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多娇》 第1章 第1章 夏夜深沉,淅沥沥的雨滴砸在侯府院子内的青石路面上,溅出一朵朵水花,天地间只留下簌簌雨声。 精致绣满海棠花帐幔内的女子睡的有些不踏实,细眉微微拢起,琼鼻涌现密密细汗,陷入浮浮沉沉的梦境之中。 “父亲,您错过女儿及笄的日子,也错过了祖母的寿宴,女儿可好久没见着您了!” 姜娆一眸春水泛起涟漪,洋溢着欣喜,盈盈笑动。 裙裾下的鞋尖透露着轻快,姜娆朝着倚坐紫檀椅的侯府家主姜夔走去,一旁立着的女子映入她眼眸,“ 不知这位妹妹是?” 姜侯爷凝望着她,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复杂,“娆儿,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 “父亲此话是何意,女儿为何凭空多出来一个妹妹?” 姜娆不解。 屋外的雨沙沙作响,令人心烦意乱,姜侯爷长叹一口气,“造化弄人,她才是真正的侯府大小姐!” ****** 轰隆隆的惊雷打窗棂传来,一道又一道响彻云霄,将姜侯爷那沉闷的话语隔断,黄花梨木罗汉床上的女子,春笋般的指尖动了几下,浓长的睫毛微微翘动,兀地被惊雷惊醒,离开深陷的梦境。 玉手掀开帐子,轩窗关的严实,暗淡的烛光摇曳,在初夏的雨夜令人不禁心生闷热。 “游玉,拿盏茶来。” 因着刚刚醒来,姜娆的声音绵软甜糯,她朝轩窗看了一眼,下雨了,这可真是巧,和她方才梦见的一样,“什么时辰了?” 名唤游玉的女子一身碧色的衣衫,梳着双髻,很快端来温热的茶水,“小姐,马上就要辰时了,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到现在还未停歇,外面乌蒙蒙的一片,惊雷急雨,您怕是没休息好吧?” 姜娆轻酌几口茶水,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轻轻摇头,“ 还好。” 昨夜她并未被雷声扰眠,闭上眼沉沉坠入梦中,可梦见的场景,让她心头有些不舒服,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 珠帘外脚步声走动,又一丫鬟进来,顾不得拍去衣衫和鬓发上的水滴,“小姐,侯爷在大厅等您,让您醒来后前去。” “父亲回来了?” 姜娆顾不得再回想梦境,眉眼弯成月牙,轻快的语气,“ 方才我还梦见父亲归来,父亲离开这么几个月,也不知消瘦没有?错过我的及笄宴,父亲定要给我些补偿。” 一旁的丫鬟连忙伺候姜娆穿衣洗漱,铜镜中的女子无一处不精致,眉心点着金箔海棠花钿,尽显骄矜。皓腕间的翡翠玉镯更是衬得肌肤凝霜雪般,如云发髻上的玉石步摇晶莹辉耀。 云鬓花颜,螓首蛾眉,目含横波,桃腮泛粉,整个人宛若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娇艳动人。 出了玉珠院,雨水渐渐停歇,青石路面上的水洼已然不见,姜娆看着不远处清扫雨水的小厮,对身旁的另一个丫鬟道:“游翠,你去给他们备上些吃食和热姜茶送去。” 虽是初夏,可经过一整夜雨水的洗涤,空气中凉意沁骨,那些小厮因着父亲雨夜归来,想必早早的便起床扫去院子里的积水,一刻也未敢歇息,若是因此受凉,小厮们看病可不是件容易事。 她们侯府对这些小厮并不过分苛责,姜娆也明白这些伺候人的不易之处。 吩咐完此事,姜娆穿过迂回的游廊,步履婀娜,裙摆微动,又过了一道月牙门,湖水假山游鱼,伴随着滴答的雨滴落入,泛起一圈圈涟漪,鱼儿在追逐嬉闹。 来到正善堂,镂雕如意云纹隔扇门大开,姜府二房和三房一一在场,身子孱弱的姜老夫人亦在,不过姜娆的母亲姜夫人却是缺席,估摸着在处理其他事情。 这么多人在场,难不成是有急事?姜娆面色不显,有条不紊的冲着众人见过礼。 她一袭石榴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金线织成的金蝶流光溢彩,耳垂下是玲珑的白玉耳珰,颇显娇嫩,折纤腰于微步,修长的身姿曼妙窈窕,娉娉袅袅。 伴随着裙摆浮动,屋中的众人眼前一亮,好似侯府大小姐一进来,整个屋子都亮堂几分,外面乌云蔽日,光线暗淡,而姜娆如一朵熠熠生辉的海棠花,散发着晶莹的光华,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父亲,女儿想您想的紧...” 姜娆眸若灿星,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直直看着椅座上沉稳不语的姜侯爷,她打小就和父亲感情深厚。 身后一声阴阳怪气,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大姐姐人多事忙,我们所有人已到齐,只等着你一个人呢!” 说这话的人,便是姜家二房次女姜婳,在姜家一众堂姐妹中行三。 两人年龄相仿,虽是堂姐妹,可姜婳到底小上两岁,小女儿的心态,凡事都要与姜娆论个长短。 加上姜娆乃长房嫡女,其父姜夔为大祁开国功臣,特封南阳侯,管辖南阳城,是这侯府的当家之人,相比之下,二房就有些拿不出手,姜婳心中难免艳羡嫉妒。 姜娆展颜一笑,并未搭理姜婳,语气轻柔又含着雀跃,“父亲想必身子有些不舒服吧,您在雨夜匆匆赶回,定是忘记喝汤药,女儿替您记得呢。” 游玉适时的从盒子中端出一碗浓烈的药汤,上面还残留着氤氲热气,“ 小姐打小就黏着侯爷,昨夜还梦见侯爷归家,日所思,夜所梦,小姐心中时刻挂念着侯爷。今个一大早听到候爷归来的消息,顾不上用膳,赶忙吩咐奴婢备好侯爷常用的汤药。“ 一直未吭声的南阳侯姜夔,此刻锐利的眸子闪了闪,面色动容,唇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为父没白疼你。” 姜娆笑意嫣嫣,接过游玉手中的药碗,递给姜侯爷,“ 还温热着,父亲快喝。” 姜夔早年乃一小小武将,在大祁祁宣帝未继位前,跟随其身侧,立下汗马功劳,得以有今日荣宠。 早年身子骨新伤旧痕累累,落得了每逢阴雨天便骨头疼、全身酸软的毛病,即便姜夔上阵杀敌,流下无数血汗,可一痛起来,他一个大男人也受不住。 姜侯爷一饮而尽,满意点头,“ 娆儿惦记着为父的身子,这方子也多亏娆儿才得以寻到,让为父免忍伤痛之苦。” 沉疴旧疾,难以医治,姜娆不知寻了多少法子,听说独山深处有一名医药到病除,姜娆更是几次前去拜访,诚心诚意,最后得此法子,医治姜侯爷伤痛。 “ 父亲不仅是姜府的支柱,更忧心着南阳城子民一切事宜,父亲守卫着南阳城,操心的事情繁多,女儿平日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下功夫,再重要的事情也越不过父亲。” 姜娆眉眼如画,笑的好看。 “二姐姐与大伯父父女情深,倒是令我有些惭愧。” 一旁的姜婳又插了一嘴,着意在“父女情深”这四个字上加重语气。 姜娆目光循着声音移过去,朱唇轻启,“三妹妹还年轻,既然自愧不如,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都可以和大姐姐交流,再过两三年待你大了一些,想必二叔和二婶也能感受到三妹妹的心意。” 姜婳的脸色难看起来,这位大姐姐可真是脸皮厚,听不出来自己方才是在故意反讽吗? 她忍不住想要呛回去,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板着的脸色露出隐隐幸灾乐祸的笑意,倚靠椅背上拉长调子回了一句,“大姐姐说的是。” 姜娆轻扫她几眼,这位堂妹今日有些反常,若是以往,听到她刚刚那番话,定要不服气的回几嘴,这么轻易的休战可不是姜婳的性子。 还有她看自己的眼神,嘴角噙着的莫名笑意,好像知道了什么事情似的。 “ 娆儿及笄前,你便允诺要送她精巧的玩意儿,后来你匆匆离去几个月,未能赶上娆儿昨日的及笄礼,今个可要好好补上礼物。” 上首的姜老夫人出了声,这么多孙女中,她格外偏疼姜娆。 姜侯爷一愣,对着姜娆歉意一笑,“ 是为父疏忽,改日定给娆儿补上及笄礼。” 姜娆面上挂着浅浅的笑,眸中的一滞和难过转瞬即逝,“ 父亲事忙,女儿的小金库都是被父亲填满的,少这一次也无妨。” 姜侯爷笑着点头,又转头看向姜老夫人,“儿子不孝,错过了母亲的寿辰。事情来得急,儿子本打算为母亲祝寿后再去探查,可这件事实在是棘手,等不了那么久,万幸二弟、三弟替我尽孝,还有各位亲朋捧场。” “ 寿辰每年都有,错过也无妨。可及笄的日子只有一次,这是女儿家的大日子。娆儿这丫头虽不说,可我也知道,她心里是盼着你赶回来的。你定要好好补偿娆儿,不然我可不依。” 亲朋好友齐聚一堂,最有出息的儿子也回来了,姜老夫人今个的精神头不错。 “ 祖母的寿辰可比娆儿的及笄重要多了,父亲也要记得给祖母补上贺礼,祖母是咱们姜府最珍贵的珍宝。” 姜娆笑着道了一句,又给姜老夫人调整好身后的软垫,让她倚靠的更舒服一些。 姜老夫人拉过姜娆的手,笑着拍了拍,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洋溢着轻松喜悦,“就你这丫头嘴甜。” 姜老夫人又开口,“我儿,这次可是有什么紧急的公事?” 姜侯爷的神情又凝重起来,沉默片刻,踌躇着开口,“不是公务上的事情,是儿子的私事。” 话音落下,一直未出现的姜夫人打外面进来,眼眶红得厉害,身后还跟着一绯红色衣裙女子。 姜娆的目光越过自己母亲,停留在那垂头的女子身上,笑意凝在脸上。 这正是昨夜梦中的女子,虽未看清其容颜,可观看其衣衫装饰,便可笃定。 同样是淅沥沥的大雨,同样是父亲归来,同样是带回来陌生的少女,一瞬间,姜娆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处在梦境之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章 第2章 “ 晏氏,这是哪家姑娘?看着倒是面生。” 在姜娆看着来人思绪恍惚、回想起昨夜梦境时,姜老夫人掀起眼皮子打量这女子一眼,最近几日家里客人多,别看她上了年纪,可也不至于认不出外人 ,这个刚进门的女子是她从未见过的。 晏氏,便是姜娆的母亲,侯府的侯夫人,姜府大房的当家主母。 听闻姜老夫人这一番问话,晏氏引着绯红色罗裙的女子走近,“绾绾,这是祖母。” 女子神色怯怯,有些拘束,虽勉强大着胆子唤了一声“祖母” ,可声音又细又糯,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 接着晏氏刚刚止着的泪珠又一次落下,顾不得讲究侯夫人的仪态,哭的不能自已。 看着晏氏以及跟在她一旁的女子,姜侯爷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姜老夫人脸色一变,拿着手头的鸠杖朝着姜侯爷身上挥去,孱弱的身子利落起来,“ 你是不是做出对不起大儿媳的事情了?几个月不见,长能耐了!” “母亲,您误会了。”姜侯爷赶忙出声解释。 晏氏也慌忙抹去眼泪,上前拦着姜老夫人的动作,“ 母亲,您别动怒,此事说来话长,不管待会儿道出什么事情,您可千万要静心静气。” 姜老夫人狐疑的看一眼,“到底出了何事,你们一个两个的板着脸。” 姜侯爷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姜娆,里面有太多的内容,最后统统化为一声叹息,整个人好像被抽走所有的气力,无力冲她摆手,“娆儿,你过来,为父有事情告诉你。” 姜娆白皙的指肚紧紧攥着绣帕,不知为何,她又想起昨夜的那个梦境,没来由的心头涌现阵阵紧迫,她有种预感,接下来有事情要发生。 距离姜侯爷不过短短几步路,姜娆走得尤为艰辛,每一步好像踩在柔软的毡毯上,给人虚浮之感,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不知等待她的到底是何事情,她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锣。 与此同时,右侧坐立的姜婳,唇边幸灾乐祸的笑意愈发显露,二房的人早已提前得知事情真相,她这个骄矜、总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大堂姐,等待她的便是从云层坠落,如雨打浮萍。 姜娆不着痕迹的呼出几口气,俗话说梦都是反的,她不会这么倒霉催的碰见戏文中的事情吧。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她内心慌乱如麻,面上未显露什么,不疾不徐、不急不躁,裙摆和发鬓上的步摇微微摇曳,娇艳欲滴,赏心悦目。 “父亲,母亲。” 姜娆走近二人,屏气凝神,柔婉出声。 “ 这个丫头名唤绾,以后就是你的妹妹。” 耳畔传来姜侯爷这句话,姜娆猛然身子一滞,宛若从云层跌落,沉沉下坠。 姜侯爷无力的一句话,在姜娆听来,如重千钧。 一切都和昨夜的梦境贴合起来,当真是造化弄人,话本子中真假千金的事情被她遇上。 事情来的太突然,即便有了昨夜那个荒唐的梦境,姜娆还是不愿相信。 盈盈的眸子瞪圆,姜娆直直的看着姜侯爷,“父亲此话是何意?” 即便梦境中事情的走向她已信了七八分,可心中仍残存着一些念想,她想亲自听到姜侯爷的答复。 本已渐歇的雨势突然急起来,哗哗作响,淅淅沥沥。 姜侯爷迎上她的目光,下一瞬又移到旁处,眼神空洞,艰难的开口,“ 绾绾才是真正的侯府大小姐。” 此话一出,晏氏又开始拿着帕子抹眼泪,在座之人除了神色讶异的姜老夫人,姜府二房、三房之人并无太过惊讶。 姜娆长而浓的睫毛翘动,碧眸直直看着姜侯爷,整个人愣在那里,手中攥着的帕子越来越紧,脑海中空白一片。 她不禁呢喃出声,“父亲...” 她并不愿相信这一切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哪怕是昨夜阵阵惊雷,也不曾抵过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从父亲口中听到这句话,她应当感谢自己提前做梦预知此事,让她得以极力克制自己,未曾当场出丑。 她在姜府受尽宠爱过了十五年,却在及笄后的第二日被告知不是侯府的大小姐,除了身子不太.康健的祖母,姜府其他人早已知晓,独她一人被蒙在鼓里。 “荒唐,此话不能随意出口,若这个姑娘才是侯府大小姐,那娆儿又是何身份?咱们侯府娇养十五年的大小姐,还能有假?” 姜老夫人拄着鸠杖喝出声,面上神色凝重,一派威严气势。 姜侯爷不知今日已叹息多少次,以往总是锐利的眸色此刻掺杂太多说不清的情感,又是常常一声叹息,遂将往事尽数道出。 晏氏当年生产时,祁宣帝还未坐稳皇位,姜夔也还不是南阳候。 内有皇子夺嫡,勾心斗角,外敌亦来势汹汹。 姜夔武艺高超,在大祁与外敌的一场战争中勇武杀敌,最重要的是,保卫了当时还只是皇子的祁宣帝安危,尽显风采,自此展露头角,深得恩宠。 不巧的是,在撤退途中,晏氏发动,姜夔事务繁忙,一个大老爷们也帮不上忙,独留她一人,急急忙忙被送去附近的农家待产。 与此同时,队伍之中还有一个怀胎八月的妇人,即季娘子,因受惊而提前发动。 晏氏哽咽道:“我与季娘子同处一屋,产下孩子后我们二人便昏迷过去,待我再次醒来时,孩子已在我的身旁。不曾想,就是那段时间出了差错。” 姜侯爷接过话,“ 匆忙之中两个婴儿被混淆,季大哥还有儿子都未能及时发现此事。季大哥在那次战役中受了重伤,季嫂子产后身子虚弱,多日未醒来,随行的将士护送他们二人回了岭南老家,此后便与他们夫妇断了音信。听绾绾说,待季嫂子身子好转,发现孩子抱错后,赶忙托人与儿子联系。可山高水远,未能成功,这些年他们二人一直未放弃,直到数月前,通过旧时的部下联系上儿子,将事情一一告知。” 姜侯爷对着姜老夫人道:“也正是因此,儿子才误了母亲的寿辰,快马加鞭,特意去岭南走了一遭,将事情打探清楚。” 姜老夫人瞪大了眼睛,额间的皱纹直直绷成一条线,浑身气力紧紧攥着鸠杖,迟迟未吭声,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姜娆,又打量一眼如今从季绾改名为姜绾的女子。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饶是她阅历丰富,此刻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荒唐,这样的事情在她以往六十年的生涯里见所未见。 当真是一件荒唐事,这种事情只发生在戏文之中,如今竟然出现在他们侯府之中,说出去怕是没人敢相信。 阴差阳错,侯府的大小姐是假的,真正的千金在外流落十五年,这种事情搁哪家都不可能一下子接受。 晏氏拿出一块上好的白玉玉佩,“当日诞下孩子后,儿媳在昏睡之前,强撑着身子将姜家祖传的玉佩放在她襁褓里面,祈求孩儿安康无恙。凯旋而归,一路上舟车劳顿,大半都是由随行的婆子照顾孩儿,在开封受赏之后,又马不停蹄的来到南阳城。彻底安顿下来后,儿媳才养好身子,亲自照顾孩子。我只当是玉佩在赶路中丢失,并未做他想。直到再次看到这个玉佩,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玉佩,是姜家祖传玉佩,代代传承,做不得假,到此刻事情已然很清晰,姜侯爷领回来的女子,是真正的侯府大小姐。 姜娆立在一旁,眼睛半阖,喉咙又干又涩,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姜侯爷打头讲述时,姜娆拿着帕子的玉手撑在一旁的紫檀木案桌一角 ,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 染着绯红丹蔻的指甲用力挤压,娇嫩的手心渗透出血丝,眸子半阖,没人看清她的神色,震惊、难以置信、难过与忧伤悉数袭来,原来她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位。 “季家夫妻怎么看待此事?” 姜侯爷对着姜老夫人回道:“ 季大哥和季嫂子数月前不幸病故,当年生产时受惊,胎儿早产,自打生下头一个孩子,季嫂子身子一直不太好,此后也未再有孕,岭南那边也没有多少季家的亲戚。儿子此次去到岭南,已妥善处理季大哥与季嫂子的后事。” 姜老夫人吁出长长一声叹息,唏嘘不已,生命太过无常,“季家夫妻俩也是好的,若不是当时季大郎损了身子,如今应也有功勋在身。这件事错不在他们夫妻二人,当时场面太过混乱,谁都未能料到会有这样匪夷的事情发生。” 姜侯爷点头,“ 当年季大哥多次护儿子周全,如今虽出了这一遭事情,但儿子了解季大哥和季嫂子的为人,也去岭南那边打探过消息,绾绾在季家虽吃喝用度比不上侯府,却也是受尽疼爱长大,季大哥夫妇只有绾绾这一个孩子,一切以她为主,费心疼爱绾绾,并未因不是亲生女儿而心生隔阂、懈与管教。” “处理好一切事宜,儿子赶忙带着绾绾归家,于今日凌晨踏雨而归。方才夫人带着绾绾更衣洗漱,这才来迟了些。” 姜老夫人一锤定音,“既然事情说清楚了,何须分那么清楚。季大郎有恩与咱们侯府,绾绾认祖归宗,是咱们侯府正儿八经的小姐,娆儿养在膝下十五年,也是侯府的大小姐,季家夫妻不在了,姜府永远都是娆儿的家。” 姜老夫人此番表态存着私心,如今知晓真相,她内心的惊讶不是少数,可与姜娆十五年的祖孙情谊不是假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之间的亲情着实浓厚,手心手背都是肉。 当然其中不乏为了维护侯府的名声,姜娆亲生父母已不在世,生前更是数次在战场上相助自己长子,侯府不可能狠心抛弃姜娆,弃她不管不顾。 “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姜侯爷一手拉起姜娆,另一手拉着面露怯色、神态紧张的姜绾,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面带温情抚慰道:“ 你们两个都是为父的女儿,无需因身世伤怀叹息。绾绾这么多年受委屈了,如今回到家里,为父和你的母亲会加倍疼惜你。” 他的眼神接着移向姜娆,“侯府也是娆儿的家,往事不必再提,咱们父女二人不分彼此。一下子有了两个女儿,为父开心的紧。” 即便听到这句话,姜娆一直僵硬的身子也未曾放松,挥走万千思绪,敛去复杂情感,美眸扬起,她浅浅一笑,尽力掩饰眸中闪烁的泪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章 第3章 姜娆的目光从姜侯爷、晏氏、姜老夫人身上一一掠过,按理说此刻她应说些什么,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不久之前,这些人还是她的亲人,是她可以肆意撒娇的父母和祖母,视她为珍宝,如珠似玉。 这一场变故,对一个昨日才及笄、娇生惯养的侯府小姐来说,用天塌了来形容也不为过。 唤了十五年的父亲母亲与她并无血缘,向来疼惜她的祖母,原来与自己并未有祖孙之情。 姜娆慌忙又紧张,难过又伤怀,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姜家人,种种感受颇是复杂。 还是熟悉的侯府,熟悉的众人,可此刻不知怎么的,她感觉呼吸之间都变得不太不一样,拘谨、压抑又难堪。 尽力忽视心头种种想法,收拾好心情,姜娆上前一步,拉着姜绾双手放进自己柔荑之中,情真意切,“绾绾,对不起!” 万千思绪繁杂,最终归于这一句。 顿了顿,姜娆脆玉般好听的声音又响起,“你能回到侯府,大家都很欢喜。老天爷惯会开玩笑,咱们两个的境遇当真是造化弄人,我也知这十五年来是你受委屈了。你我生辰在同一日,我比你早上两刻钟,你若是愿意,可以把我当成亲姐姐,不拘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一说。” 她的语气真诚,眼神真挚,真心实意的道一声歉,虽说造阴差阳错,错不在她,可这十五年来是她占了侯府大小姐的位置,夺了本该属于姜绾的一切。 这件事从头到尾与她无关,与姜绾无关,与季家夫妻俩无关,也与姜侯爷和晏氏无关,这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错,可事情实实在在发生了。 姜绾慢慢抬眼,嘴唇蠕动几下,迟迟未出声。 姜娆唇角扬起柔柔笑意,释放着最大的善意,她不介怀姜绾的反应,一时半刻接受不了是常事,以后她会好好对待这个妹妹的。 “ 这下子感情好,咱们侯府又多了一位姑娘。”姜家三房夫人方氏带着笑意出声,冲着姜绾上下端详,“ 看着这眉眼,果真随了咱们姜家的遗传。” 其他人笑出声,姜家不管姑娘还是儿子,都是丹凤眼,而姜娆一双桃花眼在一众姜家子孙中格外显眼,本以为姜家的遗传在姜娆这里打破,可如今看着姜绾,才知道并非如此。 别的不说,哪怕没有白玉玉佩做信物,只看姜绾的容颜,便一眼可以看出与姜侯爷和晏氏之间的血缘,实在是太过相象。 听到这些打趣声,姜绾整个人越发拘谨,唇抿成直直的一条线,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她懂事起,便不喜自己的眸子,又小又细长无神,说好听点是丹凤眼,实则这种眼睛并不适合出现在女子面上,她和村里其他女子一样,以杏眼、桃花眼、鹿眼为美。 姜绾也不喜别人谈起自己的容颜,她遗传姜侯爷的骨相,太过刚硬,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灵秀润丽,这幅样貌若生在男儿身上,堪称刚毅俊挺,可她是一个女儿家,这样的样貌对她来说并不值得称赞。 她喜欢璀璨如漫天星辰一样好看的眼睛,就像,就像那个叫姜娆的女子的眉眼一样,盈盈秋水,宛似星河,可真好看啊! 被众人打量着,耳畔传来一声声说笑,哪怕其他人并无恶意,姜绾仍面色火辣辣,颇觉难堪,束手束脚,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姿僵硬。 她悄悄抬眼打量着一旁的姜娆,鼻息间女子身上的清香袭人,学着如她那般风姿绰约、长身玉立。 没过多久,她便感觉自己背脊和脖颈变得僵硬,这个样子的自己肯定不好看,画虎不成反类犬,贵女的风姿仪态,哪是她一时半会儿能学会呢? 她和侯府的一切格格不入,这里一草一木包括亲人,都令她陌生,哪怕她的亲生父母尽力的对她释放关怀,可这么多年的陌生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打破? 她心头涌现念头,为什么自己没有享受到十五年的侯府生活,也没有如姜娆那般光彩夺目、举手投足尽显贵女气质? 这一切的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啊! 她本应该受尽万千宠爱,成为高贵的、受人敬仰的侯府大小姐,可回到真正的家里,她是如此的不自在! 宛若在泥土里摸爬滚打的小黑兔,猛然间进入一个辉煌的新世界,她好奇瞪大眼睛打量着一切新奇的事物,然而,其他人也在打量着她,这些若有似无的视线,让人难以辨别其中蕴藏的内容。 在姜绾胡思乱想时,晏氏出声,“ 绾绾赶路这么几个月,昨夜也曾未休息好,今个已和大家打过照面,叙话以后多的是时间,现在绾绾先回去好好歇息一番。” 姜侯爷接上话,“ 你母亲早早的为你备好院子,一切按照你的喜好来,去养足精神,若是有不适应的地方,托手下的婆子告诉为父和你母亲,或者告诉你大姐姐也行。” 姜侯爷接着为她介绍,“这是你的大姐姐娆儿,你已知晓。婳儿是你二叔的掌上明珠,也是你最小的妹妹,另一个妹妹是韫儿,这段时日她不在南阳城,再过几日便可归来。你们堂姐妹几个年龄相仿,让娆儿和婳儿一道去你的新院子看一看,可好?” 姜绾犹豫的看着面前的姜侯爷,咬了咬唇,最终点点头,“听父亲的。” 姜侯爷面上带笑,抚慰点头,“去吧。” 他与晏氏虽有心多多陪伴自己的亲女儿,但唯恐适得其反。 姜绾面上的拘谨肉眼可见,她与姜家人之间充斥着生疏之感,弥补感情也不在这一时一刻,相信过一段时日,姜绾会适应侯府生活。 而姜娆堂姐妹几个,是最适宜的人选,女孩子家容易敞开心扉,所以姜侯爷让姜娆几人陪着姜绾回去。 虽未明说,姜娆也大致知晓姜侯爷用意。 她拉起姜绾,柔婉的笑意浮现,“姐姐带你逛一逛侯府,通往你院子那条曲径上的景色可好看了,丛花环绕,争芳斗艳,你院子名浣溪院,旁有一池碧水,盛夏最是清爽,这是父亲题名的,离母亲的院子近,距离姐姐住的地方也没几步路。” 姜婳亦围上来,她们二人拜别姜家诸位长辈后,簇拥着姜绾离去。 此时夏雨已停歇,一行三人并立,姜娆在最边上。 阵阵清风拂面,送来满院子的花香,吹起姜娆裙裾,素带飘扬,石榴色云缎裙上的金蝶栩栩如生,好似活的一般,熠熠夺目。 远远望去,风吹花摇,宛若金蝶环绕着姜娆,恍若神仙妃子,彩绣辉煌。 “难怪我第一眼见着绾姐姐便觉眼熟,原来咱们才是亲姊妹。绾姐姐想必吃了不少苦,如今回了侯府,你就是侯府的小姐,谁都越不过你去。” 姜婳在一侧环着姜绾臂膊,面上挂着过分热情的笑意,一副格外亲密的模样。 姜婳面冲着姜绾道,可眼神一个劲的飘向姜娆,“绾姐姐是璞玉,前十几年不过是被蒙了灰尘,如今就是发光的时候。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代替不了。鱼目混珠的东西,早晚会被揪出来。” “ 三妹妹,不,如今该是四妹妹了。” 姜娆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面上挂着浅浅笑意,神色坦然,“四妹妹可是有了眼疾?一个劲的往姐姐这里瞟,女儿家落得个眼抽的毛病可不好。” 她稍稍用力,拂去姜婳环在姜绾胳膊上的素手,带着姜绾继续朝前走,娉娉袅袅。 清风伴随着如莺般动听的话语,“ 鱼目也好,珍珠也罢,讲究的便是通透亮澈,表里如一,可有些人,以为自己是珍珠,殊不知在外人看来,只当是笑话。” “你,姜娆你如今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扬?还以为自己是侯府大小姐呢,睁开眼好好看一看,你的亲生父母无名小卒,跟我们侯府可没什么干系。” 姜婳瞬间变脸,几步上前拦着姜娆。 她冷哼一声,说出的话毫不客气,“我们侯府心善,收留你做个养女。若我是你,就该有自知之明,早早的自请离去,免得留在这里惹人厌烦。” 姜娆面上仍是浅浅笑意,眸色却变得清冷,如山巅皑皑白雪,让人感受到化不透的寒意。 “四妹妹若是有不满,大可去到侯爷和祖母面前说去。” “身为侯府的小姐,不敬长姐,传出去,旁人又该如何看待侯府!岂不是让他人以为,咱们侯府的小姐都如四妹妹一样,没有教养!” 姜娆青丝朱唇,着意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语气,半分不留情面。 “你,你!” 姜婳气的面色发青,喘着粗气,抬指指着姜娆,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从未有人敢当面指责她没有教养。 “孟夏来临,四妹妹也变得心浮气躁起来,大姐姐我知晓你年幼不懂事,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不和你一般计较。” 这番话嘲讽意味尽显,姜娆毫不掩饰,偏偏她面色带笑,令气极的姜婳无法发作。 姜娆抬玉手,将姜婳指向自己的指尖放下去,“青茶静心祛燥,游玉,待会儿给四小姐送去一些。” “小姐,奴婢记着了。” 游玉机灵的回道,“ 四小姐方才眼睛也有些毛病,干脆奴婢多跑一趟腿,请来府上的大夫为四小姐医治,可好?四小姐放心,奴婢定会仔仔细细对大夫描述清楚四小姐的症状。” 姜婳气的直直喘气,横眉看着碧玉,“ 主子的事情,哪轮到你一个丫鬟插嘴。” 她接着怒视姜娆,“大姐姐有教训妹妹的功夫,不如多多管教你手下这些不知礼的丫头,传出去辱的还是大姐姐的面子。” 姜娆轻笑出声,微微摇头。 “你笑什么?” 姜婳恼羞成怒。 “我笑妹妹方才那话说的不对,府上众人谁不夸赞游玉服侍人是一把好手,知进退、懂礼节、有礼数。游玉也是为四妹妹着想,四妹妹不领情便罢了,何须怒颜以对。” 姜娆不再给姜婳插嘴的机会,继续朝前走去。 清凉的风吹来她最后一句话,飘进身后愤愤的姜婳耳中,“ 四妹妹记得医治眼疾!” 姜婳抬手揪下身旁妍丽的一串红,绣鞋狠狠践踏几下,愤懑转身离去。 真该让南阳城追捧姜娆的郎君,亲耳听到她这不讨喜的话语,什么神仙妃子,这都是假象。 ———————————— 姜娆衣袂扬起,云鬓花颜,穿过假山流水,纤腰微步,娓娓动听的为初来乍到的姜绾介绍侯府的景致和陈设。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假山后面,鲤鱼游曳,泛起阵阵涟漪,乌云散去,金光穿透,细碎的日光挥洒在郎君身上,郎君玉冠束发,身姿俊挺,清朗如松下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章 第4章 “二弟,你怎么在这儿?” 日光洒在假山后长身玉立的郎君身上,毓秀容颜宛若玉石散发着莹润光辉。 郎君循着声音转身,“一时迷了路。” 侯府的丫鬟领他回到院子中,然走了一半路程,那丫头匆匆被人叫走,他并不熟悉姜府,也是第一次来此做客,不知不觉间摸到假山后面。 当然也听到了侯府几位小姐的口舌之争,然他乃外男,未免尴尬,便躲在假山后未曾现身。 “走吧,母亲在等你呢,自打你来到南阳城,便没了踪影,姜府老太太生辰你也未赶上。母亲念了你好多天,终于见到你人影了。” 来人便是这几日在姜府做客的表亲,晏家大郎宴池,姜娆母亲晏氏的侄子。 “二弟,你这几日可谓风头正盛,在开封时便引来无数女子追捧,如今来了南阳城,盛名也跟着传到这里,许多人整日围在姜府外,只求见晏二郎一面。” 晏大郎笑着打趣。 “ 母亲身体如何?可还适应?”锦衣男子便是晏家二郎,晏安,他未曾搭理晏大郎那番话,重新换了个话题。 “ 南阳城距离开封不远,风俗吃食也无差距,母亲自是一一适应。” 晏二郎点头,“那便好,去见母亲吧!” 日光耀眼,在地面上留下他修长身影。 两位郎君,芝兰玉树,晏大郎沉稳儒雅,已是少有的俊朗,然一旁的晏二郎风姿更甚,比他高出一头,俊挺如松,又如高山流水,出尘清隽中更显风流。 两人时或交谈几句,身影渐渐消失在曲径深处。 雨后初夏,夜风清爽,夜幕中漫天星辰闪烁,柳梢头一弯月牙高挂。 姜娆一袭白色轻柔罗裙,质地轻薄,倚靠在轩窗旁,风拂青丝,衣袂飘飘,丽人之姿。 只不过佳人眉梢染上一抹愁色,久久不语。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给她带来的打击,不可谓不严重。 姜侯爷和晏氏还未找她谈心,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娇养数年,在她身上倾注无数心血,如今才知心血错付。混淆侯府千金一事,姜家大房无一人心中好受。 姜娆亦是,心头沉闷无比,然除了对她贴身丫头诉说几句,偌大侯府竟无人可与之交心,姜侯爷、晏氏和姜老夫人等人,只让她放宽心,一切与以往一样,她还是侯府的小姐。 姜家大房无儿郎,姜娆也不好去找二房、三房的堂妹和堂兄弟说太多心里话。 怕是还没开口,旁人只会道:再怎么样,大姐姐都是侯府的大小姐,你才是实实在在占了便宜的那个人。” 是了,姜娆自知,自己在此事中收益颇多,若不然她如今不过是岭南一乡下女子,她若再伤春悲秋,未免显得矫情。 然一日之内得知自己不是侯府的大小姐,不知该如何自处,又得知亲生父母已离世,可笑她这十五年里,不曾见过亲生父母一面,世事无常,当真是造化弄人。 “小姐,夜深了,您歇息吧!”游玉将轩窗阖上,留了一条小缝,方便夜风进入。 姜娆长长吐出一口气,“ 风朗气清,月色正好,游玉陪着我出去走一走吧!” 月色如水,侯府辉煌一片,精致的八角宫灯散发光华。 游玉打开话匣子,“小姐,晏家二郎 今个来到侯府了,都道晏二郎学识渊博,气质出尘,每次出行无数女子掷果盈车,也不知是否真如传说中的一样?” “ 外人还道你家小姐我闺英闺秀,蕙质兰心,每日手不释书,可我是这样的人吗?传言而已,估摸着晏二郎比常人好看一些,然一传十十传百,过分夸大其风姿。” 虽还未见到赫赫有名的晏二郎,然晏家其他几位郎君已有一面之缘,确比常人俊朗,但在姜娆看来,也仅仅如此。 姜娆悦耳的声音落下,倏忽间看到三尺外竹林处有一人影,竹林墨翠,吸收如水月辉,让人看不真切。 “何人在哪里?” 姜娆稳住心神,朱唇轻启。 一银灰色广袖长衫男子,衣衫飞扬,踏着月色朝姜娆走近,玉冠束发,身形挺直如松如竹,月华拂身,整个人宛若仙谪,邈邈出尘。 虽看不清他眉眼轮廓,却也很轻易的让人知晓,此人定是极俊美的郎君。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郎君出声,如脆玉落地,“多有打扰,娆表妹见谅。” 随着郎君走近,八角宫灯还有柳梢头的银辉,齐齐映在他周身。 姜娆方看清其容颜,宽肩窄腰,身姿颀长,轮廓深邃,鬓若刀裁,眉眼清隽,鼻若悬梁,薄唇轻抿,最出众的便是那一双多情桃花眼,墨色深沉,月辉尽数洒入其中。 绕是见过不少俊美郎君的姜娆,此刻也不由得看呆,眸中尽是惊艳。 “这个郎君好俊!” 她心中只这一个念头。 一旁的游玉不着痕迹的拉她衣袖几下,姜娆方回神,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郎君客气了,未曾有所打扰。” 顿了顿,她接着道:“不知郎君是哪位?这几日侯府多有来客,郎君倒是有些眼生。” 郎君走近,垂眼看着姜娆如花娇颜,面上挂着玩味的笑意,“鄙人不才,正是那只不过比常人好看一些的宴二郎。” 姜娆笑意直直凝在脸上,鸦羽般的睫毛翘动,两腮泛起淡淡红晕,再一次证明,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闲话。 姜娆歉意一笑,刚想开口找补几句。 宴二郎没给她这个机会,微微颌首,薄唇吐出几个字,“宴某告辞。” 姜娆看着踏月而归的郎君,翩翩如风,天地间其他东西变得黯淡失色,独俊挺的宴二郎进入她眸中。 她要收回方才那句话,这哪是只比常人好看一些,这么出众的郎君,谁都不如他俊朗。 “小姐,咱们还继续走下去吗?” 游玉出声,打断姜娆思绪。 姜娆美眸扬起,看着晶莹的星辰,夜色如洗,微风吹走心头郁意。 “回去歇息吧。” 姜娆语气轻快起来,郎君多俊美,让她也忘记了心中愁闷。 姜府最近喜事颇多,前几日姜老夫人寿辰,接着是姜娆及笄宴,如今姜绾回到侯府,开宗将名字上了族谱后,姜侯爷决定办一场宴席公开此事,给姜绾正名。 姜侯爷请来了南阳城世家贵族,简洁明了道清事情过程,告知姜绾身份,更是当众公布,姜娆与姜绾都是他女儿,不分彼此。 来客有好奇有惊讶,然未表露出来,纷纷对姜侯爷与晏氏道贺,恭贺二人又得一女,姝女成双,令人艳羡。 席间姜娆陪同着晏氏与姜绾,招呼宾客。 “娆儿,你与南阳城贵女交好,你带绾绾去打个照面。” 晏氏唤来姜娆,交代一番。 女子的名声清誉才情,自然要通过其他贵女传扬出去,姜绾回到侯府只是第一步,势必要融入到南阳城贵女群体之中,这才是真正的被他人认可。 姜娆知晏氏意图,“母亲去吧,绾绾交给女儿即可,母亲不必担忧。” 她带着姜绾去到贵女宴席,姜娆是侯府小姐,这些士族贵女自是以她为贵,加之姜娆人美心善,不管他人心底做何感想,面子上总是过得去。 诸位世家女对姜绾的态度亦很友善,挑不出什么差错。 然有一点,“妹妹想必以前受了不少苦吧!”、“岭南荒芜,听说那里多穷困,妹妹以前的日子定是不好过”、“妹妹受苦了,如今苦尽甘来,以后就是享福的日子” ...... 姜绾嘴角动了动,想说的话语终究还是未说出来。 自打回到侯府,大家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受苦了,可在她看来,在季家的日子是她最快活的时光。 虽吃穿用度比不上精致,可季家夫妻将一腔温情尽数倾注在她一人身上,他们舍不得穿细绵衣衫,省下来的钱都用在了姜绾身上,给她买漂亮的头花,软绵的衣裙。 所有人以为她受苦、有委屈,可姜绾只想告诉旁人,并非如此,她之前的十五年,过的很幸福。 然面对这么多世家女,姜绾心头涌现出阵阵紧张和不自在,大姐姐神色自若,贵气尽显,在一众世家女中最为出众。 她与这些人格格不入,坐立难安,只想逃离,这些世家女如铜镜一样,再一次令姜绾认识到自身与她们的差距。 看着其他女子青葱玉指,再看着自己粗糙有些黝黑的手指,姜绾悄悄将双手掩盖在袖中。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着一旁的姜娆,大姐姐可真好看啊,自己若是有她三分风姿和气韵,该有多好? 姜绾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然她神态动作,一一落入姜娆眸中。 “姐姐,我想回到母亲身边。”姜绾轻轻开口,面色哀求,她实在不愿待在这里,世家女的交谈她一句也听不懂。 姜娆直直看着她,“你怕什么?侯府是你的家,其他小姐自是要捧着你,即便仪态一时半会儿不如他人,然这有什么可怕的!绾绾,你要记着,你是侯府的小姐!” 姜绾眸中滚出泪珠,咬着唇出声,“ 姐姐,你便让我回去吧!” 姜娆叹口气,“ 姐姐与你一道回去!” “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便红了眼眶,是不是谁欺负绾绾了?” 晏氏看到姜绾红着的眼眶,面色心疼,赶忙拿帕子为她擦去泪痕,紧张的冲着姜娆发问。 姜娆一滞,敛去眸中复杂情感,“母亲放宽心,没有人欺负绾妹妹。” 以往母亲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人。自打姜绾回府,母亲尽力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眼中心中,慢慢的只有姜绾一人。 姜娆如同从云层跌落,满是难过,她怎会不难过,可她又有什么资格难过? 收敛神色,姜娆说起正事,“母亲,绾绾初来侯府,贵女的礼仪和诗书都要掌握,打明个起让嬷嬷来教习妹妹仪态,同时请夫子来府上教她读书。” 晏氏点点头,“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倒是疏忽了此事,就按娆儿你说的办。” “对了,还有一事。” 晏氏欲言又止,迟迟未有下文。 “母亲,还有何事?” 姜娆抬眸。 “娆儿你院子内的绣娘技艺精湛,我昨日将她们拨到绾绾的院子里去了,你也知道,好看的装扮对女儿家多么重要,绾绾在容颜上不如你,就更加需要这些外物来修饰,你是长姐,要多照顾妹妹一些。” 姜娆鸦羽长睫颤动,美眸半阖,“女儿知道了。” 晏氏又想起一事,交代道:“你二表哥来到侯府,你们还没有打过照面,明日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聚一聚,让府上的厨子多备些开封那边的吃食。” “二郎学识渊博,才情出众,君子端方,少年名动开封。” 晏氏好听的话一箩筐,夸起自己这个侄子与有荣焉。 姜娆脑海中闪过风流绰约、玉人之姿的晏二郎,郎君颇俊美。 然她与晏二郎已在竹林处会过面,气氛委实有些尴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章 第5章 忙碌一天,宾主尽欢,宾客散去,热闹的侯府渐渐安静下来。 玉盘高挂,银辉遍洒,姜娆没有让丫鬟跟随,一个人随意沿曲径走着。 林木葱郁,夏花绚烂,清风怡人,府上的小厮和丫鬟形色从容,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最近府上多喜事,他们这些奴仆得了不少赏钱。 漫无目的乱逛的姜娆,却有些抑郁寡欢,恍惚间又来到了竹林旁。 墨竹婆娑摇曳,这一片竹林在侯府的最边上,平常少有人来,此刻显得格外清冷。 光线朦胧,月辉轻洒,竹林里隐隐透着光,姜娆径直进去,坐在石凳上面,想起白日晏氏的行为,不免悲从中来。 自打变故发生,她一直在旁人前强颜欢笑,除了在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夜,在被窝里蒙头偷偷哭泣过,她一直很坚强。 可今日许是她矫情,或是竹林太清冷,她只想静静的坐在这里,没有人打扰她,好好的哭上一场。 别说是绣娘,即便将所有的东西给姜绾,姜娆也乐意,这本应该就是姜绾的东西。 然看着晏氏与姜绾之间的感情,姜娆无比羡慕。 在过去的十五年,她一直被晏氏和姜侯爷娇养,小时候甚至被姜侯爷背着骑大马,知她爱华服玉簪,她院子里的绣娘也是姜侯爷特意为她寻来的,只服侍她一人。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她没有资格伤心难过,这一切本不应该是她的,是她沾了光,享受了侯府大小姐的生活。 此时此刻,她倒是希望,若从头到尾没有发生这些事情该多好,她没有阴长阳错成为侯府大小姐,而是打小生活在亲生父母膝下,即便生活在穷困的岭南,与侯府大小姐无缘,她也乐意。 姜娆越想越难过,泪珠成串,泣泣出声。 在她伤心落泪时,忽听见一声长长叹息,夏风吹来,竹林里凉意入骨,姜娆身子一僵,晶莹泪珠挂在长长的睫上,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想到之前看过的志怪话本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踩在竹叶上咔咔作响,她心跳的越发快,就连精致绣鞋中的脚趾也不由得蜷缩起来,身子越发僵硬。 前几日在竹林旁说人闲话被晏二郎听到,接着又有了今日这一遭,自己绝对和这个竹林气场不合,怎么两次三番都遇到事情了呢? 姜娆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出声:“ 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怕,你别过来。” 此话一出,身后脚步声停顿,接着传来淡淡笑声,声如清泉,“娆表妹改名为娇表妹好了,真真是娇气胆小。” 姜娆眉眼一跳,本想质问身后之人为何半夜在此吓人,然转过身后,桃花眼满是讶异,“晏二郎,你何时在这儿的?” “在娆表妹未来之前,我已在这里。然娆表妹太过动情,未曾发现。” 晏安是晏氏的侄子,自然与姜娆是表兄妹,这一声娆表妹他也是唤得的。 加上这次,晏安总共遇见姜娆三次,每次都让他大开眼界。第一次姜娆与府上姐妹争执不落下风、亦不讲情面,第二次说自己闲话恰巧被他听到,第三次更是被自己撞见在哭泣。 竹林光线暗淡,晏安看不清面前的女子清晰的容颜,然鼻息间都是她身上清香的味道,楚楚女儿香随风扑鼻。 晏安不禁后退几步,离姜娆远上一些,提起手头的灯笼照亮,“ 夜色已深,娆表妹勿在竹林待太久。” 烛光摇曳,照亮面前的女子,碧色罗裙修身,青丝如瀑,眉眼精致好看,然眼眶绯红,泪雾濛濛,浓长的睫毛湿润,佳人即便是在这样狼狈的场景里,还是如此妍丽。 姜娆跟在他后面出了竹林,被晏安这么一打岔,眉梢间愁色褪去,“ 晏二郎,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娆表妹改名为娇表妹,这是在嘲笑她胆子小呢! 姜娆接着又来一句,不服气道:“ 我告诉你,我平日可不是胆小的女子。今个,今个因着你故意吓我,我才慌了神。” 晏安停下脚步,“我何时故意吓娆表妹?” 姜娆看着他,“方才在竹林,你为何不出声?又是叹息声又是脚步声,很吓人的。” “我在竹林里尚未来得及出声,娆表妹一进来便含泪欲洒。表妹当真是伶牙俐齿,若说吓人,表哥才是被吓了一跳,伴随着夜风飒飒,表妹一袭白裙,青丝披在身后,呜咽成声 。” 晏安面上带着玩味的笑意,薄唇吐出最后四个字,"宛若鬼魅。" “哪有这么好看的女鬼!” 姜娆不满呢喃一声,趁着夜色气鼓鼓瞪他一眼,竟然把自己比作女鬼,真是没眼光。 晏二郎看着是俊美郎君,然他在竹林里吓了自己一跳,差点让自己出丑,方才还将自己与女鬼比较,果真是恶劣。 "今夜之事还望表哥忘怀,不要同旁人说起。" 姜娆早已不见方才泫泫欲泣的姿态,长身玉立,几缕青丝随风贴面,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除眼角微红隐隐透露其刚刚哭过,再难窥其情绪。 晏安挑起眉峰,隐晦的看她一眼,有些慵懒的开口,"这是自然,表哥从不在背后道他人长短。" 姜娆芙蓉面瞬间一热,所幸夜色暗淡,看不清她红了脸,她喃喃出声: "多谢表哥。" 这个晏家二表哥,仙人之姿,然没曾想是个记仇的,还记着当日她在背后议论晏二郎的那一番话呢。 "无需客气。"晏二郎声如脆玉落地,月华拂面,流光溢彩。 说完这番话,两人无声,草丛间蟋蟀跳跃,虫鸣窸窸窣窣。 气氛冷却下来,晏安提灯,悠然漫步,姜娆与他并排,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近。 大祁世风保守,七岁男女大防,以世家大族为贵,即便晏安同姜娆是没有血缘的表兄妹,尤要避嫌。 月色淡淡,洒下一层阴影,女郎绰约婀娜,如云鬓发随风扬;郎君龙章凤姿,清峻如高山独立。 并排走到分岔处,两人客气拜别,回到各自院子中。 “二弟,你去何处了?”晏大郎晏池问了一嘴。 晏安回道:“ 竹林清静,在竹林待了一段时间。” 姜府近日宾客多,嘈杂纷扰,竹林处安静,是一个好去处,所以晏安这几日闲来无事便在竹林里待上一阵。 晏大郎又道:“ 对了,咱们在姜府做客时日不短,这两日你将该办的事情处理完毕,再过几日,咱们便家去。还有,明日大姑姑设宴款待母亲还有咱们兄弟二人,大姑姑念叨你许久,若不是最近几日侯府事多,早就要与你见上一面。” 晏安点头,应了一声好。 晏大郎晏池口中的大姑姑便是晏氏,晏氏未嫁给姜夔时,乃开封晏氏嫡女,温婉贤淑。 晏氏不顾家族反对,嫁给彼时乃无名小卒的姜夔,得亏晏安的父亲,即晏氏的兄长,疼惜妹妹,尽力提携姜夔这个妹婿,姜夔亦抓紧了机会,得以成为南阳侯。 是以晏氏颇为喜爱自己的两个侄子,加之她自己没有儿子,几乎将晏大郎和晏二郎看作自己孩子一样。 她在南阳城,无诏不可回到开封,已多年未见到娘家亲人。 恰逢前一段时日侯府喜事多,晏氏特意邀请晏安的母亲还有他们兄弟二人来到南阳做客。 哪怕昨夜哭泣一番,一夜过后,铜镜中的姜娆仍容颜昳丽,风姿更甚。 湖碧色百花罗裙逶迤拖地,翡翠织锦束腰在柳腰处收束,腰肢如三月嫩柳,盈盈可握。 鬓发上金玉步摇流光溢彩,皓腕处一赤金镯子,鎏金绣鞋点缀着晶莹剔透的珍珠。 在她进屋的一刹那,交谈声停下,诸人直直看着她纤腰微步,果真不愧是娇养长大的侯府小姐,举手投足尽显贵女风范。 这是晏氏特意为来侯府做客的娘家人举办的家宴,席上都是自家人。 姜娆到的并不算太晚,她一一和众人打过招呼,复才落座。 姜娆美眸环视一周,除了晏二郎,其余人已到齐。 这晏二郎当真是奇人,来到南阳城也不得闲,迟迟不见其身影,也不知这位二表哥整日都在忙些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章 第6章 席内众人话着家常,不多时,晏安一袭锦衣长袍,玉冠束发,如清风般怡人清朗,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连带着整个屋子都亮堂几分。 他环视一周,目光移到那个湖碧色身影处。 屋中数人,一眼望过去,独娆表妹风姿最为出众,云鬓酥腰,笔直跪坐,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周深气度端庄优雅又自然,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女良好教养,一切浑然天成,感受不到丝毫刻意。 "二郎让我们好等,可见是没把姑姑放在心上。” 晏氏面色带笑,打趣道。 晏安清朗一笑,如山巅皑皑白雪消融,风清气朗,“ 姑姑这话让侄儿伤心,侄儿前几日得了些好东西,特意给姑姑和姑父留着,方才也是因此耽误了些时间。” “哦,这可是二郎你自己说的,若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姑可要罚你,罚你什么好呢?” 晏氏眉梢笑意正浓,“ 就罚你留在南阳多陪姑姑几日。” 晏安轻笑一声,示意一旁的小厮将东西呈上来。 “ 独山玉养人,侄儿前几日在独山深处偶得几块上好的暖玉,送给姑姑和姑父。” 晏安给晏氏和姜侯爷送上独山暖玉,羊脂玉晶莹剔透,暖玉养人,晏氏二人自是满意接下。 他接着冲着一旁的丫鬟示意,丫鬟鱼贯而入,捧着开封美味珍馐。 蜜饯果脯、蟹黄小饺、松子鹅油卷、芙蓉糕、樱桃冰酥、闹厅羊、荔枝腰子等,紫檀木案桌上摆满各色吃食。 晏氏面含欣喜,眼眶泛起点点泪光,“这都是我未出嫁前经常吃的东西,好久没尝到了。” 晏安夹起一筷子放入晏氏面前的瓷碟中,“侄儿知晓姑姑肯定馋了开封珍馐,特意带了晏府的厨子来,给姑姑备上这些地道的吃食。” “二郎有心了!” 晏氏笑意满满,尝了几口,连连点头,“还是记忆中的口味。” 她自打嫁给姜侯爷,跟随着姜夔南征北战,多么艰苦的环境都经历过,何曾在意这些吃食。后来在南阳城待了这么多年,更是甚少尝到开封的吃食,甚少吃到还是姑娘时最喜爱的零嘴。 人老了,在意的不是吃食,而是家的味道,看着这一桌珍馐,宛若回到了从前未出嫁在父母膝下的日子。 “ 姑姑一见到二弟,便将其他侄子侄女抛到脑后了。” 晏大郎晏池玩笑一句,佯装吃醋。 晏氏笑着回了一句,“不拘哪个侄子侄女,姑姑都喜欢,当然,若是大郎你多给姑姑送些好东西,姑姑一定最疼惜你。” 有了晏大郎插科打诨,晏氏思家之情缓解许多。 晏氏格外喜欢这些侄子侄女,话题也多在晏安和宴池兄弟二人身上。 “打你们到侯府第一日,姑姑便盼着及时见到你们兄弟二人,没曾想二郎让姑姑好等。” “侄儿也盼着与姑姑见面,然与独山隐居的大儒早有邀约,不便推辞。让姑姑久等,是侄儿的不是。” 晏二郎玉面带笑,解释道。 姜娆听闻这话,不由得将目光移到晏安身上。 独山归隐不少当世大家,不慕富贵。诸多权贵几顾茅庐,只求与这些大儒见上一面,然每每失败而归,难以与大家见面。 这晏二郎,能与大家见面,看他话中意思,还是早已有约定,看来与这些大儒交情匪浅,倒是令人惊讶。权贵梦寐以求的事情,放在晏二郎身上,倒是颇为轻易。 诸人又说了几句玩笑话,宴席开始,珍馐美馔,举杯推盏。 没有外人在场,也没有太多讲究,在座的诸位好不热闹,谈笑风生。 姜夔最在意的,自是朝堂大事,他自打受封南阳侯,再未踏足开封一步,趁此机会向晏安与晏池一一询问朝中之事和昔日好友。 “ 这么多年未回到开封,也不知当初那群马背上打天下的旧友如何?有时半夜醒来,倒是颇为怀念那段意气风发的时日。” 姜夔感叹道。 祁宣帝登基后,在天子身旁出谋划策、勇武杀敌的那些功臣都得了重用,封侯加爵。 姜侯爷又道一句:“像周大将军、勇武侯这些人,我们之间可是过命的交情,他们二人留在开封,伴陛下左右,陛下仁慈,也算是享尽荣华富贵。” 晏安虽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大姑父,然姜侯爷昔日骁勇事迹,晏安知道不少,也颇为佩服,想起离开开封前从太子那处听到的消息,晏安忍不住提点几句。 “姑父英勇,守卫大祁子民,这么多年实在不易。” 面前案桌珍馐美馔,清酒醇香,郎君俊挺跪坐,“侄儿听说,过几日朝廷要有一番大动作。陛下最近常因忧愁夜不能寐,时时梦到当日登基时的场景。” 听到晏安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姜侯爷身子一滞,面上笑意僵持,举盏的手定在那里,过了片刻,将那一盏酒一饮而尽,复又重重放下酒盏,力气颇大,几乎是砸在案桌上面。 姜侯爷唇角笑意带讽,“ 姑父知道了,江山是陛下的江山,君有令将不能不从,陛下欲如何,做臣子的受着便是。” 听到这一通回复,晏安知道姜侯爷已明了自己话中的意思,关于这件事朝廷还未下命令,他只能隐晦的提点几句,好让姑父有所防范。 离他们不远的姜娆,听到这些对话,眸光闪烁,看来风雨欲来。 她虽不曾参与政事,可读过不少史书,也时常听姜侯爷谈起朝中大事。 祁宣帝昔日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最后皇位能落在他头上,最大的助力便是那群忠心耿耿的谋士和将士。 最后也正是这群人,打败了虎视眈眈的外敌,收复大祁领土,同时威慑其他几位皇子,让祁宣帝得以在开封黄袍加身,登上帝位。 祁宣帝登基后,对那些功勋之臣大肆封赏,赐他们爵位和封地,允手下有将士,如姜夔,成了南阳侯,带三千兵马,驻守在南阳城。 祁宣帝曾对这群打下江山的功臣说过一句话:“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 这句话传出去后,大祁子民纷纷称赞天子仁厚。 然,如二表哥所说,陛下想起昔日登基事宜而忧愁不能寐,天子忧愁的,怕是有人再次效仿,若是哪一日再出来一个黄袍加身、众望所归之人,那么祁宣帝的皇位必将不稳。 皇帝之忧应何解?当然是收缴所有有威胁之人手中的兵权,祁宣帝便无事、无人可忧。 这样一来,如姜侯爷这些人,有封地、有威望、有兵权,便首当其冲。 在姜娆细细琢磨晏安那一番话时,晏氏出了声,“娆儿,想什么呢?” 姜娆收敛思绪,扬起美眸,目光正与对面的晏安碰上,她不动声色移开眼睛,好听的声音响起来,“本以为南阳城吃食美味,可今日托二表哥的福,得以品尝众多开封珍馐,女儿在想,若是有机会,定要去开封一看。” 二表哥粗粗提点几句,可见是不想他人知晓此事,再者这也只是姜娆一人猜测,做不得真,是以她并未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来。 晏氏点点头,未再继续发问,接着看向姜侯爷和宴安、晏池,“ 平日一天到晚处理政事,今个是家宴,还要听你们几个说起朝廷大事。不说那些事情,说些轻松的。” 遂晏安几人不再谈论朝中事宜,重新换了个话题,说了一些开封有趣的人和事,晏氏也捡了南阳城这边一些轻快的趣味分享出去。 席间热热闹闹,一派和睦,直到夜深方才散去。 离席前晏安的母亲阮氏,告知晏氏三日后要归家离开南阳城。 晏氏并没说太多挽留的话语,她心中虽万般不舍,可也知大家都已成家立业、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哪能长久在侯府做客。 她盘算着阮氏一行人出发前应备的礼物,还要写上几封家信托长嫂带回去,等事情想的差不多,晏氏因饮酒而昏昏沉沉的脑子再也受不住,沉沉睡去。 阖眼入睡的那一刻,晏氏看着身旁相守一辈子的夫君,又想起那两个如珠似玉的女儿,心中只觉圆满,她只希望可以这么幸福的过一辈子,再无他求。 夜色已深,月华如水,侯府内静谧又安详,只有那不知疲倦的虫鸣不断。 珠玉院里,姜娆白皙额间出了一层细密薄汗,不知梦见什么场景,又一次沉沉坠入梦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章 第7章 清晨亮白的日光透过窗棂,帐幔中姜娆一袭白衣,青丝柔柔贴在后背,两靥绯红,半坐在罗汉床上,眉心微蹙,为何又做了那样一个梦。 梦中显示,在半个月后,淮阴侯来到南阳城,宣读天子之令,收回姜侯爷手中三千兵马,仍保留其爵位和治理南阳城的权力。 相比于其他功臣的境遇,祁宣帝念着昔日姜夔的功绩,并未太过打压。 姜夔自是利落的交出兵马,本应再无风波。 然淮阴侯来到南阳城后,了解到姜娆貌美的名声,便起了心思执意要与姜娆见上一面,姜侯爷并不同意。 然侯府大小姐丽人之姿,淮阴侯贪恋其好颜色,知姜娆就在侯府中,执意要见到姜娆。即便姜娆借口生病,病体不便见人,淮阴侯仍不放弃。 一时间侯府上下愁容满面,此事比上缴兵权还让人发愁。 淮阴侯的名声,谁人不知,残虐狠绝,好美色,府中美人无数,又有天下男子的通病,喜新厌旧。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听闻淮阴侯在男女一事上有些特殊的癖好,格外残暴,甚至严重时还有女子因此丢了性命。 姜侯爷爱女心切,自是不同意淮阴侯的请求。 没料想淮阴侯不放弃,遭到姜夔再三拒绝后恼羞成怒,公报私仇。 淮阴侯时常给天子奉上奇珍异宝,各色美人,颇得祁宣帝恩宠,这次更是代替祁宣帝来到南阳宣令。 他在给祁宣帝的密报之中夸大其词,抹黑姜侯爷,编造姜夔不敬天子、不愿放弃手中兵马、执意与朝廷作对、贪污受贿等一系列罪名。 祁宣帝自是龙颜大怒,以为姜夔持宠而娇。借此机会,发作下去,仍保留姜夔侯爷爵位,却不再给他管辖南阳城的实权,成了一介闲人。不仅如此,淮阴侯还暗中针对姜夔,处处打压,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方面淮阴侯觊觎姜娆美色,另一方面在姜侯爷失势后,南阳城不少纨绔世家子弟亦欲求娶姜娆。 当今世道,以世家为贵,姜夔虽贵为侯爷,可在根基深厚的世家看来,不过是马背上打天下的莽夫而已,并不将其放在眼中。 姜侯爷绝不同意自己的珍宝嫁给那些不良之人,然姜府的底蕴比不上世家,权势比不上淮阴侯,处境颇为艰难。 梦境到这里结束,珠帘外丫鬟走动的声音拉回姜娆思绪,昨夜宴席上晏二郎模糊的一番提点又在姜娆脑中回响起来,若祁宣帝真打算收缴权臣兵马,恰好与姜娆所梦之事对上。 为何自己会梦见这些事,姜娆想不明白,便不再费神去想,想必有朝一日定会有所答案。这是她的奇缘,亦是机缘。 不管所梦之事是真是假,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有所应对,绝不可让梦中之事发生。 浣溪院内,府上的周嬷嬷正在教导姜绾贵女的仪态。 周嬷嬷以前在宫中伺候过贵人,后来年纪大了,寻求恩赐出宫养老,辗转从开封来到南阳,进来侯府,侯府的几位小姐打小都由这位周嬷嬷教导礼仪,规矩自是一等一的好。 "绾小姐,不管是别人看待您,还是您自己看待自己的一举一动,规矩礼仪这是后话,讲究的唯自然二字。紧绷成一条线,自己不舒服,外人看着也只觉得刻意。" 耳畔传来周嬷嬷教导姜绾的话语,姜娆神色却有些恍惚,还在回想昨夜的梦境。 又过不多时,姜绾今个的仪态练的差不多了,她时不时看着正在出神的姜绾,咬了咬唇,走上去,“大姐姐可是有心事?” 这两日姜娆陪着她一起习规矩,时不时的给她一些指点,为她讲述侯府的一草一木、亭台楼阁,有大姐姐陪在身边,姜绾一直飘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她不再如初来侯府那样窘迫又拘谨。 大姐姐温柔,长的好看,说话声音如空谷黄莺,身上也总是香香软软的,姜绾可以感受到姜娆释放出来的善意,姐妹两个亲近许多,不再如初时那般生疏。 姜娆展颜一笑,如海棠初绽,“昨日做了个有些奇怪的梦,方才又想到此梦,一时入了神。” “梦都是反的,姐姐无需挂在心头。姐姐多笑一点,姐姐眉头微皱的样子也好看,但在妹妹看来,姐姐还是开心的样子最好看。” 姜绾眉眼间有些含羞,仍直直看着姜娆脸上的笑颜,有些笨拙的安慰道。 她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讨大姐姐欢喜,只能心中怎么想,就尽数说出来。方才那一番话都是她的真心话,她喜欢大姐姐言笑晏晏的样子,佳人展颜,她自己也觉着开心几分。 姜娆不禁笑出声,双眸似一泓清水,里面荡漾着涟漪,“姐姐知道了,以后一定多多笑给妹妹看。绾绾也是如此,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都盼着你日日开心。” 姜娆自是可以感受到姜绾话中的亲近之意,她同样也是真心以待,姐妹两个打破了那层尴尬生疏,姜娆更觉欢喜。 她拉上姜绾的手,暂时将梦境抛到脑后,语气轻快起来,“绾绾这几日习规矩辛苦了,姐姐做些好吃的,犒劳绾绾一番。” 姜娆并非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有姜夔这样一个务实的、马背上打天下的父亲在,她打小就学着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并不事事依赖仆人伺候。 她平日还会做一些精致的吃食,手艺还不错,侯府上下都爱吃她做的零嘴。 随着侯府的宴席结束,晏安一行人准备归家,晏氏在忙着备上送行的礼物,晏家枝叶繁茂,族人众多,加上多年未见,更是悉心备礼。 所梦之事萦绕在姜娆心头,然这梦境太过匪夷,又没有确切的依据,轻易说出来恐有不妥,只会徒添烦恼,姜娆只得独自暗中琢磨打听。 如若真如梦境一样,淮阴侯半个月后来到南阳城,依照淮阴侯张扬的性子,想必这几日父亲已经收到消息。 侯府没有那么多规矩,用膳都是一家人在一起进食。 用午膳的时候,姜娆佯装随意道:“ 父亲,半个月后就是端午佳节,咱们一家人出去游玩可好?” 姜侯爷放下筷子,“ 父亲倒是想跟着你们一道出玩,然父亲今日收到消息,端午节当日淮阴侯到达南阳。待忙过这一段时日,为父带着你们去打猎。” 姜娆身子一滞,心猛地往下沉,果然与梦中显示的一样,她赶忙收敛神色,面上没有显示出异样的神情。 一旁的晏氏嗔看他一眼,“ 你这个做父亲的倒好,别家的姑娘琴棋书画,而你就会带着女儿去打猎。” 姜侯爷爽朗笑出声,“ 夫人温柔贤淑,有夫人教养女儿闺英闺秀,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只能带她们打猎登山了。” 姜娆好听的声音响起,隐晦的提点几句:“听闻淮阴侯名声不太好,又深得陛下恩宠,父亲可要当心一点。” 姜侯爷眉头皱了皱,“ 为父知晓了,估摸淮阴侯在南阳待的时日不短,待他来到南阳城后,你们姐妹两个尽量待在府中,不要与他碰面。” 姜娆与姜绾齐齐应了一声。 夜色深凉,轩窗大开,清风拂来。姜娆单手托腮,目光越过窗棂,想着应对之策。 看来淮阴侯来到南阳已是不铮的事实,若想避开梦中的灾祸,绝不可让淮阴侯见到自己。 可找借口避而不见只会激怒淮阴侯,故意扮丑更是容易被揭穿,除非姜娆离开南阳、不在侯府,想必淮阴侯才会彻底断了念想。待过去这一段时日,淮阴侯回到封地,与南阳相隔甚远,便可再无风波。 那么,她要怎样才能离开南阳城、避开淮阴侯? 郎君飘逸出尘的身影进入她脑海,姜娆有了应对之策。 是日一大早,姜娆来到晏氏屋中,挥退左右侍奉的丫鬟婆子,声如清玉,“母亲,女儿倾慕二表哥许久,想要嫁给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章 第8章 听闻姜娆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晏氏拿着青瓷杯的手一顿,热气氤氲,她顾不得饮早茶,保养得当的面上满是讶异,"娆儿此话当真?莫不是在开玩笑?" 一大早被女儿告知有心仪的郎君,哪怕对象是她颇为看中的侄子,晏氏还是难以置信。 "自是当真。"姜娆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娘亲有所不知,打见到二表哥的第一面,女儿就注意到二表哥了。” 晏氏狐疑的看她一眼,“那为何不曾见你对二郎格外亲近?” 二房的姜婳这几日没少制造机会偶遇二郎,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自己女儿倒是不曾如此。 姜娆做出女儿家娇羞的模样,“二表哥清冷出尘,女儿远远看一眼便好。” 晏氏叹口气,二郎再过两日便要回到开封。 她宽解道:“ 年少慕艾,你甚少和郎君接触,见到二郎心中有念想实属正常,未必就是真的喜欢,更别提要嫁他为妻。咱们南阳城好郎君诸多,娘亲一定给你找一个比”,说到这儿晏氏一顿,剩下的话咽进嘴里,想到自己侄子英姿俊挺的模样,找一个比晏安还才俊的郎君可不容易,怕是整个南阳城的郎君在二郎面前都要逊色几分。 姜娆趁机道:“女儿本打算将情意闷在心中,然听闻二表哥归家的消息后,几夜辗转难眠,女儿不愿错过二表哥这样的好郎君。” 晏氏暗自叹气,自己侄子若真是与娆儿有姻缘,堪称一桩美谈,可晏家百年世家,二郎又是小一辈中最为出众的那一个,加上二郎不好女色,女儿的心意怕是要落空。 姜娆吐出心中所想,“娘亲,女儿想要跟着大舅母和表哥他们一起去到开封。” 晏氏自是不同意,“在南阳城你是侯府大小姐,然开封权贵诸多,你又从未去过远处,娘亲可不放心你出远门。盛夏赶路多辛苦,舟车劳顿,待日后有机会,娘亲带着你去开封。” 姜娆换了个话题,“娘亲多年未回到开到开封,听闻外祖父身子不□□康,一直惦记着与娘亲见面。娘亲与父亲无法回去,让女儿代替您们尽孝可好?” 这话可说到晏氏心坎上,她与姜侯爷无诏不可回到开封,与老父亲已有十五年未见,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未能伴父亲膝下,这也是她的心病,她盼着与府上亲人见面。 姜娆又趁机道:“开封繁盛辉煌,金翠耀目,女儿心驰神往。再说了,女儿还没与外祖父见过面,听闻外祖父博学,乃当世大儒,女儿时常想象外祖父的风采。” 看着晏氏犹豫的神色,姜娆挽着她的臂膊摇晃几下,又娇又软的开口 :“娘亲,您就允了女儿的请求吧,好不好?” 晏氏轻笑摇头,“找了这么多借口,你最在意的,怕还是要去到开封有机会与二郎多多接触。” 她是过来人,还是姑娘时宁肯违背父亲意愿,也要嫁给彼时无名小卒的姜夔。 她理解姜娆的想法,能遇到令人心动的郎君不易,女儿从小娇养长大,懂事有礼,晏氏知她绝不是冲动之人,提出去到开封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她不愿弗女儿的意愿。 “你父亲多年未回开封,怕是已没有几人记得南阳侯的名讳,诸多好友亲人数年未见,由你代为走动正是合适。娘亲相信你的打算,让丫鬟们抓紧时间收拾好行囊,待会母亲将此事知会你大舅妈。” “多谢母亲,母亲你最好了。”姜娆眉眼弯成月牙儿,依偎在晏氏肩头,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样子。 “还是个孩子呢。” 晏氏拂着姜娆如云的青丝,面色含笑,眸中满是宠溺的神色。 并未提姜娆倾慕晏安这件事,晏氏将女儿欲去开封的事情告知姜夔。 姜夔深思熟虑之后,点头同意,他们姜家在开封消失匿迹太久,是时候去到开封引起一点波澜。当今天子防心愈重,他们姜家不能坐以待毙。 姜娆大舅母知晓此事自是很乐意,接下来几日,便是收拾行李,准备好一切事宜。 “这是怎么了,小可怜,看小嘴撅的,都可以挂油瓶了。"”姜娆语气宠溺,声音柔柔,面色带着笑意。 她回到自己院子中,银辉遍地,就看到姜绾坐在圆圆石凳上托腮望月,眼眶绯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令人心疼。 姜绾咬了咬唇,直直看着姜娆,眸中泪光闪烁,“姐姐,我不想你去开封,我舍不得你。” “有姐姐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心中的大石块落下,见到旁人也不会拘谨,知晓许多不知道的事情,我想成为姐姐一样的人。若是你去了开封,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玉手拿着帕子擦拭掉姜绾欲坠的泪珠,姜娆柔柔出声,“绾绾掉泪珠子,姐姐心头也是酸酸的。姐姐在开封待不了多少时日,很快就会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可以写信给姐姐,驿站传信要不了多久。等姐姐回来了,给你带很多很多的好东西。” 姜娆坐在姜绾身旁,将她的小手放进自己柔荑中,“姐姐也舍不得绾绾,去到开封也是无奈之举。三妹妹性子和善,你有不懂的事情可以告诉父亲母亲,也可以与三妹妹多多往来。绾绾你很优秀,你这几日的变化姐姐都看在眼中,姐姐很欢喜。虽姐姐不在,礼仪和读书不可落下,待姐姐回来了,可要一一检查。” 姜娆目如星灿,闪烁着晶莹的光华,“别哭了,笑一笑,姐姐喜欢看你笑。” 姜绾点点头,浓长的睫毛水润,眸中已没有泪痕,她缓缓绽开笑颜,“我不哭了,我在家等着姐姐归来。” “姐姐,我给你说一说爹娘的事情吧。” 姜绾口中的爹娘,便是之前的养父母,已离世的季家夫妻。 “好啊,我虽没有见过爹娘,不过看到绾绾,就知道爹娘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姜娆带着笑意出声。 姜侯爷和晏氏许是为了避免姜娆尴尬,甚少提起季大郎和季娘子,然姜娆对自己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有好奇、有幻想,还有一股思念和遗憾 若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去岭南,看一看亲生父母生活的地方,在他们二老坟前说一些心里话。 “爹娘没有太多学识,却不吝惜银子请夫子教导我识字,他们二人的身子不太好,所幸抚恤银不少,日子倒还过得去,我吃穿用度虽比不上侯府,却已是村子中最精致的,村里的姑娘都羡慕我有一对疼惜我的爹娘。” “在我十岁那年,爹娘便告知我事情真相。但他们从未待我有隔阂,将我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惜。生病了,父亲背着我走了很远的山路去看大夫,母亲换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可他们还没过上好日子,我还没有回报他们,爹娘便不在了,我好想他们。” 姜娆眸中含泪,哽咽道:“姐姐也好想他们,想要与爹娘见上一面。” 姜绾直直看着她,“爹娘以前说过,姐姐肯定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即便他们没有见过姐姐,也很自豪有姐姐这样的女儿。如今我替爹娘见到姐姐的面了,爹娘泉下有知可以放心了。” 姜娆眼中闪着泪花儿,绽开笑颜“嗯”了一声,她何其幸运,有爱惜她的父母,有关怀她的妹妹。 月色如水,洒在姜娆与姜绾身上,姐妹两个说了许多心里话,只觉彼此更加亲近。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临行前晏氏依依不舍,有太多的话要交代。 晏氏宛如看女婿的眼神一样看着晏安,“二郎,娆儿初去开封,你多多照顾她一些,娆儿性子娇,若是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多多包涵和提点。” 晏安清冷的眸光移到一旁的姜娆身上,这个娆表妹果真是好颜色,不知娆表妹性子如何,只求她少生事宜,勿如开封贵女般太过骄纵。 晏安自是应是,他只觉今日大姑姑有些不对劲,看他的眼神格外不对劲,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比以前还要亲近几分。 然纵他博学,知人察意,也想不出缘由,只以为大姑姑太过不舍他们一行人,才有此表现。 前来送行的还有姜府二房、三房的人,姜婳来到晏安身旁,眉眼间含着娇羞,痴迷的看着晏安。 将手中的东西举到他面前,“ 二表哥,这是我这几日绣织的香囊,不算太精致,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二表哥接下。” 香囊乃私人之物,女子将亲手做的香囊送给郎君,其中的意味很明显。 姜婳虽性子骄纵,不过也生得一副好颜色,不知这位二表哥要如何回应,若接受了姜婳的情意,以后有得二表哥受呢,姜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想着。 然她又想到自己在晏氏面前声称爱慕晏二郎许久,赶忙收敛神色,朱唇轻咬,做出一副紧张的神态,不着痕迹的频频朝晏二郎那里看去。 晏安看着面前娇羞的女子,以及她手中精致的绣着鸳鸯的香囊,玉面清冷,淡淡出声:“ 我家中香囊众多,只做是外物装饰一用。” 他接着朝姜娆看去,语气慵懒又玩味,“我瞧着娆表妹似是格外喜爱此物,君子不夺人所爱。你们又是堂姐妹,四姑娘不防将此物送给娆表妹。” 正在一旁暗自看好戏的姜娆神色僵硬,晏二郎这个混蛋,干嘛将她拖下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章 第9章 听闻晏二郎一番婉拒,姜婳笑意僵在脸上,咬着唇待在原地未动,片刻后她转过身狠狠的瞪着姜娆,不情愿的将香囊递过去,“盼大姐姐一帆风顺,早日归来。” 才不,姜娆最好多在开封待上一些时日,这样自己就是侯府最出众的女郎,再也没有人抢她的风头。 姜娆面色带笑,玲珑多姿,对姜婳的怒视并不在意,玉手接过香囊在她眼前晃了几下,“知晓四妹妹舍不得姐姐离去,这个香囊姐姐便收下了,姐姐一定早早归家,省得四妹妹惦念着姐姐。” 姜婳眼睛瞪圆,腮帮子气的鼓起来,自己亲手给二表哥做的香囊,处处精致,如今却在姜娆手中。还有,谁要惦记她啊,可真是厚脸皮。 姜婳有心反驳几句,又顾忌着自己的形象,唯恐在晏二郎面前失了礼仪,只得瞪了姜娆几眼,以泄心头不满。 两位女郎,一位玉面含笑,满不在意,另一位横眉冷对,淡淡□□味充斥在女郎之间。 而“始作俑者”的晏二郎丝毫没有羞愧之意,面容清峻,眉眼却玩味的看着姜娆。 除了那一夜在竹林处碰见姜娆落泪,其他时候,这个娆表妹总是挂着笑,从不曾将他人的挑衅放在心上,满不在意的、带着贵女矜傲的眼神,便是对挑衅之人最好的回击。 娆表妹难堪的话语未出口,一副长姐包容下头不懂事堂妹的姿态,然姜婳被她气的直跳脚,还无法反驳回去。 旁人见了此情此景,谁不称赞姜娆知书达礼、胸襟宽阔呢! 佳人如花,却不是一朵小白花。 一旁的晏氏目光在晏安与姜娆二人间流转,面上不禁露出笑意,二郎不接受姜婳送上的东西,方才更是频频看着自己女儿,可见两人是有些特殊情愫的,指不定女儿在开封待一段时日,还真能觅的二郎这样的郎君。 一一与姜绾、晏氏和姜侯爷道别,带着殷殷叮嘱,姜娆踏上马车,与送行之人挥别。 数辆马车前行,离开南阳城,进入官道,扬起漫天尘土,朝着开封走去。 马车外表不过分华丽,但也能看出是贵人出行,内里别有洞天。 坐在马车内感受不到几分摇晃之意,颇为舒适,暗格中备着各色吃食,青瓷杯里是解暑祛燥的清茶。银盆内堆成的冰山散发着冷气,纵外面日光灼热,马车内只觉心清气爽。 这是姜娆第一次出远门,颇为新奇,看着沿途风景,还有游玉这些丫鬟在一旁解闷,她倒不觉得枯燥难耐。 马车出行速度不快,夏日日光正盛,若是路上有人中暑更是棘手,是以赶路时间挑在清晨和半下午,往常自南阳去到开封不过十来日时间,这次倒是要多上几日。 走走停停,有时会在驿站歇息,有时只得在马车上过夜。 这么几天下来,姜娆身子骨都有些酸了,再一次停下歇息的时候,隔着一片桃林,不远处有一条溪流。 青树翠蔓,溪水清冽见底,姜娆唇角噙笑,脚步轻快起来,这几日可是闷坏了,微风夹杂着清水扑面,赶走周身闷热与疲惫,顿觉凉爽。 眼看四周无人,她脱下绣鞋与罗袜,一双玉足浸在清凉的水中,轻快的摇晃几下,拨弄着涟漪,柔柔的水划过,令人神清气爽。 如画的眉眼打量着前方,舒适又慵懒,玉足珠圆玉润,在清水中愈发白皙娇嫩,这一幕落在前来的晏安眼中。 女郎坐在溪畔的青石板上,衣袂随风扬起,背影窈窕,纤腰细肩,如云鬓发上的玉石步摇摇曳,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莹白细滑如上好的羊脂暖玉。 碧色罗裙下,纤纤玉足莹白如雪,宛若刚从牛乳中浸泡出来,圆润玲珑,如凝脂般的脚踝随意的摇晃着,晃花了人眼,让人忍不住抚上去,细细把玩一番。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却无形的撩拨人心。 娇花照水,丽人多姿,明丽如清风、清水,牢牢吸引着晏安的视线。 晏安深眸黝黑,目光灼热,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即便见过不少天人之姿的女郎,他也不得不承认,娆表妹当真是好颜色! 许是感受到身后的注视,姜娆回眸,对着晏安挥手,清甜的声音随着风传到晏安耳中,“二表哥,快来,这边有好吃的。” 附近有一片桃林,主人不在,姜娆让侍女摘了几竹篮脆桃,在主人歇息的茅庐处留下了纸条和碎银。 纵她们带的吃食齐全,然赶路条件不便,时鲜的果子不易吃到,如今遇到这些脆桃,又大又红,沁甜可口。 晏安长身玉立,逼迫着视线从女郎的玉足处移开,垂眸看着女郎素手中的脆桃,声音有些低沉,“ 这些桃是有主的。” 姜娆伸回手,“有主人又如何?能养出脆甜桃子的主人,想必也是个心善的,肯定愿意把桃子给我,再说我已让游玉留下了银子。二表哥若是不要,那便算了。” 这个晏二郎可真是古板,桃子这么好吃,是他没口福。 “娆表妹给的东西,表哥怎会不接受?” 晏安俯下身子,对上姜娆的眸子,唇角含着玩味的笑意,清冽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间的嫩肉,修长的手指拂过她春笋般的指尖,不动声色的直直看着她,拿走了那个脆桃。 他直起身子,露出光风霁月般的笑意,“多谢表妹!” 姜娆的两靥突然热起来,指尖还残存着郎君温热的触感,浓长的睫毛翘动,她眸子半阖,“表哥无需客气。” 歇息过后,又是赶路。 “游玉,发生何事了?” 姜娆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外面嘈杂声不断,传进车内。 “小姐,是一些游民。”游玉掀开帘子看了几眼,“大公子出去给这些游民分了吃食和铜钱,想必过会儿便可打发掉他们。” 姜娆了然,朱唇轻启,“最近遇见不少灾民,游玉你告诉其他侍女小厮,尤其是那些侍女婆子,在歇息的时候三两结伴,彼此有个照应,提防着那些流民。你再多走一遭,看看大舅母和两位表哥那里的情况。” 江淮地区夏雨连绵数日,泛滥成灾,淹了不少农田和房舍,没有房子,又没有粮食,不少游民聚众北上,寻求落脚之地,沿途靠人施舍度日。 赶路的这一段时日,沿途已见过几拨灾民,三三两两,随意给他们一些吃食和碎银便可打发。 然在外出行,防人之心不可无,加上他们人寡,队伍之中多年轻侍女,万事更要小心为上。 交代完这件事,姜娆将话本子放在一旁,拿着帕子搭在脸上,继续阖眼养神。 最近几日天气越发炎热,密不透风,尤其走在官道上面,更是闷热。是以赶路时间多在晚上,姜娆有些疲乏,只得趁白日补眠。 游玉出了马车,小步跑到晏二郎的马车旁,将姜娆嘱咐的话语说出来。 晏安眉峰高挑,眸色有些诧异,娆表妹倒是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刚离开南阳城时甚少见到流民,然最近几日沿途流民多起来,且不好轻易打发,一群流民围堵着打头的马车,不拿到银子和吃食绝不离去。 他随即派身旁的护卫传令下去,让众人注意自身安危,小心流民,勿一人落单。 晏安又对着游玉道:“ 若娆表妹缺什么东西、或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尽可以说出来。长路漫漫,酷暑难耐,照顾好娆表妹。” 游玉自是应是,又去姜娆大舅母阮氏那里看一眼情况,带去姜娆的问候,最后回到姜娆在的马车里,一一禀告。 马车摇晃,天色变得朦胧,队伍停在一处宽阔之地,距离下一处驿站还有不短的路途,不出意外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晏安和他的兄长晏池骑着骏马离去查看周围的情况,护卫们四处散洒熏香驱赶蚁虫、找寻溪流补给用水,侍女们在不远处准备吃食。 晚霞灿烂,半边天空染上一抹嫣红,青翠的树下,马儿悠闲地吃着青草,烟气袅袅,带来草木的清香,到此时有了些许微风,清风怡人,一片恬静。 姜娆与阮氏话着家常,倏然余光扫到不远处成群流民的身影,她面色凝重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章 第10章 大约二三十位流民结成伴,衣衫褴褛,统统掩着面,只露出浑浊的眼睛,手中拎着粗壮又尖锐的棍子,行动很快,大步朝着姜娆一行人走来。 来人面色不善,意图很明显,姜娆凝神正色,思考着应对之策。 这些流民许是蓄谋已久,围堵着四面去路,眼下乘车离开此地已是来不及。 她赶忙吩咐其中两名护卫寻晏大郎和宴二郎归来,又召集奴仆拿起手头的利器聚在一起。 看着姜娆镇定的神色,一行侍女婆子和护卫也不见恐慌,有了主心骨,严阵以待。 流民已近跟前,看着数辆马车里的箱匣,浑浊的眼神流露出贪婪,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啊,金银锦缎,玉食珍馐。 世道真是不公,凭什么他们这些人流离失所,被迫背井离乡,卑微的乞讨度日。而像眼前这些富贵的人家,即便是伺候人的侍女,日子都比他们好上许多。 领头的流民尽力高喊出声: “兄弟们,干完这一票,咱们就不用再过这些苦日子了。这些人非富即贵,想必有不少好东西,到时候就轮到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被人用嫌恶的眼神盯着,为了一口吃的,畜生一般摇尾乞怜。” 听到这番话,成群的流民振奋起来,蠢蠢欲动。 姜娆的大舅妈阮氏神色不见慌张,当家主母的气度尽显,厉呵道: “ 开封晏氏的车马也敢阻拦,谁给你们的胆子!” 开封晏氏领头的流民左右看了一眼,他们自是听过开封晏氏的名讳,这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人。 姜娆好听的声音响起来,“想要银子,还是吃食,给你们便是。然你们可要想清楚,若是起了事端,开封晏氏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女郎长身玉立,风姿绰约,领头的流民不禁看直眼,他道一句: “ 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姜娆沉稳出声。 流民人数多,而姜娆这边只有侍女和寥寥几名护卫,晏安和晏池还没赶回来,贸然起冲突不是上上之策。 她示意护卫打开箱子,一箱箱的金银翠玉展现在流民面前,闪着耀眼的光华。 流民一哄而上,争抢着银子。 与此同时,姜娆与阮氏在护卫的互送下,欲悄悄上马车离去。 就在她们即将离去的时候,领头的流民看见了姜娆一行人的动作,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高声制止同伴的行为,摆了摆手,“从咱们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无论有没有动手,开封晏氏都不会放过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荒郊野岭的,只要赶在那两位郎君归来前将这些人收拾干净,这些东西都是咱们的,还有这娇花般的女郎,想必更是滋味甚美。到时候兄弟们一人一个娶了侍女当婆娘,岂不美哉?” 此话一出,流民们看向姜娆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眸中闪着令人作呕的光,女郎风采夺目,如今有了机会,岂能放过。 流民纷纷附和: “大哥说的是,这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世家享受了这么多优待,今个也该让咱们这些苦命的兄弟们过上好日子。” 一群流民围堵着去路,利用尖锐的棍子与姜娆这边的护卫展开争斗。 纵流民们面黄肌瘦,然人多势众,加上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一时间直逼姜娆与阮氏的马车前,而晏家这边的护卫寡不敌众,身上鲜血淋漓,倒在地上起不来身。 姜娆探出马车,吩咐身旁的侍女将珍珠翠玉尽数朝着前来的流民挥洒出去。 一个人的本性难以改变,穷怕了的流民看着这些珍宝,顾不得躲藏,赶忙弯腰捡起。 趁着这个间隙,姜娆利落的拉着阮氏,跳下马车,朝着身后的道路奔跑。 流民见此情景,赶忙捡起手中的武器追随。 姜娆步伐利索,衣袂飘飘,时不时回头看着大舅妈阮氏的情况,纵心跳如锣,也不见半分怯色,心中祈求两位表哥赶忙归来。 就在流民快追上的时候,只听骏马嘶鸣,郎君银灰色锦袍随风飘荡,奔踏而来,马蹄声在姜娆身旁戛然而止。 姜娆抬眸,眸中的晏安在高大的骏马上龙姿凤章,浓郁的眉眼染上一层墨意,身姿俊挺,跳如锣鼓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她只觉得心安。 “表哥。” 姜娆喘着气道,仰眸看着马上的郎君,面上露出惊喜的笑颜,心中不再害怕。 晏安沉沉应了一声,“表哥来晚了,别怕!” 他端详几眼阮氏与姜娆,见她们二人毫发无损,放下心,将她们二人护在骏马后面。 高大骏马上的郎君目光似锐剑,无形之中给人压迫之感,独他一人,却气势磅礴,令人心惊。 一行流民停下动作,一时不敢上前一步,这个郎君看着便不是好招惹的。 接着跟在晏安身后的那些晏府护卫冲上前,不过片刻,便将这些流民制.服,捆绑起来。 此时晏大郎晏池骑着马赶回来,身色紧张,“母亲,娆表妹,你们可曾受伤?” 阮氏摇头,“ 多亏娆儿急中生智,拖延时间,又早早的派人通知你们,这才没有出什么差错。” 晏大郎放下心头的担忧,“ 那便好,多谢娆表妹。听到护卫来报,二郎与我立即赶回来,所幸二郎比我提前赶回来。” 他心中下了决定,等回到开封一定好好练习马术,下一次争取不能被二郎落在后面。 侍女清理满地狼籍,拿回那些被流民夺去的珍宝。 晏安立即吩咐随行的大夫为之前受伤的几名护卫诊治,幸药材齐全,救治及时,慢慢修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至于这些作恶的流民,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为避免路上惹人注目,晏家的马车并不过分华丽,恰到好处,然即便如此,还是引起了这些逃难的流民的注意。 前几次只是乞讨一些碎银和吃食,渐渐的,他们想要的更多。是以这些流民聚在一起,商量好对策,挑晏安兄弟两个不在的时候,冲姜娆她们这些弱女郎下手。 解决了这些流民,这才彻底安定下来,天色.欲黑,阮氏与晏大郎回了马车,姜娆嫌闷热,在树林下多待了一会儿。 一旁的晏二郎长身玉立,看着忙活的护卫和侍女。 “娆表妹。” 听到晏安的声音,姜娆回眸,笑意嫣嫣,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她面前的二表哥,宛若最厉害的郎君,护她周全,让她心安。 姜娆压抑着怦怦乱跳的心扉,“表哥可有事情?” 看着晏安唇角莫名的笑意,玩味的眼神,姜娆直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容她细想,晏安如玉落地的声音响起,唇角噙笑,“ 表妹,你的发髻乱了。” 姜娆笑意凝在脸上,她刚才就是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晏二郎不立即告知她,看着她出丑这么久,什么二表哥是最厉害的郎君、让自己心安,这都是假象。 没错,晏二郎真真是个混.蛋,大混.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1章 第11章 看着晏安似笑非笑的模样,姜娆赶忙抬起衣袖遮面,回到了马车上面。 姜娆离去的袅娜背影进入眼眸,晏安唇角噙笑,清冷的桃花眼也染上一层淡淡笑意,女郎原本精致的发髻此刻几绺青丝散落,头顶的玉石步摇摇摇欲坠,既显得娇憨可爱,又如被蹂躏过的娇花,令人浮想联翩。 “快,看看我的发髻乱了没有”姜娆进了马车,赶忙对着紫檀小几上的桃形花鸟纹铜镜细细检查一番,还好还好,自己还是如此好看。 想必是之前避开流民奔波时乱了发髻,她没有丝毫察觉。 手巧的侍女前来为她梳发,“小姐即便发髻乱了,亦是明艳动人。” 听闻此话,姜娆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虽知道这是侍女故意安慰她的,可谁不喜欢被人称赞一句好颜色呢 接着她的腮帮子鼓了鼓,今日在晏二郎面前出了丑,且这人是如此恶劣,看尽了她的狼狈之态才提醒自己,二表哥可真是个混蛋啊 赶路多有不便,在马车上歇息也是常有的事。 马车外表不显,内里空间却不小,容得下四五位侍女,自是也可以晚上在上面歇息,和府上的一张小塌差不多大小,姜娆睡的还算舒适。 出了流民这档子事,守夜的护卫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同时为了避免再出事端,加快了赶路速度,又过几日,开封城厚重巍峨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姜娆掀起帘子,不着痕迹的透过窗棂打量着一切,眸中灿灿。 世人皆称赞开封金碧辉煌、金翠耀目,她心驰神往已久。 清风送香扑鼻,阔十余丈的护城河里面种满了莲花,恰逢盛夏,灼灼荷花,亭亭出水,香气袭人,整个开封城飘荡着清香。 进入城内,青石路面街道宽阔,时不时有华丽的马车过去,御廊中商铺诸多,叫卖声不绝于耳,极尽的繁华热闹,绝非南阳城可以比拟。 最终在晏府前停下,府前的一对石狮子庄严威武,正门牌匾上刻着“晏国公府”四个大字,迎来的小厮面色带喜“可将夫人和大公子、二公子盼回来了。” 下了马车,换上轿子,又过两刻钟,到了一处垂花门,姜娆与阮氏几人下轿。 晏国公府轩俊壮丽,怪石嶙峋、青葱翠蔓,一草一木都可见其气度,不断有衣衫精致的丫鬟婆子迎上来。 穿过迂回的抄手走廊,最后到了正屋,阮氏拍了拍姜娆的手,道“ 先去见见你的外祖父还有几位舅母,大家都盼着你呢” 姜娆应了一声,面色带笑,挺直身姿,哪怕她是侯府大小姐,在南阳城受贵女的追捧,如今来到开封,来到晏家,犹不禁大开眼界,国公府的底蕴,百年的世家,远非姜家可比。 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开封晏氏 姜娆进屋的那一刻,在坐之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她,露出特殊的意味。 阮氏与几位妯娌寒暄过后,为姜娆一一介绍,“ 这是你的二舅母,这是你的三舅母。你几位舅舅上值去了,待晚上回来便可见到他们。” 姜娆的二舅母为王氏,三舅母是梅氏,两位要比阮氏小上几岁,亦都是侯府的嫡女,与晏府可谓是门当户对。 姜娆见过礼,柔柔带笑,声如黄莺,“ 外甥女见过两位舅母,之前便经常听母亲提起几位舅母,今个可算见到了。” 王氏拉着姜娆的手,满脸笑意,“ 多标致的外甥女,让舅母一看就喜欢。你母亲身体可好虽多年不见,可舅母和你舅舅心中时时挂着你母亲,今个见到你,也算是缓一缓对你母亲的惦念。” 梅氏拉上姜娆另一只素手,“赶路辛苦了,快坐下喝杯茶歇息一会儿,过一会儿你外祖父就来了。” 姜娆这几位舅母和善,虽素未谋面,可有阮氏在一旁引着话题,加上姜娆之前从晏氏那里了解到不少晏府的情况,几人倒是不见生疏,话起家常来。 一旁落座的晏安和晏池对视苦笑,他们两个长身玉立的郎君,果然被忽视的很彻底,两位婶婶除了最开始的几句问候,后面的话题一直在这个娆表妹身上。 不多时,一花甲老人进来,身形清瘦,着长衫,两鬓斑白,却精神抖擞,双眸不见浑浊,浑身书香气质萦绕,尽显板正威严,这便是姜娆的外祖父,晏国公。 姜娆迎上去扶着晏老国公,语气有些激动,“外祖父,娆儿来了。” 外祖父与她想象中的一样,儒雅博学,贵为太子太傅,后荣封国公,即便老了风采也不减当年,令人尊敬又敬佩。 晏老国公面色淡淡,却依稀可见眼底的欢喜,轻轻颌首,“来了就好,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又过一盏茶的时间,府上的其他几位表哥也来到了正屋,打断了谈话。 阮氏为姜娆介绍,“这是你三表哥,这是四表哥,这是这是你七表哥。” 姜娆浓长的睫毛眨了眨,哪怕她已知晓晏府有七位表哥,如今亲眼所见,还是有些不适应。 姜娆还未来得及问候,几位表哥眼含笑意,齐齐出声,“ 表妹” 这几位表哥眼神炽热的盯着姜娆,好像年少时的孩童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玩意儿,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眼。 姜娆言笑晏晏,“ 娆儿见过各位表哥。” “去,你们这些皮猴,可别吓着娆儿。” 阮氏冲着几位郎君笑骂一声。 她接着对姜娆解释,“ 府上小辈都是郎君,没有一位女郎,你几位表哥打小就盼着有一个妹妹,可惜未曾实现。如今见了你,欣喜忘怀,娆儿你别介意。” 姜娆笑着摇头,“ 娆儿没有同母的兄长,见到几位表哥,倍感亲切,就如见到了亲近的兄长一样,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介意” 她之前听自己的母亲晏氏说过,晏家多儿郎。 晏氏是晏家那一代中唯一的女郎,打小被晏老国公和几个兄弟娇养长大。而到了晏安他们这一代,全都是郎君,一个女郎都没有。 是以,姜娆的几位表哥,格外喜欢有表妹上门做客,不仅仅是姜娆的几位表哥有这样的想法,就连阮氏、王氏与梅氏这三位妯娌,也都喜欢香香软软、娇花似的小姑娘。 姜娆拿出早已备好的礼物,“父亲、母亲虽不能来到开封,可他们时刻记挂着家中亲人,这些礼物也都是二老精挑细选的。独山暖玉给几位舅母的,拿着养身子正好;古籍和文房四宝是给各位表哥的,盼表哥们读书有道;新茶、古画是给舅舅们的,还有一些糕点果脯,是母亲亲手准备的。” 几位表哥接过她的礼物,自是欢喜,“多谢表妹,多谢姑姑和姑父。” 等礼物送到晏安那里,他那一双多情又慵懒的桃花眼含着笑意,“多谢表妹。” 面容清峻,偏偏那一双桃花眼像含了勾子似的。 姜娆鸦羽般的睫毛颤动,眸子盈盈似水,“一路上多劳烦表哥和大舅母照料,这也是我的一些心意。” 二表哥当真是出众,七位郎君之中,独二表哥风姿最甚,飘逸清隽,老天爷对他格外偏爱,晏家人容颜上所有的优点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姜娆又拿出一双丝履,笑吟吟看着晏老国公,“这是母亲做给外祖父的,母亲知晓外祖父有时脚面会不舒服,这双丝履鞋底厚实,轻软如绵,踩在上面格外舒适。” “还有这些狐裘,是父亲去独山深处所猎,寒冬披在身上格外暖和,外祖父多年的风湿想必也可以缓解许多。” 晏老国公淡淡点头,看不出神色,“ 你父母有心了。” 姜娆看着晏老国公神色淡淡,心中有些嘀咕,难道外祖父不喜自己吗 听母亲说,因为一些事情,她和外祖父有些隔阂,这次自己来到了晏府,一定要将他们父女俩的心结解开。 一家人和睦欢乐,王氏和梅氏时不时向姜娆打听南阳的情况,几位表哥插科打诨,也很是好相处。 一行人说的正兴,门外进来一人打断了谈话。 看着来人,屋内的气氛冷却下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第12章 第12章 “听闻娆丫头上门做客,怎么也不派人只会我一声” 屋内进来一人,约莫四十来岁,一袭黎色华服,稍显丰腴,唇角微微下垂,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给人板着脸、莫名压抑的感觉。 随着她进门,身上的黎色锦服遮住了光线,整个大厅猛然暗淡几分,就连声音也是低沉的,“方才我在小佛堂里,猛地听到外面乱糟糟一片,听侍女提起,才得知二弟妹和大郎、二郎归来,还带回来一位表小姐。” 来人正是晏家大房的徐氏,徐氏是晏安的大伯母,与阮氏几人同为妯娌,相比晏家二房的枝繁叶茂,晏家大房的境遇令人唏嘘。 晏家大房当家人乃晏老国公的兄长,膝下只有一子,这一子便是徐氏的夫君。 然世事难料,在十五年前的一场事故中,晏家大房尽数离世,只留下徐氏一人。 徐氏没了丈夫,又未曾诞下一儿半女,至此晏安大房只剩下她一人。 晏老国公怜惜自己这位侄媳的艰辛和遭遇,格外照顾徐氏,晏府众人都称徐氏一声大夫人。 听闻徐氏那一番话,堂屋内的交谈冷却下来,姜娆注意到,几位表哥在徐氏进门的一瞬间,身姿比方才更加挺直了几分。 姜娆的大舅妈阮氏,笑意淡淡回了一句,“大嫂喜静,是以未敢叨扰大嫂。” 姜娆适时的出声,面上带着笑意,“ 几位舅母方才还说到,明日带着娆儿去拜见大夫人。不曾想,惊动了大夫人,是娆儿的不是。” “惊动倒是谈不上。” 徐氏上下眼皮子一掀,从头到脚打量姜娆几眼,目光中闪过一道精光,“ 怎么绾绾没有跟着你一道来你们姐妹二人的遭遇真是阴差阳错。” 姜娆脸上笑意不变,“ 绾绾回到家中不久,父亲母亲都盼着与她多相处一段时日,待日后有机会,大夫人便可见到绾绾。” 徐氏又打量她一眼,方才落座,这位表小姐容颜当真不俗,好一朵娇花似的女子。 然她年纪大了,最不喜的便是春日的娇花。 有了徐氏的加入,堂屋内众人稍显拘谨,几位表哥也不再如方才那样插科打诨、拣些好玩的趣事拉近与姜娆的距离。 待到了傍晚,姜娆终于见到了几位舅舅,这一次见面,着实让姜娆深刻体会到晏府是多么的稀罕女郎。 姜娆的大舅舅晏仲,也就是晏安和晏池的父亲,官至从二品的观文殿大学士,也是晏家如今的家主,晏老国公已致仕,府上的一切事宜由晏仲抉择。 二舅舅晏腾乃从三品的开封尹,膝下有两个儿子,三舅舅晏昀则是正四品的给事中,有三子。 姜仲三兄弟甫一进门,姜娆笑吟吟迎上去,“娆儿见过几位舅舅。” 晏仲眼睛一亮,沉稳的面容染上笑意,“ 好,好啊,盼了外甥女那么久,可算是将你盼来了。来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多住上一段时日。” 晏昀也是笑意满满,“以前你母亲曾在信中提过,娆儿生得一副好颜色,如今一看,果然标致,随了咱们晏家人,舅舅们一看就喜欢。” 姜娆的三舅母梅氏佯装瞪了自己男人一眼,打趣道“说什么混话呢敢情像娆儿与二郎这样长相出众的,就是随了你们晏家。若是像我这样容颜稍微差上那么一点,是不是就不是你们晏家人了” 晏昀面色一滞,赶忙来到梅氏跟前,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夫人这话可是冤枉啊夫人仪容端庄,容颜周正,比那些小姑娘们更有气韵,自是咱们晏家人。” 梅氏嗔看他一眼,转头对着姜娆道“ 你舅舅惯是个混不吝的,娆儿你别介意。” 姜娆眼底含着笑意,“母亲经常说,几位舅舅随和,与舅舅们在一起,便令人觉得舒适,今日见着了,果真如此。” 随着众人落座,姜娆示意身旁的侍女游玉拿来几匣子糕点果脯,“ 这些零嘴是母亲亲手备下的,母亲知道几位舅舅最喜欢吃她这个妹妹做的精巧吃食。一晃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舅舅们的口味变了没有。” “只要是妹妹做的,我们自是喜欢。” 姜娆的三舅舅晏昀拿着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果然还是以前的味道,尝一口就知道是妹妹的手艺。” “你母亲知道我们不喜吃甜,所以做的糕点果脯都会清淡咸香一些,吃多少也不会腻。以前你母亲还在家时,我们兄弟几个每日下了书院,最轻松惬意的事情,便是品尝你母亲鼓捣出来的各种精致吃食。” 二舅舅晏腾出了声,他神色怀念。 “对,妹妹最贴心,从小就知道心疼我们这些当兄长的。” 晏昀又跟着接了一句。 一旁没怎么出声的晏仲,虽神色不如自己的两位弟弟激动,然看着这些糕点果脯,亦宛若珍宝一样,格外珍惜。 姜娆眼中含着满满的笑意,心中觉得暖暖的,可以看出来,几位舅舅和母亲的关系真的很亲密,哪怕十五年不见,非但没有因时间的距离而疏远,一如往日般兄妹情深。 不过,看着几位舅舅的样子,姜娆还真有些出乎意料,她眸子水盈盈的,笑意尽显,闪着促狭的光,好像里面藏了一条星河,晶莹夺目 有传闻晏府书香世家,府内之人亦是读书有成、沉稳踏实,然性情不苟言笑,今日见了,才知此言当不得真,舅舅、舅妈和表哥们都很是好相处。 上首的晏老国公此刻却有些不情愿,他轻轻咳了几下,这几个臭小子,只知道自己尝一尝这些吃食,想不起来给他也拿来一些吗 这可是女儿做的,他也想吃,非常想吃。 姜娆素手拿着吃食,来到晏老国公前,唇角噙笑,“外祖父也尝一尝吧,这些吃食酥软,是母亲特意为您准备的。” 晏老国公依旧神色淡淡,接了过来。 内里却在想,外孙女真是贴心,和她娘亲一样贴心。 而一旁的徐氏,看着姜娆与晏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眼神暗了暗。 用过晚膳,姜娆的大舅舅晏仲出声,“ 这些时日舟车劳顿,娆儿定是辛苦极了,待会儿回去好好歇息一番。来到晏府,不要拘束,这里就是你的家。” 姜娆笑着应道“娆儿知道了,舅舅放心。” 姜娆的二舅母道,“你的院子是我和你三舅母派人收拾的,环境清静,若是有什么需要再添置的,记得告诉舅母。” 姜娆又笑着回道“劳烦两位舅母费心了,既然是两位舅母派人准备的,想必定是妥当。” 夜色已深,姜娆在阮氏的陪伴下,去到了她的院子里。 这个院子名“遇乐院 ”,含义很明显,便是希望居住在这里的女郎平安喜乐,院子外有一处海棠林,簇簇海棠花烂漫,清香袭人,娇艳欲滴。 阮氏道“这院子是你母亲未出嫁时居住的,如今你来了,恰好由你住下。” 姜娆看着院子内的一景一致,“舅母们费心了,娆儿很欢喜。” 阮氏指着一个黛青色衣衫的侍女道“你初来晏府,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这个丫鬟叫枫荷,以前是服侍在我身边,这段时日让她待在你身边。” 姜娆应了一声好,送着阮氏出门,“舅母你这几日赶路亦是辛苦了,娆儿这里一切都好,舅母放心。舅母也要记得回去好生休息一番,去去身上的疲惫。” 送走阮氏,夜色已经不早了,姜娆沐浴过后,带着一身惫倦沉沉入睡。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对那双丝履神色淡淡的晏老国公,待晚上回到了自己院子里,赶忙将这双丝履穿在脚上试了又试。 这可是女儿亲手做给自己的,舒服又软和,还是女儿好,心里时刻挂念着自己这个老头子。 真是便宜姜夔那个臭小子,拐走了自己的珍宝,害得他们父女俩多年不能相见。 与此同时,相隔万里之外的南阳城,前几日到了南阳的淮阴侯,神色愤愤。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第13章 第13章 “听闻南阳侯千金惊鸿动人,相貌气度皆是不俗,不知本侯可有这个荣幸见上一面” 出声的男子容颜清秀,衣着奢华,只眉眼间流荡着数不清的风流,还隐隐带着一股邪意,此人正是前几日来到南阳城的淮阴侯祁信。 姜侯爷面色沉稳,负手而立,“不过虚名罢了,当不得真,小女刚回到侯府,礼仪还不周全,恐冲撞了侯爷。” “不妨事,本侯并不介怀。” 祁信又道一句。 姜夔带着笑,语气却坚定,“ 本侯虽是莽夫,可也知讲究男女大防,小女也是娇养着长大的,更重闺阁名声,万万没有与外男见面的道理。淮阴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祁信执盏的动作一顿,幽深的眸子直直看着姜侯爷,宛若波涛翻滚的深水,藏着一丝怒意,唇角却扬起笑意,“姜侯爷说的是,既然姜侯爷爱女心切,本侯自是不便勉强。” 他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出了屋子,随即对手下的护卫交代“ 查查南阳侯爱女的消息。” 南阳侯大小姐,貌若春晓之花,美名远扬,如今来了南阳城,他倒是要见上一面,看看是否如传闻中的那般娇艳。 姜府内,姜侯爷换上常服,叹息一声,“ 看来娆儿去到开封是对的,若不然” 他的话没有说完。 晏氏眉间微蹙,语气中尽是满满的厌恶,“ 淮阴侯的名声天下谁人不知,他每到一地,当地的好女郎避着不敢与之相见,唯恐被他看中带回去侯府。只盼他办完事情速速离去,少生事端。” 姜夔拉过晏氏的手,安抚道“ 娆儿不在南阳,绾绾更不是张扬的性子,咱们这两个女儿不需担忧。你记得待会儿和二弟妹说上一声,让她看着婳儿,最近别让婳儿出府。” 姜家二房的姜婳,性子最是张扬,若让她碰上了南阳侯,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事端。 二房那里,姜婳装扮的光彩照人,一袭石榴红罗裙上面金丝熠熠生辉。她对着铜镜看了又看,只觉得扬眉吐气。 姜娆在府内时,最爱穿妍丽的罗裙,偏偏她生得一副好颜色,肌肤欺霜赛雪,娇媚动人,在她的映衬下,南阳城的贵女黯然失色。 也正是因着姜娆,自己从来不敢在众人面前穿红色的罗裙。 如今没了姜娆,她姜婳就是侯府里最夺目的贵女。 “小姐,打听到了,淮阴侯待会儿要去乐坊。” 一侍女匆匆进来,压低声音。 姜婳面上露出笑意,“好。只要有姜娆在,日后说亲,好的亲事也轮不到我。如今淮阴侯来到了南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姜娆处处坏她好事,当时自己亲手送给晏安的香囊,最后也到了她的手里。得不到二表哥,她也要找一个不输晏二郎的郎君。 若真得了淮阴侯青睐,那她便是尊贵的侯夫人,姜娆见了她,也只能行礼低头。 南阳城有什么好的,若是待在南阳,她一辈子都要被姜娆压上一头,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 一切与姜婳预想的一样,在她进入乐坊的那一刻,淮阴侯的目光便凝在她身上。 “姑娘佳人之姿,当真是好颜色。本侯来了南阳这么久,也没有见到比姑娘还漂亮的女子。” 耳畔是祁信低沉的声音,鼻息间是他身上男子独有的气息,姜婳两颊染上红晕,眸中有些痴迷,抬眸看着祁信,“ 侯爷风采更甚,似侯爷这样的郎君,更是寥寥无几。” 祁信缓缓握上她的手,唇角勾笑,“ 姑娘的声音也好听,尤这一双灵动的眸子,本侯喜欢的紧。” 祁信的气息洒在姜婳脖颈间,“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改日本侯便上门拜访,将姑娘带会侯府可好” 姜婳面上羞意更甚,“南阳侯是我的大伯父,我是侯府的四姑娘。” “四姑娘” 祁信眸子闪过一道光,“ 听闻侯府几位小姐美貌动人,如今一看当真名不虚传。不过,在这南阳城,名声更甚的还是南阳侯大小姐,也不知是否真如传闻般美艳” 又是姜娆,怎么哪儿都能听到她的名字,真是阴魂不散。 姜婳换了一副面孔,有些柔弱可怜,“大姐姐是侯府大小姐,自然名声更甚。我只是她的堂妹,父亲母亲又比不上大伯父出息,自是名声不出众。大姐姐性子骄纵,最爱出风头,其他人又岂敢不给她这个面子” 祁信“嗯”了一声,前几日命手下的侍卫打探消息,竟找不到一副有关姜娆的画像,又听说她去了开封,不在南阳,当真是可惜。 不过,看着面前娇羞的女子,他深沉的眸子闪过一丝玩味,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罗汉床上男女纠缠,屋子内弥漫着特殊的气息。 姜婳依偎在祁信肩上,“侯爷,婳儿就是你的人了。” 祁信刚欲调侃几句,突然门外嘈杂一片,接着便有人闯进来,来人正是姜侯爷。 听到动静,姜婳赶忙拿着被子裹体,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看着屋内的一番场景以及床上的男女,姜侯爷面色紧绷,怒气浮现。 他横眉冷对,转身离去,“本侯等着淮阴侯的交代。” 祁信穿好衣衫,望着床榻上的姜婳,闪过一丝阴狠,当真是好手段,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还没有哪个女子胆敢算计到他的头上。 这么想成为他的人,那就如她所愿。 “ 我们侯府的姑娘容不得他人欺负,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淮阴侯将本侯的脸往哪儿搁” 祁信懒散倚靠在紫檀木椅背上,“ 男欢女爱,本是常事,侯爷何须如此生气再说了,本侯从不勉强他人,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看着,若不是姜四小姐亦有意,又如何得以成事” 姜夔面色泛红,颇觉丢人,“婳儿年幼不懂事,容易受蛊惑,淮阴侯平时随意惯了,可要也要讲究场合和对象,若淮阴侯看得起本侯,便不应纵容此事发生。女子的清誉重要,为了婳儿的闺誉,亦为了淮阴侯你的名声着想,望此事掀篇,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还请淮阴侯将此事闷在肚子里,勿要提及。” 姜夔知晓自己侄女的性子,一个巴掌拍不响,此事乃姜婳故意谋之。 也正是这样,他才觉得理短气虚,只得暗自吃下这个哑巴亏。 躲在门外一直窥听的姜婳咬了咬唇,她冲进来,泪珠成串,跪坐在姜侯爷身旁,泣不成声。 “出了这种事情,是婳儿给侯府抹黑了,婳儿对不起伯父伯母,对不起几位堂姐妹,更对不起父亲母亲,再无颜面见人。我已经是淮阴侯的人,也没有颜面再嫁给旁人。伯父,婳儿已知错,愿带发去寺里修行,一辈子长伴佛祖,青衣枯灯度过余生。” 姜夔怒气更显,吩咐护卫将她拉起来,“ 既然你愿意去寺庙悔过,伯父这就派人将你送去。” 姜婳面上一滞,顾不得继续哭泣,接着泪眼濛濛,哭泣的愈发声响,“是婳儿错了,伯父,你原谅婳儿吧。” 祁信懒洋洋的欣赏着这一场好戏,半晌出了声,“本侯自会担负起责任,姜侯爷息怒,别气伤了身子。明日本侯便派人去姜府商量与四小姐的亲事。” 姜婳眸子闪过一丝喜色,哭泣声渐渐停歇。 远在开封的姜娆并不知道这一桩丑事,她心中挂念着淮阴侯的事情,在晏府安置后,赶忙书信给姜侯爷和宴氏,问候了姜府诸人,告知一切安好,无须挂心,又提点姜侯爷提防淮阴侯。 晏府的日子清闲自在,府上没有其他做客之人,几位舅舅、舅母和表哥待她亦是亲近,府上的侍女小厮也很是尊敬她这个表小姐。 只每次徐氏看她的眼神,令她有些不自在。 徐氏虽不常出现,可晏府之人都很尊敬她,几位表哥更是打小受她照顾颇多。府上的侍女婆子都道徐氏人善心善,是个苦命人。 然姜娆每次与徐氏相处,颇觉不舒服,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姜娆来到开封,虽是为了避开淮阴侯,身上也带着正事而来。 夜晚烛光摇曳生姿,姜娆盘算着明日拜见姜侯爷昔日好友要带上的礼物,白日时她已向阮氏打听过开封城的情况。 父亲昔日与周大将军与勇武侯二人交好,几人十五年不见,却并未感情变淡,时常书信往来。 这二位是父亲多年的好友,不可有一丝懈怠。 忙完这些事,姜娆出了院子,夏风袭人,花枝婆娑,海棠花明艳夺目,清香扑鼻。 看着这些花儿,姜娆心情更加舒适,忽娓娓的琴音传来,余音袅袅,她忍不住循着声音,朝着海棠林深处走去。 能弹出这样好听的琴声,也不知是哪位表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章 第14章 枝头海棠花烂漫,香雾空蒙,月色照亭。 四角亭中的郎君,玉冠束发,广袖锦袍,身姿俊挺,闲手抚琴,琴音绕梁,行云流水。 好听的琴声宛若高山流水,流淌进姜娆的耳畔心头,她眸光似星,直直看着面前弹琴的郎君。 这样的二表哥当真俊美撩人。 许是有姜侯爷这样不拘小节、厮杀沙场的父亲,姜娆并不如同其他贵女一样善琴曲、善诗书,学了个皮毛,并不十分精通,她平时喜欢跟着姜侯爷一道练武,喜欢去山里打猎,喜欢登山眺远。 可今夜耳畔余音袅袅,郎君眉目清隽,月华洒在其身上熠熠生辉,姜娆的心跳的有些快,也移不开眼,这样的晏二郎,清冷出尘,风流绰约,谁不喜欢呢? “娆表妹可是看入迷了?” 琴音渐歇,晏安如清玉的声音响起,唇角噙笑,玩味的看着海棠树旁的姜娆。 “哪有,我在看天上的明月呢。” 姜娆浓长的睫毛翘动,宛若精致的小扇子,因被晏安戳穿而两颊微微泛粉,所幸月色遮掩,看不清晰。 她才不会承认,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看的入迷了。 晏安轻笑一声,语气慵懒,拉长了调子,打趣的看着姜娆,“ 在哪处都可以看见明月,然表妹独独看着表哥这处,差一点让表哥误会了。难不成是这处的明月更明亮清晰?” 姜娆咬唇,这人可真坏啊,偏偏要戳穿她! 纤腰微步,她走进亭中,笑吟吟的看着晏安,一副深情的做派,“表哥这么好看,又不是不能被别人看,表妹多看你几眼,又如何?” 没有料想到姜娆这么爽快的承认,晏安一噎,娆表妹这话好生没道理,偏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让人难以反驳。 “不如何,娆表妹喜欢表哥这幅容囊,是表哥的荣幸。” 晏安坐姿慵懒,眉峰高挑,含笑回了一句。 姜娆微微瞪了他一眼,不甘示弱,“晏府这样大,表哥可以弹琴的地方这样多,然表哥独独在我院子外这处海棠林弹乐,莫不是表哥有什么莫名的心思?” 晏安桃花眼染上一层笑意,长身玉立,修长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院子,促狭的看着女郎,“表妹好生霸道,这处海棠林也在我的院子旁,如何就是表妹一个人的?若说有什么心思,也该是娆表妹你对表哥有什么心思,要不怎么放着这么多院子不挑,偏偏住的离表哥这样近?” 他本来了闲情逸致弹上几曲,然此刻发现,逗弄这个娆表妹,看着她一颦一笑、或是气呼呼的模样,倒是比弹琴还要令人赏心悦目。 姜娆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抬眸,“ 这处院落是舅母为我备下的,我又怎知旁边就是二表哥的住处?” 这人可真坏,太坏了,就爱打趣自己。 晏安哂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髻, “好了,不逗你了,方才是表哥在说笑。” 女郎如云的发髻柔软,晏安收回手,触感犹在,不禁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偷偷养的一只小猫儿。 小猫儿顽皮,爬到自己的怀里,每次被大手抚摸着才能睡觉,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郎君宽厚的大掌抚上发髻,温热的触感传来,姜娆忘记了生气,心头好似羽毛轻轻划过一样,有股莫名的感觉。 两人出了亭子,晏安收敛神思,“表妹还没有逛过晏府的府邸吧,今夜月色正好,表妹可愿意与表哥一道?”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夏风吹拂,枝头簌簌海棠花摇曳,片片花瓣掉落,洋洋洒洒尽数落在姜娆发髻、细肩处,月辉中的女郎愈发耀眼夺目,更添几分娇艳妩媚,当真是人比花娇、云鬓花颜。 这一幕恰好落在晏安眸中,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艳,这次看呆了的人,是他。 姜娆应了一声“好”,走了几步不见身后人追上来,有些好奇的回过身,疑惑的出声,“表哥?” 晏安回神,轻轻咳了一下,仍旧是清冷出尘的模样,“无事,走吧。” 月色高悬,银辉遍洒,青树葱郁,花香蒙蒙。 一袭天水色罗裙的女郎和银灰色锦袍的郎君,并排走着,闲庭漫步,时不时好听的声音响起来,枝头的月牙儿也看的呆了,不愿进到云层里。 “小姐,东西都备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游玉再一次清点好要带的东西。 姜娆应了一声,坐着晏府的马车,带着游玉和阮氏拨来的得力侍女枫荷,前去拜访姜侯爷的两位昔日好友。 已提前递上了请帖,周大将军周亚缚在府内等着。 看见姜娆,他喜笑颜开,一扫眉间抑郁,“ 你父亲倒是有福,有你这样让人艳羡的女儿。” 姜娆柔婉一笑,“ 父亲时不时将大将军和勇武侯挂在嘴边,每次收到二位伯父的来信,看了又看,心情也更加轻快。打侄女记事起,便经常从父亲口中听晓二位伯父的事迹,虽这是第一次见面,然侄女只觉得熟悉,一点也不生疏。 ” 周大将军爽朗笑出声,“想当年我与你父亲还有仲卿三人沙场结拜,并肩作战,一晃眼十五年过去,各自成家立业,儿女也都这么大了,我们也都老了啊!” 周大将军口中的仲卿便是勇武侯张武,当年姜侯爷与周大将军和勇武侯结拜为兄弟,姜侯爷在三人中年龄小上几岁,是以姜娆要称周大将军、勇武侯一声伯父。 姜娆笑着回道:“伯父雄姿英发,和 ‘老’字可不沾边,怕是许多郎君都没有伯父这般的英姿。” 她这话不假,周大将军约莫四十来岁,然不见疲态,意气风发,身姿笔直,周身昂扬,眸子锐利,格外有精气神。 周大将军点点头,“还是要多谢侄女找到的独门法子,那方子果然有效,按照那方子上的用药,我这身老骨头倒是轻快许多,少了不少疼痛。” “父亲与两位伯父一样,身上不少陈伤旧疾,每逢阴雨天便隐隐作痛,严重时整个人宛若被抽走了浑身力气一样。得了此方后,父亲用着有效 ,便赶忙书信告知二位伯父,盼二位伯父早日免受疼痛的困扰。父亲与二位伯父顾不上自己的身子,立下汗马功劳,着实让侄女钦佩。” 周大将军毫不在意摆摆手,“ 身为将士,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仲卿与我都在开封,彼此有个照应,然你父亲在南阳这么多年,最是令我们担忧,若有机会,老夫一定要去南阳看着你父亲和你母亲,相聚一番。” 说完这话,周大将军突然想起什么,忽的自嘲一笑,“ 倒是忘记了,以后老夫有的是时间。” 姜娆不解,“伯父这是何意?” 周大将军唇角仰着自嘲的笑,“前几日陛下下诏,怜老夫沉疴旧疾颇多,特允老夫提前致仕,在家荣养。” 姜娆桃花眼倏的瞪圆,“伯父...” 周大将军才四十来岁,正是老当益壮之时,纵使留下旧疾,也不影响他担任大将军一职,天子令周大将军致仕的理由,好生没有道理,天子终是开始动手了。 周大将军叹口气,摆了一下手,“致仕了也好,老夫忙碌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休息了。待过一段时日,等你会南阳的时候,老夫跟着你一道前去,到时就要叨扰你父亲母亲了。” 姜娆含笑回答:“ 这敢情好,父亲母亲早就盼着伯父去南阳做客,届时让父亲带着伯父去到独山深处,和诸多大儒调素琴、阅金经。” 周大将军面上挂笑,不见方才的不快,“你这孩子,就会打趣老夫,老夫和你父亲一样,最不耐烦和读书人打交道,更何况是这些大儒,听大家讲经论道,估摸老夫能昏睡过去。” 两人谈话正兴,突然小厮进来禀道:“ 老爷,三皇子到了,想要见老爷一面。” 周大将军略一沉吟,点头出声,“请三皇子进来。” 姜娆欲起身避让,周大将军拦住她的动作,“ 你见一见三皇子也无妨,你没有长兄幼弟,姜家以后就靠你撑起来,多接触些人和事总是好的。” 姜娆点点头,“伯父说的是,侄女知道了。” 她已提前了解过开封世家与皇室的关系图,三皇子祁恒,乃顾贵妃所生,顾贵妃颇得恩宠,连带着三皇子也是受尽祁宣帝宠.爱。 祁恒甫一进门,周老将军与姜娆纷纷行礼,“老夫见过三皇子” 、“小女见过三皇子” 。 姜娆余光扫过,祁恒眉清目隽,自是俊朗非凡,衣着虽低调,却仍贵气逼人,浑身洋溢着张扬气度。 祁恒赶忙扶起周大将军,“老将军不必客气。” 他转眸看着姜娆,“不知这位姑娘是?” 周大将军介绍道:“这是南阳侯的千金,名姜娆。” 姜娆柔婉带笑,脆玉般的声音响起,“小女来外祖家做客,父亲与周大将军多年未见,故小女代替父亲拜见大将军一面。” 祁恒看着面前的女郎,身姿玲珑婀娜,眉眼如画,云鬓酥腰,如雪般的面容明明艳艳,令人眼前一亮。 “ 原来是姜小姐,不知姜小姐外祖是哪家?” 姜娆回道:“小女的母亲出身开封晏氏,故外祖家便是晏国公府。” 此话一出,祁恒本来舒展的眉眼冷了几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章 第15章 祁恒眉头微皱,语气也有些冷,“ 姜小姐是晏安的表妹?” 姜娆本能的感觉到祁恒话中的不对劲,但不知是何缘由,她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是。” 祁恒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并未继续搭理姜娆,来到周大将军身旁。 “周将军战功显赫,守卫我大祁国土,扬我国威。父皇心中是有将军的,一直挂念着将军的身体,特意送来御医为周将军诊治,待周将军养好身子,父皇也会少了许多担忧。” 周大将军拱手道:“陛下体恤仁德,臣一把老骨头,是时候享清福、含饴弄孙。” 姜娆在一旁不做声,听着祁恒和周大将军的往来对话,祁宣帝明面上怜惜周大将军的身子,实则却是夺了他大将军一职,将其手中的兵权收了回去。 为堵悠悠众口,是以最受宠的三皇子来周府探望周大将军,看起来风光无限,处处彰显君臣相和、天子仁善。 又过一刻钟时间,祁恒离去,眼看时候不早,姜娆与周大将军约定好下次会面的时间后,也跟着离开周府。 在她即将踏上马车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姜小姐留步。” 姜娆回眸,好看的眸子中有些不解,“ 不知三皇子还有何事?” 祁恒快步走到她面前,身姿俊挺,“ 素闻周大将军与南阳侯交好,姜小姐若是得闲,希望可以时常来周府宽慰周将军一番。周将军猛然赋闲在家,难免会有些不适应,若是见到故人之女,想必心中也能轻快几分。” 姜娆面色淡淡:“ 周将军半生戎马,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心智硬朗非一般人所比,三皇子无需太过挂心。” “小女告辞。” 姜娆轻轻颌首,上了马车。 徒留祁恒望着晏府的马车走远。 马车内的姜娆面色有些凝重,祁宣帝为保皇位稳固,收走了当初立下汗马功劳的旧臣手中兵权,周大将军老当益壮却被迫解甲归田,相比之下,父亲已算是幸运。 但这只是开始,万一天子疑心越发严重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天子日渐忌惮之时,便是风雨来临之际。 第二日姜娆与周大将军一起拜见了姜侯爷另一位结拜兄弟勇武侯。 勇武侯张武的处境亦是艰辛,没有担任实职,整个人被游离于朝堂之外。 这些昔日的功臣,不过四十来岁,一个个开始落幕,即便壮心不已,却无可奈何。 月色挥洒,姜娆托腮望月,又联想到自己的父亲,未免生起一股兔死狗烹之感。 “想什么呢?唉声叹气的。” 玉石落地之声传入耳畔,姜娆抬眸,沿着衣角处的祥云纹向上看去,朱唇轻启,“表哥。” 她淡笑出声,“ 我只是有些难以释怀。” 晏安坐在姜娆旁边的石凳,银色的月辉洒在他面上,越发的清隽,“你是指周大将军和勇武侯?” 姜娆桃花眼满是讶异,“ 二表哥怎么知道?” “你这两日只拜见了大将军与勇武侯二人,不难猜出。”晏安看着女郎明闪闪的眸子,唇角扬起笑意,“ 为何难以释怀?” 姜娆站起身,裙裾微微摇曳,腰间玉佩琳琅作响,“ 许多人艳羡周大将军和勇武侯受陛下恩宠,即便赋闲在家亦是赏赐不断,还有皇子亲自代天子探望,着实风光。可我是武将的女儿,我知晓两位伯父的心境。”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更何况两位伯父宝刀不老,致仕的年龄当真是太早了。若我父亲前半生纵横马背,厮战沙场,最后却只能成为一介闲人,心中定是郁闷难解。不是为权,也不是为那泼天的富贵。只因他们是将士,将士应该意气风发,而不是被迫斩断羽翼。” 她最后一句话带着几丝不满和惋惜,“朝堂事多,流民肆乱,天灾人祸频发,天子若是将悉数心思放在子民身上,而不是整日为了能否坐稳龙椅惶惶不安,想必定能国泰民安。” 晏安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走到她身旁,负手而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话在表哥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开封世家盘根错节,风雨翻滚,小心为上。” 清风送来晏安轻轻的一声叹息,“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当真难上加难。” 两人一时无话,姜娆突然想起祁恒,开口问道:“二表哥可是与三皇子有什么矛盾?昨日在周府遇到三皇子,当他提到二表哥名字时,面色并不十分轻快。” “ 可能三皇子嫉妒你表哥我博学又俊朗吧。” 晏安唇角噙着笑,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 姜娆噗嗤笑出声,眸中闪着促狭的光,格外灵动,“表哥真真是自恋,三皇子人中龙凤,天潢贵胄,同样也是俊美的郎君,何须艳羡表哥?” 晏安垂首,双手背后,多情的桃花眼对上姜娆春水般的眼眸,声音清朗,“那依表妹看来,是表哥更俊一些?还是三皇子更为俊朗?” 他炽热的气息喷洒,身上松柏清香强势的蹿入姜娆的鼻尖儿,如玉般的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一双漆色的眸子风流尽显,颇为勾人。 两人离得很久,远远望去,好似颇为亲密,稍稍再近一些,便可以面贴着面。 姜娆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视线游离在晏安清逸的面庞上,从他的眉眼,来到那高挺的鼻梁,又到那处薄唇,莫名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终是她受不住,两颊有些微热,率先移开视线,“当然是表哥。” 话音落下,晏安低沉的轻笑进入她耳中,姜娆觉得自己的耳珠也跟着热了起来。 “听闻明日娆表妹要入府中学堂?” 晏安盯着姜娆那白嫩的耳畔,女郎耳下白玉明月珰晃得他眼花心慌,眸色深沉,他收敛眼神,转移了话题。 说起这事,姜娆顾不得再回想方才的情态,娇嫩的小脸儿又板了起来。 天知道她最不喜读书,平日喜看话本子和怪志小说,然一听见夫子摇头晃脑、满嘴之乎者也,就只想打瞌睡,这一点和姜侯爷一模一样。 在南阳时,还是因着晏氏这个严母格外关注姜娆的学业,姜娆才勉强读了几年书。 今日用膳的时候,大夫人徐氏盯着姜娆打量几眼,方才出声,“南阳的学堂不比开封,如今趁着娆儿你在晏府做客,何不如跟着族中几位表哥一起入学,既学到了东西,又加深了表兄妹之间的情谊。” 她此话一出,阮氏、梅氏和王氏三个舅母也点头道好。 姜娆不着痕迹的推辞,浓长的睫毛眨了眨,“ 娆儿知晓大夫人和舅母是为了娆儿着想,可娆儿不如几位表哥博学,进学堂恐耽误大家进度,要不就算了吧。” 阮氏劝道:“读书倒不是为了识字,最重要的是明理,也不指望你去考个女状元郎回来。娆儿之前在南阳也进过学堂,定能很快追赶上来,你们表哥、表妹一起读书多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娆只得点头应下。 晏府书香世家,祖上出过数次太子太傅,晏老国公亦是当今太子的太傅,姜娆的大舅舅晏仲乃观文殿大学士,几位表哥更是才名远扬。 是以晏府格外注重族中子弟的教学,教课的夫子乃因故致仕的探花郎,有时晏老国公和姜娆的三个舅舅也会给族中子弟授课。 晏府学堂名扬开封,不少世家愿将自己的儿女送到晏府的学堂来识字明理,然也不是随便哪一个女郎和郎君都可以进来的,可谓千金难求。 就这样,姜娆进学堂的事情定下来了。 姜娆欲哭无泪,呜呜呜,太惨了,来外祖家做客还要读书,她想回南阳了。 “表哥,府上的夫子严格吗?同窗可否好相处?我能赶上进度吗?” 姜娆一连三问,赶忙向晏安打听情况。 晏安似笑非笑,稍显古怪的看她一眼,“表妹明日去了,就知道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章 第16章 “小姐明媚动人,婢子在一旁看着眼都花了。” “游玉这小嘴儿真甜。” 铜镜中的女郎眉如翠羽,眼若琥珀,云髻间的珍珠碧玉步摇垂下长长的流苏,晶莹剔透,闪出熠熠的光辉,尽显矜贵。 “走,去学堂吧。 ” 今日是姜娆去晏府学堂听课的第一天,她可不能去迟了。 “表妹,来,坐这里。” 姜娆的大表哥晏池冲她招手,看到她双眸濛濛,又关怀问道:“表妹昨夜没有歇息好吗?” 姜娆不好意思的扬起笑,“ 一想到今日要来学堂听课,可以学到不少知识,还可以结识其他贵女,便十分向往,昨夜难免睡的晚了些。” 她才不会告诉大表哥,没睡好是因为昨晚做了个噩梦,梦中的夫子天天抽查她的学业,完不成任务还要被打手心,当真是可怜兮兮。 晏池叹道:“表妹一介女郎便如此向学,其心可嘉,着实让表哥惭愧。” “表哥才情出众,倒是娆儿要多向几位表哥学习。” 姜娆环视几眼,学舍窗明几净,四角摆着几盆松柏,郁郁葱葱,两边的梨木书架上摆满了古籍,此时同窗还没有到来,只有她和大表哥两人。 又过一盏茶时间,同窗陆陆续续进了学舍。 学堂里的学子不仅仅有姜娆几位表哥,还有其他一些开封世家的儿女也在此听课。 “大郎,这便是你的表妹?” “ 女郎莫不是神仙妃子!” “表妹以后要跟着咱们一道读书了吗?” ...... 几位郎君一进学舍,便看到了一袭翡翠色罗裙的姜娆,眼前一亮,年少慕艾,纷纷围着姜娆和晏池,七嘴八舌的发问。 “这是我表妹,可不是你表妹。” 晏池揪出方才那人话语中的漏洞,娆表妹又乖巧、又好学,可不能让这群臭小子套近乎。 “干嘛分那么清楚?咱们都是同窗,交情匪浅,大郎的表妹,就是我们的表妹。” 说这话的便是程三郎程珣,方才那一声表妹也是出自他口。 看着姜娆、晏池与程三郎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学舍里其他几位女郎也不动声色打量着姜娆。 一粉色罗裙女郎消息灵通,“她是南阳侯的千金,前几日来晏府做客,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 另一个女郎接着道:“ 姜姑娘当真是一副好颜色,看她发髻的珍珠碧玉步摇,怕是要价不菲,精致夺目。” 月水色罗裙的女郎则有些不满,此女是户部尚书的侄女,名谢瑶,“ 姜娆一来,所有的郎君都围在她身旁。” 女郎们暗中打量着姜娆的衣衫首饰和容颜,互相交换着有关姜娆的听闻。 学舍里的嘈杂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多时授课的夫子到了。 夫子姓张,曾是探花郎,可见其博学多才,后因郁郁不得志而致仕,辗转来到晏府授课。 张夫子一身青色直裰,鬓发有些斑白,一手负在身后,“ 读书是为了明理,有德行、明是非才是根本,然后迈入官场兼济天下。” “独善其身也好,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也罢,都是个人的抉择,不应过分指摘。但各位出身世家,风雨飘摇之际各位便是中流砥柱,希望出了学舍,众郎君与女郎心中有志,不玷污读过的圣贤书。” 话音落下,下面的学生有些眉头深思,如晏池和宴府其他几位郎君;有些眼睛乱瞟,也有些调皮的传着小纸条、说着悄悄话,例如程三郎这个调皮捣蛋的。 张夫子微微叹息,开封世家奢华,不管他讲的再多,也只有学子亲自经历过才能顿悟。 张夫子扶着胡须,拿着一本册子递给姜娆,“ 这是老夫立下的学训,拿回去好好看看,记在心里,明日抽查。” 姜娆恭谨接过,“学生知道了。” 她内心有些小得意,虽然她读书不成,可背东西特别快,这简直是小菜一碟。 等她翻开学训,笑容径直凝在脸上,二百六十八条学训,笑,笑不出来了,呜呜呜。 张夫子年龄大,却不迂腐,授课也颇为有趣味,姜娆打起精神,身姿笔直,力求第一次听课在夫子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张夫子暗自点头,女郎看着娇气,没曾想是个读书认真的,想必和晏府几位郎君一样,有才情、又聪颖。 张夫子授课的声音在学舍里响起,时不时引据经典、博古论今,他脚步突然停下,手中的诗书合起来,语气有些严厉,“程三郎,将为师放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昏昏欲睡的程珣一激灵,条件反射的站起来,反应了片刻,咧着嘴,“ 夫子方才说的是,让学生将您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张夫子冷笑一声,拿起戒尺,“手伸开。” 戒尺在程珣的手掌中啪啪作响,这还不算结束,张夫子轻飘飘道:“听课时昏睡、扰乱同窗,二十张大字,五遍学训,明日交上来。” 一言不合就开打,打完了还要写大字、抄学训,姜娆看着程三郎红红的手掌,水盈盈的眸子浮上一层愁色,好想回家,不想在外祖家听课,太可怕了。 程三郎有些不服气,“ 夫子您偏心,晏安整日不来听课,您也没有任何处罚,可学生只是方才有些瞌睡,您便罚了学生。” 姜娆听闻,环视一周,学舍里约莫二十来张案桌,只有自己前面的那一张案桌空着,想必这便是二表哥的位置。 张夫子笑眯眯道:“不错,为师确实偏心。二郎虽未来学舍,然每旬抽查都是第一,等你哪日也考了个第一,为师不但不罚你,还有奖励。” “当真?不知夫子的奖励是何?” “奖励嘛,为师看刚才那几下对你来说轻如羽毛,等你考了第一,那就再多奖励你几戒尺。” 学舍里其他学子噗嗤笑出声,程三郎佯装委屈,“夫子,您好狠的心啊!” 玩笑过后,又继续授课,张夫子经过姜娆身旁时,姜娆下意识的身姿更加挺直,目光更加清明,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 张夫子看在眼里更加欣慰,只觉此女大有可为。 待到授课结束,姜娆只觉心累身累,回到遇乐院里,恰好收到姜侯爷送来的家书,姜娆绽开笑颜,赶忙拆开看了起来。 姜侯爷在信中让她无需挂念家里人,在晏府要听长辈的话,受委屈了也不能一个人忍着,在开封玩够了就回家。同时也将姜婳的事情告诉了姜娆。 姜婳与淮阴侯那桩丑事出来,哪怕姜侯爷不同意,将淮阴侯的顽劣名声尽数告知,也无法过分插手二房的事情。二房欢天喜地的等着淮阴侯上门提亲。 姜婳消停了几天,便又张扬起来,以为自己侯夫人之位稳妥,话里话外透露着优越之感。 没曾想淮阴侯迟迟未到姜府提亲,一连拖了好几日不见人影。 姜婳便央求姜侯爷暗中提醒淮阴侯提亲一事,姜夔本就不忍看到侄女落入虎穴,又奉劝了她几句。 最后又过几日,淮阴侯赶在离开南阳前,匆匆来到姜府提亲,订下了婚期,在今年年底。 姜娆看着厚厚的几页书信面色凝重,淮阴侯此人好色、恶毒、公报私仇,还有那令人作呕的特殊癖好,将女子当做畜牲一样肆意施暴,姜婳算计淮阴侯在先,即便如愿以偿成为侯夫人,怕是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躲了一劫,姜婳却陷了进去,可若不是姜婳咎由自取,这件丑事绝不会发生。 思来想去,姜娆提笔回信,将这段时日在开封的所见所闻、以及周大将军与勇武侯的近况告知姜侯爷,让父亲心里有个数。 她又分别给姜绾和姜婳写了信,她虽素来与姜婳不对付,可也不愿看着她受苦。 在信中仔细劝告她一番,淮阴侯绝非良人,哪怕出了此事,姜府必定会为她找寻如意郎君,该说的话都在那封信里,一切只看姜婳如何抉择。 等回了信,派人送到驿站,姜娆拿着学训鼓着腮帮子,去到了海棠林深处的亭子里。 看着那厚厚的一本学训,姜娆小脸儿哭兮兮。 上面密密麻麻的罗列着,“学训第一条,学子须按时完成每日学业”,“学训第五十六条,学子应仁爱同窗,不得打闹斗殴”......“学训第二百六十八条,学子须言出必行,君子一诺千金”。 一遍读下来,都要几刻钟时间,更何况全部背下来,姜娆唉声叹气,满脸愁容。 自己只是来外祖家做客而已,为何要受这样的苦,几位表哥真的好惨,打小就要被这二百六十八条学训缚束,怪不得一个两个都是清冷出尘、端方雅正的模样。 “小可怜儿,小嘴都可以挂玉瓶了。” 郎君清朗带笑的声音在姜娆身后响起。 晏安从外面回到自己院子,经过此处,远远就看见女郎那一袭翡翠色的罗裙,在炎炎夏日里格外清新。 他唇角噙笑,一副慵懒做派,眸中含着打趣的笑,“表妹莫不是倾慕表哥、在此等着表哥归来?不然为何常在途经表哥院子的竹亭里看到表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章 第17章 “二表哥你胡说,我才没有倾慕你呢。” 姜娆桃腮泛粉,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那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瞪得圆圆的,直直的看着面前的郎君,灵动璀璨,不禁让晏安想起了以前养过的小猫儿,颇是娇憨可爱。 晏安低沉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刮了刮姜娆的鼻尖儿,“ 炸了毛的小猫儿。” 他那声音又低又沉,好像轻快的羽毛划过姜娆的耳畔一样,让人感觉有些痒痒的。 姜娆觉着自己的两颊更热了,她忽视心头异样的感觉,朱唇中满是控诉,拿着帕子捂着脸,佯装哭泣,“ 呜呜呜,表哥就爱欺负我,遇上你这样的表哥,我太惨了!” 晏安唇角噙笑,来到她面前,两人离得很近,湿热的语气喷洒在姜娆纤细的脖颈上,语气玩味又勾人,“ 这算哪门子欺负,我要是真想欺负你,你怕是要哭了。” “我才不会哭呢!” 姜娆两靥艳艳,宛若夏日的红霞灿灿,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正在假装哭泣。 感受到俊美郎君的气息和身上好闻的清香,她只觉心跳的越发快了,却仍强硬着回了一句。 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此时的姜娆并没有真正理解晏安口中所谓的欺负是何意思。 她只觉得郎君距离自己很近,两人之间没有太大的空隙,少年身上的灼热似是要传到自己身上,两颊、耳珠和脖颈控制不住的一片绯红,酥酥.痒痒。 晏安轻咳一声,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方才那句话并不适合在女郎面前说出口。 目光移到石桌上的那本学训,晏安转移了话题,“娆表妹聪颖,想必定能很快记下来。” 姜娆朱唇抿成一条线,娇嫩的小脸儿皱成一团,“ 记不下来,明日夫子便要抽查,表哥,我该怎么办啊?” 若是听课第二日便没有完成夫子布置的任务,那也太没面子了。 “ 你初去学堂,夫子定不会为难你的。” 晏安拿过那本学训翻了翻,他们兄弟几个打小.便将这二百六十八条学训刻在心中。 姜娆一双桃花眼转来转去,思考着对策,突然想到什么。 她素手揪上晏安的衣角,一副讨好的模样,又娇又甜的开口,“ 表哥,夫子当是非常看重你吧,若是明日你去到学堂,定能分散夫子的注意力,保不住夫子就忘记要抽查的这一回事了。” 晏安并未一口同意,“夫子仁善,不会过分苛责学子。我明日有约,再者这些内容我早已掌握,去学堂只不过是浪费时日,张夫子也同意我不必去学堂跟着同窗一起读书。” 晏府书香世家,族中子弟颇为优秀,晏安更是才情最为出众,年幼时便由晏老国公亲自启蒙,根基巩固,是以进度比学堂里其他学子快上许多,并不需每日跟着大伙一同学习,只需参加每旬考核即可。 姜娆唇抿得紧紧的,春笋般的指尖拽着他的衣袖摇晃了几下,委屈巴巴的开口,“表哥,求你了,你就帮我一下吧,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嘛?” 晏安的眸光盯着衣袖处那纤纤玉手,耳畔又是女郎软糯清甜的声音,晏安无奈轻笑,“真是娇气啊!” “那咱们就说好了,表哥你明日一定要去学堂,表妹就靠你了。” 姜娆绽开笑颜,如春日梨花初绽,双手合十朝着晏安轻拜几下,一双眸子灿如星辰。 晏安摇头哂笑,嘱咐身旁的小厮将明日邀约推迟,娆表妹当真是个娇表妹啊! 有了晏安的允诺,姜娆一扫心中担忧,二百六十八条学训,她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只用一晚上的时间就记下,期望明日夫子忘了这回事吧。 “晏二郎来了!” “果真是晏二公子!” “快,看看我的妆花了没有、唇角有没有糕点碎屑留下?” “啊,我今日这身罗裙不好看,早知道我应该换上前几日刚做的那身曳地梅花裙的!” ...... 学舍里的诸女郎看着晏安进来,眸子闪过亮光,直直看着晏安的身影,窃窃私语,更是赶忙拿出侍女随身携带的精致铜镜上下打量,身姿更加挺直,露出柔婉动人的笑颜,将最好的姿态展现出来。 晏安年少便名扬开封,诗书作画皆出众,加之容颜俊朗,众女郎为色、为才所迷,希冀见他一面,是以纷纷央求自己父亲将她们送到晏府学堂听学。 但来了才知道,平日根本见不到晏安的踪影,如今竟然在学舍里看见晏二郎,这些贵女岂不激动。 一贵女碰了碰谢瑶的臂腕,“若是如蕴在就好了,她肯定想见到晏二郎。” 户部尚书之女柳如蕴爱慕晏二郎时日已久,而谢瑶与柳如蕴交好。 谢瑶没吭声,姜娆来到学堂第二日,晏安就跟着到了学堂,要知道平日是很难在学堂见到他的身影的,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晏二公子贵人事多,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程三郎程珣欲向姜娆搭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晏安在姜娆面前的案桌落座。 晏安眉峰微挑,面色含笑,“听闻三郎你昨日受了罚,今日恰好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三郎的五遍学训抄写完没有?” 程珣笑意僵在脸上,“ 就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其他郎君围着晏安谈话,晏安博学又没架子,郎君们都爱与他交谈。 不多时,张夫子进门,看到晏安自是笑意满满,脸上的皱纹也都跟着舒展开,晏安是他最满意的学生。 开课的时候,姜娆身姿笔直,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心里却不停的期盼,张夫子一定不能抽查自己啊。 待结束时,张夫子环视一周,目光移到姜娆那里时,满意点头,“ 学训可曾记下了?” “学生记下了。” 姜娆慢吞吞回了一句,青葱的指尖儿点了点晏安的后背,细声细气,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道:“表哥,快救我啊!” 眼看着张夫子翻开学训,正准备抽查姜娆,晏安起身,“夫子,学生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还请夫子指点。” 张夫子放下学训,顾不得搭理姜娆,此事翻了篇。 晏安请教张夫子后,不着痕迹的开口,“ 夫子,娆表妹初来学堂,各方面难免跟不上进度,然娆表妹一心向学,夫子平日要关照的学子诸多,恰巧学生平日事闲,不如便由学生为夫子分忧,平日的抽查由学生来负责。” 张夫子点头同意,“自无不可,为师与姜姑娘师徒关系不过二三日,却可以看出她听课极为认真。她在学堂待不了多长时间,为师一时还真是有些棘手,轻不得重不得,不知该如何教导她,由你教导正好,你有心了。” 就这么,晏安就成了姜娆的另一位“夫子”。 ———————————— “父亲,可是姐姐的信到了?” 南阳城姜府内,姜绾面色带喜,急着见到姜娆从开封传回来的家信。 姜侯爷递过信,看到两个女儿关系匪浅,他做父亲的开心极了,“正是,这是娆儿给你的信,还给你带回来一些开封城精致的小玩意儿。” 姜绾赶忙拆开信,仔细看了几遍,一晃眼姐姐去到开封一个多月时间,她挺想念姐姐的。 姜府二房内,姜婳同样收到了姜娆的来信,她板着脸,将几页书信紧紧攥着,冷哼一声,“打着为了我好的幌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嫁入淮阴侯府,姜娆打的什么主意,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才不会被她蛊惑。” 她站起身,将这几页书信撕的粉碎,尽数挥洒出去。 姜家大房一个劲的诋毁淮阴侯绝非良人,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怕自己成了侯夫人压他们一头。 待再过几个月,自己就是尊贵的淮阴侯夫人,姜娆这个侯府大小姐,终于比不上自己了,她姜婳一定是姐妹几个中嫁得最好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章 第18章 “子瞻可算来了,前几日你将邀约推迟,难不成是府上出了事情?” 晏安甫一进门,负手而立、身着明黄锦袍的男子转过身,矜贵的面上露出笑意,锦袍华丽,上面的四爪飞蟒尤为显眼。 “府上一切安好,只不过当日有一些事脱不开身,只好将与殿下的会面改在今日。” 晏安口中的殿下便是大祁的太子祁毓,前日他本与祁毓见面有事商讨,然赶上姜娆拜托他去学堂帮忙,只得两人重新约了时间,改在今日见上一面。 晏安的外祖父晏老国公,乃太子太傅,是以晏安少时和太子在一读过书,两人也就是从那时起结下了情谊,一直到今日情谊不断。 热气氤氲,青嫩的茶叶尖在碧色瓷杯中舒展开来,茶香弥漫,墙角铜盆的冰山散发着濛濛的冷气,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三弟最近几日出了不少风头,周大将军与勇武侯等人接连致仕,父皇派三弟去探望,倒是将孤置于何地?” 祁毓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骨节分明的大掌随意摇晃几下手中的清茶,并不急着喝下去。 祁宣帝恩宠顾贵妃,爱屋及乌,格外宠爱顾贵妃诞下的三皇子,荣宠正盛,这是贵为太子的祁毓比不上的。 晏安淡淡出声,“周大将军几人未必会领三皇子的情。” 祁宣帝最近动作不断,将权臣手中的兵权尽数收到自己手里,同时下诏让周大将军这几位重臣在家休养。 三皇子代祁宣帝前去探望,彰显天子的仁善与自己的声望,以求获得周大将军几人的支持。 不过周大将军几人乃武将,性子直来直去,猛然被迫解甲归田,心中自是惆怅难耐,看见三皇子苦口婆心的劝导,只会更加愤懑,丝毫不会领他的情。 “子瞻说的是。” 祁毓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只要父皇一日未废除孤的太子之位,孤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父皇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急着废除自己的太子之位,将他最宠爱的三皇子立为太子。 晏安又道:“前一段时间去到南阳,独山深处的几位大儒看到殿下的亲笔书信以及送去的古本旧画,虽不曾答应出山助殿下一臂之力,却也面色欣喜,十分满意,对殿下忧愁的几桩事情提出了可行的对策。“ 祁毓绽开笑颜,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这一切都是子瞻你的功劳,若不是有你成行,事情必不会如此顺利,大儒博览群书,真知灼见,有大儒的见解在,孤提出的那几项策令的推行必加顺遂。” 祁毓又道:“对了,听说南阳侯的千金来到了开封。南阳侯管辖南阳城多年,南阳子民安居乐业,风调雨顺,一派和乐,实在令孤敬重。孤准备了一些东西聊表心意,送给姜小姐,托她带回南阳。子瞻可否将姜小姐约出来,好方便孤与她说些事情。” 晏安淡淡看他一眼,“殿下有什么话不妨告诉我,我再转达给表妹。男女大防,表妹乃姑娘家,还是不与殿下见面的好。” 祁毓被晏安的这番话一噎,“男女大防,孤又没有其他什么心思,孤又不是色中饿鬼,子瞻也太过提防孤了吧!” 他忽然探究的看着晏安,“难不成,子瞻对姜小姐有什么心思,才不想让孤见到姜小姐?” “殿下今日怎的如此得闲,关心起我的事情来。” 晏安避而不答,玩味的笑道:“ 殿下平日事忙,我只是不想浪费殿下的时间,殿下竟不领情,真是浪费了我的一片好意。” 祁毓笑看他一眼,“孤说不过你,孤认输行了吧!” 他又倒了一盏清茶,“ 最近孤新得了一条上好的皮子,颇为柔软暖和,你带回去给老国公。老国公年纪大了,用着正好。” 晏安举杯,以清茶代酒,敬他一杯,“多谢殿下。” 祁毓饮下杯中清茶,“老国公给孤启蒙,你又是我的好友,咱们之间何须如此客套。若不是老国公与你,孤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冷殿里呢。” 与祁毓商讨完事情,天色已不早,闷热了一天,到此时渐渐凉快起来,清风吹拂送来龙河里的荷香,半边天空染上一层红晕,晚霞灿灿,如流金般夺目妍丽。 晏安回到自己院子里,换上半旧的常服,玉冠束发,凭窗而立,长身如玉。 “公子,表小姐来了。” 侍女秋霁进来禀报,晏安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古书,来到案桌旁等候。 这还是姜娆第一次来到晏安的院子,一亭一榭,都透露着闲情逸致。 “表哥,这幅字倒是好,笔势豪纵,意态跌宕。” 姜娆看见挂着的一副字赞叹不已,上面写着“浪淘沙,塞翁吟”六个字。 晏安唇角扬起笑意,“多谢表妹夸赞。虽然表妹的这几声赞扬,表哥听了开心,但该完成的任务还是要完成,表哥可不会放水的。” “张夫子布置的两篇古训,表妹可记下了?” 姜娆鼓了鼓脸颊,犹如被雨打过的娇花,“未能记下。” 她在案桌旁坐下,“这些字我单看着也认识,可连在一起便总是记不住,一看着这些拗口的古训便昏昏欲睡,表哥,求求你了,我又不需要考取功名,我只背一篇古训,好不好?” 姜娆那葱白的玉指竖起来,她一副小女儿撒娇的姿态,“就一篇,好不好啊,表哥?” 看着她这幅娇憨可人的模样,晏安竟诡异的有种感觉,若是日后成家立业有了女儿,自己的小女儿估摸着也没有娆表妹会撒娇。 晏安修长掌中的诗书轻拍一下姜娆的眉头,眉眼中尽是宠溺,“不行,听表哥的话,该背两篇就是两篇,待会儿表哥抽查。” 姜娆抿了抿唇,“表哥你不过你我长三岁而已,为何如此有学识?过目不忘,根本不知道背书的痛苦。” 摊上这样一个不爱读书的表妹,晏安有些头疼,他轻轻拍了拍姜娆如云的鬓发,“哪有什么过目不忘,多看多读多背,自会将书本上的内容记下来。表哥在这里陪着你,与你一道完成今日的学业。” 姜娆乖乖的应了一声,翻开古训读了起来。 女郎清甜的声音飘荡在屋内,绯色的晚霞洒在她的侧脸,染上一层红晕,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娇嫩动人。 晏安墨色的眸子看了她几眼,唇角不知觉的露出笑意。 一旁的侍女秋霁,看着姜娆和宴安,只觉得两人颇为相配,此情此景,像是已成亲的夫人,和自己的夫君在一起红袖添香。 许是换了个环境,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没过多长时间,姜娆便将两篇古训记下来。 晏安抽查过后,将太子的话已经备上的礼物转达给姜娆。 姜娆问了一句,“表哥,你和太子交情匪浅,是吗?” 晏安点头,“是。太子和我年少时便相识,当时新旧朝堂交替,开封动荡不安,彼时太子还不是储君,当年我们也不过是三四岁的孩童,发生祸.乱,太子护着我躲过一劫,后我们又在一起读书。这么多年的交情,自是不浅。” 姜娆这才明白当日在周府时,三皇子对自己抱有敌意的缘由,估摸着就在这里,二表哥与太子交好,而三皇子与太子不和,自己又是晏府的表亲,是以三皇子对自己有一丝不耐烦。 来到了开封,果然世家与皇室盘根错节,层层交织。 等姜娆从晏安的院子出去,恰逢碰上其他几位表哥。 晏府的几位表哥颇为喜欢来做客的表妹,平日也会给姜娆送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晏大郎晏池道:“明日张夫子举办诗会,其他贵女都会到场,表妹你也要来参加,多结识一些世家女郎。” 开封其他世家贵女都要去诗会,这是姜娆第一次出现在开封世家的圈子里,她自是应下。 是夜,夜色深沉,姜娆睡的不踏实,她再一次做了梦,梦中充斥着太多的人和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章 第19章 外面是侍女细碎的走动声,屋内紫檀攒荷炉里香烟袅袅,透亮的晨曦照在海棠花帐幔上,姜娆神色怔怔,青丝贴着细肩,回想着昨夜的梦境。 其实昨夜的那个梦并不明晰,支离破碎,所梦之事也不是近来的事情。 待明年开春,姜娆离开晏府回到南阳,回去后不久,便由姜侯爷做主,与姜侯爷手下一将士定亲 。 姜侯爷与晏氏膝下唯有两女,不忍心爱女远嫁,便找了赘婿上门,这样在他们有生之年,女儿也不会受夫家的委屈。 姜娆答应了这门亲事,可梦中的她,并没有多少喜色,眉间含着一股愁态,好像在和什么人赌气一样。 姜侯爷的主意到底还是落了空,在姜娆成亲的前一日,南阳城动荡不安,嘶喊声不断。 她还没有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姜娆的未婚夫婿提剑进屋,神色阴鸷,脚步声无端的令人心慌,朝着她一步步走近,剑上殷红的血珠滴落。 梦境在这里结束,姜娆并不知梦中之事的前因后果,也未能知晓后面事情的走向。 但最后的那个场景,姜娆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几分恐惧,差一点成为她夫婿的那个郎君,对她并非怀有全部的善意,也就是说,此人非良人,姜娆绝不能听从姜侯爷的主意与那人成亲。 她无兄长和胞弟,二房又虎视眈眈,世道对女子多苛刻,她做为侯府大小姐,姜家大房若是没有在她的手上撑起来,便会就此没落下去。 而唯一解决之道,便是找寻一个如意佳婿,做她的靠山。 想到这儿,姜娆浓长的睫毛翘动,眸子越发清明,开封世家郎君诸多,这些世家或权贵,便是她最好的选择。 当今世道,女子失了名节或是未能成亲,便要在寺庙里度过残生,哪怕她是侯府千金也不例外,既然要嫁人,自然要找一个顶顶好的郎君。 今日诗会是她第一次在这些世家权贵面前正式露面,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晏府流觞亭旁,假山游鱼,茂林修竹,摇曳生凉,拂走夏风的灼热,留下阵阵凉意。 一条曲折溪水潺潺,名眉溪,清流急湍,辉映环绕在流畅亭四周,盛了酒的觞在溪中徐徐而下,悠悠漂浮。 眉溪两畔陈列着整齐的案桌和丝席,上面放着兰花酒、清茶与酥、糕,还有笔墨纸砚。 众郎君与女郎分列两处,席地而坐,谈天说地,丝竹管弦声悦耳,好生热闹,今日乃诗会,以诗会友,倒是不必讲究男女大防。 当真是席间多豪逸,眉溪丽人立。 晏家三郎晏研扭头朝四周打量继几下,对着晏大郎晏池道:“ 马上诗会就要开始,二哥还未到,娆表妹也没到。” 他们本欲带着娆表妹一起来参加诗会,可当时娆表妹在梳妆,结果两刻钟过去了,娆表妹还没有到来,难不成还在梳妆? 女郎席上,诸女也是格外费了一番心思打扮,身姿挺直,柔婉的带着笑意。 谢瑶对着身旁那鹅黄色襦裙的姑娘道:“如蕴,听说今日三皇子也会来参加诗会,三皇子颇受陛下看重,若是哪个女郎成为三皇子妃,日后必定大有造化。” 名叫柳如蕴的女子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晏二郎会不会参加此次诗会,前几年他在诗会上年年夺得头筹,所做的诗画引众人追捧,后来便不怎么参加这些集会。” “对了”,柳如蕴眉头微蹙,“瑶瑶,晏家新来的那个表小姐相貌如何?” 话音落下,柳如蕴还未来得及听到谢瑶的回答,只看到身姿颀长的两位郎君朝着流畅亭走来,来人便是晏安和三皇子。 左侧的晏安长身玉立,锦袍玉带,银冠束发,肃肃如松下风,清逸挺拔。 即便与旁边同样俊朗的三皇子祁恒相比,晏安更要夺目,周身洋溢着矜贵,眉目森秀清正,如高山大岳般俊挺,又如皑雪般出尘。 而祁恒一身月水色锦服,花纹精致又复杂,腰间佩玉,衬得他气宇轩昂,气度不凡。 随着两位郎君出现,在场诸人热闹起来,女郎们直直看着晏二郎或祁恒,今天真是来对了,平日可不容易见到这两位郎君。 祁恒看着被众人争先交谈的晏安,眉眼间有些不屑,晏二郎这厮,倒是比他一个皇子还要受欢迎。 祁恒带着一丝不耐烦,朝着晏大郎晏池问道:“ 天色不早了,诗会还不开始吗?” “距离诗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还有一人未到齐,三殿下可以先和诸君交流一番,或是去见一见张夫子,劳驾三殿下再等待片刻。” “哦,何人尚还未来?” 祁恒随意打量几眼,问道。 晏池笑了笑,回道:“乃我们府上的表小姐,马上就到了。” 表小姐?晏安的表妹?祁恒脑海中浮现当日匆匆一瞥女郎那灵秀润丽的好颜色。 “二哥,娆表妹怎得还未到?” 晏三郎晏研有些坐不住,“难不成表妹出了什么事情?” 晏安落座,含笑看自家三弟一眼,“ 女郎家出门,不如儿郎一样随意,想必娆表妹就快到了。” 说话间,女郎的身姿映入他眼睑,嘈杂的席间渐渐静下来,身形曼妙的女郎让众人眼前一亮。 姜娆一袭曳地的桃花裙,宛若初绽的桃花,玲珑婀娜,身姿窈窕,罗裙在腰间收束,越发显得腰肢细如三月柳,盈盈可握。 纤腰微步,裙裾摇曳,走动间裙摆的绣织桃花若隐若现,层层交叠绽开,如初春的桃花绽放一般。 云鬓搭在细肩上,玉石步摇的流苏熠熠生辉,青丝上镶嵌着几颗珍珠,丝毫不显俗气,反而越发的夺目,闪着莹润的光华。 耳畔下的白玉明月珰轻轻摇晃,眉心的流金花钿更是引人,娇嫩又清贵,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少郎君看直了眼。 “这是哪家女郎?整个开封城的贵女都不如她的风姿!” “ 得见此丽人,此行无憾!” “当真是云鬓花颜金步摇!” ...... 女郎这边各个攥紧了帕子,仔细打量着姜娆,此女着实耀眼,怕是将其他女子都比了下去。 女郎头顶的珍珠非凡品,一颗就要上百金,那罗裙的绣织桃花栩栩如生,更是华丽。 衣衫首饰比她们出挑就算了,偏偏一副容颜姝丽,眉如远山青黛,眼眸水盈,朱唇榴齿,肌肤细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柔嫩白皙。 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姜娆内心闪过一丝满意,唇角扬起笑意,这自然是她刻意装扮的,看来效果还不错。 想要觅一个如意佳婿,出场的装扮很重要,想必她今日,应当可以在众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看着姜娆唇角那好看的笑意,宛若梨花初绽,一颦一笑皆动人,程三郎等其他郎君看的痴迷了。 祁恒移过眼神,拿盏清茶一饮而尽,晏二郎这个表妹,当真是媚色撩人。 而晏安的眸子染上一层墨色,哪怕见了娆表妹这么多次,今日更是给他惊艳的感觉。 只是除此之外,他心头有些烦闷,参加个诗会而已,何须装扮的如此隆重,也不知是为了勾搭哪个郎君呢? 晏大郎快步迎上去,“表妹。” 他转身对着众人介绍,“这是南阳侯大小姐,最近一段时日来府上小住。” 姜娆绽开笑颜,微微颌首,“见过各位郎君、女郎。” 她来到自己的位置落座,姜娆的旁边恰好是柳如蕴。 柳如蕴不满的鼓着腮帮子,晏安哥哥的表妹竟然这样好看,若是这位姜小姐与晏安哥哥朝夕相处,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怎么办啊? 晏安哥哥可是她的,她一定要做晏二郎的夫人,至于这个貌美的娆表妹,光有一副好颜色可不行,接下来就是这位姜小姐出丑的时候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章 第20章 柳如蕴挂着柔婉的笑,一副热切的做派,“姜妹妹远道而来,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开封吧。听闻南阳城小地方、多贫苦,姜妹妹打小.便生活在那里,当真是受苦了。” 柳如蕴乃吏部尚书之女,仰慕晏安已久,只可惜平日里没有与之相处的机会,她看到姜娆这样一副好颜色,唯恐晏安被她撩拨,是以琢磨着趁这次诗会,让姜娆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 柳如蕴出声,引来了席上众人的注意,席间变得安静起来,等待着姜娆的回应。 姜娆转眸,看了眼案桌旁张贴的名字,浅浅一笑,“ 原来是柳姐姐。” 姜娆好听的声音响起,“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不管是天子脚下还是南阳城,都是我大祁的国土,南阳城虽不如开封繁盛辉煌,但子民淳厚,地广作物多,独山玉更是名扬天下,到处都是瑰宝,妹妹生活的顺遂,倒是不觉得有哪里受苦。” 才第一次见面,这位柳姑娘就急着给自己挖坑,这些权贵之女这么厉害的嘛,深得其父在官场上勾心斗角的遗传! 自己若是认了柳如蕴的那一番说辞,传出去还以为他们姜家不想在南阳城待下去呢!三人成虎,最后指不定就变成南阳侯对天子的指派心存不满,企盼早日回到开封这富庶之地。 还特地指明自己是从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话里话外这是在看不起她的出身啊! “瞧我,是姐姐说错了。” 柳如蕴赔笑道,“ 姐姐没去过南阳,只是听闻了一些有关传闻,若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姜妹妹多多见谅。” 柳如蕴褪下腕间的翡翠玉琉璃镯,“我与妹妹第一次见面,便惹了妹妹不开心,这个镯子便是姐姐的赔礼,还请妹妹收下。” “柳姐姐温婉和善,你又没有说错什么,何须向别人道歉。” 一边的谢瑶维护出声,“ 这个琉璃玉镯轻易难得,价值几百金,夜间更是流光溢彩,也就只有柳姐姐与这镯子相配。” 柳如蕴心中暗喜,面色不显,“瑶瑶千万别这样说,我随口一提,惹了姜妹妹生气,应该赔礼的。” 姜娆看着她们二人装模作样,似笑非笑道:“柳姐姐这话好生奇怪,姐姐是从哪里看出来妹妹在生气呢,当真是令妹妹费解。” 姜娆随意的抬起素手,衣袖沿着凝脂般的手腕滑下去,露出腕间的羊脂白玉镯,“ 不过,既然姐姐执意赔罪,说明姐姐确实有不对的地方。琉璃镯子珍贵,妹妹不夺人所爱,还是柳姐姐留着吧。” 柳如蕴面上笑意挂不住,手中的帕子攥得紧紧的,姜娆腕间的那白玉镯通体晶莹剔透,很轻易便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衬得女郎的肌肤晶莹如玉、欺霜赛雪,宛若刚从牛乳中浸泡出来,细腻柔滑。 红色罗裙配着素白手镯、明月珰,若是放在别的贵女身上,怕是要显得俗气,可穿在姜娆身上,却是明艳动人。 晏大郎晏池出了声,“娆表妹脾性好,轻易不与人生气,素是不为难他人,柳姑娘不必太过介怀,知晓说错话了,下次改了就是。” 程三郎程珣紧跟着道:“对,姜小姐乃神仙妃子,怎会将柳姑娘的冒犯放在心里!” 不少郎君也纷纷应和,“姜小姐果真为人大度,颇有贵女的风范。” ...... 听着诸位郎君对姜娆的称赞,柳如蕴简直要呕血,她不就说说了几句话嘛,什么都没做,可怎得就变成是自己说错话得罪了姜娆,而姜娆一副大度和善惹人怜的姿态。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桩事揭过去,诗会开始。 酒殇沿着眉溪飘荡,在哪位郎君或女郎面前停下,便由这位女郎、郎君赋诗一首。 柳如蕴刚才失了面子,这会儿格外表现,连连咏出早已备好的诗赋,获得了不少称赞。 她稍显得意的看着姜娆,姜娆却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姜娆跪坐身姿笔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席间的郎君,挑选着理想的如意郎君。 程三郎不错,样貌中上,父亲又有实权;张公子也不错,家世底蕴深厚... 开封好儿郎可真多啊,都要挑花眼了。 姜娆的眸光掠过祁恒,却直直与他对上,她移开眼神,这位三皇子更是矜贵,可她对当皇子妃没有兴趣。 三皇子祁恒一愣,眼眸染上一层墨色,以往都是女子痴迷的看着自己,这个姜小姐眼眸清明,倒是对他没有什么情意。 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彻头彻尾的忽视。 姜娆的目光刚从祁恒身上移走,接着又撞入晏安的眼中。 晏安那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看着她,像是含了勾子似的,又像是一池春水,看不到底。 细碎的日光透过层层的青叶洒在晏安的面上,他整个人宛若染上一层柔光,俊挺的鼻梁洒下一层阴影,轮廓愈加深邃。 两人四目相对,姜娆有些移不开眼。 接着晏安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拿起酒杯递到嘴边,当做掩饰,薄唇动了动,悄无声息的吐出三个字。 姜娆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她赶忙移过眼,鸦羽般的睫毛翘动,尽力抑制唇角不禁扬起的笑意。 虽然听不到声音,可姜娆看懂了晏安方才说的话,他说,“很漂亮。” 二表哥在夸赞自己漂亮。 姜娆总觉得,两人好像在大庭广众偷情一般,可明明她和宴安什么关系都没有,且她还要挑选如意郎君呢! 密切注视着姜娆的柳如蕴心生怒火,这人果真是个狐媚子,虽然她没有看到晏安说了什么,可看姜娆的神态,应当不是什么寻常的话语。 晏二郎清冷出尘,雅正端方,若非必要,并不主动和女子搭话,更何况是在诗会上做出如此举动。这都是姜娆在撩拨晏安哥哥。 “晏家书香世家,姜妹妹的母亲姜夫人更是名满开封的才女,想必姜妹妹亦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柳如蕴笑着道,“ 诗会开始这么久,还没有轮到姜妹妹,不如咱们也不讲究那些规矩,让姜妹妹表现一番,可好?” “自是应当。” 其他郎君、女郎点头应和。 姜娆展颜一笑,“倒是让柳姐姐失望了,柳姐姐才情出众、博览群书,妹妹自愧不如。妹妹平日经常看的不过是《孝经》、《佛经》,其他书倒不多么精通。” 她落落大方,丝毫不加遮掩。 柳如蕴暗自窃喜,不过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蠢美人罢了,连首诗都做不出来。 程三郎连连点头,高声道:“姜小姐孝心可贵,读《孝经》、《佛经》,时时挂念着家中长辈。” 姜娆的几位表哥也争先恐后的替她说话,自己的表妹,怎么能被别人欺负,“ 表妹来府上做客,也不忘与我们一道听学,张夫子也曾夸赞过表妹聪颖好学。表妹不爱张扬,就不劳烦柳姑娘挂心。” 柳如蕴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淡,这群郎君都是没脑子的吗?怎的处处维护着姜娆。 柳如蕴挤出一抹笑,“ 姜妹妹何须自谦,今日在场的也不是外人,吟诗作赋不过是热闹一番,即便妹妹你的诗不如人意,大家听过就作罢了。” 姜娆面上笑意浅了浅,“如柳姐姐所说,吟诗作赋不过是热闹而已,听着柳姐姐作的诗,我便觉着挺热闹的。” 席间另一黛青色衣裙贵女接过话,“ 姜姐姐说的不错,柳姐姐出口成章,句句珠玑,风头盖过了咱们所有人,干脆也别搞什么诗会了,咱们都看着柳姐姐作诗吧。” 柳如蕴今日抢了这些贵女的风头,不少贵女对她不满,此刻借着姜娆的话,暗暗的挤兑柳如蕴。 柳如蕴再也笑不出来,面色泛青,板着一张脸,片刻流下两行泪,“ 今日我便不该来参加这劳什子诗会,白白惹了你们的嫌,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谢瑶赶忙劝慰,拿着帕子为她拭泪,“柳姐姐何须自责,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不过是有些人心胸狭窄,看不惯柳姐姐罢了。” “你说谁呢?有本事指名道姓啊!” 谢瑶这个猪队友,惹了众怒。 姜娆笑的肆意,“ 我算是发现了,柳姐姐不仅诗作的好,变脸也是一绝,一会儿一个脸色,收放自如,怕是没少去瓦舍那里看戏。” 她这话一出,席间众人嗤嗤笑出声。 柳如蕴狠狠瞪了姜娆一眼,拿着帕子捂着脸快步离去。 这个娆表妹,当真是嘴上不饶人。 晏安看着耀眼夺目的姜娆笑了笑,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在南阳姜府见到姜娆时的场景。 当时自己在一座假山后面,姜娆也是这样风轻云淡的回怼回去,一点儿也不吃亏。 祁恒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同样的看着姜娆,女郎笑的肆意又张扬,明眸皓齿。 若她不是晏府的表亲,那便应该入他皇子府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章 第21章 诗会宾客如云,吟诗作赋,丝竹管弦之乐悦耳动听,虽中途出了柳如蕴那一遭,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 一行人在流觞亭用过膳,又欣赏了晏府满塘荷色,起了兴致,在荷塘旁的芙蕖亭中提诗作画,一派热闹。 晏府的这片荷花景致好,白鸟的鸣声清脆,满池红蕖,亭亭玉立,映照绿水,碧色无穷,随着夏风吹拂,阵阵荷香袭来,令人神清气爽。 芙蕖亭有二层,地方又宽敞,站在第二层观赏景致更是享受,举目四望皆是碧塘,青树翠蔓。 亭中四周挂着不少诗画,皆是来晏府做客之人,看到红渠艳艳,粉嫩浅黄素白,摇曳生姿,有感而发,挥毫泼墨,留下了不少佳作。 程三郎跟在姜娆旁,一幅颇为自得的模样,“ 姜姑娘看,这便是我去年作的诗。” 姜娆嗤的笑出声,这确实是诗,不过是一首打油诗。 程三郎看着姜娆的笑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眉头,“ 才艺不精,让姜小姐笑话了。快别看我的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你看,这是晏安的诗。” 姜娆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一旁两位郎君的对话传入她耳中。 一郎君仰头感叹,“二郎前几年所作之诗,几年过去了,竟然咱们之中再无人可出其右,真是令我等汗颜。” 另一位郎君接着道:“二郎的才情,在开封城无人可比,当真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子瞻有诗在上头’。” 子瞻便是晏安的字。 姜娆扬眸,看着那飒爽的字体,不禁念出声,字字在舌尖滚了好几遍,越品越觉得精妙。 二表哥当真是才情出众,哪怕是没有见过他的人,只堪堪看着他做的诗、挥毫泼墨的字,便觉得心头激荡,让人敬重又追崇。 这样有才情的郎君,君子端方如玉,哪个女郎不喜欢呢! “表妹可是也喜欢二弟的诗?”晏大郎晏池朝着她走近,面上带着笑,身后便是锦衣玉带的晏安。 晏池语气有些遗憾,“ 这几年二弟轻易不动笔,我们可好久没见过他的诗画了。如今娆表妹也在,今日夏光正好,二弟不若作幅画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表妹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晏池冲着姜娆使了下眼色。 “不错。” 姜娆笑意嫣嫣,眸如星灿,“二表哥,我还没有见过你作画的样子呢!” 晏安走近,郎君身上的清香夹杂了荷香的花香,撩人极了,姜娆的鼻息间满是郎君的气息。 晏安比姜娆高出一头,他垂首,可以看到女郎青丝贴背,还有那纤秀的脖颈、白嫩的耳珠,再往下,便是那精致的锁骨,还有那曼妙的身姿。 “想看表哥作画?” 晏安轻笑一声,又低又沉,“那就如你所想。” 他仔细端详姜娆几眼,来到案桌旁,提笔作画,一气呵成,此刻围上来不少郎君贵女,屏气凝神,极为专注的看着晏安的动作。 姜娆在晏安一旁,两人离得很近,郎君长身玉立,气息清冽,骨节分明的手掌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有了轮廓。 姜娆仔细的看着逐渐成型的那副画,嘴角露出的笑意越来越浓。 寥寥几笔便跃然纸上,碧波荡漾,街天莲叶,芙蕖艳艳,旁有一女郎,一抹红色惹眼,看不到正面,只可观其窈窕的背影,青丝倾泻而下,罗裙随风飘荡,扬起裙裾上的绣织桃花,宛若春花漫天飞扬,显露出玲珑的曲线,引出无数遐想。 灵动悠扬,这幅画好似活了一般,线条勾勒的惟妙惟肖。 最后一笔完成,晏安又提了两行字,“红脸如开莲,春去夏犹清。” 那一笔一划好似触碰到了姜娆的心尖儿,令她止不住的发颤。 赞誉声纷纷响起,晏安抬起头,眼底含笑看着姜娆,“送给表妹。” 姜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她此刻只觉得欢喜,哪怕二表哥没有指明,她总觉得那幅画中的女郎是自己,这么好看的女郎,除了她还有何人呢? 朱唇水眸,姜娆的声音清甜,“谢谢表哥,我很喜欢。” 其他贵女看着姜娆得了画,不满的鼓着腮帮子,晏二郎一画难求,她们也想得到晏安的真迹啊,这个晏府的表小姐,真是让人艳羡。 程三郎又凑上来,“表妹若是喜欢,改日我多作几幅画送给表妹。” 姜娆的目光还在晏安作的画上面,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不麻烦程公子了。” 晏安看他几眼,目光有些深邃,“ 三郎,非礼勿言,这是我表妹。” 程三郎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晏安你别这么小气啊,咱们同窗多年,亲如兄弟,姜姑娘也就是我的表妹。” 一旁是晏府七位芝兰玉树的郎君,另一边是爱作怪的程三郎,此话一出,程珣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他若是晏安的兄弟,可真是很不和谐。 晏安轻笑,“三郎这么想和我做兄弟,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 程三郎往后跳了一下,“哎,你别冤枉我。不让叫表妹就算了,你表妹,满意了吧?” 一旁负手而立的祁恒,冷眼看着晏安的身影。 晏老国公乃太子太傅,晏家立场中庸,从不支持哪一方党派,然有和太子的这一层关系在,晏家到底还是倾向于太子。 晏家权贵不凡,在开封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他曾多次向晏家示好,以拉拢晏家为己用,然而至今未能成功。 晏安更是不给他一个皇子的面子,晏二郎至今无官职,哪里比得上他一个皇子。 祁恒目光停留在姜娆身上,轩窗外的风吹进来,扬起了她的衣袂和鬓发,金黄的日光洒在她面上,莹莹生辉,一切都是格外的鲜活靓丽,和他见过的贵女相比,别有一番风姿。 祁恒眸中闪过一道势在必得的光,太子之位他要,女郎他也要。 “游玉,快把这幅画妥善收藏起来。” 姜娆得了画,一整日心情都格外舒坦。 今日参加诗会收益颇多,以往她在南阳时,贵女在一起不过是说些闲话,交谈些胭脂首饰。 而开封乃天子脚下,这里的贵女与郎君闲情逸致颇多,知晓的东西、眼界也更为开阔,她在一旁仔细的听着看着,学到了不少东西。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二表哥送给她的这幅画,这种感觉很难描绘,像是只有她和宴二郎知道的小秘密一样,晏安当着众人,虽不曾点明,却为她做了一幅画。 第二日一大早,姜娆做了海棠酥,六瓣海棠娇嫩,摆在白瓷盘中,格外精致好看。 她先是给晏府几位舅母、舅舅各自送去了一份,又派人给学堂的夫子和同窗送去。 接着去到了晏老国公院子里,“祖父,娆儿给您做好吃的了。” “您尝尝味道,祖父。”姜娆拿出海棠酥,给晏安国公倒了茶水。 她平日闲着没事喜欢做些精巧的吃食,这一点儿是随了姜娆的母亲晏氏,加上她机灵乖巧,惯是会讨人开心。哪怕晏老国公板着脸,姜娆也不害怕,几句俏皮的话便能把他一个老头子逗的开怀。 晏老国公是打心眼里喜欢自己的这个外孙女,他们晏家少女郎,是以晏家二郎个个宠自己的妻子。 如今来了姜娆这么一个娇花似的小姑娘,还是自己的亲外孙,晏老国公就更欢喜了。 晏老国公尝了几口,满意点头,“不错,难为你天天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有什么东西让侍女送来就行了。” 姜娆一副娇娇的样子,“娆儿一见着祖父便喜欢,想多陪一陪祖父嘛,还是祖父嫌娆儿烦,不愿见到娆儿了?” “祖父怎会嫌你烦,只是怕你累着罢了。” 晏老国公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极为开怀,还是孙女好,香香软软娇气可爱。 姜娆又陪着晏老国公待了一会儿,带着海棠酥去到晏安的院落。 侍女秋霁领着她进去,刚进到屋子里,只看到晏安衣衫敞开,露出精劲的胸膛,鬓发微湿,似是刚沐浴过后,挥洒着水汽。 水滴沿着鬓发流淌,滴落在那突出的喉结,然后慢慢的下滑,没入到劲瘦的肌肤深处。 姜娆轻叫一声,赶忙转身,抬手紧紧捂着双眸,“表,表哥。” 她小脸绯红,就连白皙的耳珠也红的滴血。 虽只是匆匆一瞥,可方才那场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郎君那突起的喉结,裸露在外精瘦的胸膛,一个劲的从她脑海里蹿出来。 晏安一怔,似是没有预料到为何姜娆会出现在这里。 秋霁赶忙解释道:“表小姐来给公子送些糕点。” 晏安点点头,看了眼姜娆微微垂下的头,还有那殷红如腊梅的耳珠,眼底闪过笑意,回房换了一身整齐的衣衫。 独留姜娆连连喝了几口清茶,才平复心境。 不多时,晏安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他轻咳一声,“方才...” “表哥,方才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就算看到了也和没看到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晏安还未说完,姜娆赶忙一通话打乱了他,一副正经的模样,尽力的解释道。 好羞人啊,她可不能让二表哥知道自己看到了,并且还羞羞的在脑子里回想了好几遍。 晏二郎眉峰一挑,没什么好看的? 他唇角噙笑,玩味的看着姜娆,“既然没什么好看的,表妹为何一见到表哥就脸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章 第 22 章 “你胡说,才没有呢” 姜娆努力板着小脸儿,眸子染上了一层羞意,虽是极力否认,两靥却愈发泛粉,如夏日天边的晚霞般绚烂。 “好好好,是表哥在胡说八道。” 晏安含笑看着她,颇有兴趣的欣赏着她那芙蓉面。 姜娆悄悄的呼出几口气,佯装狠狠的瞪了晏安一眼,“今天天气太热了,我这是热的脸红。” 她忍着羞意迎上晏安的视线,“若不是表哥同样的也在看着我,又怎会发现我脸红呢” 晏安沉沉的轻笑一声,这浅笑像羽毛似的,划过姜娆耳畔,“ 当然是看着表妹好看,我才看着表妹的啊” 听到这话,姜娆两颊更红了,还热热的,如开得正盛的红莲,她一双桃花眼恍如含了一汪春水,目光闪烁,不知该看着何处地方。 前几日她对着晏安道了一句,“表哥这么好看,又不是不能被别人看,多看几眼又如何” ,今个便轮到她自己了。 姜娆轻轻咬了咬唇,“表哥就会拣好听的话来讨女郎欢心。” 晏安促狭的盯着她,“ 所以表哥讨了娆表妹的欢心了吗 ” 这人真是坏啊故意将问题抛出来,让她怎么回答。 姜娆浓长的睫毛翘动,好像一把精致的画扇,她强忍着含羞,抬起绯红的小脸儿,嘴硬的回了一句,“表哥想看,那就多看几眼。” 感受到晏安毫不掩饰的炽热的眼神,姜娆连带着脖颈间的嫩肉和耳珠都泛起了红晕,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艳欲滴。 晏安含笑,移开了眼神,小姑娘含羞了,他要是继续逗弄下去,也不知道小姑娘会不会掉泪珠,“好了,不逗你了。” 感受到晏安视线的离去,姜娆脸上的热意悄悄下去一些,她赶忙换了个话题,“ 之前答应过要给表哥做好吃的东西,这便是了,海棠酥,表哥你快尝尝味道。” 晏安尝了几口,外酥内甜,松软滋润,不过就是有些太甜了,他又不是姑娘家,平日不爱吃这些甜食。 姜娆直直的看着他,“表哥,好吃吗” 一副求肯定的模样。 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眸子,晏安不动声色的连喝几口清茶,“不错。” “既然表哥喜欢吃,那我以后做了这些糕点,还给表哥送来。”姜娆笑吟吟,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好。” 晏安鬼迷心窍般应了下来,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模样,说不出一丝拒绝的话。 “ 最近脸色不太好,我都没有颜面出去见人了。” “我也是,芙蓉斋新出的那些胭脂膏脂没有用。” 姜娆进去学堂,便听见同窗几位贵女的谈话。 此时张夫子还没有到来,姜娆朝着那群贵女走去,“ 各位姐姐若是不嫌弃,我有一些自己做的桃花粉,效果还不错,几位姐姐可以试一试。” 几位贵女有些怀疑的看着姜娆,“真的有效果吗” 姜娆笑了笑,“这些方子是我在南阳时收集的。” 她示意游玉跑腿将桃花粉拿过来,“待会儿各位姐姐不妨试一试,便知道效果如何。” 待桃花粉拿来以后,姜娆耐心的给她们讲解用法。 “好看,比芙蓉斋的胭脂好用多了。” “对,看我脸色,清透又自然。” 几位贵女对着铜镜不断打量,一派满意之色。 姜娆清甜的声音响起,“几位姐姐若是用着好,我那里还有多余的几盒桃花粉,先给姐姐们用着。还有这法子,待会儿让游玉抄给几位姐姐,这样以后就可以继续用了。” “多谢姜妹妹。” 这几位贵女面上有些讶然,似是没有预料到姜娆会将桃花粉的配方交出来,“ 姜妹妹,你真好” 许多贵女有了好用的胭脂首饰,根本不愿和旁人分享,唯恐别人掩盖了她的风姿。 姜妹妹生得美,却不吝拿出自己珍藏已久的桃花粉,就连方子也给了她们,姜妹妹人美心善,真是个好人。 昨天姜妹妹做的海棠酥也让她们品尝了,姜妹妹真的太好了。 而她们之前还孤立姜妹妹,说姜妹妹的坏话,真是太不应该了。 女郎间的友谊有时只需一个契机,有了姜娆送上桃花粉,这些开封贵女也开始对姜娆释放出善意。 等谢瑶进来学舍的时候,只看到一群女郎围着姜娆,谈话格外热情。 谢瑶差一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学舍,昨日这些贵女还在自己耳边艳羡姜娆,只不过一夜时间而已,今日便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说好的一起孤立姜娆,怎么她们反而和姜娆这么亲近 她走近冷哼一声,“惯是会装模作样,几盒桃花粉而已,便将你们收买了,真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几位女郎连番炮轰,“你说谁呢你说的这么好听,怎么不见你这么大方,有了好东西自己掖着藏着,唯恐被我们知道。” “你就是嫉妒姜妹妹长的好看,又善良又温柔,故意找事呢” 这几位贵女也不是傻子,谢瑶那番话指桑骂槐,既然如此,她们也不再忍让。 “你,你们太过分了。” 谢瑶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女郎联合一起攻击,颜面尽失,她眼中泪珠掉落,转身跑出了学舍。 姜娆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忍不住扬起笑意,瞧,又惹哭了一位姑娘,自己可真是不怜香惜玉啊 平日里除了去学堂,姜娆结识的女郎越来越多,和这些女郎的关系也越发亲近。 “夫人,几位郎君和表小姐在一起。” 徐氏听到侍女的回复,一直耷拉着的眼皮子掀了起来。 她没有了丈夫,又没有儿子,以后就指望这几个侄儿为她养老,是以在晏府几位郎君还年幼不懂事时,她便对他们格外亲切,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哪怕她可怜的儿子年纪轻轻便死去了,她也不离开晏府,她要留在这里,在儿子长大的地方,一直陪着他。 徐氏语气沉沉“姜娆没来之前,大郎他们从不和其他女郎过分往来,一心扑在圣贤书上面。可这位姜姑娘来了以后,咱们晏府的郎君心都乱了。你去派人跑一趟,将晚清从苏州接过来。” 一旁的婆子回了一句,“夫人是要让陆小姐来咱们晏府” 徐氏点头,低沉的语气飘荡在昏暗的屋子中,“不错,小时候大郎他们格外听我的话,可是这几年,与我越发生分,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婆子,还是要找一个倚靠啊若是我娘家侄女最后嫁给了大郎或者二郎,那便是下一代的当家主子,我也就可以享清福了。” “这事交给你,一定要让晚清尽快动身来到开封。” 徐氏交代了一句,然后换上见人的衣衫,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去表小姐那里,晏府,可不能被她乱了套。” 姜娆与晏大郎、晏三郎等,还有同窗的几位贵女正在点茶,他们本就同窗多年,彼此颇为了解,不必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热气氤氲,水沸翻滚,姜娆跽坐,身姿挺直,露出纤细的脖颈。 她微微垂首,抬起纤纤玉手,执壶往白瓷盏点水,另一素手轻重适当的用茶筅拂动白瓷盏中的茶汤,泛起海棠花样的汤花,经久不散。 晏大郎晏池赞道“表妹点茶技艺精湛,着盏无水痕,露而不散,上上品。” 另一贵女接着道“是啊,看着姜妹妹点茶,当真是享受。” 姜娆露出笑颜,“ 父亲母亲喜爱我煮的茶,慢慢的便熟练了。” 姜娆话音落下,只听到珠帘被掀起琳琅作响,一低沉含着不满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娆儿来府上这么久,舅母还不曾喝过你煮的茶,不知舅母有没有这个荣幸,今日喝上一杯” 姜娆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起身看着来人,“大夫人。” 晏大郎起身,“伯母,您来可是有要事” 徐氏面色紧绷,没有一丝和善,“我派人给你们兄弟几个送去时鲜的瓜果,然而不见你们兄弟几个踪影,一打听才知道,都在表小姐这里 。我一个老婆子起了好奇心,这遇乐院难不成是有什么好东西,引着你们不在自己院子里待着” 她一口一个娆儿,表面与姜娆多么亲近似的,实则话里话外的意思并不好听。 姜娆眉眼高挑,这是来找事的。 姜娆挂着淡淡的笑,眸中染上一层疏离,“大夫人尽管看看,我这里哪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几杯清茶罢了。” 她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大夫人执意要来我这里喝茶,娆儿岂敢不从,茶就在桌子上,大夫人喝几杯都可以。” 徐氏复杂的目光打量她几眼,毫不留情的指责,“ 来到晏府做客,是晏府的表小姐,便代表着我们晏府的名声。大郎、三郎他们勤勉好学,从不曾玩物丧志,可自打你来了之后,我瞧着府上的几位郎君便不如以往那样用功。” “你既然跟着大郎他们听课,便更应该明白书的重要性。当日我主张让你听学本是一片好心,可若是因此耽误了府上几个郎君的学业,那这该是谁的错呢” “大伯母,这不是表妹的问题。” 晏大郎赶忙起身出声解释。 晏三郎同样出声为姜娆辩解,“夫子今日讲了茶道,我们和几位同窗点茶练习一番,又怎是玩物丧志” 晏四郎接着道“表妹初来府上,我们兄弟几个自是欢喜,只不过是表兄妹之间的相处罢了,并不曾耽误学业,亦不曾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我们的学业,我们兄弟几个最是清楚,大伯母怕是误会了什么。” 除了晏安不在,姜娆的其他几位表哥都在维护着姜娆。 徐氏没有搭理他们,直直的看着姜娆,“ 娆儿你说,让你去学堂听课,是舅母做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基友新文 我给反派送温暖穿书by书绾 一句话简介我本欲给反派送温暖,奈何送着送着提前黑化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章 第 23 章 “娆儿,你说,这是舅母的错吗” 徐氏语气是轻的,面色也没有多么难堪,可是她给人的感觉,莫名的压抑和深沉。 一袭深色的褙子,配上她眼角的细纹、耷拉的唇角,还有那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经久不见日光的病态肤色,颇显老态和阴翳。 晏大郎来到徐氏面前,“伯母,这事与表妹无关,伯母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尽可对着我们兄弟几个。” 徐氏直直的看着他,面色紧绷起来,“既然与姜娆无关,那大郎的意思,是我这个做伯母的错了” 晏大郎沉默了片刻,“侄儿并没有此意,此事还望伯母无需太过操心,我与几位弟弟的学业,我们自身最清楚,夫子、还有父亲、母亲亦经常过问。偶尔放松,有些闲情逸致,更是劳逸结合,我们自会将全部心思放在功课上面。” 徐氏倚靠在梨花椅背上,“你们尊称我一句大夫人,我便应当起大夫人的职责,管教你们也不为过。娆儿,您说是不是” 姜娆轻笑一声,面对徐氏突如其来的发难不急不慌,她没有急着回答,反倒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前几日在酒楼听书,有位说书人引起了当时在座之人的不满。” 姜娆神色自若,身姿挺直,继续道“ 那位说书人将前朝由盛转衰、最后覆灭的过错全部推到了张贵妃身上。声称前朝张贵妃姿质丰艳、艳宠六宫,无人可比其恩宠,引得前朝君王自此不早朝,贪迷享乐亡了国。” 姜娆目光移到徐氏面上,“将亡国的错误推到一介女子身上,难不成若是没有张贵妃,前朝那昏庸无能的帝王便会千秋百代吗几位表哥与我一起只是点茶而已,难不成还会耽误得几位表哥功课一落千丈” 姜娆朱唇轻启,眸色含着冷意,如冬季经久不化的寒雪,毫不客气的回击回去,她面色却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大夫人出身世家,知晓的道理肯定比我多,大夫人您看,外甥女方才那一番话,说的对,还是不对” “你” 徐氏猛地起身,面色沉沉,双眸直直的看着姜娆,不满看出她的不满,她冷哼一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表小姐。” “我在晏府待了几十年,夫死子逝,对待晏家众人如同亲人,亦是将几位侄儿当成我的亲生孩子,表小姐你若是不领情,不服我一个老婆子的管教,那我何必讨这个嫌”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徐氏开启了柔情套路。 姜娆毫不在意的翻个白眼,装可怜,谁不会啊 姜娆挤出几滴泪,一副泫泫欲泣的姿态,却仍挺着身姿,“ 母亲经常对我说,大夫人温柔贤淑,知书达礼,定不会为难旁人。可今日大夫人无缘无故的指责娆儿,当着这么多郎君、女郎,丝毫不给娆儿留面子。不知大夫人是对娆儿有何不满,您说出来,让表哥们一起评评理,到底是不是娆儿的错。” 娇弱的女郎总是可以引起他人的怜惜,何况是像姜娆这般姝丽的女郎,水盈盈的眼眸泪珠要落不落,故作坚强,更是惹人怜。 姜娆比徐氏年轻,比徐氏容颜昳丽,比徐氏更会示弱,她这这幅样子,宛若被徐氏无端打压欺负的小白花一样,楚楚可怜。 徐氏气的呕血,姜娆有什么错,她当然没有错,自己也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敲打姜娆一番,不欲让几位侄儿与姜娆相处太过,省得到时候自己侄女来到晏府,为时已晚。 可这话能说出去吗不能。 徐氏沉着脸看了姜娆一样,抚着眉头,“表小姐年轻气盛,我一个老婆子说不过你,走,咱们回去,就不在这里讨人厌了。” 姜娆露出张扬的笑,“ 大夫人,慢走不送。” 看着徐氏出了遇乐院,晏大郎等人围在姜娆身旁,面上尽是不好意思,“表妹,今个是表哥们给你添麻烦了。” 姜娆笑着摇头,“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做的不是错事,何苦管旁人口舌” 晏大郎笑了笑,点头应和。 有些人无事生非,拿着辈分压人,就不应该给这些人面子。 “将那件素白的罗裙找出来,首饰脂粉也免了。” 梳妆的时候,姜娆对着游玉道。 游玉放下手中的步摇,“小姐,待会儿要去见老国公和几位大爷、夫人,这样会不会太素淡了” 姜娆仔细的打量铜镜中不施脂粉的自己,“无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今日赶上姜娆的几位舅舅休沐,是以一大家子聚在一起。 “娆儿,可是珠钗没有满意的怎的如此素雅” 阮氏开口问道。 姜娆一进门,便引来了屋中其他人的注意。 开封贵女追求素雅清淡,衣着颜色、布料、花纹以及首饰,多为浅淡之色。 可姜娆偏偏喜爱张扬明艳的颜色,石榴红、嫩绿色、鹅黄色 罗裙样式不同,怎么好看怎么来。 是以晏府诸人平日看惯了姜娆明艳动人的打扮,这会猛一看到姜娆清雅的装扮,颇有些不适应。 姜娆一一问好,笑着对阮氏道“娆儿不缺首饰,几位舅母给了娆儿不少好东西呢。” 阮氏又问道“那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谁欺负你了” 小姑娘打扮的明艳动人,旁人看着心情就好,阮氏第一反应便是姜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姜娆佯装怯怯抬头,看了徐氏几眼,并未吭声。 徐氏眉眼一跳,感觉有些不对劲,方才姜娆进来时,她还以为是自己昨日的教导有了效果,可这会这丫头看自己的眼神,搞的好像那个欺负她的人就是自己。 一旁的晏安,看着姜娆的姿态,眼中含笑,这个表妹可不是受气的小白莲,虽不知是谁欺负了她,但娆表妹肯定不会独自吞下这口气。 姜娆未吭声,晏老国公和姜娆的三位舅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时了然。 阮氏颇是喜欢姜娆,自是看不到她受委屈,“娆儿谁欺负你了,你尽管说出来,舅母和舅舅,还有你外祖父,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姜娆这才抬头出声,“ 昨日大夫人去我院子里,对着我谆谆教诲,我既然来晏府做客,一举一动便代表着晏府的面子,去学堂听课更是大夫人的好心,不可糟蹋,不可太过张扬,不可与表哥走的太近,不可经常与同窗嬉闹,以免耽误几位表哥的学业。大夫人教导的很对,所以娆儿决定从今日起,便不穿那些妍丽的罗裙,省得惹大夫人生气。” 徐氏面上一变,“ 我何时说过这话,我只是为了大郎他们的学业着想,并不是娆儿想的那个意思。” 姜娆看着晏大郎,“ 昨日几位表哥也在场,大夫人的话,表哥们也听的很清楚。” 晏大郎出声,“昨日我与几位弟弟、还有同窗,去找表妹点茶,这也本是夫子布置的任务。可大伯母估摸着是有什么误会,唯恐我们因此耽误学业。” 上首的晏老国公看了一眼徐氏,又看着姜娆,“ 娆儿足以担得起晏府的家风,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大郎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自己可以对自己的学业负责,表兄妹在一起交流嬉耍,意气飞扬,没有出格的行为,都无妨。” 姜娆的大舅舅也跟着点头,“娆儿,你是晏府的表小姐,这里就是你的家,自己的家,怎么舒适怎么来。大郎他们学业不管是否退步,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告诉舅舅和舅母,我们为你做主。” 阮氏拉过姜娆的手,“对,娆儿,听你舅舅和外祖父的话,你一身素淡打扮同样好看,但你不过刚刚及笄,正是春日盎然的年华,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明艳又动人,舅母看着都能多吃几口饭。又没有碍着旁人,又没有用旁人的银子,谁也管不了你穿什么衣服、作何打扮、去哪里玩耍” 徐氏听着这些话,面色越来越沉,倒是小看了姜娆,拐着弯的告状,让她丢人。 姜娆柔婉一笑,笑吟吟的看着晏老国公,“ 有外祖父、舅舅、舅母和表哥给娆儿撑腰,肯定没有人再敢欺负娆儿了。” 她带着笑,意气张扬,看向徐氏,一副无辜的模样,“大夫人,您说是不是” 徐氏手中的帕子越攥越紧,绷着的脸也越来越紧,她沉沉的看着姜娆,半晌出了声,“是。” 一旁的晏安,看着姜娆眸中狡黠的光,张扬又夺目。 她一身素白的罗裙,青丝柔柔贴在后背,宛若刚从清水中冒出头的芙蓉,清秀又润丽,清澄又自然,难掩其风姿。 娆表妹浓抹时明艳,淡妆时出尘,果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等姜娆回去自己院子的时候,经过那艳丽的海棠林,晏安叫住了她。 晏安手中拿着海棠花枝,长身玉立,走到姜娆面前,俯首看着她。 修长的手指将花枝插入姜娆的鬓发,清冽的气息拂过她的面,“表妹这样更姝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nic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章 第 24 章 海棠花枝簪在鬓发上,郎君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广袖垂在姜娆细肩处,姜娆可以清晰感受到晏安身上的温度,垂下眼,地面上是晏安那修长的身姿。 晏安眼中含着笑意,目光从妍丽的海棠,游离到姜娆的眉眼,未施粉黛的女郎本如出水的芙蓉,素雅灵秀,有了这枝海棠的装扮,好似满园春色露出墙外,尽数倾泻;又宛如冬日皑皑白雪中的红梅,更显风姿,明艳动人。 晏安又轻轻拍了拍姜娆的云鬓,“ 表哥知道,是你受委屈了。” 郎君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动作又颇显亲昵,姜娆两靥泛起粉来,不知是被海棠红晕染的,还是被面前郎君的举动言辞熏染的。 她知道自己的两颊又红又热,表哥说的没错,她一见到晏安,总是爱脸红,表哥怎么总是爱撩拨自己啊 她含着羞意,往后稍退一步,拉开与晏安的距离,轻柔的风拂过她的面,如春水泛起涟漪的心头稍稍平静,眸光落在地面上晏安那修长的影子。 鸦羽般的睫毛翘动,姜娆唇角噙笑,抬起那水盈盈的眸子,“ 其实我也没受什么委屈,我今天在外祖父、舅舅和舅母面前告状了呢” 晏安轻笑,“嗯”了一声,“ 晏府就是你的家,受委屈了,不要自己受着。” “好” 姜娆清甜的应了一声,绽开笑颜。 女郎的笑颜绚烂,细碎的日光洒在她面上,云鬓花颜,耀眼夺目。 那含笑的眉眼,精致的琼鼻,如花的笑靥,明艳又轻灵,映入晏安的眼帘,让他移不开眼。 芙蕖亭旁,眉溪深处,红莲碧叶,层层叠叠,硕大的荷叶上面滚落着晶莹的水滴,如珍珠般剔透。 碧波清澈见底,荷花千姿百态,三只扁舟慢悠悠的飘荡,清风送来船上女郎与郎君的欢声笑语。 晏府的这一片荷花开得正盛,晏大郎晏池伸着胳膊,递给另一只小舟上的姜娆一些莲蓬,“表妹,这个莲子是甜的。” 姜娆接过来,只听到旁边一舟上的晏三郎道“ 多挖些莲藕与莲藕,回去煮汤喝,对了,还有荷花酥也要做一点。” “三哥,你嘴可真馋,怎么总想着吃啊” 晏四郎边说边撩起水波,朝晏三郎身上挥洒,晏三郎被水花弄的措手不及。 “好你个四弟。” 晏三郎同样的朝着晏四郎撩去了溪水。 五郎、六郎、七郎看着上头几位兄长嬉耍的热闹,也纷纷加入进去,一时间水花四溅,欢声笑语不断,几位郎君鬓发、眉眼和衣衫染上了点点水渍。 姜娆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空气中的水滴随风飘荡到她的面上,姜娆顾不得擦拭,看着玩闹的几位表哥笑的开怀。 姜娆清甜的声音回响在荷花深处,“三表哥小心,大表哥也要去欺负你了,呀” ,姜娆猛地捂着脸。 晏三郎撩起的水花失了准头,伴随着他身子一斜,银白的水花朝姜娆这里扑来。 然而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满身被打湿,晏安动作很快,臂膊横挡在姜娆头顶,广袖遮住了飞溅的水团。 晏安的衣袖和高挺的鼻梁染上了水渍,姜娆玉手拿着帕子,稍稍仰着头,仔细的擦拭掉他鼻尖上的水滴。 郎君滚烫的气息洒在她面上,“多谢表哥。” 晏安接过姜娆的帕子,随意擦拭几下,并不在意道“ 无妨。” 突然随意飘荡的小船加快了速度,划桨拨水的声音响起,朝着荷花深处飘去,离晏大郎和宴三郎他们几人的船只远了一些。 晏安将船划远了一些,“ 这里清风凉意颇重,虽是夏天,表妹也要注意身子。” 随着碧波荡漾,这条小船上只有姜娆与晏安两人。 姜娆笑着应道,将剥好的莲子递过去,“表哥,这个莲子是甜的,表哥划船辛苦了,这是给你的犒劳。” 晏安细长的睫毛眨了眨,看着姜娆手中的莲子,一副无辜自然的神色,“ 我还要划船,没办法吃莲子。” 他叹口气,“这莲子清香,表哥算是没有口福了。划了这么久的船,身边又没有茶水,莲子生津止渴,可惜了,可惜了。” 姜娆看了看手中躺着的莲子,又看了看晏安,她咬了咬唇,身子倾向晏安,纤纤玉手拿着莲子,凑到晏安唇边,耳畔染上一抹红,“ 就这一次。” 女郎春笋般的指尖擦过晏安的唇,带着些许凉意,温柔软绵。 晏安一愣,随即唇角扬起笑意,“ 表妹给的莲子,果然是甜的。” 姜娆伸回玉指,指腹那温热的触感犹在,二表哥的唇是温热的,也不知亲上去是什么感觉。 想到这儿,她的脸滚烫起来,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啊,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呢 她定了定心神,好在红艳的芙蕖满塘,遮住了她面上的红晕,她促狭的看着晏安,“ 这莲子是大表哥方才给我的,若是甜,那也是大表哥给的莲子是甜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 晏安哂笑出声,又看着姜娆道“ 一个莲子可不够。” 姜娆嗔看他一眼,这人可真坏,还想让自己再喂他一次。 她将身旁的莲蓬全都拨到晏安那里,“ 表哥喜欢吃莲子,这都是你的,表哥慢慢吃。” 晏安看着堆积在一起的莲蓬,不禁有些遗憾,表妹给的莲子,自是更甜。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到榜单字数问题,今天和明天的更新字数会少一些,等周五就会多多更新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章 第 25 章 自打周大将军在家赋闲,姜娆时不时前去探望。 案桌上摆放着姜娆带来的荷花酥和清茶,周大将军忆起了往昔。 “那时你父亲还只是一名小卒,可每次上阵杀敌属他最为勇猛,还有季大哥亦是,季大哥性子和善,当年若不是家里实在过不去,估摸着也不会参军。看着那么淳厚的一个人,在战场上丝毫不胆怯。” “虽你身世阴差阳错,即便你没有见到季大哥一面,可你也要知道,他是盼着你的,当时你还未出世,他就在琢磨给你做什么衣裙、取什么名字,一个大男人,去随军的妇人那里取经怎么养孩子。你有两位父亲,他们都同样的视你为珍宝。” 姜娆唇角噙笑,“伯父说的是,不管生恩还是养恩,都是我的父母。子欲养而亲不待,娆儿在心里怀念着辞世的亲生父母,也会更加孝顺将我养大的父亲母亲。” 周老将军点点头,“ 你是个好孩子,连我孙儿都不耐烦听我说起以前的事情,可你每次来,听着我提起一群大男人骑马打仗,听的还津津有味,若不是有你陪着,老头子都要闷的慌了。” 他拿起荷花酥,一口填进嘴里,“ 如今我很是羡慕你父亲有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 姜娆为周大将军斟满茶水,“ 伯父不知,娆儿小时候格外喜欢跟着父亲一起去军营。娆儿虽未曾去过沙场,也未能成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但从伯父的话语里,满足了一直以来的向往之情。” 姜娆和周大将军说的正兴,她那清甜和煦的声音飘到屋子外,那里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郎君。 一派的侍卫请示道“三皇子,属下进去通知周大将军一声” 祁恒轻轻摆手,他并不急着进去,透过窗纸隐约看到姜娆那曼妙玲珑的身姿,纤浓有度,还有那如青玉落地般的声音,随着清风飘到他耳中。 他与姜娆不过见过几次面,也无太多交谈,可这样姝丽的女郎,让人很难忘记。 祁恒进到屋子里,“我又来叨扰周老将军了。” 接着他的目光移到姜娆脸上,带着一抹笑,“ 姜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有了祁恒的加入,场面变得拘谨起来,姜娆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周大将军与祁恒的谈话,偶或偷偷看着轩窗外叽喳俏皮的黄莺,笑意嫣嫣。 那一抹笑颜,宛若梨花初绽,佳人之姿,令人惊艳。 祁恒的余光一直不受控制的飘到姜娆那里,女郎如色彩绚丽的古画,既有气韵,又有着少有的明艳,那修长白皙的脖颈,莹润生辉的两颊,尽数映入他的眼。 梅子金黄杏子肥,圆溜溜的黄杏挂在枝头,黄里泛红。 “外祖父近来胃口不太好,若是有了杏子酱和黄金酒,酸甜可口,想必外祖父也可以多用些膳食。” 姜娆有了此打算,便拉着得闲的晏安一道摘杏子。 杏子压弯了枝头,姜娆事事不爱尽数交给侍女去办,像摘杏子这种事情,若是不亲自动手,那便少了许多趣味。 杏林旁有一四角小亭,摘好了杏子后,“表哥,这杏子甜甜的,你快尝一尝。” 姜娆素手拿着一枚黄金杏,递到晏安面前,眼里闪着灵动的光。 “真的,一点也不酸。” 为了印证自己的说辞,姜娆尝了口黄杏,面色坦然自若,“看,我没有骗你。” 将信将疑的晏安接过来,咬上一口,酸涩的味道四散,他一贯清隽的面色有了变化,良好的教养使得他没有立即吐出来,只得尽数咽下去。 姜娆嗤嗤笑出声,花枝乱颤,清脆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表哥你也太好骗了吧” 晏安面色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朝着姜娆走近。 走近的那一刻,他攥着姜娆的皓腕,倏然间将她整个人压在四角亭檐柱,慵懒的开口,“ 戏弄了表哥,表妹总要给点补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晏安沉思要什么补偿好呢” 安利自己的预收文,悄咪咪求收藏,比心心 1 媚色撩人前朝公主x新朝太子,媚色撩人,孤愿受她撩拨; 2退亲三次后我成了皇后第四次定亲后我夫君造反了; 本文又名我有四个未婚夫,前三个未婚夫找借口和我退亲后诸事不顺、与造反狂魔谈恋爱呜呜呜、有一个想造反的夫君我太难了、怎么打消我夫君造反的念头,挺急的在线等; 3攻略前任他叔“叔,叔父。” ,“乖,叫夫君。” 4阮夫人今天和离了吗又是没有和离的一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章第 26 章 “要, 要什么补偿啊”姜娆抬着眸,桃腮泛粉,直直的看着晏安。 她可以感受到脖颈间晏安喷洒的气息,两人离的很近,宛若她整个人被晏安环在怀抱中。 身后是倚靠着的带着凉意的檐柱, 面前是晏安炙热又清冽的气息,深深萦绕着她。 姜娆只觉得好像被抽走了浑身气力,身子软软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心怦怦跳的很快。 耳畔传来晏安那低沉的浅笑, 好像含了勾子似的, 他渐渐的垂首贴近姜娆,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彼此间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墨色的眸子停留在姜娆的红唇,迟迟不曾移开。 姜娆两靥滚烫, 耳珠也跟着泛红, 晏安清冽的气息弥漫在她鼻息间。 靠近, 再靠近,就在姜娆以为他要贴上来的那一刻, 晏安清润的声音响起,唇角噙着笑, 眉梢眼角亦带着笑意, “补偿嘛, 先记着, 等以后表妹再补偿给表哥。” 说完这话,他直起身子,眸子炙热,里面倒映着姜娆的芙蓉面庞。 杏林中掺杂着果香的风飘荡在两人之间,香香甜甜。 清爽的风吹不走姜娆耳畔、两靥的红晕,哪怕晏安直起了身子,郎君那独有的、强势的压迫之感还在,姜娆的小脸儿,比枝头簌簌的海棠花还要娇艳。 “表哥,你又欺负我。” 姜娆姜娆浓长的睫毛翘动,玉面芙蓉渐渐褪去了几丝滚烫,水盈盈的眸子闪过狡黠的光,“ 我才没有骗你呢,我吃的杏子是甜的,可这杏子到了表哥你那里,便是酸的。” 晏安垂首看着她,带着浅浅的笑意,“既然如此,不能只有表哥一个人被酸到,表妹要不要也尝一尝这酸涩的杏子滋味” 姜娆赶忙摇头,带着讨好的笑,好像顽皮的小猫儿,颇为乖巧,“不了,不了,酸的杏子都被你吃掉了,没有了” 晏安唇角扬起,语气低沉又慵懒,“ 酸的杏子是没有了,可若是让你感受到酸意,方式也不只有这一种。” 此时的姜娆并没有听懂晏安话中的弦外之音,她本能的觉得不能继续将这个话题聊下去。 素白的小手揪上晏安的衣角,一副无辜讨好的模样,“表哥,我错了,等黄金酒酿好以后,我一定给你多送去几坛 ,保证一点儿也不酸。” 看着撒娇的姜娆,还有衣角处那白皙的玉手,晏安不禁绽开笑意,表妹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 回到遇乐院里,姜娆看着竹篮里满当当的黄杏,脑海中浮现晏安的举动。 二表哥清冷出尘,可总是若有似无的撩拨自己,若是哪一天二表哥欺负自己,把自己欺负急了,她就,她就也要撩拨回去。 “母妃,儿子来看你了。” 景阳宫中,祁恒着华丽的锦袍,前来给顾贵妃请安。 “快,坐下,母妃几天不见你,我儿又瘦了许多。” 顾贵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是格外疼宠。 顾贵妃不是那等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约莫已有三十多岁,但保养得宜,除却眼角些许细纹,其余的并看不出实际的年纪。 她一袭蜜合色镂金垂花锦裙,肌肤白皙,声音柔婉,清艳又楚楚动人,绣鞋上缀着拇指肚大的珍珠价值几百金,鬓发间的芙蓉暖玉钗晶莹剔透,祁宣帝对其宠爱可见一斑。 顾贵妃倚靠在紫檀椅软毯上面,“听说今日上朝时,你和太子起了争端。” 祁恒眸中划过一丝得意,“殿前副都指挥使致仕,太子自是想要将他的人安排进去,不过父皇宠我,将儿子手下的从四品官员提拔了上去。太子这次在朝堂大臣面前失了面子,指不定回到东宫多么生气呢” 顾贵妃露出笑意,“ 这么多皇子中,你父皇最看重的便是你这个儿子,母妃未能入主中宫,拖了我儿的后腿,让你未能成为嫡子。太子的母亲出身高贵,如今不过只是一抔尘土。人一生这么长,出身好又如何,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 祁恒点头,“儿子知晓。” 顾贵妃又提起一事,“对了,你再有两年时间就要弱冠,也是时候相看皇子妃人选,告诉母妃,你可有钟意的姑娘” 祁恒脑海中浮现姜娆那窈窕的身姿,沉默了片刻,“还不急,太子还未成亲,等日后再考虑成亲的事宜。” “太子是太子,你是你,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的境地,哪家敢将姑娘许配给他,避开还来不及呢你就不一样了,向母妃示好的世家权贵夫人颇多,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成亲可不是小事,母妃一定给你选出各方面都顶顶好的皇子妃。” “马上就要中秋佳节,到时候母妃举办个赏花宴,邀请适龄的贵女进宫,你可留个心,看看有没有看对眼的姑娘。” 顾贵妃顿了顿,“其实依母妃看来,你表妹便很不错,明熙是个好姑娘,闺英闺秀,你们俩青梅竹马,若是结亲,更是亲上加亲。” 祁恒眉眼闪过一丝不耐,“我对表妹并无男女之情。” 顾贵妃没吭声,心里却盘算着合适的儿媳妇人选,选来选去,还是自己娘家侄女最合适。 自己儿子惯是听话,没有感情,那就多多见面培养感情,身为皇子,夫妻相敬如宾便已很难得,哪能依照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 姜娆刚来到学舍,与她交好的贵女便拉着她,“娆儿,你听说没有,中秋节前夕,顾贵妃要在宫里举办赏花宴,三品以上的家眷都要入宫。” 另一位贵女接过话,“ 三皇子到了适婚的年龄,此次赏花宴,指不定便是顾贵妃在挑选未来儿媳呢 若是能成为三皇子妃,那可是大有造化。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便可更进一步。” 姜娆听了几嘴,并不太感兴趣。 另一旁的谢瑶冷眼看着姜娆,自打上次与诸位贵女闹翻以后,她本不欲继续来晏府听学,可惜父亲不允,无奈只好继续来学堂书。 若不是姜娆,自己也不至于与同窗闹翻。 金黄的日光褪去了耀眼的光芒,孟夏结束,桂花香气袭人,四处飘香,转眼间,姜娆来开封近两个月时间。 她写了厚厚的几封家书,书信跟着晏府给姜侯爷送节礼的马车一起出发,朝着南阳城走去。 东宫中,并没有如祁恒想的那样,太子祁毓银冠束发,面色没有愤懑之意,“子瞻你这计谋不错,在朝堂上,三弟出了好大风头,孤主动退上一步,虽没有得到殿前副都指挥使这一职,不过下一次,父皇便不会再次在明面上偏重三弟。” 晏安看他一眼,“ 以退为进,陛下虽宠爱三皇子,可他还是一国之君,即便再怎么偏心,明面上总是要收敛几分。三皇子提拔上去的那个臣子,碌碌无为,难担此职,到时候这位置,还是落在殿下您的手中。不仅如此,天子越宠爱三皇子,对殿下的愧疚之心愈重。” “我知道殿下的心结,不过在陛下面前示弱没什么不好的,陛下觉得您羽翼丰满,便起了打压之心,扶起三皇子与殿下打擂台。可总有一天,三皇子也会引起陛下的忌惮。 ” 祁毓叹口气,“天家无情,父皇首先是天子,其次才是父亲。” 他转身看着晏安,打趣道“不说这些事情了,过几日顾贵妃举办赏花宴,孤这里也收到了帖子,到时间子瞻跟着孤一起,看看能不能遇到你的意中人。” 晏安漫不经心的拒绝,“殿下您比我还大上两岁呢,您都不急,我急什么。” “殿下可是已经弱冠了,也不知今年殿下能否娶得太子妃” “难。” 祁毓朗声高笑,“ 孤如今这境地,哪个姑娘愿意嫁给孤倒是子瞻你赶快成亲,到时候儿女成双,孤便是你孩子的干爹。” 晏安笑看他一眼,“那以后我孩儿可有福气,有殿下这样的干爹,可比我有出息多了。” 祁毓长长叹息一声,“ 也就子瞻你将孤当成兄弟,孤有亲生兄弟,却比不上你与孤的交情。孤只有在你面前,才得片刻安宁,卸下所有的伪装。” 晏安拍了拍他的肩,“ 咱们是兄弟嘛,一辈子的交情。” 祁毓俊秀的面庞直直望着晏安,“父皇黄袍加身当日曾言,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和,可惜时过境迁,这一句话淹没在时光的长河里面,物是人非。孤虽是父皇的儿子,可也有自己的想法,子瞻,不管日后孤境地如何,孤与你的情谊,用时间来证明。” 晏安面上挂着笑,墨眸澄澈,“我信殿下的话,我知道,殿下和天子,是不一样的。” 祁毓的生母是皇子正妃,可惜她是个可怜儿人,在祁宣帝夺位登基的前一月,病重不治而亡,还没有享一天的福气,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祁宣帝继位以后,祁毓并未被立为太子,那些年,因着祁宣帝的漠视,就连伺候他的太监都可以不给他好脸色。 他身为皇子,却连祁宣帝的面都难以见到,他也曾决心讨祁宣帝欢心,为祁宣帝抄写一百个寿字,为祁宣帝抄写佛经,满心欢喜拿着自己的画作让祁宣帝指点,每次抽查都尽力准备、挑不出差错,可无论他做再多的事情,祁宣帝看着他的眼神,是满满的憎恶与嫌弃。 彼时年幼的三皇子被祁宣帝抱在怀里,锦衣玉食不断;而他却连过冬的衣衫,还是一直伺候他的嬷嬷省衣缩食为他拼凑出来的。 下面的兄弟们孤立他,没把他当成兄长,外人知道宫中有三皇子,却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么一个嫡皇子的存在。 六岁那年,晏老国公进宫教导他们这些皇子与公主书,祁毓也就是从那时起结识晏安。 当时的晏安,还只是个四岁的孩童,小郎君穿着干净的锦衣,白净的小脸儿总是板着,听课的时候一动不动,双手端正的背在身后,听讲格外认真。 然而下了课,却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小郎君意气飞扬,还不懂的收敛自己。 以三皇子为首的几位小郎君看不惯晏安处处出风头,掩盖了他们身为皇子的光辉,商量着要好好教训晏安一顿。 这个计划不经意间被祁毓得知,祁毓顾不得会不会得罪三皇子,用自己尚还薄弱的身躯,替晏安挡了危险。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和宴安有了过命的交情。 祁毓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晏安个子矮矮的,还带着婴儿肥,白白嫩嫩,“大哥哥,你救了我,咱们这就是过命的交情,你没有朋友,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 时光飞逝,十四年过去,祁毓费尽心思,成了不受宠爱的太子,晏安成了芝兰玉树的郎君,不管外人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友情犹在。 “小姐,翠玉轩里又上新了不少首饰。” 听到游玉这话,姜娆决定去翠玉轩看一看,哪个女郎不爱精致好看的珠钗脂粉呢 “这位小姐来的巧,咱们翠玉轩可是开封的第一首饰铺子,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您买不到的。” 姜娆甫一进到铺子里,翠玉轩的掌柜格外热切。 “这个簪子着实精致。” 姜娆一眼便相中那个白玉孔雀簪,纹理刻画的栩栩如生,通体莹润,闪着润泽的光辉,不同那些经常见到的花鸟样式,孔雀簪子并不多见。 “就要这个了,周掌柜包好送到晏府。” 姜娆刚准备让随行的侍女付银子,只听见一声稍显骄纵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掌柜的,白玉孔雀簪我要了。 ” 姜娆循着声音望过去,出声的女子着梨花白织金连烟裙,发髻上的珠簪乃翠玉梨花簪,不同于姜娆的明艳动人,该女子通身淡雅。 明明是淡雅的打扮,可观其容颜和语气,却是骄矜极了。 这个女子姜娆不认得,可旁边的另外两位女子,姜娆是识得的,正是曾被她惹哭了鼻子的柳如蕴与谢瑶。 “ 顾姐姐,这便是姜娆,就是她将柳姐姐欺负哭了,还教唆其他贵女与我交恶。” 谢瑶宛若小跟班一样,她口中的明熙,便是翰林学士的千金,也即顾贵妃的娘家侄女。 顾明熙上下端详着姜娆,眸中有着不屑,“原来你便是晏二郎的表妹。” 姜娆似笑非笑,并未出声。 顾明熙走上前,“ 实在是不巧,这个白玉孔雀簪我也很是喜爱,不若姜姑娘成人之美,将她让给我,如何” “当然,也不是白让的,这翠玉轩里其他簪子,姜姑娘尽可挑选,当做我的赔礼。” 姜娆目光来到她面上,朱唇轻启,“不如何。”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这簪子本就是我先订下的,顾姑娘举止端庄,应当知晓这个道理 。我又不是姑娘的家人,为何偏要让着你啊” 有些人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出了门以为还在自己家中似的,张口就要别人让一让,哪来的那么大面子 顾明熙笑意淡淡,“ 我是翠玉轩的常客,这里的掌柜与我相识,这个簪子我确实格外喜爱,既然姜姑娘不愿成人之美,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她转头看着周掌柜,“我出双倍的价钱。” 姜娆来了兴致,开封的贵女可真是富贵,一言不合就开始拿银子砸人。 她轻飘飘出了声,“我出三倍的银子。” “四倍。” 顾明熙又出了声。 姜娆唇角噙笑,“五倍 。” “十倍 。” 顾明熙面上带着隐隐的得意,颇为自得的看着姜娆,“掌柜的,我出十倍的银子。姜姑娘应该知道一个词,量力而行。” 姜娆噗嗤笑出声,“ 游玉,我发现有些人还真是脑子不太好,多出十倍的价钱,多花几百金就为了这么一个簪子。 既然顾姑娘如此大方,这孔雀簪便是你的。” 这个簪子对姜娆来说可有可无,之所以抬高价钱,也是在故意戏弄顾明熙。 若是顾明熙态度和善些,姜娆自愿意利落的将白玉孔雀簪让给她。可顾明熙眼中的不屑与嘲讽实在太过刻意,让人无法忽视。 顾明熙笑意消失,姜娆这一番话,不就是在嘲讽她嘛。 一旁的小跟班谢瑶嘴硬着回击,“那也比有些人打肿脸充胖子好。姜姑娘生在南阳,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十倍的银子,对我们这些开封贵女来说,轻而易举。” 姜娆眉眼一挑,“ 是吗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顾明熙冷眼看着姜娆,方才得了簪子的喜悦全无,翻起了旧账,“姜姑娘初来开封,胆子倒是不小,前一段时间姜姑娘故意挤兑如蕴,如蕴和瑶瑶又没得罪姜姑娘,姜姑娘何必在众人面前落她们的面子。” “我原本以为姜姑娘对如蕴和瑶瑶可能有什么误解,所以说话难听了一些。今日一见,才知姜姑娘果然伶牙俐齿。” 姜娆不看顾明熙一眼,转头对着身旁的侍女道“ 游玉,听到嗡嗡嗡的声音了嘛” 游玉很上道,顺着姜娆的话说下去,指着顾明熙和谢瑶在的方向,“听到了,小姐,就在那边,一直嗡嗡响个不停。” 谢瑶脸上一变,“你骂谁呢” 姜娆笑的张扬,“当然是骂你们啊” “听闻顾姑娘家风严谨,可今日一看,不过尔尔,顾姑娘不分青红皂白为好友出头,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维护的。我扪心自问,并不曾主动招惹过三位,可三位姑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三位姑娘了呢” “你” 顾明熙眼睛一横,刚欲出声,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她转身看去,紧蹙的细眉舒展,面上立马绽开笑颜,“表哥,你怎的来了” 来人便是三皇子祁恒,祁恒神色淡淡,“给母妃买些宫外的珠簪带回去。” 顾明熙眼珠子转了转,“其实我今个跟着柳妹妹和谢妹妹一起,也是为了给姑母挑簪子,那白玉孔雀簪流光溢彩,不过来的不巧,被姜姑娘先拿到了。” 祁恒从进门起,他的目光便在姜娆身上,女郎几日不见,愈发美艳。 他不在意的道,“既然姜姑娘喜欢,这簪子就由我送给姜姑娘。咱们几次三番见面,就当是结交之礼。” 姜娆笑意浅淡,“礼物就免了,三皇子的礼物,小女高攀不起。” “表哥。” 顾明熙拧着眉头,狠狠瞪了一眼姜娆,随即又换上那副小白莲的模样,“表哥这话我可不依,这簪子姑母簪在发髻上一定好看。姜姑娘不愿成人之美,方才我多掏了些银子 ,将这簪子拿下了。” 搞清楚来龙去脉,祁恒面色有些不满,“不过一根簪子而已,母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值得你多掏十倍的银子” 他转身对着姜娆,“ 顾表妹年幼,有些地方不太妥当,还请姜姑娘海涵。这簪子,还是姜姑娘的。” 姜娆摆手,“这倒不必了。顾姑娘确实挺不妥当的,但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这次便算了。” 说完这话,她便告辞出门,祁恒大步走到她身旁,将姜娆烂在门口。 “表妹心直口快,得罪了姜姑娘,不如今个由我做东,当是给姜姑娘的赔罪。” 姜娆风姿绰约,水盈盈的眸子移到祁恒面上,说出的话毫不客气,她是个记仇的,“真的不用了,看着顾姑娘、柳姐姐和谢姑娘,估摸着我也没有心思用东西。再说了,既然是赔罪,当然是由犯错的人来赔罪,这又关三皇子什么事呢” 姜娆说完这话,径直出了翠玉轩的门。 祁恒快步跟在她后面,“ 恰好顺路,不若就由我来护送姜姑娘回府。” 姜娆本想再一次拒绝,转身看着跟在祁恒身后的顾明熙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模样,她乌溜溜的眸子转了转,“ 好。” 祁恒身后的顾明熙气的跳脚,“表哥,我也要你送我回府。” 祁恒眸子闪过不耐,“ 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说完这话,他不再搭理顾明熙,踏上了马车。 身后的顾明熙看着离去的马车,手中的帕子越攥越紧,“姜娆就是个狐媚子,自打表哥进来翠玉轩,目光便没从她身上移过去。” 谢瑶凑上来 ,“ 不止如此呢,姜娆仗着自己模样好,当日诗会上精心打扮,吸引了在场诸位郎君的视线,就连一贯清冷待人的晏二郎,似是与她交情也不错。” “顾姐姐,你可不能小看姜娆,此女来到开封不久,便俘获了不少郎君的芳心。再过不久便是赏花宴,届时她进了宫,与三皇子有机会见面,若是勾引了三皇子,那顾姐姐你可怎么办” 顾明熙深吸几口气,眼中划过一丝狠厉,那阴鸷之色与她素雅的外表颇是相异,“你说的不错,我与表哥青梅竹马,中途出来个姜娆想要插足,她想的美。赏花宴,是该好好筹划一番。” 祁恒的马车在晏府面前停下,“开封景致颇多,南来北往的东西都可以在开封看到,瓦市里面还有杂剧、讲史、傀儡戏、皮影戏、杂技等,姜小姐若是哪天有兴致,可以与我一道前去欣赏。” 姜娆看着他,只觉得今日的三皇子有些不对劲,似是对自己格外热情。 姜娆拒绝道“开封繁盛辉煌,瓦舍里更是热闹非凡,小女平日得闲经常跟着几位表哥一起去那里观戏,多谢三皇子费心。还有今个三皇子送我回府,也多有打扰了。” 祁恒俊朗的面上露出笑意,“不打扰,若是有用得到本皇子的地方,姜小姐尽管开口。” 进了晏府,姜娆将今日给几位舅母、舅舅和表哥们买的东西派人送过去。 她平日逛街看到有趣的小东西,或是美味的零嘴,都会买回来给府上诸人送去。 即便如晏老国公这样富贵的人家,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可在不经意间收到姜娆的小礼物,仍旧很是开怀。 最欣喜的莫过于姜娆的三位舅母,阮氏、梅氏与王氏。 阮氏拿着姜娆送给她的珠钗满脸笑意,“大男人心粗,每天大把时间放在官场上面,回来了谈论的还是公事,生的几个儿子亦是如此,比不上女儿贴心。幸亏娆儿来了咱们晏府,也让舅母体会到小女儿贴心的感觉了。” 都是女人,哪怕她们不缺首饰衣裙,可自己要的,和别人送的能一样吗 而姜娆时不时的搜罗各种小东西送给她们,不管价值高低,其中的情意沉甸甸的。 姜娆倚靠在阮氏肩头,一副撒娇的模样,“舅母和善,娆儿来晏府,几位舅母照顾的颇为仔细,娆儿没有什么可回报的,就只能给几位舅母送些小东西,讨您们的欢心舅母可不能嫌弃娆儿。” 阮氏笑的开怀,轻轻点了点姜娆的眉心,“舅母怎么会嫌弃你呢,若你是舅母的女儿该有多好,又香又软又贴心。你大表哥和二表哥小时候还算黏人,两个小团子经常依偎在我怀中,可越长越大,就成了这幅样子,尤其是二郎,冷冰冰的,也不知那群女郎都喜欢他什么,若不是长的还算可以,估摸着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阮氏越说越来劲,“娆儿,舅母告诉你,以后成亲挑选郎君,可不能找你二表哥那样子的,太招人了,难以让人放心。当然也不能挑选那些长的不行的,娆儿你一副好颜色,应当嫁给配的上你的郎君。” “母亲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晏安长身玉立,进到屋子里。 阮氏含笑看他一眼,“ 这是为娘和你表妹之间的话题,你掺合什么” 晏安挨着姜娆落座,“ 我方才可听到母亲那一番话了,能在容貌上与表妹匹配的,除了儿子还有别人吗” 他话是对着阮氏说的,可眼眸,却是看着姜娆,雁鱼灯中摇曳的烛光映入他眼眸,漆色的眸子宛若漫天的星辰,灿烂夺目。 “ 你啊,就仗着自己长的还不错,总是欺负你表妹。”阮氏看着自己儿子笑道 。 “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当时娆儿刚出生几个月,你姑姑和姑父从边关回到开封,那时的娆儿就只有女子手臂那般长。” 阮氏伸出臂腕比划几下,“那时二郎你三岁左右,看到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娆儿特别欢喜。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一碰娆儿的小脸儿,又唯恐弄疼了她。每天闲着没事干,总是围在娆儿身旁。” “大嫂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姜娆的二舅母王氏接过话,“ 那时我们都打趣,既然二郎这般喜欢娆儿,干脆订下娃娃亲好了。后来过了月余,你姑姑和姑父去到南阳城,当日离开府上的时候,二郎偷偷留下了泪珠子,还亲了娆儿一口,颇是不舍。” 晏安眼眸含笑,直直的看着姜娆,“我倒是不记得了,竟然还亲了表妹一下。” 姜娆脸颊红了红,移开视线,换了个话题,“ 舅母,您不知道,二表哥总是欺负我,每天逼着我背古训、写大字,任务完不成就不能用晚膳。舅母,您看我是不是瘦了许多,这都是因为二表哥。” 阮氏、王氏、梅氏笑成一团,“ 咱们娆儿乖巧又可爱,等二郎再欺负你的时候,舅母给你做主。” 一群人和和乐乐用过晚膳,晏安起身回去,颀长的身姿走到门口,他转过身看着姜娆,“ 表哥若是没记错的话,表妹今日的大字还没写完。” 姜娆笑意凝在脸上,冲他做了个鬼脸,又同阮氏几人告辞,跟在晏安身后出了屋。 姜娆像晏安的小尾巴似的,揪着他的衣角,“表哥,今夜的月色如此好看,你忍心看我将时间浪费在写大字上面吗” 晏安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宠溺的看着身后的女郎。 女郎明眸皓齿,雪肤染上了一层月华,熠熠生辉,灵动的桃花眼宛如天上的星河,点点星辰闪烁。 他站定身子,敲了敲姜娆的眉头,“ 十张大字,缺一不可。” 等到了晏安的院子中,姜娆静下心在写大字,晏安看着古籍,偶或蝉鸣啾啾,奏出好听的乐曲。 一片静谧,在如此安闲的时光中,姜娆不可避免的打起了瞌睡。 “啪嗒”一声,手中的狼豪倒在案桌上,姜娆的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 晏安放下手中的古籍,抬起姜娆的细肩,准备给她换个舒适的睡姿。 许是感受到身后的胸膛,姜娆枕在晏安的肩上,一手揽上晏安劲瘦的腰肢,小脸儿侧向他的怀里,如兰的气息清幽,萦绕在他的呼吸间。 晏安身子僵硬,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试探的握着姜娆的手腕,欲将环在自己腰间的素白小手拉开。 只可惜随着他的动作,姜娆好似在睡梦中感受到了一样,小手愈发紧紧的环着晏安的腰间,不肯撒开。 枕在晏安肩头的小脑袋瓜,也掉落到了晏安脖颈处。 晏安越发身子坚硬,脖颈间那温软的触感难以忽视,姜娆的朱唇,恰好挨在他的喉结处。 似是感觉不太舒服,姜娆樱唇不经意的磨蹭几下,晏安的喉结上下滚动,身子也愈发滚烫,真是要命。 墨色的眸子炽热,呼吸也变得炽热,晏安垂首敛目,看着自己怀中的姜娆。 哪怕只是轻轻触碰,小姑娘哪里都是软绵绵、香甜甜的,犹如嫩滑的豆腐,让人不忍心下重手,又不忍心就这样撒开。 明明是入秋的夜晚,前几日刚下了第一波秋雨,空气中渗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然而晏安身子中却涌动着一股燥热。 他长吸一口气,攥着姜娆手腕的大掌已经有了汗珠,姜娆清香的气息尽数溢散在他的鼻息间,浓浓女儿香撩人心弦。 他与姜娆离的是那样近,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低下头咫尺之间便是女郎莹润的侧脸、白皙修长的脖颈。 晏安眸子染上墨色,看着姜娆如玉的侧脸,渐渐贴近。 与此同时,依偎在晏安怀中的姜娆动了动身子,娇嫩的小脸儿摆正,猝不及防间,郎君温热的唇,对上了女郎水润的朱唇。 温软缱绻,晏安轻轻的不敢用力,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停留了几息间,他猛然直起身子,一贯清冷的面上有了些许绯红,喉结上下滚动。 “表哥,方才我睡着了。” 等姜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亥时三刻。 晏安坐在案桌旁,而姜娆躺在四扇屏风后面的黄花梨雕瑞兽塌上面,这小塌,平日二表哥时常在这上面歇息,姜娆轻轻呼吸,好像还残留着二表哥那清冽的气息。 姜娆桃腮泛粉,唇角不自觉的噙笑,透着沉香木雕的松竹梅兰屏风,她看着晏安修长的身姿,“表哥,是,是你将我抱到小塌上面的吗” 晏安默了片刻,“ 我看你睡的沉了,表妹你那么胖,侍女又抱不动你,便将你放在小塌上面小憩一会儿。” 姜娆扬起的唇角立即耷拉下去,她下了塌来到晏安面前,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圆润的眸子中满是不可思议,“我哪里胖了” 晏安浓长的睫毛半垂,目光也有些游离,以往总是清润的声音此刻有些低哑,“ 好,你不胖。” 姜娆这才满意,她可是很注重身材的,不该胖的地方一点都不能胖。 “表哥,你方才沐浴了” 姜娆发现,在她睡着的这么一会儿,晏安竟然换了身素白的常服,鬓发也有些湿润,披散在背后。 摇曳的烛光映照他的眉眼,相比于白日的玉冠束发,此刻的晏安,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柔和俊美。 晏安身姿俊挺,翻着手中的古书,抬眸看了一眼姜娆,很快便移过眼,“嗯,今夜有些闷热。” 闷热哪里闷热了秋风渗着阵阵凉意,就这么一会儿,姜娆裸露在外的雪肤一片沁凉。 姜娆有些不解,二表哥好生奇怪,怎么会感觉闷热呢 夜色已深,姜娆回去自己的院子,看着她离去的窈窕背影,晏安长出一口气,手中拿着的古籍仍旧还是停留在那一页,久久不曾翻过去。 他自诩端方雅正,也绝不是好色之徒,可今夜面对怀中的女郎,终究还是没忍住。 然他有些搞不清自己的心,自己到底喜欢的是表妹,还只是她的好颜色 在没有想清楚之前,还是与娆表妹保持些距离吧。 第二日,姜娆下了学堂,便从阮氏那里听说了顾贵妃举办赏花宴的事情。 “娆儿,咱们府上没有女郎,你跟着舅母一起进宫。” 姜娆应下后,便跟着晏府的嬷嬷学起了宫中礼仪和规矩,她之前也曾习过这些规矩,只到底是第一次进宫,难免有些紧张和拘谨,务求将规矩练习的熟练,不出一点岔子。 这日下了学堂,她又摸到晏安的书房,最近几日二表哥颇是奇怪,以往对她学业要求非常严苛,可这几日总是见不着人影,不晓得他在忙碌些什么。 “表哥,我熬了些老鸭汤,给你送来一些。” 晏安看着她,今日的姜娆,没有在眉心点花钿,眉心间的朱砂小痣露了出来,女郎青丝如瀑,肌肤欺霜赛雪,桃花色的罗裙明艳,那颗小痣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抚摸上去。 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多谢表妹。” 老鸭汤香味浓郁,丝毫不油腻,鲜美开胃。 “表哥,我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姜娆单手撑在案桌上面,托腮望着晏安。 “你说,程三郎怎么样” 晏安拿着汤匙的手一顿,面色冷了冷,“不知。” “那周三公子如何” 晏安放下了手中的白瓷碗,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不知。” 姜娆清媚的声音又响起,“那你觉得三皇子怎么样” 晏安俊秀的面上愈发冷淡,“不知。” 姜娆嘀咕着,“表哥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和三皇子还有程三郎同窗多年,怎么会一点也不知晓” 晏安眸色深沉,如山巅皑皑白雪般清冷,清明的目光看着姜娆,“你打听别的郎君做什么” “我告诉你了,表哥你不许笑话我。” 姜娆看了看门外,确认没有其他人,方才开了口,“ 父亲只有我和绾绾这两个女儿,我又是长姐,姜府的担子便落在我身上,我肯定要找寻一个如意郎君,日后与我一同撑起姜家。开封权贵、世家郎君诸多,我又不好意思向其他女郎打听,只得求助表哥你了。” 晏安冷笑一声,好,很好,娆表妹撩拨了自己,转头就开始物色她的如意郎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章第 27 章 晏安神色清冷, 隐隐掺杂着一股莫名的怒意和憋闷,“ 程三郎花言巧语颇多,为人多有轻浮;周三公子的母亲不好相处,有磋磨儿媳的传闻;至于三皇子,虽是天潢贵胄, 然皇子妃之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便是表妹所以为的如意郎君” 姜娆朱唇抿成一条线,“方才一问三不知,这会儿表哥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晏安一噎,默了片刻,“ 既然表妹你要挑选佳婿, 表哥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利弊都要一一告知与你。表妹可要擦亮眼睛, 省得把一辈子搭进去。好郎君诸多, 表妹还是应精挑细选。再说你刚刚及笄,姑父与姑母更是福寿康宁, 表妹何须太过操心成亲之事。” 姜娆轻轻点头, “表哥你说的有道理, 我以前便瞧着程三郎和周三公子不错,不过成亲一事马虎不得, 趁着我在开封这一段时间,可要好好挑选如意郎君。” 晏安眉头一皱, 他方才那番话旨在打消姜娆念头, 可不是让她精挑细选未来夫婿的。 晏安墨眸看着姜娆, 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 你何必多此一举,我瞧着,咱们晏府的几位郎君便很是不错,比如”,顿了顿,他接着道“比如大哥便很不错。” 平日里果断的晏安,对什么事情都是胜券在握的样子,此刻却有些踌躇,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姜娆嗤嗤笑出声,“大表哥自是沉稳出众,乃是少有的好儿郎,可我只当他是表哥啊” 晏安走到她旁边,俯身对上姜娆的水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小姑娘整日要少操心些事情,不然长不高的。表哥没成亲之前,不允你有这方面的心思。” “痛。” 姜娆佯装不满的瞪了一眼晏安,两颊鼓了鼓,“ 表哥你可真霸道,为什么你没有成亲,便不准我挑选如意郎君” 晏安眸子沉沉,宛若夏日澄澈的夜色,映着姜娆的影子,他唇角扬起一抹笑,声如玉石落地,“ 还记得你欠表哥一个补偿吗这便是了,在表哥没有成家立业前,你也乖乖的,好不好” 最后一句“乖乖的”和“好不好”,晏安的清润的语气中掺上几分温柔,还带着隐隐的请求,好像在诱哄娇气的小孩子。 姜娆面色红了红,望着晏安深眸中的自己,鸦羽般的睫毛翘动,“好吧。” 美色当头,这样俊朗郎君的请求,她怎么会舍得不同意呢 二表哥比自己年长三岁,想必要不了多久,大舅母便会为他挑选合适的女子。不过,也不知二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姜娆胡思乱想着,听闻开封不少贵女仰慕二表哥,二表哥却不为所动,难不成他早已有心仪的女子 像他这样才情出众、家世又好的郎君,有不少女子上前献殷勤,然二表哥一贯清冷出尘,难以接近,想必是心中早早的住进了某个姑娘,才会拒绝其他女郎的情意。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姜娆已经脑补出了一长段晏安与那不知名女子的爱恨情仇。 她缓缓叹口气,细眉微皱,小脸儿板成一团,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些酸酸的,比吃了树上的杏子还要酸涩。 待有了机会,一定要向大表哥打听一下二表哥的感情史。 而她这幅样子落在晏安眼中,晏安的眸色沉了沉,虽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在自己未成亲前,娆表妹不可有挑选佳婿的心思,可看着娆表妹那愁眉不展的样子,想必极是不情愿吧。 难不成来到开封的这短短一段时日里,娆表妹已经有了倾慕的郎君 是与她一道听学的程三郎还是周三郎亦或是见了没几次面的三皇子是了,前几日三皇子还护送着娆表妹回了晏府。 晏安的目光移到姜娆面上,管他是哪位郎君呢,既然娆表妹撩拨了自己,就别想着和别的男子有一丝瓜葛。 等姜娆离开,晏安对身旁的小厮交代,“ 去东宫告诉太子一声,明日的赏花宴,我与他一同去。” 赏花宴,赏的便是那浓郁袭人的桂花,开封三品以上的贵女尽数到了场。 这是姜娆第一次去到宫里,她并不如往日那般着鲜艳的罗裙,挑了一身白玉兰散花烟笼裙,朝云近香髻上并没有用金银珍珠等簪子装饰,而是别出心裁,缀着两朵鹅黄色的珠花,清秀润丽,令人眼前一亮。 耳畔处垂下一对金嵌宝玉兔捣药耳坠,玉色青白莹润,兔眼各嵌一颗红宝石,栩栩如生。 “小姐,您可真好看。” 游玉看着姜娆直了眼,“ 哪怕婢子成天对着小姐,可每次一见到小姐梳妆,还是会看花眼。” 姜娆唇角噙笑,笑晏晏看着游玉,“有眼光。” 出了遇乐院,她跟着阮氏一到上了马车。 阮氏仔细打量她几眼,眼角含着笑意,“娆儿这好颜色,舅母看着就想起一个词,秀色可餐 。咱们晏府没有女郎,以往去宫中赴宴,只得我与你二舅母、三舅母一道,看着别的女郎艳羡不已。如今有娆儿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舅母倒是可以与娆儿一道进宫了。” 姜娆笑吟吟看着阮氏,“娆儿是第一次进宫,既紧张又有些忐忑,有舅母陪着,娆儿才能安定下来。” “ 舅母这衣裙颇是好看,上面的花枝好似真的一般,舅母端庄又华贵,若是旁人见到咱们两个,哪能想到您是我舅母呢” 阮氏绽开笑颜,点了点她的眉心,“ 嘴甜的丫头。” 一大早听见娇花似的小姑娘的夸赞,她倒是心情越发舒畅了。 阮氏趁机又交代她几句,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来,换上了轿子,进入了高大的宫门。 走在宽阔的甬道上面,两旁是高耸的朱墙,宫女和太监们进退的当,除了沙沙作响的脚步声,一片静谧,没有一丝喧哗。 进入到皇宫的那一刻,姜娆便觉得有些压抑,连空气中的温度都凉了几分,若是整日住在这宫里,怕是一个正常人也会闷出毛病来吧。 御花园嘉花名木,开得正盛,又过了几刻钟,轿子在秋香阁停下,赏花宴便设在这里。 姜娆跟着阮氏进去,里面已到了不少贵女和夫人。 看到阮氏,不少夫人过来打招呼,“ 好标致的姑娘,阮夫人,这是哪家姑娘,快给我们介绍一番。” 随着阮氏的介绍,姜娆一一与众人见过礼,她不着痕迹的环视了一周,今日诸位贵女打扮颇是下了几分功夫。 与她交好的韩姑娘招呼她过去落座,“姜妹妹,见着你我算是才明白,长的好看,怎么打扮都好看。看惯了你明艳动人的模样,今日这一番装饰,更是清新脱俗。” 当今世道追捧清雅,作画要清雅,吟诗要清雅,就连女子的服饰,讲究的也是雅致。 今日进宫的诸位贵女,也都是素雅的装扮,多为素白、月水色等。 然姜娆却如花丛中最亮眼的那一朵娇花,即便没有鲜艳的罗裙、贵重的珠钗,却还是莹润生辉,娇艳欲滴。 景阳宫里,顾明熙一副委屈的样子,“姑母,你可要为我做主,表哥他欺负我,表哥宁愿送一个狐媚子回去,也不愿送我回府。” 顾贵妃坐在镜匣前,指甲上染着殷红的丹蔻,看着自己的娘家侄女,“ 有什么可哭的,有姑母为你撑腰呢” 顾明熙擦拭掉泪珠,“ 姑母你不知道,姜娆是晏老国公的外孙女,自打来了开封,与不少郎君交好她与表哥没见过几次面,表哥便被她迷昏了头脑,此女颇有手段啊” 顾贵妃软柔的声音响起,“ 恒儿大了,有些事情便不是我可以做主的,我倒是想看着你们两个结缘,亲上加亲。” 顾明熙赶忙来到她面前,拿出木匣里的白玉孔雀簪,为顾贵妃簪上,“姑母对明熙好,明熙都知道,若是明熙可以和表哥在一起,父亲、母亲也是极为欢喜的。表哥以前从不曾对我说过狠话,就是因着姜娆,表哥才对我不耐烦起来。姑母,今个姜娆也会来赏花宴,您可要好好敲打她一番 “我能不能嫁给表哥,这是其次。那姜娆生在南阳,长在南阳,南阳侯又是莽夫出身,气韵自是比不上开封世家、权贵,指不定那狐媚子就是故意来勾引表哥,想要一步登天表哥若是受了她的蛊惑,这可如何是好” 顾贵妃眉头皱了皱,打断了顾明熙的话,“好了,什么狐媚子、勾引的,怎么说话呢你表哥又不是那等不着调的人,这话若是传出去,你表哥的声誉何在” 看着顾明熙低头不语的样子,顾贵妃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姑母肯定向着你的,你放心好了。时辰快到了,跟着姑母去赏花宴吧。” 跟着韩贵女一道,姜娆又结识了不少女郎,说话间,顾贵妃入了席,身后跟着的女子便是顾明熙。 顾贵妃虽三十多岁,看着却不显年龄,如梨花般楚楚动人,怪不得颇受祁宣帝宠爱。 “本宫今日邀诸位夫人与小姐们赏花,大家也别拘谨。” 顾贵妃落座,随意的打量一圈,她的目光在姜娆那里停下,“ 这位姑娘倒是眼生,这么多女郎,属你最为出众,本宫一眼便瞧见你了。” 此话一出,其他人齐齐看向姜娆 。 姜娆本能的觉得这位顾贵妃对自己的态度不善,虽然她面上挂着柔婉的笑,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那么好听。 表面是在夸赞自己,然这么多贵女,偏偏将她挑出来,还将其他女郎踩了一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章第 28 章 “贵妃娘娘谬赞了, 小女不过是薄柳之姿,在场的各位姐姐、妹妹们,如琬似花,小女还未开始赏花,仅瞧着诸位女郎, 便已迷花了眼。” 姜娆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声音也是清甜的,宛若掺杂着花香的春风,端庄又大方的迎上其他贵女、夫人的打量。 顾贵妃扫她一眼,故意道“看着你这样的女郎, 本宫只觉得自己老了, 人老珠黄了。” “娘娘自谦了, 贵妃娘娘一出现, 小女才知道,什么花都比不上贵妃娘娘您雍容华贵, 娘娘国色天香, 气韵不凡, 岂非小女可比” 姜娆这话落下,顾贵妃眉眼一挑, 端详着她,她在宫中见过不少美人, 此刻也不得不承认, 面前的这个女郎, 华容婀娜, 柔情绰态。 同样是淡雅的装饰,偏她格外的脱俗,那盈盈可握的柳腰,玲珑曼妙的身姿,就连发髻上的黄色珠花,亦是衬得她人比花娇,如出水芙蓉,又娇嫩欲滴。 不仅如此,面对着她这个贵妃的暗中发难,不慌不急的应对,每一句话也颇是周全,此女有头脑、有心机。 这样的女郎,注定是不安分的,让人憎恶的。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还不是贵妃时候的日子,当时祁宣帝还只是皇子,而皇子妃美艳倾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因着有这姝丽的皇子妃在,自己没有一点宠爱。 所幸皇子妃早早的没了命,现在受宠的、最尊贵的,是她顾贵妃。 若是恒儿真的对此女有意,怕是要被此女撩拨的昏了头脑。 前朝因着妖姬张贵妃祸了国,她绝不允许自己儿子喜欢上这样的女郎。 阮氏出声,“ 娘娘,这是南阳侯的爱女,也是命妇的外甥女,娆儿是第一次来到开封,恰逢赶上赏花宴,随着命妇一道进宫。” “哦,南阳侯的女儿。” 顾贵妃轻笑一声,“ 看来南阳是个好地方,不然怎么能养出姜姑娘这样的可人儿” 姜娆挺直身姿,不疾不徐道“陛下赐封父亲为南阳侯,父亲日日感念陛下荣恩,小女生在南阳,长在南阳,普天之下,皆为黄土,处处都是好地方。” “姜姑娘这张小嘴儿,可真是巧。” 顾贵妃满不在意的看着她,涂着丹蔻的玉指抚了抚发髻上的白玉孔雀簪,“ 这簪子是本宫这侄女从你手中得来的,听闻你们之间还因此起了一些冲突,本宫今个一见到你,觉着这簪子还是你这样的女郎簪着合适,本宫好像成了一个恶人似的,抢了你的簪子。” 顾贵妃声音柔柔的,却是绵里藏针,“开封的贵女,庄重又自持,讲究的规矩颇多。你第一次来到开封,不若本宫给你送去一个嬷嬷,当做赔礼。若是有嬷嬷在一旁提点,也免得你日后出了什么差子,污了开封贵女的名声。” 顾贵妃这一番话说的委婉,可着意点出“庄重自持”,其中的意图,句句暗指姜娆不懂礼节。 这样的话从她一个贵妃口中所出,传出去,外面的人只会质疑姜娆的品性。 顾贵妃入宫多年,八面玲珑,她不会想不到她此番话可能会给姜娆带来什么影响,然她还是这样说了,故意为难姜娆。 是以,姜娆绝不能认下这莫须有的诋毁。 姜娆迎上她的视线,挂着得体的笑,“ 劳贵妃娘娘费心,小女虽出生南阳,可也从小就跟着嬷嬷习规矩,来到外祖家后,亦跟着夫子听学。于这规矩一道上,虽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但也不曾出过什么差子,嬷嬷就不必了。不知贵妃娘娘,可是有不满小女的地方恳请贵妃娘娘点出来,小女方好改正。” 顾贵妃面上的笑意收敛几分,宫里没有皇后,她虽是贵妃,却如同皇后,是整个大祁最贵重的女人。 不管是妃嫔、还是诰命夫人,不曾忤逆她一句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众反驳她的话。 顾贵妃盯着她看了片刻,唇角的笑意敛起,声音冷了几分,“ 本宫不过是第一次见到姜小姐,何来不满。只不过本宫从明熙那里听闻,你与其他贵女有些矛盾,如蕴和瑶瑶都是好姑娘,怎的就都和你结了仇” 姜娆好听的声音又响起,“当日因着这白玉孔雀簪,顾姑娘似是对小女颇有不满,许是因此,在娘娘面前说了什么,让娘娘有所误会。 “我与柳姑娘和谢姑娘私下并未有过往来,每次见面也都有其他贵女在场。若说为何柳姑娘、谢姑娘与小女结仇,小女也不太明白。” “巧舌善辩。” 立在顾贵妃身侧的顾明熙冷笑出声,“ 我从你那里拿走了簪子,你虽口口声声夸赞姑母,可心里如何作想,又有谁知道呢” 姜娆笑了笑,“ 顾姑娘可真是会冤枉人,难不成顾姑娘是蛔虫投胎,不然怎的妄自揣测别人的想法。” “顾姑娘不吝出十倍的价银将这簪子买了回去,出手颇是阔绰,也就只有贵妃娘娘才能配上这么贵重的簪子。小女没有丝毫不愿。” 顾明熙抬起了下巴,愤愤的指向姜娆,“你说谁是蛔虫呢你惯是会装模作样,迷的郎君昏了头脑。姑母给你嬷嬷,是对你的看重,你却不识好歹。” “什么不识好歹,说来让朕听一听。” 顾明熙话语落下,一道浑浊低沉的声音响起。 明黄色的朝服上绣着五爪飞莽,来人正是祁宣帝。 祁宣帝略显老态,眉眼间精神不振,不复年轻时的俊美与英明,双眸凹陷,有种不可见底的浑浊。 在座之人人纷纷行礼,待祁宣帝落了座,众人才跟着入座。 “陛下,您怎的来了” 顾贵妃为他奉上茶水。 “爱妃设宴,朕闲来无事,便到爱妃这里看一看。” 祁宣帝接过白瓷盏,顺势拍了拍顾贵妃的玉手。 祁宣帝的眸光掠过姜娆时,闪过一丝惊艳,接着看向顾明熙,“ 方才朕听到你在说有关贵妃的事情,说出来也让朕听一听。” 顾贵妃不着痕迹的阻拦,“陛下,不过是一些嬉戏之语罢了,没什么好听的。” 祁宣帝看了一眼顾贵妃,“无妨,说来听一听就罢了。明熙,你告诉朕,方才说的话。” 顾明熙面色带着一丝隐隐的慌张,“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姑父。” 她私下如何骄纵,有顾贵妃为她撑腰,可这事若是让祁宣帝知道了,她肯定讨不了好。 祁宣帝脸色冷了冷,帝王的威严容不得别人忤逆他的话,他看着姜娆,“你来说。” 姜娆将方才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唇角噙笑,“ 顾姐姐与顾贵妃姑侄情深,宁愿多花费十倍的价银,一掷几百金,也要将这簪子献给贵妃娘娘,臣女并无任何不满。再者,娘娘身边的嬷嬷伺候已久,想必贵妃离不了这些嬷嬷,嬷嬷还是留在贵妃身边更合适。” 顿了顿,姜娆不着痕迹的给顾明熙和顾贵妃上眼药,“臣女在南阳见过不少妇人得了一根银簪子便颇为欢喜,几两银子便可一家几口度日,流民有一口饭食便觉温慰。” “顾姑娘从臣女手中抢了簪子,又豪掷百金,甫一见到顾姐姐这样的举动,不免咂舌,倒是臣女没见过世面,引得顾姐姐笑话了臣女。” 顾贵妃放下手中的杯盏,瞥了一眼姜娆,眸中闪过的一丝厉色转瞬即逝,楚楚动人的看着祁宣帝,“ 陛下,明熙年幼不懂事,只想着将这簪子送与臣妾,没有考虑那么多。臣妾前几日已提点她,以后切不可如此铺张浪费。” “这簪子贵妃戴着颇是相宜,什么金贵的簪子爱妃都使得,可是”,祁宣帝顿了顿,眉头一皱,“可是这传出去名声总是有些不好听。” 顾贵妃赶忙起身请罪,祁宣帝拦住她的动作,“这不是爱妃你的错,明熙,以后勿不可如此骄纵浪费,这次罚你抄写几遍女训,好好养养性子。” “是,陛下,明熙知错了。” 顾明熙恶狠狠的瞪了几眼姜娆,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挑出这件事情,害的自己被陛下受了罚 。 祁宣帝陪着顾贵妃喝了几盏茶,方才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姜娆长叹,开封富庶辉煌,然除了开封以外之地,还有许多大祁子民吃不上饭,在她来开封的一路上,更是遇到不少贫苦的流民。 前几日父亲来信亦曾提到,停留在南阳城的流民越来越多,朝廷迟迟未有补偿的对策,苦的都是百姓。 可开封贵女颇是阔绰,享乐不断。哪怕她在陛下面前提起了流民,祁宣帝丝毫未有反应,对待顾明熙也只是口头训戒一声。 祁宣帝登基前期,确实是个兢兢业业的好皇帝,然而随着他年龄愈大,渐渐力不从心,开始拨国库的银子修宫殿、修灵苑,享乐不断,重用如淮阴侯那样给他“孝敬”的臣子。 不是切实的考虑子民,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好听与否,这样的陛下,当真是让人寒心啊 祁宣帝离去之后,顾贵妃打量了姜娆几眼,不再搭理她,转头和别的贵女、夫人说起话来。 顾明熙气冲冲来到姜娆面前,“哼,姜娆,你故意在陛下面前让我和姑母没面子。” 姜娆冷冷看她一眼,“ 顾姐姐这话好生奇怪,陛下是听到你的话后才开始追问此事,与我有何干系” 今日若不是顾贵妃与顾明熙故意针对自己,姜娆不欲得罪顾贵妃。 可既然顾贵妃对她抱有恶意在先,她自是不会平白无故的受着。 “你” 顾明熙气的喘几口粗气,拿起案桌上的瓷盏冲姜娆砸去。 姜娆利落的躲过去,茶盏咕噜噜在地上滚动,碎了一地瓷片,她的罗裙上未沾染一滴茶渍。 眼看失了手,顾明熙神色狠厉,手中的茶盏是滚烫的热茶,热气腾腾,“你还敢躲,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动。” 秋香阁一下子安静下来,顾贵妃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场好戏,祁宣帝宠爱她,在宫里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虽是第一眼见到姜娆,她便心生不喜,有自己的侄女代替她教训姜娆,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阮夫人眸色锐利,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威严的气势,直直的看着顾贵妃,“娘娘的侄女真是骄纵,娆儿和命妇受娘娘的邀来参加赏花宴,可不是来这里被人羞辱、随意可欺的。” 阮氏身姿不动,面容沉稳中显气势,“命妇是陛下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哪怕是陛下,也要称命妇一声夫人,可娘娘的侄女,丝毫不将命妇、不将娆儿、不将我们晏府放在眼中。既然顾小姐这么厉害,有本事就将这茶盏砸向命妇身上。”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顾贵妃轻笑,“阮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本宫怎会看不起你们晏府呢明熙,过来向阮夫人赔罪。” 顾明熙一脸愤愤,丝毫不情愿的冲着阮氏赔了罪。 阮氏又道“慢着,娆儿不仅是晏府的表小姐,还是侯小姐,顾姑娘今日好生威风,对着侯小姐如此不敬,向娆儿赔罪也是少不了的。” “不可能,凭什么让我给她赔罪。侯小姐又如何,我还是贵妃娘娘的侄女呢” 因着姜娆,三皇子表哥对自己不耐,天子当众责罚了自己,如今还让自己给她赔罪,想的美。 顾明熙阴鸷的盯着姜娆,走到她身旁,再次拿起案桌上滚烫的、满当当的茶盏,倏然朝着姜娆身上泼洒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章第 29 章 釉色茶盏中淡青色的茶水冒着氤氲的热气, 在空气中划出一条弧度,尽数朝着姜娆袭来。 “表哥。” 只听得顾明熙一声惊呼,随着姜娆身子一偏,那滚烫的茶水并没有落在姜娆身上,而是尽数洒在了刚刚进来秋香阁的祁恒衣袍上。 顾明熙倨傲的神色尽失, 几步冲上来,拿着帕子为祁恒擦拭,“表哥,你可有烫着” 顾贵妃赶忙从主座上起身,柔柔的语气变得狠厉, 对着一旁的宫女撒脾气, “都是干什么吃的, 没一点儿眼力劲, 还不快去请太医来。若是三皇子有什么好歹,你们谁都担待不起。” 祁恒眸色嫌恶的看了一眼顾明熙, 从她手中接过帕子, 走到顾贵妃身旁, “母妃别担忧,儿子没事, 换一身衣服便罢了。” “怎会没事,若是泼在面上, 那可是要留疤的。” 说到这儿, 顾贵妃冷冷的瞪了一眼顾明熙, 对她生出一分不喜, 留疤的皇子便没有继位的可能,真是好险。 “ 既然贵妃娘娘知道会烫伤留疤,为何纵容自己的侄女如此举动” 清润的声音在姜娆身后响起,晏安跟着太子祁毓一道进来秋香阁。 晏安俊挺的身姿站在姜娆身旁,看着姜娆无恙,方放下心来。 他眸色清冽,语气中含着几冷意,“若这茶水在我表妹面上留了疤,贵妃可担待得起” 顾贵妃沉沉看着晏安,“ 不过是明熙和姜小姐之间的拌嘴罢了,明熙一时气急,失了分寸,并非故意所为。” 晏安冷笑一声,讥诮道“ 娘娘这话说的好,并非故意所为。那不如我将这茶水尽数泼于顾明熙身上,同样不是故意所为。” 顾贵妃盯着晏安,面色紧绷,似是知道自己理亏,迟迟未吭声。 祁毓出了声,“贵妃邀孤来赏花,虽没有赏到花,却是看了一场好戏,倒是比赏花有意思多了。” 他轻笑着看着顾贵妃,“ 顾小姐好大的威风,颇有贵妃你的气势,怕是宫中的公主,都没有顾小姐这般骄纵。顾家的家风便是如此真是令孤开了眼。” 顾贵妃沉沉的眸光移到祁毓身上,殷红的指甲攥紧手中的锦帕,“顾家家风如何,不劳太子费心。明熙,过来向姜小姐赔罪。” 顾明熙知道自己闯了祸,她也知道此刻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咬了咬唇,满不情愿的低声冲姜娆赔罪。 姜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顾小姐说的什么话,我倒是没听清呢” 顾明熙板着脸,狠狠的看着姜娆,那眸光好似锐利的刀子,狠厉的剜了姜娆一眼,半晌咬牙出声,“ 方才是我不对。” “ 外人道顾姐姐心善温顺,可今日一看,与传闻大相径庭。” 姜娆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顾小姐常进宫伴贵妃娘娘左右,我看那教养嬷嬷,娘娘应该多给顾姐姐送去几个,好好教导她一番规矩。也省的日后冲撞了他人。” 听着此话,顾明熙细眉一拧,语气冲冲,“ 你算什么身份,我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她这话一出,秋香阁中其他夫人、贵女不禁摇头,顾贵妃的这个侄女,骄纵的过分,若不是为了与顾贵妃打好交道,她们才不耐与顾明熙往来呢 晏安挡在姜娆面前,警告出声,“ 宫里不是顾家,顾小姐你耍性子,也该看清地方。” 他转头又看着顾贵妃,“子瞻今个代替贵妃教训顾小姐一番,想必贵妃没有意见吧” 顾贵妃面色不善,唇角牵起一抹冷笑,“ 教训的好,阮夫人,你生了个好儿子啊你这儿子,怕不是在教训明熙,而是在教训本宫吧” 阮氏身姿挺直,从容不迫,“二郎打小跟着老国公一起启蒙,圣上也曾亲口赞老国公风骨峭峻,命妇的儿子自是好的。” 顾贵妃似是没料到阮氏这般不给自己面子,眉眼沉沉,面色冷淡。 出了这一遭事,赏花宴匆匆结束,待人全部离去后,顾贵妃气的摔了满地瓷盏,“晏家人和太子就是来给本宫添堵的。” 顾明熙轻轻抚着她的背,“姑母小心气坏了身子。姑母,我只是想要给姜娆一个教训,我不是故意将茶水泼到表哥身上的。” 顾明熙低着头,悄悄打量着顾贵妃的神色,“ 今个是明熙给姑母惹麻烦了,但姑母,哪怕明熙没有惹出此事,阮夫人和晏安也未将咱们顾家放在心上,晏家素来与太子交好,晏二郎今日更是当众不给姑母面子。晏家人真是高傲,以为攀上太子,就可以高枕无忧、目中无人了。” 顾贵妃目光移到她的面上,“行了,坐着吧。你要记得,你在外代表的可是顾家和本宫的面子,以后切不可如此急躁。” “明熙知道了。” 顾明熙绽开笑颜,一副知书达礼的乖巧模样,讨好着道“ 明熙以后一定不给姑母和表哥添麻烦。” 她又看着祁恒,“表哥,今个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 祁恒脸色冷淡,“ 姜小姐并不曾得罪你,你为何这么不通情达理。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母妃的声誉都要被你毁了。” 顾明熙眉眼泛起一层水雾,咬着唇,“ 表哥你竟然为了姜娆一个外人来指责我若不是她先在陛下面前给我和姑母下眼药,我也不会为难她。” 祁恒冷淡的道了一句“ 她不是那种人。” “你与她见面不过数次,你竟这般了解她还是说,表哥你受了姜娆的撩拨,她在你心中做什么事情都是好的” 祁恒提高声音,“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贵妃一直打量着自己儿子的神色,“ 恒儿,你怎么对你表妹说话的那姜娆,是晏府的表亲,就是我们顾家的敌人。你从小母妃就教导你,不许与晏家之人交好。你可是忘记了向你表妹道歉。” 祁恒神色不耐,“母妃,晏家是晏家,姜小姐是南阳侯的千金,并不会对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儿子还有事,先告退了,过几日再进宫看望母妃。” 祁恒起身离去,顾明熙气的跺脚,“姑母,你看表哥,他分明便是被姜娆下的迷魂药给迷住了。” 顾贵妃揉了揉眉心,“ 本宫若是不同意,再多的迷魂药也迷不着你表哥。行了,本宫乏了,你也回去吧” 晏府马车上,阮氏拉过姜娆的手拍了拍,“ 今个头一次进宫,便遇见这种事情。贵妃的侄女骄纵,贵妃也不是好相处的,不过咱们晏家可不怕顾家。若是日后他们顾家再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舅母。” 姜娆笑了笑,“ 好,有表哥和舅母在,娆儿不怕。” 顾家出了个顾贵妃和三皇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跃成为祁宣帝恩宠的重臣,有不少开封世家讨好顾家,欲废除太子,拥护三皇子夺嫡。 而晏家延续上百年,底蕴深厚,颇有威望,因着晏老国公是太子太傅,顾家便视晏家为敌。 哪怕晏家之人从未敌视顾家,奈何顾家人见了晏家人就冷眼相对、故意挑衅。 阮氏又道“今个这花宴没有赏成,晚上补回来,咱们晏府的桂花开的正盛,你外祖父、舅舅、舅母,还有大郎、二郎他们,咱们一道对月赏花。” 姜娆点头应好。 中秋佳节,花好月圆,姜娆收到了姜侯爷、晏氏和姜绾的家信。 姜绾在信上道,她的功课、大字、礼仪规矩都习的不错,就等着姜娆回去检查呢还道颇是思念姜娆,她亲手做了一个花灯,等姜娆回到南阳,她们姐妹俩一起放花灯。 姜娆对着信看了又看,嘴角的笑意不断,在姜绾没有回府之前,她与姜家二房的姜婳关系并不好,与姜韫关系倒是不错,可毕竟不是同父同母,彼此间相处总是差了点什么。 而姜绾的出现,让她知道了有一个妹妹是多么的贴心。 “小姐,夫人请您过去呢。” 听到游玉这话,姜娆将信妥善的放进木匣中,木匣里已堆积了厚厚的一摞家信,这才出了院子。 圆月高悬,风清气爽,丹桂香飘,银蟾光满。 遇乐院外有几颗桂花树,枝头桂花一簌簌,宛若碎金般夺目,沁人心脾。 姜娆衣袂扬起,深吸几口气,凑近桂花嗅几下,“好甜。” 等她到海棠林的时候,晏安清峻的身影映入她眼帘,“表哥。” 晏安轻轻颌首,“走吧。” 两人并排朝前走,姜娆有些讶异,“表哥,你放才是在等我吧” 晏安含笑看着她,眉梢眼角尽是散漫慵懒,“ 我是怕你迷了路。” 姜娆转过身,边走边对着晏安,眸子俏皮又灵动,笑吟吟的看着他,“ 我才不会迷路呢,我早就将府上的路线记熟了。” 女郎好看的桃花眼中宛若一条星河,闪烁着点点星辉,直直的看着晏安,眸子中尽是晏安修长的身影。 她倏的又开了口,带着莫名的笃定,还有股隐隐的窃喜,“ 表哥就是在等我一道去府上的赏花宴,是吧” 空气中尽是沁人的桂花香,晏安一贯清冷的面上,此时眉梢尽是笑意,“ 是。” 听到这短短一个字的回答,姜娆唇角止不住的扬起笑,心中像吃了蜜一般甜,比浓郁的桂花香还要甜。 晏老国公、姜娆的三位舅舅、舅母,还有姜娆的几位表哥,加上徐氏,今夜聚在一起,轩榭中挂着各色精致的花灯,有玉兔捣药、有嫦娥奔月等,形状各异,千姿百态,散发着莹润的光辉。 案桌上摆着桂花酒、桂花酥,和月饼,还有大闸蟹、桂花炖鸭等菜品,盘中的石榴殷红圆润,葡萄晶莹剔透,瓜果切成一瓣瓣,摆成莲花的形状。 阮氏看着姜娆,“今夜中秋佳节,夜市颇是热闹,娆儿你可一定要去瞧一瞧。” 她的目光从晏大郎游离到晏七郎,仔细思量一番,“ 大郎,你待会陪着娆儿去逛夜市。” 这就是府上没有女郎的坏处,出门逛街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伯母,我们也要和表妹一起去,我们带着表妹去好玩的地方。” 晏三郎开了口,晏四郎、五郎、六郎还有晏七郎,纷纷点头应和。 阮氏笑着打趣,“ 我才不放心将娆儿交给你们这些皮猴呢,你们所谓好玩的地方,伯母还能不知道是哪儿不就是酒馆嘛” 中秋节当夜在酒馆饮酒,这是开封的习俗,酒旗飘扬,各色美酒尽有,无数郎君在这里饮酒赏月。 晏安看了眼姜娆,又看向阮氏,“大哥今夜有事,恐是无法陪表妹一道去夜市。” 正在喝桂花酒的晏大郎晏池听到这话一呛,他什么时候有事情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章第 30 章 “大郎, 是否如二郎所说的那样, 你今夜有安排” 晏池因呛着咳了几下, 咽下口中的桂花酒, 刚欲回阮氏的问话, 然而感受到一旁晏安那两道不容忽视的目光,他顿了顿,道“ 儿子今夜,今夜已经约了同窗一道出去赏月,怕是不能陪着娆表妹去夜市了。” 说完这话,他转头看着晏安, 眼神中传达的意味,只有他们兄弟俩才明白好你个二弟, 待会你得给大哥一个解释。 阮氏的目光移到晏安身上,“ 那就只好让二郎陪着娆儿一起出去了, 二郎,你要照顾好娆儿。” 府上没有其他女郎,娆儿出行都不方便,阮氏又交代了几句,“娆儿平常可以多约着好友来咱们晏府做客,也可以常跟着那些姑娘们一起出去走动走动。” 姜娆笑着应了声是。 等一行人用过晚膳,晏老国公身子熬不住,早早的回了房, 他们这些小辈便出了门。 晏池凑到晏安身旁, 勾着他的脖子, “二弟,你是不是对娆表妹有什么心思不然干嘛不让我陪着娆表妹一起出去” “是吗我记得大哥今夜是有约的,许是我记错了吧” 晏安一副无辜的模样,看着晏池,避而不答晏池的问话,“时间不早了,娆表妹还在等着我呢 ,我先去了,大哥今夜也玩的开心点。” 晏池看着晏安离去的身影,二弟绝对是对娆表妹有什么心思,以往从未见他陪着哪个女郎出去赏花灯。 有了心仪的女郎,二弟便把他这个兄长抛弃了,哼,晏池决定今夜单方面与晏安断绝兄弟之情。 中秋佳节,花灯满城,香车宝辇,人来人往。 花树银花,金碧辉煌,月色伴着灯火,熠熠生辉。 夜市上有不少人,交好的姐妹们一起游玩,一家几口带着幼童和和乐乐,当然还有一些两情相悦的郎君和女郎,时不时含情脉脉的朝对方瞟几眼。 夜市口有一珍珠花灯,那里围的人山人海,等待着花灯点亮的那一刻。 “快,珍珠花灯马上要点亮了。” 、“快点,快去瞧瞧。” 听着身旁传来的这些声音,姜娆对着晏安道“ 表哥,咱们也去瞧一瞧。” 珍珠灯,便是用九斗珍珠,做成这个珍珠花灯,里面还摆着九十九根花烛 。 等彩烛点燃的一刹那,一片惊讶、赞叹之声纷纷扬扬,莹润的珍珠光辉掺杂着明黄的烛光,昏暗的夜色一下子变得熠熠明亮,照亮了整个夜市,恍如登上瑶台仙境,美不胜收。 “花灯果真好看。” 姜娆的眸光在珍珠灯的映照下,晶莹剔透。 她不禁感叹道,“开封彩绣辉煌,远非南阳可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华丽的花灯。” 晏安一直注视着姜娆,听到这话,弯了嘴角,“ 表妹喜欢开封,可以在开封多留一段时间。” 姜娆唇角噙笑,打趣道“我若是在府上长久做客,那表哥会不会嫌我烦啊” 晏安垂首看着她,故意逗弄姜娆,“会。” 姜娆眸子瞪圆,桃花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许嫌我烦,我哪里烦了舅舅、舅母还有外祖父,都喜欢我呢” 晏安修长的大掌拍了拍她的发髻,清冽的眉眼变得温柔,“ 表哥怎会嫌你烦呢走,去别处看看。” 街道两旁是各种叫卖的小摊,小摊上有各种吃食和精致的玩意儿。 姜娆买了不少东西,打算一部分给晏府之人当做中秋礼物,另外给在南阳的姜绾和姜侯爷、晏氏送去一些。 “表哥,你看这个兔子花灯多可爱。” 小摊上的兔子花灯憨态可掬,姜娆看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摆摊的小贩热情的招呼道“小姐好眼光,我这摊子上就属这个兔子花灯买的好呢这位公子,不若给你未婚妻买一个回去。” 姜娆两靥泛红,什么未婚妻啊,自己才不是二表哥的未婚妻呢 “摊主,你”,“误会了”这三个字还未出口,晏安清润的声音响起,“好,来一个。” “好勒,公子,一定给你未婚妻挑一个最大最好看的花灯。” 离开这个小摊,晏安将手中的兔子花灯递到姜娆手边,并未说什么。 姜娆看着面前花灯上那个圆滚滚的小兔子,又抬眸看着晏安,“表哥,你刚刚怎么不向摊主解释啊” “今夜是中秋佳节,未婚男女、或者是刚成亲的小夫妻居多,摊主误会了很正常。” 晏安低沉的笑声响起,“ 拿着吧,这是表哥送你的。” 姜娆“嗯”了一声,接过花灯,桃腮泛粉,唇角扬起笑意,“谢谢表哥。” 离开拥挤的夜市,有不少女郎在龙河那处放水灯,姜娆和晏安跟着过去。 水面荡漾,上万盏莲花水灯在徐徐漂浮,沿着碧波漂流,灿如繁星。 晏安买了两盏水灯,将其中一盏递给姜娆,“ 表妹有什么心愿,可以对着水灯祈祷。” 莲花水灯精致小巧,烛光灿灿,姜娆闭上眸子,素白的双手合十,侧脸在莹润的月光下宛若上好的暖玉,散发着光华。 晏安直直的看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朱唇榴齿,鸦羽般的睫毛如小画扇一般,在姜娆眼帘洒下一层阴影。 姜娆清甜的声音响起,“ 希望父亲、母亲与绾绾身体康健,外祖父、舅舅、舅母福寿康宁,希望几位表哥书有成,希望我能一辈子如今天这般欢喜。” 顿了顿,她接着道“ 希望二表哥不要总是欺负我,也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的,做他想做的事情。” 姜娆慢慢睁开眼睛,映入她眼眸的,是晏安长身玉立的身姿,还有那清隽的眉眼,郎君衣袂扬起,玉冠束发,眸中好像缀着天上的星辰,里面也映照着自己的身影。 两人四目相对,兔子花灯散发着点点光华,莲花水灯随着碧波飘远。 姜娆两颊泛起绯红,还有了丝丝热意,她忍不住移过眼。 晏安看着自己面前的莲花水灯,“ 那我就希望,表妹刚刚的愿望一一实现。”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竞相绽放,如晚霞般绚丽多彩,又如星河坠落。 在这一刻,无数人抬头看着夜空,姜娆也不例外,她抬眸看着那绚烂的烟花,唇角噙着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水盈盈的眸子又看着晏安,“表哥,今夜我很欢喜。” 欢喜什么呢,可能是因为买到了兔子花灯,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好看的烟花,也可能是因为身旁有晏安的陪伴,让她不自觉的就想笑起来。 烟花绚烂,不仅开封热闹,南阳城今夜也颇是繁盛。 姜绾陪着姜侯爷和晏氏说了一会儿话,出了侯府,她并没有带着贴身的侍女,一个人随意的沿着街道朝前走去。 火狮威武,还有耍杂技的,卖面具的,姜绾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逛过去。 “让开,快让开。” 人群中突然嘈杂起来,一匹受惊的马急急的朝着姜绾的方向奔来,奔踏声砸在地面上,让人心惊,再过几息,怕是便能到达她面前。 形势颇是危急,姜绾想要避开,整个身子却因这猝不及防的意外软软的,好似浑身的力气被抽走。 她心跳如锣鼓,惊慌的闭上眼神,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般受伤,一个温暖的、有力的大掌揽上她的柳腰,随即姜绾落入那温热的怀抱中。 浓长的睫毛翘动,姜绾睁开双眸,只看到玄色衣袍的少年郎君,还有他那深邃的眉目。 少年郎君的大掌离开姜绾的腰肢,随即几步飞奔到那匹疯马旁,动作利落的跨上马匹,拿着缰绳。 疯马越发激烈,横冲直撞,郎君手中的匕首用力插向马脖子处,使劲力气,只听到一声嘶鸣,随着郎君下马,那匹疯马倒地。 姜绾直直的看着玄色衣袍的郎君,那一刻,她的心跳得更快。 姜绾来到郎君的面前,浅浅的笑涡中漾着笑意,“谢谢你救了小女,少侠,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女一定要登门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少年郎君拿着帕子擦拭掉短刀上的血渍,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说完这话,他转身便要离去,姜绾紧跟在他后面,“少侠,这是小女方才买的松子糖,少侠一定要接下,就当是小女对少侠救命之恩的回报。” 少年郎君停下脚步,叽叽喳喳的女郎好烦,不过看着姜绾小脸儿上甜甜的笑容,拒绝的话没有吐出来,接过了那包松子糖,随即大步离去。 姜绾留在原地,一直看着少年郎君的身影离去,再也看不到一点影子。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夜深雾重,姜绾回去侯府,这一路上她的脑海中总是回想起那个少年郎君的身影。 少侠好厉害啊,比她见过的所有郎君都厉害,可是看着少侠的衣衫,好似并不太华贵,看来少侠的境遇不太好,若是早知道有这回事发生,自己应该多带些金银,那就可以送给少侠了。 她这么想着,到了自己的院子旁,不料却看到了一袭绯色罗裙的姜婳。 姜婳不屑的瞥她一眼,“不愧是姜娆的妹妹,好的没学到,坏的学得一点也不漏。这么才晚回来,二姐可是与哪个郎君厮混去了” 若是平时,姜绾对姜婳这些刺耳的话语权当没听到,反正她说她的,又妨碍不到自己,可是与姜娆有关,姜绾便不乐意了。 她停下脚步,“若说厮混,谁比的过四妹妹你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章第 31 章 姜绾轻笑一声, “眼看着中秋佳节都要过去了, 还没看到淮阴侯送来的节礼。白白送上门别人都不稀罕, 四妹妹, 你说是不是” 按照习俗, 定亲后,在佳节时,男方都会给女方家中送上节礼,节礼越贵重,说明男方越看重这门亲事。 可自打姜婳匆匆与淮阴侯定亲后,淮阴侯离开南阳, 从未给姜府送过节礼。这不仅是不给姜婳面子,连带着整个姜府都没了颜面。 姜婳被这话气的脸色发青, 她板着脸,喘几口粗气, 指着姜绾,“ 哪又如何,等我嫁给淮阴侯,我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别说是你,就是姜娆,见了我也要行礼。” 姜婳眼珠转了转,走到姜绾身旁, “ 我的好姐姐啊, 咱们两个才是有血缘关系的, 我自然是向着你的。今个我来找你,本意不是与你拌嘴的,而是要提点你几句。” 姜绾懒得听她废话,顺势就要离去。 姜婳上前一步拦住她,话语中带着点蛊惑,“ 二姐,你掏心掏肺的对姜娆一片真心,可她是怎么对你的你回来侯府没几天,姜娆就去了开封。她可真是好心机啊,知道伯父、伯母如今疼惜你,她赶紧攀上晏氏这棵大树,讨好了晏老国公和晏家其他人,有了靠山,鸠占鹊巢。外人只知有她这么一个侯府大小姐在,可你才是唯一的侯府千金啊,妹妹真是替你委屈。” “那姜娆一贯是好心机,二姐你可不要被她骗了。若她真的将你当妹妹,就应该本分的待在南阳,而不是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姜婳说完这番话,带着看好戏似的笑意,注意着姜绾的神态。 姜绾冷冷瞥她一眼,“ 挑拨我与姐姐的感情,你自己一个人黑心肝,以为别人都像你这样啊四妹妹,你应该照照镜子,你这幅上蹿下跳、挑拨离间的嘴脸,真是惹人厌。” 说完这话,姜绾越过姜婳,径直离去。 姜婳的笑容僵在脸上,恶狠狠的瞪着姜绾离去的背影,染着丹蔻的指甲紧紧掐着掌心,姐妹情最是虚弱,她就不信,今晚这番话,没有在姜绾心中留下一根刺。 “裴柯,你受伤了” 玄色衣袍的少年郎君回到客栈,他的同伴看见后问了一嘴。 裴柯便是少年郎君的名字。 裴柯垂首扫过自己衣袍上的血渍,“ 不是我受的伤,回来的时候遇到一匹疯马,唯恐伤人,那匹马被我制服,衣袍染上了血渍。” “那便好,三皇子的人最近频频出现在南阳城,招兵买马,囤积粮草,主子交代咱们,一定要查清楚这些人的意图。” 裴柯点点头,“ 我知道了,夜色不早了,我先去沐浴。” 裴柯的同伴又道了一句,“哎,你这打哪儿的松子糖,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裴柯看着油纸包中的松子糖,鬼使神差般的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他眉头皱了皱,好甜,甜的发腻。 给自己松子糖的小丫头,吃这么甜的糖块,难道不会坏了牙齿吗 “ 外祖父,您可要多让娆儿几子。” 晏安还未进屋,就听到姜娆清甜的声音,进去一看,姜娆正在陪着晏老国公下棋。 晏安在姜娆旁落座,招呼一声,“祖父,表妹。” 姜娆看见晏安眸光一亮,“ 表哥,你快帮帮我,外祖父已经赢了我好几局了。” 晏安唇角噙笑,打趣道“祖父棋艺高湛,胸中有沟壑,咱们两个趁早认输得了” 话虽如此,在晏安的指点下,一局结束,虽姜娆这局还是输了,但好歹没有以往输的那般惨烈。 晏老国公抚着胡子,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二郎从小跟着我学棋的,咱们祖孙俩好久没在一起下过棋了,不若来一局” 晏安自是应下,姜娆在一旁专注的看着两人落子。 晏老国公多年的棋艺,没有几个人能赢得过他,不过晏安也不落下风,修长的手指捻着白子,胸有成竹的落下每一子。 姜娆的心也随着晏安落下的每一子而跳动,她的眸光移到晏安清隽的面上,不管是凝眉神思,或是颇有把握的含笑,晏安周身洋溢着一股清峻,清峻中还掺杂几分风流绰约、慵懒随性。 专注的神态,俊朗的容颜,无一不吸引着姜娆。 不同于姜娆与晏老国公下棋的匆匆结束,晏安与晏老国公的这一局用了不少时间。 晏安一开始处于下风,没料想到了最后,竟然与晏老国公打成了平手。 放下最后一子,晏老国公称赞道“二郎的棋艺越发精进。” “是祖父承让了。” 晏老国公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孙子,换了个话题,“ 再过不久便是会试,二郎你可确定要下场” 晏安颌首,“是,祖父,孙儿已经决定,不管名次如何,都要下场试一试。” “会试” 姜娆有些讶异的出声,“ 二表哥,你要参加科举” 不是姜娆太过大惊小怪,而是开封世家、权贵之子,极少通过科举做官,一般都是动用一些人脉关系,或者去祁宣帝面前求个恩典,轻易便能获得官职。 像晏安这样考科举的,少之又少。 晏安的眸光移到姜娆身上,“ 是。了这么多年的书,总要证明自己一番,寒门子弟可以凭借真才实学做官,世家权贵子弟又怎能什么都不做,理所当然的入朝为官呢,这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姜娆直直的看着晏安,此刻她对晏安有了新的认识。 二表哥的才情名声不容质疑,开封这么多郎君无人可比,况且还有晏老国公在,二表哥即便不参考科举,便可以在朝中谋一个还不错的官职。 可他并不在意这些虚名,而是选择了科举这一条路,若是出了一点差错,名次不如人意,他的名声便会损塌,可他丝毫不在意。 贵女和公子们总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特权,一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过着钟鸣鼎食的日子。 可世家贵女和郎君,不过是出身好一点罢了,并不见得就比寒门子弟高人一等,这更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心安理得的凌驾于寒门之上。 二表哥和其他郎君是不同的,他就像是闪闪发光的玉,表里如一,有自己的想法,值得人敬佩。 姜娆笑吟吟的看着晏安,语气中带着一股笃定,“表哥,你肯定是最厉害的。” 晏安笑看着姜娆,在她那灿如星辰的眸子,看到了信任的光芒。 晏安意气张扬,“ 这么相信表哥啊表哥不会让你失望的。” 晏老国公点点头,沉稳出声,“二郎,祖父也看好你。如今科举入朝为官的越来越多,朝堂早已不是咱们世家大族说一不二的天下,世家与权贵享受了太多优待,人贵有自知之明,能者纵横天下,庸者踽踽独行。” 晏安正了正神色,“祖父说的是,孙儿知道了。” 会试时间在半个月后,这几日晏安整日待在府内闭门书,晏大郎亦是准备下场考科举。 因着府上两位郎君备考,姜娆每日下了学堂,也不再邀请其他贵女、郎君来府上做客,省得叨扰了两位表哥。 她平日闲着无事,会做一些补身子的吃食给几位表哥送去,乌鸡汤、老鸭汤、芝麻核桃粥等,每天都不重样。 晏安三年前参加了乡试,当时名次便名利前茅,在开封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如今又要下场参加会试,更是议论纷纷,不少郎君纷纷打赌晏安的名次如何,当然也有不少看好戏的。 与姜娆交好的韩贵女韩星怜道“ 娆妹妹,天清寺颇是灵验,你要不要跟着我一道去拜一拜” “好,那咱们明日便去。” 姜娆应下,再过几天就是会试,她打算去寺庙里祈求佛祖保佑几位表哥有个好名次,虽然平日她不经常去寺庙里上香,但临时抱佛脚,应该也会有效果的。 天清寺坐落在半山腰,姜娆与韩贵女沿着山阶走了几刻钟,终于到了寺庙门口。 韩星怜扶着寺庙门口的松树喘着粗气,歇了一会儿,看着姜娆,“娆妹妹,你不累吗” 姜娆眺望四周,衣袂扬起,她一派悠闲的模样,“我以往经常跟着父亲爬山打猎,小时还跟着父亲扎过马步,这点山路对我来说还算轻松。” 韩星怜盯着她看了片刻,“ 没想到娆妹妹看着瘦弱,行动却如此利落。让娆妹妹看笑话了,看来我以后也要多多锻炼身子。” 天清寺环境清幽,香火旺盛,来往的香客不断,姜娆与韩姑娘排队等着进入寺庙。 韩星怜闲着无聊,与她说起一些小道消息,“你表哥参加会试的消息传出去,不少郎君打赌,还用银子下赌注,赌他的名次。” “顾家的几位公子当众投了几百两银子,赌”,韩星怜顿了顿,踌躇着未继续说下去。 姜娆笑了笑,接过话,“赌我表哥会失利对不对 ” “真是闲的无聊,难不成他们打赌,我表哥就会因此考不好了吗” 韩星怜又道“ 娆妹妹你不知道,三年前晏二郎参加乡试的时候,就有不少看笑话的,当然后面那群看笑话的人被打脸了。” 三年前姜娆陷入了沉思,对二表哥这样的世家郎君来说,考科举是一件格格不入的事情,但他还是遵循自己的心,做了这些事情。 “娆妹妹,想什么呢,快,轮到咱们进寺庙了。” 韩星怜的话拉回姜娆的神思,姜娆与她一道进去,恭谨虔诚的跪拜了佛祖。 求了个平安符,姜娆出了寺庙,许是赶上会试,来天清寺祈福的人不少,寺庙旁还有什么及第粥、状元饼、进士墨之类的,姜娆买了两套文房四宝,准备带回去送给晏安和晏池,图个好彩头。 韩星怜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绯红,“娆妹妹,你说,咱们在佛祖前许的愿会实现吗” 姜娆看她泛粉的两颊,已然明白了大半,“ 自是会心想事成,韩姐姐定可以觅得如意郎君。” 韩星怜害羞的笑了笑,“ 你又打趣我,那我也希望,妹妹你的心愿实现。” 她的话语落下,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佛祖可不是什么人都保佑的,有些人来寺庙祈福又如何考不中还是考不中。” 姜娆循着声音看过去,又是顾明熙这个惹人厌的。 顾明熙不屑的看着姜娆,“ 姜姑娘想必是为晏池和晏安来拜佛的吧晏家这两位郎君真是给开封郎君抹黑,放着好好的捷径不走,非要多此一举,参加科举,自甘和那些寒门混在一起,降低我们世家、权贵的身份。” 姜娆冷冷看她一眼,“ 身份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的,顾小姐方才那一番话,才是降低开封世家、权贵的身份。” 姜娆又嘲讽道,张扬的笑出声,“ 不对,开封世家、郎君做错了什么,要被顾小姐代表。” 顾明熙气的跳脚,她在家骄纵惯了,遇上姜娆几次不给她面子,她早就咬牙切齿的想要教训姜娆一顿。 顾明熙气急败坏的对着身旁的侍女,“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点上去替我教训这个狐媚子一顿。” 她的贴身丫鬟规劝道“小姐,老爷吩咐,让奴婢在外面要看好您的一言一行。” “你们还敢不听我的话。” 顾明熙气的直呕血,“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们今天要是不替我出气,回去我便让父亲把你们卖到那烟花之地。” 此话一出,顾明熙身旁的几个丫鬟和小厮为难的朝姜娆走去。 姜娆与韩星怜并没有带太多侍女,猛然面对这么多找事的人,韩星怜不停的劝导顾明熙停手,却没有丝毫作用。 顾明熙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恶毒的道,“给我撕烂她的嘴,毁了她的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与我顶嘴、去勾引表哥。” 姜娆冷眼看着顾明熙,冲着游玉使了个眼色,在顾明熙的丫鬟和小厮走近的那一刻,她突然软绵绵倒在韩星怜肩上。 顾明熙的几个丫鬟和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懵逼的样子,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呢,还是说,他们已经动手了不然这位姜小姐怎么会昏倒呢 游玉一副担忧的模样,声音高了几个调,“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都是顾家人伤了您,顾小姐派她手下的人欺负你,我可怜的小姐啊” 顾明熙看着晕倒的姜娆一愣,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姜娆是自己晕倒的,她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碰姜娆一根手指头。 游玉嚎啕了几嗓子,趁着顾明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拿起一旁不知谁放下的木棍,朝着顾明熙几棍子下去,同时狠狠踹了她几脚,专挑藏在衣服里的地方使劲踹,手中的木棍也毫不留情,朝顾明熙身上招呼。 游玉为了保护姜娆,学过几招功夫,再加上她本就力大,对付顾明熙这样的女郎绰绰有余。 顾明熙面色狰狞,痛的说不出话,在她的侍女和小厮跑过来保护她之前,她硬生生的挨了好几棍。 因着这一遭动静,不少香客围过来,游玉利落的将木棍往顾明熙的怀里一塞,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小姐啊,这个世上还有没有公道了,顾家小姐拿着木棍欺负你,这还不算,还让这些小厮和侍女们一起动手欺负你。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佛祖可在看着呢我家小姐身娇体弱,被这些恶人逼的晕了过去,大伙可一定要给我家小姐讨个公道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章第 32 章 “ 在佛门重地, 这位小姐竟然做出这等事情。” “ 欺负一个弱女子, 令人不齿。” “这姑娘锦衣华服, 看着知书达礼, 不料如此过分, 修养被狗吃了吧。” 有了游玉那几嗓子嚎啕,不少香客围过来,看着软绵绵晕过去的姜娆,这些人颇是义愤填膺,对着顾明熙毫不客气的指责。 顾明熙何曾受过这么多人的指指点点,她脸色铁青, 忍不住提高声调为自己辩解,“你们又知道什么 你们别被这对主仆骗了, 我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 说完这话,她朝着姜娆走过去, 恶狠狠的指着昏倒的姜娆,面色狰狞,“你快给我醒过来,你骗谁呢,你根本就没有晕过去。” 游玉快步上前拦住顾明熙,不着痕迹的朝她身上用力撞过去。 顾明熙猝不及防被游玉撞的踉跄倒地,她之前就被游玉打了几棍子,又踹了几脚, 再加上这一次, 顾明熙浑身痛的厉害, 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起身。 游玉走到姜娆身旁,抹了几把泪,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各位大叔大婶,你们看着呢,我家小姐已经被这恶人逼的晕过去了,没想到这恶人还不放过我家小姐,当着大伙的面,还要动手欺负我家小姐。” 一身材丰腴着丁香色衣裙的大娘从人群中走出去,站到姜娆面前,眼带厉色的盯着顾明熙,“ 谁若是光天化日、平白无故的欺负人,那就先从我周大娘身上跨过去。” 周大娘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纷纷应和,“不错,人家小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坏人作恶。” 顾明熙气的浑身发抖,面色青一块紫一块,“ 我哪里欺负姜娆了你们都被骗了。” 周大娘又出声,“人家小姑娘都晕过去了,这还不算欺负,那怎么着才算是欺负啊” 周大娘扬起下巴看着顾明熙,“我就问你一句,木棍是不是在你手里拿着这些小厮丫鬟是不是你的人” 顾明熙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棍子确实在她手里,人也确实是她带来的。 她有口难辩,赶忙把手中的木棍扔到一旁。 可围观的一群人看着顾明熙这一举动,只觉得是她心虚,不愿承认。 周大娘嗤笑一声“木棍在你手里,是物证;你带的那么多小厮和丫鬟,这就是帮手;至于人证嘛,除了这个小丫头,还有另外一人呢” 周大娘转头看着韩星怜,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姑娘别害怕,有大娘在,有这么多人在,那坏人不敢欺负你。大娘问你,这位姜小姐是不是被那恶人欺负的昏过去了” 韩星怜沉默的看了一眼周大娘,又沉默的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姜娆。 虽然她记得姜娆是自己突然晕过去的,虽然她还记得上山的时候姜娆爬山路都不带喘一口气的,不是丫鬟口中的“身娇体弱”,但是这并不重要。 韩星怜点点头,“ 顾明熙一看见我和姜妹妹便语气不好,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我与姜妹妹气不过,反驳了两句,顾明熙便让小厮和丫鬟动手,还说要让姜妹妹毁容。” 反正自己说的没一句假话,这些事情本来就是顾明熙做出来的,这些话也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多狠毒的心肠啊” 周大娘冷冷看着顾明熙,“人证、物证都有,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这时,倒在韩星怜怀中的姜娆,浓长的睫毛翘动,慢慢睁开了双眸,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 小姐,您醒了” 游玉惊呼一声,其他人的注意一下子来到姜娆身上。 姜娆虚弱的慢慢直起身,怯怯的看着恶狠狠瞪着自己的顾明熙,宛若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佯装哆嗦几下,她不着痕迹的掐了一下自己,面色更加苍白。 转而看到围观的人群,姜娆那胆怯的、小心翼翼的神色稍稍褪去,轻呼一口气,对着周大娘等人柔柔的、感激的一笑,好似找到了靠山,此时终于可以放下心。 顾明熙看着姜娆这般弱小可怜的模样,恨的咬牙切齿,这个狐媚胚子可真是好手段。 姜娆轻咳几声,宛若娇弱的小白花,细眉微拢,眉头微蹙,泫泫欲泣,就连声音也是软软的,“ 游玉,韩姐姐,你们有没有受伤” 以周大娘为首的围观群众看着姜娆苍白欲哭的模样,只觉得更加心疼,看把小姑娘吓得,要是留下什么阴影可怎么办。 还有,这小姑娘可真是个好孩子,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关心身旁人的安危。 游玉泣啼出声,“ 小姐,您别担心奴婢,您本来身子就弱,这次出门也是为了给家中长辈祈福,我可怜的小姐啊,没曾想却遇到顾家那黑心肝的仗着自己是顾贵妃的侄女,光天化日欺负咱们,幸好遇到了这么多好心人,帮助了咱们” “ 原来是出了个贵妃的顾家啊,那有这样的行径也不稀奇,顾家人惹是生非是常事。” 人群中一个小娘子高声道“我前几日还听说顾家大公子看中了一位李姑娘,可人家姑娘不愿意,最后这李姑娘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被逼的上吊寻死。” 又一人接过话,“呦,还有这回事儿呢看来这位小娘子知道的多,您再多讲讲,后来又如何了” 那小娘子又道“别提了,提起来我就生气,李姑娘没救回来,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就这么没了。李姑娘的爹娘去告官,结果顾家人提前打过招呼,官府不管这件事,李父李母还被顾家派去的人狠狠修理了一顿。辛苦养大的女儿没了,去讨个说法还被人威胁殴打,天理何在顾家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听了这几番话,围着的人群更加厌恶顾明熙,纷纷愤懑道“ 顾家人骄纵至极,只手遮天,咱们普通老百姓还有没有活路了” 姜娆在游玉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对着众人柔婉一笑,还不忘轻咳几下,“ 天子脚下,竟有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发生,前有李姑娘被顾家人逼的寻死,今个有我被顾家人欺负,明个还不知道又有哪位受到迫害 ” “ 此事绝对不容姑息,即便不为了我自己,为了那无辜枉死的李姑娘,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周大娘连连点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顾家不就是出了顾贵妃嘛,竟如此嚣张歹毒。姜姑娘,你别插手这件事,万一顾家人心怀怨狠报复你怎么办我们在场的人一同去报官,你快回去,找个大夫瞧瞧,好好养病。” 其他人应和道“不错,走,周大娘,我们跟着你一起去报官,此事一定要讨个说法,我就不信了,那顾家还能将咱们这么多人统统威胁一顿嘛” 姜娆露出好看的笑意,“ 多谢各位好心人相助,遇到各位大叔和大娘,我才知道,这个世道还是善良、正直的人居多。” 周大娘爽朗一笑,“ 姜姑娘你说的不错,正是因此,不能让那些歹毒的恶人逍遥法外,寒了百姓们的心。” 姜娆点点头,笑的格外好看,“嗯。” 顾明熙看到这幅场景,灰溜溜的想要趁众人不注意逃走,结果还没跑多远呢,就被周大娘提溜着报官去了。 人群一哄而散,跟着周大娘一起去报官,只剩下姜娆、韩星怜与游玉三人。 姜娆与韩星怜互相对视,两人噗的笑出声。 韩星怜点了点她的眉心,“姜妹妹你可真有两下子,我差一点以为你真的昏倒了哎,看着顾明熙那吃瘪的模样,真的是太爽了。” 姜娆笑了笑,“还要多亏韩姐姐你为我掩护。” 韩星怜道“那顾明熙抬着下巴看人,整日打扮的素雅,实际啊,一点都不沾边,一肚子坏水,我也乐意看到她受点教训。” “表妹,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晏大郎担忧的声音传来。 姜娆与韩星怜说着话,晏安和宴池带着人找到了她们。 晏大郎接着道“ 你让枫荷回府报信,我们接到消息,便赶忙赶来。” 姜娆今日带了两个丫鬟,一个是游玉,另一个便是枫荷,起初她看事态不太对劲,唯恐顾明熙有什么疯狂的举动,便对枫荷使眼色,让她悄悄的回晏府报信。 姜娆笑着摇摇头,“ 大表哥放心,我没事的。” 姜娆的目光移到长身玉立的晏安面上,对着他同样也是一笑,“ 二表哥也放心。” 晏安微微颌首,他早已上下打量姜娆几遍,见她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姜娆粗粗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晏大郎呼出一口气,“表妹你做的不错。” 他的话音落下,顾府的大公子顾明长也带着人到了。 顾明长看着他们,脸色不善,“我妹妹呢你们怎么欺负她了” 晏安冷笑一声,“ 看来顾大公子眼神不太好,挺会倒打一耙的。被顾明熙欺负的是我表妹和韩姑娘,我表妹更是被逼的昏倒过去。至于你妹妹在哪儿当然是在开封府。” 姜娆适时的揉着眉心,一副虚虚弱弱、好似马上又要昏倒过去的模样,“ 表哥,我头好晕,我哪里都不舒服,我看见顾家人就想吐。” 晏安过去搀扶着姜娆,虚虚的将她揽在自己怀中,收敛眼中的笑意,眸中带着厉色,对着顾明长道“ 我表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待她病愈后,希望顾府能有个交代,不然,我们晏府绝不干休。” 顾明长面色一凝,想到还是救顾明熙要紧,不再搭理晏安,驾马离去。 “好了,上车吧” 晏安并没有放开姜娆,为了维护她那虚弱无力的模样,依旧虚虚的揽着她的腰肢,盈盈可握,鼻息间是姜娆身上清甜的味道。 晏池也护送着韩星怜回到韩府。 上了马车,没了外人,姜娆一展柔婉的模样,水盈盈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 我这么柔弱可怜又无助,多谢二表哥为我出头。” 晏安唇角扬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做的很棒,出乎表哥的意料。顾明熙性情乖张,一般人对上她,还真是难以脱身。” 晏安的目光停留在姜娆面上,今日的姜娆,又是另外一番灵巧动人的模样,她有时候看着柔弱,有时候看着坚强,每一刻的她,不管遇到何种情况,总是能想到最好的应对办法。 晏安出了声,“ 刚才,害怕吗” 姜娆摇摇头,俏皮的皱了皱琼鼻,“不怕,游玉学过几招功夫,再说还有枫荷回去报信,我知道,表哥肯定会来的。” 晏安温柔的看着姜娆,“表哥来迟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顿了顿,晏安的眸色深沉起来,“你放心,表哥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等回了晏府,姜娆的几位舅舅与舅母知道了此事,亦是一阵后怕,欺负了他们最喜欢的外甥女,顾府别想就此揭过此事。 开封府那里,周大娘还有一群人,带着顾明熙去报案,开封府尹本碍着顾家的情面,不欲管辖此事。 可周大娘他们不是好打发的,一群人直接在开封府门前宣扬此事,又引来不少围观的百姓,这下子大半个开封城的子民都知道了顾明熙欺负人的行径还有顾家大公子顾明长的那些丑事。 开封府尹无奈,只好将顾明长犯的事立了案,又训斥了顾明熙几句。 顾家本想着等风头一过,息事宁人,可没曾想,事情愈演愈烈。 先是晏府那里传来消息,姜娆回去第二日因惊吓过度,卧床不起,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好转。 这下子全开封的人都知道顾明熙将姜娆这么一个体弱的小姑娘欺负的生了重病。 接着那些说书人将顾明熙和顾明长的事情大肆宣扬,闹的满城沸沸扬扬,就连几岁孩童都知道顾家人不是个好东西。 一时间顾家更多的丑事被揭露出来,百姓纷纷声讨,甚至编成了顺口溜来嘲笑顾家人,顾明熙和顾明长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而在朝堂上面,姜娆的几位舅舅连同交好的官员,纷纷弹劾顾明熙的父亲,收集罗列了他不少罪证,贪污受贿、害死数条人命、欺占百姓土地、倚靠顾贵妃的权势为非作歹、滥用职权等一系列罪名,弹劾的折子满天飞。 祁宣帝哪怕有心包庇,可顾家人罪证齐全,姜娆的几位舅舅在朝堂上更是据理力争,一步也不退让。 祁宣帝无法,一连降了顾明熙父亲的官职品级,罚了他大半年的俸禄,又命令顾明熙与顾明长亲自给受害人赔罪,在家禁足半年,此事才算揭过。 晏府里,晏大郎得知处置的结果有些不满,“ 陛下就是偏心,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革职流放也是有可能的,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顾家人。” 晏安的父亲晏仲皱了皱眉头,自己儿子这话说的确实不错,陛下确实太过偏心,除了他们晏府受到欺负,此外还有不少姑娘因着顾家顾明长丢了性命,一家人就此支离破碎,这哪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便可以抵消的呢 陛下,越发让人寒心了。 晏安和宴池对视一眼,计上心头。 “小姐,真是大快人心。” 第二日一大早,游玉满脸笑意的跑进屋,对着姜娆道“ 那顾明熙和顾明长昨晚被人抓进麻袋里,狠狠修理了一顿,鼻青脸肿成了猪脑袋。顾明长还被人扒光了衣服泡在河水里大半夜,听说,以后都不能人道了。” 姜娆脸上绽开笑意,“ 恶有恶报,这不报应就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章第 33 章 御花园里, 两个碧色宫装打扮的宫女在窃窃私语。 一个道“最近宫外都在传,当初贤妃难产,是贵妃娘娘下的手。” 另一个接着低声道“ 何止啊, 景阳宫每隔不久就要换一批宫女, 听说之前的那些宫女, 都是被顾贵妃出气的时候给” 两个宫女的话还没有说完, 冷冷的一道声音响起,“谁给你们的胆子在宫里编排贵妃” 两个宫女身子哆嗦个不停, 赶忙跪地磕头求饶,“三皇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三皇子饶命。” “奴婢只是听宫外传进来的消息, 三皇子饶命啊” “呯呯”的磕头声不停息, 白石路面染上了一层殷红血渍。 “拖下去,将她们俩个舌头割了。” 祁恒看也不看这两人一眼,冷着脸朝景阳宫走去。 景阳宫内,名贵的碎瓷和珠钗首饰散落一地,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血腥的味道, 地面上躺着一个断了气的宫女, 脖颈处和脸颊上是一个个被簪子扎出来的血窟窿,血汩汩而流, 淌了一地, 而那个滴着血的簪子, 躺在顾贵妃脚旁。 顾贵妃坐在上首, 面色狰狞,眼神狠厉,保养得当的手此刻沾了点点血渍,“外面都在传本宫嚣张跋扈、歹毒狠辣,兄长又被陛下当众斥责、贬了官职,贤妃、淑妃她们都在看本宫的笑话,本宫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冷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顾贵妃身旁伺候的宫女、太监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头越埋越低,连呼吸都不敢大气。 祁恒进来看到此番场景,不由得眉头皱了皱,“派人来收拾干净,今日之事谁也不准传出去。” 犹如鹌鹑发抖的宫女赶忙点上浓浓的熏香,抬走已经咽气的宫女,清理满地的狼藉。 祁恒走到顾贵妃身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 母妃消消气,不过是一些流言而已,儿臣会处理这件事情的。” 顾贵妃愤愤道“ 定是晏府搞的鬼,当真是好手段,坏了顾家与本宫的声誉,所幸陛下宠幸咱们母子俩,没有让晏府得逞。” 祁恒负手而立,“ 此事归根结底,还是舅舅家惹出来的祸端,还请母妃将舅母召进宫,狠狠敲打一番。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总要收敛一些。还有表妹,母妃就不要让她再进宫了,表妹实在骄纵,若不是她执意欺负姜姑娘,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顾贵妃眉头一皱,不满的看着祁恒,“ 母妃因着晏家人声名狼藉,你舅舅因着晏家人官职连降几级,你表哥更因此损了身子,以后再难有香火。恒儿你竟然为晏家人说话,若不是晏家,咱们又怎会沦落到今日的境地” 祁恒语气沉沉,“ 母妃息怒,儿子并不是为晏家抱不平,只是舅舅他们实在是咎由自取,但凡他们顾虑着母妃和儿子的名声,也不会如此嚣张气盛。那群大臣惯是墙头草,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不少原本支持儿子的臣子袖手旁观,白白让太子得利。” 顾贵妃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只要你父皇恩宠咱们母子俩,还怕没有人支持你夺太子之位吗太子不足为惧。” 祁恒不欲与顾贵妃讨论此事,换了个话题,“ 儿子准备明日去晏府探望姜小姐,如今流言越传越盛,儿子总要有所表示,才能揭过此事。再者,姜小姐本就是无辜受害,受了不少惊吓,儿子总要去看望一番才安心。” 顾贵妃仔细端详祁恒几眼,“ 晏家与咱们撕破了脸皮,你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晏家人不会领一分情。说来说去,恒儿你是在心疼那姜娆吧,明熙说的不错,那姜娆一副狐媚样,你不过才见了她几次,就被勾的昏了头脑。” 祁恒脸色一变,眉头皱了起来,“ 母妃您这是什么话,与姜小姐无关,儿子在做什么,儿子心里自有盘算,您就别多想了。” 他这话一出,顾贵妃愈发愤懑,“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能不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赏花宴那日,你在秋香阁见了姜娆后眼神就变了,今个又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姜娆说话。母妃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趁早打消这些心思,母妃绝不会让那姜娆入到你的皇子府。” 祁恒深吸一口气,“ 儿子喜欢哪个姑娘,还请母妃不要插手。儿子还有事,这几日就不进宫打扰母妃了。如今宫内宫外都盯着顾家与景阳宫,请母妃与舅舅顾全大局,勿再惹出事端,儿子告退。” 看着祁恒大步离去的身影,顾贵妃染着丹蔻的指甲指着祁恒的背影,喘着粗气,“ 这是你做为儿子应该说的话吗恒儿,你为了一个女子,与母妃这般置气,这样伤母妃的心,母妃都是为了你好,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晏府中,祁毓着常服,仅带了一名贴身侍卫,来到晏安的院子里。 祁毓面色带笑,“子瞻你因势利导,将顾家连带着顾贵妃的丑事传的沸沸扬扬,陛下因此无奈废了三弟手中几颗得力棋子,子瞻,你帮了孤大忙。” 晏安合上手中的书,请祁毓落座,“ 顾家太过欺负人,惹了民愤。再说,我本意也只是为了替表妹出气,只不过顺带帮了太子您。” 祁毓朗声笑道“ 就没见过比你还实诚的人,有你这么个好兄弟来帮孤,孤感动不已,没想到是孤自作多情了。” 祁毓举起茶盏,以茶代酒,与晏安碰了一杯,“ 父皇碍于顾贵妃与三皇子,并未太过处置顾家,不过父皇听到顾贵妃谋害皇嗣的消息后,这一段时间开始冷落顾贵妃,好久没踏足景阳宫了。” 晏安饮下清茶,“ 顾贵妃盛宠多年,怕是不会轻易倒下,殿下不可掉以轻心。” 祁毓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想必过不了几日,父皇又会去到顾贵妃宫中。不过经此一遭,已经在父皇心中留下了一根刺,假以时日,这根刺会时不时提醒父皇,顾贵妃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两人说了一些朝堂之事,祁毓又道“ 再过几日便是会试,如今顾家自身难保,一时半会不敢再找事,子瞻你抓紧时间准备会试,孤等着你的好消息,孤盼着与你一道共事。” 晏安眉峰一挑,“殿下对我这么有信心吗万一让殿下您失望了怎么办” 祁毓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笃定,“ 孤自是信你。” “对了,你表妹身子可安好听闻你表妹受了惊吓,回府后便卧床不起,孤特地带来不少珍贵药材,若是有什么需要孤帮忙的,尽管开口。” 晏安眸子闪烁笑意,“多谢殿下,表妹已经好转。” 祁毓遗憾的短叹,“那日在赏花宴与姜小姐匆匆一见,来不及交谈,本想着今日来到晏府,能有机会与姜小姐见面,不料却出了这档子事情,实在是不凑巧。” 晏安随意散漫的笑了笑,“ 那可真是不凑巧,殿下事忙,还是快回去东宫吧殿下的好意我会告诉表妹的。” 祁毓“哈哈”笑几声,促狭的看着晏安,“ 孤与你相交多年,从未见你将哪个女子挂在心上,能避则避。可孤瞧着,子瞻对姜姑娘,倒是与其他姑娘不同。你每次提起姜姑娘,眉梢眼角都少了几分清冷。孤不妨告诉你,孤对姜小姐并无他意,之所以想要与姜小姐见上一面,也是想要知道,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子瞻你动心。” 晏安一怔,复又沉沉笑出声,他偶或有些疑惑,不知自己对姜娆是何种感情。 可旁观者清,就连太子都能看出自己的心意,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过眼下正事颇多,要对付顾府,要准备会试,等一切事情完毕,再表明自己的心意吧 遇乐院里,全开封城都知道的“身娇体弱”的姜娆,此刻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下,清爽的风吹拂,欢快的荡着秋千,眉眼间的笑意明艳动人。 “ 游玉,我都要闷的发霉了” 姜娆轻轻晃着秋千,淡粉色绣樱花罗裙扬起,绣鞋跟着一晃一晃的,鞋尖儿的珍珠闪着润泽的光,她那清甜的声音随风飘荡。 游玉笑了笑,“小姐您再忍几天,外面的人都道您受了惊吓,等再过几日,就可以出府了。” 游玉又道“小姐,这次便罢了,以后出门咱们一定要多带些侍卫小厮,那日若不是您机警,可真是难以脱身。” 姜娆笑了笑,“ 应该是多亏你机灵,咱们两个配合的这么好,心有灵犀。所以呢,我打算好好犒劳你一下,不如,给你许配个好人家吧” “呀,小姐,你又捉弄我” 游玉跺了跺脚,鼓着腮帮子。 看着姜娆的笑颜,游玉的嘴角不断上扬,她虽是侍女,可打小便伺候姜娆,与姜娆年龄相仿。 姜娆从不摆架子,与她之间,名为主仆,更多的是姐妹之间的感情。姜娆尊重她,从来不仅仅是将她当做一个丫鬟看待。 姜娆扳着指头数了数,“再过不到十日,便是大表哥和二表哥会试的日子,到那时我也能出府了。” 晏安进到遇乐院,远远的便看见秋千上衣袂飘飘的姜娆,女郎如云的鬓发跟着扬起,头顶的玉石步摇垂下长长的流苏,蕴着润泽的光华。 在这初秋的天气中,好似姜娆在的地方,更加亮堂几分。 “二表哥。” 姜娆看到晏安,不禁扬起好看的笑意,素白的小手冲他挥着。 晏安颀长的身姿来到她面前,垂首对上姜娆的眸光,骨节分明的、温热的手指来到她的发髻,稍稍用力将那因荡秋千而散乱的步摇摆正,朗润的声音响起,“ 好了。” 呼吸间是晏安身上清冽的气息,他的眸子好似日光一样明亮,温柔又宠溺,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姜娆突觉有些不好意思,两靥染上了浅浅的红晕,小扇子般的睫毛眨了眨,朱唇轻启,带着深深的笑意,“ 谢谢表哥。” “看,这是什么” 晏安的怀里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白兔,短短的小尾巴好像一个绒球,红红的眼睛如琉璃般明亮晶莹。 “兔子” 姜娆高兴的惊呼一声,赶忙从秋千上下来,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小兔子,轻轻的抚摸着。 看着姜娆喜爱的样子,晏安唇角扬笑,“ 怕你平日无聊,让这个兔子陪着你。” 姜娆小心翼翼的将兔子跑在自己怀中,笑吟吟的看着晏安,“ 谢谢表哥。” 她喜欢小兔子,小时候姜娆养过两只大白兔,结果没过多久,生了好多好多小兔子,估摸着要有大几十只。 兔子实在是太多,后来那些兔子就变成了兔子肉,被她吃掉了。 “表哥,我一定会照顾好这只小兔子。” 这可是二表哥送给自己的兔子。 姜娆又嘱咐游玉和枫荷给兔子搭一个窝,软绵绵又很温暖,晚上小兔子睡在里面也不会被冻着。 晏安笑看着姜娆,得了小兔子的娆表妹,好像小孩子得了最心爱的东西一样,眉眼弯成了月牙儿。 祁恒来到晏府探望姜娆时,这一幕恰好落在他眼里。 晏安长身玉立,温柔的垂首看着姣好的女郎,姜娆怀中抱着小白兔,笑吟吟的抬眸看着晏安,温润的光洒在两人身上,隔断了外界的一切,两人看着格外的相配,谁都无法上前打扰。 祁恒眸色变得深沉,负手走过去,“ 打扰姜小姐了,我是来代替表妹与姜小姐赔罪的,看来姜小姐喜欢这些小动物,不若我派人多给姜小姐送来一些” 姜娆将兔子交给游玉,唇角的笑意淡了许多,“ 这倒不必了,三皇子,你是你,顾明熙是顾明熙,恕我不接受你的赔罪。” 祁恒刚欲开口,姜娆捧着胸口,“游玉,我又头晕了,快扶我回房。” 晏安笑了笑,“三皇子,表妹受了这么大委屈,一看见与顾明熙有关的人就头晕,三皇子有什么话,和我说便是,我替你转达给表妹。” 眼看姜娆的身影消失,祁恒不舍的收回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晏安,挥袖转身离去。 他又不是傻子,不难看出姜娆与晏安之间那淡淡的情愫,已然超越了表兄妹之情,不过,这又如何,待他成了太子,登上皇位,天下的一切都在他手中。 一晃眼,十日已过,这几日姜娆佯装在府上养病,不少与她交好的贵女送来帖子问好,姜娆一一回帖,期间韩贵女还探望了一次。 在府中的日子无聊,学堂她自是去不得,平日除了与小兔子玩耍一会儿,最多的便是去到晏安的书房。 晏安在里间,她在外间,因着晏安要备考,两人虽不经常说话,可看上去颇是和谐静谧。 姜娆有时看一些古籍,有时看一些话本子,看着案桌上晏安那行云流水的字体,二表哥的字可真好看啊,不知练了多少年,再看看自己的字,相比之下差远了,姜娆不禁起了临摹之心。 许是心境不同,临摹晏安的字体,姜娆的心里摒弃了所有的杂念,每写下一个字,就好像看到和体会到了当日晏安写下此字的神态与心境。 晏安出来看到姜娆正在低头写字,不禁放轻脚步,缓缓走到她身后,两人的间隔很近,就好像将姜娆环抱在怀中一样,修长有力的大掌覆盖在姜娆玉手,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姜娆脖颈间的嫩肉,“这一笔写错了,表哥来教你怎么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4章第 34 章 两人离得很近,姜娆可以清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度, 握着自己素手的大掌是温热的, 脖颈间喷洒的气息也是温热的, 有些酥痒。 晏安身上那清冽的气息, 强势的萦绕着姜娆, 此刻的她,桃腮泛粉, 两颊不受控制的染上热意。 若有似无的撩拨、还有那暧昧的情愫, 在两人之间流转, 姜娆心跳的更快。 她悄悄的往里侧过脸,映入眼眸的是晏安那凸起的喉结和流畅深邃的下颌, 不知抚摸上去又是什么感觉。 明明晏安什么动作都没有, 可总是无形的引诱着姜娆,想到这儿,姜娆赶忙移过眼, 她的脸愈发有了热意。 耳边传来晏安低沉的一声轻笑,好似轻柔的羽毛划过姜娆的耳朵,又酥又痒,这种感觉一直蔓延到心头。 晏安握着姜娆的玉手, 带着她一笔一划的运笔, “放轻松, 手腕用力适度, 笔锋落笔轻重缓急都有讲究, 是轻是重出来的效果都不一样, 练的久了,方能熟练。” 脸上的红霞未消,姜娆赶忙收敛心神,仔细感受着晏安的运笔。 宣纸上落下“姜娆”二字,哪怕姜娆写过无数次自己的名字,可在晏安的笔下,“姜娆”二字格外的好看,这一笔一划好似写到了她的心头,令她心尖颤颤。 姜娆突然涌上一股看起来有些幼稚的念头,方才一直是晏安主导着她运笔,此刻她有了动作,在“姜娆”二字旁,出现了“晏安”二字。 姜娆唇角不禁扬起笑意,她自是比不上晏安落字的飒爽,可两人写下的名字,并列在一起,有股莫名的和谐。 晏安盯着宣纸上两人的名字看了片刻,微微垂首,眸光落到姜娆爬满红霞的芙蓉面,他唇角噙笑,握着姜娆的手,又写下了两行字,“ 红脸如开莲,春去夏犹清。” 这是当日诗会上,晏安送给姜娆那副画作中的诗句,用到今日亦是正合适。 姜娆心跳的越发快了,她尽力的板着小脸儿,水盈盈的眸子嗔看晏安一眼,二表哥可真是坏啊,又看出来她脸红了。 晏安笑了笑,松开了手,“ 若是想要练字,我之前写过几本字帖,表妹可以对着练习。” 姜娆此刻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她点点头,“谢谢表哥。” 等她捧着几本厚厚的字帖回到遇乐院时,神色突然有些懊恼,真是男色惑人啊,她平日最不爱四书五经、练大字,可今日被二表哥受了蛊惑,竟然拿了这么多字帖回来练习。 唔,以后再面对二表哥的时候,她可一定要稳住心神。 时间过的很快,会试在即,阮氏特意去寺庙求了平安符,给晏安和宴池一人一个,“ 明日就是会试,你们兄弟俩别紧张。” 晏老国公与姜娆的几位舅舅,也仔细叮嘱了一番,对晏安与晏池讲解了会试的流程。 第二日一大早,晏安与晏池上了马车去到贡院。 贡院外面,晏家兄弟七个悉数在场。 晏三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大哥、二哥,快来让弟弟抱一抱你们,三弟我好运多多,将我的好运都给你们俩。” 他这话一出,晏四郎、五郎、六郎还有七郎,一股脑的扑到晏安和晏池身上,争先恐后道“ 我们也要将自己的好运送给大哥和二哥。” 看着这幅场景,晏安笑的开怀,有如此关心他的亲人和弟弟们,心里颇是妥帖、温暖。 姜娆递给晏安和晏池考篮,里面的用具一一齐全,“ 大表哥、二表哥,这里面有我做的清淡填肚的吃食,还有提神醒脑的薄荷茶。你们两个别有压力,尽力就好,我和其他几位表哥在贡院外等着你们。” 晏安笑看着姜娆,“ 好。” 晏安与晏池接过考篮,冲着姜娆与晏三郎几人点了点头,进了贡院。 贡院外来参加会试的人不少,不少举子衣着并不十分华丽,但眼神清明,精气神十足,充满着昂扬的斗志,给人的感觉,远比那些只知贪图享乐、萎靡淫靡的世家公子令人舒服的多。 有些是第一次来到开封参加会试,也有一部分举子已经参加了好几次会试,然不管如何,成败在此一举,举子在贡院里考试,贡院外等候的众人皆是捏着一把汗,急躁焦虑的走来走去。 会试刚开始不久,就有夹带作弊的举子被揪了出来,革除举人功名;又过一会儿,又有几个两鬓斑白的老举子昏倒被抬了出来。 晏三郎不禁哆嗦几下,“ 会试太难了,一连九天,不说学识,仅心中的压力都难排解,希望大哥、二哥一切顺利。” 姜娆笑了笑,“三表哥放心,大表哥和二表哥准备的充分,一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晏三郎点点头,随即又愁眉苦展,嘴角耷拉着,“ 我是在担忧我自己,再过两三年,我也要下场了,难,真是太难了,我还小着呢,怎么就要下场考科举了。” 姜娆看着他作怪的模样,嗤的笑出声,“ 那从现在起,三表哥要多多努力了。” 姜娆在贡院外等待,她闲着无事,端详着同样等待的人群,看着她们的神色、听着她们的话语,这些等待的人和她一样,都期盼着能够有个好结果。 人群中突然传来几声争吵,姜娆循着声音望过去,不远处的小摊摊主和一粗布衣衫的妇人起了争执。 粗布衣衫的妇人讨好的看着那摊主,递过去五个铜板,“ 您行行好,便宜一些,我家小子生了病,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子给您,我只要一碗热茶就好了,我也不是白要的,我可以待会儿给你洗碗擦桌,帮您招待客人。” 那摊主面色不善,说出的话也很是刻薄,“ 一碗热茶十个铜板,一个铜板都不能少,穷鬼快点走吧,别挡着我的客人。” 姜娆眉头一皱,有许多举子及其家人是第一次来到开封城,家境贫困,为了省下一点银两,午膳不过是一个粗面馒头,配着几口冷茶便解决了。 一碗素面也只需要十个铜板,热水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碗就要十个铜板,这些摊主怎么不去抢钱啊 姜娆看着晏三郎,“ 表哥,这几日下了几场秋雨,温度降了不少,喝冷水,再加上在外面被风吹着,怕是要受凉的。不防咱们给这些贫寒的人些热水和吃食,权当是为大表哥和二表哥积福。” 晏三郎同意道“这个法子好,举子参加会试不易,既然咱们有能力,力所能及是应该的。” 就这么,晏府的小厮动作很快,在贡院外免费热水和适量的吃食,还搭建了休息取暖的棚子。 这些人知晓了晏府的善举,颇是感激,一个小娘子端着刚刚打来的热水,对着身旁的粗布衣衫妇人道“ 我没来开封时,经常听说开封世家瞧不起咱们这些乡下人,可今日才知道,世家和世家是不一样的,晏府人心善,一定会有好报的。” 那粗布衣衫的妇人连连点头,“是啊,我本来还发愁我家这小子该怎么办,咱们大人好对付,可小孩子总是跟着我一道喝冷茶可不行,附近的铺子和小摊趁机生财,一碗热茶竟然要十个铜板。幸亏晏府了热水,还搭建了休息的棚子,好人会有福报的。” 就这么,在会试期间,晏府的小厮每天都留在这里,热茶没了马上就填满,还有一些小粥和馒头,那些受惠的人自发的上前帮忙,洗碗洗竹筷。 “待会晏安和晏池出来贡院,你们就上去,好好修理他们一顿,瘸了、废了,怎么都行,只要不惹出人命,知道了吗” 贡院外的小巷深处,顾明熙和顾明长对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小混混吩咐道,他们兄妹俩因为晏府之人成了全开封城的笑话,这个仇一定要报。 恰逢赶上会试,贡院外人山人海,出了事端乱成一团,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这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领头的小混混挠了挠脑壳,“ 你说名字俺们也记不住啊,又对不上脸,有画像没有让俺们看一看长相,别再上去打错人了” 顾明长一噎,他又怎么会有晏安和晏池的画像。 片刻后他撇了撇嘴,不愿意的承认道“人群中最俊朗、打眼一看最亮眼的那个,就是晏安” 顾明熙带着面纱,碰了碰顾明长的胳膊,“哥,快,这一场会试结束了。” 顾明长朝贡院门口看了一眼,眉眼带着几分狠厉和阴鸷,又对那几个小混混道“记得给我下狠手,最好给我废了晏安的命根子,方解我心头之恨。在侍卫来之前,你们机灵点,趁机逃走,事成之后,赏银翻倍。” 几个小混混“嗯”了一声,用黑布遮住了大半面孔,朝着贡院走去。 “大哥,二哥,我们在这儿呢” 晏三郎惦着脚尖,嘴角咧着笑,朝晏安和宴池挥舞着胳膊。 姜娆就在晏三郎的身旁,同样仔细的看着晏安,等着晏安和晏池过来坐上马车一道回府。 连续考试九天,不管是贡院那封闭的环境、还是心里的压力,不少举子出了考场衣衫不整、萎靡不振,两眼浑浊无神,衣服皱成一团、鬓发有些凌乱、嘴角的胡子也很明显。 可晏安除了看上去有些疲惫外,和平常的样子没太大差别,依旧是那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一眼望过去属他最是亮眼夺目。 那几个小混混手里提着短刀和铁棍,凝神看了一周,径直对准目标,朝着晏安走近。 贡院外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些小混混的举动和手中的武器。 就在晏安朝着姜娆走过来的时候,姜娆笑意凝在脸上,余光扫到马上就要靠近晏安的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小混混,自然也看到了这群人手中闪着冷冰冰银光的短刀和铁棍。 她心跳如锣,尽力稳住心神,抬手指着那几个小混混,清甜的声音提高了几个调,高声道“ 表哥注意,你们身后有歹徒,大家帮帮忙,有人要害我们晏府的郎君了” 不少人都听到了姜娆这句话,姜娆这几日时常待在贡院外,有时还会给贫寒人家的孩童一些糖块和零嘴,受过晏府恩惠的人都知道姜娆。 她这话一出,几个小混混知晓事情暴露,动作更加迅快,举着铁棍和短刀,欲几步冲到晏安身后,来个突然袭击。 没料到还没开始行动,形势立马调换了个,几个小混混突然感到后背传来一击,酥麻疼痛,接着成群的人围成一团,冲着他们几个毫不留情的踢打,短刀被夺走了,铁棍被围着的人拿在手里,狠狠打在那几个小混混身上。 不费吹灰之力,这几个小混混被制服了。 说起来,这样的结果姜娆也是始料未及,看来好人有好报是真的,她付出了力所能及的善意,自然得到了很珍贵的回报,若不是有这群好心人帮忙,在方才那紧急的时刻,晏安和晏池势必会受伤。 姜娆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继续做善事。 晏三郎一脸担忧的冲到晏安和晏池面前,明明是深秋,他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太险了,几步之遥,差一点那群歹徒手中的短刀就要刺到大哥和二哥你们身上了。幸亏表妹发现了不妥之处,提前喊出来通知了我们。” 晏池也是心有余悸,他抹把脸,“在贡院里考了这么多天,出了考场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身上没一点力气,如若真的被这群歹徒得逞,我怕是难以回手。” 晏安冲着姜娆颌首,示意她不要担心,他来到被制服的那几个小混混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们,“谁派你们来的” 那几个小混混在地上痛的拧成一团,鼻青脸肿,不过他们坚守着小混混的职业修养,“威武不屈”的拒绝回答。 晏安冷笑一声,抬脚狠狠踩在打头那个混混的手掌上,“不说也无妨,等你们去了开封府,什么都能吐出来。” 出了这一遭动静,守在贡院外的侍卫围了过来,在会试期间惹事谋害举子,那更是罪加一等,他们拿着锁链绑着这几个小混混的手脚,将他们几人带回开封府,待查明事情真相听候发落。 领头的那个虎背熊腰的小混混脸色铁青,此刻害怕起来,他指向方才藏身的巷子深处,急匆匆的嚷嚷道“ 我说,我都说,背后主谋是一男一女,出了一千两银子让我们兄弟几个修理晏家两位公子。女的带着面纱,那两人衣着华丽,定是出身权贵之家,他们方才还在那条巷子里呢” 衙役听到这话,赶忙去巷子里查看,不过为时已晚,没有看到一个影子。 贡院外,晏安望着众人,拱手感谢道“ 方才多亏大家的救命之恩,子瞻感激不尽,今夜由我做东,请大家去如意楼饱餐一顿,当做子瞻的谢礼。” 不少人摆手,“晏公子不必客气,我们只是举手之劳。这几日晏府免费的为我们大伙热水、吃食和休息的地方,帮了我们大忙,真正应该感谢的,是我们才对。晏府都是好人,好人会有善报的。” 说完这话,人群散去,这些人并没有趁机索要什么回报。 晏三郎凑到晏安身旁,粗粗的给他解释了一番,“ 说起来惭愧,这个举措还是表妹提出来的,有因有果,表妹结了善缘,如今有了回报。” 晏安眸光移到姜娆面上,眸子中含着笑意,“ 做的很好,表哥为你骄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5章第 35 章 贡院外拥挤的人群逐渐散去, 晏安朝着之前顾明熙和顾明长藏身的巷子盯了片刻, 对着身旁的小厮吩咐几句, 随即上了马车与姜娆等人一道回府。 阮氏得知此事后冷哼一声, “ 欺人太甚,娆儿和大郎、二郎两次三番的被人下黑手, 竟然欺负到我们晏家头上, 此事决不能就此揭过。” 晏池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案桌上, “ 母亲息怒,别因此气坏身子,我与二弟无碍,没有伤到哪里。咱们晏家一向和善待人, 并不曾与什么人结怨, 对方这次有备而来,手段残暴, 可见是恨我和二弟入骨,能下此黑手的, 恐怕也只有顾家人。” 上首的晏老国公沉稳出声“ 歹徒已被关进开封府,但不可掉以轻心,派咱们晏府的人查明最近出现在贡院巷子外的都有哪些人。娆儿还有你们兄弟几个,在主使之人没有查清楚之前,尽量不要出门。即便出去了, 也要多带些小厮防身。” 一旁的晏安颌首, “祖父放心, 那巷子倒也不算清冷, 背后之人与几个小混混一起出现,定非常惹眼,孙儿方才已派人去打听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 晏老国公神色舒展,点点头,“ 娆儿是晏府的福星,若不是她做了善事,今日你与大郎后果难料。你们兄弟几个更要向娆儿看齐,有一颗善心,力所能及的做些善事,不求回报,只求心安。老天爷不是那等昏了头脑的人,一切事情冥冥中自有注定,这个世道总是不会让好心人吃亏的。” 晏府七个郎君端正神色,齐齐应道“孙儿知道了。” 姜娆笑吟吟看着晏老国公,“ 这非娆儿一人功劳,外祖父、舅舅、舅母与几位表哥仁善,平日不吝行善行,娆儿跟着您们受益不少。只是这背后主使之人当真是歹毒,若是顾家人所为,顾家嚣张跋扈,开封府尹怕是会帮忙掩饰此事。” “ 娆儿你说的很对,待有了证据后,上朝时直接禀到陛下面前,不能给顾家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晏安的父亲晏仲应道“父亲放心,说来顾家人此番手段并不高明,有心彻查一定可以找到线索,我与二弟、三弟届时会联合其他交好的臣子,一同向陛下禀告此事。” 晏老国公应了一声好,又随和的看向晏安与晏池,“大郎、二郎一连在贡院待了九日,又出了这档子事情,祖父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兄弟俩回去泡个热水澡,用膳后好好休息一番。” 阮氏笑着接了一句,“ 你们兄弟俩在贡院里考试,娆儿还有三郎他们几个,一有空就在贡院外等着你们,倒是看起来比你们俩还紧张呢。会试可算结束了,你们啊,都去好好休息一番,我已吩咐府上的厨子备了不少好吃的,待会儿就能吃到了。” 晏三郎晏研脸上笑开花,高兴的惊呼一声,“伯母您真好,侄儿今日要大饱口福了,今个凶险至极,侄儿可要多吃几碗饭,慰藉一下受了惊的心灵。” 他又抬起下巴,一副作怪的模样,“ 伯母您看,侄儿这几日瘦了不老少呢,再加上惊吓过度,双下巴都少了一个呢” 阮氏笑成一团,眼里滚出了泪花,“你这顽猴,想吃多少吃多少,伯母给你管够。” 看到这和煦的场景,姜娆不禁绽开笑颜,她在南阳时,姜侯爷与晏氏便恩爱非常,如今来到外祖家,晏府虽枝繁叶茂,可大多数人仁善和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的事情,相处的十分惬意。 她弯成月牙的眸子,移到晏安那处,恰巧对上晏安的视线,四目相对,两人皆带着笑意。 顾府中,顾明熙的父亲顾志书看着偷偷摸摸进府的顾明长兄妹两人,“ 为父说过多少次了,你们兄妹两个不准再出府,何况圣上也下了禁足的命令,你们俩倒好,又干什么去了” 顾明长支支吾吾,“ 只是在府里有些憋闷,我与妹妹出了府,再说姑母前几日已哄得陛下将我们兄妹俩的禁足解了,我们出府也没人追究的。” 顾志书负手而立,“ 贵妃娘娘虽近日重获恩宠,可她特意叮嘱,你们兄妹俩不可再惹出事端,否则她绝不会再为你们求情。因着你们不成器的兄妹俩,为父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我们顾家如今权势一落千丈。你们安分一点,如果再惹出事情,用不着贵妃娘娘发话,我第一个收拾你们。” 顾明长和顾明熙低着头,不在意的撇了撇嘴,“ 父亲,我们知道了。” 秋闱落幕,开封城热闹非凡,如意楼里,不少闲着无聊的人开始下赌注,打赌谁能夺得会试第一名。 今年因为有晏安和晏池参加,更是引来不少关注。那些看不惯晏家的世家权贵的郎君一掷上白两白银,自是赌晏安难以名列前茅。 再加上有顾明长在,不少人为了讨好他,跟着他屁股后面下赌。 顾明长前呼后拥的进了如意楼,刚落座就豪掷千两白银,颇是阔绰,“都给我投进去,心比天高,状元郎哪是那么容易的,怎么也落不到他晏二郎头上。” 那些顾明长的小跟班赶忙应和,“顾公子说的是,都道晏安才情出众,我看不见得,不过是仗着权势虚名传的响罢了,非要多此一举考科举,沽名钓誉之徒。” 顾明长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扔过去,“说的不错,这赏你们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上一次是晏安命好,躲过了一劫,可他总不会次次都这么命好,晏安害的自己不能人道,他一定要千百倍的报复回去,让晏安也尝一尝这屈辱的滋味。 “表妹,这如意楼里的饭食一绝,颇是美味,咱们进去尝一尝。” 晏三郎对着姜娆道。 姜娆刚进去如意楼,便听到了那些诋毁晏安的话,她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让人贻笑大方。我原本以为是一群长舌妇在这里七嘴八舌,抬眼一看,原来是名满开封城、人人喊打的顾公子还有他的小跟班啊” “表妹说的不错,有些人比长舌妇还让人讨厌,不,我说的不对,这哪是人啊,畜生都不如。” 晏三郎故意提高声音,接着瞥了一眼顾明长,“也不知顾公子午夜梦回时,会不会见到被你害的没了性命的几位姑娘,正站在你的床头,直直的盯着你。” 顾明长脸色一变,猛然觉得背后无端的泛起凉意,他神色阴鸷,站起身朝着姜娆走了过去,“ 姜姑娘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祸从口出,得罪我们顾家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晏三郎、四郎、五郎、六郎还有晏七郎齐刷刷站成一排,将姜娆护在身后,活动了几下臂膊和手指,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顾明长你刚才说的什么,我们兄弟几个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顾明长身子一僵,看着人高马大的晏三郎几人,感受到了潜在的威厉。 他脑海中响起顾贵妃叮嘱的话语,憋屈的将未出口的脏话咽了进去,待日后三皇子登上皇后,姑母成了太皇太后,他倒是要看看,晏家人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趾高气扬。 姜娆眼波灵动,对着游玉交代了几句,游玉紧跟着悄悄出了如意楼,不多时,几位衙役来到如意楼,“ 律法明文规定,禁止当众下赌,参与人员统统受训。” 因着顾明长下的赌银最多,他自是受训最严重的那一个,被秉公执法的衙役教训了两刻钟有余,唾沫与口水齐飞,顾明长被喷了一脸。 姜娆与晏三郎几个在一旁品着茶看着好戏,看着顾明长那一副面色铁青、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可真是令人舒坦。 开封府里,那些有着“职业素养”的小混混利落的将所有事情都吐了出来,“ 大人,俺们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俺们就是一时钻到钱眼里了,如今俺们知道错了,愿意戴罪立功,指认那主使之人。” 开封府尹范澎看着呈上去的口供和探查出来的线索有些头疼,种种证据指明此事乃顾家人所为。 可顾明熙和顾明长是顾贵妃最疼爱的侄女、侄子,若自己贸然问罪,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再说,他曾托顾家人办过一些事,他与顾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顾家出了事,对他也没有好处。 想到这儿,范澎就着火盘销毁了这些罪证,“传令下去,这些歹徒狡猾,拒不配合,教唆其他犯人一同闹事,将他们几人关起来,好好调教一番,在此期间谁也不许见他们的面,等这几个犯人什么时候有了口供,什么时候再放他们出来。” “是,属下知道了。” 几个领头的衙役互相对视一眼,聪明的当做没有看到那已成了灰烬的口供。 关起来,那几个小混混可有的受了,开封府对待犯人有各种各样的手段,大人想要什么口供,他们就会逼问出适合的口供,绝对让大人称心满意。 晏府中,晏安去到书房找到晏仲,“父亲,已经探明,有几人亲眼见到,当日出现在贡院外巷子处的,正是顾明熙与顾明长,儿子已派人将人证带了回来。” 晏仲放下笔,并没有出乎意料的表情,“ 与为父预料的不错,二郎,你去派人通知你二叔、三叔一声,待会我们兄弟三个一道进宫面圣,一定要讨一个结果。” 祁宣帝前几日冷落顾贵妃,可近来顾贵妃伺候的颇合他的心意,让他感觉自己龙精活虎,好似年轻了十几岁,他越发觉得顾贵妃称心。 祁宣帝想着顾贵妃有些心痒痒,“各位爱卿可有事要禀,无事便退朝吧” 晏仲出列,“臣有事禀告。” “哦,爱卿所为何事啊” 晏仲沉稳的语气响彻大殿,“臣状告顾学士的儿子与女儿派歹徒谋害臣的两个儿子。” 他这话一出,安静的大殿内瞬间议论纷纷,顾家前一段时间爆出不少丑闻,还没消停几日呢,这可又惹出事端了。 顾志书脸色一变,“ 晏大人何苦冤枉老夫,明熙与明长近日都在府中悔过,日日抄写经书修身养性。诚然之前年幼不懂事,做了一些错事,可他们兄妹二人已经悔改,晏大人还是不要再往我们顾家人身上泼脏水。陛下,老臣所言句句为真,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听到这话,祁宣帝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晏仲,“ 爱卿此话可当真若是没有证据,便不必再提,省得伤了你与顾家的和气。你与顾爱卿都是真的好帮手,朕盼着你们消除隔阂,握手言和,一同为朕办事。” 晏仲嘴角露出一丝隐隐的冷笑,他的两个儿子差一点就要被顾家人谋害,结果祁宣帝如此偏心,还希望他与顾家一笑泯恩仇,绝无可能。 晏仲打起了感情牌,“ 臣知晓陛下政事繁忙,若是没有真切的证据,何苦敢拿此事打扰陛下。儿子受到旁人的恶意谋害,做父亲的自是要为他讨回公道。陛下是天子,还是父亲,您待三皇子的心,就如微臣待自己两个孩子的心一样,想必陛下定能体会微臣身为父亲的感情。” 提起三皇子,祁宣帝多了几分耐心,再着在他眼里,晏仲平日清明端正、兢兢业业,如今当着他的面状告旁人,许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祁宣帝倚靠在御椅上,“那爱卿将事情仔细的告知朕,朕来给你评评理,若是真有此事,朕绝不会让你们晏家白白受委屈。” “臣的两个儿子名晏池和宴安,前一段时间参加会试,可在出去贡院的时候,遇到了数位歹人袭击,那几位歹人手中提着锐利的短刀和铁棍,若不是关键时刻有好心人相助,微臣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后来这些歹人被送去开封府,可过去这么多日,竟毫无消息。微臣无奈,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儿受委屈而找不到幕后主使。” “许是微臣幸运,有几个好心人亲眼目睹了那主使之人,来到府上证据,愿意当做人证,指认那歹毒的背后主使。这一些人证如今就在宫门外候着,陛下可以召见。微臣拿头顶的乌纱帽为证,所言字字不假,恳请陛下明鉴。” 他话音落下,晏腾与晏昀接着出列,“ 恳请陛下明鉴。” 与晏家交好的臣子跟着出列,“晏老国公乃国之栋梁,晏家三位大人亦是朝中贤臣,决不能让贤臣寒了心,恳请陛下明鉴。” 事情到这份上,祁宣帝不再看顾志书一眼,“将人证召进来,朕亲自查问。” 这件事情说复杂也并不复杂,当日目睹顾明熙与顾明长的不在少数,没过一会儿的时间,祁宣帝心里便有了结论,尽管他想要包庇顾家,可如今在朝堂上被这么多大臣看着,他只得公事公办。 祁宣帝冷声道“开封府尹,这么一件小事,竟迟迟没有结果,朕养着你,是让你吃白饭的吗” 自打晏仲开口,开封府尹范澎便心跳的七上八下,他后背出了一层细细冷汗,“ 陛下恕罪,此事绝非微臣无能,只那几个歹人狡猾,所以一时没有审问出结果,微臣必定加紧审问,早日出来结果。” 晏仲又道“ 陛下,顾大人之子顾明长之前谋害数位女子的性命,便是被开封府尹范大人掩饰了这些事,若不是前一段时日事情暴露,那些无辜枉死之人难以安息。范大人素是与顾家交好,难免有所偏驳。开封府尹需刚正不阿、清明端正,可范大人,似乎差的远,微臣瞧着范大人包庇罪犯驾轻就熟的,想必此事常有发生。为了开封子民的公正,还请陛下明鉴。” 顾志书脸色铁青,他想要张嘴为自己辩解,可有着晏仲那一通长篇大论,根本就不给他插嘴的机会,再加上还有人证,顾志书不知该从何处辩解。 祁宣帝失望的扫了一眼顾志书,因着顾贵妃,再加上顾志书时不时给他“孝敬”,他颇是看重顾家人,可看来是他太骄纵顾家,养的他们心都大了,前一场风波刚刚消停,如今又惹出事端。 “晏爱卿放心,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 有祁宣帝出马,事情经过自是一一查明。 开封府尹范澎被革职流放,顾志书也被停职赋闲在家,至于顾明熙和顾明长,故意买凶伤人,要被打入大牢里。 顾明长激烈反抗,打死不认,硬着嘴道“ 这事情不是我做的,你们不要冤枉我。” 顾明熙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查出来了,她神色惊惶,不行,她是要嫁给表哥的,她是要做三皇子妃的,她不能就这么进入大牢。 她深吸几口气,眼神暗了暗,指甲紧紧掐着手心,殷红的血迹斑斑,流出几行泪,冲着那些衙役道“ 我也要状告顾明长,各位大人不知,此事都是兄长一人所为,我之前并不知情,直到当日他带着我出府与那些歹人会面,我才知晓真相。我当即便劝他打消念头,可惜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左右不了他的想法,甚至还被兄长殴打。” “事情发生后,我劝他自首,欲去开封府指正,可是,兄长他竟然将我关起来,还出口威胁我,不许我出院子 。如今查明事情真相,我虽痛心疾首,可绝不能助纣为虐,小女所言绝无假话” 顾明长身子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明熙,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可如今,这番可笑的、虚假的话,竟然是从他亲妹妹口中出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6章第 36 章 “小妹, 你”, 顾明长双眼呆滞,面上满是难以预料的神情, 相比于方才事情败露时的恐慌, 此刻的他四肢百骸传来阵阵凉意,沁凉入骨, 心亦是止不住的下沉,“ 你为何要将所有的事情推到我身上” 顾明熙拿着帕子擦拭掉泪珠, 走到顾明长身旁, 贴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如今事情败露, 若是你我都进入大牢,我们顾家的颜面何存父亲、母亲又该如何自处兄长,你是顾家长子, 利弊衡量、如何取舍, 心中应当有成算。如若我嫁给三皇子,咱们顾家有的是享福的日子,妹妹我也是为了整个顾家的荣耀啊” 顾明熙眉眼闪过一道厉色,语气却更加柔绵, “兄长放心,待我成为皇子妃,许过不了多久, 便是大祁的太子妃, 妹妹我一定将你从大牢里救出来, 到时候晏家人跪在你面前求饶,像畜生般摇尾乞怜。兄长今日的牺牲,妹妹牢记在心,不会让您白白受苦的。” 顾明熙的每一句话都是柔柔的,一切都和以往一样,宛如以往她在顾明长面前撒娇的作态。 可听在顾明长的耳中,却是绵里藏针,每一个字如最尖锐的长针,深深刺在他的心上,又深又准,殷红的血伴随着阵阵刺痛溢满心头。 顾明长盯着顾明熙,嗓子干干的,发白的唇角动了动,艰难的吐出声,“ 利弊衡量、如何取舍所以兄长便是被你舍弃掉的是吗所以兄长活该为你背锅是吗” 顾明熙眼眶盈泪,挽上顾明长的臂膊,她的身子抖的厉害,心头充斥着恐惧,“兄长,你要谅解我,妹妹我也是为了整个顾家,我一定不会让你在大牢里受罪的。待我日后有了大造化,你也会跟着享福的。这件事应该怎么说,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还望兄长心中有数、守口如瓶,别将妹妹拖下水。” 她讨好的、祈求的看着顾明长,“兄长,妹妹永远记得你的好” 顾明长的身子又僵又冷,冷意散布心头,他直直的盯着顾明熙,眸中的感情颇为复杂。 当日顾明熙与他被套在麻袋里受人殴打,顾明熙咽不下这口气,整日在顾明长耳边央求为她报仇,就连派那几个小混混修理晏安与晏池,也是顾明熙的主意,挑在会试结束后在贡院外动手,更是顾明熙的主张。 从头到尾,顾明熙都有参与,根本就不如她所说的那样毫不知情。 诚然顾明长有错,可若不是存着为妹妹报仇的心态,他不一定会做出这等不理智的事情。 顾明熙又含着泪道“兄长,打小你就待我好,护在我面前,这是你最后一次保护我,好不好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顾明长闭上双眸,自嘲的笑出声,随即睁开双眸,他看向领头的衙役,“此事皆我一人所为,与顾明熙无关。我确实将她关在院子中,不许她出府,不许她大义灭亲去揭发我。” 既然顾明长这样说了,领头的衙役拿起锁链套在顾明长脖颈和手腕上。 铁链声沉闷,顾明长看着已哭成泪人的顾母,还有一下子宛若老了几十岁的顾志书,他跪在地上,“ 是孩儿不孝,给父亲、母亲面上抹黑,如今儿子不能伴二老膝下,望您们别挂念我这个不孝子,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说完这话,顾明长用力磕了几下头,方起身跟着衙役朝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他站定身子,转着看向顾明熙,神色阴鸷,沉沉出声,“ 今日之事,还望小妹你牢记在心,兄长在大牢里,可等不了太久。若是小妹忘记了今日的承诺,那我可能会吐出什么话,兄长自己都不确定。” 顾明熙身子一抖,咬着唇看向顾明长,她的语气冷了几分,“兄长放心吧” 衙役和顾明长离开了顾府,顾母受不了此等打击昏厥过去,府上乱成一团。 顾志书失望的看着顾明熙,他的长子进了大牢,他们顾家彻底完了,若是依照他最初的想法,女儿哪有儿子重要,此事要找一个背锅侠,那定是将顾明熙推出去,为顾明长顶罪。 只可惜顾明熙先下手为强,扰乱了他的打算。 他有些厌恶的看着顾明熙,“你这样将明长置于何地他日后便毁了” 顾明熙眼神一冷,这个世道谁都靠不住,亲身父母又如何,必要时他们只会舍弃她这个女儿,唯有权势才是最可靠的。 她收敛眸中狠厉的神色,泫泫欲泣的看着顾志书,“父亲息怒,女儿是有打算的,咱们父女俩进屋,女儿慢慢说给您听。” 顾家这一场闹剧,又是传的沸沸扬扬,晏安派人让开封城的说书人每日换着花样讲述顾家的丑闻,不少听书人听的津津有味。 这样一来,顾家的名声彻底毁了,声名狼藉,连带着顾贵妃的声誉也受损不少。 即便是安全脱身的顾明熙,也被人诟病,毕竟她的说辞是真是假,令人存疑。 如意楼里,姜娆与晏安在二楼品茶,酒楼大厅里说书人话音落下,人群中传来义愤填膺的一声,“对顾家的处罚还是太轻了,应该全家流放的。” 另一个不屑的撇着嘴,“ 还不是因着宫中有顾贵妃和三皇子,才养得顾家嚣张跋扈。同是皇子,太子仁善,而三皇子桀骜跋扈,又有顾家这样的母族,到底是不如太子。” 听着这些议论,姜娆唇角扬笑,“我是个心眼小的女子,如今看着顾家倒霉了,我挺开心的。” 晏安轻笑,“ 对待这些恶人,当然应该心眼小些。” 姜娆抬眸看着晏安,面色笑意更甚,越与二表哥相处,便越有不同的了解。 起初未与他见面时,姜娆只听闻晏家二郎出身书香世家,才情出众、雅正端方;与他初相识时,姜娆又觉得这人清峻又透露着一股风流,总是爱欺负自己。 慢慢相处久了,便觉得晏安有坚持、有风骨,然没有那些可笑的、固执的、不尊重女子的想法,和他在一起谈天说地,总是令人心情舒适。 姜娆呷了一口茶水,“如意楼玉食珍馐美味,就连这茶水,也是唇齿留香。还有那道鱼羹,鲈鱼肉质细滑,带回去给外祖父正合适。” 晏安点点头,“ 自打表妹你来了晏府,祖父胃口好了不少,平日也能多吃一碗饭,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总是记得给府上的人稍回去。” 晏安佯装叹口气,“如今母亲心里,装的都是你,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和大哥是捡来的,表妹你才是母亲的贴心小女儿” 姜娆眉眼弯弯,狡黠一笑,“ 舅母疼我,我这么机灵懂事又可爱,谁会不喜欢我呢” 晏安墨眸含着笑意,眸子中倒映着姜娆的面庞,“ 是啊,谁会不喜欢你呢表哥自是也” 他“喜欢你”三个字还未出口,只听身后传来一声,“ 好啊,二哥,你背着我们和表妹在一块吃饭。被我们遇到了,今个二哥可要做东,请几个弟弟们好好吃一顿。” 晏安扭头看过去,说话之人正是晏三郎晏研,以及他后面的一长串小尾巴晏四郎、五郎、六郎和七郎。 晏安眼角抽了抽,把 “喜欢你”三个字咽进嘴里,他突然有些头疼,看来弟弟太多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一群坑哥的弟弟们,在关键时刻出来打断他的计划。 姜娆脸上挂着笑,“几位表哥快坐。” 晏三郎拿出油纸包包好的果脯递给姜娆,“表妹,这是表哥给你买的零嘴,我路过那家小摊时,看见许多排队购买的女郎,买回来让表妹你尝一尝。” 姜娆拿起一块蜜渍乌梅尝了尝,甜甜的,她笑了笑,“多谢三表哥。” 晏三郎冲着晏安打趣,宛如被心上人抛弃的那样,“二哥你真是偏心,有了娆表妹,就将几个弟弟们抛到脑后,来如意楼吃饭也不叫上我们。你如今心里只有娆表妹,没有我们这几个弟弟了。” “二哥心中自是有娆表妹。” 晏安唇角噙笑,语气慵懒,含笑的桃花眼看向姜娆,在姜娆那芙蓉面停顿了片刻,才移过眼神,看向晏三郎。 姜娆迎上他那炽热又温柔的目光,桃腮泛粉,这人又在撩自己了,二表哥太坏了。 晏安又道“ 若是二哥没记错的话,你们几个今日应在学堂里书,莫不是逃学了” 晏三郎一本正经道“二哥,这怎么能是逃学呢,对书人来说,这叫劳逸结合,我与几位弟弟埋头苦,张夫子体恤我们,特意让我们休沐一天。” 姜娆嗤的笑出声,三表哥就是个开心果。 晏安挑了挑眉,看着晏三郎没吭声。 晏三郎宛若蔫了的小草,“ 好吧,我说实话,张夫子今日有事请假,所以我和四郎他们才得以休息一日。” 他随即拍马屁道“二哥不愧是二哥,弟弟们说什么都能让你一下子猜出来是真还是假,二哥是弟弟们学习的好榜样。表妹,你说是不是” 姜娆笑盈盈的看向晏安,俏皮的拉长了调子,清脆的道了一声,“是,我啊,可要多向二表哥学习。” 看着姜娆那灵动又俏皮的模样,晏安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鬓发如云柔滑,手感不错。 晏安收回手,玩味的笑了笑,“和三郎他们一起打趣二表哥,表妹今日的大字再多加几张。” 姜娆的笑意凝在脸上,委屈巴巴的鼓了鼓嘴,“ 我方才那番话字字真心实意,才不是打趣表哥呢” 晏三郎靠近姜娆,悄咪咪道“表妹放心,三表哥替你分担大字,三表哥的大字那是又好看又写的快。” 他自以为说话静悄悄的,可他那大嗓门,再怎么低声,还是比一般人响亮。 晏安笑看着晏三郎,“三弟今日也多加十张大字,明日一早二哥检查。二哥到现在还记得三弟写的大字,宛若螃蟹般东倒西歪,怎么都立不起来。” “ 二哥,你别在表妹面前揭我的短。” 晏三郎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表妹心中能文能武、风趣幽默的高大形象,都被二哥你这一句话破坏了。” 晏安听到这话不禁笑出声,“好,二哥收回方才那句话,三弟的大字很厉害,二哥自愧不如。” 晏三郎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 过誉了,过誉了,还是要比二哥稍稍差那么一点点。” 他边说话边伸出指肚比了比。 姜娆与晏安四目相对,齐齐笑出声,有三表哥三弟在,就少不了逗趣和欢笑。 晏三郎他们缠着晏安吃了一顿美味佳肴,鼓着吃撑的肚子,开始跟着姜娆与晏安一起出去逛街消食。 芙蓉轩最近又上新了不少玉石珠钗,姜娆喜欢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进去挑首饰,晏三郎、四郎、五郎、六郎和晏七郎,坐在一旁等待,虽然他们分不清哪些首饰好看,不过只要是戴在表妹发髻上的,那便是好看的。 晏安跟着姜娆一道,拿起一个玉石步摇,轻轻插在姜娆发髻上,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很好看,这个步摇与表妹相配。” 那步摇是牡丹花样式,通体浅粉,纹理精致,栩栩如生,长长的流苏垂在姜娆耳畔,熠熠生辉,衬得姜娆越发明艳灵秀。 姜娆唇角抿笑,二表哥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二表哥处处都好,每一处都让她觉得顺心。 大多数女郎喜欢用好看的珠钗胭脂将自己打扮的精致好看,但同时又不希望外人觉得自己是因着这些珠钗步摇而显得漂亮。 可惜啊,大部分郎君并不知晓这个道理,送给女子珠钗时,反而总是因说话不得体惹得女子暗暗生气。 姜娆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满意道“ 表哥眼光不错,那就要这一个了。” 晏安看着她,“ 这个步摇就由表哥送给你,前一段时日表妹你换着花样给表哥准备好吃的,这是表哥给你的谢礼。” “多谢表哥了,举手之劳,表哥不必太客气。” 姜娆两靥带笑。 晏三郎、四郎、五郎、六郎和七郎齐齐的看着姜娆和宴安。 晏四郎不解道“ 二哥为什么懂那么多,这些步摇簪子看上去有区别吗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样的,二哥怎么就能挑选出来哪一个更适合表妹” 晏三郎悠悠道“因为二哥聪慧博学嘛,他肯定是从书里面看到的。” 晏四郎“哦”了一声,又有些好奇道“ 我平日看的书也不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书。不知二哥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我回去要向二哥借这本书看一看。” 晏三郎打趣的看着他,笑道“莫不是四弟心仪哪位女郎,也准备给女郎送簪子,不然怎的要看这种书” 晏四郎脸色红了红,“没有的事,大哥、二哥、三哥还没有意中人呢,我还小着呢” 他又接着道“ 我瞧着,二哥和娆表妹有些奇怪。” 晏五郎插了一嘴,“哪里奇怪” 晏四郎拍了拍脑壳,半晌吐出口,“看上去不像表兄妹,倒像是一对新婚小夫妻来这里挑首饰,咱们爹娘相处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这话一出,五郎、六郎和七郎纷纷点头,“对,四哥说的不错,我们也这么觉得。” 晏三郎接过话,“说什么大实话呢” 他话音落下,姜娆恰巧走到晏三郎身旁,好奇的问道“ 几位表哥方才在说什么呢,我听着一句说什么大实话呢,你们又说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7章第 37 章 晏三郎支支吾吾的摸摸头, 他们方才的谈话肯定不能让表妹知道。 他笑了两下, “表妹,表哥们方才在说笑呢,四郎称赞表哥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不就是大实话嘛” 姜娆笑出声, 耳畔旁的步摇流苏跟着摇曳, 清澄的眼眸中含着俏皮的笑意, “ 四表哥说的对。” “知我者,莫表妹也。” 晏三郎拉长调子,笑着道了一句。 晏四郎拍了他一下,挤眉弄眼道“三哥,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晏三郎又搞怪的道“是你们不懂, 不懂得欣赏我的盛世美颜, 三哥这张脸价值千金,不用贴金都是金光闪闪的,也就勉强比二哥差那么一点点吧” 晏安拿着一根珠花簪走过来, 递给晏三郎,薄唇轻启,眸中含着打趣的笑意, “ 既然三弟盛世美颜,二哥瞧着这珠花挺配你的,不若三弟簪着吧, 回头走在街上, 定引人注目。” 听到晏安这话, 姜娆还有晏四郎兄弟几个笑成一团。 芙蓉轩外,祁恒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门口,他一眼便看见姜娆。 女郎风姿绰约,上着素白贴身襦衣,下一袭杏黄淡花百褶裙,柳腰间同色的丝绦垂下来,愈发显得身姿玲珑,明艳动人。 祁恒眼眸不禁露出笑意,他抬步进了芙蓉轩,“ 姜小姐可是来挑首饰” 姜娆看向他,客气的一笑,“ 见过三皇子,小女已买到称心的珠簪,这就要和几位表哥一道回府了。” “见姜小姐身子无恙,我才放下心来。” 祁恒对着姜娆笑了笑,又含歉的看向晏安,“ 子瞻,这次是顾家对不住你,我与母妃也没想到会出来这档子事情,如今明长已受到惩处,明熙也每日在府上抄写经书恕罪。总而言之,我代顾家向你赔罪。” 祁恒尽量显得亲切,“ 咱们以前在一起过书,虽这几年交情淡了些,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同窗,自是要比其他人感情深厚。顾家接二连三惹出事端,我亦是觉得惭愧,对不住你与姜小姐。今日恰巧遇上,不若咱们一同坐下来,将话说清楚,自此以后握手言和。我与母妃都很是敬重晏家人,母妃还让我多向你们学习。” 晏安脸色笑意如常,只不过眼神冷了几分,“ 三皇子此话客气,你是皇子,又何须向我晏府的郎君学习说起昔日你我在一起书之事,三皇子所作所为,我犹记在心。” 顿了顿,晏安接着开口,“实在是不巧,今日出来大半时日,我与表妹和三郎他们已打算回府。三皇子的一片心意,我已知晓,但,恕难接受。” 祁恒听到最后几个字脸色一变,他自来受宠,何时被人这么下面子过,他双眸闪过一丝不耐,转瞬即逝。 他又道“ 本皇子知子瞻对顾家颇有怨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求日后子瞻不要拒绝本皇子的好意,本皇子与母妃,是真心实意想要赔罪的。” 一旁的晏三郎接过话,“ 我晏家自问从不曾招惹顾家人,三皇子又何必如此勉强我二哥握手言和,三皇子说的轻巧,你说,受害人能和那些犯人握手言和吗” 祁恒面色笑意一下子冷淡下来,“ 晏府的郎君果真各个能言善辩。” 他转头看向姜娆,“ 姜小姐知书达礼,想必定能理解我的一番好意。我瞧着,姜小姐似是尤爱这些珠钗,我皇子府有许多精致华贵的簪子珍宝,待会派人送给姜小姐。” 姜娆轻轻摇头,“ 这倒不必了,三皇子府上东西矜贵,还是留给日后的皇子妃更为合适。” 祁恒的目光停留在姜娆面上,“姜小姐何必对本皇子这么客气,我虽和姜小姐相处不久,却颇是欣赏姜小姐的为人。姜小姐若愿意的话,不拘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不拘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晏安冷冷看他一眼,勾唇笑了笑,“ 这倒不必了,表妹是晏府唯一的表小姐,有什么事情,自有我们操心。三皇子时间宝贵,我们又怎敢轻易叨扰” 祁恒未吭声,直直的看着晏安,他脸色并不好,每次欲与姜娆拉近距离,然而总是被晏安扰乱。 晏安看向姜娆,“天色不早,表妹咱们回去吧。” 姜娆应了一声好,纤腰微步,出了芙蓉轩。 “三皇子,我们先告退。” 晏安礼数周全,挑不出一点差错,跟着姜娆后面出了芙蓉轩。 祁恒望着姜娆离去的袅娜身影,眼神暗了暗。 马车上,晏安的眉头微皱,同是男人,他不难看出祁恒眼中对姜娆的情意,他虽知姜娆与祁恒之间并无过密关系,私下也从未有过往来,却不免有些心烦意乱,看来早日表明心意,方能令他安心。 车帘掀开,晏三郎利落的上了马车,他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二哥,你最近有情况。” 晏安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道了一句,“ 二哥能有什么情况” 晏三郎坐在晏安对面,“ 当然是与表妹有关啊,我瞧着,二哥你对表妹可不只是表兄妹之情,以往可从不曾见你与哪位姑娘走的这么近” 晏安轻笑一声,拿起案桌上的茶盏,马车走得稳当,天青色瓷杯内的茶水纹丝不动,“ 三弟不也是一样,二哥也从未见你排队给哪位女郎买过果脯吃。” 晏三郎摸着头,嘿嘿笑了几声,“二哥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表妹自是与其他女郎不一样,我乐意排队给表妹买零嘴吃。” 晏三郎倾着身子凑近晏安,“ 表哥,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喜欢表妹啊” 晏安猛地一呛,连咳几下,他放下茶盏,看向晏三郎,“ 不是没有不可能,三弟你只是出于表哥对表妹的关照之情,绝无其他意味。” 前有三皇子,后有这个坑哥的弟弟,他太难了。 晏三郎点点头,有些为难道“二哥,可是我想娶表妹为妻,但我又对表妹无男女之情,这可如何是好” 晏安有些惊愕,“三弟为何有此想法” 晏三郎一本正经道“咱们府上好不容易来一个女郎,表妹又是一个好姑娘,若是日后表妹嫁给了不良人,受委屈怎么办所以啊,只要我娶了表妹,表妹就是咱们的一家人了,她就不会受欺负了。” 晏安好笑的摇摇头,抬手给了晏三郎一记爆栗,“ 这就不用三弟你操心了,即便要娶表妹,也是二哥我。” 晏三郎打趣道“ 好啊,二哥,你方才还不承认,我就知道你对表妹动了心思。” 他拍了拍胸膛,“二哥你放心,我肯定守口如瓶,这件事情谁也不告诉。” 而另一辆马车内,姜娆也在沉思,她自是能感受到祁恒那隐隐的好感,但是她与祁恒不过是见面寥寥几面,再加上顾家人,她对祁恒与顾贵妃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祁恒是皇子,谈话间不自觉的便会流露出一股骄矜之气,相比之下,姜娆更喜欢与晏安这样的郎君相处。 又过去几天,到了揭榜的日子。 一大早,晏三郎比晏安、晏池还要激动紧切,“天灵灵、地灵灵,保佑大哥与二哥有个好名次。” 阮氏笑着看他一眼,“ 你个泼猴,伯母都要被你走来走去给晃花眼了。” “三表哥,你怎的比大哥、二哥还要紧张啊” 晏三郎看向姜娆,开玩笑道“我这是提前感受会试那紧张的气氛,为以后下场做准备呢” 阮氏与姜娆看着神色自若,实则隔一会儿便看向门口,等待着报喜的人来通知结果。 晏大郎时不时的呷几口茶水, 他看着一旁沉稳的晏安,渐渐的,跳如锣鼓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是啊,这只是一次会试,努力了就好,成功与否便顺其自然吧。 大祁有榜下捉婿的习俗,能在会试中榜上有名,殿试时只要不出岔子,最差也是同进士,是以不少富贵人家提前锁定那些潜力股。 榜单前里三层外三层,晏府的老管家和几个年轻有力的小厮,眼疾手快,利落的钻到最前面,仔细的看着榜单上的结果。 不仅仅晏家关注这次会试结果,开封不少权贵世家也留意着会试名次。 顾府里,谢瑶安抚道“顾姐姐你不要太过伤怀,从头到尾都是晏家和姜娆害了你与明长大哥,如今顾大哥进了大牢,你更不能让姜娆看笑话。” 顾明熙苍白的脸色挤出一抹笑,“时至今日,瑶瑶你没有嫌弃我,没有断绝与我的往来,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你说的是,我可不能让姜娆那个狐媚子看笑话。” 谢瑶笑了笑,“ 咱们交好多年,妹妹我又怎会因此疏离你呢。今个就是揭榜的日子,晏安自诩才情出众,可若是被那些寒门子弟踩在头上,可真是颜面尽失啊” “我的好姐姐,你就放宽心吧,晏家嚣张不了多长时日的。” 话音落下,顾明熙身旁的侍女进了屋,面容踌躇,“小姐,晏公子的名次出来了。” 顾明熙从床榻上直起身子,“快说。” 那侍女犹豫的开口,身子抖了抖,“ 晏公子,晏公子是会试第一名。” 闻言,谢瑶面上的笑意僵滞,床榻上的顾明熙紧紧攥着绣帕的双手发抖,一下子被抽走了浑身力气,她不可思议的呢喃,“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又是晏家出了风头” 晏府倒是一片热闹,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意,晏府的老管家看完名次回来,头发散了,靴子也不知踩了多少次,留下一个个灰扑扑的脚印。 他笑眯了眼,顾不上收拾自己,禀道“ 大公子是会试第十名,二公子是今次的会元,夫人您是不知道,榜单贴出来的那一刻,老奴先从前面开始看的,果真不出老奴所料,排第一个的就是二公子。不少人打听二公子和大公子的情况,都想将自己女儿给两位公子说亲呢” 阮氏笑的合不拢嘴,“ 好,好啊,传令下去,出了这等大喜事,府上每人多发三个月的赏银。” 晏三郎他们知道结果后,高兴的尖叫了几声,晏池亦是嘴角快咧到耳根处,第十名,他是第十名。 晏安露出清风朗月般的笑意,长出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块落下。 他走到老管家身旁,“ 周叔,您一大早就去看会试结果,那里那么多人,看您的头发、衣衫都凌乱了,您快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周管家摇摇头,“ 老奴心里高兴着呢,第一时间看到两位公子有个好名次,老奴今个可以多吃几碗饭了。” 姜娆激动的脸颊发红,双眸亮闪闪的看着晏安,里面满是喜悦与敬佩,“表哥,你是会元,你太厉害了。” 她接着又看向晏池,“大表哥,你也很厉害。” 晏池摸了摸鼻子,怎么总感觉表妹看自己的眼神,与看二弟的眼神不一样,自己好像就是那个顺带着被恭喜的。 晚上晏安的父亲晏仲进府后满脸笑意,他欣慰的看着晏安与晏池,“大郎,二郎,你们俩今个可是给为父长脸了,上值的时间,不少大臣来向为父道喜,羡慕为父有你们这两个好儿子。” 上首的晏老国公亦是皱纹舒展,“ 你们很不错,出乎祖父的意料,祖父不担心你们能否榜上有名,却也没想到会有这般出色的名次。” 他看向晏仲,“老大,老二,老三,今个咱们父子几个好好喝一杯,这可是咱们府上的大喜事。” 阮氏接过话,“ 过几日就是殿试,咱们也不办席邀外人来祝贺,干脆今晚咱们自家人在一起,好好庆祝一番。” 听闻这话,晏三郎高兴的呼出声,那神色比晏安和晏池还要开心,他又缠着阮氏,“伯母,大哥、二哥能有这般好成绩,我可是帮了不少忙,您看,府上的小厮丫鬟都有赏银,您可不能忘记侄儿啊,也给侄儿点赏银吧” 阮氏笑看他一眼,点了点他的眉心,“ 伯母怎么不知道你帮什么忙了倒是娆儿换着花样做的吃食,你帮着吃了不少。” 晏三郎摸了两下眉头,“ 我还有几位弟弟们,以及表妹,不管寒风酷暑的,都在贡院外等着,在贡院外给大哥、二哥力量,伯母您说,我们是不是帮上忙了” 阮氏笑着道“好,好,都有赏,一个也不落。” 看着晏三郎与阮氏的一来一往,姜娆狡黠的看着晏安,两靥生笑,伸出白皙的素手,递到他面前,“表哥,那我的赏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8章第 38 章 晏安看着姜娆, 唇角噙着笑意,“ 表妹想要什么赏” 姜娆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几下, 双眸晶亮,“ 待表哥一甲及第后, 请我去如意楼吃顿美食就好了” “好。” 晏安低沉的笑了一声, 一甲及第,他势在必得。 晏安与晏池在会试中名列前茅,府上之人都很是高兴,阮氏今夜也不拘着晏三郎他们兄弟几个, 让他们痛痛快快的喝了几杯。 晏老国公心情舒畅, 几杯酒下肚, 他只觉欣慰, 不管是子孙, 还是儿媳, 皆和睦仁善,勤奋上进, 如今小一辈的孙儿已崭露头角,他没有什么可求的了。 等日后几个孙儿娶妻生子,多生几个玉雪可爱的重孙,他每日给重孙们启蒙、买糖葫芦吃、捉蚂蚱、斗蛐蛐,一群圆滚滚的小团子围着他, 脆脆的叫一声“祖爷爷”。 想到这儿, 晏老国公眉头的皱纹舒展开, 他举着酒盏, 望着门外的那棵石榴树,这是当年他与老伴儿一起种下的。 如今石榴树青翠葱郁,晏家一代代枝繁叶茂,老伴儿却已离他远去,只希望老伴儿可以走的慢一些,在黄泉之下等着他,他有许多话,想要告诉自己的老伴儿。 酒不醉人人自醉,晏老国公到底年龄大了,今夜又感概万千,不多时,便有些微醺,是以,姜娆的三位舅舅、舅母陪着晏老国公离了席。 临走时,阮氏看了一周,叮嘱道“ 三郎、四郎,你们俩别将几个弟弟灌得酩酊大醉,明日若是起不来床,张夫子又要罚你们了。大郎、二郎,照顾着几位弟弟与娆儿,别玩闹的太晚。” 晏安与晏池颌首,“母亲放心。” 长辈们一离席,晏三郎等人立马没了拘束,晏三郎拿着酒壶,对着晏安与晏池敬了几杯酒,接着又拉上晏池,与四郎、五郎一起玩起了划拳,输的人自罚三杯。 姜娆一边饶有兴味的看着玩闹的几位表哥,一边小酌着菊花酒。 这菊花酒并不辛烈,入口还有些隐隐的清甜,没一会儿,她两靥爬上绯红,双眸比以往更加水盈,犹如含了一汪秋水,泛起丝丝涟漪。 “ 表哥,这酒甜甜的,好喝。” 姜娆笑吟吟的看着晏安,眸子朦胧带着迷离,两颊绯红如霞,边说话,边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轻舔去唇角的酒渍。 晏安眸光停留在她水润的朱唇,喉结滚动一下,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将目光收回来,这才起身朝姜娆走去。 晏安在姜娆身旁坐下,拿过她面前的酒盏,“ 少喝些,你醉了,这菊花酒后劲十足,当心明日起床头痛。” 姜娆歪着头,冲着晏安笑的眉眼弯弯,语气带着一股不自觉的撒娇味道“ 表哥骗人,我才没有醉呢,这酒是甜的,不会醉人。” 秋风吹拂,吹来酒的醇香和女郎身上清甜的女儿香,一同钻进晏安的鼻尖。 夜空中倏然绽开绚烂的烟花,照亮昏暗的夜色,许是哪家在放烟花庆贺。 姜娆直直的看着那灿烂的烟花,不舍的移过眼,“ 表哥,咱们去看烟花吧。” “好,你在这儿乖乖等着,我去向大哥交代一句。” 姜娆乖巧的点头,轻快的冲他摆摆手,“ 表哥放心吧,我乖乖的哪儿也不去。” 等晏安同晏池交代后,他回到姜娆身旁,“走吧,去芙蕖亭,那里地势高,可以看的很清晰。” 姜娆点点头,有些摇晃的站起身,她摇一摇小脑袋瓜,宛若晏安的小尾巴一样,揪上他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晏安身后,得意的道“表哥,拉着你的衣衫,我走路就不会摇晃啦” 晏安轻笑一声,转身揉了揉她的发髻,“还说没醉呢,这不就醉了” 晏安握上姜娆的皓腕,温热的大掌中传来细腻柔滑的触感,那凝霜雪的玉腕宛若刚从牛乳中浸泡过一样,细滑的可以溢出汁来。 他心头涌上异样的感觉,好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力度轻不得重不得,轻轻拉着姜娆朝前走去。 等到了芙蕖亭,视野一下子开阔,姜娆举目眺望,只看见一条星河,半边天空缀着点点繁星,熠熠生辉,另一半夜色被绚丽多彩的烟花点亮,宛若流星般璀璨夺目。 再低下头看去,开封城万家灯火、火树银花,好似天上的星辰落到人间,又如俏皮的流萤翩翩起舞,时不时清风传来几声鸟鸣虫鸣,说不出来的震撼人心、惬意舒适。 姜娆叹了一句,“夜晚的开封城很漂亮。” 她深吸几口气,感受着怡人的秋风,品味着风中淡淡的花香,环视一周,眸光停留在晏安身上,唇角不禁扬起笑意。 感受到姜娆的目光,晏安迎上她的视线,抬手拂去那芙蓉面上的几缕青丝,“看着我做甚” 姜娆俏皮的漾起笑,眸中闪过灵动的光,“当然是看表哥好看。” 晏安一愣,复又沉沉笑出声,墨眸炽热的看着姜娆,“ 娆儿,你喜欢表哥吗” 姜娆鸦羽般的睫毛眨了眨,“喜欢啊。” 听到这话,晏安不禁露出笑,没料想姜娆又接着道“几位表哥如亲哥哥一般待我,给我买零嘴、带我出去玩耍,我喜欢和表哥们在一起。” 晏安循循善诱道“ 那几位表哥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姜娆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皱了皱琼鼻,“ 都喜欢。” 晏安眼眸中倒映着姜娆的身影,声如翠玉落地,“不是表兄妹之间的喜欢,而是对意中人的喜欢,娆儿,你喜欢我吗” 姜娆没吭声,水濛濛的眸子注视着晏安,视线在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薄唇处游离。 被姜娆这般打量着,晏安心跳的有些快,以往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的他,此刻竟然有些紧张。 姜娆唇角扬起笑,轻轻的踮起脚尖,朝着晏安靠近,飞快的在他下颌处亲了一下,瞬间又离去,她面上绯红、桃腮泛粉,眼底有些羞意,又有些雀跃,两瓣朱唇清媚的道出声,“喜欢。” 晏安眉梢眼角染上笑意,双眸炙热又温柔的看着姜娆。 姜娆亮晶晶的桃花眼看向晏安,“ 表哥,那你喜欢我吗” 晏安揽上姜娆的柳腰,轻捻姜娆那白嫩的耳垂,明月珰拂过晏安的面,在她脖颈间深嗅几下,呼吸间都是姜娆那清甜的气息,“表哥喜欢你很久了。” 晏安突然想起什么,又道了一句“娆儿,今夜表哥说的话,你明日一早还能记得吗” 姜娆在晏安脖颈间蹭了蹭,“ 肯定记得。” 晏安笑了一声,“酒后之言不可信,若是明日你忘记了,那表哥怎么办” 姜娆迷糊糊的脑袋瓜转了片刻,“ 若是忘记了,表哥你亲我一下,我肯定就能想起来啦” 被晏安拥入怀中,姜娆脑袋昏昏沉沉,身子骨瘫软在晏安身上,沁凉的风钻进她的罗裙,她不禁打个颤,更加朝晏安怀中钻去,紧紧抱着晏安劲实的腰,感受着他身上的热意,舒服的闭上了双眸。 怀中的女郎香软,那圆润的弧度贴着晏安前胸,他身子有些燥热,声音也低哑起来,“ 表哥现在就想亲你,可以吗” 迟迟未听到女郎的声音,晏安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姜娆,只见她双眸紧闭,酒意上头,睡的踏实。 晏安好笑的摇摇头,所有的缱绻尽数消散,将她横抱在怀中,稳稳的下了芙蕖亭,朝遇乐院走去。 晏安将姜娆放在罗汉床上,游玉拿着帕子给姜娆擦了面,脱去绣鞋,又赶忙去灶房煮醒酒茶。 屋子中没有别的侍女,晏安托起姜娆的脑袋,取下玉石步摇,松开发髻,将她身子摆正,拿起海棠花堆锦被给她盖上。 他刚准备离去,床上姜娆闹腾起来,胳膊从锦被里露出来,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晏安折回去理了理她的鬓发,将一缕碎发别在耳边,低下头侧着靠近姜娆的朱唇,只听姜娆无意识的呢喃着,“ 甜,好喝。” 晏安轻笑,感情自己今夜表明心迹,还比不上一杯菊花酒更让姜娆惦念。 啾啾的鸟叫声透过窗棂传进来,姜娆坐起身,春笋般的指尖揉了揉眉心,她有些头晕目眩,努力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印象。 游玉听到动静,利落的掀开帐幔,挂在金钩上面,明黄的光线照在姜娆面上。 她端来一碗醒酒茶,“ 小姐,喝了这醒酒茶会好受一些,昨晚便为您准备了,只不过您睡的太沉,没有用上。这会醒酒茶温热可口,您快喝了吧。” 姜娆接过来,酸酸甜甜中有些微苦,入口便提神醒脑,昏沉沉的脑子此刻清明许多。 姜娆随意问了一句,“ 昨夜是谁送我回来的” 也不知道醉酒后自己有没有干出什么糗事。 “是二公子,二公子将您送回来放上床,没过多久便离去了。” 游玉接过姜娆手中的瓷碗,又为她备好盥洗的清水、帕子等,“ 小姐可要起床” 是二表哥姜娆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隐约有个大致的印象,好像自己喝了许多菊花酒,这酒水清甜,还带着沁人的花香,她一不留神就多喝了几杯,后面的事情便一无所知了。 她起身下了床 ,姜娆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却一丁点也想不起来。 用过早膳,姜娆先去晏老国公那里坐了一会儿,陪着晏老国公下了几盘棋,接着去学堂听张夫子讲课。 一进学舍,就看见晏三郎、四郎、五郎、六郎和七郎,眼底挂着两个黑青的眼圈,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时不时的点头打着瞌睡。 看到姜娆,晏三郎勉强提起精神,“ 昨夜二哥好生狡猾,早早的便没了人影,只留大哥一人陪着我们几个喝酒,大哥估摸着到现在还没起床呢” 姜娆笑了笑,“ 三表哥,你们就会合起伙来欺负大表哥。” 果不其然,等张夫子进来学舍后,看着晏三郎几人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一人罚了十张大字。 等下了学堂,姜娆经过海棠林,此刻已入秋,那簌簌的海棠花早已落败,只剩下墨绿色的树叶在风中摇曳。 姜娆停下脚步,刚欲朝晏安的院子中走去,却看到阮氏身旁的丫鬟过来,“ 小姐,夫人让您得闲的时候过去一趟。” 等姜娆进去阮氏的屋子,阮氏笑着唤她回去,“娆儿,来,坐舅母身旁。” 阮氏拿来几张帖子递给姜娆,“昨夜你外祖父提起大郎、二郎的亲事,我与你舅舅也觉着是时候张罗起来了。大郎与二郎年龄不小了,你舅舅在他们那么大的时候早已成家。最近递到府上的帖子不少,不少人家都有意愿与晏府结亲,你帮着舅母参谋参谋,看哪家的姑娘更合适” 姜娆粗粗扫了几眼,听到阮氏要给晏安相看未婚妻,她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可此刻的她,还没意识到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她收敛心神,“舅母,您看人眼光准,您挑出来的姑娘,肯定是顶顶好的。不过成亲,也要两位表哥满意才行。” “这是自然,大郎我已有合适的人选了。”阮氏看着姜娆道“ 只不过二郎那里,也不知你二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又不爱在我面前说这些事,也不知他喜欢温婉的、还是飒爽英姿的姑娘,你们年龄相仿,娆儿,你可知二郎爱慕哪种姑娘” 姜娆摇摇头,“并不曾见二表哥与哪位女郎相处过密。” 与此同时,晏安大步进了屋,他的目光含着笑意,不着痕迹的停留在姜娆面上,过了片刻,看向阮氏,“母亲,您找我有事” 阮氏嗔看他一眼,“ 你是我儿子,为母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 阮氏又将那些帖子递给晏安,“ 再过两年你就要弱冠,也是时候说亲了,二郎,你可有心仪的姑娘方才我和娆儿正在给你挑选那些合适的女郎,你看看可有满意的” 晏安不看那些帖子一眼,直直的看着姜娆,有些诧异的开口“ 表妹为我挑选成亲人选” 顿了顿,晏安探究的看向姜娆,“ 表妹,你可还记得昨夜的事情” 姜娆不解的摇头,“ 表哥,可是我酒后失态、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了吗” 晏安一噎,他就知道,酒后之言不可信,这句话不仅适用于郎君身上,用在女郎身上也是一样的,娆表妹昨夜撩拨了自己,亲了自己,结果过了一夜,就忘记的干干净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9章第 39 章 晏安看着姜娆那清澄又不解的双眸, 眸光停留在她那两瓣朱唇,玩味的笑了笑, “ 表妹忘记也无妨,以后总会想起来的。” 姜娆鸦羽般的睫毛眨了眨, 她总觉得二表哥话里有话,可她想来想去,仍是对昨夜醉酒后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 阮氏虚点几下晏安,“ 娆儿端庄有礼,酒后也不至于失态,娆儿, 二郎那是玩笑话, 你别放在心上。” 姜娆将眸光收回来, 看着阮氏笑着点头应了一声。 阮氏又操心起自己儿子的亲事, “二郎, 送来的这几张帖子都有结亲的意图, 娆儿与我已看了一遍, 觉得这几家姑娘不错, 你看看可有满意的” 晏安将这些帖子放在一旁,逗弄着姜娆,“ 那依表妹看来, 哪家女郎最是不错表妹眼光自是好的, 想必挑选出来的姑娘定能让表哥满意。” 听闻这话, 姜娆心中刚刚压下去的酸涩, 此刻尽数涌上来, 朱唇抿成一条线,有几分赌气的开口,“ 哪位女郎都是好的,表哥如今是会元,待殿试及第后,想必晏府的门槛都要被提亲之人踏平了。” 晏安含笑看着她,墨眸中好像含了勾子似的,撩着姜娆,“ 依表哥看来,这些姑娘各有千秋,可是都不如表妹。” 听到这话,姜娆抿着的唇角不禁扬起,她轻咳一声,尽力压下扬起的笑意,心头的酸涩之感一扫而光,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几分隐隐的得意,“ 表哥谬赞了。” “ 行了,别欺负你表妹,娆儿脸皮薄,比不上你们这些不着调的郎君。” 阮氏接过话,“ 二郎,和母亲说一说,你可有心仪的女郎母亲也好心中有数。” 晏安对着阮氏回道,然而双眸却是看向姜娆,清润的声音中含着某些意味,“ 自是有,不过那女郎记性不太好,待儿子找她算完账,讨要点利息,便将她带回来让母亲您相看。” 阮氏脸上露出笑意,“ 你这孩子,可别欺负人家小姑娘。有你这番话,母亲算是放心了,至于你大哥,母亲已为他挑选合适的姑娘,过不了多久,咱们晏家又要有喜事了。” 听到晏安那番话,姜娆刚刚扬起的嘴角又垂了下去,朱唇重新抿得紧紧的,心里攒了一股气,还有些涩涩的感觉。 二表哥就是个大混账,既然有心仪的女郎,为何又撩自己冲自己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语,扰乱自己的心弦。 哼,他就是话本子里薄情寡义的大渣男,专门玩弄女子的感情。 姜娆赌气的不再看晏安一眼,又陪着阮氏说了一会儿话后告辞,出了屋,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晏安紧随其后,跟着姜娆一起出来。 晏安漫步在姜娆后面,并不急着走到她身旁,神色有几分清冷。 心里含着气,姜娆的步伐比以往快了几分,可迟迟不见晏安追上来。 姜娆每走几步就悄悄的往后瞟一眼,再瞟一眼,看着晏安如山巅皑雪般清冽的神色,她又有些莫名的心虚,却又不知这心虚的感觉从何而来。 不对,自己又没有做错事,干嘛要心虚即便心虚,也应该是二表哥心虚才对。 经过海棠林,到了通往遇乐院的那条小道时,晏安大步朝姜娆走来,一把握上她的皓腕,深眸好似毫无波澜的湖水,直直的看着姜娆。 “表妹可有什么想对表哥说的” 姜娆试探着抽回手腕,却不成功,她水盈盈的眸子看向一旁,心头起了一丝怒火,并没有回答晏安的问话,而是道了一句,“ 表哥是在生我的气” 不待晏安吭声,姜娆接着道“ 可是我在不经意的时候得罪了表哥心仪的姑娘还是说昨夜我冒犯了表哥” 晏安面色一愣,“ 并不曾,表妹为何这样想” 姜娆深吸一口气,抬起脚狠狠踩在晏安的锦靴上,为自己出气,“ 二表哥,我最讨厌那些薄情负心郎,你既然有了心仪的女子,就不要撩拨别人,不然,你既对不起你喜欢的那位姑娘,又对不起被你撩拨的姑娘。” 晏安面色冷了几分,“ 表妹可是听外人说了什么我何时撩拨别人了” 还敢否认,姜娆心头怒火更甚,抬起手腕,朝握着她皓腕上的大掌使劲咬了一口,哼,渣男。 晏安作痛,松开姜娆的手腕,姜娆趁机利索的跑回遇乐院。 晏安看着自己手面上那整齐的咬痕,又看着姜娆消失的身影,眸色暗了暗,他不知娆表妹为何生气,也不知娆表妹为何说出那样一番话。 本因着昨夜的表露心迹付诸流水,加之今日姜娆坦然的为自己挑选成亲对象,晏安心头便有些憋屈。 没料想姜娆又指责他是薄情寡义负心郎,晏安心头的憋闷变成了隐隐的怒火,他从未被哪位女子这般下面子过。 就这么,姜娆与晏安,心里憋着气,谁也不愿主动搭理对方。再加上晏安还要准备即将到来的殿试,一来二去,两人竟然多日不曾见面。 遇乐院里,姜娆拿着胡萝卜,俯身喂着小兔子,心情却不太顺畅,“ 小兔兔,以后咱们再也不搭理二表哥了。” 游玉看着姜娆不太开心,宽慰道“ 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若跟着大公子、二公子一道出去散散心” 姜娆直起身子,“ 我才不要和二表哥在一起呢,游玉,你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他。” “哦。” 游玉不解的挠挠头,应了一声,以往自家小姐经常去二公子的书房,和二公子在一起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可这几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姐生起了二公子的气。 要想成为进士入朝为官,殿试这一关是重中之重,晏安为准备殿试花费不少心思,晏老国公和宴安的父亲晏仲也很是下心,每日抽出时间为晏安和晏池辅导。 头两日晏安因着姜娆那毫无依据的指责有些生气,但过了两天,他便消了气,自己是男子,应该胸襟多包容、大度一些,可实在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上面,便打算等殿试过后,有个好名次,再对姜娆表露心迹。 他时不时派自己院子里的侍女秋霁给姜娆送去东西,有时是一些糕点,有时是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可不知怎的回事,一一都被退了回来。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姜娆下面子,还是在毫无缘由的情况下,晏安不免气闷,他也是第一次对女子动心,只觉感情一事颇是愁人,男女相处的分寸太难把握,女子的心思也太难猜测。 他有时还会涌出一股这样的想法,难不成当日只是娆表妹酒后之言,做不得真,实则娆表妹对自己无男女之情,不然,娆表妹怎的会对自己如此冷淡。 一晃眼,殿试到来,殿试是由祁宣帝出题考察,殿试后不久便出了结果。 祁宣帝高坐龙椅上,下面站着的有太子祁毓、三皇子祁恒、还有其他几位皇子,当然也有一些德高望重的大臣和学士大人。 祁宣帝低哑的声音响起,“ 殿试结果已经出来了,各位爱卿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三皇子祁恒站出去,“父皇,儿臣有话要说,科举旨在选拔人才,三年一次,无数有识之士铩羽而归。世家、权贵相比寒门子弟来说,做官的途径不止科举这一条路,依儿臣看来,应当将世家、权贵的名额,让给那些寒门子弟。” 太子祁毓听到这番话,冷笑一声,他的好弟弟,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这番话句句指向晏安和晏池。 “三弟此话不妥。” 祁毓出声,“不管是世家权贵,还是寒门,参加科举走到今日这一步,皆不容易。如晏安、晏池这样的权贵之子,甘愿放弃捷径,与寒门一道参加科举,这就是开封其他郎君需要学习的榜样。” 祁毓看向祁宣帝,“父皇,儿臣听闻晏府的郎君和表小姐在会试时,免费为那些寒苦人家热水和休息的地方。晏家仁善,一心报效朝廷。科举讲究的是公正,即便是世家的郎君,也有权利获得应有的荣耀。还是说,三弟公私不分,因着你舅舅家两次三番招惹晏家受了惩处,三弟因此对晏家怀恨在心,趁此机会特意剥夺掉晏家两位郎君的功名” 听了祁毓的话,祁宣帝神色变了变,本来偏向祁恒的心又拉了回来。 祁宣帝如今对顾家颇有不满,顾家是因着他宠爱顾贵妃而一把提拔上来的,可顾家接连爆出丑闻、行事嚣张,连带着丢了他这个天子的脸面。 龙椅上的祁宣帝摆了摆手,“ 你们不必再多说,请殿试前六名进来。” 晏安排在第一个进了大殿,他神色坦然,向祁宣帝行了礼。 祁宣帝望着长身玉立的晏安,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时的他也是如此的胸有成竹。 祁宣帝出了声,“ 你的学识,朕早有听闻,如今连夺会试、殿试第一,更是难得,朕宣你为此次会试的一甲第一名。成了状元郎,更要用心办事,朕时刻注意着你的表现。” 晏安露出笑意,“ 微臣谢陛下隆恩,微臣定会尽忠职守,不让陛下失望。” 晏安是一甲第一名,晏池是二甲第六名,相比会试时前进了一名。 晏家一下子出了两个进士,引来了不少世家权贵的艳羡。 虽然权贵之子可以凭借祖上的恩荫做官,可都是一些没有实权的小官,浑浑噩噩的度日子而已。 像晏安、晏池这样科举考试进去的,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景阳宫里,顾贵妃气的摔了琉璃盏,“ 如今太子有晏安、晏池的助力,怕是在朝堂上更加如虎添翼。” 祁恒面色紧绷,有些不满道“ 父皇因着舅舅家的事情,这一段时日频频驳回儿臣的建议。若不是舅舅他们拖后腿,今日在大殿时,父皇定会听从儿子的建议,废除掉晏安、晏池的功名,儿子也不会落得进退两难的地步。” “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舅舅” 顾贵妃皱着眉头,“ 你结交大臣、皇子府的花销,宫中自有定数,这么多年来都是你舅舅为你贴补的。还有你表哥,从小进宫做你的伴。恒儿,你可是看不上你舅舅家了” “母妃,我早就劝你不要和舅舅家联系太过密切,你不听。”祁恒冷厉的出声,“ 舅舅家之所以待我好,还不是因为您是贵妃、我是皇子。舅舅家不过贴补一些银子而已,母妃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顾贵妃眉头皱得更紧,她对祁恒这一番说辞有些不满,儿子看不起自己的舅舅,那就是看不起她这个做母亲的出身。 “你舅舅家境况艰辛,若是母妃不施把手,他们又该如何过下去还有你表妹,她如今更难说亲,你自幼与你表妹青梅竹马” 祁恒不欲听这些话,顾贵妃话还没有说完,他转身出了景阳宫。 祁恒来到宫门口,只看见祁毓含着笑,开怀的对着晏安和晏池说些什么。 祁毓拍着晏安的肩膀,“ 今后你们兄弟俩入朝为官,孤总算可以轻松许多了,你们就是孤的左膀右臂。” 祁恒目光沉沉,走到晏安身旁,盯着他看了片刻,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子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有才学、有家世、有能力,本皇子非常看重你,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应该站在谁的身旁,我相信你有决断。” 晏安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何为高何为低依照三皇子您的意思,太子自是要比你尊贵许多。” “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你们别得意太早。” 祁恒冷哼一声,大步摔袖离去。 祁毓看着祁恒离去身影摇摇头,转头又看向晏安,“ 最近因着顾家的事情,父皇连带着对三皇子有所不满,倒是让孤沾了光。行了,你与大郎快快回府去吧,老国公、晏大人他们正盼着你们呢” 晏府出了两个进士,其中一个还是状元郎,喜事连连,府上之人言笑晏晏,神采奕奕。 晏安刚进府,晏三郎猛地扑上来,激动道“二哥,你太厉害了,你是状元,你是状元啊” 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晏四郎、五郎、六郎和七郎也挨个扑向晏安,抱完晏安后,他们几个又扑向晏池,场面十分热闹。 自然还有不少前来道贺的人,等晏安一一见过面之后,夜色已经不早了。 他经过海棠林时,脚步顿了顿,看着遇乐院隐隐亮着的光辉,思忖片刻,朝着遇乐院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