎么收藏了道教的书?”此时也无时间和心情细看,飞快将全书翻了一遍,只见里面许多页上都用毛笔勾划过,于是随意选了一处勾划的地方来看 陶弘景六字诀:凡行气,以鼻纳气,以口吐气,微而引之,名曰长息。纳气有一,吐气有六。纳气一者,谓吸也;吐气有六者,谓吹、呼、唏、呵、嘘、,皆出气也。凡人之息,一呼一吸,元有此数…… 心想:“看来智鸣内功学得很杂,暗中可能还在修习道家的内功法门。”随手翻过几页,又抽一段有毛笔勾划处看: 《玉房秘诀》云:黄帝曰:“何以知女之快也?”素女曰:“有五征、五欲,又有十动,以观其变而知其故。” “夫五征之候,一曰面赤则徐徐合之,二曰乳坚鼻汗则徐徐内之,三曰嗌干咽唾则徐徐摇之,四曰阴滑则徐徐深之,五曰尻传液徐徐引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八章 弄假成真(4) 袁海宁见这段文字竟是说男女交媾之事,脸上不由一阵发热,心道:“原来智鸣也是一个淫僧!”一来霍丹晨在旁边,怕她看到尴尬,二来这些内容也似乎和案子没有关联,于是将书合上,又去检查其他几本书。 这几本书都不是经书,且书页都发黄发霉,显然已很有年月。袁海宁也不及一一细看,只注意了一下书名,见分别是《气功秘旨》、《点穴与解穴》、《民间偏方大全》、《汤膳配方宝典》。 袁海宁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看的书这样杂!”他来到少林寺,确定了嫌疑对像后,就曾向一些僧人侧面打听过智鸣和慧始两人的情况,故知道智鸣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 霍丹晨问道:“海山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吗?”袁海宁道:“他是十二年前才来少林寺的,是湖南人氏。据说他祖上曾开过酒楼。这本《汤膳配方宝典》想是他家祖传的宝贝吧?只是收藏的书也未免杂了一点,竟还有《民间偏方大全》这种书。” 霍丹晨问道:“你说海山收藏这本书干什么?”袁海宁道:“不好说。也许是一时感兴趣,便收藏了。”霍丹晨忽然心里灵光一闪,说道:“他会不会有什么难治的病?所以需要很多银子!”袁海宁沉吟道:“嗯,亦不排除此种可能!没听说他家开过医馆或者药铺。”边说边打开那本《民间偏方大全》。 霍丹晨在智鸣枕下、褥下都没找到什么可疑东西,于是也蹲下来,与袁海宁一同看那书。这本书是一本正宗的医书,全书共分八十三篇,第一页的目录已经残破不堪,所以打开就是正文,第一篇是《中风》,先简要介绍了一遍中风的种种症状,然后便是十三种偏方,每种偏方都详细记载了所需药物的名称、数量以及服食方法。两人飞快翻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处,便将书放回原处。 霍丹晨又拿起那本《汤膳配方宝典》看,第一页是目录:第一篇《养颜药粥》、第二篇《养颜汤》、第三篇《排毒轻身汤》、第四篇《排毒轻身药粥》、第五篇《补虚壮体汤》、第六篇《补虚壮体药粥》、第七篇《春季靓汤》、第八篇《春季药粥》、第九篇《夏季靓汤》、第十篇《夏季药粥》……,最后一篇即第十四篇是《冬季药粥》。全书虽只有一十四篇,但每篇里面都有数十种药粥或者汤水,所以这本书很厚。霍丹晨见第二篇是《养颜汤》,虽然明知此时不宜多看无关紧要东西,仍是按捺不住,将书翻到第二篇《养颜汤》。“养颜汤”共有三十七种,第一种是“亭亭玉立汤”,只见上面写道: 原料:乌鸡,白术、怀山药、茯苓、陈皮、紫河车(干燥胎盘)、盐、麻油、姜片(每一种药名下面,都用小字分别注明了所需分量)。 制作方法:将乌鸡洗净与白术、怀山药、茯苓、陈皮、盐、姜片一齐放入沙锅里,加适量水,用火煮沸后,又煮两柱香功夫,倒出热汤,再把紫河车磨粉放入汤内即可。 功效:汁浓汤白,十分滋补,有补虚养血、嫩肤美容之功。女子若常喝之,则发育匀称、身体形态优美、肤嫩、减少皱纹。 霍丹晨道:“我看这里面的汤也好,药粥也好,若是当真照上面方法配来经常服用,一定得花不少银子……”她虽没有说明,但袁海宁却已听出她的玄外之音,道:“你怀疑他骗钱甚至抢钱的原因是他可能有什么难治之病?”霍丹晨道:“我只是瞎猜而已,谁知道呢!也许是我们先入为主吧?他若真有什么病,可以去找大夫,何必要自己翻看医书。” 袁海宁沉吟不语。霍丹晨见他眼里带着深思之色,忍不住问道:“你真信了我的话?” 袁海宁道:“根据我的侧面了解,智鸣是一个性子很孤僻的人。这种性子的人,如果恰好又得了一种难于启齿的病,恐怕会自己找医书寻药方……”忽地眼前一亮,道:“对了,智鸣刚死不久,只要将他的尸体找到,并请仵作来检查,或许真能有所发现!” 霍丹晨听了不禁感到害怕,没有接话。 两人检查完箱子里的藏书后,又开始翻看其它东西。箱子右边叠着的全是一些衣服布鞋类穿戴东西。袁海宁连翻几层,见都是一些破旧衣服,正想放弃检查,忽然,他感到衣服中间夹着一样硬物!微微一惊,小心地一层层揭开上面的衣服,终于,一对白玉手镯呈现在他们眼前。 两人见了都是一惊,看那白玉手镯,虽然光泽已有些暗淡,但却没有一点杂质,显然是上品。袁海宁心中突突直跳,自言自语道:“这个手镯如是智鸣在洛阳杀人后抢劫所得,那就成了重要物证!” 霍丹晨看了袁海宁一眼,将一只手镯拿到手里,看了看,又比了比自己手腕,发现手镯竟很合自已的手。想要套上手腕试一下,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正欲放下,不料袁海宁却道:“你套上去试一试。”霍丹晨微微一惊,虽不明白他此举何意,还是挽起衣袖,将那只手镯套到了自己手上。那手镯果然就似照她的手腕定做的一样,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袁海宁看着她一段裸露出来的白碧无暇的皓腕,只见玉镯雪腕,相互映,硬的愈显其硬,软的愈显其软,一时不由看得痴了。霍丹晨见他发呆地看着自己细润无暇的手腕,不由粉面微热,忙将玉镯褪下。 袁海宁回过神来,自我解嘲似地说道:“居然象是跟你定做的一样!看来这个手镯本来的主人身量和你差不多。”霍丹晨含羞一笑,不置可否。 袁海宁拿起另一只玉镯,一时陷入沉思。好一会后,霍丹晨才忍不住提醒道:“你发什么呆!时候不早了,快点!”袁海宁道:“我只是在想,那些被智鸣杀害的女子里面,到底谁人可能是这个玉镯的主人?” 霍丹晨急道:“这个一时想不明白!还是先检查别的东西吧!” 袁海宁道:“是。不过……这对玉镯如果真能证明其主人是洛阳系列凶杀案中一名被害女子生前所用物事,那就是一个重大物证!我们暂且将它收了吧。”说完便不客气地收入怀内。 两人又检查了一会,没有发现别的可疑东西。袁海宁将箱子归还原位,又问霍丹晨道:“床上你都仔细翻过了吧?”霍丹晨道:“嗯!没发现什么东西。”袁海宁点点头,吹灭油灯,说道:“我们走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八章 弄假成真(5) 袁海宁轻轻打开房门,正要出去,忽地倒呼一口冷气。原来他刚一开门,便看见门外天井中立着一条黑影!那人见他开门,厉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在屋里偷什么东西?” 原来刚才他们进院时,有一名法名慧果的僧人没有出门去打水。瞧见他们进入智鸣的厢房,于是猫步走到屋外偷听动静。听见屋里悉悉嗦嗦地似在翻弄东西。心想:“莫非是两个俗家弟子来院里偷东西?” 不一会,便有几名僧人打了水回来。其中一名僧人见他鬼鬼祟祟地站在别人的厢房门外,觉得奇怪,正待发问,慧果急忙打手势示意对方噤声。并用手语告诉对方:屋里有小偷!这名僧人法名慧格,学过武功,胆子也大,心想:“什么小偷这样大胆,竟敢到我少林寺里行窃!”当下回厢房里取了一条齐眉棍来,因为“两个小偷”已成瓮中之鳖,所以僧人们并不着急,耐心地守在门外“恭候”。 听见对方喝问,袁海宁苦笑一下,索性大开房门,取出捕快腰牌,亮明身份:“我是洛阳捕快袁海宁,不是小偷!来少林寺是为了调查一个案子!”那几名僧人听了又惊又疑,慧格上前接过腰牌,拿到一间亮起油灯的厢房门口去验看。只见那块腰牌通体黑色,宛如一块骨牌,正反两面都刻有两个正楷字,正面是“洛阳”,背面是“捕快”。慧格没见过捕快腰牌,将腰牌反复看了几遍后,又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们几眼,见霍丹晨站在袁海宁身后不说话,问道:“你也是一名捕快么?”霍丹晨嗯了一声,含混道:“我们正在调查一个案子。”不料旁边一名僧人却认出了她,说道:“你说谎!我认得你:你是我寺新收的一名俗家弟子!” 其他几名僧人听了都是一惊,慧格大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本来他已信了几分,但既然霍丹晨身份有假,自然袁海宁的身份也可疑了。 霍丹晨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一名捕快,因为调查海山的案子,才混入少林寺来的。”袁海宁没料到她真会这样说,微微一惊,但霍丹晨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只得含糊地点了点头。几名僧人将信将疑,低声商议几句后,慧格便叫一人去向方丈禀报。 方丈苦难得讯,立即与首座、监院、维那等寺中首脑人物赶到现场。确认了袁海宁的身份后,虽不见霍丹晨有捕快腰牌,但也没有多疑。苦难干咳一声,试探问道:“不知两位捕头到敝寺要调查什么案子?” 袁海宁叹息一声,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还请方丈借一步说话。”苦难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就请两位捕快大人屈驾到方丈室说话。”袁海宁道:“如此甚好!”随着几名高僧出了菜园,向方丈室行去。 路上大家各怀心事,都不说话。在一名小沙弥的灯笼照引下,穿廊过殿,行走了好一会,才到方丈室。 宾主双方落座后,方丈令小沙弥为大家各沏了一杯茶水,问道:“智鸣用海山假号,并冒用少林寺名义,到江湖中大肆行骗,两位捕头想必是为了查此案子而来的吧?” 袁海宁正色道:“智鸣到处行骗一事,我们也有耳闻。不过,我们要查的却不是此案,而是更为严重的杀人案!”于是将发生在洛阳城郊的那七桩左手杀人案简介一遍。 众位高僧虽然都是方外之人,但也对那七起震动天下的重案早有耳闻,听说智鸣可能是制造洛阳左手杀人案的凶犯,无不震惊。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沉默有顷,袁海宁方道:“虽然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来,慧始没有参与那几起凶杀案,但他与智鸣毕竟同居一室,可能多少知道一些情况,如方丈允许的话,我们想找他来询问一些问题……” 方丈虽然对二人不打招呼而擅自潜入少林寺感到不悦,但案情重大,也不敢不配合,说道:“阿弥陀佛!敝寺弟子竟犯下如此重案,身为方丈,实在好生惭愧!”叹息一声,吩咐在一旁侍立的那名小沙弥:“慧品,你再去菜园召慧始来问话。”方丈为了调查智鸣被害一事,刚才已召来慧始询问了半天,哪知刚让其离开方丈室,慧品便跑来禀报,说僧人们在菜园里围住了两个自称捕快的人物。现在慧始已经回菜园了。 慧品正欲离去,袁海宁忽道:“且慢!”方丈不解道:“不知袁捕头还有什么吩咐?”袁海宁干咳两声,说道:“这里是方丈理事、起居之地,在这里调查凶杀案情,实有诸多不便,还望方丈……” 方丈恍然道:“是老纳欠虑了!”转头与身旁的监院苦根大师低声商量:“就在师弟处临时腾出一间房屋来供两位捕快用,没问题吧?”苦根大师合什说道:“没问题,师兄。”方丈点点头,回过头来对袁、霍二人说道:“监院离此不远,就请两位捕头移驾去监院处公干如何?”袁海宁忙合什称谢。方丈于是吩咐慧品:“你速去召慧始,带他到监院处接受两位捕快大人的调查。” 慧品去后,袁海宁看了霍丹晨一眼,又对方丈说道:“我们还有一个请求,希望方丈能……”方丈道:“请讲。”袁海宁压低音量,道:“实不相瞒:对于智鸣的杀人动机,我们尚未调查明白,但……从我们目下掌握到的一些情况看,似乎智鸣患有一种不愿与人讲出的隐病,而他的杀人动机也可能与此病有关,是以我们还想请求方丈暂时不要叫人处理智鸣的尸体,等我们请来仵作验尸后再……” 几名僧人听了都是微微一惊,互视一眼,方丈说道:“本来我已做了安排,要几名弟子为智鸣做完法事后,便将他火化,既然二位捕头认为有验尸的必要,那我马上叫人去通知那几名弟子暂不火化。”袁海宁喜道:“多谢方丈!”方丈道:“那好,老纳就少陪了。苦根师弟,你带二位捕头去监院吧。”苦根大师和袁海宁霍丹晨三人一齐起身道辞。 到了监院后,苦根大师将他们带进自己平时理事的厢房里,一名小沙弥进屋来掌上灯烛,沏了两杯茶水,又应袁海宁所求,为他们准备好了纸笔,一切安排妥当后,苦根大师和小沙弥回避离去。 屋里只剩两人后,袁海宁霍丹晨相视一笑,袁海宁低笑道:“霍捕头,待会我们分工,你作笔录,我来问话。”霍丹晨白了他一眼,道:“呸!为什么不是你做笔录我来问话?偷奸耍滑!”袁海宁微笑道:“好好好,我做笔录,霍捕头问话!”霍丹晨嫣然一笑,“算了,还是我做笔录吧,谁叫我是冒牌货呢!” 袁海宁叹息一声,问道:“现在弄假成真,连老奸巨猾的方丈都被你骗了!你自然也不能再做少林寺俗家弟子了,今后何去何从,不知霍捕头有何打算?”霍丹晨听了心情顿时低落下来,道:“我也不知道,算了,车到山前自有路!离开少林寺后再说。”袁海宁道:“要是霍捕头暂时没有别的去处,我倒有个建议。”霍丹晨道:“什么建议?”袁海宁道:“你还没去过洛阳吧?要是想去的话,等此间事了以后,我可以带你去洛阳……好好陪你玩几天!” 霍丹晨冰雪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芳心微微一颤,俊脸涨得绯红,别过脸去说道:“我没去过的地方可多了!金陵、北平、长安、洛阳、成都、大理、还有苏杭二州!这些地方我都想去看看,先去哪儿也不一定!” 袁海宁忙道:“还是洛阳好呀,来到河南却不去玩省会洛阳,实在可惜!”霍丹晨见他情急的样子,心里又好笑又羞涩又有几分欢喜,怕他情急之下,把话说得太白,忙岔开话题:“诶,你真的要验尸呀?海山箱子里虽收藏有一本医书,可是我们就凭这一点就怀疑他有病,甚至怀疑他的杀人动机可能与病情有关,也未免有点牵强附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八章 弄假成真(6) 袁海宁见他将话题转到案情上,神色也变得严肃,道:“趁他刚死去,要验尸还容易,要是时间长了,尸体烂了,再验就晚了。何况对被害人验尸亦是应当做的。” 霍丹晨道:“可是……仵作来了,我这个冒牌捕快不就要被戳穿了吗!嗯,我得抢在你把仵作请来之前离去,否则就要吃罪了!”她刚才只为好玩,随意撒了这个谎,现在才感到事态有些严重,顿时紧张起来。 袁海宁听了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思索一会后,忽道:“事已至此,只有将错就错!幸好刚才方丈没有验看你的捕快腰牌,否则真没办法了!”霍丹晨忙问道:“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袁海宁道:“你刚才只对方丈说,你是一名捕快,来少林寺是因为调查海山的案子,但你却没说你是洛阳的捕快,也没说自己要调查什么案子,对吧?”霍丹晨道:“是呀,那又怎样?”袁海宁道:“这很重要!在仵作到来之前,你先离开少林寺。见到登封府的捕快们后,我就主动说出你。说你是外省来的捕快,来少林寺调查海山行骗之事。” 霍丹晨道:“可是他们假若问你:我为何不等到海山被杀的真象查明后再离去呢?” 袁海宁道:“你只是来调查海山行骗案子,又不是来调查他被杀的案子,他被杀一案自有登封府的捕快调查。你既已查明海山真实法名叫智鸣,确实犯下骗财之罪,便已完成任务。不与登封府的捕快会面也很正常。” “嗯,听起来也有道理。”霍丹晨虽然心里还有几分害怕,但想到有袁海宁替自己圆谎,料无大碍,登时宽心了许多。轻吁口气,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幸好你脑子转得快,想出这条妙计,否则我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袁海宁苦笑道:“你来少林寺几天,总算学会念阿弥陀佛了!” 霍丹晨嘻嘻一笑,正要反唇相讥,忽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向厢房这边行来。两人向门外黑暗里看去,只见小沙弥慧品提着一只灯笼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黄衣僧人。霍丹晨知道是慧始到了,忙板起小脸,正襟危坐,低声干咳两声后,又装模做样地拿起案头上的毛笔。 慧品进屋替双方引见过后便自离去。袁海宁手指对面一把椅子,说道:“请坐吧。”慧始合什一礼,不安地坐了下来。 霍丹晨一边准备做笔录,一边打量对方,见慧始年纪二十三四岁,黑脸厚唇,浓眉大眼,心道:“听袁海宁说他是个喜欢勾引良家女子的淫僧,我还以为长得很俊美呢,原来生得五大三粗!想来被他勾引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袁海宁先询问了一些对方的基本情况后,方才将话题转到智鸣身上:“你从哪年开始和智鸣同住一间厢房的?”慧始道:“他一来少林寺我们就同住一屋。他是……十二年前来少林寺出家的。”袁海宁道:“你们关系如何?”慧始道:“一般。……主要是因为他不爱说话。我们性子相差较大,所以一直不冷不热。” 袁海宁听了心里不由暗叹:“同屋十二年仍关系一般,看来智鸣的性子好孤僻呀!”说道:“可能你也听说过发生在洛阳城里的那几起震动全国的左手杀人案,我就是因为调查这个案子才来到登封来到少林寺的。”压低音量,接道:“跟你说句实话:就我们目下掌握的情况,都说明智鸣就是那个恐怖的杀人凶手!” 慧始大惊道:“什么?他……他会是凶手?!这……怎么可能,他那老实可欺的样子,竟会是一个恐怖的凶手?” 袁海宁不睬他的惊讶之情,又问:“你可知道智鸣患有什么病?”慧始纳闷地道:“病?小病倒有时会有,但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大病。” 袁海宁道:“他经常离开少林寺去行骗,甚至去洛阳城杀人,你就从不怀疑他,不问他的去向?” 慧始道:“以前问过,他说有个表哥在金陵做生意,所以有时会去看看。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他对金陵确很熟悉,问他什么都答得头头是道,甚至还能说出许多街坊的名称,所以我没有怀疑过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竟会去洛阳杀人!他也从来没说过自己去过洛阳。”(作者按:金陵即南京,当时是明朝的都城,后来朱棣改北平为都城。) 袁海宁沉思一会,又问:“对于智鸣的被杀,你有何看法?” 慧始道:“我刚才已对方丈说过,他不爱说话,人又生得很矮小,加之又没混到个职司,所以虽然字辈比大家要高一辈,却没有人尊重他。菜园的僧人都爱欺侮和戏耍他!他也总是逆来顺受,看上去很老实可欺的样子。……他虽然不爱读经书,但也没与任何女施主有瓜葛,真不明白他为何最后竟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袁海宁耐心开导道:“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是否听说或者见过他和别的女施主有瓜葛。”慧始道:“真的没有,不过……他虽从不和女施主说话,但我还是发现他其实也有点好色!因为我有时发现他会偷看女施主,特别是一些姿色不错的女施主!这点倒跟我们一样……咳咳咳!” 慧始自知失言,忙假装咳嗽以加掩饰,哪知干咳几声后,假咳变成了真咳!一阵剧烈咳嗽后,竟连眼泪鼻涕也流下来了!手忙脚乱地从腰里摸出一条手绢,擦了泪水鼻涕后,忽地一惊:自己竟将丑越出越大,摸出的手绢竟是那晚在菜地里与他通奸的那个妇人送给他的情物,手绢上面还有她亲手刺绣的一对男女交媾的春图!慧始见两位捕头都已经看清楚手帕上的图画,顿时窘得满脸通红! 霍丹晨也臊得脸红过颈,忙低下臻首,假装做笔录,心里骂道:“真不要脸!” 袁海宁干咳两声,又问了一些其它问题,见慧始确实已提供不了别的线索,于是结束了询问。 慧始身影刚消失在黑暗里,慧品便神色不安地走进屋来,说道:“两位捕头,刚才出了一件怪事!方丈叫我来告诉你们,因为看见你们没结束问话,所以我一直站在外面等着。” 袁海宁问道:“出了什么怪事?”慧品道:“智鸣的尸体被人偷走了!方丈正在询问那几名做法事的弟子,叫我来请两位捕快去长生殿商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八章 弄假成真(7) 长生殿位于少林寺西,是一座独立的小殿堂。寻常少林弟子圆寂后,都会被安排到那里去做法事。三人到了长生殿后,慧品没有请他们进殿,而将他们带到殿后一座树林中。 进林不久,便看见方丈、首座、监院、维那等人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小声商量什么,背后不远处还站着七名僧人,看他们那惭惶无已的神色,显然便是那几名为智鸣做法事的僧人。看见“两名捕快”到了,僧人们脸上都现出几分难堪神色,方丈上前两步,合十说道:“少林寺中竟然发生这种怪事,老衲好生惭愧!” 袁海宁霍丹晨忙合十还礼,袁海宁问道:“殿堂里有僧人在做法事,怎么竟会被人偷去尸体?”方丈冷哼一声,回过头去说道:“慧月,你过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两位捕头再说一遍。” 那名小和尚慧月答应一声,趋步上前,看了看方丈,又看了看另外六名同门,方才讲道:“刚才做完晚课后,我便回到厢房里。正要就睡,忽然慧眼师兄进屋说道:‘师弟,菜园的智鸣师叔被人杀死了,执事吩咐由我们和慧开、慧明、慧光、慧日、慧录七人去为智鸣师叔做法事。’我吃了一惊……” 监院苦根大师见这小弟子说话嗦,打断话头道:“无关紧要的话不要多说,直接从那位哑巴讲起吧。”袁霍二人对视一眼,均想:“那位哑巴是谁?难道是他偷走尸体的?” 慧月道:“是,弟子就从我们开始做法事讲起。我们围住智鸣师叔的法体,正在默念《往生经》,忽然大门外传来的拍门声,慧开师兄过去开了门,只见那人是一个三十余岁的陌生人。身材中等,眉清目秀,肤色很白净,身穿一件黑色直缀,腰上系一条黄色腰带,头上戴一道:‘你们看,它的头在那儿!’大家朝他手指方向看去,果见一块平整的青石上面放着一个三角形的蛇头! “不问可知,这条蛇是给人用刀剑类利器砍去脑袋的!我从小就特别怕蛇,看见那个场景,更是吃惊和恐惧,问慧录师兄:‘它的脑袋已被砍下来了,身子怎么还在动?’慧录师兄道:‘一条蛇被人砍去脑袋后,身子并不会马上死去,大约还可以活动半烛香的时间。’我问那是什么毒蛇,慧录师兄说是五步蛇。 “慧录师兄忽想起那个哑巴,说他也许看见了那个斩蛇人!我们这才想起哑巴还在后面,于是我就回头去招他,却惊奇地发现他不见了!慧录师兄道:‘糟了!我们恐怕上了那个哑巴的当了!这条蛇一定是他斩杀的,却装模做样,来骗我们!’我们跑回殿堂里,也不见人,而智鸣师叔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了!大家这才明白那哑巴施出这条调虎离山的诡计,目的竟是为了盗走智鸣师叔的尸体!” 袁海宁霍丹晨听了这一段恐怖诡异的怪事,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袁海宁向僧人们借了一只马灯,在慧月的带引下,特意去现场看了一遍,霍丹晨虽然害怕,但形格势禁,不去恐引僧人们怀疑,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不敢多看那条死蛇,将脸转开去,假装去观察周围环境。 看完现场后,方丈说道:“此事竟然发生在少林寺里,好生惭愧!老纳得讯后,已紧急调动了近百名弟子,分路向山下追去。如果追到山脚仍未能发现那个来历不明的哑巴,就立即封住所有下山的道路,以待天明后搜山。” 霍丹晨道:“就怕那哑巴轻功高超,又先走一步,不等道路被封锁就已经逃出了包围圈……”方丈听了低咳一声,没有答话。苦文瞟了方丈一眼,说道:“那哑巴要想带着尸体安然逃出包围圈,谅他还没么大的能耐!” 袁海宁见众位僧人脸色都很难看,忙打圆场:“是呀,他虽先走一步,但毕竟天色已黑,一个人逃跑尚难脱围,更何况还带了一具尸体!他若不带灯具,定不能下山,如点亮灯具,又会被发现。要逃万难!” 苦文道:“他若被当场追上,就算其武功高强,但我们派出的弟子也非全然无用之辈,若是单打独斗,尚不好说,但我们每一路的弟子都有十名以上,不是贫僧夸口,就算他是当今武林里的顶尖高手,亦休想全身离开嵩山!” 霍丹晨袁海宁心中一凛,均想:“看来少林寺派出的那百名弟子个个都是高手了!”袁海宁道:“我看他是插翅难飞了!”霍丹晨也道:“跑到少林寺来炫耀武功,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又道:“我猜那个哑巴是那个杀死智鸣的神秘女人派来的!” 袁海宁沉吟不语。苦文道:“这似乎有些不通,凶手要藏尸体,自然只是为了掩盖其杀人的罪行,但尸体已经为人发现,再来夺走尸体就似乎是多此一举了。”袁海宁道:“大师言之有理。但我认为凶手盗走尸体的目的不为掩盖其杀人罪行,而是担心别人通过验尸找到别的什么线索。” 霍丹晨听了眼睛一亮,说道:“啊,难道我们的猜想竟是真的?智鸣的身体确实患有什么怪病,这个女人害怕别人验看尸体后查出这个病,所以才……?”袁海宁道:“到底真相如何,还得抓到那个哑巴后才能明了。” 众人也觉得在抓到哑巴之前,一切猜测都没有多少意义,于是停止了交谈。方丈道:“大家静候消息吧。”首先坐到草丛中闭目打坐,其他人也各找地方坐下来。 大家耐心等了一个时辰后,第一队僧人终于派一名弟子回来报告,说他们已到了山下,但没有发现那个哑巴,已按方丈吩咐,封锁了一条上山的小路。方丈点点头,对没有发现哑巴的影踪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说道:“知道了,你快下山去,叫大家等候其他各队的消息。如果我没派人下山通知你们,那定是没有抓住那哑巴,你们就守住路口,等天明后再搜山。” 那名僧人去后不久,又有一名僧人来报告,也称没有发现哑巴。方丈听后又对这名弟子做了同样的交代。过不多会,其他几队也陆续带回消息,结果都未发现那个哑巴。方丈叹息一声,对袁霍二人说道:“看来只能等天亮后搜山了!长夜难熬,两位捕头不如到客房里安息一夜,待明日敝寺拿住了那名哑巴后再加审问。” 袁海宁问霍丹晨道:“你要不要去客房休息一下?”霍丹晨道:“我不困,你呢?”袁海宁道:“我也不困。”对方丈说道:“说来实在惭愧,我们虽然肯定智鸣便是洛阳左手杀人案的凶手,但并未找到他做案的铁证。如果方丈允许,我们想搜查一下智鸣平日的一些活动场所,比如菜地或者周围的树林……” 方丈道:“两位捕头只要认为有必要,但搜无妨。这样吧,我叫慧始帮你们的忙,他们到底同屋十余年,或能提供什么线索给你们。”袁海宁喜道:“这样最好,多谢方丈!”方丈道:“不用客气。”吩咐知客僧带二人再去菜园找慧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八章 弄假成真(8) 路上袁海宁小声问霍丹晨:“假若你是智鸣,你会将那些不白之财藏于何处?还有,假若那晚我在塔林里看见的他提的那个黑布包袱,里面装的就是一颗小孩人头,你认为他会把头颅藏到哪儿?” 霍丹晨皱眉道:“我会……把头颅和银子拿到山林里一些人迹难至的地方埋藏起来,啊!他那晚为何要去塔林?莫非他是想把东西藏到塔林里面?” 袁海宁道:“我认为他不会把东西藏到塔林里面,因为少林僧人每天都要撒扫塔林,那样很容易被人发现。因此我分析他把这些东西藏进塔林周围树林里的可能性很大。另外,我觉得菜地以及附近的树林也有可能。”霍丹晨道:“啊,我觉得菜地可能性最大!因为菜地的土即使是新土,也不会令人生疑心。”袁海宁道:“有道理。” 到了菜园后,两人询问慧始,智鸣平时爱去哪些地方活动。慧始道:“我们是菜园的僧人,平日主要活动场所当然是自己办的那一块菜地了,别的地方倒想不起来。”于是两人叫慧始带上锄头和马灯,随他们去菜地里搜查。结果让人啼笑皆非:他们在菜地附近的林子里没有挖到头颅或者银子,却意外地挖出一些狗和鸡的骨头!慧始道:“菜园里有几名师兄不守清规戒律,经常偷鸡摸狗,这些必是他们偷吃后埋起来的。”霍袁二人只有相对苦笑。 三人在菜地及周围搜索了一个多时辰后,徒劳无功,袁海宁很不甘心,问慧始道:“他平日喜欢到塔林一带去么?”慧始见他突然提到塔林,身子微微一颤,避开对方目光,说道:“不知道。”但袁海宁却已注意到他的反常神色,盯着他的眼睛又问道:“你的眼睛却告诉我:你在撒谎!你心里在想什么?莫非你真的与洛阳那几起凶杀案子有关?” 慧始听了哭笑不得,犹豫一会终于承认:“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情而已,也不知那件事情对你们有无帮助?”袁海宁霍丹晨异口同声道:“什么事情?快说来听听!” 慧始道:“那是去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寺里的僧人们正在午睡,我……一个人去塔林后边的那座大树林去……去纳凉,结果在树林外遇见了智鸣。我们都很意外和惊慌,我问他在这儿做什么,他说没什么,只是随意走走。我听了也没在意,便离开了。那是我在塔林附近唯一一次和他相遇。” 袁海宁听了心里一动,凭着多年做捕快的经验,他从这件看似寻常的小事里嗅到了一种犯罪的气息,想了想,问道:“他当时带有锄头或者别的工具没有?”慧始道:“没有。” 袁海宁冷笑道:“你刚才说,你们彼此都感到很惊慌和意外,如果只是很平常的偶遇,你们为何反应都这样反常?你们同室十二年,就算不亲热,也彼此习惯和了解对方了,为何会感到惊慌?” 慧始道:“我……哎!什么都瞒不过你们!贫僧刚才确有不实之处,我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去的,而是带一个女子去的,那个女子就是住在前山的王跛子的妹子,我们本想到那个树林里去……去说话,哪知被他撞见!所以很惊慌。” 袁海宁道:“这个我已猜到。但如果情况只是如此,你觉得慌张和难堪还可相信,他为何也要惊慌呢?恐怕他心里也有鬼!” 慧始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以为他是因为不好意思看见我的秘密才感到惊慌的!”袁海宁道:“那好,你马上带我们去当时遇见他的地方。”于是三人边谈边走,不多工夫便到了塔林后面的一座树林前面。袁海宁问道:“你当时是在什么地方遇见他的?”慧始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想了一会,才有些不确定地指着前边十余丈处一棵桑树说道:“好象是那棵树下面,不……好象是右前面那棵松树前面。”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近一年,当时慧始又过于做贼心虚,所以无法记得当时遭遇的准确位置了。一会说可能是这儿,一会又说好象是那儿,袁海宁叹一口气,说道:“反正是这片树林没弄错吧?”慧始惭愧道:“这个不会有错。”袁海宁道:“那好,我们就在这片树林里看看!” 这片树林虽不大,但要在林里找寻一个可能藏宝或者藏尸体的地方,其实无异于大海捞针。树林里地形很复杂,长满了杂草荆棘,乱草中伏有许多形状怪异、大小不等的怪石。三人因为完全没有其他线索,只能以已心度别人,假想自己如是智鸣,会把头颅或者银子藏于何处,结果你觉得这儿可疑,我觉得那儿适合埋藏东西,东挖两锄西挖一气地瞎忙活!幸亏慧始身子壮实,又做惯了这些挖地的粗活,所以还能支持得住。但饶是如此,还是把他累得挥汗如雨,精疲力尽。袁海宁霍丹晨两人虽然君子动口不动手,只在一边指指划划,凭自己猜测瞎指挥,但也折腾得头晕脑涨腰酸腿痛! 眼看东方已发白,霍丹晨精神已明显不济,袁海宁道:“你先回屋休息一下吧?”霍丹晨心里其实早在打退堂鼓,听了这话正合心意,问道:“你们难道还要瞎挖下去?”袁海宁道:“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想一想别的办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八章 弄假成真(9) 霍丹晨一夜不归,蒋平心里不免有种种猜测。他也曾想过霍丹晨可能就在林子里面,却不敢进去查看,心想:“她可能是不好意思和我同居一室,或者难耐炎热,却苦于不敢脱衣服才躲到林里睡觉去了。我进去要是看见不该看到的秘密,反倒尴尬。” 次日清晨,他去了一回厕所,回屋后忽见霍丹晨和衣睡在床上,吃了一惊。晨曦中看去,只见她容色疲倦,双眼圈微微泛红,显然昨晚没有休息好,不禁心有内疚。生怕惊醒霍丹晨,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床上坐下。 蒋平默默观看了一会霍丹晨俊俏的五官后,目光缓缓向下移去,忽然看见她坟起的胸脯正在微微起伏,他受惊般怔了一下,然后慌忙移开视线,但心中也不禁微有绮思。无声躺下来,默默回想和她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想到自己竟然和一个长相俏丽的姑娘成了朋友,他既感可笑,又若有所失。忽地想道:“与其这样不尴不尬地相处,倒不如把窗纸捅破!以后由她一人睡在屋里,我睡在林子里面,这样大家都方便一些。” 打定主意后,他才稍稍宁定了一些,见霍丹晨翻来覆去,热得难受的样子,不好意思再留屋里,于是轻轻起来,开门离去。 此时虽然还早,但寺里到处都能看见早起的僧人在林荫道旁练习武功。东游西逛一阵,到了早餐时间,心想霍丹晨肯定还没起床,于是一个人去斋堂里吃了早饭,又自觉地为霍丹晨买了两个白面馒头,用手帕包了回屋。 霍丹晨已经起来,正在对镜发呆,听蒋平说那两个馒头是为自己买的,她轻轻一捋头发,莞尔道:“谢谢你!”蒋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霍丹晨道:“我昨晚在林子里睡觉。因为屋子太窄了,两个人住有些热。”蒋平道:“以后你睡屋里吧,我去林子里睡。或者以后晚上我把自己的床铺安到屋外大树下面,这样大家都……都睡得舒服一些,别人如问,我们就说这样凉快一些。” 霍丹晨听其言,观其色,不禁生疑,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口气和神色都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呀?” 蒋平犹豫一下,终于说道:“实不相瞒,我已看出你……你不是男子了!” 霍丹晨晕生双靥,却没有否认。低声问道:“你从何时看出的?”心中不由紧张地想道:“莫非我那晚在被子里脱衣服时被他看见,或者晚上打了被子?!” “你昨天在藏经阁里自己说漏嘴了!你还问我为何发呆,其实就是那一刻,我已猛然明白了你……其实是个女子的秘密!” 霍丹晨听说原来是这个原因,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轻松下来。嫣然道:“我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还以为掩饰过去了呢,原来你还没笨到家!” 蒋平只有苦笑。 霍丹晨道:“你不会跟别人说出这个秘密吧?”但随即想道:“我已经没有资格住在少林寺里了,这个秘密说不说出去又有什么关系。”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少林寺,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感。蒋平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微笑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霍丹晨强整欢容问道:“那你还会把我当朋友吗?” 蒋平尴尬道:“你当我是朋友,我……我自然也当你是……朋友呀。” 霍丹晨笑道:“哈哈,你红了脸也!” “胡说八道!谁红脸了!”怕她继续取笑,忙转换话题:“你快把馒头吃了,马上要去藏经阁了。”霍丹晨蹙眉道:“我昨晚没睡好,哪有精神去抄经书……”心想:“我要不要告诉他,我马上要离开少林寺了?” 蒋平道:“那你睡一会吧,我先走了。”到屋后洗漱过后,便自离去。 刚到藏经阁,便见智能和一名小沙弥登登登地走下楼来,蒋平认得那个小沙弥是方丈侍者,不禁暗自猜想:“会不会是为了海山的事情?”见智能神色冷淡,心里微感不安,但因为要帮霍丹晨告假,只得厚起脸皮招呼道:“阁主!” 智能看了他一眼,冷冷问道:“有什么事情吗?”“禀告阁主,霍丹晨可能昨晚受了风寒,头有些疼,所以今早不能来藏经阁了……”智能听了冷笑一声,道:“不用告假了,反正他已不是我少林弟子了。”蒋平惊愕道:“什么?她……她已不是少林寺的弟子了?” 智能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跟你实说吧:他其实是一名捕快,来少林寺是为了调查海山行骗的案子。”说完也不管蒋平明白与否,便与小沙弥匆匆离去。 (第八章《弄假成真》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九章 顶阁幽灵(1) 蒋平站在楼梯口,正自怔忡,忽然慧明和尚走进院来,问道:“蒋平,你在想什么?听说海山昨晚给人杀死了,还是你首先发现的,是真的吗?”蒋平心里正乱,不愿与人交谈,更不想回答与海山有关的问题,支唔道:“我只是凑巧发现了他被害之事,没有……听到他说什么遗言。”边说边逃也似地快步上楼。 也不知是害怕慧明跟上来纠缠询问,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当他停下脚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三楼走廊左边最里面那间经房门前。 自到藏经阁后,二楼和三楼他尚未来过,本来第一天他还因为初来传说中的藏经阁,想好好参观一下每一层楼每一间经房,但在一楼工作后,他突然失去了兴趣。觉得上面无非也是几间堆放经书的大屋子而已,又无传说中的那些武功宝典,何奇可看?再说安排他做的事情只是晒书,一楼取书明显要省事得多,又何必舍近求远,跑上二三楼去找书。但现在既然人已到了三楼,似乎看看也无妨,见门没有上锁,便伸手推开了这道房门。 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这间经书房和一楼同一位置的那间经书房几乎完全一样,不但书架的数量和摆设位置相同,甚至连经书的数量也相差无几。 但,也不是完全一样。这间经书房毕竟要高两楼,所以正对大门的那个窗户外面的风景和一楼那间不同:一楼窗外的风景是一棵榕树的树身,而这屋窗外却是树枝和树叶。且因为距离枝叶太近,所以光线也比一楼那间经书房要暗一些。 蒋平默默地打量了一会后,才走到那个窗户前去看窗外的树叶。 树叶、树枝都很潮湿,有几片树叶上面还挂着亮晶晶的露珠。一条毛毛虫正顺着又湿又滑的树干往下爬,肥胖的身躯一耸一耸地,好像随时都要从树干上掉下去。站得高,看得远,凭窗远眺,不但可以看到他和霍丹晨居住的那间低矮的瓦房,还可以看见寺里很远的一些殿房和楼阁。 “原来她竟是一名女捕快!” “她就要离去了!” 一时间,他心里有种离别的惆怅,甚至有一种想要去当面问她并与她道别的冲动!但他心里虽然激动,双脚却始终没有行动。他虽然在内心深处渴望友情,但他天生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如果霍丹晨还是“少年”,或许他会去道别或者问话,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和霍丹晨之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发呆好一会,神思才又回到现实中来,叹一口气,转身要下楼去。但就在他掉过头来的那一刹那,一滴水珠从天花板上落下来,不偏不倚,刚好打在他的右眼角上。他只觉眼前一花,同时看到眼前出现一片红影!他吃了一惊,忙举手去揩眼上的滴水。 拭去眼中的水后,那片红影已经消失。“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我看花眼了?”他狐疑地扫视了一遍经房后,正要离去,忽然,他全身一震,脸色倏地煞白! 只见自己那只揩过眼睛的手背上竟有一片血污! 他呆了一下,随即明白:刚才打落在他眼角上的那滴“水珠”其实是一滴鲜血! 可是,自己所处地方已是这个藏经阁的话不能动了。”想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于是认真地阅读起来: 人体周身共计五十二个单穴,三百又九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共计七百二十个穴位……要害穴位共有一百单八个,其中七十二穴点后不会致命,另外三十六穴则是致命穴,亦称死穴。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种,四种皆有九穴。生死决斗时,做为“杀手”使用。歌诀云: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歌诀后是三副《人体三十六穴位图》图画,分别是:《穴位正面图》、《穴位背面图》、《穴位侧面图》。三副图画上面都用毛笔绘了一个全身赤裸的青年男子,并在每个死穴处用蝇头小楷注明了该处穴位的名称。 蒋平的父亲不懂点穴功夫,自然也不可能教他点穴,蒋平陡然自己发现这个“武功大秘密”,非常振奋,但一时间也不可能记住这么多穴位的准确位置,心道:“我且先死记硬背下这些死穴的名称,就算不学少林武功了,今后也一定用得到这些学问!”于是一边观看三十六处死穴的位置,一边在心中默记各穴位名称:“百会、神庭、太阳、晴明、人中、人迎、膻中、中庭、鸠尾、巨阙、神阙……” 他正看得专心,忽然,他听见一个轻微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他没听出来,只是觉得仿佛书架或者天花板发出的响声。他吃了一惊,侧耳倾听了一会,却再没听见什么声音。心道:“可能只是书架或者天花板的木板自己发出的声音吧,不用大惊小怪!”他常年孤独自处,这种经验倒很丰富:一个人独处在一个房间里时,有时寂静中会忽然传来一声柜子或者其他家俱因为变形、松动或者别的原因而发出的声音(其实这是很平常的事情,相信很多人都会遇见这种情况)。 当下也不在意,又专心默背穴位:“气海、关元、中极、曲骨、鹰窗、乳中、乳根、期门、章门、商曲、肩井、神门、太渊、劳宫、三阴交、涌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九章 顶阁幽灵(2) “咚!” 寂静中突又传来一声轻响。蒋平微微一惊,虽然多半又是木板或者书架发出的声音,但这个声音似乎也频繁了一些。联想到刚才那滴鲜血,他忽生奇想:“莫非天花板上面藏着一个人?”想到这里,不禁心里有些发毛,仰起头来不安地观看上面的天花板。 这座藏经阁结核呈宝塔形,三楼一底,因为房了假话,这藏经阁楼上其实真藏有武功秘笈,只是没有放在这些经书之中,而是藏在我又不是来偷东西的,怕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爬上了过他并不适合学习少林武功,但他毕竟有些将信将疑,何况智鸣说的那个“五姑娘”到底是谁,居住何地,自己能否找得到,找到后又能否得到藏在她床下的武功秘籍……,中间实有太多的变数,所以他暂时还没打定主意,是否要离开少林寺,去寻找那个神秘的、几乎没有任何线索可查寻的“五姑娘”。心想:“就算不学少林武功,就算要离开少林寺,看看黑木柜子也不打紧,只要我不偷走,对少林寺也没什么损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九章 顶阁幽灵(3) 他激动了一会后,忽然发现那黑柜子不但没有上锁,而且盖子也很破,歪歪斜斜地扣在柜子上面,就似一个地痞歪戴着帽子一样。心里不禁一沉:“只怕里面根本没有藏书籍吧?”虽然有些失望,但好奇心却更重:“这柜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于是吹灭火折,伸出双手去揭盖子。盖子很沉重,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它掀起来,但刚一掀起,鼻子里便闻到一股怪怪的酸臭味! “怎么这么臭!难道里面有一只死老鼠么?”他伸手拭了几下鼻子,才重又点亮了火折。于是他终于看见了柜子里的秘密,一张脸登时大惊失色! ――只见柜子里面竟躺着一具无头尸体! 那无头尸体全身一丝不挂,宛若在沉睡般,冰冷而又寂静。虽无脑袋,但从其身体特征看来,显然是一个男子。肤色黧黑,身材甚矮小,似乎还是一个少年,颈项断口处血肉模糊。更奇的是,断颈边还有一只壁虎,见有人来,吓得不敢妄动。那情形简直恐怖、诡异已极! 蒋平大惊之下,手中火折也掉落下地,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蒋平身体里虽然流着喜欢冒险的血液,但在这样的环境里突然看见一具如此诡异和恐怖的尸体,那种恐怖可想而知!全身战栗了好半天才惊回神来,也顾不得去摸那掉落下地的火折,便想摸黑逃下顶阁。但刚一站起,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这个无头尸体别是海山吧?”他虽然还不知道智鸣尸体被人盗走一事,但因为这具尸体的诸多特征都与智鸣相合,而且更重要的是两人死亡时间也很接近,所以一下子竟联想到了智鸣。 “难道刚才那个小偷并不是来偷东西,而是将海山的尸体偷到这里藏起来?” 如果这具尸体是个完全不知来历的死人,他此时决无胆子再多呆片刻,但想到这个尸体可能就是智鸣后,他的惊魂顿时安定了几分,心想:“我再看看,确定了再走不迟!”于是壮起胆子,重新蹲下身来,双手哆嗦着在地上摸索。幸好运气还没倒霉到家,很快便摸到了火折。他重重呼了口气,重新晃亮了火折果然,这个尸体的身高、胖瘦以及肤色等特征都与智鸣极其相似,从其僵硬程度以及臭味浓度判断,和智鸣死亡时间也吻合。 他一边观察尸体,一边默默思忖:“看来是海山没错!那个小偷莫非就是杀死他的那个神秘的中年妇人?她怎么会想到把尸体藏到这里来?她将头颅割去倒也罢了,为何还要把一个男子的衣服剥光……啊!” 原来他突然发现一件怪事:这个尸体竟然没有男人的那个东西! 尸体颈部断口处还有很多可怕的血污,显然头颅刚被割去不久,但下面那个地方却不象是新伤,也没有半点血污。“难道他不是海山,而是一个太监?” 他忍住嫌恶之心,再次仔细地观察了那地方的疮疤,最后确信对方真是一个太监。 “听说只有皇宫里才有太监,少林寺离京城金陵也不知有几千里远,一个太监的尸体又怎会出现在少林寺里?……难道海山出家前曾做过太监?” 昨晚智鸣临终前与自己的对话又在他耳边回响: “你为何要答应我爹爹?你说你不是因为同情他,那是因为什么?” “其实……只因为我听见你爹爹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我突然发现,我们有……同样的……痛苦。痛苦……因为……我们都想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突然之间,他似乎明白了这些话的真正含义!海山出家前肯定曾做过太监。因为他是太监,不是真正的男人,所以他才感到痛苦!但随即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何说他与我爹爹有同样的痛苦?难道我爹爹也是……?不,不会!我爹爹要是一个太监,又怎会有我!” “那么海山为何要说他们有同样的痛苦?……莫非我爹爹真的也是一个太监?我也并非爹爹亲生的儿子,所以爹爹才对我漠不关心,妈妈也……因为他是一个太监,所以才会跟别人私奔了?” 这时火折子再次熄灭,四下又陷入可怕的黑暗。但他却因为太过震惊,思绪太过混乱,已感觉不到恐怖。继续蹲在黑暗里胡思乱想。紧张地回想了一会与父亲相处的一些旧事后,忽地想道:“听说太监说话都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也不长胡须,但爹爹却长有胡须!爹爹说话既不阴阳怪气,又长有胡须,那一定不是太监了!”想明白这两点后,登时松了口气,心道:“海山说话虽不怪腔怪调,但没有长胡须,看来真是一个太监。” 但海山为何要说他们有相同的痛苦呢?为何要说他们的痛苦是因为想做真正的男人呢? 他不安地思忖一会后,忽然大悟:“一个男人的痛苦可多了!海山只因自己是太监,不是真正的男人,所以感到痛苦。但那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我爹爹却是心里痛苦。因为他自觉活得窝囊,所以感到痛苦!他们一个是身体上的痛苦,一个是心灵上的痛苦,那是不同的!不过,也可说有相同之处,因为他们的痛苦的确都是因为想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想明白这一层后,他顿时如释重负。同时对智鸣和父亲的痛苦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同情。正自心潮起伏,忽地听见一个细微的声音!刚刚放松的神经又一下子绷紧。因为他突然感到背后黑暗里有一个人!而那个声音便是对方的呼吸声! 他吓得头皮发麻,由于过分恐怖反而使他忘记了逃跑,只是目瞪口呆地蹲在那儿,好一会后,他才终于鼓起勇气,猛地回过头来,并色厉内荏地喝问对方:“你……你是谁?” 无人应答。 前面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 “是谁?!再……再不说话,我就要喊人了!”他一边反吓唬对方,一边晃亮了火折子。 于是,他便看见了一个中年女人。 她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五六步远处,静静地看着他,静得就象一个幽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语带滑稽吾是戏 弊清摘发尔如神 浅评焰火《妙贼笨探》 女子武侠伴随大陆新武侠出生、成长,历经数年磨砺,如今已从当初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尽管还有很多人对女子武侠不大在意,却也不能不承认一点:女子武侠已经成为大陆新武侠的一支重要力量。虽然在文章的厚重、大气方面,暂时还未出现非常重量级的巨著,但在作者的知名度、商业价值、粉丝数量等方面,女子武侠作家中的佼佼者(比如沧月、步非烟)相较男作家而言,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于性别、知识结构差异等原因,我对女子武侠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对她们的大作,大多“点到即止”,很少有读完全文的。今天也许心血来潮,不经意地拿起一篇女子武侠焰火的《妙贼笨探》,竟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并一口气读完了全文! 虽然这篇作品也并非极好,在女子武侠中也不能算一流之作,但却彻底改变了我对女子武侠的看法!女子武侠,其实是值得一看的。 《妙贼笨探》是一篇大约五万字规模的中篇武侠小说,严格地讲,算不上正宗的武侠小说,其性质更近于……侦探小说?也不象,总之在似与不似之间吧。 作者用朴实、轻松、诙谐的语言,向我们讲述了一个捕快与盗贼的故事,这个故事内容并不复杂,大意是: 捕快崔怀岳悄悄盯上了盗墓小贼袁野,并抓住时机,将其拿下,但故事却在这里发生了有意思的变化:小贼非贼,而是一个小兵,受寇知州和安副总兵的安排,以身作饵,要钓出一个假公济私、杀人越货的捕头。令人意外的是,崔怀岳正是对方要钓的食人鱼“他像一个衙门捕快一般杀了贼人,又像一个江洋大盗一样独吞了赃物。” 于是,贼与捕快的身份发生了戏剧性的“对换”:贼非贼,官非官,“半年前,还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好公差”的崔怀岳,因为“那堆东西金光耀眼,大大地激晕了他的眼和他的心。”最后落得个秋后问斩的下场。 但,这不是结局,结局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本来在读者眼里已经变成好人的“妙贼”。其实真的已经沦落为“贼”,他在办案过程中,也没经受起金钱的诱惑,用坑蒙手段诈骗了当铺二十两银子,结果自然也没有好下场。 《妙贼笨探》篇幅不长,但作者却写得很见功力,颇得古龙真传,将故事讲得有声有色,意外连连,情节安排常出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个作品也有些小小的不足,结尾全用作者的口加以交待,虽然视角更全面,但结奏不免显得有点仓促。如果能多写一万字,尽量让人物自己用对话和行动去揭开最后的秘密,则效果可能更好些,至少文章结束得从容一些。 总之,瑕不掩瑜。此作是篇颇有意思的佳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九章 顶阁幽灵(4) 霍丹晨离去后,袁海宁和慧始坐在草地里又谈说了一会,天便大亮了。袁海宁忽道:“王跛子的家离此不远吧?走,我们一起去找他的妹妹。”慧始一惊,“去找她?为……为何要去找她?”袁海宁看着树林里那一堆堆被他们挖过的新土,道:“你看,该挖的地方都挖过了,可是并没有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所以我怀疑你记错了地方。”见慧始脸有难色,笑道:“你只带个路,我自己去找她。”慧始无奈地道:“好吧。”两人出了后山门,行不多会,慧始猝然止步,手指坡下一片树林:“就在那里面。” 袁海宁进入树林,果见有一个人家。一个红衣少女正坐在屋檐下的长凳上发呆。一只黑母鸡带领着一群小鸡正在争抢主人撒在地上的玉米粒。这时一个中年瘸子出门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檐下那口长方形的大石缸边,用一把大木瓢在缸里舀起一瓢水来,咕嘟咕嘟地一气喝了大半瓢水后,将没喝完的小半瓢水随手向地上泼去。 袁海宁站在一丛竹林后偷看了一会,见王姑娘虽只二八年纪,却发育得很成熟,乳房饱满,皮肤白皙,模样虽不及霍丹晨俏丽,但也颇有几分动人。不禁暗叹:“俗话说美女常伴拙夫眠,果然不假!看上去这样清纯的姑娘,可惜竟让那个淫僧糟蹋了!” 王跛子将水瓢丢入缸里,说声“我去地里摘两颗白菜回来。”进了屋后树林。袁海宁待他消失后,方才现身上前。王姑娘听他说了来意,燥得满面通红,生怕惊动哥哥,忙道:“我带你去吧。”两人象做贼一样,飞快地向山上行去。 二人在密林中也不知行了多久,王姑娘才终于停步,手指前面一片松林道:“我们就是在前边岔路口处的那棵松树下遇见智鸣的。”袁海宁见那片松林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附近也不见一个宝塔的影子,将信将疑道:“那件事情过去了近一年,你如何记得这样清楚?” 王姑娘一惊:“什么?他说过了一年?明明那是去年十月间的事,离现在……还不到八个月,他的记心真被狗吃了!”袁海宁听了不禁苦笑,“姑娘的记性真好!”王姑娘脸上一热,别过脸去没有答话。原来那天是她第一次和男子幽会,也是那一天,她失去了自己的贞操,自然记得清清楚楚。而慧始却因为到处猎艳渔色,用情不专,加之本来记性也差,所以竟把地点时间都记错了。 袁海宁又问:“这儿离少林寺的塔林有多远?”王姑娘道:“穿过这片松树林后就能看见塔林。”袁海宁哦了一声,道:“原来还是在塔林旁边!这就对了,要是离塔林太远,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呢。” 王姑娘去后,袁海宁独自走进那片松林里,林中长满了乱草和荆棘,草科中躺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白石。出了林子,果然便看见了塔林。几名灰衣僧人正在塔林里面撒扫落叶。袁海宁看着那些默默扫地的僧人,心想:“这座松树林不小,让慧始一个人挖太耽误工夫,还是去请方丈再增人手为好。”于是大步向塔林走去。并边走边回头观察松林周边环境,直到确信已记住后才放心地离去。 方丈等人正坐在长生殿中静候各路弟子的消息。听了袁海宁的请求,方丈沉吟着道:“这样吧:我叫菜园的园头多抽几名僧人帮忙挖挖看。”袁海宁大喜,正要道谢离去,忽然旁边的监院苦根大师小声说道:“师兄,智勇来了。”袁海宁一惊,向殿外看去,只见一名高大的黄衣中年僧人神色紧张地向大殿这边快步行来。袁海宁心中一动,“看他神色,似乎带来了那个哑巴的消息!” 果然,智勇和尚进殿后,向方丈禀报道:“方丈,我们在崖下发现了一顶丢失的书生帽子。因为怀疑是那个哑巴的帽子,所以智空师兄叫我来向方丈禀报。”原来他们这一队为首之人正是方丈亲传弟子、现负责督导桃李院俗家弟子武功的智空和尚。 方丈皱眉问道:“既然发现了帽子,为何不让你带回来瞧瞧?”智勇道:“禀告方丈,非我们不带回帽子,而是无法带回。帽子所落之处是在悬崖下面十丈远处,挂在从岩缝里长出的一丛小枝桠上面,所以我们才能在崖上看见。”顿了顿,又道:“我们还在悬崖边发现一道明显的痕迹,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人滑了一跤……” 众人听了都大吃一惊,俱想:“难道那个哑巴因为心慌意乱或者没有灯火,而不慎失足掉落山崖下了?”方丈等人虽然恼怒这个哑巴盗走智鸣的尸体,但均觉此事故少林寺实有责任,都有几分懊悔,几位高僧同时合什闭目,口宣佛号。方丈道:“众位师弟,我们去现场看看。”他虽然只是招呼“众位师弟”,但负责为智鸣做法事的“众位徒子徒孙”以及袁海宁都禁不住好奇之心,跟着一起出殿。一行十余人,在方丈和智勇的带领下,向后山行去。 出了后山门后,先沿着院墙走了一会,然后便投入一片密林,出了密林,又走一会,山道便突然变得异常陡峭难行起来。方丈低声与智勇问答几句话后,回头对慧月等僧人说道:“这条路很危险,你们别要跟来!”又对袁海宁说道:“这条山道十分危险难行,袁捕头千万小心!”说完又匆匆向前行去。那几位年轻僧人似乎也知道这条山道嵯峨险峻、凶险难行,加之方丈又发了话,只得泱泱回去。只有慧月慧录两名小弟子心有不甘,悄悄地尾随方丈等人向山下行去。 袁海宁跟着高僧们小心地转过两道弯后,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下面很长一段山道都是紧贴危崖!道路右边是悬崖,下面白雾迷漫,深不见底,道路左边是绝壁,虽然触手可及,但壁上寸草不生,尽是一摸就往下掉的砂岩。别说用手摸,就是一阵微风吹过,岩壁上都会沙沙沙地掉下大片砂石。这条羊肠古道,竟然就在山壁和悬崖之间的夹缝中间穿行,别说是走,就是看一眼都让人目眩魂飞两腿发软,稍有闪失,便是失足落崖之祸!这才明白方丈刚才并非危言耸听。 几位高僧虽然都是当今武林大高手,但毕竟这时正是清晨,雾大路滑,加之担心袁海宁的安全,所以都不敢托大,不约而同地慢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朝下行进,并不时叮咛袁海宁几句。但饶是如此,路上还是虚惊了一场:在经过一个特别陡窄的拐弯地方时,袁海宁因为太过小心,反而滑了一跤,身子落出悬崖!幸好在他前边的苦文大师早有防备,说时迟那时快,苦文大师大袖一挥,及时抓住了他的腰带,同时使出千斤坠身法,稳住自身重心,才将他生生抓回,化险为夷! 经过这场虚惊后,众位大师都更加小心在意,幸好前尘虽然凶险,但再没出什么乱子。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在险峻陡峭的小路上又下行了半里多路后,便到了发现帽子的那个悬崖处。只见紧贴山道的悬崖下面大约八九丈处的绝壁上,一顶青色书生帽子挂在从岩石缝里生出的一小丛枝桠上面。正如智勇所言,悬崖边上留有一道很明显的失足痕迹。几位僧人看过那道滑痕后,都废然叹息,不约而同地一起口宣佛号。 袁海宁想起刚才自己滑跤情形,更是心中惴惴。小心地将身子探出一小半,向下面看去,只见下面壁立千仞,云蒸雾蔚,深不可测。心道:“那个哑巴定死无疑了!”倒吸一口冷气后问道:“请问众位大师,除了这条小路外,可有别的道路能通下面崖底?” 方丈长叹一声,说道:“附近倒无它路可通山下。这条山路直通往山下的少林河,就是到了山下,也只怕没有路径可到达这个哑巴失足落下处的崖底下,何况他也有可能已经落入河中,所以能否找到哑巴的尸体实不好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九章 顶阁幽灵(5) 袁海宁道:“原来下面就是少林河,不知下面河边可有渡船?要是有的话,乘船沿河搜寻,或许可以……”方丈道:“下面没有渡船。”叹息一声,又道:“因为这条小道将近一半路程都是紧贴危崖,且又十分狭窄难行,所以平日僧人们都不会从这条路下山。” 苦文补充道:“这条路原来是砍柴的山民开辟而成,但因为前年和上前年都曾有人失足落崖而死,所以现在连山民也不敢走这条路了。以前有少数弟子为了下河洗澡,也悄悄走过这条山路,但自从出了人命后,寺里就严令僧人们禁止从这条小路下河。不光是寺里僧人,就是发现有哪位游客走入这条山路,敝寺弟子都会立即劝止。” 袁海宁感叹道:“也许哑巴知道大家都不敢走这条小路,所以才冒险取此路逃跑,哎!”众人听了不免又嗟叹了一回。大家站在崖上,呆看了一会那死者是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时,都甚意外。监院苦根纳闷道:“是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难道……她竟是为了……”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其他几名僧人都已心领神会,俱想:“莫非这个年轻女子是为了把少林寺参观个遍,才改扮成男子的?”原来少林寺虽然不禁女施主到寺里随喜,但有些殿堂还是不许女施主进入的。以前就曾出现过这种闹剧:有一名女子为了把少林寺这个天下第一名刹都参观遍,竟然女扮男装!幸而被少林弟子当场识破,将她挡了驾。 方丈长叹一声,合掌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智空看了袁海宁一眼,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师父,我们察看了那具尸体后,都怀疑这名女子不是寻常香客……”方丈听他话里有音,微微一惊,见徒弟神色似乎有什么话不便让袁海宁听见,一时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不禁有些尴尬。 智空与师父方丈中间隔着一个智勇,这一段山路实在太过狭窄,一个人行走都很危险,所以无法越过智勇,于是对智勇耳语了一番。智勇听后神色显得很惊愕,又回过头来将嘴凑到方丈耳朵边,把智空所言重复了一遍。 方丈听后似乎也颇为难。沉吟一会,方道:“你跟大家实话实说吧,不用顾忌。”智空看了袁海宁一眼,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敢完全确定,只是有几分怀疑这个死者是……是害死我们九师叔的那个是徐公子!” 此言一出,除了袁海宁外,在场诸人都是一震。原来智空说的这名“徐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假称受孙蒙正所托,带了一只装有陆白雪头颅的黑匣子来到少林寺,并使苦明和尚因此圆寂的“徐公子”! 那日得知九师弟苦明因为受到刺激而坐化的消息后,方丈立即将所有见到过“徐公子”的弟子都召来仔细查问,结果其中一名弟子说出自己的怀疑,说他从“徐公子”的身材、肤色以及声音上发现,此人很可能是一个年轻少女假扮的。孙蒙正当然也已得知这个情况,但因此事并未查实,故未对蒋平说。 袁海宁从众人神色中自然也已看出这名“徐公子”与少林寺有特殊干系,但一来“徐公子”与海山一案无关,二来他也知道武林人物不喜与官府打交道,发生寻常仇杀事件后,往往不会报案,而自行解决。因此官府与武林各大门派间早已有了默契,对于武林中的争斗和仇杀事件,通常都装聋做哑。总之,民不报官不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见少林寺不愿让官府插手他们与“徐公子”之间的恩怨,便故意装傻,没有发问。 方丈与监院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后,对袁海宁说道:“袁捕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个‘徐公子’的来历我们亦不清楚,更不明白她为何会死在山下,我们想下去看看现场。” 袁海宁尴尬一笑,道:“我只是洛阳的捕快,除了智鸣的案子外,别事我都管不着。不过、现在情势有进无退,我也只好陪各位大师下去看看,或许能帮点忙也未可知?”方丈苦笑一下,道:“多谢袁捕头!”又对苦文大师说道:“本来该让智空回寺召智玉下山去现场确认一下,但我们阻住了他的路,所以就烦师弟辛苦一回,你亲自去召智玉。”(智玉是苦明和尚的弟子。) 苦文道:“是。”回头对身后的袁海宁说道:“袁捕头站好了!”双脚一点,人已如大鸟一般飞越过袁海宁头话,径直走上前去,直到距离尸体两丈远处方才停下。只见那尸体仰面躺在乱石上,头下面的石头上有大片血迹,因已经死去数日,所以血迹已经变干并发黑。尸体已经高度腐败,臭不可闻,中人欲呕!尸体的皮肤像腐烂的水果一样软绵绵的,看着就叫人发渗。右眼大大地瞪着上面云雾缭绕的天空,而左眼只剩下一个可怕的血洞,似乎是被什么鸟类啄去了。死者身上穿着一件青色长袍子,看上去象是一个书生,但那如泼墨般散开的长发、以及从敞开了一半的衣襟里暴露出来的红色肚兜,却暴露了她实是女子的秘密。距离死者十几步远的乱石堆中躺着一把长剑,水边一块大石头上还有一把已经破毁和被水打湿透了的折扇。 几位高僧虽然怀疑对方就是害死苦明师弟的那个“徐公子”,但毕竟都是有道高僧,见其死状可怖,都是心下恻然,不约而同地双手合什,口宣佛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琢磨颇望成全璧 激烈何须到碎琴 读西失《京华三千戈》有感 公元1449年,塞外瓦剌南犯,明英宗朱祁镇轻信太监王振之言,御驾亲征,结果导致“土木之变”,英宗被俘。 英宗被俘之后,明朝大臣们为稳定人心,拥立英宗之弟朱祁钰为帝,为明景帝。英宗被瓦剌释放后,被景帝幽禁八年,1457年,趁景帝病危发动“夺门之变”,再次即位,改元天顺。 西失中篇武侠力作《京华三千戈》正是根据这段“夺门之变”历史敷演而成。 客观地说,西失在目下的大陆新武侠作家群中,声望不算很高,但看完这个10万字左右的《京华三千戈》后,我却由衷地感到,此人才华绝不在一些名望一流的大神之下。 此作文笔洗练,几无废字,甚至到了字字珠矶的地步。不难看出,作者写此文是非常有心的,尤其在文字上面,字斟句酌,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虽然本人更喜欢朴实的文字,但对于这种华丽而不空洞的文字也是很感冒的。 因为作者写得这样卖力,所以读者也应当认真阅读,作者字斟句酌,读者咬文嚼字,虽然都有几分辛苦,但各有所得。 但比起文字的华丽,我其实更喜欢的是文字的画面感,许多华丽的文章,因为华而不实,让人讨厌。但此文却没有这个毛病,文字的画面感、色彩感非常强,阅读此作时,我其实有一种不是在读文字,而是在看一部电影的感觉。作者通过文字传给读者的画面,非常象张艺谋拍的武侠大片画面,大气、华丽、色彩刺激感强烈,而故事情节却又比张艺谋拍的武侠大片强了十倍。 除了文字,此作在故事方面的水平亦是极高的,作品借电影常用的蒙太奇手法,将一段段情节连接起来,将一条条不同线上的人物交织到一起,使本来错踪复杂的线索变得有条不紊、脉络清晰。能在这样一个并不算长的篇幅,展开如此尖锐、复杂的政治斗争,如此激烈、宏大的战斗场景,将虚构的故事和人物很好地融入那段惊心动魂的历史,没有很高的组织、驾驭故事的能力是很难想象的。 作品在刻画人物方面,也足见功力。尽管篇幅有限,而所写人物很多,但主要人物的形象并未被故事淹没,叶兆安、凤姑娘、于谦、石亨、孤公公、曹吉祥这些或虚构、或真实的人物形象都比较鲜明。甚至就连作墨不多的陈老大人亦能给读者留下较深的印象。 最后,按照“国际惯例”,也有说一点不足。男女主角还是有点脸谱化的缺点,形象不够丰满。另外,凤姑娘作为杀手头领,与其表现出来的小女儿情态,有一点“人格分裂”了~,虽然一个人往往有很多面,但凤姑娘的“两面性”没能融合得很好很自然――可能是文章要赋予太多,难于面面俱到吧。 另外,对于男女主角的情感归宿,似乎也不必非得做出这样悲观的安排? “激烈何须到碎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人来绝域原拚命 事到伤心每怕真 (读三月初七《深谷疑云》随想) 前段时间,听到了不少关于《深谷疑云》的评论声音,心里一直充满期待,但因为近日一直潜心阅读另几部大陆作者的新武侠佳作,故一直按耐着,没有急着凑热闹。 读完西失的《京华三千戈》后,终于迫不急待地买来了包含三月初七《深谷疑云》及扶兰《地狱变》的两期武侠杂志。《地狱变》尚未拜读,就留待下贴讨论吧。 用了一天时间,终于读完了盛名如雷贯耳的《深谷疑云》,果然名不虚传,写得极好。跟这个故事的扑朔迷离一样,我在阅读过程中的心境变化,也是有起伏曲折的。 由于之前就听说作者苦心专研了古龙多年,终于自感有成的话,所以我一直猜想此文应有很强的模仿痕迹(这点亦是我能一直按耐性子不急读的原因),但真正打开之后,我才发现并非全如我的想象。 很高兴,作者没有刻意模仿古龙的文字,由此可见作者是真正读懂了古龙的。我一向认为:那些刻意模仿古龙文字的作者,虽然未必算得上愚蠢,但至少不明智。因为你可以复制古龙的文字、甚至可以复制古龙的逆式思维,但你绝对无法复制他的天赋!古龙之所以能与金庸分庭抗礼,是因为他有极高的武侠天赋。他最打动人的不是他的古龙式句子,也不是他的逆式思维方式,更不是他独特的、只有一个“快”字的武功,而是他笔下那些鲜活的人物,和荡气回肠、浓得化不开的感情!如果你能复制他的天赋,那你的天赋本身就绝的技巧,知道“盲点”,知道“最不可能是罪犯的人其实就是罪犯”等“秘诀”。 在这六个兄弟中,最不可能令人猜疑的是谁?无疑是大哥任平生,因此,任平生就是这个智力杀人游戏中的“盲点”。但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这个“猜疑原罪”,不是对别人的猜疑,而是对自己的猜疑! 盛名其实难符。 这就是大哥任平生对自己的猜疑,因为有了这个猜疑,所以他既痛苦,又无法言说。为了心安,他竟然饮鸠止渴,杀死了两个情同手足的兄弟,甚至要杀死自己深爱的情人。 于是,这个深谷,完全被猜疑的阴云笼罩,剑气纵横,充满危险。 看完全文,我不由想起了前不久看过的日本推理大师东野圭吾的杰作《嫌疑犯x的献身》,面的主角数学天才石神为了挽救失手杀人的母女,利用警方的“盲点”,跟警方玩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智力游戏,用他自己的话说:“比如说看起来像是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的问题。”(这个小说写得绝妙已极,值得一读) 这个《深谷疑云》在故事设计上与此作有一点相似,就是“看起来像是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的问题。” 看起来是写大家彼此猜疑,猜疑谁是内奸,其实作者立意却是:任平生对自己内心的猜疑。 另外,对于文中的女主角,我有一种深深的同情,看到她心死江湖,最后抱了大哥骨灰盒,伴着大哥结庐而居的结局,想起他们曾今快意江湖的日子,想借花献佛,赠送她两句诗: 曾随东西南北路, 独结冰霜雨雪缘。 2009.3.21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九章 顶阁幽灵(6) 虽然对方是个完全陌生的女人,但蒋平还是一眼便认出她就是那个杀死海山后,在树林外惊鸿一现的中年女人。但更让他吃惊的不是这一点,而是他一看见对方,就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分明不认识对方,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你……你就是昨晚我看见的那个女人?是你杀了海……智鸣大师?” 那妇人不答,只是默注着他。让人奇怪的是,她的神情也与蒋平有同样的惊讶感觉。似也觉得自己认识对方一样。 就在这时,不安跳动的火舌再次熄灭,两人重又陷入可怕的黑暗之中。 蒋平正待重新点亮火折,但马上又改变了主意:“我何不趁黑逃跑!”于是他故意将手中火折重重向左边地上掷去,同时双脚一点,人却向右边冲去!他以前在平凉偷窥人家时,有几回也差点败露形迹,但每次他都能机智地用此声东击西的办法,引开对方的注意方向,从而化险为夷。 可惜这里不是平凉,对方也不是那些被他偷窥的对象,他身子甫动,那女人便也动了,蒋平右脚还没跨出去,身子便似突然中邪了一样,变得僵硬,不能动了!他惊骇万分,立即大声呼救,但嘴张开后,才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 自己被点了穴道吗?可是又没感觉对方的手指点中自己的身子。但说未被点中穴道,自己好端端地为何突然就不能动不能叫了?他虽然身为当事人,却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被点了穴道,还是对方会使什么妖法?这个女人到底是生人,还是一个幽灵? 他不明白。他只是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身子正在一点一点地软倒下去! 这种感觉真的诡异已极! 终于,他倒下地去,躺在了灰尘有一指厚的地板上面。因为是慢慢倒下地的,所以几乎没有发出响声。他倒地后,对方也没有再攻击,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蒋平当然更没法弄出动静。漆黑如铁的道:“你哑穴已解了,快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能开口呀!”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大吃一惊,自己竟然又会说话了!可是,对方的手指分明没有接触到自己的脸或者喉咙。事实上,自始至终,她的手就根本没有碰过自己!这个女人到底是个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还是一个女鬼? “不要大惊小怪,告诉你:这叫临空点穴。” 临空点穴?蒋平从没听过,他一直以为点穴和解穴都一定要用手指接触对方的身体。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有半句假话,你的下场就跟那个智鸣和尚一样,明白吗?” “明……明……明白!”他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落得智鸣的下场,还是因为怀疑对方是一个女鬼,总之,因为太过恐惧,他的牙关打战得很厉害。 “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儿偷来的?”女人终于开始发问。蒋平吃吃道:“什么东西?我……我从没偷过别人的东西!”女人冷笑一声,“从没偷过东西?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子,就是一个偷鸡摸狗的不良少年。老实招来:这个东西是从哪儿偷来的?”蒋平道:“你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明白!”女人轻吁口气,道:“是我糊涂了,你没有夜视眼。” 蒋平闻言一惊,听对方口气,她有一双夜视眼?心道:“难怪你能在黑暗中点中我的穴道,原来你竟有一双夜视眼!”女人问道:“这块手帕和小瓷瓶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蒋平这才明白对方问的竟是自己一直藏在身上的那个神秘的小瓷瓶子,和那块绘有母亲画像的手绢。可是,自己的东西又几时落入对方手里的?他当然不知:这两样东西是他刚才爬上顶阁后,提那把木梯上来时不小心弄丢在地上的。 蒋平道:“那是我的东西,快还给我!”女人道:“你的东西?谁给你的?”蒋平被问得哑口无言。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说出太多的故事和秘密,自己连对方身份都不明白,甚至连是人是鬼都没弄清楚,怎能轻易将那些故事和秘密向她吐露? 女人道:“我问你:手帕上画的女人是谁?”蒋平闻言一震,“原来你已经看见我妈妈的画像了!”呆了一会才说道:“那是我的母亲。”那女人听了低啊一声,一时不再发问。寂静有顷,才又问道:“是你母亲?你……到底是谁?”蒋平道:“我是一名少林派俗家弟子。”女人道:“我知道,我是问你的姓名!”蒋平道:“我叫……蒋平。” “你姓蒋?”虽然声音还是很冷,但不知为何,蒋平却感到对方的声音似有一点激动。女人又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蒋平道:“甘肃省平凉城。”女人倒吸口凉气,又问:“你……你爹爹是谁?”蒋平道:“亡父名讳上东下流。” 女人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你爹爹死了?”蒋平道:“是。”女人道:“几时死的?”蒋平道:“三个月前,我就是在他去世后才来少林寺的。” 女人轻轻叹息。 蒋平听见她的叹气声,忽地产生一个奇怪感觉,问道:“你认识我的爹爹?”女人不答。也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在默认。过了一会,忽然问道:“你想念过你的母亲没有?”蒋平听这话问得奇怪,更确信对方认识自己的父亲因为她竟知道他的母亲失踪之事。 蒋平冷冷地道:“我没想过她。”女人轻叹一声,说道:“你一定很恨你的母亲。” 蒋平没有做声。一个奇怪的感觉忽地在她心底生起。 沉默一会后,那女人又问道:“你知道你母亲为何会离开你吗?”蒋平没有应答,只是紧张地听对方说话,同时心底的那个奇怪感觉又增了两分。 “算了,你要恨就恨吧!毕竟她离开了你们。”女人冷笑一声,无所谓地说道。说完又轻轻叹息。 蒋平终于问道:“你是谁?你……是我妈妈么!?”女人倒吸口凉气,似乎有些惊愕,但随即又恢复了冷淡的“本色”:“你看我的样子象这个手帕上的女人吗?” 蒋平只有闭上嘴。一颗激动的心顿时冷却下来。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年纪与母亲相近,但并不象母亲。手帕上的母亲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岁左右,就算母亲现在是三十五岁,十年里也不应该变得面目全非。这个女人似乎要比自己的母亲要年轻几岁,也要漂亮一些。 女人道:“我和你的妈妈没什么关系,只是认识她而已。”“啊,你真的认识我妈妈!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到底是怎样死的?”蒋平的心又激动起来。女人淡淡地道:“她并没有死。”蒋平激动道:“什么?我妈妈没有死!?她……她现在哪儿?你一定知道!求你告诉我!”女人冷笑一声,“你既然恨她,她死没死,你又为何这样激动?”叹息一声,又道:“你不用去找她了。” “为什么?”暗忖:“难道她并没被人谋杀,而是真的跟别人跑了?”想到自己父子被母亲无情抛弃,而父亲临死之前,还那样激动地叫自己去追查母亲失踪的真相,他不禁鼻子一酸,一滴泪水悄悄淌出,滑过他的面颊,落进了右耳里。 那女人果然有一双夜视眼,看见了他的眼泪,说道:“你不要哭,也不用去找她了。因为她……确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蒋平一惊,“可是你刚才还说她没有死!”女人道:“我刚才骗你的。十三年前,你的母亲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九章 顶阁幽灵(7) 蒋平发呆一会,才问道:“她是怎么死的?”女人反问道:“你想为她报仇?”蒋平道:“嗯!”女人道:“可是她不是被别人杀死的。”蒋平惊道:“难道她是自杀的?”女人道:“可以这样说。”蒋平道:“为什么?”女人沉默片刻,道:“因为举世滔滔,却没有她立身之地。” 蒋平听不懂这句话,纳闷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逼迫她死的么?”女人淡淡道:“是。因为她无论逃到哪儿,无论隐藏多少年,她的仇家都能找到她!就象狗和幽灵一样,如影随形!所以,她只有让自己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蒋平倒吸口冷气,问道:“我妈妈跟谁人结了这样大的仇恨?”女人道:“你不用管。”似看出蒋平心有不甘,又补充道:“你真的不用去调查,因为就算你查出了,也对付不了。” 蒋平心里掠过一片阴云。母亲的仇家到底是谁?真的那样厉害?以至于母亲不得不用死来逃避对方的追杀?发呆半晌,又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对我妈妈的事情这样清楚,你一定和我妈妈有……很特殊的关系吧?”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不错,我和你妈妈确实有很特殊很特殊的关系。”蒋平道:“求你告诉我,我妈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被仇家逼死的?”女人苦笑一下,道:“你真的很想知道你妈妈的事情?”蒋平道:“是!”女人道:“那好,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就把一切真相告诉你。”蒋平道:“行!你说,要我做什么事情?” 那女子道:“过会你就会明白。”说完便自行走到那个黑柜子边,也不点火折,就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开始碎尸! 蒋平看不见她的动作,甚至也几乎听不见声音。因为那女人还没为他解去别处的穴道,所以他只能象个僵尸一样,躺在地上,呆呆地盯着黑暗的屋顶。见那女人半天不说话,他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女人低声警告道:“我现在正在干活。你要想知道你妈妈的事情,要想保全你的小命,最好乖乖地躺在那儿,不要多问,也不要乱动。” 蒋平只有纳闷地躺在黑暗中,因为无法转过头去看对方,所以只得尽力屏住呼吸倾听动静。黑暗中听见衣衫簌簌之声,微微一惊,“她在做什么?在换衣服,做逃跑准备么?” 过了一会,衣衫簌簌声也听不见了,但那女子还是没有说话,蒋平心中更是猜疑不定,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是否还在顶阁里面,于是故意用话试探:“这里怎么有这口黑柜子?以前是用来藏武功书的么?” 女人道:“你还没笨到家!这顶阁上面,以前还有三口一样大小的黑柜子,专门用来收藏少林寺的武功秘籍,但自从五年前失盗了一回后,另外三个黑柜子就不知被和尚们藏到何处去了。”顿了顿,又道:“这个黑柜子因为太过破烂,所以没有搬走。” 蒋平心想:“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样!”又问:“你和智鸣大师有仇么?为何要杀死他?”女人道:“该问的才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我看你这个人好奇心太重,这不是好习惯!”蒋平只有闭嘴。 那女人边“干活”,边又说道:“蒋平,听我说:凡事都有两面。一个人有好奇心,虽然是好事,但太好奇就变成坏事情了,尤其是不要去好奇别人的隐私,因为你知道得越多,就对你越不利,甚至还可能为你惹来杀身之祸!” 蒋平默不应声,但不能不承认对方说的有理,同时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温暖感因为这个女人在规劝他时,说话的口气也温柔了许多。心想:“看来她和我的妈妈关系很不平常,说不定是我妈妈生前的好朋友!”又想:“我这个人猎奇心确实太重了一些,若不是因为太好奇,就不会发现那个杀死丘修真的凶手的秘密了,也不会被迫离开平凉了。” 那女人见他不吭声,便也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干自己的“活”。她显然是个很有经验的人,速度快得惊人,不到半柱香工夫,就完成了肢解尸体的工作。但更令人惊奇的是,她不但动作干净利落,而且手和袖子没沾半点血腥!这样精湛的“手艺”,就是驰誉天下的金陵仵作宋有情看见了也必会咋舌称奇,而一般的江湖郎中见了则只有自叹弗如的份。 那女子完成“工作”后,便离开黑木柜子,径直走到顶阁入口处,从地板上拿起一只刚才爬上顶阁时顺手放在地上的鹿皮口袋。她刚才就是用这口袋装着智鸣的头颅,将其藏匿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现在她要再装走肢解完毕的尸体的一块。但就在她拿起口袋的一刹那,她忽地想到了一件事情,整个人立即象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那里。 蒋平当然无法看见她的身影和表情,所以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有多么可怕!见她迟迟没有动静,正自纳闷,忽听那女人问道:“你猜我刚才在做什么?” 蒋平吃了一惊,对方的声音竟然突然在他身旁响起,而他竟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道:“我……不知道。”女子道:“我在碎尸。”蒋平震惊得呆若木鸡。 那女子又道:“你刚才也看见了,智鸣的头颅被我割走,藏到别处了。现在少林寺的和尚们正在大举搜查一个哑巴,我去做这件事情很危险,所以,你若能帮我把智鸣身体的其他部分藏到别的地方的话,我就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事情。”蒋平听说原来是要自己帮这个忙,不禁好生为难。呆了一会才问道:“少林寺的僧人在搜查一个哑巴?这和你有什么相干?” “哎,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也跟你爹爹一样笨!我装成一个哑巴书生,从和尚手里偷走了尸体,少林寺的和尚当然要到处找我了!” 蒋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虽然自己很想知道母亲的秘密,可是,这个女人的交换条件也未免太过恐怖和疯狂!竟然要自己帮忙把智鸣的尸体碎片分藏各处!这样做别说是犯罪的行为,就算自己不怕犯法,答应这样恐怖的要求,他又怎么对得起少林寺?对得起智鸣?对得起带自己来少林寺的孙先生? 女人问道:“为何不说话?是害怕还是不愿意?”蒋平正欲拒绝或者另讲条件,忽地想道:“我真笨!何不假装答应她,然后将尸体各部分藏到同一个地方!她既然不敢跟着我下楼去,我照没照她的吩咐做,她又怎能知道?她有夜视眼,总不会也有千里眼吧!”说道:“好,我帮你的忙。”恐对方怀疑自己答应得过于爽快,又故意问一句:“我万一给人发现了怎么办?” 那女人冷笑一声,道:“你忘记我有一双夜视眼了吗?跟我耍滑头!告诉你:你的表情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心里一定在想:先假装答应我,然后将尸体各部分藏到同一个地方,对不对?”蒋平听了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强辩道:“我哪里这样想了!你也未免太多心……” 那女人冷笑一声,忽道:“你真的想知道是谁杀死你母亲的吗?”蒋平一惊,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主动提到这个话题,呆了一下,才道:“当然想!”女人道:“既然你这样想知道,我就跟你说了吧:我就是那个让你母亲从这世界消失的人。” 蒋平全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吃道:“原来你……就是我妈妈的仇人?”女人道:“是。”蒋平强抑愤怒,问道:“为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女人淡淡道:“不为什么。只因为她死了,我才能活。” 蒋平见对方不肯直承原因,怒极反笑,心道:“老天真是不公,十三年前,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的妈妈,十三年后,又叫我落在这个恐怖的女人手里!”虽然还不明白母亲和对方到底有何仇恨不能化解,但他也不想问了。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命运如此不公,问清楚又有何益? 女人问道:“你的心愿已了了吧?”蒋平闭上眼睛,因为伤心、愤怒到了极点,所以反而“平静”下来。那女人似乎也不想再多费口舌,慢慢地摸出了藏在袖子里的一根寸许长的银针,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一针扎进了蒋平的左胸! 蒋平痛苦地瞪大眼睛,绝望地瞪着头顶的黑暗,既无力挣扎,也发不声音。接着他便恐怖地听见顶阁入口处传来木板盖上时发出的一声轻响,然后顶阁里就是一片绝望的死寂。 蒋平虽然自知必死,但见那“女鬼”离去后,又忽地升起一线求生之念,拼命向楼下发出呼救声。但伤及左胸,胸口剧痛,虽然拼命叫喊,声音却微不可闻。过了一会,失血已多,终于支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第九章《顶阁幽灵》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十章 白碧微瑕(1) 蒋平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言语,只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小师父,跟我说句真话,他到底会不会死去?”又听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应该不会。我师父说了,他虽然伤在左胸,但没有伤到心脏和肺腑,加之凶手所使凶器是一根细如蚊脚的银针,因此失血还不太多,又加上智明发现得早,所以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调理十天半月便无大碍了。”叹息一声,又道:“总之他命不当绝,要是那三个条件里任意差了一个条件,就不能得活了。”女子哦了一声,道:“但愿如你所言!”少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檀越请放心,我师父医术精湛,他说能活过来就一定能活过来。”少女叹一口气,忽问道:“我听智明说,你的师父是全河南第一医家,是真的吗?”少年道:“是,只是他老人家却总不肯承认,说那些话只是江湖中人抬举他的。”少女喜慰道:“听了小师父的话,我发觉自己也有信心了!啊,你醒来了!”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刚刚苏醒过来的蒋平说的。 蒋平见是霍丹晨,微微一惊,纳闷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因刚刚苏醒,气血两虚,说话声音甚是微弱。疑惑四顾,只见处身处是一间光线明亮的陌生房屋,自己睡在一张禅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绿色面子的薄被。而霍丹晨与一个小和尚则在门外院子里,隔着一个小火炉对坐在两条矮凳上面,火炉上架有一只陶罐,罐子里似煮着药水,阵阵白汽从盖子上面一个小孔中冒上来,屋里屋外,空气里都是一股浓浓的药草气味。 “菩萨保佑,你终于活过来了!昨天见你昏迷了一整天,我还担心你会不会……”霍丹晨见蒋平终于醒来,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抢进屋里,坐到床边一条长凳子上。那个小和尚也高兴地跟进屋来,说道:“霍捕头,我们没骗你吧!” 霍丹晨笑道:“是!你师父真的是全河南第一!唉,只可惜他是个和尚,要是个开医馆的大夫,一定要发大财!”小和尚笑道:“霍捕头说笑了,出家人要戒贪念,哪里会贪那些身外之物?再说,不做大夫也一样可以给人看病。我师父虽不想出名,但在河南省却家喻户晓,凡有当地郎中不能看好的疑难杂症,病人都会来求他诊治。” 霍丹晨自知说错了话,忙道:“是,是,我们这些俗人才会把这些身外之物瞧得很重,你师父是一代高僧,恬淡冲虚之人,哪会把黄白之物放在眼里!”又对蒋平感叹道:“幸好这几日他师父没被别人请去看病,不然你就惨了!” 蒋平见她高兴得象个孩子似的,又感动又有些发窘,腼腆一笑,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昏迷了一整天?”霍丹晨道:“是呀!已整整一天一夜了,现在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哦!”转头向窗外看去果然,日薄西山,天光已近黄昏。夕阳正一缕一缕地慢慢收尽,远处的青山已有些朦胧,只有与天相接的边线才格外清晰。 蒋平问道:“这是谁的厢房?”霍丹晨道:“这是少林寺的库房呀,你忘了吗:我们进寺第一天,师父哦,现在不是我们师父了,该称他叫智空大师了他带领我们大家参观少林寺时,就曾带我们来参观过库房。” 蒋平哦了一声,对小和尚说道:“多谢小师父和你师父了!”小和尚合什说道:“檀越言重了。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霍丹晨见蒋平不谢自己,故意不乐:“诶,当真是好了伤疤忘记痛吗?只谢大师和这位智生小师父,就不谢我了?我这两天帮着小师父烧火、煎药,也累惨了!”蒋平艰涩一笑,微声道:“谢谢你。”霍丹晨莞尔一笑。“跟你开玩笑的,谁要你谢了?全是他们师徒的功劳,我只不过打个下手而已,嘻嘻!” 智生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功德也不能全记在我们师徒的头上。”霍丹晨道:“小师父说的是,除了你们师徒外,智明、智展他们也出了力。蒋平,等你的伤痊愈了,还得去谢他们呢!要不是他们,只怕你……那样了,大家也不知你在哪儿!”于是将大家救命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原来那个中年妇人下楼去后,蒋平便即昏迷过去。楼下的智明忽然想起蒋平,心想他上楼去了半天,怎么不见下楼,于是上楼去察看。结果在三楼那间经书房的地板上发现了十余滴鲜血,并听见了道:“坐一会罢。”见对方一双清亮明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自己,微感窘迫,低下眼去。智生与霍丹晨对视一眼,说道:“让他坐一会罢。过会他要是想睡,就让他睡下,我先过去看那边屋里的师兄。”拿起蒋平喝过的药碗走出屋去。 霍丹晨虽有许多疑问想问蒋平,但又怕他说话太多,身子经受不住,只得忍住。蒋平问道:“那个杀我的凶手可抓到了?”霍丹晨眉头微微蹙起,“没有。每日朝山的香客很多,那个凶手多半乔装改扮后混在里面下山去了!” 蒋平点点头,虽有些失望,但同时又有一分奇异的“高兴”。“这样也好,我虽然还不知道她的来历,但总算看见了她的庐山真面!等将来自己学好武艺后再去寻她,亲手为妈妈报仇,虽然时间要拖得久一些,但总比靠少林寺之力报仇有出息!” 想到学武艺,不禁又想起智鸣的遗言,暗忖:“海山不会骗我,他既说我在少林寺里学不到什么本事,我就不用在此浪费光阴了。等伤势痊愈后,便按照他的遗嘱,离开少林寺,去寻找那个五姑娘。海山跟我一样,又瘦又矮小,却能成为一个顶尖高手,我只要找到藏在五姑娘床下的武功秘籍,也一定能够成为一个武林高手!”想到这里,他心中热血直涌,恨不得马上就痊愈,去寻找那个神秘的五姑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十章 白碧微瑕(2) 激动一会后,心情又慢慢冷静下来。对于那个五姑娘,自己除了知道她叫五姑娘外,可说没有半点线索,要找到她谈何容易?但随即又自我打气:“孙先生说我有做捕快的天分,到底有没有,是骡子还是马,拉出来一撂就知!不管怎样,那个五姑娘总和海山有某种关系,我只要沿着这条线索追查,应该能够找到她!” 出神一会,终究坐在床上空想不出答案,心道:“空想无益,现在着急也没有用,还是等痊愈后再实际行动。”叹息一声,暂时放下心事。回过神来,见霍丹晨轻咬芳唇,在低头沉思,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冷落了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霍丹晨抬起脸来,朝他一笑,说道:“没想什么,只是看你想得那样出神,不想打搅你想心事。你刚才是不是在想那个凶手?”蒋平涩然一笑,“是。少林寺的和尚们查到一点线索没有?”霍丹晨道:“没有。连五百名僧兵都发动了,山上山下、寺内寺外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想必已经混在香客里面逃下山去了,所以方丈下令停止搜查了。” 霍丹晨问道:“你昏迷之际,方丈、还有好多大师都来看过你,大家都猜测你是被那个哑巴下的毒手,事实真相果真如此么?”蒋平道:“是,不过他们也猜得不完全对。那个哑巴其实就是杀死海山的中年妇人装扮的,就象你一样,女扮男装。”霍丹晨轻轻哦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道:“果然是她!其实大家也怀疑哑巴就是那个中年妇人假扮的。” 原来方丈等人听说蒋平的事后,立即去,内心深处却颇有一种寥落之意。孙蒙正满师后,他便再未收弟子。前年,小和尚智生被分配到库房做杂事,苦锻大师发现这个小和尚不爱武功,却热爱医术,心中不禁暗暗欣喜。原来苦锻大师虽然武功高强,但真正让他喜欢和感到自豪的却不是武功,而是医术。可惜前面两名俗家弟子一个喜好武功,一个醉心书法,没一个对医术感兴趣,苦锻大师虽与他们情同父子,但见他们对医术不感兴趣,内心深处不免有种寂寞感。突见这名小和尚真心热爱医术,怦然心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两年,确定他品行端正、心无杂念后,终于破格收下这名小和尚做了自己的关门弟子。以小和尚的年纪和入寺时间,本来应当排为慧字辈,但因为成了苦锻的弟子,竟成了智字辈弟子,年纪虽小,辈份较却高。 蒋平听了苦锻大师的话,不禁一惊,问道:“啊,难道大师也是智生小师父的师父?”苦锻微笑道:“不错,他是老纳的关门弟子。”蒋平佩服地道:“孙先生走得仓促,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说,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大师原来是在库房!更不知道大师便是河南第一名医!”苦锻听了皱眉说道:“什么河南第一名医?你一定是听智生胡说八道的吧,那只是江湖朋友抬爱而已,其实哪里敢当!”蒋平腼腆一笑,道:“孙先生去后,我本来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来拜谒大师的,却不知大师是在寺里何处……” 苦锻叹息一声,说道:“唉,蒙正走时托我照顾你,但这几日我一直忙于一件事情,没机会过问小檀越。那日方丈师兄忽对我说,小檀越竟成了杀害两名俗家弟子的疑凶,我十分吃惊,对方丈师兄说道:听蒙正介绍,小檀越是个老实少年,应当不会是凶徒。方丈师兄说他也认为你不是凶手。因为你是蒙正带来的弟子,而蒙正又是老纳的徒儿,是以方丈师兄就征求我的意见,说要么将你暂时安排到我管的库房来打杂,要么让你去藏经阁帮忙抄写经书,我说还是抄写经书吧,于是方丈师兄就将你和霍捕头一同安排到了藏经阁。” 蒋平听了这一段话,才明白此事原来还与苦锻有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苦锻问道:“你是回屋休息,还是再坐一会?”蒋平道:“我已经躺在病榻上睡了整整两天,现在睡不着,再坐一会。大师您请自便吧?”苦锻嗯了一声,沉吟小会,忽道:“我去拿样东西给你看。”说完起身离去。蒋平目送他背影走入院子最东边一间屋子里,心中暗暗猜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十章 白碧微瑕(3) 过不多会,苦锻重回到院中,蒋平见他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手帕,更其纳闷,却听苦锻说道:“这是我的手帕,我要你看的不是手帕,而是这个东西。”边说边将折叠好的手帕一层层展开 原来手帕里竟包着一根细若蚊脚的银针。 蒋平耸然变色道:“这……难道就是刺伤我的那根针?可是……凶手刺伤我后便将针拔出了,难道她没有带走?”苦锻道:“这不是刺伤你的那根针,而是另一根针。不过,从你伤势分析,我可以肯定:那根刺伤你的针和这根针一模一样。”蒋平道:“哦!请问大师,这根针又是如何到了大师手中的?是那凶手不小心丢失在的不错,它的确可以做女人的首饰,不过,这种首饰世上还是少见为好!” 苦锻道:“我听蒙正说,你似乎有做捕快的天份,不知你看了这根要命中的银针,有何看法?”蒋平听了脸上一红,窘道:“我哪里有这样的天份?孙先生太过夸奖了!”苦锻微笑道:“小檀越不用紧张,就当咱俩随便聊天,你怎么想就怎么说,说错了也不打紧。”见蒋平还是有些紧张,又道:“你想一会再说吧,要是说得有理,我就让你看另一样东西。” 蒋平一惊,“另一样东西?也是和这些事情有关联的么?”苦锻不置可否,道:“你先别问,说得有理,我就给你看看。”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几天我就是忙着做那件事情,所以一直没顾得上照顾你。”蒋平哦了一声,知道再问也没用,低下头去默默思想。苦锻见他陷入沉思,恐影响了他的思路,起身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十章 白碧微瑕(4) 蒋平拿着银针,只觉头脑里纷乱如麻,千头万绪,欲理更乱,拧着眉头冥思苦想良久,忽地想道:“既然这一切都与这根银针有关,我就索兴从这根银针开始整理线索……很明显,此针是那个神秘妇人的,她来少林寺后,先后杀害了小莲和海山。海山和她到底是何关系,以及她杀海山的动机是什么,这两点都暂时不能确定,但她与孙先生所查那件毒杀案一定有关!不妨先这样假设,那个小莲实际是这个中年女人支使来少林寺的,她们为何能带来陆白雪的头颅骷髅?此是一秘,但明显她们与唐家堡有某种关系……啊,说不定这个中年女人便是那个用‘死水’毒药害死陆白雪的凶手?!” 想到这个女人可能正是孙蒙正苦查十七年而未能查出的真凶时,他自己都很惊愕,紧张地思忖一会后,心道:“我且先假设她真是那个凶手看看……” 做出这个假设后,他好似醍醐灌完,忽又想起一事,叹道:“唉,不过也没有用了,苦明大师已经圆寂,无法证明那是谁了!”苦锻道:“你先别管这个,且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听听。”蒋平道:“好。”于是将刚才的推想细细说了一遍。 苦锻一直沉默倾听,对那两个假设并不置可否。待蒋平说完后,沉吟小会才说道:“蒙正说你有做捕快的天分,我看也未必。”蒋平听了羞得双颊滚烫,挠头说道:“我……我也知道自己其实并无这个才能,是孙先生错看我了!” 苦锻长叹口气,又道:“其实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我发现你推断案情的方法不对。你的长处是想象力很丰富,推想能力也不错,但你也有很明显的缺点,就是你过于依赖你的想象,却不注重物证,这是做捕快的大忌!”蒋平听了一时哑口无言。 苦锻见他神色沮丧,安慰道:“你也不用难过,其实你的推想,也可能是正确的,来,到我屋里去看一样东西。”蒋平苦笑道:“可是……”苦锻象没听见一样,径自走进自己的屋里,蒋平见状只得起身跟去。到了门口,不禁一惊,只见桌子上面放着一只黑木箱子! 而且,那只黑木箱子似乎便是孙蒙正专门用来装人头骷髅的那只箱子! 另外,在箱子右边,还并排放着一样东西,但这样东西被一块黑布遮盖住,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从外形判断,估计是个“复原”的人头。 苦锻见他惊得呆若木鸡,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也猜到我要给你看的东西了?你经受得住么?要是害怕,也可以不看。” “大师,难道除了苦明大师外,寺里还有人能根据骷髅……还原出死者生前的样貌?” 苦锻叹道:“苦明师弟学医只能算是半路出家,他都能做到,我如何做不到?”蒋平听了顿时恍然大悟,“大师,那个骷髅……就不用看了,让我看一下你复原出来的头像吧。”苦锻不答,将门轻轻闩上,然后走到桌前,先对那只黑木箱子合什低念了几句什么,然后才将盖在右边那物上的黑布揭下 果然,黑布下面立着一个用黄泥复原的人头像。那是一个少女的头像,年纪似乎还不到二十岁,瓜子脸,樱桃小口,五官虽然说不上十分标致,却有一种文静的气息。只是少女的眼睛却是闭上的,神色很安详,就象在沉睡一样。 蒋平动容问道:“她是谁?”苦锻道:“阿弥陀佛,她便是司马雁。” 蒋平全身一震,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在心里想道:“原来孙先生盗来的人头骷髅真是司马雁!我刚才的一个假设已经成立了!” 苦锻长叹一声,说道:“老纳发现这颗人头骷髅便是司马雁后,便也想到那个伤害你的女人可能便是当年毒害陆白雪姑娘的真凶,听了你刚才那一番话后,我更确信自己的判断了。唉,如今看来,那个女人便是当年与陆白雪同时在唐家堡药部工作的一名女弟子,当时药部里只有五名女弟子,我想要查出她是谁,已经不是问题了!” 蒋平心里一动,“是呀,当年那五名女弟子里,陆白雪是受害者,司马雁如今也已排除怀疑,嫌疑的对象自然便是剩下那三名女弟子之一,要查出她是谁,只是早迟的事。” 他默想一会后,忽听苦锻说道:“好了,夜已太深,你也不要多想了,回屋休息吧。”蒋平道:“是。”回了自己的病房。但他此时哪有睡意?司马雁、陆白雪、以及那个凶手,三个女人象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游走,胡思乱想到黎明时分,方才昏昏睡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翻覆两家天假手 兴衰一劫局更新 (浅评扶兰《地狱变》) 很早就知道了扶兰的侠名,但因为过去对女子武侠敬而远之的原因,直到今日才真正认真地读了一部扶兰的作品《巫山传》系列之第三篇《地狱变》,因为没读过她的其他作品,所以我的看法肯定不全面,偏颇之处,请大家理解并包涵。 品读此文,感觉就象在品一杯品质优异的绿茶。刚开始,觉得有点象白开水,但多喝几口后,一种清香芬芳的味道就出来了,香馥若兰,味醇甘爽。 作者用白描手法,向我们展开了一个既有几分仙气、又有更多烟火气的武林故事:巫山县城的药王庙、巫女祠,这两个门派,每年祭祀之际,因为香火和信仰等原因,两派及各自的信徒都会发生群殴、械斗,巫山派女弟子姬瑶花为了平息纷争,故意在本来就水火难容、相持不下的两派间“搬弄是非”,要让两派当家人公开比武,以定进退:败方退出县城内的春节大祭。结果,经过她的一双翻云覆雨手一番拨弄,两派最后以和平方式解决了纷争,修罗殿变成了温柔乡。 完全用白描写法写作的武侠作者很少,我甚至还没看见第二个。其原因我想是这种文字很难驾驭,很考作者的功力。功力不足者,既写不好人物,也讲不好故事,真的把文章变成了一杯白开水。而扶兰居然敢用这种写法,所以我特别佩服。她描写人物,全用人物的对话和行动,而不象大多数作者那样,要借助许多心理描写。《地狱变》里的人物形象刻画得大多比较生动,尤其是女主角姬瑶花,更写得出色、可爱,她的种种“出格”之举,都是为了不要再见到两派及各自的信徒发生械斗,搞得头破血流,甚至负伤丧命。所以“就算姬瑶花做的事颇为出格,令人恼火,但只这一件,便功莫大焉,足以让人原谅她惯于操纵她人命运的癖好。” 另外,我觉得作者的武打理由也很有趣,很有女人味~~比如甘净儿,她在里面就很好玩,拔刀,不为对错,只是为了要得到能保住她青春容颜的“灵丹妙药”,又比如姬瑶花的这一派弟子,很小气,报复心强,一点点小过也要报复~~这些看起来都让人宛尔。 不过,此作也有一些地方有待提高,虽然作者的故事很优美,构架的巫山系列门派也颇有特色和趣味,但在武功描写方面稍欠火候,如果能描写得更精采一些的话,相信作品会增色不少。另外,在故事方面,似也得增加一点起伏感。 总之,这是一部恬淡自适、香气清高持久的中篇武侠佳作。作者是一个风格独立特行的武侠小说作家。 2009.3.23\');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十章 白碧微瑕(5)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唤他:“蒋平,蒋平。”蒋平一惊,猛地睁开眼来,却见小和尚智生在轻轻拍他肩头。除了智生外,屋里还有刘松言、周敬芳、公孙有乐三名桃李院的弟子。看门外,阳光明媚,已是翌日上午。 “你在做什么恶梦?满头都是冷汗!”智生问道。 “我……我……也想不起来了,睡梦里见自己给那个女人杀了!” 周敬芳道:“难怪你在梦里直叫‘你是凶手!你是凶手’!原来在梦里又见到那个差点杀死你的女人了!” 蒋平揉了揉眼,问道:“你们也知道我差点被那个女人杀害的事情?”公孙有乐叹息一声,说道:“我们当然也听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寺院都知道了,我们又不是聋子,如何听不见?”周敬芳道:“是呀,我们是特意来看望你的。”刘松言也微笑说道:“前天我们也来看望过你,但那时你还没苏醒。” 蒋平听了心下不禁颇为感动,自己在桃李院只呆过几天,别说彼此交情不深,甚至连熟悉都谈不上,想不到他们竟然如此关心自己。“多谢三位师兄!”他一边说话,一边要坐起来。 “不用起来,不用起来。”公孙有乐嘴里虽然在叫他不用客气,但见蒋平执意要起来,便扶他坐了起来。 “你们好好谈一会心吧,小僧出去煎药了。”智生说完对众人合什一礼,退出屋去。三名弟子一齐起身还礼,然后并肩坐到床前的长凳上面。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周敬芳问道。蒋平道:“好多了,估计明后两日就能痊愈了。”周敬芳笑道:“那太好了!”刘松言道:“也不用急,多休息两天。”公孙有乐笑笑道:“等你伤好了,回到桃李院里,大家还是师兄弟!”叹息一声,又道:“可惜霍丹晨要走了,我们大家少了一个有趣的小师弟!” 蒋平道:“什么?霍丹晨她要走了?”公孙有乐道:“是呀,他本来就是一名捕快,来少林寺只为调查海山的案子,如今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他当然要离去了。”“哦。”蒋平轻轻点头,心中怅然若失。暗忖:“她其实并非真的捕快,只要将实情向方丈说明,也可以不用走的。”问道:“她……已经离去了么?”刘松言道:“本来昨日就可以走的,只因天色已黑,所以方丈就留了他们一宿,今早肯定要去了。”周敬芳道:“好象已经走了。” 蒋平点点头,一时心中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周敬芳道:“想不到海山不但杀害了王泰瑞王梁旭兄弟,还是震动天下的洛阳左手杀人案的凶手!真是太恐怖了!”公孙有乐叹道:“泰瑞、梁旭他们虽然性子有点不好,但大家好歹也做过几日师兄弟,看见他们的尸体被人从柴房里抬出来后,我真有点不忍心看!” 蒋平一惊,问道:“王泰瑞王梁旭他们哥儿俩的尸体被找到了?” 周敬芳道:“是呀。是被一名少林弟子发现的。”长叹口气,接道:“本来少林寺也没想到他们的尸体竟是被海山藏在那间屋子里。因为你在。若非那间柴房本身离斋堂较远,四周又无别的房屋,海山也不会把尸体藏到那屋子里去了。”周敬芳道:“说的也是!” 蒋平这才明白事情真相,那间柴房他其实也看见过,就在斋堂对面一片竹林前,与斋堂之间,隔着一个小广场。心想:“海山未追赶到袁捕快,回到塔林,知道王泰瑞王梁旭死去的事情反正少林寺很快就会知道,所以也懒得掩埋了,只把他们尸体搬到柴房里暂时藏起来。他轻功好,要飞上那个离地两丈高的小窗,自然没有问题。” 大家叹息一阵后,话题又转到洛阳的案子上面,公孙有乐道:“不过,比起王氏昆仲,赵开死得更惨,听说他的头颅都被海山挖开了!”周敬芳道:“是呀,真不明白海山为何这样残忍,对一个小孩子也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刘松言道:“其实也不奇怪,听说在洛阳那几起案子里,还有几名男童的头颅被他割走了!想来那几个男孩也和赵开一样,被海山用利器挖开了头颅!”公孙有乐倒抽口冷气,说道:“真叫人匪夷所思!他为何要这样做呢?”周敬芳道:“谁知道?只有天知、地知、和海山自己知!” 蒋平问道:“已经找到海山是杀害赵开的证据了么?” 公孙有乐道:“这两天你受了伤,所以寺里发生的这些大事,你都没见到。跟你说吧:那位袁捕快终于在大地村找到了一名目击者,据那人讲,大约十天前的一个黄昏,他看见海山牵着一名小男孩的手从他家门前经过。他认识海山,于是便问他这个孩子是谁,海山道:‘我也不认识这个小孩子,问他也不知回答,好象是受了什么刺激,变成呆子了。因为觉得可怜,所以带回少林寺来,想让他做个小沙弥。’哪知他最后竟连一个已经变成呆子的小孩也不放过,残忍地将其杀害!” 周敬芳接口道:“听说袁捕快是这样分析的:海山的本意可能的确是想把赵开带到少林寺做一名小沙弥,但可能就在上山途中,事情起了变故。比如说,赵开其实并没有完全变成呆子,只是因为目睹海山杀死了他全家的场景,暂时吓傻了,但在上山途中,他忽地神志清醒过来,海山发现他已经回想起那些事情后,害怕自己的罪行败露,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杀死,并就近扔进某个山洞,不想那个山洞却与山下大地村相通,于是赵开的尸体被大地村的村民发现。” 刘松言叹道:“这个海山真是穷凶极恶,不但杀害了赵开一家,而且连那位从洛阳赶来破案的田老捕头也被他杀死了!” 蒋平吃了一惊,问道:“他还杀死了一名从洛阳来的捕快?”刘松言点点头,忽问蒋平道:“兄弟,你可知道:王家兄弟是因何而死的?”蒋平道:“不知道。估计是他们无意间看见了海山的什么秘密吧?” 刘松言道:“你猜的不错。听说袁捕快也破解了这个秘密。其实,除了袁捕快外,从洛阳来的还有这名田老捕快,据说洛阳王曾放话说:谁破获了左手杀人案,谁就做洛阳的总捕头。就为这一句话,田老捕快可能存了私心,所以来到登封后,并不和袁捕快合力办案。他可能也查到了一些线索,甚至可能已经查出海山就是凶手,因此悄悄上了嵩山,结果他不但没能将凶手擒拿,反被海山杀害。海山杀了田老捕头后,害怕官府追查,决定将田老捕头碎尸,可能碎尸时恰好被进入塔林来的王家弟兄撞见,于是海山便将两人也杀害了。事后又将田老捕快头颅和身子分埋到离塔林不远的一座松树林子里。” 蒋平哦了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暗忖:“要是我也看见了田老捕头的尸体,他会杀我么?”怔了一会,忽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他既然能想到把田老捕头的头颅藏进那座松树林里,为何不把王家兄弟的尸体也藏进去,却把他们扔进柴屋里呢?” 刘松言道:“听说袁捕快是这样解释的:海山最担心的是田老捕快尸体被人发现,因为那样会使官府怀疑洛阳左手杀人案的凶手其实就隐藏在少林寺里。所以他没有追赶到袁捕快后,便回到塔林里,将田老捕头尸体分藏各处。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觉得二王的事情无关大局,所以懒得花心思和体力,只将他们的尸体扔到附近的柴房里了事。” 蒋平心道:“也是,只要我不说出,二王之事就查不到海山的头上。” 周敬芳道:“兄弟,还有更惊人的消息呢!就在挖出田老捕快头颅的那座松树林里,少林弟子们还挖出了海山埋藏在地下的许多从洛阳抢劫来的银子、珠宝和首饰等物!” 刘松言道:“你说反了,其实袁捕快只是怀疑树林里埋有抢劫来的脏银,所以请菜园的僧人帮忙去松林里挖,结果不但挖出那些赃物,还意外地挖出了田老捕快的头颅!” 蒋平叹息不语,暗忖:“想不到海山竟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凶犯!我为他保密,实在有点不识大义了!”感叹一会后,又问道:“对于海山挖开赵开头颅以及割走别的几名男孩头颅这件怪事,袁捕快又怎么说?” 刘松言道:“这点袁捕快也没查明。”公孙有乐叹道:“这样恐怖和怪异的行为,的确非常理可度!除非海山能亲口说出秘密,否则……”周敬芳也叹道:“可惜他本人也被那个妇人杀死了,所以这些秘密……,唉!” 周敬芳道:“听说袁捕快回洛阳后,会请求洛阳王和洛阳府尹,让他继续追查那个女人的案子。虽然目下还没有发现那个女人与左手杀人案有什么关联,但毕竟是因为他杀了海山的缘故,才使左手杀人案的最后一个悬疑无法得解了!结果可算白碧微瑕吧。” 蒋平心里微微一震,问道:“对于那个女人,袁捕头有何看法?”周敬芳道:“这个……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刘松言道:“我相信袁捕快一定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别看他年轻,能破获震动天下的左手杀人案,那是有真本领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十章 白碧微瑕(6) 蒋平听了心中不禁微有酸意,心道:“难怪霍丹晨要对他……另眼相看了!”想到霍丹晨和他的那些秘密,他的情绪顿时变得低落和复杂。“她不是真正的捕快,却也离开了少林寺,估计是和他走了……哎,我也未免有点吃飞醋了!人家好是人家的事,关我什么事情了?我和她只是……只是普通朋友,去乱喝醋,真是可笑和无聊!”想明白这一层后,心情才好受了一些。但想到此一别,或成永诀,心里又不禁生出一种惆怅和思念之情。 他心中一走神,自然话便少了。见他情绪变得低落,周敬芳三人只道他精神困了,于是向他说了几句安慰和鼓励的话后,便起身告辞了。 三人离去后,智生端了刚煎好的药水进屋来,蒋平边喝边问道:“听说那两名捕快已经离去了?”智生道:“我不知道。”蒋平暗忖:“也许她这会子正在收拾包袱,我要不要去跟她道个别,好歹大家也……做过几天朋友。”但随又想道:“她都不来道个别,我何必要去。再说她很可能和那位袁捕头在一起,我和他又不认识,去了也没意思。” 喝完药后,将碗交回智生手中,智生看他样子,似想下床又不似想下床的样子,说道:“觉得好一些了么?想不想下床活动一下?”蒋平道:“我坐一会。哦,我还是起床,到寺里随意走走,整日躺在床上,也真难受。”智生道:“是呀,适当活动一下,对身子有好处。”拿了碗退出屋去,又去别的病房查看。 蒋平穿好衣服,到院子里洗了把脸,便离了库房,向藏经阁方向行去。心想:“几天没回屋去看看,也该回去一下,顺便拿两件换洗衣服。要是她还没走,也正好道一声别。我这两天昏迷时,她为我做了不少事情,我主动去跟她道一声别也是应当的。再说,过两日我可能也要离去了,大家这一分别,今后是否还有相见之日,也难说得很!” 想到可能从此再无见面之机,他心中颇觉难受。本想快一些回到藏经阁,但又害怕霍丹晨已经离去,自己这样自做多情,未免有些可笑。于是故意放慢步伐,装成一副“漫不为意”地样子,慢吞吞地向前行去。 不知为何,越走近藏经阁,心里越慌,甚至还有些害怕。 终于,走到了藏经阁后那间小木屋。却见大门锁着,屋前林后,也没有一个人影。虽然他早已做好了人去屋空的心理准备,但等到真的看见人不在那儿时,还是不由心里一缩,一股柔楚的感觉登时攫住了他的心。看着那间低矮、孤单的小木屋,想起和她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情景,简直恍若隔世! 正自发痴,忽听背后一人“嗨”地大叫一声,蒋平全身一震,惊回头来看时,只见霍丹晨正站在身后一棵大树下面微笑着看自己!只听她嬉笑着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蒋平见她原来没走,心里顿时升起一股难于言状的喜悦感。但想到自己刚才发呆的样子被对方偷看到了,又不禁有些尴尬。强自镇定,微笑说道:“没想什么。我回来拿几件换洗衣服。”霍丹晨道:“那你为何发呆?”蒋平脸上一热,说道:“谁发呆了?可能……是因为精神不大好吧。”霍丹晨笑道:“你不要骗我,你刚才在想念我!”蒋平不禁苦笑,怕她继续取笑自己,忙岔开话题:“他们说你已经走了,原来还没走。” 霍丹晨见他神色尴尬,也觉得自己的不该拿人家的真情取笑,哂笑道:“逗你呢!你不会生气吧?”叹了口气,忽然柔声说道:“我马上就要走了,刚才我去找你,想跟你道一声别,听说你刚离去,不想一出库房,就看见你在前面走路,于是就偷偷跟在你身后,想看你到底要去哪儿。”蒋平听了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她会去库房,我不该急着回来。” 霍丹晨忽地一笑,说道:“我马上就要走了,大家今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你是我行走江湖以来结识的第一个好朋友!现在要分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嘻嘻!”蒋平心里一动,“原来我也是她到江湖里结识的第一个朋友!”本想告诉她,她也是自己在江湖里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但话到嘴边,却终于忍住。 两人相视一笑,霍丹晨忽问道:“蒋平,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过几天也要离开少林寺,会去哪儿?”蒋平微微一惊,暗忖:“她怎么知道我也要离开少林寺?”但随即醒悟:“哦,我跟她说了海山临终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她能猜到也不奇怪。”叹息一声,说道:“等身子好一些后,我可能也要离开少林寺。我想先去找那个五姑娘。” 霍丹晨哦了一声,又问道:“假如你找不到她呢?”蒋平道:“如果实在找不到,那时再说。或者……去四川唐家堡,或者回平凉,或者……我现在也想不到这么远,总之,到时再决定。”霍丹晨奇道:“去四川唐家堡做什么?你在那儿有亲戚吗?”蒋平道:“……是。不过那个亲戚很多年没来往了。”心想:“那个凶手就算不是唐门女弟子,至少也和唐家堡有联系。”霍丹晨问道:“是你什么亲戚?”蒋平道:“是……其实也不算是亲戚,只是跟我妈妈认识,她们以前是好朋友。” 霍丹晨见他说得认真,便信了。叹一口气,一时无语。 两人沉默小会,蒋平问道:“你……离开少林寺后,要去哪儿?”霍丹晨别过脸去,说道:“我要去长安,我在那儿也有个亲戚。”蒋平微感诧异,说道:“哦,我还以为你要去……洛阳呢。”霍丹晨听了俊脸羞得绯红,说道:“我去洛阳做什么!”蒋平苦笑道:“我胡乱猜的。”霍丹晨低声道:“我是去长安。”蒋平见她神色,虽然有些怀疑,但也不好多问。 两人又沉默一会后,霍丹晨见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来,说道:“这把匕首是我出门时从家里带出来的,大家朋友一场,就把这个送给你,留……留个纪念吧!”话刚说完,忽地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蒋平见她突然哭了,怔了一下,想要说两句宽慰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是呆呆地看着霍丹晨。 霍丹晨见他只是发呆,不接匕首,趋步上前,将匕首塞到蒋平手里。蒋平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我……我没有东西……送得出手。”霍丹晨见他说得认真,不禁破啼为笑,道:“没有就没有吧,谁硬要你送东西了?再见!”蒋平不安地道:“再见。”霍丹晨含泪朝他一笑,转过身去,小跑着离去。 蒋平站在小木屋前,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前面林际,一时痴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十章 白碧微瑕(7) 蒋平呆立良久,才回过神来。拿起匕首端详,但见那把匕首长约半尺,光亮鉴人,十分锋利。护手、吞口以及手柄全是黄铜打成,吞口上方一寸处刻有三个篆体小字:霍丹晨。 蒋平收起匕首,取钥匙开了房门,进屋见到霍丹晨的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心想自己伤好后便要离去,再不回这屋住了,不如现在就提前将行李收拾好。于是将衣物打成一个包袱,负在背上,关门离去。 经过藏经阁楼前时,只见两个小沙弥正在院子里晒书,见慧明和阁主都不在院子里,便不进去了,径自向前行去。走出七八步后,忽听见两个小沙弥在背后低声议论自己:“刚才那人好象是蒋平。”“唉,霍丹晨刚走,他又要跟着走了。”“阁主还没跟他说,他怎么就知道了?”“想是霍丹晨跟他说了吧。” 蒋平倏然一惊:“他们在说什么?”迟疑一下,已有计较,借助林子掩护,又悄悄返回,躲到离阁楼不远处一棵大树背后偷听二人谈话:“他们两个真有意思,一起来少林寺,现在又一起离开。”“可是离开的原因却不一样:一个是因为身份是捕快,一个却是因为包庇一个罪大恶极的凶犯,被扫地出门。”蒋平闻言一惊,“什么?少林寺已对我做出这个决定!”呆了一下,忽然醒悟:“难怪刚才霍丹晨会问我离开少林寺后要去哪儿,原来她已经听说了这事!” 扪心自问,自己在海山的事情上,可说因为小义而失了大义,怪不得少林寺做出这个决定。虽然明白道理如此,且自己本来也打算要离开少林寺,但听了这番谈话,还是颇为难过和羞愧。又偷听了一会,忽地做出决定:“反正早迟是走,倒不如主动走,还能保存一点颜面。”又想:“我与霍丹晨都走了,那间屋子自然要归还藏经阁,何必等到人家开口讨还,现在就去将钥匙交还阁主。”主意一定,当下从树后闪出,走过去问两名小沙弥道:“请问两位小师父,阁主在么?” 两名小沙弥见他去而复回,微感惊讶,左边那个较高一些的小沙弥道:“阁主不在,你是来交还钥匙的么?”右边那个小沙弥道:“你刚才该和霍丹晨一起来退还房屋钥匙,那时阁主还在楼上。”蒋平道:“既然阁主不在,就烦你们将钥匙代还给阁主吧。”边说边取下挂在腰间的房门钥匙,交到左边那名小沙弥手里后,快步离去。 回到库房,只见苦锻大师正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沉思什么事情,见蒋平背着包袱回来,诧疑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蒋平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大师,我想今天就离开少林寺。”苦锻大师皱眉问道:“怎么这样突然,是听见别人说什么了么?”蒋平道:“是,不过、少林寺不赶我出门,我其实也决定要走。”于是将自己要去寻找五姑娘的计划对他说了。 苦锻大师早已知道寺里的决定,只是担心影响他的心情,不利养伤,所以暂不相告。见他已经知道了,叹道:“你的伤还需调理一二日,等痊愈后再去吧,何必这样性急。”蒋平苦笑道:“我感觉没事了,反正早迟要走,还是早去为好。” 苦锻大师见他决心已定,便不再挽留,问道:“那个五姑娘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打算如何寻她?”蒋平道:“我听霍丹晨说过,海山是湖南长沙人,所以想去长沙一趟,看能否打听到那个五姑娘。” 苦锻大师沉吟道:“你此去能否找到她,实难逆料。如找不到人,不妨重回少林寺来,虽然你已不是我少林弟子,老纳也不敢私授你武功,但如果你愿学医术,老纳还是可以传授你的。你学会了医术,亦能解决今后生计,不知你意下如何?” 蒋平听了这一番话,心里很是感激,怔了半晌才道:“大师和孙先生都对我很好,我只恨无法报答!”正要拜倒相谢,苦锻大师道:“小檀越不用多礼。”双手轻轻一抬,不让蒋平下拜。 两人相对沉默一阵后,苦锻大师又问道:“你还没单独出过远门吧?”蒋平道:“是。这次跟孙先生来少林寺,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苦锻大师微微点头,道:“你最好还是等几日再走的好,我的大弟子在洛阳开镖局,待我写一封信给他,看他们镖局是否有镖要去湖南,如有的话,就派个人来接你同行,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蒋平感激道:“多谢大师!不过……我还是自己走。我这次随孙先生从甘肃走到河南,也算行了不短路程,长了许多见识。俗话说:口是江湖脚是路。一个人行走江湖想来也不会有大的问题。”苦锻大师微笑道:“你能知道口是江湖脚是路的道理,也不枉蒙正带你一遭。”长叹一声,又道:“好吧,你既然已经决定,就依你吧。想当年老纳第一次行走江湖时,比你现在还小几岁呢!你等一下,我回屋去拿点东西给你。”说完转身回屋。 蒋平猜不出他要送什么东西给自己,站在院子里正自纳闷,忽见苦锻大师提着一小包东西出来,说道:“这二十两银子,都是老衲从寺院每月发给我的月钱中节省下来的。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步步难。出门在外,样样要钱,老纳就将这点银子送与你做盘缠。” 蒋平听了大吃一惊,道:“大师,这如何使得!我自己有盘缠。”苦锻大师微笑道:“这些身外之物对出家人也无甚么大用处,我每月都能从寺院领到三两银子,但从未用完过。你不要推辞了。”蒋平又推辞一阵,终因苦锻大师执意相送,只得不安地收下了。苦笑道:“原来和尚每月也要发月钱,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苦锻大师道:“出家人也是人,衣食住行,哪一样不用钱?”蒋平笑道:“说的也是。”心想少林寺香火旺盛,一年里也不知要得到多少施主的布施,每月给僧人发点月钱用,也不为怪。 苦锻大师又讲了一些路上应注意的问题后,说道:“好吧,天色已不早了,你快去斋堂吃点东西,然后下山去吧,不用再来辞行了。”蒋平道:“是,那我走了。”一揖到地,转身离去。 (第一卷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十一章 坟场夜斗(1) 中午未时,到了登封城,只见集市上有人卖马,虽然马儿骨格较小,不甚满意,但总比安步当车强,且价格也算便宜,只需十两银子,于是买下了这匹马儿。 他在一个小店中吃了中饭后又即上路,不料因为贪赶路,错过了宿头,当夜被迫于一座荒山野岭上歇息。幸好星月交辉,银河横灿,将林子照得亮如白昼,他才不致感到害怕。只是想到当初和孙蒙正不远千里来投少林寺的情景,如今却被逐出山门,心里颇觉凄凉。 次日,天刚蒙蒙亮,便又启程南行。这次他记住了教训,每到一地,都会向人打听清楚前面有无市镇客栈等情况,所以再未错过宿头。 如此朝行夜宿,趱程赶路,虽然孤单寂寞,但总算一路平安。十日后到了一个名叫朱集的小镇,向人一打听,才知已进入湖北境内。翌日,他早早上路,经过双沟、襄阳,日暮西倾时分到了湖北重镇襄樊。听说城内有家“川耗子”酒楼,生意很兴隆,心想:“听爹爹说,天下名菜以川菜最是好吃。我这一路上也算很节俭了,已几天没吃过晕腥,今日不妨去尝个鲜!”于是决定到那里用晚饭。 到了“川耗子”酒楼,果见这里生意十分红火。十几个店伴端茶添水,上菜收盘,招呼客人,忙得满头冒汗,还是应接不暇。蒋平见各桌都坐有人,本欲离去,却被“热情好客”的店小二半拉半让地请到楼上走廊旁边一张只坐了两人的桌子边坐下来。 店小二报了几样店里“特色名菜”后,蒋平终因囊中羞涩,最后只点了一个麻辣鲫鱼和一碗白菜豆腐汤。等菜时不禁又想起那次霍丹晨要自己请吃鱼的话,心想:“她现在何处?是不是也在吃饭?也在吃鱼?” 正自出神,忽听一阵脚步声响,酒保领着五名客人走上楼来。这伙人都是年轻汉子,个个带刀挂剑,显是武林人物。神色倨傲地扫了一眼楼上的几桌客人后,随酒保进了一个雅间里了。 不知是因为蒋平点的菜太少,还是见他形单影只,又穿得土气,所以对他十分怠慢,点的菜等了半天也不见送上楼来。看见同桌两名客人吃得汗流浃背,蒋平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地响,暗咽了好几口唾液。幸好两人很快便吃完下楼,他才不致狼狈出丑。 又过一会,酒保终于端着一只木托盘上楼来,蒋平见托盘上面的菜都不是自己点的,正要发问,却见酒保走进了他身后那个雅间里,这才明白是那五名后来的客人的,心里不禁大是不平。酒保出门后,他便说道:“我点的菜怎么半天不来?再不来我就不要了。”酒保见他穿得土气,只道是乡下人,哪里在意,随口敷衍道:“快了,客官且请宽坐一会。” 兴趣缺缺地喝了好一会茶,他点的两样菜才终于姗姗来迟。蒋平虽然有些羞愤,但一来不愿多惹事非,二来也害怕自己是外乡人,受到期侮,只好忍气吞声。拿起筷子,先吃一口鱼肉,顿时颇为失望。这鱼麻辣倒是麻辣,但不知是厨子手艺不地道,还是他自己心态不平和,反正总觉得没有传说中那样好吃。而那碗白菜豆腐汤,也赃得象刷锅水,叫人看着就没胃口! 蒋平心疼银子,只得强打起精神,细嚼慢咽。正吃得老大没趣,忽听背后那个雅间里一个尖声尖气的男子声音说道:“那姑娘长得好俊,虽是女扮男装,却仍是比别的女子好看百倍!要是换了女服,更不知有多勾人!”另一人道:“要是什么都不穿,那就更加妙不可言了。”接着便是一阵淫猥的低笑声。蒋平听见“女扮男装”四字,微微一惊,心道:“他们可是在谈论霍丹晨?”于是一边吃菜一边不动声色地偷听他们说话。 又听一人说道:“看着吃不着,心里如刀割。光在嘴上说说又有屁用?”那个尖声尖气的声音说道:“马大哥别忘记了,那位姑娘和跟她同路的那个小白脸武功都不弱呀,侯老七就是因为调戏了几句,结果被那小白脸一扇子点倒了,现在还生死难说呢!” 马大哥“哦”了一声,问道:“唐九,他真的只是用扇子点倒了侯老七?没有别的兵器?”唐九尖声尖气的声音说道:“背上还有一口长剑!不过点倒侯老七确实只是用的扇子,没有拔剑。只怕他剑法还更厉害些?”马大哥道:“看来只有请出田大哥了!不过……到时还有我们的好事吗?”唐九道:“是呀,别弄得猫翻甑子替狗翻,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 蒋平越听越紧张,暗忖:“十有八九说的是霍丹晨!不然天下那有这样巧的事:这女子也生得美;也会武艺;也是女扮男装!和她一路的小白脸想必便是那个袁捕快吧?他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思忖一会,忽地想道:“霍丹晨说过,袁捕快想要追查海山被杀的案子,莫非他们和我不谋而合,也想到海山的家乡去调查么?” 他一出神,便没听见屋里几人下面的说话,回过神来时,只听那边一人道:“我们一直尾随在他们后面,发现这对小男女十分古怪:每天晚上都不找客栈打尖,而选当地坟墓多的地方去过夜!我跟唐九有一晚大着胆子偷到坟地去看,却见他们在坟地里打坐练功!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马大哥沉吟着道:“难道他们是魔教中人?听说有些魔教弟子就爱在坟地里练功,说那样气感要比别处强,功力要增长得快些。” 又听一人说道:“送上门来的艳福,不享大伤阴骘,咱们干脆去把田大哥请来?”马大哥道:“就怕惊动了田夫人……”唐九道:“说得也是,田大哥是个出了名的怕老婆,要是让田夫人知道了,反而坏事。”接着几人压低了声音,叽叽咕咕地说了好半天话。蒋平虽全神贯注地倾听,也听不清说些什么,但估计是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最后才听马大哥提高音量说道:“好,大家吃完饭后,就分头去准备,今晚准时到白头坡埋伏!”众人都道:“我们全听马大哥的。” 这些人商量定后,便不再谈论这事,只天南海北地说些江湖事情。蒋平心里暗自纳闷:“他们到底说的是不是霍丹晨他们?这两人每晚都到坟头上去练功,听起来确实很诡异,只怕真是两个魔教弟子?”思忖一会,忽然想道:“啊,也许是这些人弄错了,他们其实不是去坟头练功,而是在调查海山的案子?左手杀人案还有最后一个悬疑未破解,说不定他们又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海山除了在洛阳杀过人外,还在别处犯过案,割了更多小男孩的头颅,也许他们是在寻找一些被害小男孩的头颅?” 虽觉这样联想未免有些牵强,但也不能说全无可能。犹疑一会,终于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是霍丹晨他们,我不去帮忙,他们又不知道这些人今晚要对他们下手,那就惨了!如果不是霍丹晨他们,也不打紧,我给他们通风报信,让他们有所防备也算是干了一件侠义之事!”这时食欲早已没了,只恨不得马上向那对疑是霍袁的男女通风报信。胡乱扒了几口菜饭便下楼会帐。出门后向路边一个卖瓜子的老婆婆打听清楚了白头坡所在后就骑了马儿急急离去。 近城门口时,见前面路边有个店铺有各种兵器出售,心想:“虽然听唐九他们口气,对那男子的武功相当忌惮,我还是不可大意。霍丹晨送我的匕首太短了,得买样长一些的兵器以备万一。”于是滚鞍下马,过去精选了一口锋利的单刀买下。也没耐心等到天黑,就风风火火地赶往白头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懵懂少年 第十一章 坟场夜斗(2) 行约一个时辰,到了白头坡下。只见那白头坡上除了坟墓特别多外,倒没什么奇特处。坡势既缓,也不甚高,看起来宛如一个巨大的土馒头。杂花生树,野草漫生。 蒋平将马儿牵到坡后一片密林中藏好后,便径直上了坡道:“其实我到底是女子还是男子,连我自己都糊涂了。”声音很低,也不知是在跟蒋平说话,还是在跟自己说话? 蒋平乍闻此言,呆了一下,忽地想道:“啊,难道她竟是郑镖师谈论过的阴阳人?”郑镖师是平凉城镇西镖局的镖师,平日没事时总爱到离镖局不远的一家茶馆去坐。因为常年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很多人都喜欢听他谈论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有一次郑镖师坐在茶馆里与人聊天时,见老板娘也在专心地听自己说话,谈兴更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向大家谈论起阴阳人,并称自己就见过一个阴阳人。见老板娘听得又害羞又好奇,他更是兴奋,竟然肆无忌惮眉飞色舞地谈论那个阴阳人的身体秘密。那天蒋平也恰好在坐,所以听说了这些奇闻。 他想得出神,不禁脱口而出:“你难道是一个阴阳人?”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太过失礼,忙道:“对不起,我问得太过无礼,我……不是故意的!”那女子羞得双颊如火,但见他真诚道歉,又不好责怪。低声说道:“我是姑娘,只是爸爸从小就把我当男孩子养。” 蒋平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种女当男养的怪事,他倒并不如何奇怪。以前在平凉城时,也曾看见过一个类似的“假小子”有一个名叫王飞的生意人,家里人丁不盛,三代都是单传,到了王飞这一代时,情况更糟糕,老婆跟她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孩儿。为续香火,老婆只得同意丈夫所求,让他纳了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姑娘为妾。可是小妾生了两胎,还是没有生出儿子!这时王掌柜已经年近六旬,心想天意如此,命里无子,于是想了一个“补救”之法:将自己的大女儿女当男养,让其从此改穿男服,并教她认字和经营酒楼,而不许她学女红之类。那个“王小姐”自从变成“王少爷”后,脸上便没了笑容。不但从前的女伴们和她生分了,而且男孩子们也当她是“怪物”,不和她亲近。蒋平与那位“王少爷”从未说过话,所以并不知道她心里有何感受,但他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深深的孤独。 刚才还因处身在这种恐怖的坟地,对方身上又有一种幽灵般神秘的气息而有些害怕,知道对方原来竟是一个跟“王少爷”一样的假小子后,蒋平不由对眼前这个女子生出几分同情,说道:“你刚才在做什么?是在练功么?你怎么是一个人,不是还有一个……男子同你一路的么?” 那女子听了微微一惊,心道:“你怎么知道有个男子同我一路?”但随即想道:“多半是在路上哪儿看见过我们。”冷淡地道:“你去吧,不要打搅人家练功。我也没工夫跟你说话。”说完转过背去,面朝西方,有气无力地盘腿坐下,做起吐呐术来。 蒋平见她小觑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自己为了你们,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受罪,你竟然象我欠了你的一样!本想拂袖而去,但转念又想:“她不知道我来意,也怪不得她。”说道:“告诉你,我是来报信的,有人欲不利于姑娘,你快些离开这儿的好!” 话音刚落,忽见那女子低呼一声,身子就地一滚,躲到了旁边一座土坟后。 蒋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见一条黑影从西首一个坟头后现出身来,只听他得意地说道:“魔教的小美人,快乖乖出来吧,你中了我的‘无酒亦醉针’,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昏迷的!”蒋平吃了一惊,心道:“原来他们早已埋伏在这里!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怕自己也被暗器射中,赶忙又躲避到刚才那个土坟后面。 那女子不答,只是低声咳嗽。蒋平心想:“她现在中了暗器,那个武艺高强的同伴又不在,我该怎么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符来袖里围方解 椎脱囊中事竟成 (浅评月裹鸿声“飞花青离”系列之《古墓侠影》) 这个中篇小说,可说由两段故事组成。第一段是行刺故事: 杀手柳青离接到一单“生意”,但因路上运气不顺,使这次行动一开始就陷入了几个难题的包围:一是时间上有点来不及,距离雇主要求的时限只剩一天了;二是她不清楚要杀对象潘虎的基本情况,“能不能找到目标都难说,更别提摸清目标的习性乃至设计一个完美的谋杀陷阱了”;三是天意弄人,这次同行之人竟是一名行业上的对头捕快沈云舒(当真不是冤家不碰头~)! 柳青离身陷三大难题的“重围”,正自暗愁,幸天无绝人之路,该死的潘虎竟“送货上门”,柳青离与云舒刚进京城,就见到潘虎设下擂台,还强迫打擂人签生死状,于是柳青离借此机会,“突出重围”,当着捕快的面,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行刺”~~~~~ 第二段是古墓探险故事: 柳青离伤势刚好,又开始了一段更危险的历程,与沈天翔、沈云舒兄弟俩进入一个古墓中探险,结果差点有去无回,幸得三个年轻人脑子都灵光,运气又超好,找到了古墓的秘密,方得绝地逢生,重见天日! 作者文笔很好,清新、明快,字里行间,透出睿智。行文不拘一格,有一股浓浓的青春气息。不过,也正因为青春气息较重,才显出作者文风尚未定型和成熟。文字风格有点不统一,有时比较古典,有时又显得很现代,甚至有一些句子还带有很重的网络文化的痕迹,随举几处为例: 总之,男人就是这种满怀“我见犹怜”情结的生物吧。 “生物”二字现代感太重。 青离只看了开头,七巧跟一个叫什么金深然的落魄画家的一番描写,就觉得被雷得狗血淋头…… “雷”字网络味好重。 外加家奴童仆买一送n若干。 “n”也用上了?作者行文真是不守成法~~~ 这种不守成法、不拘一格的行文风格,也不能说是缺点。文学其实就需要有个性的作者和文字,没有谁规定该怎么写。因此,这里绝无奉劝和“指教”意思~,指出来,只是为让大家共同探讨之意。 作者编织故事的能力也有相当水准,将武侠、悬疑、推理、青春、言情等元素较好地熔于一炉,节奏轻快,绝不拖泥带水。主要人物都写得生动鲜明、富有个性。不过,此文在结构上有些缺憾,全文由两段关联不大的故事拼凑而成,显得比较生硬。 另外,在推理方面,逻辑性不甚严密。 总体而言,是一篇较好的作品。 连看了几篇女子武侠佳作后,觉得女子武侠并非只是“男子武侠”的补充,女子武侠有其特色和优势,足与“男子武侠”叫板了。 2009.3.25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一章 坟场夜斗(3) 正自焦虑,却见另外几个坟墓后人影幢幢。虽然心里很不安,但形格势禁,要想置身事外,恐已不能。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几个大男人埋伏在这里,偷袭一个弱女子不害臊么?” 站在他右侧不远处一个坟头后的那名汉子呸了一口,说道:“弱女子?你知道这魔教的小美人有多厉害吗?她要不是中了……”话没说完,忽然怪叫一声,栽倒在地。伏在旁边一个大坟后的“马大哥”吓得赶忙蹲下来,手中单刀呼呼舞了一个刀花,一边严防那女子用暗器攻击自己,一边问道:“唐九,你怎么了?”唐九恨声道:“我……我中了暗器,不……行了!”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死去。 他的同伴们听了虽然惊怒,但却不敢贸然攻击,各自伏到坟墓后。刚才那第一个现身出来的“田大哥”又用言语威迫对方:“小姑娘听好了,老子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无毒公子田无毒!中了老子的‘无酒亦醉针’,比喝了十斤烧刀子还来劲,你再硬撑下去,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你!” 那女子咳嗽两声,说道:“你这等江湖宵小想吓唬谁?告诉你们:我不是什么魔教女子,我是……我是什么门派的,不告诉你们!但我可以明告你,要比使毒本领,你可不是对手!你们现在滚蛋还来得及,否则刚才那个人就是你们的榜样!”听她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语气却颇坚定,似乎不是在空言恫吓。 田无毒道:“你不是魔教的,难道是……是唐家堡的弟子不成?告诉你:除了唐家堡,老子暗器功夫天下无敌!” 那女子叱道:“你既然已经猜出本姑娘的门派,还敢……胡说八道,真的想我把你们一个个……都射杀在这儿么?”她边说边咳嗽,好象说话已经很吃力。 蒋平听见她不住咳嗽,更加担心,“糟糕,看样子她本来就有病,如今又中了暗器,只怕支持不住了,我该怎么办?我会死在这儿么?”他虽然有些同情这个女子,但以他的三脚猫武功,自保都难,更别说救人。自己跟她非亲非故,为她枉送性命,实在有些不甘心。 悄悄探头出来,却看不见一个人影,正打不定主意是趁早脚底抹油,独自逃命,还是硬撑下去,以待变化,忽听扑地一声,一样东西带着劲风擦着他头皮飞过!接着又听一个声音说道:“那小子想逃跑,可没这么容易!” 蒋平暗暗叫苦,只得缩回身来。向刚才攻击自己的物事飞去方向看去,月光下只见数丈远处那座没墓碑的土坟上插着一把飞膘,暗道:“好险!他准头要是稍低一些,我就糊里糊涂死在这儿了!” 这时又听田无毒说道:“小姑娘,不要再强撑了。再拖延一会,就连我的独门解药也不管用了。”那女子又低咳一阵,说道:“胡说八道!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能杀死唐家堡的弟子?”田无毒哈哈笑道:“你这小姑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旁边一座坟头后的同伴说道:“这臭婊子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咱们就跟她对耗,看她能坚持多久!” 另一个同伴骂道:“王老三你懂个屁!不趁现在拿下她,难道还要等她那个小白脸来救她么?”王老三呸了一口,问那女子道:“姑娘,你那相好的小白脸怎么没一路来,是给他甩了么?”那刚才骂王老三的汉子也笑道:“别伤心,没了那个小脸,还有我们!”其他几名同伴听了都吃吃淫笑起来。吩吩说道:“是呀,你那小白脸怎么没来?他点伤了侯老七,我们还要跟他算这笔帐呢!”“你们闹别扭了么?还是他又看上别的小姑娘了?”“那种小白脸最靠不住,还是跟我们过,老子虽然是小黑脸,可比他小白脸更有男人味!” 那女子听他们越说越不堪,怒不可遏,娇叱一声,拔出宝剑,从坟后冲了出来,奋不顾身地攻向射伤自己的田无毒。 田无毒的武功其实并不比这女子差,但他万没料到对方被自己“无酒亦醉针”射中后,身法还能这样快,大惊之下,仓促应战,结果手忙脚乱中被对方一剑刺中左臂!田无毒怪叫一声,差点倒下地去,幸好“马大哥”马飞天及时发出一支袖箭射向那女子面门,虽被她避过,但田无毒却得到了反攻机会,刷刷刷刷刷,一连五刀,将那女子逼退了几步。 马飞天等人刚才只因害怕女子的暗器而不敢出来,这时见她和田无毒已经明刀明枪地斗了起来,那能再装乌龟?当即各操家伙出来围攻。虽然他们没跟蒋平交手,但也看出他武艺不太高,所以只留两个手段较差的兄弟来招呼蒋平。 蒋平见两人从坟墓两边攻来,急忙站起,呼地一刀,抢先向那左面攻到的汉子胸口砍去,那汉子低喝一声,侧身避过,一招“流星赶月”,单刀斜劈向蒋平面门。 这时右边那人已经攻到,喝一声“看棒”,五尺长的铁棍带着劲风向蒋平后脑扫到。蒋平忙使一招“乌龟缩头”避过这猛恶一击,那人收势不住,砰地一声,铁棍打在了同伴脸上!那人哼也没哼一声,当场倒毙。蒋平乘机跑出几步,这时他也已经看出,除了那个田无毒外,余人跟自己一样,都是三脚猫功夫,稍稍放心,但也不敢大意,手提单刀,紧张地看着使棍的汉子。 使棍汉子见同伴被自己误杀,呆了一下,便把这帐算到了蒋平的头上,猛喝一声,抡起铁棍横扫过来。他虽然武艺不高,但这一棍的力道与势头均甚威猛,棍还未到,一股劲风已先扑到蒋平的脸上! 蒋平一惊,忙将刀往外一竖,只听钉地一声,刀棒相交,蒋平虎口一震,单刀差点脱手飞出。这一招虽系本能招架,但也有几分象自己小时学过的一招“开门见山”! 那人发觉蒋平身手也不怎样,勇气更增,一招“排山倒海”又猛扫向蒋平腰间。蒋平不知这招该如何招架,见对方出手狠毒,招招要取自己性命,心中登生怯意,也顾不得观察那女子和田无毒等人战况如何,便掉头向坡下奔去。那人哪里肯放过他?提着铁棒紧紧追来。 蒋平心慌意乱,一不留神,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一绊,登时仆倒下地,手里的单刀也脱手飞下坡去。这时追他那人已然赶到,大喝一声,一棍劈头打下!蒋平心胆俱裂,暗叫一声“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忽地一星寒光射到,那汉子手中铁棍还没落下,突然惨号一声,滚倒下地,象条死狗一样,一直滚到坡底下去了。 蒋平呆了一下,方才醒悟是那女子救了自己,心里不禁暗感羞愧。从地上爬起来,回过头去看那女子时,只见她以一敌四,却隐隐占着上风。心想:“听他们在酒楼上所言,定是看上了这姑娘的姿色,想要赖蛤蟆吃天鹅肉!这位姑娘武艺虽高,但既已中了毒,久斗下去必然不利。反正这几人武功很差,我何不趁她还能支持,帮着对付旁边三个,就算不敌,但只要尽力拖延一点时间,让她能专心解决田无毒,也算是还了她的救命大恩!” 主意一定,于是向下跑几步,提起自己失落的单刀,又冲上坡去。喝声“看刀”,一招“长驱直入”向离得最近的那矮胖汉子后心刺去。 矮胖汉子本来右腿中了那女子一剑,身法比平日更加不如,且未料到那两个兄弟这么快就被人家收拾了,等他听到蒋平喝声时,躲闪已经迟了,扑地一声,单刀穿心而过!矮胖汉子痛苦地哼了一声,身子软倒下地,当场死去。旁边的马飞天见了心里一慌,章法顿乱,被那女子一剑削飞了脑袋!另一名汉子武功尚在两人之下,见他们都已毙命,哪敢再战?不等蒋平攻来,就落荒地向坡下逃去! 蒋平刚才刺出那一刀时,可没想到对方会躲闪不开,见自己杀了人,顿时吓得不知所措,看见敌人逃跑,也不敢追赶,只呆子般站在一边看那女子和田无毒厮杀。 田无毒武功本就不敌那女子,见同伴们死的死逃的逃,心里一寒,虚晃一剑,使开“八步赶蝉”轻功,向坡下逃去。那女子刚才射杀了那个使棍汉子后,手里便无暗器了,正苦于无机会再取暗器,见他逃跑,飞快地从暗器囊中摸出一根带有剧毒的“流星钉”,皓腕一扬,月光下但见一道寒芒一闪,田无毒哼都没哼一声,便象刚才那使棍汉子一样,滚下坡去。 蒋平看着他滚落到坡底下不动了,呆了一会,才问道:“他们都死了么?”那女子不答,忽然身子一软,倒下地去。蒋平大惊,忙蹲下去扶起那个女子,急声唤道:“姑娘!姑娘!”那女子微微睁开眼睛,“醉眼”乜斜地看了他一眼后又即闭上。蒋平又唤几声,见无反应,情急智生,心道:“我真笨!怎么忘了那田公子身上带有解药了!”将她轻轻放倒在草地上,施展轻身功夫,奔下坡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一章 坟场夜斗(4) 到了坡下,找到田无毒的尸体,虽然有些害怕,但救人心切,也顾不得了,当下大着胆子,蹲下身去在他身上翻寻解药。 正在这时,忽听见静夜里传来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蹄声密急,似乎乘者甚是急迫,蒋平又惊又疑,心想:“现在地上摆着两具尸体,被人看见了麻烦不小。”听蹄声越来越近,不及多想,赶忙钻入不远处一片树林里藏起来。 刚刚藏好身形,那名乘客便已到了坡下。蒋平偷眼向林外张去,只见那马客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白衣白马,背上斜背一口宝剑,显是武林人物。蒋平心里很是紧张,只盼对方急于赶路,没有注意到两具尸体,不料那男子到了坡下,却“咿”地一声,收缰控马,停了下来。并朝坡上大声呼唤道:“冯瑛!冯瑛!你在坡上面么?” 蒋平一惊,心道:“冯瑛是谁?莫非便是那位姑娘的名字?” 等了一会,不见坡上有人回答,那男子又大声说道:“冯瑛,我知道你在上面,你为何不答应我?难道你当真再也不理睬我了么?我知道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蒋平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难道他便是田无毒他们说的那个小白脸么?” 正打不定主意是否现身相见,那名男子已发现了坡下乱草丛中的两具尸体,神色一变,然后滚鞍下马,过去查看。看了一会,似乎也料到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拼杀,于是又大声向上面喊道:“冯瑛,你为何不答应我?你受伤了么?”见冯瑛依然不出声,神色更加惶急,正要奔上坡去查看,忽听背后乱草簌簌声响,有人走出林来。青年惕然一惊,回头看去,却见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问道:“你是谁?” 蒋平道:“我叫蒋平。你是冯姑娘的同伴么?冯姑娘昏迷过去了,就在坡上面。” 青年大吃一惊,也顾不上问蒋平是什么人,便施展八步赶蝉上乘轻功,向坡上奔去。蒋平见他这样情急,心下更无疑虑,又去田无毒身上寻找解药。他在田无毒怀内摸到两只一模一样的白色小瓷瓶,因为瓶上无字,一时也分不清楚到底哪瓶才是解药,于是将两只小瓷瓶都收入怀内。使开轻功向坡上奔去。 到了坡上,只见那名青年正在其他几具尸体的衣服里乱翻,蒋平气喘吁吁地说道:“解药……我已……找到了!”青年大喜,也不道谢便急忙接过手去。见两只小瓷瓶一模一样,问道:“哪只瓶里是解药?”蒋平道:“我也……不知道,所以都……都拿上来了。” 青年哦了一声,看了看蒋平,这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蒋平道:“我……只是一个过路人,因为听见那几个人欲不利于你和这位姑娘,所以赶来给你们报个信。”于是将自己在酒楼上偷听见唐九等人说话以及刚才坡上发生的事简约说了一遍。青年听了称谢道:“多谢蒋少侠!” 蒋平第一次听见别人称自己为少侠,羞得满脸通红,逊谢道:“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哪里敢称少侠了!其实刚才我也没能帮上冯姑娘什么忙,倒是她救了我一命!” 青年微微一惊,但见蒋平不似说谎,脸上登时现出几分轻视之色,不再问话,打开两只小瓷瓶上的木塞,分别凑到自己鼻子下去嗅闻。但两只小瓷瓶里的药水都是无色无味,急切间哪里分得清楚?蒋平见他神色惶急,说道:“冯姑娘中的是无毒公子的‘无酒亦醉针’。” 那青年听了登时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中了‘无酒亦醉针’,那倒不要紧。”原来田无毒外号“无毒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真的是不会用毒的,他刚才自吹自擂的“无酒亦醉针”最大的功用也只是让人无酒亦醉! 蒋平听他说‘无酒亦醉’只是一种能致人昏迷一二个时辰的迷药,顿时放心,说道:“反正不是毒药,要是分不清,不妨都给冯姑娘喝一点怎样?”青年道:“也只能如此了。”扶起昏迷的冯瑛,将其中一只小瓷瓶凑到她嘴边,左手食中两指轻轻分开她淡红色的嘴唇,将小半瓶药水倒入她的口中。 两人期盼地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冯瑛,过了小半柱香时分,终于看见冯瑛樱唇动了动,两人都是一喜,蒋平兴奋地道:“她终于有反应了!看来刚才喝下的正是解药!”青年低声唤道:“冯瑛,冯瑛,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又回来了!” 冯瑛低咳一声,并不回答,眼睛仍然闭着,似在昏睡一般。青年与蒋平无言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又欢喜又紧张。 过了一会,只见冯瑛秀眉微蹙,青年见了忙又低声唤道:“冯瑛,你醒了么?”却听冯瑛“梦呓”般有气无力地道:“你走吧,大家……再不相见,也没什么了不起。”青年听了忙道:“冯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又回来了!”冯瑛不答,“沉睡”了一会,又“梦呓”道:“你走了,我回……唐家堡去,再去做……一名男子。永世做一名男子。”青年听了羞惭得无地自容。 又过一会,冯瑛终于幽幽醒来,看见青年,全身登时触电般震了一下,说道:“你滚!你滚!我再不要见到你!”一边说话一边猛地坐起来。但因刚刚苏醒,尚有几分“余醉”,气力甚微,刚一坐起,突地身子一歪,差点重倒下地。那青年忙伸出双手,抓住她的两臂,说道:“小心一些,药力还没完全消失。” 冯瑛怒道:“放开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从此再不相干,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认识!咳咳咳……”一句话没说完,又连声咳嗽起来。青年叹息劝道:“好了,不要闹了,让这位小兄弟看我们的笑话么?” 冯瑛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有无外人在旁边,一边咳嗽,一边奋力要挣脱对方双手。但挣了两次都没挣脱,嚷道:“放开我!”青年见她满脸怒色,低声下气地说道:“好,我可以放开你,但你也不要走。”边说边放开了对方的手臂。 冯瑛又咳了一阵,然后奋力站起来,也不向蒋平道一声谢,便头也不回地向坡下走去。青年看了蒋平一眼,追上去拉住她的左手,说道:“我已经回来了,你何苦得理不饶人!”冯瑛不睬,用力甩开他的手,大步向坡下行去。青年叹一口气,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蒋平本与他们素不相识,又不知道他们为何事闹别扭,自然不便多管闲事,见他们向坡下走去,心想:“刚才有一个汉子逃脱了,别又叫什么人来找麻烦,我得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将单刀收入鞘中,也向坡下行去。因不便与两人同行,只得放慢脚步,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 三人默默行了一小段路后,冯瑛忽地停下来,回头怒问那青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么:大家从此分道扬镳,我回唐家堡,你回会稽山,从此再不相见!”青年苦笑道:“不过一时气话,你何必当真?”冯瑛冷笑一声,道:“气话?谁说的是气话了?人家可是在说真话!”青年叹息不语。 冯瑛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神色一缓,说道:“李天乐,我们好聚好散吧。真的,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昨天你离去后,我想了一宿,觉得我们确实不合适。我……从小就这样打扮惯了,可能真的再无法重做女子了!不但穿作打扮象男子,连脾气也象个男子,一点也不温柔,真的配不上你。再说你也说过,我这样子根本没法去见你的父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一章 坟场夜斗(5) 原来这男子名叫李天乐,家住浙江会稽山。因其姑姑嫁到了四川唐家堡,所以父亲经常带他去唐家堡看望姑姑。十岁那年,他跟随父亲又去唐家堡时,姑姑忽地提议,要李天乐留在自己身边,并做唐门弟子。父亲似乎也觉得这样对孩子有好处,同意儿子留在唐家堡里做一名外姓弟子,陪伴远嫁的姑姑。 不想三年后姑姑不幸得病死去,李天乐本可乘机回到父亲身边,不料来看望他的父亲却不同意其求,说道:“你既已入了唐门,就不要急着回家。唐家堡是个驰名武林的武术世家,你在这儿要多学一些本事。等过二十岁后,再考虑回家一事。” 李天乐虽然伤心,但不敢违抗父命,只得继续呆在唐家堡里。因为没了姑姑,加之姑父又很快续了弦,所以他也再不登姑父家门。在唐家堡里象个孤儿一样,感到十分憋闷。直到认识冯瑛后,他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这冯瑛的母亲名叫唐诗,是唐家堡前任掌门唐延贞的独生女儿。父亲冯图本是一个江湖浪子,因偶然机会,救过唐延贞一命,所以深得唐延贞的喜欢,被唐延贞留在唐家堡里做事,并很快成为唐延贞的乘龙快婿。十五年前,唐家堡一名弟子杀死了山西五虎断门刀彭家的一名弟子,本来这种事只要大家各让一步,便能化解仇恨,可惜两大武林世家的当家人都是极重面子的人,因此没能妥善处理这事。小事变大,争斗越演越烈,终于演变成为两个世家间的火并。结果两败俱伤,五虎断门刀被灭门,而唐延贞和冯图也被彭家雇佣的杀手暗杀。因为唐延贞没有儿子,唐家堡掌门一位又自来传子不传女,所以家族长老们合议后,便请唐延贞的侄儿唐凹林做了掌门人。唐诗同时失去父亲和丈夫两个亲人,伤心至极。为了对得起死去的丈夫,竟然狠下心来,将女儿冯瑛女当男养,让已经十一岁的冯小姐摇身一变成了“冯少爷”。冯瑛从此脸上便没有了笑容。 不知是同病相怜,还是别的原因,李天乐与冯瑛这两个孤独的心灵终于悄悄靠近,并在一个月白风清之夜,越过雷池,私定终身。两人害怕秘密败露,索兴一不做二不休,偷偷逃离了唐家堡。 刚跳出藩篱那段日子,两人还因初尝禁果,魂授肉予,十分恩爱,但行走了一段江湖后,冯瑛便渐渐发现情郎变了心,体贴的话一天比一天说得少了,人也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默起来。冯瑛感到奇怪,问他是不是变了心,李天乐开始支支唔唔,后来被问急了,才说:“我觉得你该还回女儿模样了,我们现在走在路上,你没看见别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们吗?” 冯瑛听说是这个原因,虽然有些不悦,但也觉得是自己不对,于是开始尝试还原女人本色。但积重难返,做了近十年男子的她,忽要重做女人,谈何容易?她不但梳妆打扮全然不会,甚至连衣服都不会挑选。李天乐开始还热心帮助,但他更不懂这些事情,只知道挑一些颜色明丽的花花衣服,让冯瑛根本不敢穿。而冯瑛自己挑选的衣裙,穿起来却总显不伦不类,为此两人一路上也不知闹了多少笑话! 有人说,相爱容易相处难,这话真是至理。男女之爱,本就是件奇妙而不可捉摸的事情。当初两人互相爱慕时,各自身上很多东西都是吸引对方的优点,甚至冯瑛女穿男服的样子也成了她的“优点”!但真正走到一起后,以前的总总优点却全都渐渐变成了缺点!她那曾今让他心疼的孤独的气息,如今不再可爱,而只显得“怪异”;她女穿男服的样子,也不再吸引他,反成了他羞愧相伴的理由!……李天乐本是个爱面子的青年,见她“变”回女人后,不但没增姿色,反而变“丑”了,虽然有些同情她,但更多的却是失望。起初,冯瑛为了爱情,还忍辱吞声,努力改变自己,但见自己的总总努力并不能得到情郎欢心后,她也开始犯了“少爷”脾气,于是两人时常斗嘴起来。 就在两人关系日渐紧张之际,一个神秘的少女忽然出现在了他们之间。那女子是谁,来自何方,有何目的,何时认识李天乐的,所有这些问题,对于冯瑛而言都是秘密。她只是突然发现对方总是如影随形地出现在他们身旁。更令人倍感羞赧的是,冯瑛有一次在客栈打尖时,竟然发现这个神秘的女郎与李天乐在眉来眼去! 冯瑛虽然穿的是男服,但毕竟长了一颗女人的心,非常敏感和善妒。见情郎被另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吸引,甚至在自己眼皮下眉目传情,如何不妒火中烧?一次在一个路边茶棚喝茶时,见那女郎又跟屁虫似的跟进来,并坐在了他们对面的一张桌子边,冯瑛怒不可遏,不顾一切地和那女郎打斗起来。结果一交手,她才发现那个神秘女郎不但会武艺,而且武艺还不在她之下。那女郎似乎也非常妒忌李天乐和她同行,所以出手也毫不容情,结果两个少女斗得两败俱伤:冯瑛左大腿挨了一刀,那女郎肩头也中了一根唐门暗器“绣花针”。 那女郎逃跑后,冯瑛和李天乐又大闹了一场,虽然终于因为李天乐陪了好话,而暂时平息风波,但没过多久,冯瑛便发现那个女郎又阴魂不散地跟在他们后面!冯瑛一怒之下,甚至想用剧毒暗器杀死对方,无奈那女郎轻功比她高明,总是追赶不上。 那女郎似乎成心要把她活活气死,他们在哪个地方打尖,她也在哪个地方打尖,并每晚跟他们捣乱。一日深夜,那女郎甚至跑到他们所住客栈后面的小巷里,朝楼上面骂道:“不要脸的假小子,没有过门就跟男人睡在一起!”冯瑛羞怒交迸,打开后窗户,向她射了一根“梅花钉”,但却被其闪避开去。 冯瑛怕她再来羞辱,以后便不再住店了,每晚只找坟多处打坐练功。练后也不避忌什么,就在附近树林里休息。 这段日子以来,她心中郁怒本就越积越甚。前天夜里,那个女郎居然又跑到他们睡觉的树林外来用话羞辱她。冯瑛怒火填膺,但她学乖了,当下并不做声,借助大树林掩护,悄悄向她逼近,然后冷不防发出了暗器。那女郎轻功虽好,但因变起仓卒,闪避不及,被暗器射中肩窝。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李天乐忽地点了冯瑛的要穴,并飞快在其身上摸出解药。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天乐的叛变,无疑极大地刺痛了冯瑛的心,她当时就气得流泪说:“你只要救活她,大家从此分道杨镖,再也不要相见!”李天乐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你不该草菅人命。”说完抱起那女子,飞快离去。 冯瑛呆坐在地上,痛哭一场后,穴道便自行解去了。想到李天乐的心原来是站在那个女人一边,芳心痛如刀割,一个人又哭了好一阵后,方才独自离去。 她本来打算重回唐家堡,但走在路上,突又想道:“我已经失了身,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如何能再回唐家堡去?”一时间,天地虽大,她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蹙眉苦思良久才想道:“我已经伤了妈妈的心,现在这个样子回去,只有让她更伤心!反正离家已远,倒不如按当初离家时所说,去京城金陵看看。”原来她一直向往去传说中的江南看一看,所以离家时就和李天乐说好了,一定要顺道去京城金陵玩玩。打定主意后,当下背上包袱,独自上路,向东南行去。 这时她本可以不用再到坟地附近睡觉,但因为前段时间已经有些习惯了,加之她也不喜欢住店时被别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所以还是象前几天一样,不到客店打尖,却跑到坟地来打坐和睡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一章 坟场夜斗(6) 李天乐叹道:“从湖北到浙江,还要走几千里路程,你总可以慢慢学会的。等见到我父母时,你一定已经涣然一新,变成一个真正的姑娘了。” 冯瑛呸道:“我不变了,也不去见你父母了!那个不要脸的坏女人模样长得比我好,又会打扮成妖精样子来勾引你,你既然心里向着她,直接带她去见你父母得了,带我这个假小子去丢人现眼做什么!” 李天乐苦笑道:“我几时向着她了?” “还敢狡辩!你为了她,竟然点了我的穴道!竟然偷走我的解药!竟然抱她离去,还一天一夜不回来!”想到两人竟有一天一夜呆在一处,冯瑛更是气打不从一处来,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使开轻功,向坡下奔去。 李天乐呆了一下,随即追去,边追边大声辨解:“冯瑛,你听我说,我们并未做什么!” 冯瑛不答,只是越发奔得快了,转眼便到了坡底下。李天乐又气又急,一边追赶,一边大声说道:“我只是在为她排毒而已!你也知道,唐家堡的毒药有多么厉害,光吃一粒解药是不行的。” 冯瑛听了脚步顿了一下,但随即又加速向前跑去,同时哭喊道:“你不要再说了,大家从此一刀两断,你去你的会稽山,我回我的唐家堡!”她轻功本就不错,到了坡下平地,更是如鱼得水,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几个起落,人便去远了。 李天乐见她去远了,不禁停下来,发呆半晌,方才叹息着跑下坡去。翻身上马,打马追去,静夜里但听一阵得得得的蹄声响了一小会后,四野重又岑寂。 蒋平杀了人,不敢再回城里,奔入坡后树林,解了系在林中的马儿缰绳,骑上马向回城的相反方向驰去。 ※※※ 次日下午,到了宜城县城。他在北门后街上找家干净的客店住下,因为不愿意引人注意,吃过晚饭后,也不出店去溜达,便早早地回房睡下了。 但刚吃饱饭,天色又甚早,一时哪里睡得着?于是剔亮油灯,拿出孙蒙正送给他的《捕快三篇》看。看了一会,忽想起一个问题:“那位冯姑娘和李天乐,似乎都是唐家堡的弟子,也许他们知道一些药部当年那件秘案,我若再见他们,一定设法向他们打听一下,也许能听到一些孙先生不知道的情况。” 一边看书,一边乱想,不知不觉间便过了几个时辰,直到发现楼下大街上没有喧哗嘈杂声时,猛觉已是深夜。于是将书收入包袱里,脱衣睡下。 刚睡下不久,忽听见楼后那条深巷里传来几声口哨声,听那口哨声,似乎在呼唤客栈里什么客人。蒋平吃了一惊,登时清醒,虽然与自己并不相干,但他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少年,所以还是决定看一下。轻轻下了床,走到朝后开的那个窗子边,借助半开的窗棂掩护,向楼下面深巷里一张,只见黑洞洞的巷子里,一个白衣男子正抬头向上面张望。 看见那条白影,他心头咯噔一下,认出那人正是李天乐。心道:“他鬼鬼崇崇地在做什么?难道冯姑娘也是住在这家店里么?”但随即觉得不对:“若是冯瑛,他要叫她也不会这样鬼鬼崇崇。啊,莫非他是在呼唤冯瑛姑娘说的那个纠缠不清的姑娘么?” 正自猜疑,忽见一条黑影纸鸢般从他旁边一间客房里飘下楼去,落在小巷中。星光下看去,只见这人是一个背影苗条的青衣少女。 两人会合后,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无声地向前走去。走出十余步后,方才停下来说话。蒋平听不见他们谈话,但见两人说话时站得很近,也看出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不禁暗叹口气,心想:“这姓李的恁地花心,脚踏两船,冯姑娘若是真跟了他,那才不值!”又想:“这个姑娘不知是什么来路?怎么这般下贱,未必天下男子都死光了,找不到别的男人了?” 正自莫明生气,忽听那女子提高音量说道:“姓李的,你少来骗人!你当人家象那个假小子一样好哄骗么?跟你讲,我要是再看见你跟她同住一屋,别怪我揭穿你的真实身份!” 李天乐见她突然大声说话,又是着急,又是尴尬,忙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女子爱理不理地背转身去,听了一阵后,似不耐烦了,打断他的话头道:“好了,我不爱听你们的事情了,我要回屋睡去了!”说完便大步向院墙这边走来。到了墙头下,轻轻一纵,便飞上了两丈高的院墙。 李天乐见状叹息一声,正要离去,那女子忽地停下,对他说道:“再提醒你一次,你姓彭,不姓李,你别忘了你是谁,她是谁!”说完转过身来,双脚一点,乳燕般从蒋平眼前掠过,飞入自己的客房中。 李天乐呆了一会,才长叹一声,转身离去,片刻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蒋平轻叹口气,重行睡下。想起那姑娘的话,心里一时涌起几团疑云: “她说‘我要是再看见你跟她同住一屋,别怪我揭穿你的真实身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天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再提醒你一次,你姓彭,不姓李,你别忘了你是谁,她是谁!’他明明姓彭,为何要埋名更姓?难道……他跟冯姑娘在一起,其实有什么图谋?” 但这些事情本就十分秘密,他对他们来历都不甚清楚,自然也无法想出对方有何图谋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胡思乱想了也不知多久,方才昏昏入睡。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忽然听见一阵“砰砰砰”的拍门声,拍门声虽轻,但却十分密集,似乎门外那人心情非常急迫。蒋平惕然一惊,猛地睁开眼睛,问道:“是谁在拍门?” “大哥,求你开下门!”一个少年声音说道。 蒋平吃了一惊,对方竟是甘肃省口音!“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跑来拍人家的房门做什么?” “大哥,求你快快开门!有坏人在追我!”门外那少年不答自己是谁,只是压低音量求他开门。 蒋平听了这少年声音,一时间更加惊奇,似觉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见过对方的声音。但他昨夜刚杀了人,正深自忧心东窗事发,虽然对方是家乡口音,又是一个少年,还是不敢大意,说道:“对不住,我睡下了,再说我也不认识你!” 那少年正要再分说,忽然寂静的大街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听声音竟似有十余人众。蒋平与那少年听见这片脚步声,一时都不敢出声。 蒋平这时已经信了对方的话,但如果开门,无疑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何况对方到底是谁,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对方为何要抓他,这些问题他全不清楚,因此颇为犹豫。 正在这时,听见楼下大街上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那小兔崽子定是往那条胡同里跑去了!”然后又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向街道对面一条小胡同里奔去。 蒋平听那些人去远了,心里略宽,轻声朝门外说道:“追你的人跑进对面那条胡同里了,你快逃走吧。”不料门外那少年却说道:“大哥,求你开门让我进来躲一会!”蒋平迟疑一下,终于决定救他一难,也不点灯,便摸黑下床,开了房门。 门刚打开,那个少年便机灵地窜进屋子里,低声说道:“我在你床下躲避一会!”蒋平关上房门,忍不住低声问对方:“小兄弟,你是甘肃人么?” “……是。大哥也是甘肃人吧?听你口音象是平凉人!” 蒋平听对方说出平凉地名,吃了一惊,脑子里电光石火般一闪,猛地想起一个人来,说道:“啊,你是岑澄!?”那少年大吃一惊,问道:“大哥原来认得我?”原来这个少年正是平凉城定西镖局总镖头岑开河的公子岑澄。 蒋平正要回答,忽然楼下大街上又传来一片急乱的脚步声,两人都是神色一变,岑澄低声道:“我在你床下躲一躲!”说完也不管蒋平答应与否,便机灵地钻进了床下。 (第十一章《坟场夜斗》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二章 冤家路窄(1) 蒋平本想搬样东西到床下遮掩一下,无奈客房里除了一张小桌子外,别无家什,只得作罢。坐到床上,紧张地倾听楼下大街上的动静。 只听刚才那个嘶哑的声音大声问道:“陈老二,你当真看见那小兔崽子是往这边跑的么?”又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钟三哥,我看得千真万确。”嘶哑的声音纳闷道:“可是这两边全是店铺,都上了门板,就算有人有心窝藏他,急切间也来不及下门板。只有这条死胡同可以藏身,但我们并没找到那小子的鬼影……”一人忽道:“别是藏到街对面这家客栈里去了吧?”“难说!弟兄们,随我进去搜查!”接着听见七八个人的脚步声向蒋平所住这家客栈走来。 这些人到了大门前,也不顾忌什么,一边凶神恶煞地用力打门,一边七嘴八舌地大声喝叫。蒋平岑澄两人听见他们咚咚咚地把大门拍得山响,都是心惊肉跳,只盼店家不去开门,不料那店家比他们更害怕,缩在楼下一间屋里不敢出来,只叫一个店伴去问话。 店小二胆战心惊地走到门背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本店已经客满,请你们……” “他妈的!谁要住你他妈的黑店了?我们在追寻一个偷了东西后逃走的家僮,有人看见那小子跑进你们客栈了,快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屋搜查!否则老子就踢门了!” 店小二见他们这样凶恶,忙请示龟缩在屋里的老板,老板哆嗦着声音吩咐道:“开……开吧!” 只听哐当一声响,大门在打开的同时被人重重踢了一脚,然后便听见一阵如狼似虎的脚步声冲上楼来。 这伙人到了楼上走廊里后,那个嘶哑的声音先清了清喉咙,然后朗声说道:“各房里的客人听好了,我们是襄樊刀家庄的,正在搜查一个偷了东西逃跑的家僮,并不会无故伤人,请各位客官担待一下,都把门开了,让我们搜查一下!” 各房里的客人都早已听见楼下的响动,虽然有些害怕,但毕竟不是他们要抓的人,所以都很配合,过不少会,一道道房门便陆陆续续地开了。 这伙人每见一道房门打开,便冲进一二人去查看,那个嘶哑的声音也会很有“礼貌”地说几句:“累烦了,不好意思!”“叨扰了,叨扰了!”“对不住好朋友,吵你清梦了!” 蒋、岑两人都甚惶恐。蒋平轻轻下床,问趴在床下的岑澄:“怎么办?他们要进屋来!”岑澄低声道:“大哥别开门!他们在撒谎,我不是刀家庄的家僮,更没偷他们的东西,他们是坏人,在庄子里关了好多男童……”话没说完,已有人过来拍门,“客官,请快些开门,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决不会动客官一根寒毛。” 蒋平见他拍门,只得应付道:“稍等一下,我还没穿好衣服。” “屋里有女的没有?要是没有,穿不穿不打紧,我们决不强奸男的!” “等一下,马上开门。”蒋平一边敷衍,一边假装去乱摸床上的衣服,故意发出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意示自己正在穿衣。门外那人听了只得说一句“动作快一点”,又去催促另外几间尚未开门的客人。 蒋平心想:“拖不是办法,他们搜查完所有房屋后,我还不开门,他们定不会再客气。”轻步走到窗前,向下一张,只见两条大汉,手里各拿一把大刀,象两尊门神一样,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门洞前。蒋平暗暗叫苦,又走到后窗去看,完了,下面也有两个“门神”! 正焦急无措,忽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唉呀,你明明看见我屋里没藏什么小孩子,还不出去做什么?啊!你不要乱摸人家!” “陈三,休得无礼!”那个嘶哑的声音立即制止了手下的非礼行径,并用“更加礼貌”的声音说道:“对不住姑娘!我回头一定教训他一下!”突地提高声音喝道:“还不滚出人家的房屋!”显然后一句是对乘机非礼姑娘的陈三说的。 陈三出屋后,只听一个汉子低声说道:“三哥,只有两间房屋没打开了,拖延这么大半天……”为首那人道:“再去催一次。”于是两个手下又分别来拍蒋平和另外一间尚未打开的房门。“请动作利索一点,就你们两个房间没开门了!” 蒋平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隔壁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对不起,本姑娘已经休息了,男女有别,深更半夜的乱拍人家房门,当真目无王法么?”蒋平听声音正是刚才那个和李天乐说话的姑娘,想到对方身怀武功,不禁忽生幻想:“要是这位姑娘能赶跑这伙人就好了!” 只听拍门那人说道:“原来是位姑娘,难怪这么半天不见开门。请姑娘把门打开,我们决不乱来!”那女子啐道:“隔壁那位姐姐就是因为轻信你们的话,结果给你们的人占了便宜,本姑娘凭什么还要相信你们?” 拍门那人听了一时不知如何做答,那个嘶哑的声音忽道:“这位姑娘,刚才那位兄弟确实太过无礼了,回头我一定重重责罚他。听姑娘口音,想必也是走过江湖的人,也许姑娘曾听人提起过敝庄微名……” 那姑娘不待他把话说完便装腔做势地道:“啊哟,这位大爷可真抬举小女子了!实不相瞒,小女子可是头一回行走江湖,孤陋寡闻得紧,从没听人提到过什么刀家庄剑家园,我们老家乡下倒是有很多山庄,比如什么侯家庄、马家庄、孙家庄,甚至还有强人庄这种怪名字,不知你说的刀家庄跟我说的那些庄是不是也一样?” 说话嘶哑之人虽然一直在假充斯文,但人家如此尖酸揶揄,也让他脸上有一些挂不住了,哼了一声,说道:“看来姑娘是打定主意要跟我们作对了?”几名手下见他终于生气,纷纷说道:“只怕那小子就藏在她屋里!”“钟三哥,要不要我们撞开门?”“这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三哥犯不着跟她客气。” 那位为首的“钟三哥”心中也吃不定对方深浅,见几个手下都动了怒气,心想:“且由他们伸量一下这小姑娘的深浅也好。”于是故意装聋做哑,不置可否。 蒋平岑澄以及别屋一些客人听到这里,心里都是又紧张又期盼,均想:“但愿这位姑娘便是那种传说中的身负绝技的女侠客,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伙人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替大家出一口恶气,那才好了!” 只听那位姑娘冷笑道:“唉呀,终于原形毕露了!你们想欺人暗室,直说就是,用不着找这些借口。你们要找什么偷东西的家僮,把全镇客栈都掀翻了姑娘也不管,可要想硬闯本姑娘的客房,光凭几手挑大粪的庄稼把势,还是趁早滚远点。本姑娘今天手也痒得很,正想打几条爱乱叫乱咬的狗儿!” “小婊子,还敢威吓大爷们!弟兄们,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只听砰地一声大响,那房间的大门被人一脚重重踹开了。各房客人们还未回过神来,便又听见几声“啊哟!”“哇!”“啊也!”的怪叫声,接着又是嗵嗵嗵的几声似乎有人滚落下楼梯的声音,伴随着这些人的惨叫声,楼上楼下都响起了拔兵器声。 只听一阵丁丁当当的刀剑声响过后,走廊下面忽然传来刚才那个“钟三哥”的声音不过,这回他的声音已经失去了礼貌和涵养,而听起来显得很狼狈和怨毒,只听他问道:“我钟客三今日出乖露丑,栽在自家门口,那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不过、钟某还想请教姑娘师门,不知姑娘可肯赐告?” 各房里的客人听了心里都是一惊:“听他口气,已经被这女侠打败了!怎么这么快?”有一些客人甚至兴奋起来,“啊,终于遇见了传说中的女侠客!今晚受这点惊吓也值了。” 只听那女侠满不在乎地说道:“本来凭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下人,也不配姑娘回答。只是我也听说过你们刀家庄的名声,要是不留下万儿来,倒显得本姑娘怕了你们刀家庄。好,姑娘就告诉你们:我是四川青城派的弟子,名叫林琳,你们庄主要是想来问姑娘打狗欺主之罪,本姑娘随时奉陪!” 话音未落,突听楼下有人说道:“夫人!”“夫人你总算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二章 冤家路窄(2) 那夫人不睬手下人的问候,朝楼上说道:“我当是谁这样霸道,原来是从青城山上跑下来的一只小母狗儿!你们青城派池观主就是这么教调你们这些小狗小猫的么?这么不懂规矩,竟然跑到我们湖北撒野来了!” 林琳在屋里听了气得小脸绯红,当下抢出门来,手指楼下道:“好呀,姑娘是打了你的这些疯狗儿,你这只大母狗来了,又能把姑娘怎样?” 蒋平本道事情已经化险为夷,谁知这伙人的正主儿竟然也到了,听见她们对骂,知道必有一场好打,不禁又感紧张。忽见岑澄面如死灰地从床下爬出来,蒋平吃惊地看着他,正待问话,却见岑澄猫步走到后窗去看,看了一眼楼下门洞前站着的两个“看门狗”,回头低声问道:“大哥,你屋里可有热水?”蒋平道:“刚才都用来洗脚了,你要热水做什么?” 岑澄不答,眉头一皱,忽有了“妙计”,轻轻将窗户打开,然后朝下面那两只“看门狗”头上各吐了一口唾沫!那两人武功本不高强,又没想到“祸从天降”,哪里躲得过去,只听啪啪两声,额头上各中了一口唾沫!二人又惊又怒,朝上看时,正好看见头上方这间客房有人在关窗户,他们不会轻功,无法飞上来报仇,于是怒骂着跑上楼来。 岑澄向他们吐口水,正是要调虎离山,见计得售,忙打开窗户,也不及向蒋平道别,便奋不顾身地纵身跳下楼去。 但蒋平所住客房是一楼,离地面少说也有两丈半高,就是大人向下跳也难保没个闪失,何况岑澄还是一个十岁大小的孩子,人矮腿短,又跳得急迫,所以双脚落地不稳,地一声响,仆倒在了地上!但他知道此刻情势危迫,哪里顾得这点小痛,当即从地上爬起,象一只中箭的兔子一样,向前方黑暗处窜去。 有几名被林琳姑娘打伤的庄丁正躺在离门不远地方,见状纷纷大叫,但这些人刚刚受伤,想要上前捉人,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两大“门神”刚刚奔到楼梯口,听见众人喝叫,方知中计,又气又急,急忙掉头追去。 那少妇听见众人呼叫声,已知就里,没心思跟林琳纠缠,但又咽不下一口恶气,双足一点,身子起似惊雀,向楼梯口的林琳“射”来!林琳见她身法怪异,吃了一惊,不及出招,便听啪啪两声脆响,左右脸上各吃了一个耳光!等她惊回神来时,那少妇已重新跳落回楼下,啐道:“青城派的小母狗,打你两个耳瓜子,只是叫你长点见识,别要以为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就自以为很了不起,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林琳自知不是敌手,再斗只有自取其辱,气得扑簌簌落下泪来,冲回屋去。 那夫人正要率众离去,一名庄丁忽说道:“那小子刚才定是藏在最里面那间没开门的客房里面,夫人,要不要我们给那客人一点教训再走?”那夫人道:“给他一点颜色就是了,不要把事情弄大了。”那庄丁答应一声,抢上楼来,冲到蒋平房门外喝道:“快把门打开,我数三下,没打开老子就不客气了。” 蒋平心里暗暗叫苦,说道:“不关我什么事呀,我没藏什么人呀。”那人呸了一口,正要大骂,忽然楼下有人咦了一声,说道:“夫人,那客人的口音好象就是那个……参与杀害田庄主的小子!”那夫人本待要离去,闻言全身一震,倏然止步,“你说什么?屋里那人就是杀害庄主的凶手?”“也不一定,只是声音有一点象,他的口音也是西北口音。” 蒋平听见他们一问一答,又惊又疑,怔了一下,猛地明白:“啊,原来这位夫人就是田无毒的夫人!糟糕,冤家路窄,竟在这里遇见他们!” ※※※ 这位夫人果然正是无毒公子田无毒的夫人,那晚丈夫被冯瑛毒针射杀后,因为蒋平毫无江湖经验,没有杀掉那名逃跑的歹徒,而冯瑛也因为中了“无酒亦醉针”,晕倒在地,所以终于放走了一人,这人连夜逃回刀家庄,将庄主被害经过报告了田夫人。田夫人虽然恨丈夫沾花惹草,但毕竟夫妻情重,岂肯放过杀夫仇人?当即带上三名师兄弟和二十余名家丁,乘快马来追赶仇人。 哪知乱上添乱,一名前不久被他们关押在庄子里待“特殊处理”的小男孩却乘乱偷出刀家庄。这名小男孩跑便跑吧,偏偏又顺手牵羊,偷走了庄里一样极重要的东西!田夫人又急又怒,只得分兵两路,一队随自己追寻杀夫仇人,一队由家将钟客三率领,捉拿这名偷走宝贝的小男孩。毋用说,这名小男孩便是岑澄。他如何会落到刀家庄?又到底偷走了什么宝贝?说来话长,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蒋平自知不是对手,想到对方原来便是田无毒的夫人,心想开门只有一死,倒不如学岑澄跳楼逃跑,或有一线生机。时机紧迫,不容多想,左手提包袱,右手拿单刀,纵身跳下楼去。眼见右边大街一路上光线较暗,于是向那边飞奔过去。 他也辨不清东西南北,只管拣前途黑暗处逃跑,七转八折,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一条死胡同里。蒋平见两边院墙高逾三丈,非自己轻功可以上去,正想夺路出去另投别处,却听风声飒飒,有人已冲进胡同中来!蒋平惊惶不已,虽然自知无幸,但不愿束手就擒,只得硬着头皮提刀相迎。 不料那条黑影见到他后,也似很慌乱,正待交战,背后巷外已传来一片凌乱的脚步声,同时听见有人叫道:“那李公子跑进这条胡同里了,大家快追!”那黑影听见众人声音已近,不敢恋战,双脚一点,飞上了左边高墙。蒋平呆了一下,猛然醒悟:对方乃是李天乐!急忙向他求救:“你是李天乐么?我是蒋平!求你救我一命!” 果然,那黑影正是李天乐,原来他与冯瑛就住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被田夫人的三位师兄弟发现了,李天乐与冯瑛虽然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各怀绝技,但到底年轻,功力不纯,不是田夫人的三个师兄弟的对手,混战一番后便被追散了。 李天乐听见蒋平出声呼救,吃了一惊,微一犹豫,跳下地来,一把抓住他的腰带,低喝一声:“起!”身子重又拔起,飞上高墙。 这时追赶者也冲进了胡同里,为首那人正是田夫人的小师弟“八臂哪吒”汤彪,看见自己追赶的一个人突然变成两个人,微微一惊,但他自恃艺高,也不惧怕,喝道:“杀人偿命,想逃跑可没那么容易!”身随声起,飞落墙头。左手捏个刀诀,右臂一挥,单刀斜劈向李天乐左大腿。 李天乐与之交过手,知道他武功高强,不敢大意,当下放开蒋平,说声“兄弟自己逃命”,呛啷一声,拔出背上剑囊中的青锋宝剑,与对方拼杀起来。 蒋平正不知要不要停下来合斗敌人,这时巷外又传来更多人的呼喝声,心念电转:“我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反而成他的累赘,还是自己先逃命要紧!”见高墙那边似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当下也不管下面高低,奋不顾身纵身跳下。幸好脚下尽是软泥,落地后没有受伤,黑暗中慌不择路,见前面是一片小树林,于是向树林冲去。 刚进树林,便听两声响,又有人跳落下来。蒋平也不敢看背后是敌人还是李天乐,忙又跑出树林逃命。看见前面星光下一丛芭蕉背后黑黝黝的有一栋大房子,微一迟疑,便又向那栋房屋奔去。 到了那屋前,却见院门紧闭,蒋平正进退无路,忽听咿呀一声响,旁边一道小门开了,一个下人模样的老者出现在门洞后,见到蒋平,只道是贼,正要呼喊,蒋平忙小声求救道:“老丈别叫,有坏人在追我,我在你屋里躲藏一下!”那人一惊,但似乎也信了他的话,说道:“快进去罢。” 蒋平不及道谢,抬腿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屋后只见里面又有一道小门,见那门虚掩着,便又冲进了这道小门。进屋后不禁一惊,只见这间房屋竟然大得出奇。地上东一堆西一堆地堆放着一些小山包似的东西。屋里没点灯火,只东西两壁各有两个径约半丈的圆洞,月光从两个圆洞倾泻进屋,照在那几堆神秘的小山包上面,依稀分辨出那些小山包是包谷和其他粮食。原来这间大房乃是这家大户的一间仓房。蒋平见屋角那堆包谷堆得颇高,于是跑到那后面蹲下来躲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可知今日怜才意 即是当时种树心 (读叶沧浪《修罗劫》有感) 《修罗劫》是一篇不到五万字的中短篇武侠小说,写的是一个杀手行刺的故事: 杀手组织“暗流”接到一笔大生意,雇主赵南若小姐花重金买当朝奸相严嵩的性命,但因事机不密,三次行刺,均告失败。“暗流”大哥上官澜被迫派出组织里的头号杀手沈七,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次行动是一个可怕的“局”,大哥不但是泄密者,雇主赵南若也是一个对沈七心怀变态仇恨的女人,因此,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行动…… 此作主题明确,意象生动,情感真挚,文笔老练,人物不多,但都刻画得很出色。在情节组织方面,功力很高,如果单从文本的角度看的话,应是大陆新武侠作品林中的上乘之作。 此作不但大局处理很好,细节描写也很入微,举一个细节为例: 目送阿阮抱着月琴、牙板、扶着妇人下楼而去,许久,沈七才转过脸庞,疑视雅间的房门片刻,唇间的笑意淡去,又满满堆上来,含笑推开门。 这个细节很出神,简单几句话,就让读者清晰地看见了主人公沈七的形象。 这是一个戴着面具生活的人。 说实话,看完第一章时,我只是觉得作者文笔不错,其他方面则不甚突出,直到读到这个细节时,才有一种心里一动的感觉。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主人公引起了我兴趣,故事也开始真正吸引我。 越往下看,主人公的形象就越来越鲜明。既让人生敬,又让人同情。明知大哥当年收留他,栽培他,只是为了有一天,让他悄悄地为组织去死,他仍坚持,并不离去。 此作女主角赵南若也写得很好。这个姑娘,除了仇恨,什么情感也不懂。所以,就是面对曾救过自己的恩人沈七,她心中也没有留下爱的种子,反而因对方没有更多地关怀自己,而心怀怨怼,可见她的整个身心都已被仇恨的毒药浸泡“变质”了,虽然可怜,但并不值得去爱。 然沈七的内心深处,却偏偏悄悄在爱这个既可怜又可憎的女人,而对真爱自己的三姐,他只能视而不见。 该爱的不爱,爱上的却偏偏是不该爱的,这也许是人类最无奈的悲哀之一? 总之,此作在人物刻画、故事构思、人性挖掘、以及文字等方面,都是颇有水平的。从文学作品的“动机和郊果”的角度看,应该都达到了作者的初衷。 不过,如果从另一些角度看这个作品的话,则有一些不足―― 在艺术形式、艺术手法上缺乏新意,没有表现出作家对于生活有自己独特的感受和体悟,模仿港台武侠的痕迹过重,有点欠缺“大陆新武侠”的文学气质。 金无足赤,此作仍然是一个很好的作品。 2009.3.28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二章 冤家路窄(3) 刚刚藏好,便听门外传来那老丈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地跑到人家屋子里来做什么?告诉你,我家张老爷可是举人,你们休要无礼!”又听一个年轻汉子说道:“老头子,我亲眼看见那小子跑进了这道门,你识相一点就快闪开,否则莫怪我对你不客气!”老丈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到张老爷家里来乱抓人!”年轻汉子不耐烦道:“老头子你休要倚老卖老,别说你家主人只是个举人,你家就是王宫,老子今天也要进去!”呼地一声将那老丈推开,大步流星地冲进屋来。 蒋平听这人声音正是刚才与李天乐交手的汤彪,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大屋虽大,毕竟也有尽头,汤彪终于走到了他藏身的那个包谷堆后,蒋平虽然自知不是对手,但被迫起来相迎,也不说话,单刀当心刺去。 但汤彪是武功胜强他几十倍的高手,看他一出招,便知道他是三脚猫武功,也不招架,飞起一腿,踢中他的肚子,将蒋平踢得倒飞出五六丈,地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地上。敌人虽未尽全力,但究是武林高手,这一腿少说也有百十斤力道,以蒋平那点抗力,如何承受得起?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汤彪走上前来,左手一把提起他的衣襟,喝问道:“小子,那个李公子往哪条路跑了?” 蒋平微声说道:“我……我不知道。”话音刚落,两边脸颊已各吃了一记耳光! 蒋平只觉又痛又辱,眼泪差点滚出。但他刚才确实连自顾也无暇,哪里注意到李天乐是往哪个方向逃跑的?悲愤地道:“我真的不知道!”汤彪见他竟敢粗声“道:“我没有杀你家相公,我只和你家相公带去的几个手下人……” 田夫人向他脸上啐了一口,骂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乡下小子,什么东西,也敢多管闲事!想当大侠是不是?老娘今天就教教你,让你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啪啪啪一连十六下,又打了蒋平一通耳光!蒋平一张脸顿时皮开肉绽,口鼻、眼角都流出血水来。 田夫人平日就横行无忌,如今刚丧了丈夫,伤心欲绝,出手比平日更毒,蒋平哪里经得起她的毒手,眼前一黑,晕死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二章 冤家路窄(4) 田夫人见他昏厥,一口恶气才略平一些,对身后一名少年道:“二郎,你带人把这乡下小子背回去,待我们将那两个狗男女捉回来后,一并开膛破肚,祭你姐夫。”那少年点点头,吩咐身旁一名青年:“你背这小子吧。” 两人带蒋平离去后,田夫人又率领众人,如入无人之境样,将张举人的家里里外外全搜查了一遍。张举人半月前因闲居无聊,携全家前往荆州会友去了,所以府里没有主人,只有十余名下人看家。这些下人自觉人微言轻,又素知刀家庄的恶名,所以对于这帮不速之客的无礼行径俱敢怒不敢言。但大家打着灯笼火把在府里府外折腾半天后,却连李天乐的脚印都没见到一个。田夫人也知张举人是有身份的人,虽不怕他,但也不好过于放肆,于是率领众人悻悻出府。 到了门外,田夫人低声问汤彪道:“师弟,那贱女人武功到底如何,你说孙大刚能擒住她么?”汤彪道:“师姐不用担心,刚才我们同他们在万里客栈交过手,那假小子功夫还不如这李公子,孙大刚师兄一人足可擒住他了,何况向迪师兄也跟在后面追去了,那假小子就算插翅也难飞出他们的手掌心!” 田夫人心想:“李公子打不过汤彪,那贱女人既不如李公子,自然更不是孙大刚和向迪师兄的对手了。”于是稍稍放心,但想到自己丈夫竟然死在这个武功不高的女人手里,又不禁有些伤心和愤慨。说道:“话虽如此,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也去追他们…………” 汤彪踌躇片刻,道:“刚才分手后,也没看见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黑灯瞎火的,却到哪儿去找人?倒不如先回船上,或许我们刚回去,师哥他们便将那贱女人捉回来了。” 田夫人看了师弟一眼,见他脸上明显有不愿之色,强抑愤怒,说道:“好吧,我们先回去。但愿如你所言,他们这会子已经将那贱女人捉回船上去了!”带了众人急急出了宜城,来到城外码头,上了自己的座船。 原来这刀家庄表面上经营一些赌场、酒楼和银庄之内的正当生意,暗地里却在干一些更大的无本买卖杀人、抢劫和拐卖人口。前段日子,庄里从全省各地用坑蒙拐骗等手段,弄来了数十名童男,关在庄里,准备用船运到金陵去卖掉。哪知就在启程前夜,庄主田无毒却鬼迷心窍,听信马飞天等几个酒肉朋友的教唆,想去非礼冯瑛姑娘,结果阴沟里翻了船,便宜没占到,反把命丢在了白头坡下! 田夫人得讯后又气又痛,立即要带人去报仇,她的三位师兄弟虽然面子上抹不过去,但心里更关心的却是卖那些童男的大生意。孙大刚道:“田师弟的仇自然非报不报,但我们这笔买卖也耽搁不得,我有一个两全之策:我们马上从陆路去追寻那三个杀害田师弟的仇人,而让你弟弟刀锋押运座船,带这些孩子从水路同行,这样便两不耽误。” 田夫人大怒道:“生意!生意!这当口还不忘做生意!我看你们三个都是狼心狗肺,心眼都钻进钱眼里了!” 孙大刚冷笑一声,说道:“咱们师兄师妹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那三个杀害田师弟的小子,身上都长有两条腿,不会站在那儿等我们去杀他们。要是顺利,能马上报仇当然是好事,要是不顺,找不到人又怎么办?我们花了多少心血,才弄到这八十九名孩子,现在金陵那边又要赶日期,皇宫可是每隔数年才新招一批太监。师妹你也知道,做太监这种生意,从来就是供大于求。我们不提前赶到京城,打通各方面关节,这八十九名童男没准一个也不被选进皇宫,那大伙的心血和本钱不就全打水漂了?皇宫选新太监的日子可是已经定了,咱们可没那么大本事,敢叫皇上推移日期!田师弟这事如是早出几天,那还好说,可是在这节骨眼上发生,也叫我们很为难!你们两小口夫妻情重,可以为报仇不做生意,可是我们哥儿几个……大家都为这笔买卖搭上了不少本钱,可不能因为你们的事就弄得血本无归!” 原来田夫人名叫刀应凤,乃是刀家庄上代老庄主刀白清的长女,孙大刚、向迪、田无毒、汤彪四人均是刀白清的徒弟,所以与田夫人是同门弟子。其中孙大刚和汤彪两人都曾喜欢过刀应凤,上前年,刀白清老庄主被一名神秘杀手行刺死后,孙大刚和汤彪哥儿俩不思为师报仇,却为了争风吃醋,同室操戈。向迪虽然并不爱师妹,但也眼红刀家财产,非但不规劝两位同门,反而在背后调拔离间。哪知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因为师兄弟里只有武功最差的田无毒一人在专心调查师父被害之秘,所以刀应凤一赌气,便选田无毒做了上门女婿。 见师妹一朵鲜花最后竟插到了田无毒这坨牛粪上,孙大刚和汤彪两人气得差点一走了之,最后在向迪的劝说下,才勉强留下来。大家共同继承师父旧业,合伙做起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其中最内行的生意便是做这种太监生意。 自宋代以来,宦官便成为人们求问的一种职业。大量穷困人家的子女为了生计和富贵,而自愿成为宦官候选人,由于自愿者越来越多,以至于到了明清两代时,达到了供大于求的局面。明代每隔数年才会新选三千名左右的太监进宫,而每次自愿净身以备选者就愈万人!尽管多数自宫者未被选入皇宫,太监就饱和了,但这种供大于求的局面却始终无法控制。据清代整理明宫用度时,就发现明宫里太监多达十万人,比宫女九千多出十倍(作者按:十万之数,其实包含锦衣卫、东厂、西厂等特务机构,以及各行宫中的太监,真正住在宫里的太监,大约只有三万余人)。 随着自宫者队伍的增大,又衍生了另外一种相关的“生意”:一些人贩子每到皇宫选新太监之年,就用各种办法,弄来大量的童男,运到京城请专门作坊里的抄刀师傅替这些童男做阉割手术,然后将他们卖进皇宫做太监。当时有不少人专靠此等生意而发了大财。刀家庄上代庄主刀白清正是靠做这种生意起家的,现在刀应凤与田无毒当家后,虽然与几名师兄弟又联手干上了别的一些更大的“生意”,但这种做太监的“传统生意”一直没有放下。他们早在年初就通过自己在京城里的门路,打听清楚了今年皇宫选太监的准确日期,所以早早便开始准备,千方百计,凑了一共八十九名童男,准备运去京城卖进皇宫。 刀应凤与田无毒成婚后,师兄弟几人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却各是一条心。别说报仇一事在时间上与这笔大买卖有冲突,就算没有冲突,他们三人也未必会尽力。田夫人当然知道几个同门的花花肠子,虽然内心甚为不满,但也无可奈何。何况孙大刚说的也有理,这些孩子必须赶在下月初八前夕,安全运到金陵去交割,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去慢了半日,都只能落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她只盼两位师兄已将冯姑娘捉回到座船上等她回来发落,哪知回到座船上后,一问下人,却都没有回来。 田夫人又气又急,不免又把两位“饭桶师兄”大骂了一顿。若非汤彪和弟弟刀锋劝住的话,她简直一刻也坐不住,要亲自带人再去追寻冯瑛的下落。她一口恶气没出处,自然又想到了俘回船上的蒋平,于是决定拿他开刀。回到一楼正中那间会客用的舱厅后,立即叫人去将蒋平带来。此时蒋平尚未苏醒过来,田夫人虽明知他不是主凶,且已受了重伤,还是令人用冷水将他浇醒。蒋平醒后,田夫人一手抓起他的头发,一手指着他的鼻子问道:“快说,那小贱人逃到哪儿去了?” 蒋平愣了一下,方才会意“小贱人”指谁,道:“我不知道,我和他们本不认识。”田夫人大怒欲狂,“还不老实!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想当大侠?你不认识他们谁信?快说!那小贱人逃到哪儿去了?”她问一句,打蒋平一记耳光,连问三句,连打了蒋平三个耳光。 蒋平虽然武功低微,性子也较懦弱和自卑,但大凡自卑之人,其实内心也最自尊。蒋平正是典型的这种性格,外柔内刚,自尊心最强。见自己竟给一个女流之辈如此折辱,内心的愤怒和痛苦实难用言语形容。虽然痛苦得要死,却不肯向一个女流之辈讨饶,当下闭上眼睛,苦苦强忍。 田夫人见他不开口,更加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对几名下人尖声叫嚷道:“快把这乡下小子用粗索捆紧,绑上大石,丢到河里喂王八!” 两名下人正要遵令,忽然船头传来打风的庄丁刀虎的声音:“四庄主回来了!啊,三庄主他怎么了?”听他语音中大有惊惶之意,众人面面相觑,虽未说话,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不祥之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二章 冤家路窄(5) 田夫人风一样抢到舱厅外,看见二师哥向迪神色灰败地向座船行来,而大师哥孙大刚却是被两名庄丁抬回来的。另外几名庄丁则押着一个俘虏,但那俘虏不是冯瑛,而是岑澄。 这时汤彪、刀锋等人也跟了出来,看见码头上这伙人的形色,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田夫人呆子般看着一行人上船来,直到来到自己面前后,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问向迪道:“大师哥是怎么死的?”向迪长叹一声,黯然道:“你看他全身皮肤比墨还黑,难道还猜不出来?” 田夫人露出不耐之色,蹲下去看时,果见孙大刚皮肤黑如锅底,显是中了剧毒暗器。汤彪低声问道:“又是死在那假小子手里的?” 向迪轻轻摇了摇头,喃喃道:“虽未亲眼目睹,但肯定也中了那小姑娘的剧毒暗器!不过不是流星钉,而是给唐家堡的‘夺命飞砂’毒死的!” 田夫人眼神遽然收缩,又蹲下细看尸体,果见到孙大刚脸上、胸前衣襟上都沾有一些亮晶晶的“沙粒”。 他们以前虽未亲眼见过这种可怕暗器,但却闻过其名。知道这种暗器是一种比沙还细微的毒砂,只要给撒中一丁点,当场毙命。不过,这种暗器也有一个缺点:因为是砂粒,所以只能近攻,无法远射。孙大刚既给“夺命飞砂”撒中,显然他已经追上了冯瑛,否则就算要死,也不会死在这种只能近距离攻击敌人的暗器之下。 大家呆了半晌后,田夫人才怒问道:“大师哥又给那假小人毒杀了!你为何不替他报仇就回来了?难道你给那小贱人吓破了胆?” 向迪冷哼一声,道:“我根本没追到那假小子。我跟在大师哥后面,在西城一片小巷子里乱转一会后,便看不到他们了。呼唤他也不答应一声,我和弟兄们找了半天,最后才在一条死胡同里面发现了已经死去的大师哥!那假小子却不知逃到哪儿去了。那一带地形很复杂,又黑灯瞎火的,很难搜查,是以将大师哥的尸体先抬回来了。”叹一口气,又手指岑澄道:“幸好回途中歪打正着,无意间捉住了这个小鬼,也算是收之东偶,失之西偶!” 岑澄被擒后显然也吃了不少苦头,脸已完全变形,满嘴血污,看上去就似一头被打烂脸的小猪。看见岑澄,田夫人更似火上浇油,激动地攥住已经淹淹一息的岑澄,尖声嚷道:“小鬼!我叫你逃!我叫你逃!怎么又落到老娘手里来了?书呢?快交出来!”边尖声喝问,边发狂般用力推打岑澄。 向迪道:“他说路上不小心弄丢了,谁知是真是假,反正身上确实没有书!” “什么?不小心弄丢了?这该死的小鬼!”田夫人美目中怒火喷出,也不管岑澄死活,两手左右开弓,又将岑澄狠打了十七八个耳光。不过岑澄却似乎并不知道疼痛,田夫人只打了她两个耳光,他便昏迷过去,整个人就象一堆烂泥一样,没一点反应。 田夫人打软手后,对手下人吩咐道:“把这两个小鬼都给我绑上大石头,丢到河里喂鱼!”一名庄丁正要上前,向迪忽道:“且慢!”众人一惊,一齐看向向迪。 向迪避开田夫人惊讶的目光,说道:“事已至此,杀死这两个孩子也不过出一口恶气。倒不如将他们送到金陵卖了,大家还能赚回二百两银子。” “你!”田夫人不意对方竟会出此馊主意,一时气结。 汤彪道:“我觉得二师哥的主意也不错,这两个小鬼,一个把师父留下来的半部武功秘笈偷去弄丢了,一个帮那两个唐门弟子杀死了无毒师兄和一名庄丁,与其便宜杀了他们,倒不如把他们卖进皇宫做太监,当一辈子龟奴,还能出大家一口恶气。” “出一口恶气?”田夫人气极反笑,浑身发抖,好半天才能接下去:“你们只怕是心眼都钻进钱眼里了吧?”向迪、汤彪同时冷笑一声,没有做答。一直没出声的田夫人的弟弟刀锋看了各人一眼,忽道:“姐姐,我看这个主意也不错。杀了这两个小鬼,只不过出一口气,于大家并无好处,卖了他们倒……” 田夫人见自己亲弟弟也打这个主意,更加气得不行,尖声叱道:“好!好!好!你们全都只想着赚银子,不想给无毒报仇!我……我……” 刀锋皱眉道:“姐,我是你亲弟弟,田大哥是我亲姐夫,我自然不会不报仇。但这乡下小子并非杀害姐夫的正主……”瞟了向迪、汤彪一眼,接道:“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待我们去金陵城将这笔大买卖做成后,再腾出手来寻找那两个狗男女,好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门派来历,将来不至于没半点线索。” 田夫人气往上冲,酥胸起伏不定,叫道:“不行,此事不能拖延!他们不念香火之情倒也罢了,你这个做兄弟的也来说这种话气我,也不怕外人耻笑!”刀锋脸上微微一红,不服道:“可是姐夫死得也不光彩,为了占别的女人便宜而死了,姐姐你反为他……” 田夫人秀靥神色数变,一时无言以对。心下寻思:“今晚我们已打草惊蛇,而那两个狗男女却都逃脱了性命,只怕短时间没指望再找到他们了。那边日期又紧,耽搁不起,要是最后两头落空,大家必然都来怪我……”权衡一会,终于做出让步:“好吧,就依你们的,把他们带去卖了!” 向迪、汤彪、刀锋三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刀锋向身旁两名心腹庄丁一努嘴,两人一人服侍一个,将蒋平和岑澄背下楼去。 这条座船除了底舱用于装货物外,其余两层全用来住人。每一层楼都有十二间大小相等的舱房,每间舱房两壁对设三个床位,又分上下铺,所以每间房可住十二人。为防这些童男逃跑,田夫人特意将童男们安排在中间的八个舱房里,船头船尾的两间舱房安排庄丁住宿。而田夫人等老板们则全住在一楼的几间精室里。两名庄丁对各房里住宿情况非常清楚,下楼后便径直将他们背到船尾处倒数第三间的舱厅里这间舱房还空有六个床位。 这间房里住有四名男童,其中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则只有九岁。蒋平今年十六岁,算是其中最大的了。这四名男童不认识蒋平,但却见过岑澄,见他又给抓回,且被打得如此悲惨,都不禁嗟叹。 蒋平象死猪一样,在铺上昏睡了两个时辰后,方才醒来,其时已是深夜,房里各人都早已睡去,黑洞洞的舱房里除了此起彼伏的鼻息声,和门外一阵阵浪花拍打江岸的声音外,没有别的声音。 蒋平刚被田夫人他们暴打时,还不如何疼痛,其痛苦主要还是心理上的羞愤和屈辱,直到这时才感到全身剧痛。特别是头和脸,简直如针刺火烧一般!那种痛楚感觉,没有亲身经历过实难体会。 “我在什么地方?怎么屋外竟有波涛拍岸声,难道我竟在水边?”他慢慢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头呻吟、喘息一阵后,才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情形。心想:“无论如何,我得设法逃走,要是田夫人抓不回冯姑娘和李公子他们,定会杀我泄愤!” 虽然全身剧痛,但求生的欲望却更加迫切,当下不顾一切地扶着床上扶手慢慢站起,也不敢点亮火折,便摸黑去开房门。但摸索了半天,却连门闩也没摸到,想去打开窄门上方的护窗,个头却不够高。若是平日,他只需使出轻身功夫,便能轻易攀住,但这时头重脚轻,连站稳都甚艰难,实无力去开护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二章 冤家路窄(6) 他背靠门板喘息一会后,才终于大着胆子,从怀里摸出火折,点起亮来一照,不禁暗暗叫苦。原来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里面根本没有门闩。而门上那小小的方形护窗,长宽均不满半尺,连一个婴儿都难通过,更别说一个大人。开此护窗,仅为通风,以免将人活活闷死。要想爬出,却无可能。 正苦无计脱身,忽听黑暗中一个孩子声音说道:“快睡下罢,逃不掉的。”蒋平一惊,看那人时,原来是睡在中间上铺的那个小孩子在对自己说话。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被……关在船上?”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那孩子道:“我们是他们买来的童子,要运去金陵做太监的。” 蒋平吃了一惊,“什么?运去金陵做太监?你们……为何不逃跑?” 那孩子道:“逃跑?逃跑到哪儿去?去做太监也没什么不好呀,我们村子里,三十八户人家就有二十六户人家的孩子要进京去当太监。” 蒋平闻言神色数变,呆了一下,才问道:“如此说来,你们是自愿的?” 那孩子道:“是呀,反正家里穷,做了太监,就从此不愁吃不愁穿了,比在家里强多了。我们村的赵成双家,就是因为有人进宫做了太监,全家人都过上富贵日子了,现在他们全家都搬到了长沙城里,做起丝绸生意来了。” “是呀,我二叔他们一家人也是这样变富的!”黑暗里又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哦,你二姨家也是这样变富的?”先前那个孩子兴奋地问道。 “是呀,我二姨家本来在村子里一穷二白,二姨夫又不爱种地,所以就将我大表哥送进宫里做了太监。现在我大表哥听说在宫里混得很好,不但每月都能拿到五两月钱,而且还经常得到主子例外的赏赐!他进宫才八年,听说就存下了上千两银子!每年二姨进京去看他,他都会托人送给二姨百十两银子,现在二姨一家人什么也不干,就托他的福过活,成了村子里日子过得最滋润的人了,每天都能称二两肥肉吃!” “啊,你二姨真有福!我听说有人进宫做了太监后,从此不认家人了。” 两个小伙伴一说到进宫做太监的话题,顿时谈兴甚浓,将蒋平晾在了一边。 蒋平此时头疼得厉害,也懒得开口,回到铺上,一边痛苦呻吟,一边默听他们说话。这些事他以前全未听说过,自然很感惊奇。寻思:“想不到他们的父母竟然如此无情,明知是被送去做太监,也会把子女卖给刀家庄!” 其实他不知道,这种事在当时非常平常。很多穷苦人家,为了谋生,都不惜将自己孩子送去京城净身。明清两代浩大的自宫队伍说起来令人吃惊,在京效、河北民间,自宫甚至成为一种时尚。当地人几乎无不看到或听到某家某人做了太监后,给家族带来了权势和荣显。这些人被大富大贵的光环所吸引,于是争相去做太监。太监这种职业,对于穷困且无赖的人吸引力很大,甚至有一些人已经成家了,因痴想威福,也会去做太监。还有一些无赖,在市面上混不下去了,而去做太监。如明末最大的太监魏忠贤,以前就是一个赌徒,因还不起债钱,被债主追得又羞又恼,于是愤而入宫做了太监。 不过,这些人大半是由自己亲人带往京城净身并送进皇宫的。象这样转卖给人贩子,倒不多见。刀家庄弄这些小孩,也是因人而异,对于自愿者,就直说目的。而对于更多的人家,则是用欺骗等手段。很多人以为刀家庄是要把他们的孩子转卖到江浙一带大户人家去做奴仆,虽然难舍,但想到孩子卖进大户后比在自己家里强,便忍痛卖了。 蒋平默听他们说了半天话后,方才明白:“难怪那几个人不许田夫人杀我,原来是想将我也卖去当太监!”又想:“我伤得太重,今晚且好好将养,不用设法逃跑了,免得反激怒他们,引来杀身之祸。此去金陵,水程迢迢,路上总有机会逃跑。”于是不再白费气力,倒头睡下。 (第十二章《冤家路窄》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卷 深宫惊魂 第十三章 祸福有凭(1) 天明后,岑澄醒转过来,看见老乡的惨相,很是不安。一问姓名,才知是蒋平。 两人自那日一别后,彼此都已发生了很多故事,如今异地重逢,本来都有许多问题想问,但都伤势太重,痛苦不堪,一时无心多谈,各自在床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哼哼。幸好一名庄丁听不下去,向主子说了情况后,主子们为了保住两人小命,多赚一些银子,才叫人为他们敷了药。 吃过早饭后,座船便离了码头,乘风破浪,向下游驶去。两人都是第一次乘船,均感不适,加之身上又有伤,那种苦头实是一言难尽。 座船离岸后,对孩子们的监守才稍捎松懈一些,不但不锁舱门,甚至还可随意走动。蒋平岑澄开始都以为有机可乘,但很快便发现自己是在妄想。他们都不会游泳,而能给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都是座船在行进过程中,船一靠岸,大家又得失去自由。就是去厕所,都有人站在外面监守! 这天傍晚,座船停靠在一个叫旧口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小镇,岸上地形也不甚复杂,但刀家庄还是非常小心,不敢将船停泊码头,而在距离小镇三里左右一个两岸都是危崖、无陆路通行的地方停靠下来。催大家匆匆吃过晚饭后,便将各舱房门锁上。只留两名庄丁看守,为要方便的孩子开关舱门。 蒋岑二人因为与另四个孩子不熟悉,所以两人便自行交谈。蒋平问岑澄为何离开平凉,落入刀家庄,岑澄听了脸上顿时现出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痛苦之色。半晌不语。蒋平见状不由暗想:“他父母双双死去,一定被人欺负得很惨了,说不定连镖局也已被人霸占去!” 岑澄究竟是孩子,虽有些小聪明,毕竟无甚机心,加之两人两番共历患难,彼此自然生出一种亲近之感。迟疑一阵后,终于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 原来岑开河谢杏凤夫妇死后,岑澄本来理当接替亡父之位,出掌镖局。但岑澄今年只有十一岁,又一向骄生惯养,没有从父亲那儿学到半分真本事,突然失恃无依,自不知如何是好。副总镖头孙仁冲欺他年幼,自己做了总镖头。 祸不单行,府中也接着发生了一些变故。岑开河谢杏凤夫妇在时,因为待下人一向不错,所以大家都很忠心,对岑澄也很爱护。但有言道:人走茶凉。这些仆人婢女究竟多是见义忘义的小人,见主人死了,小主人又年幼好欺,便很快猖狂起来。非但不肯好好服侍岑澄,甚至还偷鸡摸狗,将府里许多值钱的东西偷出去私卖了!一些本来还算老实的人开始还看不过去,但见别人混水摸鱼中饱私囊,渐生不甘之心,于是也如法炮制。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争先恐后地侵占岑家的财产。岑澄虽然气恼,但也自知不是大人们的对手,除了每天在心里将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痛骂几十遍外,实也无可奈何。 正在危难时刻,一个年轻姑娘突然来到岑府。这姑娘芳名谢悦,是岑澄母亲谢杏凤的亲侄女,也即岑澄的表姐。那夜,她将岑澄悄悄拉到后花园无人处说道:“这样下去,你们岑家就算是座金山,也要给他们挖空!你想不想阻止他们,保住你们岑家的财产?” 岑澄道:“想!可是他们是大人,我打不过他们。爹爹妈妈都死了,亲戚里只有你一个表姐,你又不会武艺,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对付他们?”谢悦道:“我倒有一个法子,只是要看你愿不愿意?”岑澄忙问:“姐姐有什么法子?”谢悦道:“镖局和府里,都因你是孩子,所以不把你放在眼里。要是你家有了一个大人,大家就不敢再肆意侵占你的财产了。” 岑澄皱眉道:“我也知道,可是大人都不在了……”谢悦道:“胡说八道!我呢?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是大人了呀!”岑澄听了哭笑不得,说道:“你只是我的表姐,又是女子,又不会武艺,谁会怕你呀?”谢悦哼了一声,道:“我是女子,不会武艺,又怎样?有哪条王法规定不会武功的女子就不许管理自家的财产?”岑澄道:“可是你只是我的表姐,不是我们岑家的人,他们……” 谢悦秀靥微微一红,迟疑一下终于说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的办法就是我给你当妻子!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管你们岑家的事情。你愿意我做你表姐,还是愿意我当你的妻子?” 岑澄万没料到表姐原来是这个主意,顿时窘得满脸通红。呐呐道:“我……我……”一时脑子里空落落的,自己也不知道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谢悦见他那狼狈样子,笑了一下,问道:“怎么,是嫌姐姐长得丑,还是嫌姐姐家里穷,配不上你?”岑澄红脸道:“都不是。只是……只是你是我姐姐,比我大,我……”谢悦微笑道:“这有什么?你认识我们村的郭敏姐姐吧?你看她就是给一个小孩子做妻子。还有白雀村的田姑娘,现在阳老爷家干活,她那小丈夫今年才五岁呢!” 这种大姑娘给小孩子做媳妇的事情,在民国以前累见不鲜。究其原因,无非女孩子家里太穷。心想反正女孩子养着也是替人家养的,倒不如早些送到别人家里,自己既可得些钱财,又可减少一张嘴吃饭。岑澄自也见过这种事情,所以并不奇怪,只是从没想过这种事情有一天竟会落到自己头上!听了谢悦的话,一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喂!你到底愿意不?给句明话!吞吞吐吐的,哪象个男子汉!”谢悦见他不说话,不禁有些生气。又道:“你以为我是希罕你们家的财产么?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合起来欺负你,才想出这个主意的。你要是瞧不起姐姐,姐姐走就是,你们岑家的财产会不会给别人瓜分光,姐姐就当没看见。” 岑澄见表姐生气了,踌躇一会,终于说道:“我愿意!”谢悦雪白娇靥羞得双颊绯红,问道:“你是真心愿意么?”岑澄道:“嗯。”这话倒也并非全然是被逼的。他虽年小,对男女之事还很懵然,但也朦胧知道一些。谢悦身材亭亭玉立,皮肤也甚白皙,虽无十分容貌,但也颇有几分姿色。岑澄一直觉得这位姐姐生得好看,只是因为两家家境相差较大,所以虽是亲戚,却很少来往。如今见她竟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一时心中栗六,也不知是喜是愁。 谢悦轻舒口气,“好,那从今天起,姐姐就是你妻子了!明天我就带你去镖局,先争回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只要制服了孙仁冲,府里这些鼠辈就好办了!”岑澄听了,虽然也热血直涌,但到底觉得不踏实,不安地问道:“姐姐你真能对付他们么?”谢悦扬脸看着树梢的那轮眉月,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不成明儿便会知道。” 次日,姐弟俩来到镖局里,要接掌镖局。孙仁冲自然不肯,谢悦道:“我丈夫虽然不会打理镖局,可是我会,你凭什么就做总镖头了?”孙仁冲脸色一沉,讥讽道:“你何时嫁进岑府的?一个大姑娘,乱叫人家为丈夫,羞也不羞?”谢悦冷笑道:“我们夫妻的事,用不着你来管。我只问你一句:这家镖局究竟是你出资多,还是岑家出资多?”孙仁冲冷笑不答。 谢悦道:“你不答我们也知道,镖局里所有人也都知道。定西镖局自创立以来,便是这个规距:谁出资多,谁便是大老板。官府的大门就在镖局对面,要不要我们拿着帐簿到衙门里去理论?” 孙仁冲虽然很不甘心,但也真怕他们到官府那儿去理论,忙道:“岑澄年纪尚小,不会打理镖局事务,待过得几年,再做总镖头不迟。” 谢悦冷笑道:“好,你既然这样说,那是承认岑澄才该做总镖头了。那我们也不用撕破脸去衙门理论了。孙伯父,我们今天来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么是我们做总镖头,要么是你做总镖头。若是我们岑家的人做,自然便是我来做。等我夫君大几岁了,我再让他自己做。若是孙伯父愿做总镖头,我们也同意。不过得请几名德高望重的老人来做公证,清算一下镖局里岑家有多少财产,清算清楚后,我们便退出镖局。” 孙仁冲听了这一番话,顿时慌了手脚。他当然知道,镖局财产有六成以上都是岑家的。心里紧张地权衡一会利弊,终于决定暂时让步,由谢悦做了镖局的总镖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