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道录》 正文 额…… 有些抱歉,又改了一些前五章,不过还是剧情没变,只是动了一些不影响阅读的小细节,希望提升一下可读性和突出主角的性格特点。 但也不知道写没写好,估计还是没啥区别,不太好大改,只能后面慢慢进步了。 有兴趣的可以重头看一下,没兴趣的也无所谓,剧情还是没变。 应该是最后一次改了。 有点强迫症,想要写的尽善尽美。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章 欲行太平路,先用血洗尘 大昶第九帝恒十六年,青伊州南湘之地,何女畔,醉花楼。 三月正值春,风光最好时。醉花楼中歌舞靡靡,只有醉中的美人香。杯盏交鸣,女人娇语,雅致的楼阁内空间足够大,君子们大多衣衫略有散乱,却仍是翩翩有礼的,却也不时有人搂着娇俏的人儿离去。 姬虞暝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醉花楼,所过之处的人都似乎未有察觉一样,突然他顿了以下脚步,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喃喃了一句:“她也来了吗?罢了,来也就来了。” 他给自己取名为姬虞暝,虞为忧思,暝为黄昏。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不详之名。 就像去年的大灾,富者纳奴,贫者哀哭。 这天下间恨他者有,爱他者有,恨的骂他是个瞎童,爱他的尊称他是圣医。 不过他今朝只为杀人来,大概日后骂他瞎童的会更多些。 此时,这座楼高处中靠窗的位置,有两个人相对而坐,却是一老一少,窗打开着,这是个极好的地方,两岸春色,繁华河畔,皆入眼底。二人轻声的交谈,偶尔杯盏相碰。 但他们的神情都不太好,聊到了近时,年轻人低声道:“何至如此” “那人犯了他的戒,杀了流年。韩嗣业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人想起那个未杀过少年人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祸却是家门不幸所致。 气氛有些凝滞。两人说的是老人的后辈,韩流年。今年也才方十三岁,是老人所在的相灵宗,其宗主韩嗣业的孩子,平日里大抵娇纵的不像话,不知怎的就逐渐养成了妄为好杀的性子,平白害了不少性命,但或许是真有那冥冥的天道,直到数日前他与街上游玩时惹了不该惹的人。 但这仇却是难报的,年轻人家中与老人世代交好,甚至到了你中有我的地步,而他今天来是为了劝说老人让相灵宗主韩嗣业放弃此仇。 两人都沉默下来,许久后,还是年轻人先开的口道:“老祖,你可否让此事平息?” 老人摇头拒绝,年轻人又劝说了几句。老人虽忌惮于那人的声名,可他自己天下间少有之人,他一生都在坚持着规矩,所以当相灵宗主打算复仇后,他也打算听从,至多是劝阻几句,而且毕竟是自己宗门的后辈被杀,只有怎能因为他人声名而畏惧。 就在这时惊变陡然发生,他心口骤然一痛,随后颜容变得更加苍老,七窍都流出了污浊的血液,骤然倒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年轻人,连忙起身过去看老人,而这时他耳旁传来了一个充斥着淡淡的冷意,年纪不大的声音。 “虽然之前听闻过相灵老祖今明陈的顽固,但我还是本以为不用动手。” 他的身体连汗毛都到立起来,他知道这声音是谁的,是那个刚刚被提及的人,除了他,不可能还有别人!马上转过了身,随后便看见了那个似乎很小的身影。 是个与声音一样的人,只有十一二的年岁,他的身姿薄弱却挺直,穿着宽大的黑袍,稚嫩的脸庞很是清俊,甚至可以说完美无暇,若说缺憾,便是他的眸子是黯淡的,显然什么也看不见。 看到他之后年轻人神色明显惊慌起来,嘴唇微动蠕动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眸子缩的很小。整个人都被恐惧所充斥,修为在身的他竟然觉得手脚冰凉。 强行镇压下了情绪,年轻人勉强扯出笑道:“姬圣医” 话还没说完姬虞暝淡漠的看着他,杀气肆无忌惮的放出,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连动弹的力量都失去了。那直击于心灵的杀气,铺天盖地让他仿若凡人置身于海底中。 姬虞暝是有着耐心的人,但他此时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轻轻扬了下袖,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周传来。 紧接着数不清的五毒从空隙的角落中钻出,繁华转瞬间归于一场空梦,名贵的青金打造的灯盏被掀翻,火光摇曳,燃着了紫色的桌布。 人群慌乱,公子没了儒雅,女人失了妩媚,下意识的逃窜,让局面更加的混乱。姬虞暝在混乱中安然的站立,凡是靠近他的都会昏睡过去,而那个年轻人早已被一条蛇咬中,昏迷了过去。 混乱已经平息。 姬虞暝看着老人今明陈的尸体,没有了方才神色中的冷意,而是换做了一种平淡道:“就这么死了吗?七情之毒合死气,果然是至毒之物。” 这个天下间亿万万人数,仅有百余位超然于世,可以被称为上宗的修行者。 他们掌握了道,如同行走于地上的仙神。 忽然他的胸口一阵剧痛,他捂嘴咳了两声,当手放下时,掌心已经多了些浊血。姬虞暝脸色一阵苍白,他的身体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两年来他的身体也不在成长,甚至还小了一些,只为了坚持更长时间。 他的伤是来自灵魂,也是来自道,药石无用,所以就算是他,也只能自搏一线生机。 但在这之前,他要为自己扫清麻烦。不久后,醉花楼中只有了姬虞暝一个站着的人。他不是弑杀之辈,不过是利用驱虫之术和迷药而已。他等着一切都平静后,就要转身离去。 “你杀了一位上宗,不打算处理一下吗?”一个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 姬虞暝停下了动作,望向她:“一直不都是你在做。” 女孩的脸很漂亮,只是发丝有些湿润,似乎是被酒浸的,还有些酒水顺着脖颈淌下来。她看着姬虞暝呲起牙笑了一下,这个男孩气的动作,让她有种别样的魅力,她的年纪看上去也不大,只比姬虞暝的模样大了一两岁的样子,她有些大声道:“我只是把面具摘了的功夫你就要走,还让我帮你收拾残局!” 听着这含着点委屈的声音,姬虞暝不为所动,他道:“你知道我的眼睛看不到,虽然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但你也不用费这个功夫,去卸掉那些易容和面具,该看到的,我通过神念早就看清楚了。” 这听着有些无赖和不讲情的话被他淡淡说出,如同一块冷淡的石头。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当快要下楼时,他忽然道:“胡木,比起你扮成男孩子时,如今的样子确实不错。” “我叫胡慕姚。”女孩咬了咬唇,轻声的道。 姬虞暝一直管她叫小偷,在最开始相遇时姬虞暝在前面因为各种杀了人走后,她就跟着他身后将东西搜刮的干干净净,可其实她根本就不缺钱,跟着姬虞暝只是因为兴趣,到了后来知道姬虞暝的身体快不行了后,就用各种方法逗他开心。 她看着姬虞暝的身体一天天变差,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一直扮成男孩管姬虞暝叫老大,因为什么祖师爷的规矩用着假名,可是到了现在,她不但露出真容,还说了真名。 姬虞暝一步一步的走下了楼,当还有一步走出醉花楼时他看着外面外面下起的小雨,停了下来,轻声道:“胡慕姚吗” 他再次迈步,这回没有在停,而是一直向河畔之东而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章 有村郭南 不知是何日起,一句“弦月似疾执勾斧,他年今日是会时”的残诗,在孚州故幽之地的长嵇山脉边的地带,颇为广传。 这日清晨,一日初时。金乌悬于九天,挥洒着它的光芒。 在山脉附近的郭南村中,何大又与以往一样,在村门口的木墩旁,唾沫横飞的说起自己三年前看见的那一幕,“我跟你们这些小崽子说,当时,嘿!你们可不知道有多玄乎,那个仙童似的人,说真的,老子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他在石头那里坐着,就是进山没多远的那块大青石” 一堆小娃娃在那里听着,其中一个揉揉因为有些没睡够而迷蒙的眼睛,道:“何大叔,你还有没有新鲜的啦,都说了三年了,你还说不够。” 何大不高兴了,他急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我说这些,可是为了让你们也沾沾仙气!” “嘁!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准那句诗你是从哪个君子口中无意听来的!”大山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自带着一股野性,当即反讥道。 “三蛤子你这小娃能懂什么!我说的自然是真的!” “谁能作证?反正我不信你能遇到仙人!”三蛤子插着腰,昂起小脑袋很神气道。 “就是啊!”一堆小娃娃也跟着起哄。 何大正要与这帮小皮猴子理论时,一个年纪很小的少年,从村门前的土路走了过来,他五官细腻精致,透着未散去的稚气,穿着的月白锦衣到也不是奢华,只是从衣角的细微处可以看出精细,其质地也是上好的罗香缎子,这是在与孚州相邻的陀寿州十六地很是盛行的衣料。 不过,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脸色有些病态般的苍白。 何大是个山边小村的人,只是偶尔去过城镇去卖自己打的猎物,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小公子身上穿的真是好,可却也说不上来由头。 但想来定是个富贵的小君子,何大心思作变间,亦是一副憨厚有礼的模样,虽然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但却又有着一些山里人朴实的意味,他笨拙的拱手道:“小君子是何来?是要俺帮什么吗?” 小少年大概是时值十三四岁的样子,他礼貌的拱手回了一礼,略微带着羞涩道:“这位大叔,不知你可是传出青石残作的何大?” “哎,是的是的,正是俺!”何大堆起笑道,心里自是得意,这是他凭生最得意的事。 小少年看他这幅样子,心里无奈的笑笑,其实碰到个修行者吟诗这是很常见的事,少年样貌的修行者也不是罕见之属,青石残作不好不坏,也说不上有多惊艳,所谓广传也大概只是凡夫俗子间的饭后闲谈之资。 这事说来也没有多稀奇,能成为谈资这么久,还只是因为这件事中那个少年修行者关乎了一位已经隐踪的大人物。 偶然间这里一些隐隐有着猜测的修行者随口提了一下,才会传得越来越神秘,而离何大口中的原话也已经在没一点相同。 不知者何怪,那位的名声可是向来是不好的,大概何大如果知道他遇到的可能是个什么人物,怕是会骇的失了神智。 却是与自己无关了,更需要害怕的是自己才对,小少年心中叹了口气,脸上依然带着腼腆道:“何大叔,不知你可否告诉我那青石在何方?我是为寻个仙缘而来。” “小君子客气,当然是可以,俺这就告诉你便是”何大毫不隐瞒,他自己是不在意这事的,在他眼里,那一位遇到过的小仙人早就不在了,因为他曾经去寻找过一个月,却全无收获,连自己这个积年的老猎人都找不到,还有谁能找到。 而且这三年来,已经有许多同样理由的人为此找过他。 长嵇山脉最深处,一山之山底,千米下的一处幽暗洞穴里,在寒光铁锁本身材质所带的微弱光亮中,只见一幼小的身影两臂伸开,浑身都被铁锁束缚着,铁索上刻满了诡异缥缈的符文,另一端没入洞壁中,只能坐在地上,连轻微的活动都不可以。 这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年纪的小孩,他穿着宽大的黑袍,没有生气的花白发丝披散至在地上,五官如天工刀琢,却又有一份柔和,其眉微皱,状似凝思,眼帘垂落,又像是不太安然的睡去。 在这样感觉不到时间流淌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了眼。 他的眸子明亮温和,不像是一个孩童该有的眼眸,已经没有了黯淡。 “三年了吗是时候该脱身了。” 姬虞暝三年前将自己困在了这里,利用秘术将自己镇封,维持住体内的伤势,不使之继续恶化。 在一年前,他真的要死了,幸好他悟了。 他的修行法是于此世不同的,不是汲取什么外界的天地灵气,也不是从体内修出气血,而是修道。 天地自然c为人处世c万物万理一切都可以归为道,不论是天道c剑道都是一种道。明悟了,姬虞暝就可以将其化为自己的力量。 这世上有一种伤,叫道伤,就来自于所谓的道。而姬虞暝所受的道伤,正常的修行者早就该死了,因为这是道心的崩毁,姬虞暝的修行法虽然依赖道心,但性命之要不全然寄托于道心上,故灵魂受创依然可以保持一定的力量。 一年前他重铸了道心,道伤自消,可他的身体和灵魂也早已濒临枯竭,连脱身自己设下的封印的气力都没有了。 甚至连恢复都不可以,只能勉力维持着现状。 不过,现在是时候了。 他嘴里轻声喃喃:“苍晖不余,擎鹤奈何,实为道哉” 如同浩浩鼓声的声音从他体内响起,传播开来,蔓延往上,穿过大地山体,直到笼罩了整座山。大音希声,又归于了无声,整座山的草木土石都微微震颤了一下,其后又归于了平静。 太阳在天上高悬着,可它的光芒在这一刻落到这座山时,忽然黯淡了几分。 “一切都是无用功,入了我的网,就别逃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章 往昔 而与此同时。 知道了大体的方位,向何大谢过后告辞,小少年临走前对着一直好奇看着他的众多小娃娃笑了一下。 他步伐匆匆的离去,身后的众人隐隐传来一些谈论他的声音。 走过一些平整的草地,越过一条浅窄的小溪,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了树林,一直若隐若现的群山现出巍峨的身影,进入长嵇山脉,又行了一段路程。 他来到了一块满是青苔,有着岁月斑痕的大青石前,孟瑀崖手轻摸了它一下,然后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块墨石,轻轻呢喃着一些古怪的语言,随后左手拿着,右手食指轻轻往上一抹,闭上眼睛,用沾上墨的食指往双眼上抹过,漆黑的浓墨逐渐消褪后,他睁开了眼睛,眸子中绽放出一抹灵光。 他向青石望去,仅在他的眼中,似乎溯回了岁月,一道人影隐隐约约的在青石上浮现。 那人的露出的侧脸噙着抹令人不懂的笑,模模糊糊中,孟瑀崖觉得这人的年纪是与自己相差不多的。 那人的的唇轻启似乎说了什么,往身后一瞥,不是孟瑀崖站的方向,想来应该是何大当时所处的位置,不过那人并没有在意,只是又回头,似乎叹了口气,然后下一刻便消失不见了。 “那就是长瞽医吗” 轻声的喃喃了一句,孟瑀崖的神情有些恍然,似乎是觉得没有传闻中那般恐怖。 不过此时在他的眼中,空气里多了很多白色散乱的线条,有些连在一起,有些是断的,他们浮动着交汇在一起,彼此扭曲,最后连成了一根看不到边际的长线,通往了一条未知的路,从青石这里,一直延伸到长嵇山脉深处。 “找到了”孟瑀崖神情有些兴奋,口中喃喃,看向那白线的尽头,一切终于有了希望。 沿着眸中显化出的白线,一路来到了这座山的山脚下的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被密林环绕,鸟兽稀焉,他的前方有一山洞,青翠的藤蔓遮掩了大半,邻靠它边上的不远处,有着一些腐朽倒塌的树木。 白线没入山洞。 “终于到了。”孟瑀崖轻吐出一口浊气,他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焦躁,可是却有些无法冷静,下意识迟疑的问道:“傅师,你说长瞽医能治好我娘吗?” “老夫只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 “嗯,一定可以的。”孟瑀崖没有血色的脸上有了一抹勉强的笑容,忽然他捂嘴干咳了两声,虽然是修行者但他的身体并不好,走到这里已经是勉力而为,不过他并没有多理会。 “我真的挺怕黑的”他那张年幼的脸上有些无奈,眼眸深处里有着些很难看清的畏惧,不过他咬了咬牙,终是上前,拿出墨石在手掌上一划,边走边向前伸开,藤蔓自动推开,而手掌上的墨痕也消褪了。 然后他的身影没入洞中,用了一个小术法照亮了前路,听随着自己老师的话延着蜿蜒崎岖的路往下走。 时间悄然流逝着,不知不觉间过了很久。 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半天,在黑暗中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 忽然拐口走进一个山洞后,孟瑀崖突然听见一个莫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乎是家乡陀寿州的那个常能听到的歌谣。 记得,母亲身体好些时还教自己唱过,回忆着往事,他的意识逐渐迷蒙起来,在意识消失之前,喃喃呓语:“镔铁坚兮成吾魂,何处落魄衍神安” 母亲,我是否真的像歌谣中唱着的一样,随时都能坚强 在迷蒙中,时光溯回,似乎回归了旧年。 姬虞暝重新睁开了眼眸,当孟瑀崖踏入他所在的洞穴时便被他拉入了幻境,重新回溯着自己的一生,并也一同经历他身上那道灵魂的一生。 修行,根基是道,护身是法。 而姬虞暝的修行法极为特殊,不修天地灵气,不攒道德天功,除了悟道,就是修法。 所谓的法,即是修士理解了万物的运用,而神通也是一种法,却是修士对于道的运用。 而姬虞暝料到这一切的正是用了对于天道的衍算之术,天道者,主宰一切而无形,可谓万物是祂,但万物却不是祂,拥有无以言说的浩瀚伟力。 顺着祂的轨迹去推算出未来之事,必会遭大小之厄,承受反噬。 但姬虞暝的肉身和灵魂却可以避免这种反噬,只是要废些心力而已,换句话说,他之格位远胜于此世天道,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天道有缺之故。 不过配合着心血来潮使用天机衍算之术,对于如今的他到底勉力了一些。 “不觉间,在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五年了。”姬虞暝不觉回忆起往事,面上略微黯然。 当年,他的母亲因他而遭围困,从而身死道消。随后他便执意一人从族中离去,为了寻找可以开启大世的先贤大能遗物,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这古恒界,却不料自责之下,道心溃散,差点也随母亲而去。 不过如今他道心重铸以不如以往一样偏执,到也不会在多想什么。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世界之分森罗万象,有无数平行世界相混c有孕育和原始的混沌c诞生伟大的虚无寰宇它们或者彼此笼罩,或归于鸿蒙衍化,但都被圣沌所包含。圣沌没有形体,或大或小,存在于空无中。而空无本身,是彻底的无,不存在概念,规则,以及一切。没有人会知道空无中为何会诞生出圣沌,或许它们是一起并存并生的。 而有一方世界超脱于圣沌,名曰祖源。无数诞生于此,或者超脱于圣沌的生灵,构成了一方方伟岸的势力。而这无垠的一切被统称为源宇。 空无很难生存,唯有将自身圆满,恒固自身存在的生灵才可以游走其中,而当这些中体内有着世界,或临死前愿意化作世界的存在,死后化作的世界也可以存在空无中。 姬虞暝,便是于那无尽空无中,神魔横行的一个势力的少主。 “算算时间,其他的人应该也降临在这方世界了。虽然此界较为偏僻,但也是被一些势力笼罩的范围内。” 姬虞暝知道,已经没有多少留给自己的时间了。 至于这幅依旧还是幼年的身体,等他伤势复原,自然便可快速成长。 眸光看向不远处的孟瑀崖,他用的术法可以说歹毒了,但却有个似乎很无害的名字——回生。 以他人之精气神,弥补自身。 “差不多了,在吸下去就伤及他的根本了。”姬虞暝皱了下眉,便停下了,洞穴中似乎不知不觉间少了些什么。 未过多久,孟瑀崖睁开了眼,那眼眸中似乎茫然一片。 他突然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想要抹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力到了极点。 他经历了两场梦,一场让他回溯了自己的一生,看见了父母因自己的病起的恩怨,母亲瞒住了父亲她们家族的遗传之疾,致使陀寿州两大家族的联姻空无意义。 他脑海中忽然又回想起了一件早已遗忘的往事。 另一场梦,却让他知道了,他一直慈爱的老师不过是个寄居在他体内的恶鬼,教导他不过是为了引导自己来这里,好让他夺舍三年前闻名天下的长瞽医。 父母间的恩怨,再加上如今师傅的欺骗,哪一样对其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身心俱疲之下,他只觉得身体没了任何气力,好似随时会死去。 在这昏暗的环境中,忽然间他脑海中再次闪过很多画面闪过很多画面。 那是他在一次族会时被哥哥们当成下人,关在了静室里。 对于这件事孟瑀崖哪怕没有在梦中重新经历了一遍,也会记忆犹新,从那以后,他其实就怕起了黑。 他挣扎的坐起身,看向身前不远处那个被铁锁困住的人。 姬虞暝看着他,心中其实是升起了一些名为同情的东西,他觉得孟瑀崖可以称得上可怜了。 忽然他想起了一事,有些犹豫,但转念间还是下了决定,他本来只打算治好孟瑀崖即可。可是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而且孟瑀崖的资质已算得上上佳,倒也不算辱没了自己想给他的传承。 而且,以后或许可以用上 姬虞暝的眸子有些幽。 他现在只身一人,确实孤身力薄了些,面对未来的诸多事,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姬虞暝想到这,眸光透过昏暗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你可习过武道?” 或许是因为回光返照,孟瑀崖勉强恢复了一些气力,他不知姬虞暝为何问自己这个,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便给他吧。 一些东西悄无声息的烙印在孟瑀崖的脑海深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章 似狐少年不吃人 虽然只是随手而为,但以后说不定真的会起作用。就像现在,姬虞暝想到了那个已经消亡的灵魂,对于他来说,从某种意义上,这是他第一次彻底抹杀一个人。 当初傅三素,也就是孟瑀崖的傅师,闯入他的这个自封之地,妄图夺舍于他,却被自己一道神念和一种毒药摧毁灵魂和。 但就在那时,姬虞暝却忽然从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机缘,所以下意识留有了一些余地,这才让其逃出些许残魂,没料到在两年后,却为自己带来了一个元体。 元体者,气和而亲万物,其精气神对于他可以说是一味大药。 至于傅三素,他一残魂,早随着孟瑀崖精气神的被抽取而灰飞烟灭,一因一果,依他魂魄的残缺早就应该消陨,孟瑀崖那半吊子的灵术根本无法挽回。 可他暗中汲取着孟瑀崖的生气,魂魄间的联系,甚至紧密到只要他想就能将其夺舍,使得先天本就不足的孟瑀崖,身体愈加的病弱,但也无形中与孟瑀崖的精气神建立了联系。 因为魂体的脆弱,在孟瑀崖沉浸入姬虞瞑设下的幻境中没多久,就坚持不住了。 因果报应,不外如是。姬虞暝这么想着,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很浅,也很快的隐去。 不过,自己到是做的更过分。 “你,可以帮我治好母亲吗?我听说过,你经常主动帮人看病的。”孟瑀崖忽然问道,声音中带着虚弱。 不知是何时,他的脸几乎没有了血色,乌黑顺洁的头发变得枯黄。 “我是曾行过医的,应允你此事也没什么关系。但我不觉得你母亲会愿意让我为她医治,你甚至不应该来找我。你母亲不想让你糊涂的在孟家活下去,才把什么都告诉你,可你到底做了一件糊涂事。” “或许那时你一时想不清,可此时你也该冷静了。你母亲若是没病了,那她该如何做才能防止柳家血脉外流?自尽吗?” 姬虞暝缓缓的道,却每一个字都如一柄刀。孟瑀崖毕竟还是一个十三岁少年,他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随后又被迷茫充斥。 “你应该想的多些的,多想错的总会少些。”姬虞暝难得说了很多话, “是啊,我应该多想的” 孟瑀崖气力已经消逝干净,跌坐在地上。没过多久,他抬起头,看着姬虞暝,仿佛放下了什么,他觉得他已经要死了,还能管得了什么。 “你是狐狸精吗?”孟瑀崖可以感觉到了中的酸痛,但他还是倔强的开口,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应该都是吃人。”姬虞暝知道,眼前的小孩只剩下莫名的不服输罢了,他只是随口道:“你不想死的吧?” “我会死吗?”孟瑀崖的笑容似乎维持不住了,变得有些僵硬,他的眼底终究出现了一些恐惧,或者说,这恐惧一直都存在着,只是被压抑在了心海中,又随着时间慢慢浮出,直到现在已经快抑制不住了。 “不,你不会死。”昏暗中姬虞暝说这话时是噙着一丝笑的。 “你不吃我?” “你又不好吃。” 姬虞暝心中道,其实挺好吃的,但我怕在吃你就死了。 孟瑀崖的情绪起伏,脑子混沌一片,不知为何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他逐渐的合上了眼,彻底软倒在地上。 擦啦c擦啦 铁索崩断声不断响起,姬虞暝站起身,随着走动挂在身上的残余锁链也掉在地上。在孟瑀崖身体两步前又停下,想了想,随手弹出一道光,没入孟瑀崖眉心。做完这些后,他才继续往前走,未对身后的地方流露出半分留恋。 也随着他的走动,身后慢慢弥漫起朦胧的白气,白气中,隐隐含着森罗万象,那白气慢慢扩散,却又不会超过姬虞暝。 就这么一直从昏暗的山洞中走出,姬虞暝不适应的捂住了眼眸。 过了一会,才缓缓放下。 洞外,天色已是时暮,光黯淡,虫鸣声淅淅索索,像小河流动般富有韵律。 姬虞暝三年来第一次看见所在山洞之外的景色,一时神念灵动,种种杂思缓缓消去,他轻嗅了一下清新,带着草木特有芳香的空气,脸上浮现出恬淡的笑意,心中真正的开怀起来。 姬虞暝轻声道:“不知胡慕姚那丫头怎么样了。” 他忽然想起那个跟在他身后发横财的小姑娘,对于这个古灵精怪,总爱讨好他的女孩,让他在看不见的时光里留下了足够深的印象,也许自己已把她当妹妹了吧。 远方自是看不清晰,只因树木的遮掩。姬虞暝没有动用神念,只是轻笑了一声,走入了其中,没多时,彻底无了身影。 暂时不在去想其它,他已经太久没有尝过酒了,而美景,路上慢慢看就是。 长嵇山脉附近有很多村镇,青溪镇正是其中之一。 走进了其中后没多久,姬虞暝便见到了一家酒肆,他索性就走了进去。 酒肆中,趁着没客人的时候,黄木做成的柜台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左手拨着算盘,右手在账本上算着账目,他的字说不上漂亮,但很干净板正。 他叫岑行,是酒肆中的伙计,就在他放下笔,松了一口气,活动了下筋骨,刚打算趴一会偷一下小闲时。 夜风透过门帘刮进店内,让岑行忽然间觉得身体发寒,觉得吹进来的风更多了,下意识的望向门处。门帘被掀起,只见掀的人是一个年岁差不多十一二,穿着黑袍的男孩,他走了进来,门帘垂下,那股寒意又消退了些许。 看着那男孩,岑行敢说,这个男孩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哪怕是青楼里的最漂亮的娘子,也要逊色于眼前的男孩。可这男孩的五官虽然精致,但也不是雌雄莫辨的那种,应说是好看而不是漂亮。但他的好看放到男女来说,都是极为相称。 “这位小爷,您是来吃酒的?”虽然楞了一下,但岑行很快就回过神,走上前习惯性的笑着询问。他站的地方,离的有两步半左右,不是太近,但也不太远。 对于这等年岁的男孩来酒肆,岑行未曾有讶然。大昶自第一帝璋立国至今已有九帝,不过因为历任帝王都是修为极其高深的修行者缘故,已治天下万年,每任帝王在位期间都是励精图治,粮食富足而天下有余,虽然依然有贫者,但饥灾却绝不会有。更因为除了寥寥两位帝王外,其它七任帝王皆喜酒,上行下效,久而久之,造就了大昶的男儿,不论年岁都是爱这杯中之物的性子。 “嗯,随便来两坛。”姬虞暝抬步走至一张桌前,用袖轻拂了一下木凳,然后坐了下来。 “您要温酒吗?”岑行道。 “无需。”姬虞暝想了想,又道:“烦请快些。” “那好嘞,您别急,我这就给您取酒去。”岑行爽利的说了一声,转身就去拿酒。 姬虞暝看着他匆匆的背影,略微皱起眉头,他感觉到这伙计身上有与自己的缘,可他在这个世界除了主动结下的因果,应该是没有其它因果的。因为,他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个外来人,彻底的,不论还是灵魂。 那么,这缘是冥冥中自生的吗?姬虞暝唇角扬起一丝弧度,眼眸中闪烁着莫名的意味。若是一个他也就信了,可自从进了这个小镇,算上现在这个已经是第八个了,难到都是有缘?就算活了千年的修行者,想遇到一个与自己有缘的人都难见,一下遇到这么多怎么可能,可难不成还是自己的错觉? 心神在识海中的那一条似若无尽的长河,他看不清长河的尽头,也看不清长河的终点。这是意河,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那可以视鸿蒙如玩物的源主,才能修行出来。 岁月是修行的毒药,而意河却可以将无用的记忆沉淀下去,需要时又可以随时想起,任时间流淌,只要拥有意河心态的年轻和衰老都在一念之间,这是永生之基。而且即使转世,只要真灵不消泯,拥有意河的那一世起的记忆,就都会保留。 姬虞暝能拥有意河,大概只能说他的前世有立足于源主者。而现在他的那条浩荡的意河中,就沉淀着那无尽的前世轮回的记忆,但他只探知了些许。对于他来说,那些记忆太多,如果冒然接受只会让他失去自我。 “这也是,那也是,真是够明显的。” “看来是我的哪一世做的手脚,生怕转世的我看不破他的谋算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章 那山不在高 脚步声轻轻的传入耳中,他微微回头,只见那酒肆伙计端着一个大盘走了过来,那上面是两壶酒c几个小菜和一个小杯。 “小爷,您有事叫我。”将东西摆在了桌上后,岑行笑着道。 姬虞暝看着桌上的东西,便点头道:“你且忙你的。” 岑行转身回到了柜台后,拿了块抹布默默的擦起酒肆内的桌椅来。悄悄撇了一眼从桌上的筷筒中拿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口小菜放入嘴中的姬虞瞑,他又是在心里郁闷了一下,今天是怕扎不成猛子了。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岑行已经擦完了除姬虞暝那张以外的所有桌椅,还把地扫了一遍,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 而姬虞暝依旧是在饮酒,同时梳理着意河的记忆。 忽然一阵清脆细微的铃铛声响起,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高大,头戴系着铃铛的墨色诡异花纹的斗笠的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进来后他就拿下了斗笠,露出满头银丝和一张苍老儒雅的面容。 他径直走向姬虞瞑,快到他身旁时将斗笠放在了另一张桌上,然后才缓缓的在姬虞瞑对面坐下。 “姬公子,好久未曾见啦。” 温和如普通老人的声音,让姬虞暝微微抬头望去,他眼眸中神情平淡,有那么一瞬间的空洞,让老人仿佛也有种身体化作虚无的感觉,老人心中身体紧绷,随后却又马上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在这个貌似十一二的小孩面前,他无论是做什么都没有用。这天底下最危险的人,或许就是面前这个长得好看,似乎一脸人畜无害的小家伙。 “肇骑,监察天下的力度大了很多啊。”姬虞暝嘴角上扬,像是一个真正的孩童般不遮掩自己的情绪。 此界名曰古恒,浩瀚无边,上有神天,下有幽冥,为一大千世界。大陆曾有七,不过上古时有神人,以浩瀚伟力合七为一,以那神人名姓曰之阑吴。 阑吴大陆如今分为诸域,土地最为肥沃广阔的即是中央浩土,如今正是大昶历下,第九帝垣在世,虽不及先帝宣的武功,文治却尤有胜出,让这个帝国越加繁荣。 也正是这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让肇骑的威名在他统治的这几十年里,愈加恐怖,不在仅限于外族。死在肇骑刀下的王侯权贵,头颅可以绕着京都长郢城三圈。 肇骑,乃是大昶太祖皇帝,昶圣祖麾下的第一军,肇旗军改制而来。由当年肇旗军的后人和身世清白的孤儿担任,可以说是历代帝王的私军,只效忠皇帝。 肇,始也。肇骑,代君巡视天地。肇字,也代表着肇骑的地位。 一袭青昭袍,煞气蔽云天。唯恐玄黑色,生死任使由。 肇骑镇抚使以下皆是青昭袍,而总指挥使则是纹着狰狞的蛟龙,左右两袖臂膀处还各镶着一块玉的黑氅。 但在这一晚,肇骑的黑氅便衣来到了这大昶的偏僻之地,与一个小男孩相见。 “姬公子说笑了。”老人叹道:“若是旁的乡野人不知也就不知了,你还不知,我肇骑的彼玄天罗大阵是笼罩整个大昶的?若非你没有隐藏气息,我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找上来。” “唔,到不说这些了。姬公子,可介意老夫厚颜饮些酒?” 无声无息,化解了二人间有些凝滞的氛围。 姬虞暝眉毛微挑,却也没多说什么,抬手示意了一下,便又自顾自的饮了一杯。夜风吹着门帘,也有着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他微微诧异了一下,这酒家小伙计到是一个有眼色的。 “到也是个趣人”老人轻笑,挥手斩下了一个桌角,翻手间一堆木屑落在地上,他的手中已然出现了一个小木杯,他为自己倒满一杯,缓缓饮下,咂了下嘴略带可惜道:“这杏子酒,倒是果味足了些。” “何老毕竟是老了,或许忘了我的样貌,他怕是见我年小,这身体到真是” “哈哈,老夫是老了,倒是忘了。”老人一拍脑袋,看似懊恼的打趣,随后他又神色温和道:“不过,这少年看来还是个心善的啊” 两人对于岑行的离去没有说什么,有眼色是个好事,往往能活的久。 姬虞暝左身依在桌上,又不完全贴靠,看上去有几分慵懒,似是随意道:“这种边隅之地也有行人匆匆,赶着夜路,这天下看来发生了什么大事。” 再来这里之前,他见到不少游侠神色匆匆的向东南方而去。他虽然会衍算之术,但此时除了必要和关心的事,他不想平白浪费心力。不过眼前人是知道这天底下大部分事的,所以也有了几分好奇心思,于是便开口询问。 提及此事,老人沉默了一下,才道:“天下间最高的那一个山峰断了。” 姬虞暝的手也微微一抖,酒水在杯中溢着,起伏不定,小小的浪儿似乎随时会拍到杯外,让木桌尝一下酒水的滋味。 他抬头直视着老人道:“你是与我家乡人做过了?” 这天下间最高的山峰是苍山,它潜藏着连通天地之气,相互交汇的天脉。苍山断了,天脉自然也断了。 老人体内的伤瞒不过他,只是一开始没有在意,直到听到老人方才的话语,才惊觉老人的伤势有着熟悉又陌生的意味。这个天下间,没有可以损害苍山的人,那是镇压天地灵气的所在,这世间所有的生灵,如果要伤害苍山身心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栗。而且,除非是疯子,否则没有人会愿意损害苍山。 它镇压并梳理着灵气,如今它断了,这世间就不会宁静了,天灾必定横行。 老人眼眸微动,似乎面前出现了一个背弓少年,正用那如鹰的眼俯视自己,让自己寒毛竖立,那如坠月的一箭,仿若恒久不散的梦魇,让体内明明暂时压下的伤依然隐隐作痛,他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空杯后,带着恳切道:“老夫正为求医来。” 苍山,此世人在意,断不了。可总有不在乎,能断得了的人,而这后者自是来自天外就可以了。 姬虞暝听后不言不语,只是拿过酒壶微微摩挲了一下,然后缓缓给老人倒了一杯酒,他这才开口道:“你这伤,不难。不过是有郁结之气堵在经脉,你若化解需费水滴石穿般的长工,想来的是等不了的,不过对于我来说可轻易化解。” 老人没有多问,抬手饮下,杯子放下时突然闭上了眼眸,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重新睁开。在他睁开的那一瞬,他的眸中忽然明亮了太多,好像耀眼的大日,不过又仿佛是错觉,在下一刻就归于了平常。 一杯酒,伤便以全然恢复。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章 猫与狗 老人将一些古老的物件和残书拿出,这是姬虞暝以前要的酬劳,他也不知姬虞暝为什么要这些东西,似乎是在找什么古地一样。 他根本不知这其实关乎了天人此次降临之因,姬虞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下。 老人也没有了多余的事情,便走了,临行前他道:“姬公子,你可会去?” 他说的是苍山,他觉得无论是苍山中的祖气,还是其本身是古地的存在,姬虞暝都没有不去的理由。 “我乏的很,何老可有车?” “天晴时,车即来。” 老人说完后,转身离去了,只剩下那木杯和斗笠证明他来过的痕迹。 姬虞暝知道老人有着一些算计,但他确实需要去的,他想找的东西很可能在那里,以前因为身体之故他没有去,但现在他没有了不去的理由。 又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他喝下第六壶自己从酒窖中拿的酒后,他看到了刚回来的岑行。 此时他似乎已经醉了,对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举起杯示意,勾起一丝浅笑,半依木桌用慵懒的语调道:“一起喝一杯吧。” 第二日悄然来到。 清晨草叶生露,微风拂着行人的脸,角落中的小花洋溢着它的笑,盛开在不经意的地方,依然是春的延伸。 眼皮沉重,本就未恢复完全的身体似乎疲惫的要死去,姬虞暝心思一转,体内逐渐生出一股轻灵的气,在身体每一寸游走,消去了疲惫,清明的识海重新支配起身体。 本来是不会醉的,可想醉了,自然就醉了。 想起昨日的事,苍山一行倒是有必要的,以他的伤势如果用苍山内独有的祖气,必可以恢复完全。 他虽没有去过苍山,但他凭借自己的所知,能大致推测出那祖气是何物,那是一种天地的本源之气,修行者可以之延寿悟道,得一便是了不得的大机缘。 不过在古恒界似乎只有少数人知道祖气,连他也是偶然得知。 姬虞暝看着倒在脚边,捧着一个酒坛侧躺呼呼大睡的岑行,想起了昨夜这个酒壮胆气的小子最后搂着自己脖子大吐苦水的样子。所以他是喜欢酒的,酒可以让人忘却太多东西,露出最本真的样子。 他起身蹲了下来,手指点点岑行的胳膊,看他迷迷糊糊的的睁开眼,然后慢慢坐起身打了个哈气,下意识的转头,动作顿时停下,一个未呼出的气僵在体内,他瞪大了眼睛。 姬虞暝与他对视,平淡的眼眸在这一刻没有一丝波澜,安安静静。 “哇啊!”岑行下意识的连滚带爬的逃开了,如同炸毛的猫。 在他逃的这一刻,脑海中轰然出现昨夜的画面,明明自己是怕被这个看上去是个小孩,但却能被肇骑的人礼待的人喝醉了一不顺眼就宰了自己,所以才小心翼翼的陪他喝酒,结果最后竟然搂着对方的脖子吐苦水!完了完了,要死要死!像是火药爆开般的杂乱思绪,如同野马般在脑海奔驰,没了缰绳的约束。 姬虞暝看着还抱着酒坛一下子跑到角落,惶恐看着自己的岑行,眨了眨眼,眼中忽然出现了笑意,随后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站起身。 他的笑声轻快愉悦,却让岑行听的尴尬起来,他想起要是对方在意哪会等到现在。 姬虞瞑忽然呛到了一样,咳了两声,抹了抹笑出的泪水,看着岑行道:“你像只猫啊,那酒坛你要抱到何时?” 岑行脸一红,连忙想放下,因为手边没桌子,走过去时还拌了一下。他紧张兮兮的看了眼姬虞暝,才把酒坛放到桌子上,然后转过身看着姬虞暝老老实实的站好。 很乖! 喂喂,你想笑死我吗,姬虞暝又想笑了。 他道:“肇骑有那么吓人吗?” 他随手一勾,斗笠到了他的手里,他看着斗笠上的花纹,这是在大昶连山野之民都知道的图案,它代表着肇骑。 “貌似有点”岑行脸上扯出一点僵硬的笑,局促的道。哪里是有点,他这一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碰到肇骑的人,当时看到那斗笠,腿肚子都软了,赶忙逃了出去。可没过多久,一个肇骑竟然专门出现在自己眼前,让自己好好招待酒肆中的小客人,只得又回来了。 岑行心里涌出一大堆话,脸上笑的已经跟哭一样。 姬虞暝歪头想了想,两个大袖拢在一起,忽然看道:“岑,是岑行对吧,给你个让你不怕肇骑的机会要不要?” 岑行一时呆住,张嘴好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啊?” 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很简单了,走到外面,姬虞暝吩咐了几句在守候在马车边的一名肇骑百户,这名百户就离开将酒肆的老板陈石埠找来。 然后少年岑行在一脸茫然的状态下,看到了自己卖身契的转让过程。 “老板,你就这么把我卖了啊?”少年迷糊道。 “对啊,小岑以后好好干,跟着这位小大人你以后会很有前途的!”富态的中年人带着背后还未消失的冷汗,一脸堆笑。 日悬空中,宽阔寂寥的道上,一辆马车嗒嗒的行在上面。 “果然我的决定没有错,你驾车到是稳得很。”马车中,姬虞暝半躺坐在其中,忽然道。 赶车的少年是岑行,他赶着这辆马车很是宽大,车身有着细密的雕纹,由白银和青铜打造,是大昶特有的平楼车,前面有四匹骏马,神骏非常,肤如赤血,鬃毛紫色,蹄是纯白,其名蔚央马。 “我常为陈老板去拉货,所以这事到是手熟,小爷你真有本事,连镇长都要亲自给您送行。”岑行嬉笑道。 姬虞暝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喝了口酒,悠悠道:“怎样,不后悔了?” “嘿嘿,瞧您说的我已没这念头了。”岑行面上略有不好意思,他空出一只手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哪个少年人不喜风光,回想起陈老板刚到时,看着停在自己酒肆前华贵的平楼车和神俊的蔚央马,这个活了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张着嘴巴瞪着眼,可是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浪子出家门,仰天不回头吗。” 这个人,适应的是不是有些快了 姬虞暝发现岑行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少年,但什么都能适应的很快。 并且找到乐子。 不应该用猫来形容吗,或许是土狗吧,想起那只在路边遇到的一只黑白相间的土狗,凑到自己身边被自己轻踢一脚后,一顿汪汪叫,但给了它一块烧饼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凑了过来。 不对,这是记性不好吧。 离开了山洞,再加上心结已结,姬虞暝恢复了几分原本的心性,此时的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连身体都因为道伤停留在十二岁的模样。 “伤势应该两三个月就能好,只要一好,身体就可以成长到我应有的模样。虽然继续如今的模样也无碍,但到底不方便了些。”姬虞暝心中想着。 不知道被编排了一顿的岑行,听到姬虞暝的话后,望着前方的路,口中微不可查的喃喃:“可能我也会惦念着吧” 马车内,姬虞瞑放下了酒壶,没有说什么,岑行那无意识的话他也许听见了,也可能忽略了。他默默地闭上了眼,似乎陷入了小酣,可如果有一个修行略微有成的人再次,便会发现,他与整个马车似乎化为了不可分的整体。 马车嗒嗒的行着,可溢着生命气息的生灵,似乎只有岑行和四匹蔚央马。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章 大昶风雨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山丘上,昨夜的老人依然穿着灰袍,只是头上没了斗笠,他身边站着一名青昭袍上绣着恶兽的中年男人,老人望着那辆他赠予的马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他幽幽一叹道:“唉,也不知是对是错。” 他身后的中年男人也看着姬虞暝离去的方向,眉眼间带着近些时日奔波的疲惫,不发一言。肇骑规矩森严,他心中纵有不解,也不会去询问老人。 “陆元,你想问什么吗?” 老人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属下该问?”陆元的声音刻板,仿若死水。 老人没有看他,仍然看着那个方向,道:“你自然是该问的,因为你不解,而此事也无关紧要。” 陆元沉默了一会,终是道:“属下确实不解,虽按常理,此人需戒备和交好,但何至于大人您如此礼敬,竟用召铃之礼去见这位。” 召铃之礼,即是肇骑用最恭敬的态度去请人,以铃声表达询问之意,便服表达恭敬,若是见者回绝,则会立刻退走。而这个传承在肇骑中的古老礼节,除了老人会用它面见帝君时用到外,用于外人已是六百年前的那任肇骑总指挥使,去见天地十宗之一白皓山的山主老贤人。 可那位乃是天地十宗之一的宗主,也是天下文人的领袖,帝君见之也要行半礼的存在。 老人带着遗憾叹道:“如唉,果他只是这片大地的人就好了算了,不说这个,昨夜你离得远了些,也用秘法封印了耳力,所以不知晓。你应是知道,有人生来便站在比神天还要高的地方上。” 陆元眸子一凛,皱眉道:“这位是天人?” 老人回身看他,扶着胡须笑道:“呵呵,你这副惊讶的样子倒是少见。” “属下失礼了”陆元微低下头,避开了老人打趣的目光,没有丝毫逾越。 老人也不在意,只是道:“你说的没错,这一位是个天人。毕竟,是彼玄天罗大阵都找不出来历的人啊。不过,或许这是一位能帮我们的” 说道最后,他也是声音变低,几近喃喃。 悠悠万载,有国大昶。大昶是辉煌的,伟大的,开启了属于人的盛世。自初年大昶圣祖大帝发动了那场灭神,天神地祇无了神庭,大半陨灭,更是在后来几位大帝君手中剿灭了残余,使得天地无神。可成也如此,败也如此,大昶的力量用在别处,隐患自然多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虽不至如此,但天人断苍山,也引爆了大昶内部的隐患,让着天下隐隐有了大乱的趁势。 天人,真是一个恐怖的称谓。老人心里叹息一声,往来处而去。他是用虚空之阵赶来的,自然也要用它回去。陆元跟在老人后面,忽然微顿了一下,又看了那个方向一眼,然后才回身继续往前走。 “天人啊”而此时在马车内,姬虞暝睁开了眼,整个人有重新独立了出来,他轻轻感叹,把玩着这个词汇。天人,这或许是一个代表敬畏的称谓,他也算是其中的一个。 所谓的天人,生来不在这片大地,俯视着苍天。但他们彼此之间也很可能不相熟悉,或许称他们为天外之人更妥当些,而天外之天绝不会仅有一个。 这个古恒界是大千界,体系完善,浩大无穷。但它并不属于正常的世界体系,而是由圣沌的残骸所衍化出的世界。 与那些恒固自身的存在所化作的世界一样,是直接飘荡在空无中。 这两类世界的外层都有前身留下的力量,可以主动抗拒着空无的侵犯,不过大部分拥有着寿命,而不是像祖源界那样,本身的物质就不受空无侵扰,可以在空无中永恒存在。 而老人口中的其他天人和姬虞暝,都是来自祖源界或存在于空无中的势力。 如果说姬虞暝与其他天人的最大区别,或许就是同为异乡的游子,他却是个不告而别的。回忆起往事,他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不美好啊。 姬虞瞑最终还是未再说什么,只是扬起了车帘,看着车外那疾退的山林,眸光有些幽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前面赶车的岑行忽然道:“小爷,过了前面的路,便是川沛之地了,您是想往东还是往南?若还是继续往东的话还有三地的行程,才能到拓余关,出孚州到陀寿州。还有从这里直接往南,途径景丰之地,从翼寿关进入浦州这一条路。这两条路都差不多,都可以去您说的苍山所在的北雎州。” 姬虞暝听到了陀寿两个字,眸子微动,沉吟了一会道:“往南,去翼寿关。” “好,您坐稳嘞!” 车子拐了道,岑行隐隐感慨着,这不到一日的时间已是寻常的马车,一年的行程。青铜的车轮在不算平整的大地上,没有丝毫作响,人生中第一次用了传说中的玉符的岑行,得到了玉符中所含有的知识后,也勉强可以驾驭身下的平楼车,并辨认地形方向,虽然初时略有生涩,但很快却也觉得与平日里驾驭的马车并无太大不同。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姬虞暝的左手在酒壶上轻轻的敲着,一下又一下,像是低沉的曲调,他右手抚住额,慵懒的半躺在马车中,他忽然轻笑了下,右手改为撑着脑袋,看向车帘外,喃喃道:“这段因果或可用下。”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化因果为链的神通。 不过过程很麻烦,还是等苍山一事过后再去陀寿州,用与孟瑀崖的因果来炼制吧。 思绪一闪而过,他未多将这个想法放在心上,一切到时再说。 黄昏已至,凭借着蔚央马的通灵,岑行放缓了速度,在一个镇前停下,此时他们虽未出故幽之地,但离景丰之地已是不远了。 说来,眼前的小镇也是个有名的。 岑行驾驭着马车缓缓行进了镇子,平楼车的华美和蔚央马的神俊让看待到的镇民们惊异,不晓得是哪方的贵人路过此处。 一些顽皮的孩童远远跟着马车,天真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前,岑行跳下了车,然后挠挠头,看着马车车门,刚想打开,却听见机关声响了几下,车门自动打开了。 姬虞瞑看着岑行那伸出的手,尴尬的半举在空中,也不在意,自己跳下了马车,然后挑眉笑道:“我觉得比起你望着我,不如把马车收起来,让我省些精力。”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章 白杨镇 岑行回过神,连忙尴尬的笑了笑,手收回来,有些笨拙的恰了几个法印,平楼车和蔚央马化作了光,进入了他腰间的灵兽袋中。 姬虞瞑神情略微调笑的对着岑行道:“我对于侍奉之类的事不需要,否则还不如找一个女子。” 岑行楞楞的点了点头。 “走吧。” 姬虞暝说完就走进了客栈,岑行也跟上。 他虽然面上依旧有些尴尬之色,但心中却像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喝酒的事,他觉得姬虞暝很平和,但却把他当成了一个大家族出身的少爷。 能被肇骑的人礼待,那么他出身的家族一定不可估量。 所以他难免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岑行想着东西,走路时有点心不在焉,在快进门时,甚至左脚踩到了右脚上,自己给自己差点绊倒。 “食为美兮,滋以白杨,流酿兮唤为瑶汤” 一进客栈门,便听见了还算清朗的歌声。这个客栈不大不小,却是颇为的古意,显然是有了年头的,有小厮倚着房梁轻唱着镇中流传的歌谣,不多的客人吃着饭食,未有喧哗,只是偶尔的彼此交谈。 上了年岁的老人有的面带笑意的听着年轻小厮的歌声,也有几个在座的年轻人,还会不时跟着轻合几句。 “二位,是吃饭食,还是住店?”看到客人进店,一个闲的无事的小厮上前来轻声道。他面带笑意,有着年轻人的爽朗和让人舒服的恭敬。 姬虞暝轻挽了下袖子,扫了一圈店内,才看向眼前的人,他道:“皆是,先来六七盘拿手的菜,细面一碗对了,岑行你吃什么?” 他转头问身边的岑行。 岑行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才道:“那c那我也来一碗细面吧。” “好嘞,您二位请。” 这镇名为白杨镇,因一种名为白杨的树木而扬名,其树皮下有一层淡黄色的膜,晒干磨成粉即是上好的调料,还对身体颇为滋补。故而有“不尝白杨菜,莫入孚州土”的传言。 坐在了一个周围没什么人的的位置,姬虞瞑用手指轻划了一下桌子,眉便微挑了一下,然后看着自己对面的岑行道:“运气不错,这家是个老店了。” “小爷,您满意就好。” 姬虞暝和岑行闲聊着,初时岑行还有着些许紧张,但慢慢的也放开了一些,到底是年轻人,再加上他面前的大人物长得也是过无害了些,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三,而且言语中也没有什么高高在上,顶多性子只是略微有少许清冷而已,岑行这么想着。 菜不多时就上了,一鱼一汤一海味,再加上三个素菜。鱼是清蒸的,白嫩的鱼身上有几个花刀,铺了少许的葱丝和火红的椒丝,因为是蒸制,极为软烂,仿佛整条鱼变成了可以夹起的雪。 汤是一个说不出的菜,类似植物的根部,伴着羔羊的里脊,汤水清澈,却无比的鲜香,纯粹的肉色与嫩绿的根部结合在一起,让人不忍心破坏,细闻之下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胡椒味,刺激着味蕾。 至于海味则是一只鳖烹好的肉,切好了呈上的,一旁还有蘸料。 而那三个素菜,也是炒的颇为精致,寡油而重味,还有两碗细面,白生生的,挑起一根还悠悠颤着,好生诱人。 小厮笑着道:“二位慢用,这六道菜皆是白杨镇的名菜,希望让二位不觉名逊。” 姬虞暝道:“多虑了。” 他的眼中颇有些感慨,看着满桌的菜,不觉升起了难得的口腹之欲。 小厮转身离开,此时店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毕竟以经是快入夜了,店内的人也繁忙起来,那唱歌谣的小厮也不知何时停下,忙碌起来。 “吃吧,今日还要早些歇息,回房后别忘了修炼,那样你施法时就不会损失气血和精神头了。” 听到姬虞暝说的事后,岑行连忙点点头,作为帮忙驾车的报酬,姬虞瞑扔给了他一本功法。 白杨菜有名不是偶然的,虽然不至什么天下绝味,但能使菜味悠长不绝却是着为让人满足。 姬虞暝慢条斯理的吃着菜,偶尔喝一口酒,虽然面容年幼,却颇似个小小的酒中君,未施法克制酒劲从而脸上有了红润,毕竟也是饮了一天的酒。 岑行虽然尽量克制了,但那吃饭时,还是能看出虎虎的劲,偶尔就会忍不住大口吞咽。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到是颇为和谐起来,仿佛是一对相交多年的好友。 在自己的房中,姬虞瞑坐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书,书卷古朴,隐隐漏出的封面上有着渡真法合四个字,姬虞瞑不时翻两页,小小的少年脸上全然是认真,许久后他放下,揉了揉眉心,手放下后才叹道:“心神的损伤到底严重了些。” 其实,他大可一个虚空之术直接去苍山,但又能有几分圆满状态,更何况他很可能,还要与同样的天人以及本土高手斗法。 所以他选择了车架,并要岑行为他驾驭,使得他可以一路节省心力,能恢复更多。 “何愁何愁,吾有千秋”姬虞暝轻声的唱着,漆黑的瞳仁放远,似乎透过天花板看向天空,又或是更远,那一张小小俊逸的脸上有着少许迷茫,但不多时,嘴角却微扬起一丝笑,虽然浅淡,却无比的真实。 他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回家呀不会太远了”他是这么轻声嘟囔着,却也是这么想着。 夜过天明,报晓的鸡打起了鸣。 白杨镇的早点也是极好的,姬虞暝的面前有三样,分别是白杨叶包子和青鸽米粥,以及腌萝卜,白嫩的包子一咬,松软的面皮和陷的鲜香便回荡在唇齿间,白杨叶的口感近似白菜,却有种独特的韧性。此时在吃上一口咸度适口,微凉爽脆的腌萝卜,连刚起时的困乏都会散去。 用勺子轻盛起半勺青鸽米粥,青色的肉丝与软糯的米混在白汤中,鲜香扑鼻,喝下去后胃都暖了起来,随后便能感觉到舌尖悠留不散的一丝淡淡甜味。 以前在家族时食下无数灵材圣物,都没有在意过吃食。 可现在,姬虞暝却决定要好尝尝凡尘中这些不起眼的食物了,虽然他不需要仅用五谷来生存,仅靠牵引一些灵气便可以弥补所需,但他又修的不是断绝七情六欲的法门。 嚼着嘴里的东西,姬虞暝的眼眸却有些控制不住的瞟,自己发觉了这一点,他的心情有点难言,只好安慰自己道:“三年未进食了,有口舌之欲到也正常。” 正在这时岑行咽下嘴里东西,抬起头问道:“唔咧,咳,小爷,你说什么?” “没事,吃吧。”姬虞暝觉得应该给岑行一个断绝耳识的法门用以修行。 两人又聊了聊修行上的事,岑行在问,姬虞暝回答,初为人师的感觉让姬虞暝觉得很新鲜。 “两位小老兄,四周已无空位,不知我和我妹妹是否可以在这里坐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章 南家兄妹 这声音突兀间响起,儒雅温和,不令人反感。 二人望去,发现是一对男女,男的年纪稍长,约莫二十岁左右,相貌虽说不出哪里好看,却很是和谐,让人心生好感,一双清澈的眼眸似乎时时带着笑意,这是一个任何人一见都不愿生出厌烦的人。而他身边的女孩,只有十四岁左右,小巧的脸蛋,精致的五官,穿着一身翠绿小裙,头上别着一个银饰,看上去乖巧秀气。 “阁下是” “当不得阁下,在下南若安,这是舍妹南琳洛,两位小老兄有礼了。” 南若安似乎是个很谦和的人,自报起名姓来,然后就想抱拳施下礼,又尴尬的放下,道:“两位应该不是江湖中人吧,在下不是富贵出身,倒是不懂其他礼节了。 说起自己的出身时,青年一脸坦然,只是对于自己不知道怎么见礼有点尴尬。 毕竟岑行的衣物虽然普通了点,但姬虞暝的衣物却是实打实的华贵,虽然看上去略有普通,但略有眼力的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凡,不说其它,光是看不到衣缝,仿佛浑然一体就可以看出这最起码是一件法衣,而两人的年纪气质看来,很可能是哪个大家族的少爷带着仆僮出来历练了。 姬虞暝没有介意,而是向兄妹二人道:“请坐就是,在下姬虞暝,这是岑行。” 岑行对二人抱了下拳,也连忙起身做到了姬虞暝旁边,并移开了自己的吃食。 四人坐在一张桌子边,倒也不拥挤,很是绰绰有余。 几人闲来无事,交谈起来。 岑行悄然打量了一下两人,总觉得自家小爷和这个突然到来的青年有某种相似的地方,等又吃了一口白杨叶包子时,他才发觉到让自己感觉相似的是什么。 自家小爷虽然似乎略微清冷的样子,但其实时刻都是带着笑的,而眼前的这个青年也是给人一种时时在笑的感觉。 使得原本迥异的两人,似乎相似了起来。 南琳洛忽然小声的开口道:“姬公子和哥哥似乎挺像的,嗯都是带着笑的。” 姬虞暝和南若安相视一眼,也发觉了这件事,虽然他们的长相不一样,可笑起来的感觉却极为相似。不过仔细观察后,还是有着细微的不同,姬虞暝的笑容虽淡却很温柔,相处久了都会被察觉出来。而南若安的笑则透着一种安然豁达,很容易让人亲近。 这种不同虽然存在,但却极为细微,岑行和南琳洛都没有分辨出来,仅仅只是觉得两人的笑容相似。 不过两人却都马上分辨了出来,本来存在的生疏感都减弱了一两分。 是个很不同的修行者,他们给对方都下了同样的结论。 两人对自己是修行者一事,都没有用手段隐瞒,用手段就能很轻易的看出与凡人的不同。 吃了三个包子和喝了一碗粥,已觉得满足的姬虞暝也就不再上东西了,他看着南若安随口道:“南兄这种修本身的修行法,似乎已经很少见了。对了,你没有要些吃食吗?” 南若安笑道;“哈哈,到是要了,不过这时候客人多,我们来得晚难免要多等些时候。我这身道统早已没落,不值一提,倒是小老兄你不修灵气,气血不活,修的是哪门法?“ 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姬虞暝。 姬虞暝有些小在意,默默盘算了一下怎么让伤势快点好。 “其实算来在下已是十七,只是数年前受过伤,伤及了根本才一直是这幅模样。不久后就可以恢复正常,并可以用秘法恢复应有之态。至于修行法,确实有些与世间不同。” 姬虞暝解释道。 对于他的修行法,他到没想隐瞒什么,只是讲述清楚有些麻烦罢了。 南若安和南琳洛也都没有追究在意的样子。 不过南琳洛忍不住笑了一下。 “姬小弟是对年龄很在意的吗?安心,你会长大啦!”她用一种哄孩子的口吻道,像一个大姐姐一般。 姬虞暝无疑是很有风采的,在旁人来看,一个约莫十二岁的男孩,身穿合身的大袖黑袍,身姿动静间似乎都有着一种特殊的礼节一般,身形瘦弱却如劲柳,面容无暇,似乎诗画中最美的描绘,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虽然夹杂着一些枯白,却增了一份别样的感觉。 但这个谪仙童似的小人儿,到底是个孩童,说出那话后,就像一个有些成熟的可爱小男孩,想要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了一样。 要不是顾及着是刚刚才认识,南琳洛已经想要去掐掐小脸蛋了。 “嗤,咳咳。”岑行在一旁努力的憋着笑,不小心笑出来后还干咳两声用来掩盖,随后连忙低下头去。 姬虞暝已经维持不住原先的模样,但也不恼怒,只是神情有些无奈。毕竟自己如今的这幅模样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只是看向南若安道:“南兄,你的修行法可是有看透本相的法眼之手段。想来你是没有看出我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吧。” 南若安摸了摸下巴,神情略带惊奇道:“小老兄好见识,我这本事确实如此,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姬虞暝喝了一口酒润润喉,说道:“南兄你身上无清浊之灵气,亦无其它痕迹。但你的神,一般修行者都比不上你,应是修心的道统。而如你这类人,必然会有这类法门。” 神,言的是精气神的神。 “唉,南大哥你这神通有什么玄妙吗?额,不方便就算了” 岑行有些好奇的问,问完却又觉的有些突兀,连忙又道。 “这倒无妨,说了也不碍事。我的眼所见与常人不同。所谓天地人神鬼,万物万相万生灵,有鬼者形恶多变,人者善通灵窍,神者身化万千,表相难知。” “可我观众生,却以心观心,神通术法,奇形魂变,在我眼里都只有心灵之相。虽不是直接显化,但通过心光的揣摩,我就可以推断出一个人的本相是什么。嗯,姬小公子的心光,虽然慧芒很深,但纯真心光却是很盛,所以虽然有姬公子说的可能,但我之前没有向舍妹说。“ 南若安说着说着,不知是否真担心什么,也不在叫姬虞暝小老兄,英俊的脸上略有纠结。 姬虞暝没有再反驳什么,只是恢复了原先的神情轻声道:“心可观众相吗看来是修行心念的修行士了,不过世人皆曰‘人生苦短’,像你这类法门,纯靠悟性,虽然神通威能惊人,却纵使大成也只是一介凡身,受那尘土轮回之厄。” 尘土,乃肉身身死被掩埋。 轮回,乃灵魂入净土,再也想不起往事。 南若安带着些许无奈和怀念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师父的道统也需要有人来继承。” 姬虞暝笑着道:“南大哥好心性,将来未必不可拜托桎梏,脱离凡躯与日月同寿。” 他没有在辩解自己年龄的事。 反正是不信的,那也不用多费口舌。不过对于南若安,他起了兴趣,虽然他未曾遮掩太多,但能看透他部分心相已是足够正视。 又聊了一会,伙计将南家兄妹的吃食也端了上来,分别是四角糖饼c甜粥c糖枣饭c糖糕,没有一样不是甜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章 当年烟雨 姬虞暝和岑行见到了南家兄妹的另一面,很爱吃甜食。南琳洛是一小口一小口吃,却吃的极快,像是松鼠啃果子一样,而南若安的吃法则是很豪迈,与他妹妹全然不同,一两大口就都吃下去了。这两幅吃相非但不显粗鲁,反而让旁人看着都觉得有食欲。 看着他们吃的兴起,姬虞暝和岑行便也来了兴致,于是姬虞暝便让岑行又去要了两份,他们刚才吃的东西。 就这样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姬虞暝得知了南若安竟是浦州椒鲁之地一家客栈的厨子,而南琳洛则是账房,此次来白杨镇是为了采购一些白杨镇的特产白杨粉。同样的二人也知道了姬虞暝和岑行,接下来要去的正是浦州,倒也可以选择经过椒鲁之地。 早饭之后,四人都走出了客栈,虽然是萍水相逢,但也约好了到时椒鲁之地再见。 “那两位小老兄,咱们椒鲁之地再会了。托我们老板的福,他有一块虚空阵的青铜令牌,我们就先走了。” “姬小弟再会喽!” 客栈外,南若安和南琳洛兄妹向二人道别。不过南琳洛的话,让姬虞暝欲言又止,想反驳什么,但也知道没什么说服力,只好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南小妹大概是年岁是最小的惯了,总是想当一下姬虞暝的姐姐,这让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姬虞暝无奈的对南琳洛道:“南小姐,下回希望你还有机会对我说这个。 “嘿嘿,知道啦。姬小弟不要着急嘛!你总会长大的!”十四岁的小女孩调皮一笑,摆了摆手,然后看着岑行道:“那么小岑哥,也再会喽!” 一笑间,自生明媚。让岑行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有些支吾的道:“路c路上小心!” 二人转身离去。 等他们走远了后,岑行不禁有些感慨:“虚空阵真是方便啊。” “这个东西我也是有的。”姬虞暝的声音悠悠响起。 岑行转过头,看到姬虞暝从袖子中随手拿出的一块玄白令牌。 于是他好奇的问道:“小爷,你这个好像有点不一样,既然你有这个,那你怎么” “起码比那块青铜令牌强不少,别问我为什么不用,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就给你了。”姬虞暝是言语轻淡的说完这番话的,话音刚落,他便随手将这个东西随手扔给岑行。 岑行连忙接住,他发现这个东西的份量真的不轻,仔细拿在手里前后看了一下,发现它一面纹着两个古篆,另一个他认识,是一个医字。 这是姬虞暝三年前行医时的报酬之一,那时他除了古物古书外其他酬劳全看心情,收的东西也很随性。一共有三块,可以使用任何大昶境内的虚空阵,还可以随意使用最高范围限度。 当时他从那个被他医治的那个在大昶位高权重的人手中,接过报酬后就随手就给了胡慕姚一个,现在又给了岑行一个,现在手头里到还剩一个。虽然依然是没用就是了,其他天人未降世前还好说,如果有一个同样擅长天机的在他使用虚空阵时动手脚,他少说也得受些伤势。 以他如今的身体还是算了吧。 所以这东西如今在他的手里,就是一块没用的废铁。 “这,小爷,太贵重了,你还是”岑行将手里的令牌递了回去,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具体价值,但他听陈老板偶然提起过青铜虚空令的价值,那是足以将白杨镇都买下的资产。 如果不是虚空令牌,需要血脉或者拥有者的许可才能使用几次的条件在,恐怕南若安也不能随意拿来使用。 姬虞暝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而是道:“收着吧,只是个小玩意,这是无令,谁拿到都可以使用。想要还给我的话,路上咱们唠完你在决定。” 岑行没办法,只好先放出了平耧车。 姬虞暝摸了摸马,这些蔚央马虽然是活着的,但已经被炼制成了一种道兵,只需要用灵符便可驭使。他不禁有些觉得可惜,如果是他的话,可以再不将这些生灵化作不死不活的傀儡,而是在其身体中练成一副假体,不但与此时无异,还可以继续成长。 “走吧。”姬虞暝对着岑行道,然后便翻身上了马车。 岑行将虚空令牌收到了怀里放好才上去。 马车缓缓动了,随后急速行驶起来,很快就出了白杨镇,向翼寿关而去。 行了很长时间,都是无话。直到行到了一条官道上,姬虞暝才忽然开口让岑行进了马车,之后的路,会是一段很长的直路,暂时不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岑行坐在姬虞暝面前,身下是一个小马扎,两人面前放着一张茶桌,马车内宽阔的空间足以盛纳这些,还显得宽裕。 而姬虞暝放下了酒,给两人都倒了一盏茶。 “记得昨日行路时,我问你欲修行何道,你崇敬术法,却又仰慕武道,在此两者间游移不定。所以我便给了你一部分筑身之法,先行练上,磨刀不费砍柴工。”姬虞暝轻品了一口茶,随后眉角微抽,他随手取了一种喝不惯的辣茶。 见岑行在沉思,他悄悄将茶倒在了脚下,然后换了一壶重新泡上。然后,悄悄抹去眼角辣出的泪花,重新云淡风轻淡笑的看着岑行。 对面的少年对这一切未有察觉。 “我不知,我从未踏入过修行路,甚至未敢想过。我曾经仰慕游侠的快意,也羡慕那些术师行走天下莫不恭敬的尊贵但我思来想去,我还是不知道我该如何抉择。我只知一个可以百步之内人可敌国,一个呼风唤雨,祷告幽冥,可我又真正适合哪个,公子,我不知!“ 岑行的话语从犹疑不定,到迷茫,最后却变得坚定,看向眼前人的眼眸很忐忑。他没有在管姬虞暝叫小爷,而是叫了公子。 听完后,姬虞暝的神色略敛,他的神情此时显得有些冷,他看着岑行,对面的少年不觉被他看出了一身的冷汗,背却一直挺着。 “这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缘,如果有了缘,那一定是有缘故。凡尘种种,花开不同,回溯过往,没有人可以理得清。而我之所以让你为我驾车,就是不知为何你身上有与我的缘,只是这缘开在未来,还是开在过去,我都是不知道的,甚至我不用一定选择你。 “可因为我与你有了交际,我就选择了你。至此时这缘都是微弱的,只在于我一念之间,或断或连。”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问道(上) 姬虞暝是一个古怪的人,他既自我,又平和。一切都由心,却又不会轻易越过自己给自己的底线。他的眼眸第一次让岑行觉得冷,甚至想起了幼年时流浪街头时那些无视他的冷漠眼神。 姬虞暝从未觉得法不可轻传,可他不会一昧的付出。虽然他领岑行进入修行之门,更多的只是为遥远,甚至近在眼前的未来添一份助力,但眼前的人并不是必须。若是岑行凭感觉选了一条修行之道,他或许还会在多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岑行的心性抉择不令他满意,那他岑行也就只会是一个车夫。 姬虞暝至多沧桑岁月后,可能偶然想起后,在岑行寿命尽后的黄土上叨念一声,怀念一下有缘相识。 天道无情,人道有情,但人道多情,也是淡情! “公子,我不太懂你的话。”沉默了很久后,岑行如此道。可他此时的神情却没有太多的失措不安,好像是被刺穿了裹在一切的外壳中,那个最本真的东西露了出来,他的神情中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格格不入。 说完这句话后,他轻声道:“但我大概明白您想问我什么了,那就是我对您的作用是吧?” 姬虞暝的冷意散去,但他并没有露出往日的淡笑,而是无比平静的看着岑行。马车内死寂沉沉,极为压抑。姬虞暝此时的神情,任谁看到了都不会再认为这仅是个成熟的小孩子,他经历的生与死绝不在少数,这份气息微微泄露都是极大的压迫。 他不发一言,只是继续听着岑行往下说。 “我曾经想过要杀掉一切欺横我的人,想着凭什么这世间有这么多不公?后来陈老板虽然买了我,却待我如子侄,我也就忘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当然,或许也有无修行之路的原因吧” “大昶今上,恩泽天下,广传修行之法,可我却连那最廉价的《渡真法合明我真经》都买不起。我幼时一个乞丐想抢我一个好不容易有人施舍的馒头,后来我趁他睡着时用石头砸死了他,拿回了剩下的半个。如果公子你不介意,我为您杀人怎么样?我也只有不怕杀人这一点用了。” 岑行说起了旧事,他知道这时候隐瞒什么都有可能回归以前的命运。 姬虞暝看着岑行,这个少年轻声的陈诉起过往和内心,在他的脸上有着等待的不安,却在说过往时连一点恨意和痛快都没有浮现,仿佛只是回忆起幼时的玩闹,不过是一件无意义的小事。 当发觉眼前的这个少年的心性,比自己想的更有价值,姬虞暝像往常一样笑着轻声道:“有趣!” 在这一刻当时在青溪镇所见的种种缘,终于让他如拨开云雾般,不管他选择了哪个缘,最终都会牵连在岑行身上。他没有任何被算计的想法,这种立足于轮回,牵扯前尘的缘法,是很常见之事。只要到了那个境界,很多大能者都会这么做。 他道:“杀人无杀念,仅这一点就够了。” 一个可以心很冷,却又不冷的人,很难得。当这么一个人,获得力量后,他会做什么,姬虞暝很好奇。 “修行,一个修,一个行,修的是法,行的是道。缺一,那就不是修行。所谓道心,就是某种信念,你最坚定的东西,并让它化为执念,自此念头纯澈,体悟大道而不迷失。但若是道心违逆,则就会被道所噬,心神枯竭,而至损,所修行的力量则会成为害人的毒。“ “道心需立,但必要慎重!成在如此,败在如此。寻常修行者道心崩溃既是身死道消,不过我却有些不同,其中玄妙,如若道心崩溃,也有机会去挽回。” “但这在于修行的另一根本,修的是何物上。我所修之物,曰为元炁,其为森罗万象之根源。一个念头,一缕土,都可以化为元炁。而反之,元炁可化作万物,清浊之灵气,罡风巽火,鸿蒙混沌之本源,皆可化之。不过如我等修行元炁之辈,虽可以将万物转化为自己的元炁,却是需付出同样的元炁。但领悟的道的转化,却只需要付出比之只有几丝的元炁,故精进之法,只有悟道。” “道心之道是根本信念,是道而又不同于道,犹如脑与手足。元炁之法,无有止境,无有瓶颈。但想要修习,却需要元种,否则就算我将元炁传给你,你也无法发觉,但元种却不是我现在所能转化的。故而我想传给你的是元炁未现之前的一门恐怖修行法,太初武道。这一法门主强于肉身,并将道融成神通,拥有浩瀚伟力。日后修习元种,也不会至于废弃。到了日后你得了元种,那时你仰慕术道,也是无所谓的。对了,此时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姬虞暝喝了一口茶润下喉,他的嗓子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在山洞的那三年里长时间不说话,偶然说时间长了就有种不得劲。想起自己所知道的喜欢闭关的修行者,为什么一出来就可以那么随意闲唠,姬虞暝只好怪自己心神修为不够了。 而他现在其实时时都在用元炁化为一些复原精气神,或者弥补破损之躯的气。但是更深层次的气,往往是道与某种规则的显化,姬虞暝无法理解,也就无法衍化,所以他还要去苍山寻找祖气。 “跟我想象和听说过的有些不一样。”岑行犹豫后还是说道。 “自然是不同,元炁之法从未在阑吴出现过,你若是不解,可以把它当成上古法门。”姬虞暝顿了一下,才又道:“不用深究,时间久了你自会了解为什么。” 岑行又沉默了一会,他还有个事情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姬虞暝看出了他的神情不对,轻点了点茶杯,清脆的声音让岑行回神。 “公子,我想问同修元炁之人能互相吞噬吗?”岑行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他听闻过有大魔可吞噬修行者的修为,几乎在当世无人能敌。那么元炁有可能会被同修元炁的人吞噬吗,他没有问寻常修行者,因为姬虞暝方才说过,元炁不会被感知。 “你既然会想到这事。”姬虞暝的声音略有起伏,但他却只是沉吟了一会,神色神情中闪过一瞬复杂后道:“元炁是不可琢磨之物,在它存在于生灵体内,主动被掌控后,就会成为一种极怪异的状态,存于不存之间。甚至没有人能理解元炁到底是什么,只能运用,这也使同修元炁者之间,如果一方只要想着抗拒,另一方也就无法转化对方的元炁,而就算另一方将元炁传于一方,也是如转化其它之物的元炁一样,是无源之水。” 说完后,他却在内心叹道,这类强取之法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办法,不过只是大多数时是得不偿失而已,但终究是有办法的,所以他没有说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问道(下) 姬虞暝并未将心中思虑之事说出口,但是他也没有将这件事忘却,而是压在了心底。他觉得授道虽然是一件麻烦事,但能梳理自己的所学,回忆起寻常忘却的事到也不错。因为天生神圣,虽然他承受的修行之苦并没有少受,但一些能随意掌控的事物却会疏漏。 到了姬虞暝这个境界,虽然在空无之中还不值一提,但也是到了一般修行体系的尽头,只是修为不及而已,这一切都是因为元炁的玄妙之处,但这也导致了他需要沉积。元炁修法并无瓶颈,但一昧的靠积攒内法,而不知道的其他玄妙和不攒外功只会成为供人宰杀的庞大家兽。而且姬虞暝道心破而后立,还未有完全稳固,主动与他人牵扯作为磨砺有助于彻底稳固。 他原先的道心是戒,谨守规矩,无有妄念,欲养堂堂大势之信念。 如今道心重铸,却是己心为道心,他不会肆意横行,也不会刻意遵守,只会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做事。曾经的道心信念未曾消失,只是改变了一些,融入了如今的道心中。 姬虞暝思虑了一下后道:“元炁与修行我就先话至此了。” “我还以为修行就是枯坐山中几百年,就可以了。”岑行挠头道。 “倒是有的,不过却是沉淀之法,连苦修都及不上。”姬虞暝眉毛微挑,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现在对山这个字有点厌,他道:“别说这个了。” 姬虞暝从袖中拿出一块玉,递给岑行。 “公子这是什么?” “你将它抵在眉心上即可,是与我之前扔给你的书一样的东西。”姬虞暝神情淡淡道:“这就是我方才,跟你说过的的太初武道的修行法门,可以让你修行的久些。” 岑行接过,神情中带着感激和压抑不住的雀跃。 “想来你是等不及的,试试吧。”姬虞暝微笑道:“还有几炷香的时间,我也向你解答一些事。” 岑行点点头,将玉抵在了眉心,闭上了眼眸。一股清凉之意在脑海中涌现,紧接着便是似梦一般的朦胧错觉,无数玄奥晦涩的神纹莫名出现,但岑行却像明明自知一样明白了它们的意思。经脉中不觉的运行其刚刚修出的一丝灵气,紧接着就如同引子一般,吸纳着外界的天地灵气,它们一点点破坏并重塑着岑行的身体。 当岑行在睁开眼后,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可他却觉得如同过了半年一般。正当他还未来得及心中感叹恍若隔世时,一股迟来的剧痛在他的全身肆意,深入骨髓,仿佛凌迟蛊咬,不过同时体内残存的灵气产生了一种幻性,让他淡忘前一瞬的痛苦,使得他不会崩溃。 他猛地惨叫起来,跌倒在地上,不断挣扎。 早已预料到的姬虞暝将手摁在小桌上,使得小桌和小桌上的东西都没有被波及。喝了口茶,姬虞暝看着岑行不断的抱着身体滚动,撞击着马车内部,发出一堆沉闷的响声,他忍住了不笑。 如果看到一个人遭受着自己曾经的痛苦,幸灾乐祸总是免不了的。 姬虞暝忍耐着脸上想浮现出的神情,语气中都带着一丝颤抖道:“收敛心神,这痛没有多长时间。” 但却实如同他说的那样,也就是二三十息的时间,岑行的痛苦就消退了,只剩下被和冷汗打湿的浑身衣物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 “公,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岑行浑身都还偶尔打着哆嗦,连话都有点说不清的道:“我刚才那是?” “一种磨砺,并让你更快速掌控突如其来的力量的方法。滋味怎样?” 岑行连忙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过他确实感觉到体内全然与之不同的力量,似乎一座山都能打碎的感觉。但他也没明白这应该是错觉,而且刚才的剧痛也让他的兴奋消减了许多。他并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的那番疼痛,在整个阑吴都是不可求的筑基机遇,一下子便拥有了寻常武道修行者筑基两三年的力量,还能差不多全然掌空适应,并且没有各种后遗症。 扶起小马扎,岑行想喝口茶缓一缓,姬虞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岑行一口饮尽他杯中的茶。 要命的辣意从肺腑往上传,徘徊于舌喉,岑行勉强转头喷出了少许的茶雾。 之后的事很快就平息,姬虞暝对于这个大概是自己的疏漏,也有些歉意,用了一个不算耗心神的小术法为岑行消去了那些辣意。 再接下来,对于太初武道姬虞暝浅讲了一些,也不算深入。过了一会,就打发岑行赶车去了,等他出去后,姬虞暝不自在的捏了捏嗓子,一壶茶已然被他喝干净。 他随手拿出酒喝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咳,见鬼。” 翼寿关下,身着玄甲的卫士站立在关门两侧,几个穿着白袍的术士开着法眼,检查着来往的人。古老的城墙年月已不可测,战火与神道的痕迹遍布,依稀可以看出那场伐神的惨烈。外宽内松的戒备下,让整个关的卫士和术士都可以迅速的形成战斗力。 那些术士都是大昶术道司的术士,可以借用大昶的灵脉大网,极大延长法眼的威能和时效。同时也因为灵脉大网的存在,同等修为很少有人愿意与这些术道司的术士斗法,宛若源源不绝的灵力和远胜的术法几乎可以横压一切。 见到了姬虞暝二人所在的平耧车后,一位术士惊愕了一下,他认出这是肇骑的制式。故而有些迟疑,在他的听闻中,肇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对着岑行低声道:“不知贵君何来?可要我等行方便。”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出:“放行即可,岑行给他文书。” 这车内有着那个肇骑的老人顺便准备好的文书,可以通行无阻在大昶各个关路。 岑行将文书递给了术士,术士结果后翻看了几眼,确认了没有问题便将文书还给了岑行,看了一眼车内,对着岑行客气道:“劳烦贵君了。” “不劳烦,我和我家公子就告辞了。” “请!” 看着平耧车的远去,术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想着:这是肇骑的哪个大人物,听着声犹如稚童,怕是修行了什么高深术法的术道大师。幸好只是路过,若是在这里办事,我等少说也都会被牵连几分。 肇骑查人办事可从来不讲同袍之谊,孚州的另一关景尚关就曾因为肇骑查案,后以全关将官都以监察不利的罪名连降两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大阵覆幻惹怒生 “那一位好像有些怪异。”行了一段路程后,岑行神情恍然道。 “应是把你我当成肇骑的人了,毕竟这车可是肇骑来的。”姬虞暝的声音淡淡传出,紧接着带着一点懒散的口吻道:“而且他可比你这种升斗小民还要害怕肇骑啊。” 肇骑的凶名,小儿止哭亦不算什么。曾有权贵听闻肇骑路过家门,当即便拔剑自刎,并吩咐焚尸不留灰,生怕死也不得安息。 岑行听后只有苦笑,哑口无言,他不知该说什么了。 翼寿关之后的路程是有些崎岖的,山林之路极多。呈现的大多是一副无人烟之景,炊烟难见,故而孚州和浦州之间的来往除了虚空阵外是极为不便的。平耧车之所以称为平耧车,以及它的珍贵之处,就是在于它在任何地形都是如履平地。 这一行便是两日,期间姬虞暝已然恢复了很多,或许是破而后立之故。他对于以前止步于一定程度的东西,都有了或多或少的突破。 他的心神之念已是可以外放,贴合万物自然,更加如若天人合一般的状态。 岑行停住了马车,神色有些不太对道:“公子,前面没路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姬虞暝睁开了眼眸,心神之念四放,外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大山拦住了去路,却在前面的路时没有看到。但姬虞暝知道,这不是巧合,随着机括声想起,他从平耧车的车厢内走出。 “可不是一座山。” 姬虞暝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下一刻他的体内响起一声犹如太古神鼓震动的声音,一种无形的波动向四方而去,连一颗草都没有撼动,可却消去一切鬼障之物。 四周不算很远的空间都显现出朦胧的波纹,下一刻便尽皆破碎,十几座雄伟的大山显化出来,围困笼罩在四周,天似乎一下就暗了。这是一座大阵,这种显然是善移山之术的术道大师才可所为。 一道模糊的人影显现在姬虞暝面前的不远处,不是真人,却是由大阵之力显化出的的聚合体,只是含着阵主的一缕神念。 那人影发出了沧桑而又沙哑的声音:“老夫本做打算,以荆山大阵绞死你们,不料姬圣医纵使如今,也是不可小觑。” “你,从何而知。”姬虞暝缓缓走下车,看着那人影,脸上始终是平静的神情。 那人影笑了两声,虽然他没有显化出眼眸,但姬虞暝还是感觉到了透过这具投影的视线,而这座汇聚了天地之力,以群山为阵基的大阵,也隐隐以自己为中心汇聚着恐怖的威能。 “想杀阁下的又不只是老夫一个,自然今天也不会只有我一人。” “长瞽医你静等受死!” “阁下醉心快意,枉造杀孽,却不知后果,老身再此却不能让你再出山了” 两道不同的陌生声音出现。 姬虞暝的神情依然不变,只是抿了下唇,随后用说不出什么情感的声音开口道:‘天下百余上宗,何时泛滥,竟有三位来夺我性命。莫是我久不出山,天地早已改换,回转上古。“ 那人影再次开口,只是带了些叹息:“阁下当年何止惹了三位,怕是都过双手之数,我等小人矣,不敢迎锋芒。如今侥幸知晓圣医归来,却是身欠佳,索性落个好人,送您安心归隐再也不出。” 风起了,姬虞暝的手抬起,然后又压了下去。 眼前的人影消散不见,一头巨大狰狞的风龙横在群山中呼啸,风声浩浩。地上的碎石草木卷入,顷刻间化为糜粉。但它的巨大龙首此刻却被姬虞暝摁压在掌下,马车四周几里具是无风。 “故弄玄虚,自以巧技,不知堪拙诸愚夫!” 压着风龙首,姬虞暝一脸平静的淡声骂道。体内元炁涌入手中,衍化为罡风,牢牢的固住风龙,让它身尾如何肆虐都不得挣脱,他平淡的扫视着四周,一边开口道:“岑行,你回平耧车里。三年前我姓姬,三年后我依然姓姬!” “可您没说过您是这个姬啊!”岑行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了车厢。 “你又没问过,而且我早就说过我叫姬虞暝。”姬虞暝头也没回,他心中有些怒气升起,拿幻术与风想杀我?他神情淡漠近似冰冷的吟道:“吾寄神风,报以昔年。常赞兮而掩涕,欲独人归故里,渺兮邈兮” 风龙消散,下一瞬滔天的飓风再起,围绕天际,轰然在大阵的众多作为阵基的大山肆虐。恐怖的风压携带着暴虐的力量,一阵阵轰鸣不绝于耳。 “荆山曰荆,逆刺万物。可触不可及!” 整座大阵的上空和四周都出现了繁杂的符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无形的镇压之力,最终将飓风压了下去,然后那些符文付出了黯淡的代价后又缓缓隐去。不过那些作为阵基的大山,已有数座残破不堪。 在一座大山上,一个白发苍苍的长须老人猛然吐了一口血。他身旁的两个人,一个同样白发苍苍,手执鹤拐的老妇人和一个鹰眉长发,身穿青袍的青年见状,连忙上前帮他调息。 “咳,咳咳久闻长瞽医用毒之术,不成想他在术道上也有这般造诣,我等畏他毒药,只敢以大阵围困,但如今看来,要想为后辈报仇,还是难了。“ “他杀我太孙,害我幼子,还另害其余家人十一数!老夫若不趁他明显虚弱时动手,还有何颜面等寿命尽时兵解后,去见他们?” 那个青年模样的人恨声道,言辞颇为狠厉蛮横。 老妇人劝道:“希夷君,莫动怒。” 长须老人则怒声道:“希夷!你有仇,老夫难道没有嘛?我门下十二弟子因之去七,其中老夫教看不严有过者不过一二,其他皆是寻仇而死。而你那些个后辈,哪一个不是恶辈,坏你脸面之人?” “哼!” 希夷君冷哼一声,神色更加难看,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琉直公,你也少说一句,就当给老身一个面子。”老妇人再次相劝道。 “唉”琉直公神色难言,思虑了片刻后,他看向老妇人道:“蛰妤婆,你可再用你的幻术吗?” “老朋友,这次你不应该找我啊。”蛰妤婆听后慈和的脸上露出几分落寞,她苦笑道:“我的幻术始终未有惑住这位圣医啊,反而可能惹怒了他,听他骂咱们的意思,是我们在他面前卖弄他善用的把戏。” “跋扈子!” 希夷君的脸色再次难看,他的脾性早年间就不好,虽是名门显户出身,但酷烈的手段和暴躁的性子也没有太多好名声,可他待家人是极好,对于曾经的幼子虽时常恨铁不成钢,但连打骂都是轻易不用,所以他才会听到有机会复仇后什么也不顾的赶来。 “现在想来,此事到底是有些不对之处,为何那身死的肇骑会携带长瞽医的密卷。还会恰巧被你我两家不引人瞩目的暗中得到,虽然暗中调查之下顺理成章,但疑点却也重重,细想之下你我或许是成为他人手中刀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怨天不由人 “夜幕遮星天大寒这世道难说了,我等上宗为大昶国基,可谁知道那朝廷上的衮衮诸公视我等不属王化的散人为何?”琉直公长叹道,神情中有些哀意。 希夷君沉默了一会,闭上眸又睁开,淡漠道:“我只知姬小儿,他确实不如前了。若是曾经以他的手段,一手难以匹敌的肉身巨力足以撕毁一切,可如今他半点肉身之力未用。而且他那种神通毒道,也未使出,不像曾经,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 琉直公扶着长须,看向了蛰妤婆,有些哀愁道:“蛰妤婆,倒是牵连了你。” “百余年的好友,哪还用在乎这些。”蛰妤婆温和的笑道。 看破这或许是谋算如何,就算是这也是阳谋,琉直公和希夷君心甘情愿的咬钩。自当初琉直公最看重的大弟子和小弟子相继死在姬虞暝手里,以及希夷君的家人也死在他的手中时,这便已是死仇。前者早已老了,后者则甚至牵连了道心。 琉直公用指甲划破了右掌心,又在右掌掌底中心,一直划到中指之外,形成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 他用着带血的中指在脚底的石土上写着古老的符文,这是蛮祭之法,用一种依靠施术者承受巨大痛苦,并不断奉献出心血的术法,可以极大增幅大阵的威力,并强行掠夺天地之力。 狂躁的天地之力涌入荆山大阵,形成了恐怖的镇压之力,甚至因为满溢而出的天地之力,群山中多出了一丝丝由它们化作的雾气。 姬虞暝体内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太古神鼓震动的浩瀚之音,将镇压之力消泯于无形。这是他的血脉之声,代表着他的高贵,那从久远到不可记的年代流传下的古老血脉,仅仅是这具身体都能手撕仙神,纵使如今残破灯枯之躯,仅凭血脉之音,也是邪幻c鬼祟c封印之物轻易不可力敌的,甚至姬虞暝可用血脉之音施展术法,就如同他几日前给孟瑀崖布下幻阵一样。 正也因为如此,姬虞暝才会怒!他的性子其实是少有的谦和,但是那出身高贵的事实却不可磨灭,而且他还对着氏族有种微妙的愧意,所以在他看来拿低劣的幻术对付他,是对于他血脉的侮辱,哪怕这不是对方的本意,也足够让姬虞暝这个清淡的人有了些许怒火,而后来用风对付他,只不过是一个让他发泄的引子。 “这大阵的神意倒是值得揣摩。” 姬虞暝轻声呢喃了一句,下一瞬他抬起手,拦在了自己面前。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一把长刃刀砍在了他已变成金属光泽的手上,希夷君冷厉的神情除杀意再无二物。希夷君咧了一下嘴,抬刀在砍,手在微抖,却并非拿不稳剑,时时改变着落刀之处,配合细长的刀,极其诡异,不可捉摸。 姬虞暝在此等手段上吃了年岁的不足,涉足诸域的他纵使很多都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境地,但在这种凡人的搏击之法上,还是有着不足。 但姬虞暝并未慌乱,利用术道的他依旧可以做到一些以前可以做的事。通过心神的不断衍算,找准每一次的落点,将每一分由元炁衍化出的罡金之气集中于一处。这一次纵使身体身体跟不上,也能用身体挡住。 “有火渊,堂而烈。其灼之魂灵,漫五荒皆焚尽。” 姬虞暝心中默念,周身猛然出现了幽黑杂绿的火焰,希夷君连忙疾身退后,同时削断了自己被点燃的衣角,看着那个衣角,它在火焰中并没有被燃成灰烬,静静地待在地上,任由其上那诡异的火焰在燃烧。 但这都是表象,希夷君乃是上宗,早已掌握了道。拥有道的他,对不可见c不可视之物有着一种清晰的感知,在他的感觉中,那本就是死物的布片,竟然给了他一种死的感觉。 他面色难看的看着姬虞暝道;“这是什么?” 姬虞暝平淡道:“其名都幽火,燃魂灵,泯生意,乃是道火之一。” 他并不介意说出来,希夷君的刀术对他很有危害,每一刀都需要大量的心神推演。让如今时时都有些疲惫的他,已经略微感到些吃力。所以若能让希夷君忌惮,不敢上前是最好的。 希夷君的眉头皱起,片刻后冷笑一声,手随意挥了一下。荆山大阵隐藏的内阵再次转动,下一瞬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大阵中仿佛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姬虞暝略微露出乏色。 下一刻,一只银皮大蟒猛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向他扑来。腥臭的大嘴满是诞液,细长的蛇信子嘶嘶不断,鲜红肉壁犹如无底洞的大嘴向姬虞暝咬来。 姬虞暝淡漠的神情有了一丝嫌恶,本想用手去碰的他硬生生收了回来,同时一瞬间一脚由上而下的踢在了大蟒下巴上,身体倾倒,用单手撑住身体,脚上凝聚的罡金之气,裹挟着巽风以一种无匹大力,让银皮大蟒被踢飞,崩碎了这只已有化蛟趁势的大蟒满口的牙。 在同一瞬间,希夷君再次出现,却出现在了平耧车旁,挥刀砍下,竟欲杀死此中的岑行。因为身体向后倾倒,如同倒立的姬虞暝看到后,眸子中没有一丝波动产生。 铁刃刺破的声音,希夷君的身形顿住。 他的胸口冒出了锋利的剑刃,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神色平淡的俊逸稚子,不是别人,正是姬虞暝。 “这等分身之法,咳啊,老夫c老夫不甘”希夷君的七窍都渗出了血,他的身体内里已经被姬虞暝传入他体内的罡风姣成糜粉,全靠庞然的生命力和意志勉强维持着一缕生机。 姬虞暝在他身后道:“尘归尘,土归土。当年的事不论大小恶,随心意皆诛之,还有牵连无辜等行为,却是有我的些过错。若是你之族人再来寻仇,我依会杀,但若无在动我肝火之事,却不会去寻麻烦。” “唉”希夷君手中捏着的法印散去,最终还是没有,将付出身死魂消代价的同归于尽秘法使出。就算使了,大抵也是无用的,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他眼眸无神的道:“罢了” 随着姬虞暝拔出剑,他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动。 带着不甘和无奈,以及少许生命到最后时的释然,这个只用了凡人刀术的上宗几乎没发挥什么神异就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天人有宝 杀死希夷君的姬虞暝转身,而站在银皮大蟒前的姬虞暝手一撑,腰身用力起身,不过眼前的银皮大蟒却被内阵转移而走。 这个最开始的姬虞暝走向了平耧车,两个一样的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杀死希夷君的姬虞暝,就逐渐化为了一团无形之气,随后没入了前者体内。 “还继续吗?”姬虞暝转过身,看着眼前茫茫的山和雾气平静道。 他不想在继续了,这对他毫无意义,而且他也不是好杀之人。甚至对于希夷君他本也不想杀,毕竟一开始也是他心头的无名火,以及在这被困山中的三年内的烦闷,当然也有看到被这么多山围着想起了不想回忆的事的缘故。可希夷君想要对他之外的人出手,这犯了姬虞暝心中的戒,他想起了曾经自己成为母亲的累赘,从而导致母亲身陨的事。 虽然岑行只是与他相处了几天,关系要说紧要那是不可能,但希夷君让他想起了最糟糕的往事,所以让姬虞暝没有了忍耐的性子。 “不要妄想用这车里的人来胁迫与我,我既然敢让人跟着,就能让人活着。” “阁下,真是一如既往。”脚步声与苍老的人声缓缓传来,琉直公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看到希夷君的尸体,神情中有着叹息感慨,随后他看向姬虞暝,回忆道:“记得当初,我那大弟子为了让您放过我的小弟子,出手想擒住跟在你身后的一个少年人。” “结果让本来只准备杀一人的你,将我去的那些个弟子都给杀了。只剩下我四弟子的门下的一个小徒孙,因年幼而幸得活命,将事告于老头子我。” “这幅场面与今日何其相像,如今想来早应知是他们犯了阁下的逆鳞” 琉直公说的少年人是胡慕姚,那时她还是伪作男儿身。连姬虞暝都瞒着,虽然他早已知道就是了。 “在我眼里,或许杀了他们,只同于你们打了人而已。”姬虞暝面容微怔,也有了些许回忆,那时的他时刻忍受病痛,心灵千疮百孔,所以不断寻机发泄,却又因为自己的信念遵循着底线和一些规矩。自困的三年内,他想了很多,更多的是生命的意义。 他大概是不会如同以往那样动辄杀人,但是不珍惜自己生命者,也轮不到他去珍惜不是吗。生生死死,最终皆赴于轮回,等待着再临。 “我觉得你会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我事的。” “也许吧。” 对于姬虞暝的话琉直公神色平淡,他将流着血的手摁在了胸膛上,随后如同大河奔腾的声音从他体内发出,不同于姬虞暝那浩瀚古老的血脉之声,他体内的声音就是如同涛涛不息的宽广大河,老人的周身旋溢着天地灵气的同时,又有大量的天地灵气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须发飞扬,眼眸却是越来越波澜无惊,哪怕他的身体因为不可想象的剧痛微颤着。 在眼眸中最后的一丝情绪消逝前,琉直公轻声叹道:“姬圣医,你善毒道,精谋划,虽然不知你因何受了如今的这般重伤,但你曾经的肉身之力,以及恐怖的术道修为都足以让你在我等全力之前,将我等灭杀。可我等上宗全力的施为你这位天人可承受过?” 他依然猜出了姬虞暝的身份,哪个隐世的道统会教授出这么一位恐怖的人物,而且手段很多都闻所未闻,再加上有一些善于观心和精通揣摩之士,在姬虞暝没怎么多掩饰下,早已推断出姬虞暝的年岁最多也不会越过其表面年岁十年。 如今天人现世,这个古老的称谓让那些传承悠久的道统从典籍中翻阅出来。 姬虞暝的发丝也被吹的有些乱了,他没有刻意去阻挡这威势,只是叹息道:“你真的是一个好老师,若是旁人知道后,便会转身退走吧。” 如今的荆山大阵反而成了一个转化之物,等同于整个大阵的力量加持在琉直公身上,并持续不断的为他继续运送天地灵气。 上宗,是掌握道的人,但他们要发挥道也需要匹配的力量,也就是庞大的天地灵气。理论上一位上宗是没有极限的,可事实上到了一定的程度,很多上宗就会沉迷于自己的道带来的力量中,信念迷失,最后导致道心崩溃,从而坐化身死。 所以上宗之间,少有相伐。没有人愿意承受一位上宗的死博,可不到万不得已,上宗也同样不会用这一招。 轰然间,姬虞暝仿佛看见了一座太古大山竖立在自己面前,苍茫无量,磅礴厚重的气势震撼着他的心灵。山有其厚,有其险,有其稳;其势撑天,豪镇万物!此为山之意,亦为琉直公的道! 山崩了,洪流倾下,如天崩之灾不可避。 这是融入琉直公道的术法,也就是神通,而且是含着他毕生之力的最强一式神通。灵气化为了磅礴的土石而落,每一块土石都含着琉直公的道,破灭一切,这种纯粹的可以击破一切的力量,让人仿佛看见了就失去一切的胆气。 若不是有着顾忌,而且范围再大也无了作用,所以只笼罩了方圆百里。若是只顾范围,可以化作波及一个有万里土的故幽之地。 姬虞暝神情中含着无奈,他看着眼前即将到的一切。他抬起手咬破了拇指,在空中一划,一个虚无的裂口出现,在那后边,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大力量的气息从中出来。 那气息中有着一种意,仿佛可以让一切沉眠,只是一缕气息便让琉直公的神通逐渐停滞,而那其中的最深处潜藏着一种大寂灭。 当他的力量从虚无裂口中泄出后,琉直公的神通停滞的更为迅速,停滞的都已沉眠了。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成了玩物,仿佛过了万千岁月,沉眠了不可计量的时间,被这力量波及的一切都在沉眠中寂灭消逝。 而下一刻,虚无裂口就因为作为媒介的血消逝完了,而重新合了起来。这股沉眠的力量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消失了,只剩下姬虞暝眼前归于平静的一切。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左丘绍 在那些古老传承传承关于天人记载的典籍中,都有着一段意思相差不大的话,天人不可敌,当避则避。这并非是因为每一位天人都有着几乎是有着上宗之力,而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那么一两件及其恐怖的法器。 那些简直如同大道化身的法器,在历代天人降临的时代中,除了那些突破了最后一道坎的无上之人外,都找不出可以力敌的方法。直到一些天人因为意外的遗落和一些不知名的古迹中的古宝,才有了抗衡的可能。 姬虞暝看着琉直公,眼前的这个老人已经更加苍老,他缓缓的坐在了地上,似乎连站得力气都已经没了,姬虞暝看着他,他坐在地上也看着姬虞暝。 “你如愿了,逼出了我的护身祭器。” 听到那稚嫩清冷的声音,琉直公手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抚下胡须,可终是没了什么气力,他勉强提起精神笑道:“原来你们是管你们的法器叫祭器吗,我们是将其称作天人道宝。” 姬虞暝看着眼前的这个将死之人,大概是明白了他的想法。 “那到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琉直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是位身死的肇骑,有你的秘卷,我和希夷君偶然得到。” “是吗。”姬虞暝微皱起了眉,这是试探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若说这是肇骑黑氅的谋算,他是不怎么信的,知道他是天人的身份,就应该知道他手里有什么,这种试探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可此时他的心念,笼罩着琉直公,他若说谎不可能骗过自己,而且他对于情绪完全没有遮掩。思虑后,他道:“那上面,言及了我是天人?” 琉直公缓了一口气,才慢慢道:“一字未言,这见知障太重了,天人万年未现,谁也不会将你一下算在天人上,连老夫也是方才才醒悟。” “罢了。”姬虞暝神情复归平静,平淡道:“这些事也无需再问了,都是终有明了时候的外法,此时我也不用去烦心。” “真是好风采,若非老夫与圣医无缘,真想与你共饮一杯薄酒。”琉直公叹息了一声。 “你为何要在这里寻死,若是你方才退走,我也不会去深究,毕竟我如今已没多少精力去牵扯这等因果反复之事。”姬虞暝犹豫了一下问道,他想知道老人的答案,是不是他心中想的那样。 琉直公带着释然的神情,轻声笑道:“老夫寿命将近,也没什么活头了,报仇也无望,索性就想见见天人道宝的威能,见见不曾达到的风景” 他的话未说完,只是气力却尽了。为了逼出姬虞暝的天人道宝,他是真正的没给自己留下一丝活路,如今终是支持不下去了。 “老夫恨已无三十年”琉直公望向苍天,喃喃语道。 姬虞暝看着眼前老人最后的一丝生机流逝,默默不语。他知道老人最后想说什么,他想说自己已经找到了更进一步的方向,回忆起老人方才身上那缕与众不同的道韵,姬虞暝的神情中多少出现了一些叹息。 他微转头,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蛰妤婆。荆山大阵在方才琉直公的神通被破的那一刻也受到了牵连,已经破碎消失了,所以已无法用内阵。 “老身蛰妤婆,见过姬圣医了。”蛰妤婆施礼道。 “你来为他收尸,还是寻死?”姬虞暝的口气很好,神色平和,只是不带杀意的口吻说出的话语中却有种很莫名的意味。 “老身想寻一条活路,亦想为老友收下尸。”蛰妤婆神态恭维,但也透着一种平静。 姬虞暝看了她一会,点点头道:“可以。” 蛰妤婆在姬虞暝话落后,就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力量附在了自己身上,她虽然可以驱除,但她没有这么做。她只感觉到,她的精气神源源不断的消逝,而眼前的少年人却似乎精神了一些。 最后她身体一个踉跄,举手投足间都觉得疲惫后,那种精气神的消逝才停止。 姬虞暝看着她,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蛰妤婆神色黯然,但什么也没说,用残余的力量用出了一个术法,收敛起琉直公和希夷君的尸身,背影落寞的离去。 姬虞暝看着她的身影完全离去后,转身向平耧车走去,到了近前,他敲了敲车壁。机括声响起,一个一脸忐忑的少年探出了脑袋,看到是姬虞暝后,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跳下马车,张望了四周两眼,才对着姬虞暝问道:“公子,你有没有什么事?” 姬虞暝轻笑道:“我倒是没,不过你不应该考虑一下你自己吗?我可是喜怒由心的长瞽医,不怕我哪天不顺心了就把你杀了?” “怎么会。”岑行楞了一下,随后神情恍然道:“您不知道吧,其实这天下好多散人游侠儿,以及少年都敬仰着您呢!” 说完后,他想了一下,又道:“很多人都佩服您杀人全凭恶,医人不要钱。” 姬虞暝曾经每到一地都会为一些穷人看病并不要钱,这是他因为他每当那时,心或多或少都会平静下来一些。 姬虞暝听后,本来平静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叹息道:“我本以为我都是恶名。” “自从您医好了四年前那场大灾中的大瘟疫,您可就是最大的善名了。”岑行嘟囔道。 “这真是想不到。”按下了心中难言的情绪,姬虞暝唇边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道。 “嘿嘿,我还跟朋友说起过你的事呢,而且那个人最后还想去追随您呢。”岑行挠挠头,忽然他略带困惑的道:“公子,你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这时静下心来的他,觉得眼前的姬虞暝与以往有些不同,但还说不上在哪里。 “啧,当然是我高了。”本来心情感慨着的姬虞暝有了点情绪,上了平耧车,留给岑行一袭黑袍的背影,随着机括声的响起,锁上了门。 利用回春,练成了一颗外丹的他,有了余力恢复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伤势还是没有太大好转,但成长下身体还是可以的。 车外的岑行一脸苦相,心里暗道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你还要待多久,赶紧驾车走吧。”马车内,传来重新清冷起来的声音。 岑行赶忙上了马车,至于前面拦路的大山,早已残破了大部分,有了足够通过的道路。 十几日后,浦州,上川之地。 路经青离城,姬虞暝打算在这里暂时落脚,不在连夜敢去下一城。城中随意找了一家客栈,用过饭食后,打发岑行回房修炼,他则是未离去,而是吩咐店家多拿些酒,随后就坐在那里喝了起来。 经过这段日子的修养,如今的姬虞暝已是有了十五岁的样子,可以说是令人让人舍不得离目的好看少年郎。 甚至还在别地时,被心怀春意的少女赠了情物。有时被不甘寻他的少女找到岑行,让他代为转赠,使得岑行被扰的不得修行,不得不一脸苦相的求着姬虞暝能不能易下容。 但结果自然是姬虞暝不理会,总是自顾自的,心情好了还吟首诗。这一路上关于姬虞暝的才名,倒是盛了起来。 这一路来,也彻底让岑行明白了姬虞暝是个什么样的人,孩子气c傲气c平和c自我c深沉矛盾的性格让岑行时而茫然,时而无言。最后也只好平时真当自己的公子是个成熟的小孩就是了,虽然他早已真的明白,姬虞暝可能比他的年岁还长。 独自一人喝着酒,姬虞暝最近总是这样做,他往往就是在这时除了本能的继续为自己疗伤外,就什么也不去想。 可今天,似乎是不能了。 因为客栈进来了一个身穿华服的青年,他面容俊秀,风采出众,显然是显贵出身。而且他也是为姬虞暝而来,一进客栈,便向姬虞暝的位置走来。 “成化王之子,左丘绍,见过姬圣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天笃蛰陵 今晚的月色有点泛红,好像是本就不应该平静。姬虞暝小孩身子久了,有时小孩脾气依然会有,可那其实只是他的一点恶趣味,比如偶尔对岑行开玩笑似的幼稚戏耍,这样他的心情会很好。应该说他现在的心情就不错,或者说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烦恼事。 此时他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成化小王爷,他没有多少在意。不过他没有不做理会,只是道:“小王爷坐下说吧,这些虚礼也就免了,我也无大昶的官职爵位。” “圣医的声名和修为,自是当得的。” 左丘绍的声音很沉稳,没有一般权贵子弟的轻浮纨绔。他坐下后姬虞暝为他倒了一杯酒,他再次拱手谢过后,微饮了一口。 “喝不惯吧?”姬虞暝看出了左丘绍入口后神情一瞬间的不自然,带着笑意道:“如果你是好酒之徒的话,三年不饮酒,在浑的酒你也喝的下去。” 左丘绍歉然道:“是在下挑剔了。” “口舌只知贵有什么不好,人生来便是要向往好的食物,哪怕圣人‘食不厌精,烩不厌细’有着口腹之欲。”饮下一口酒,姬虞暝用少年音色的温雅声音缓缓道。 左丘绍一时无言,他觉得眼前的少年很是古怪。他并不像长瞽医传闻的那样清冷和阴郁,似乎时常带着愁绪的样子。反而像是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言说的少年,想的古怪,让人不知该怎么对答。不过面前人性情似乎很温和,似乎是比传闻的那样好说话很多。 长瞽医再次出山的传言已经极为隐秘的传播起来,左丘绍通过一位与他父王相熟的上宗知道了此事,多次追查下才终于确定了长瞽医何在,然后利用虚空阵连夜赶了过来。他的目的是为了寻医,医治好自己的父亲。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直接开口,于是便神情恭谨道:“姬圣医,在下想请你去医治我的父亲。” 姬虞暝并不意外,不过他没有直接同意或拒绝,而是问道:“三年前我是去过长郢的,那时你应该有机会找我,我应该也不会拒绝。” 左丘绍神情有些僵住,他面色带着些为难道:“家父那时的病情尚未加重。” 这短短的一会功夫,他就失去了仅有的那点主动,但这也是他预料的,他也从未希望过得到什么主动,只希望此行能有个顺利结果,但不论他心里如何想,姬虞暝却未就此不言。 他懒散的用手撑着脑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听闻第九帝垣早年间遭遇过的一次刺杀,极为凶险,朝中数位修为甚高的大臣因此受了重创,并因此有了遗伤。成化王应该是在在其中吧?就连我这个乡野人都听过成化王忠心的名声,想来三年前我去长郢的那一次,成化王是出于我的缘故,不敢请我。不知小王爷我说的可对?“ 左丘绍看着眼前的少年,再次沉默下来,长瞽医在外的传闻一直是修为和医术,对于他的心智少有传言,大多数都说他是一个疯子c魔童,以及不可理喻之辈。但如今眼前的人不但从稚子变成了潇洒少年,还展露出洞察秋毫的心智。 三年前他的父亲在他说要请长瞽医为他医治时,他父亲确实拒绝了,吩咐府里所有人都不准去找长瞽医,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成化王这个掌管大昶修行士的人去邀请长瞽医,那很可能就会让修行界以为朝中要交好长瞽医,从而引发诸多影响。所以大昶朝中其他王侯大臣都可以去请长瞽医,唯独他不可以。 姬虞暝饮着酒,未有再多说什么。他的眼眸中有着一种莫名的意味,像是士子看书卷,武人读兵书,自山洞中出来后,道心重立以来,他就很喜欢观察揣摩人心,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修行。 人之道,是为行,前路颠簸,需得己稳! 他已经沦丧了一次,差点付出了身死的代价,所以他觉得要完善自己身为人的心。他年幼,就去观摩他人,看得多了,人的真谛是什么,姬虞暝相信自己会掌握。 左丘绍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确实如此,家父为护国大卿,替今上治理修行界,一举一动不可轻为。当年我提出此事,被家父拒绝,因为他怕引起什么动荡。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天人降世,苍山断毁,由我请您,便已是不算什么。“ “故我出山已不算什么大事了吗?”姬虞暝轻笑,他悠悠然道:“也是,这天下乱成一片,我这杀了些人,不知要干什么的疯人,确实已不算什么。但是小王爷倒是坦诚的很,我本是闲坐无聊,打算与你先说几轮车轱辘话。” 左丘绍的脸上的神情很莫名,有点像同时吃了油盐酱醋苦辣咸,古怪得很。 “圣医,是真与传闻中的不同。” “万般形象,我不还是我,你观外,却不知我里。到底观人只浮于形表。” 姬虞暝淡淡的话语却实在说不上客气,但左丘绍却是一阵若有所思的神情,许久后他施礼恭谨道:“受教了。” “我可没教你,既然你是为求医,你也应该知道我要什么。” “或者说,我们要什么” 姬虞暝饮尽了最后一杯酒,全然没有在意的样子。而他的话却也没有让左丘绍变色,自从十几日前的那一役后,知道姬虞暝行踪的,谁还不会不清楚姬虞暝的身份,所以左丘绍并没有惊讶。反而是姬虞暝言语中透露出的东西,结合其他天人的动向,都可以推测出这回的天人不同于以往多是来历练,而是寻找什么。 大昶亿万民,不需要在意吗? 左丘绍的心绪有些复杂,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眼下只看自己的报酬能不能让眼前的少年动心了。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竹简,看起来年头以不可记了,他放在桌上,向姬虞暝方向轻轻一推。 他神情微肃的道:“这是我左丘家家传典籍,记载了一个秘地,这一卷非是原册,但是一位先祖抄录,而那位先祖曾经进过这个秘地,所以比之原册还更为详细一些。” 姬虞暝拿过来打开,看着上面因为保养很好并不模糊的字迹,大昶的文字他是会的,这种凡字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分出一个念头的事,当初目盲时他就通过神识学会了。 “天笃蛰陵帝京长郢附近吗,大墓c秘宝c五行关,确实详尽。”姬虞暝翻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将这个竹简放入袖中后道:“此事我应下了,不过不是现在,但我可以先为你配副药,先将病情压下。” 左丘绍听后连忙将自己父亲的病情和症状一一述说,姬虞暝听后皱了下眉。 “圣医,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只是比我想的麻烦了点。”姬虞暝沉吟了一会后,又道:“你父亲受的道伤很严重,按理说只能缓慢调养,可显然成化王四处奔波国事,没有安心调养,到了如今,已是更大的患。” 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支笔和一块纸,放在桌子上,提笔写下了一些东西,笔锋一落在纸上就变黑了,如同沾上了墨,显然是一件有些神异的物件。在写药方时,姬虞暝的神情很认真,这对于他来说是不可轻视的事。 “你按这上面的配就是了,不过需要加入三两晨露c五两奈何水。” 姬虞暝写完后,将纸递给左丘绍。成化王的道伤不同于他的道伤,而是受到拥有道的修士术法神通所致。姬虞暝当初名声极盛,被称为医道第一人,就是因为他可以治这个无解之伤。他的医术不是没有人效仿过,可是没有人能弄懂他每个药方中为何所加那些东西。哪怕是相差不多的道伤,用下同样的药,大多都会伤势变得更加的重。 “谢过圣医了。”左丘绍的脸上带上了感激。 “无事。”姬虞暝其实心情更加的好,他能确定他已经找到了一个他要寻找到的东西,也就是开启大世的先贤大能遗物,这代表着复活母亲终于有了希望。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回转 兜兜转转五年的时间,姬虞暝也在这个世界上待了五年,在头两年,他忍受着道心崩溃所带来的道伤,四处寻走,希望能找寻到先贤大能遗物的所在,可大部分都是空欢喜,虽然还有一些很难确定的线索,但到底是无法确定的。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可以被确认的遗地,竟然被这么轻松的得到。这让姬虞暝在左丘绍告辞后,又连喝了三坛酒,他觉得这样可以让他的心情舒畅些。 “天笃蛰陵吗现在还不是时候,按照这上面对禁制的描述,以我现在的心神身体恢复的还差了些,必须等到苍山一行后了。”姬虞暝喃喃着压下了心中的躁动,他醉意的眸光下全然是清明。 “呵呵,好久没配药了,也不知道出没出错。” 姬虞暝说的自然是玩笑话,虽然样子朦胧,但他的意识很清醒,虽说他很想在左丘绍面前说这句玩笑话,不过最终还是算了。左丘绍已经走了,看着他离去的匆忙,显然是成化王的身体已经很不好,所以他甚至耍了心机。 成化王当初顾忌修行界,如今姬虞暝再次出山后,依他的沉稳还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所以从头到尾都只能是左丘绍一个人的主意,他应该根本就没告诉成化王就来找姬虞暝了。 “孝心啊,倒是不能打趣之物。”姬虞暝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有些出神的喃喃。 “小二,再来些酒!” 今夜,姬虞暝想醉一番。 姬虞暝近来和岑行已经是熟悉,所以言语间也更多些了玩笑之花,倒是令彼此关系更为融洽,所以姬虞暝在一些岑行力所能及的事上,从不吝啬开口。 “岑行,收下尸吧。” “公子,这已经是第十四个了。” 荒凉的山道边,姬虞暝脚边躺着一具尸体,岑行一脸漠然,但还是从平耧车上拿出了一把挖土的工具,在旁边的地上一下一下挖起来。 继青离城后没多久,一些想要报仇的人被有心人蛊惑,暗中得到姬虞暝出山的事,以及所在后就迫不及待的归来。古恒界很大,大昶也很大,上宗之名的修士因为种种原因都很少出手。所以很多人听过上宗的威名,但对于没亲眼见过上宗出手,不知道上宗掌握道后的威力的人,总以为蚂蚁是可以咬死象的。 或许也真是如此,仅仅一位上宗毕竟还未彻底脱离凡身,在重重的围困下,总会有筋疲力尽的那一刻。可姬虞暝到底不是寻常的上宗,这段时日以来,他每天都要遇到很多人袭杀,可他的精气神却未有过低迷,反而让岑行发现,姬虞暝平日间的神态中已经没有了懒散。 因为回春之术和外丹之故,这些寻来的人几乎都成了姬虞暝的大药。 “第一土,朝阳撒,祭坟头,祷安生。第二土,位需正,笔直落,明鬼神。你挖的第一土撒的不够后,有些背光,第二土倒是落得够正” 姬虞暝两手拢在袖子中,口中絮絮叨叨,指点着岑行挖土的方法。来寻仇的人大概是有些偏执的,不过也是人之常情,但也因此他们很少会活着离去。姬虞暝虽然看破了魔障,并重新审视了生命,但他到底一时扭转不过来这种根本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杀人真的只是揍人而已。 不过他已经尽量不会下杀手,除非来寻仇的人执意不肯离去。 “公子,你当初到底杀了多少人?”岑行忍不住问道。 “继续挖,别停。” 姬虞暝的话让他脸色一苦,但也只好继续挖下去,这些寻仇的人很少会有人能来收尸,往往便会暴尸荒野,所以后来姬虞暝便让岑行帮着埋尸体,至于为什么不用土行术法,那是因为埋尸有着相应的礼法,用土随意的一埋那不就安葬,那叫辱尸。 姬虞暝回忆道:“大概是一城杀几人,倒是少有不杀的时候。” 岑行挖着土,听着姬虞暝的话,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害怕,可是他一点都不怕,反而内心波澜无惊。至于为什么,只能说没实感吧,而且姬虞暝身为长瞽医时的传闻他听过的也很多,再加上近来姬虞暝偶尔也会跟他说一下三年前在大昶的事。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会很怕一个平日里都是一脸无害,时常怕自己喝的醉醺醺,经常会干一下小幼稚的事的人吗? 岑行现在只觉得姬虞暝那时或许是害了疯病,现在给自己治好又出来了。 姬虞暝从袖中拿出一盏茶,喝了起来,说起来自从第一次给姬虞暝讲道无意喝了一口辣茶后,他竟然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味道,每天除了酒没事就喝些这个,喝久了,倒也没有第一次那样不习惯。 “公子,你的袖子里是传说中纳乾坤吗?我看你经常往里放取东西。”岑行忍不住问道,他的声音中满是好奇。 姬虞暝喝茶的动作一顿,看向岑行道:“谁跟你说我这是袖里乾坤,这只是纳袖而已。” 岑行的脸上有些失望,但他依然有点不信道:“纳袖能装那么多东西吗?连茶也可以。” 姬虞暝随意道:“保持平衡,让茶杯在袖中不用撒就可以了。” 说完,他将茶杯盖上盖放回了袖中,拿出了一袋吃食,是从上一个城镇中买的干鱿鱼丝,很鲜美有嚼劲,虽然有些淡淡的腥味,但不是不能忍受。 没过多久,尸体就埋下了。 马车继续往前行,可走了没多长时间姬虞暝便让马车停下了。 “公子,怎么了?” “掉头,咱们去接个人。”车厢内,姬虞暝传出的声音很平淡。c 岑行没有多问,而是驱车掉头,向身后的路回转。 这一路上相杀姬虞暝的人很多,但受到他曾经恩惠的人却也不少,他们有些同样听闻了姬虞暝的事后便赶来,不多他们大多都被姬虞暝劝走了,毕竟姬虞暝不想让他们徒伤性命,干的却是平白无意义的事。 回转了一段路,平耧车停下。 姬虞暝下了车,他面前是一地的尸身,他走至到一个女子的身旁,将她抱起,然后走回了平耧车。 “她不是前几日”岑行看清姬虞暝抱着的人的面容时有些惊讶。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湖边老者 被姬虞暝抱着的女子穿着一身淡紫的长裙,一头墨黑的发丝凌乱的披散,虽然脸上有些土尘,却依然可以辨清容貌,那是一张很英气也很美丽的脸,眉眼间的柔媚让人心生怜惜,她的身材高挑纤细,此时虽然昏迷,但也能看出这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姬虞暝将她抱入了车内放好,神情漠然的道:“岑行,重新往回走吧,既然人已经接到了,那也就没必要在停留了。” “可那些尸体?”岑行本来都要去拿挖土的铲子了,听到姬虞暝这话,有些愣住。 姬虞暝没有多说,只是淡淡的道:“一群卑劣小人,任其荒尸吧。” 岑行没有在多说什么,等到平耧车门的机括声响起后,就再次掉头往回走。他心中明白公子不会无故这么做,他知道公子有些时候会突然莫名的知道一些事,往日时他对于来找他寻仇的人死去的尸身都会选择安葬,今日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他接受不了的事。那副冷淡的神情只有他薄怒时,才会出现,否则寻常时他都会带着温和的笑意。 姬虞暝确实是生出了怒火。 如果不是他没有习惯虐待灵魂,他此时甚至会做出把那些尸体的灵魂,全都抽出来放入炼魂灯中,以其为灯油日日夜夜永无止尽。或是将之困于尸身,炼成尸傀,身受永无安宁,受制于人,肉身时时如同千刀万剐之苦。 他的心血来潮近乎一种神而明之,几近推衍之术。故他在未回转前,突然感到了一阵压抑的心血来潮后,便随心意用了推衍之术,结果却算出竟有人打算俘虏前来帮他的人,以此来威胁他。当年也不是没有人没用过这种方法,有一宗族族长妄图想以此胁迫他,只是不到第二日他便将那一宗族除幼孩外阖族屠灭,其族地更是化为了平地。 他本来没打算追究自己的事是被谁透露出去的,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些人来的越多越好,不但对他没什么危害,反而会成为他外丹的资粮,让他能得以放开手脚。 可出了这种几乎是他最忌讳的事,他不打算在放任下去了。他捂嘴咳了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污浊的血,在感知到这事后,他就用了一个禁忌的术法,将所有干这件事的人全部给咒死了,否则他眼前的女子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从袖中拿出一块布擦去了血液,引来一点灵气将布引燃,化为了灰烬。 为女子做了一番医治后,姬虞暝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车厢内,门对应的方位是床榻,两侧虽然没有,但整体极为空旷,可以放两三张桌子,虽然堆放了一些杂物,却完全没有占什么空间。杂物中有个小马扎,但姬虞暝没有去拿,只是盘膝坐在车板上。 他闭上了眼眸,心神沉浸入识海,他的周身散发出一种道韵,连在车厢外的岑行都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不舒服的感觉,那是一种与天地间融洽又被厌弃的感觉,仿佛随时会融入天地中,又随时会遭劫厄的感觉。 过了良久,姬虞暝睁开了双眼,周身的道韵缓缓散去,天际衍算之术就是与天道的博弈,在这其中掌握了天道流走的方向,从而推测出事物。 在这其中何难把握分寸,稍有不慎就会被天道的洪流波及,四两拨千斤尚以不易,更何况以人力与天道相争。所以每个测算天机之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避厄之术。 “算不到,一团迷雾,是谁在谋算与我?” 姬虞暝不喜不怒,只是淡淡的喃喃自语。他右手手指轻点着膝盖,仔细想着这件事,天机之术自然可以被遮掩,就算是他的天机之术也是如此,这种术法很少有什么绝对高明,那种在此道天赋无比之高的人哪怕用低劣的天机术法,也能算出一切,说到底天机之法只是一种算法和门引。 姬虞暝的出身虽然是神魔横行之地,但他此时的修为终究是浅的,无法掌握特别的天机之术,那种以天机为道的力量。 离姬虞暝不算遥远的地方,一个身穿黑衣的老人在一个府邸的湖边静坐着,此时他腰间悬挂的一块玉牌忽然粉碎。 老人轻声无奈的笑道:“呵呵,不愧是天人啊,就连老夫从上古灵王墓中得到的灵王玉,也只能拦住他一次。” 老人的面容没有怒色,只是略微的叹息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一袭青衫的青年文士走了过来,施礼后道:“师尊,我们的人拦截那些想要俘获来助长瞽医的人时,那些人突然都死了。” “死得好,死得好啊”老人叹息,抚着胡须道:“他们要是不死,长瞽医就不会有怒火,没有了怒火,长瞽医又怎么能入局呢?” 青衫青年犹豫了一下后道:“师尊,这事如果让长瞽医知道了会不会?” “陆兴,你放心吧。老夫不会让着大昶有事的。”老人轻声道,随后他将目光投向湖里游动着的鱼,若有所思的开口道:“鱼儿们,差不多都应该上钩了。” 心中思虑着可能参与的人,姬虞暝默默的盘算起都有谁可能做到,天人是很有可能的,这种试探性的阴招他们之间很可能会做出,他可不会以为在其他降临的人中,自己的存在不会有没发现的,同为天人,自己虽然虚弱,但他们之间最忌惮的还是互相之间的底牌。至于古恒界的本土,大昶朝廷和任何一个古老的势力,以及天地十宗之一的瑾微宗都可以做到,他们从古恒界各处隐藏的古迹中挖掘的一些古宝,有些甚至堪比天人的祭器,也就是所谓的天人道宝。 只要是传承古老的宗门都有可能有那么一两件,甚至还有之前天人因为意外所遗落的法器。至于瑾微宗,身为古恒界最隐秘强大的十个宗门之一,他们的传承就是天机之术,姬虞暝曾与一位瑾微宗的人打过交道,对方的天机之术的强,令他都有些难以对付。 天机之术的破解和遮掩,几乎是相同的,只是方法不一样。虽然那次姬虞暝解开了那个瑾微宗的人布下的天机迷雾,但从中令他学习的东西依然很多。 姬虞暝想了很久,但知道的东西太少,终究是难以揣测。毕竟现在的局势太乱了,谁都有可能动手,谁也都有理由不动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姬虞暝 “知己不知彼,思来想去具是空。”姬虞暝脸上略微出现了无奈。 正在这时,那个女子忽然轻哼了一声,姬虞暝站起身,走过去查看。一把锋利的短刀从那女子的袖中划出,那女子猛然睁开眼,想也不想就向姬虞暝挥去,但当她的目光看到姬虞暝时,脸上明显出现了惊容。 呯!金铁交鸣声响起! 姬虞暝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短刀,然后一推一别,短刀落在了地上,然后他微带无奈的笑意道:“瞿姑娘,何必如此。” “姬公子,是我失礼了。”瞿璟宛最后的气力以散,勉强撑起身子,捋了下额前散乱的发丝,歉意的笑了笑。 她还以为是在与人搏杀,下意识的便出了手,看到姬虞暝时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了。 姬虞暝不在意的笑笑,道:“两日前一别,我本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两日前,他眼前的这个女子跟着其他一些人,将一路上的埋伏告诉姬虞暝,希望姬虞暝能早有防备,而他们也为他挡住了很多人,只是听说有一位上宗在赶来,他们已经听说姬虞暝的身体出了问题,所以虽然知道了姬虞暝在翼寿关与浦州之间的荒野,击退了三位上宗,但担心他伤势加重,所以还是赶来告知。 姬虞暝承下了这份情,虽然通过外丹配合回生之术可以积攒精气神,但是心神之力却只能慢慢恢复,如果来的人太多,哪怕灵肉都不疲惫,但心灵也会自然而然的有一种疲乏感。但之后他还是劝他们都回去,有几个人想留下,在姬虞暝身边帮衬他一下,可姬虞暝全都拒绝了,这其中就有眼前的瞿璟宛。 “本是想回去的,可是还想再您后面待一些时日,想着临走前能为您出去一些宵小,可没想到出了这种事。”瞿璟宛的的脸上还有些灰扑扑的,显得很狼狈,她的声音很清冷,但说话时的口吻却很柔和,神态谦谨。 姬虞暝考虑到自己如今的身躯,已经差不多恢复到本应有的岁数,他和岑行都不太方便为瞿璟宛擦洗,虽然可以用术法,但要是糟了误会就能难免不太好,所以他连医治时都是用了一些引灵牵引的方法,用引导天地间清灵之气,进入瞿璟宛的身体为她疗伤。 “你放心,此事发生没多久我就已经察觉,虽然有挺多人受了伤,但都没什么人身死。”姬虞暝看出她的脸上有些担心之色,便出言解释,然后他眉头微皱了一下又道:“你离我最近,所以我先来救你,可本想再去就其他人时,我算到已经有一些莫名的人插手,皆是性命无忧,不过再多的我也算不太清,有人出手遮掩了天机。” 瞿璟宛展颜一笑,又有些惭愧道:“我们这些人到位您添麻烦了。” 姬虞暝轻声道:“不妨事,你们帮了我很多。” 随后他又有些无奈道:“到了如今,你还是留下吧,也防万一。” “这怎么行,我们这些人都是收您恩惠才来的,怎能为您反添了困扰。”瞿璟宛的脸上明显有了抗拒之色,拒绝道。 姬虞暝摇头,感慨道:“你们能记得我当年做的一些不足道的好事,便已是让我承情了。” 少年俊逸如谪仙的脸上,并未有太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神情很温和。他不是那种展露太多情绪的人,他很少做出放肆的事,对于他来说,定住心猿能让他冷静,可这不代表他的心是冷的。虽然他的出身是神魔之地,可是他的岁数依然只如凡尘的少年罢了。 他会忧愁、感慨,也有开心、烦恼。他是一个人,不是已经久视长生的大修士。 姬虞暝总习惯着自己承受一切,否则他就不会一个人从家族中离去,哪怕他明知道会付出更大的代价。但他还未学会信任他人,他不愿将一切都交予他人手上,自己只能被动地等待。所以一直不曾叛逆的他,做了最叛逆的事。 在道心崩溃之际,整个人几乎都要陷入了疯狂迷茫,他只能告诉自己谨守着一些底线,然后做一些能让自己宽慰的事,当他带着心灵的疲惫去治好他想治的人时,他便会感到心灵的宽慰,戾气也就会暂时少一些。 可他根本就没有奢望过会有人承他的情,所以当他知道有很多人是因为收了他的恩,知道这事赶来帮他后,他真的有一种难言的心情。 “您放心,我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别逞强,你是医者还是我是?” 瞿璟宛无言,她的脸上带上了无奈的笑意,但她也不是扭捏的人,索性只好道:“那就麻烦姬公子了。” “上次我就说过,不用那么客气,不用那么拘谨,我听着也累。”姬虞暝一脸平淡的说了一些不算实话的实话,以他的出身怎么会不习惯别人的敬称,只是他不太想听了而已,而且他能感觉到,瞿璟宛也不是那种喜欢这种方式对话的人。 既然瞿璟宛已经醒了,姬虞暝也不太好直接坐在车板上。他用元炁转化出一些灵力,随手勾勒了一个术法,那个杂物中的小马扎的木头就如同活了一样,重新生长起来,期间又不断往下掉着木屑,而木屑刚一落下便燃成了灰烬,仅仅只是几息的时间,便成了一张椅子。 姬虞暝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块木头做的折叠起来的东西,摆弄了几下,便成了一张小桌子。 将椅子放到了小桌边,再次袖中取出了酒壶和茶具,姬虞暝对瞿璟宛淡淡笑道:“喝点东西吧。” 瞿璟宛看着眼前的少年,记得以前他还不是少年,只是个十二岁孩子的样貌。那时他的神情中都是一种淡漠,仿佛不在意,但奇怪的是,他却很温柔的给村子中的每一个人看病,对待看上去也没比他小多少,或者更小的小孩时,他的神情都会温柔一些。 虽然穿的很好,却不太在意脏污。在为一个小女孩看病时,看到她脸脏了,还拿出一块布为她擦脸。 时境过迁,如今再一次见到这个当年救下自己命的人,这个人已经比过往记得时温和了太多,神情中的冷意已经不见了,虽然看上去还是很淡漠,但是却时时给人一种温和不难接近的感觉。 再次见到姬虞暝后,她跟一同来的人都是有些惊讶的,虽然他们很多都觉得长瞽医是面冷心善,可是这变化也不可谓不大。 但瞿璟宛却觉得,眼前的少年没有变,他只是找回了自己。 “咳咳”瞿璟宛喝了一口茶水,被辣的呛了出来,蹦出了一点泪花,她狼狈道:“这茶怎么这么辣!” 姬虞暝正喝着酒,他拿酒杯的手一顿。他习惯性的泡了辣茶,不过瞿璟宛受的伤,喝些这辣茶应该不会有影响 大概 辣的可以开胃,这样能多喝些药,也算是好事吧? 姬虞暝有些心虚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行路多闲药清香 当有了一个女人最大的改变,便是泡茶的人换成了她。姬虞暝喜欢喝酒,但也很喜欢喝茶,岑行不需要特意赶车时也会进来跟姬虞暝一起喝一杯茶,然后听姬虞暝讲一些修行上的事。这一路上,他们每天几乎就是这样的。 岑行还在打磨神意,至于肉体的修行还在每天喝姬虞暝熬的药,想直接练怕是会直接残了,平白坏了根基,太初武道对于筋骨的要求需要协调,不需要有多少强度和气力,但太过僵硬和缺乏灵性,强练只会害人害己。 所以姬虞暝每天闲来无事,就是用各种以前采摘的草药熬药打发时间,顺便也有这种方法修养心神,对于他来说火候和斤两都是随意而为,发自本能。这些药调养起岑行的肉体,为他打下根基的同时,让他的身体也逐渐可以多一份灵活协调,因为用了一些功效奇特的灵药,还可以增加灵性,也就是与天地的感知。 自从瞿璟宛来了后,姬虞暝便在熬的药中多加了一份为她疗伤的。 岑行往往一进来,便会看到一副画面,车厢内放着一张小桌,姬虞暝在一侧熬药,偶尔喝口酒,瞿璟宛在门对着的一侧泡茶。他进来后,先喝药在喝茶,这让他近些时日来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姬虞暝倒是不觉得如何,他近来过的很惬意,虽然为了照顾瞿璟宛,他将床榻让予了她,但这却不算什么,车厢内是足够放下另一张小些的软卧,而为了方便,他最近时常将身体利用秘法变成十一二岁的模样,索性这样能更快些恢复元气,除了样貌太过年幼,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他总觉得瞿璟宛看到他变成这幅模样是神情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她看到的不应该也是这幅样子吗? 姬虞暝喝了一口瞿璟宛泡的茶,入口柔和,茶色清亮,又有淡淡的芳意在入喉后留香于唇齿。虽然比之最近常喝的辣茶,少了些感觉,但用于静神凝思还是不错。 可是为什么自己想要泡辣茶时,她的神情会那么勉强?姬虞暝忽然想到,有些不解,但转瞬间也没有多做理会,只是闪过的杂思罢了。 “姬公子,你的纳袖里的草药还够吗?”瞿璟宛抿了一口茶水,放下后脸上有点好奇的问道。 姬虞暝随手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药盒,从里面拿出一份草药,往熬药的锅中扔去,一边道:“我的纳袖中施展了乾坤秘法,自是够用的。” “可是你对岑小哥可不是这么说的,他现在都把纳袖以为成乾坤之物了。” “也差不多就是,我这个纳袖不就是乾坤之物,大不了他买回来失望后,我对他的纳袖也用乾坤秘法炼一遍就是。” 瞿璟宛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当年那个神情中都带着冷意,永远闭着双眸,如同魔子的人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为何当初她没看出来,自己这位恩人,竟然有时会如此,小孩性情。 她有些适应不了,每当看到姬虞暝变做小孩不复少年时,看着那个自己曾经熟悉的样貌,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气态时,她的心中就会涌起一种冲动,就是想用手去掐那张嫩嫩的小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瞿璟宛每当这时心中都在无力的哀嚎。 好诱人,不对!会死人! 想起曾经的姬虞暝,瞿璟宛伸出手,很掐了自己一下。 之后当她实在忍不住时,脸上一边学着姬虞暝的云淡风轻,一边卖力的回忆着姬虞暝各种恐怖的传闻。可是每当姬虞暝一脸平和,丝毫没有架子的跟她闲聊时,她都会差点破功。 她从未有如此希望自己的身体快点好起来过的时候,哪怕是这些年在江湖上摸爬打滚,刀口舔血的日子受伤时。 不过纵使她的修为不弱,她受的伤毕竟严重了些,再加上虽然有姬虞暝这位圣手,但奈何他想节省心力,除了一开始,之后就是用药帮她医治。 “那些无脑之辈,最近来的已经很少了。”瞿璟宛手有些颤抖的再次喝了一口茶,微垂下眼帘,不去看姬虞暝那张嫩嫩的小脸。 姬虞暝未有去看她,自然也没有发现,他只是沉吟后道:“我的事,终究还是在一定的范围,如今倒有一种被刻意压下的感觉,但是该知道的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幕后之人的想法我还看不明白,但我却觉得不一定是要对我不利,反而可能是要寻求什么,他似乎是在下一盘棋,至于棋局最终是为了得什么,或许需要的是还要对方在下几个棋子才可以明白。” 他没有在试图利用天机之术推演,虽然他能感觉对方与他在天机之术上的搏斗损失了什么,但若是想要有心不让他知道,还是能做到的。 而且在这场局中,他或许也只是对方的一手闲棋。 不过那又如何,本就是身在大势,棋中之棋,也是棋手之一。哪怕入了别人的棋局,自己又如何不能反过来利用,更何况,就算身为棋子又如何,只要与己无害,还能从中获益,便由之而去也是可以的,人生而在世,谁又能永远做棋手。 哪怕是自己的棋局,也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局中局。 对于瞿璟宛,姬虞暝的感官是不错的,觉得是个可交的女人。她的来历,她的身世,她这些年的过往,他通过天机之术了解了大概,虽然发现了一些值得惊奇的事,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确认了瞿璟宛是个没坏心的。 不过她这些年也在找自己,为了报当年自己对她的救命之恩,也为了求自己一件事。只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她有时犹豫着想要开口,却始终未说出来。 姬虞暝也不太好开口,他该说什么?我用天机之术知道了你的一切?哪怕只是一时的谨慎之心,想看看她有没有其它的目的,毕竟虽然是他自己把她带上车来的,但是总要一起待一段日子,如果她有问题,那毕竟是个麻烦。 可这终究是难以出口的。 姬虞暝不喜欢麻烦,一切麻烦。当年他无法镇守心境,对于麻烦就是用血腥手段理清,比如青伊州相灵宗一事,他将相灵宗的太上长老和宗主杀死,让一个堂堂大宗彻底失了胆气,根本不敢追查自己。而如今,他则是尽量不招惹没必要的。 可他也不是毫不知人情世故的。 药熬好了,姬虞暝拿出药罐将药倒入收起。 淡淡的药香并不苦涩难闻,虽然没有熏香的清雅悠长,或浓郁扑鼻,但却有一种别致的自然之意。熬了这么久的药,哪怕是偶尔进来的岑行,衣物上都带上了这股药香。 毕竟,净身术只是清理脏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大铭城前寻来人(上) 正在这时,岑行走了进来,平耧车已经停在了一条荒道旁,让蔚央马修养一晚。 恰好姬虞暝也熬好了药,将熬药的东西都收入了纳袖中,岑行已经见怪不怪了,孚州爱简装,对于纳袖这一并不是太实用之物根本没几个人愿传,也就导致了纳袖衣物在孚州的不流行,根本没几个人穿,甚至岑行只是偶然听起过,当时也没在意。 这使得他看到姬虞暝的袖中几乎永远有取不尽的东西,再加上姬虞暝模糊的解释,使得他以为纳袖就是一种极其廉价的乾坤之物。 姬虞暝对此乐见其成,只是决定等岑行意识到纳袖是什么后,在为他补补常识,也不能太丢人不是。姬虞暝看着岑行见怪不怪的样子,嘴角隐晦的扬起了一丝弧度。 因为一直观察,看着这一幕的瞿璟宛无奈的轻笑。 茶以泡好,三人围着小桌坐着,岑行在路途中又买了一个小马扎,用自己的盘缠,毕竟这些年也是攒下一点小钱的,虽然路上吃食是姬虞暝付的钱,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花他自己的不出两天,盘缠便要见底,毕竟这些钱也就勉强在青溪镇这种小镇用度而已。 闲聊了一阵,闻着马车中茶香和药香混杂的香味,岑行抬胳膊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药香,感叹道:“这一身药香可比李伯娘身上的要好闻多了。” 他说的是青溪镇中祖祖辈辈都以卖药为生的一个女子,有一次偶然从她身边路过时,无意间从她身上闻到的药香可是不怎么好受。 “你这身药香常人要想寻熏出,起码也要花费千万牙币。”姬虞暝悠闲的坐在一旁,此时他是少年样貌,手中随意把玩着空掉的茶杯。最近他喜欢上了,这种随意变换样貌的感觉。 牙币是大昶通行的货币,因半月牙状而得名,由一种特殊的灵石和炼制手法做成,用于修行也也很有帮助,仿制极其难,而且就算仿制出来,消耗的也是等价。百枚牙币已是略有富足的小户人家一年的所需。 瞿璟宛在一旁不说话,面上学着姬虞暝的云淡风轻,心里却一直在苦恼。 好想掐一下,就一下 姬虞暝如今的样貌还是显得嫩生了些,与小孩时的样貌相差不多,依然还能看出些稚嫩,这让瞿璟宛的内心依然蠢蠢欲动。 “不行,这样太突兀难言了,肯定会被误会成荡女!”她在心里这么想着,这几天她的心理活动大概都是如此了。 “瞿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岑行看着瞿璟宛也不出声,就在那里坐着,不由有些纳闷的问。他今年是十六,瞿璟宛却已是二十有一,故而近些时日相熟后,他便管瞿璟宛叫做瞿姐姐。 “没什么只是想着近些时日让姬公子破费了这么多,实在有些羞颜。”瞿璟宛面带一点羞涩道,至于这份羞涩中是因为什么,大致是与所想和所言都有的。 姬虞暝看向他,淡淡道:“这没什么,我当年四处行医时,若遇到真正的难症,也不比在你身上小耗。这种随意而为的事,无需挂记。” 他的神情真的是全然不在意,毕竟对于他来说,耗费的都只是他自己用不到之物。反而因为他自身传承的缘故,他体会每一份的药香时,通过对医道的揣摩和感悟,他的身体就能略微好些,虽然如今有些杯水车薪,但日久月累,还是有作用的,甚至当年他就是很大程度靠这个方法,支撑下去。 说来他当年是真的执拗,一直拖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时,才不再寻找先贤大能遗物。 不过若无游走那两年的经历,他是否真的能想开,从而重立道心?他现在回想起也是猜不到。他忽然想到自己当初的离去到底是太轻松了,父亲似乎根本没有阻拦,纵使自己凭借天赋之力走脱,可父亲身为源宇之中也是一方强者的力量真的阻拦不住吗?现在想来,或许父亲就是想让他在多经历一些,从而可以跳出以往的樊笼吧。 生来就几乎拥有一切的自己,以前的所思所想都难免带着一种循规蹈矩,可是如今却像是去掉了一层枷锁一般,会去考虑以往不会考虑的东西。 如果还待在家族中,如果他真的失败了,纵使一定可以凭借神魔手段将他救回,但无有道心的他虽然不至于废,但是也无法在与以前那一层面的人交锋了,虽然还是天之骄子,但头顶上始终会有一片天。 貌似自己近来时常会想很多啊,姬虞暝心中略有感叹,他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潺潺茶水倒入杯中,他的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 瞿璟宛看着姬虞暝倒茶时手的握姿,那种细微的动作,已经手不时的微颤,让整体显得分外优雅和礼仪的韵意,可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倒茶手法,与她学过的一种古老倒茶手法有一点相像,但还是有很多的不同 “姬公子是不在意恩情的,当年你虽说让整个大昶好像风风雨雨具来的样子,但其实所谓的风波都已经被压下去了大半,甚至很多被你医治过的人,都愿为你马前卒,可姬公子却是不甚在乎。” “当年确实有人找我说过,但我以为有人想要以我为刀,也就没有多做理会。不过你能知道当年的局势,看来这些年你也有一份不同的际遇。” 姬虞暝抿了口茶,放下后说了这么一句,但话里有意犹未尽的意味。当年瞿璟宛只不是是一个小小的村女,哪里可能学得了茶道和功法,更何论修为也是一方高手的境界,甚至名字当年也不是如今的这个名字,寻常普通的很,可如今这个名字,思来却是自有雅韵。 瞿璟宛的眼眸中有着一瞬的挣扎,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姬虞暝心里叹口气,随她吧,她自己没想通,他也没办法。他不喜欢劝说一个人改变理念,哪怕是为恶的理念,只要有信念已做支撑,他或许会已杀伐等手段对待,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劝说任何有自己信念的人改变想法,而且他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 停歇了一晚,第二日行了一上午,还差两百余里就要到椒鲁之地的大铭城,姬虞暝和岑行二人于南家兄妹相约重逢的客栈,秤良客栈。 在过一两时辰应该就到了,姬虞暝想着南若安跟自己说如果是他用白杨粉做出的菜,那一定更要美味,他可是主厨。姬虞暝忽然轻摇头,心里有些失笑,怎么自己还被口舌之欲缠上了。 “姬公子,怎么了吗?”瞿璟宛有些不解,便出声询问。 姬虞暝又摇摇头道:“没什么。” 此时他正在教瞿璟宛他用的茶道手法,瞿璟宛对这个很感兴趣,在知道没有什么忌讳后,便问姬虞暝自己能不能学。姬虞暝当然是无所谓的,便在今天熬了瞿璟宛和岑行的药后,便开始教她。 突然,他眉头一皱,看向了车厢门处,似乎透过了这扇门看到了远处。 “我是草编泥捏的人,还是阁下实在太轻视于我!” 姬虞暝的声音不高,却直接透过了车里,化作浩浩的神音,几乎震耳欲聋。 平耧车停下了,车身的符法泯灭了前冲力。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大铭城前寻来人(中) 姬虞暝的面容淡漠,虽然他的话语听上去很愤然,但实则不带一丝情感,纯粹的冷意似八月寒风,刮入骨髓。瞿璟宛看着姬虞暝,仿佛看见了曾经见过的他,那个面容虽稚嫩,却一身戾气的他。但事实上,她没有想错,不过却是些许的偏差。 姬虞暝一直以来杀人时,并没有什么杀戮之心,对于他只能说是在一种底线下的发泄,只相当于揍人一顿的程度。可是如今,他却升起了杀心。 车外,官道上在平耧车停下后,一阵模模糊糊的波纹荡去后,无数藤蔓草木生长而出,困住了四方的去路。天昏暗下来,只有依稀的光透过缝隙投下。 一名身穿金罗衣,威猛高大,头发乱散着的少年从前方的藤蔓空隙中走出。他手里拿着一柄长宽剑,上刻浮龙雕,没有携带剑鞘。他的面容十分英朗,像是匹狼般的气态,眼眸神情中都透着股傲然,他走出来后就直接向平耧车走去,在数米外停下。 他看着岑行却如同没看到一般,咧嘴一笑,神情中多出了一丝玩味。 他猛然抬起手,挥下长剑,空气被撕裂,一纯是斩力造成的气刃向平耧车而去。这等力量恐怖至极,毫无剑术可言,那一瞬间而去的气刃猛然在下一刻便冲到了蔚央马前。 呼啸的破风声才紧随而至! 车厢内的姬虞暝坐在那里,未有动分毫,他只是轻敲了一下茶杯。一声清脆的瓷鸣,在这一刻无比的清晰,仿佛一道无形的波纹荡出,后而先至,无声无息的化解了气刃。两者平息,随后缓慢而来的余风让岑行额前的发吹了上去,随后最后一丝波澜平息。 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鸿沟,从穿着金罗衣少年身前的半米处,直至蔚央马前。 “呵,轻视不轻视,那毕竟也等兄台,像你现在接下我这招才能说不是吗?”金罗衣少年不慌不忙,这才悠悠开口,回应着姬虞暝之前的话。 但他神情却认真了一点,方才的蛮横感也弱了不少。接下这一剑,起码证明了车厢里的人值得他认真对待一些,再加上对方已经可以证实的与他一样的身份。 岑行那张略微有点清秀的平凡脸上,此时已经涨红,他死死握住蔚央马的缰绳。刚才那一幕,如果不是蔚央马已经被炼制成了道兵,恐怕此时就受惊逃走了。 可是金罗衣少年明明看着他,可是连眸子都没有聚焦,仿佛完全没有他的身影。 这让岑行十分憋闷,但一股气机却压制着他不让他开口。 平耧车内一阵沉默,没有一丝声响发出。 金罗衣少年扭了扭脖子,不耐烦道:“喂,里面的,你是想让我杀掉你这个仆从吗?要想动手,自己出来杀!” 机括声响起,姬虞暝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情淡漠,黑袍大袖却是少年的他,比起当年还是长瞽医时却显得更危险冷漠。 他并没有散发所谓的杀意,虽然真的有杀意这东西。但他神情中的淡漠,却更是一种无形的冷意,让人从灵魂里颤栗。 他走下马车,一步一步走到蔚央马前头,直面着金罗衣少年。 “看来你也不像传闻的那样受了什么伤,也对,这种小破地方除了那些所谓的无上之人,谁能弄得伤我们?” 金罗衣少年打量着他,忽然道。 他说起话来像是自言自语,说着说着还有些恼怒起来道:“那些凡辈也是好胆,还传言你是被他们伤的,不过一群凡俗的短命虫,竟然也敢大言不惭!” 金罗衣少年并未提及天人二字,虽然处处是贬低之言,但也没有自以为天的傲然,只是一种纯粹瞧不起局限于这一界所有人的作态。在姬虞暝打开车门的那一瞬,他看见了车厢内还有一个女人,却也没有在意。 看着眼前人处处显露的蛮横,姬虞暝没有流露出不满。 这是实情,想让他们这些天人瞧得起这些他们眼中的凡辈,恐怕也只有像他这样的纯粹不在意一切,或者是另类的怪胎才可以了。在他们眼中,哪怕是一国真正的国基,远胜上宗的无上之人,也只是这一界的囚犯,更何况哪怕境界不敌这些无上之人,他们也各有其他手段可以应付。 “阁下先找我,就为了这个?”姬虞暝合拢起袍袖,淡淡道。 “没错,毕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先来到这个世界的,不说这个世界是在萧氏的大阵内,除非是如今封闭诸界,由各位源宇中的大能催动我人族至器传承天——道天,才可以进入。按照约定,哪怕萧氏的人也只有一个人是可以在传送开启时指定进入,你是怎么进来的?” 姬虞暝沉默了一会,忽然轻笑道:“我若说不呢?” 金罗衣少年却也是一脸的不在意,而是自顾自的说起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听闻你当年出现后双目是瞎的,因此名号中还有了一个瞽。如今再看你双目显然无事,除非你恶趣的装瞎子,否则只能是你在进入此界时受了伤。合至此时共论,你要么是用了诡异的秘器,需要用双眼承受反噬,可这不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不可能承受得起这种来自程度的道伤,也就不可能恢复目觉!” “人中有大宙,其目身最灵!眼眸是最不易通道的,不论是天生还是后天,想要让眼眸本质上拥有可以无视萧氏大阵的大神通,都极其困难!你的年岁瞒不过我!哪怕你是生而通前世,在这种修为下,也不可能让眼眸后天生出大神通,所以你的眼眸必定是天生神异!而且还是了不得的某种瞳,洞宇瞳、夸合瞳、主父瞳” “但它们中只有一个,可以欺瞒传承天!那就是涉及浩伟人族运河,有人瞳之称的道衍瞳!” 金罗衣少年越说越激昂,笑容也越来越畅意。在他自己所施展术法被藤蔓笼罩的阴暗下,他的神态如化魔了一般。 姬虞暝收起方才露出的那丝笑意,看着他平淡道:“所以为何只有你一个?” 谁也不是傻子,金罗衣少年能在来之前就隐隐猜到,其他天人也不可能一点都猜不到。 金罗衣少年嗤笑道:“畏缩之辈罢了!” “那么你是谁?” “一生以北为道坡,十全横跨余来欺。荆氏泰伍家,泰伍奕!” 北属阴,寓意诸多不祥。十全则是无所不包,为傲意。余是我之意,欺则是在此中为蛮横。一句道诗将自己讲清,可见金罗衣少年,也就是泰伍奕,果真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蛮横自傲! 不过这吟道诗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习俗而已,有无皆可。 姬虞暝没有吟,他只是看着泰伍奕,忽然用一种难言的情绪道:“何时,如你之辈也敢欺我?” 上一次与三上宗在翼寿关和浦州前的荒野斗法,是因为道心未稳的无名火,那么此时姬虞暝就是被轻视所生的怒火。纵使他如何少年老成,那也只是少年人。 他曾经哪怕不靠家室,也是在无穷浩瀚没有边域的源宇中,当之无愧的人族幼杰中最强那一层次之一的存在,哪怕这很少有人知道,因为他没有显露过道衍瞳,可这却是毋庸置疑的,他的天资,他的一切都让他有了一种埋自骨中深处的骄傲。 可是如今眼前的人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明明知道拥有着道衍瞳意味着什么,却依然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蛮横态度。 “没错,我是不如!所以我才要夺你的眼,筑我无上根基!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拥有道衍瞳的你确实是我们这一代人杰中最强之一,可你现在的道衍瞳绝不可能恢复神异,哪怕是道衍瞳在你修为如此浅薄还没完全拥有无尽威能时,也不可能牵涉几乎可以说是人族运河化身的传承天后,轻易恢复完整!我可能依然差你一些,但也可能不差!” “若是此时我还不夺你眼,那我又何时还有机会?道不自等,人却自争!” 泰伍奕的神情中的蛮横化作了坚定,他的所作所为是一种狂傲,也是一种争道之心! 姬虞暝再次沉默了一会后,他轻声低声道:“争之道吗?看来你的道心之念就是争了,争天、争地、争人,不争则亡,宁愿败亡。” 姬虞暝从左袖中缓缓抽出一柄剑,同样没有鞘,这把剑正是当初杀死希夷君的那一柄,看上去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你的道碍了我的道!” 姬虞暝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完你这一句后,看着泰伍奕如同一个死人。什么道,什么争,挡了他的道,他的理,便生死各有天命吧。他的衣袍微鼓起,元炁化作各种气施展出种种秘法,他的心神凝聚起来,近些时日来前所未有的认真。 风声萧萧,如话孤凉。 一直看着两人间对话的岑行,还未来得及说一声公子小心,便见到二人都沉默后,都不约而同的挥出了一剑。随后身影消失,不同于最开始如同打闹般的斗法,这两剑都是含着双方的对于剑理解的道。碰撞之后,又无声无息的同时泯灭。 姬虞暝随着一阵波纹在泰伍奕背后执剑而现,剑如灵蛇般刺出。 泰伍奕此时也是不在原地,而是出现在很远处,他本来只是想试出深浅,在上前搏杀。可姬虞暝的虚空之法用的恰好巧妙,但泰伍奕终究不是凡人武者,所谓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对于他来说并不合用。他的体内同样有元炁。 他暴喝一声,双目登时血红,周身生出一股庞然大力。强行扭身,手中剑横拍而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大铭城前寻来人(下) 天地之气,以浊煞最凶! 泰伍奕此时便是以元炁生出浊煞之气,并以之使秘法,获得无匹之力。两人同时陷入危局,但姬虞暝的剑因为泰伍奕移身的缘故,离心脏已有偏移,索性手腕一动,剑尖点在了泰伍奕的剑上。 叮! 姬虞暝以此力向泰伍奕剑去的方向急速退去,泰伍奕呲起牙露出了一个张狂的笑容,身子随剑转动重新面向姬虞暝,他猛然飞身扑了过去,如同猛虎。 姬虞暝顿足,也是再冲而上。再次交错回身,剑剑相碰,两人顷刻间已是过了不下千招,这种纯粹的剑术对碰,或轻灵,或重击,或虚招,或实击。 沾挑磨粘,两剑不离,甚至难见攻入身上,两人看似不带烟火气的较量,实则每一式都暗藏杀机。 “衍歌,迟洛人,离破家灾!” “清河,杜柯人,食不碌者!” “道明,取今人,远多口祸!” 心中轻颂着法决,姬虞暝的每一剑都越加诡异,种种诡异的力量附加于剑上,与他对剑的泰伍奕只觉得无数杂念从心中诞生,更有种种如疲惫、口舌燥、贪念盛、欲望生此类的感觉从身体而生。 可泰伍奕的剑没有因此迟缓,他的剑反而更加凶猛,如有一种将万物斩开之势。姬虞暝比起他的剑,则是一直在游走,如同休养生息的君子,但外表下却藏着无尽波澜,故一直稳稳的守着。 “简昌!” 忽然之间,姬虞暝的剑变了,如同蛰伏的君子终于不在忍耐,潜龙终出渊!浩浩的大势,欲要压倒一切敌!转瞬之间,形势极变,本来僵横的斗剑,由姬虞暝彻底压制了泰伍奕,泰伍奕的形势岌岌可危! 泰伍奕不断后退,脚步交错间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坑。 姬虞暝却踩在坑的边缘,完全没有中他这种妄图使他分神的小计。 泰伍奕终于是无法忍受这种被压制到无法反击地步的较量,他重重挥出了一剑,裹挟着不可触碰的浊煞,让姬虞暝值得退后。 泰伍奕血眸邪异,神情狰狞,他用手中的剑在另一个手的手腕上一抹,鲜血流出,在剑身上流淌着,却没有滴下去,极其诡异。 他的剑上,鲜血绘成了一副诡异的图。 “再来吧!”泰伍奕话音未落,便又冲来。 姬虞暝眼眸微动,他认出了这是什么,他知道泰伍奕已经不想在如同对练一般的较量,所以已经用出了真本事。如果他还是想保留太多,想着省力的话,必定要付出代价。 他其实对于剑道虽然喜爱,但并没有多加钻研,而是主要习得是祭道和术法。祭道是通过种种方法,从而使一切为助力的修法,没有任何局限,只是想要修成极其困难。想要修习,就要不断去了解一切,只有了解了什么,才能通过手段去运用。 真正的祭道大能,甚至可以同时祭祀一切,使得一切自行寂灭,或者为他所用。 如果是之前的姬虞暝或许只能说擅长一些,但是觉醒了意河后的他,已经通过无数前世知道了太多的东西,对于这个需要岁月推移,才可以不断精进的一道来说,他在此类已经有了他自己也无法预料的力量。 看着迎面而来的泰伍奕,姬虞暝与他对着剑。 外泄的狂风至间奏,泰伍奕如同魔神一般,每一剑都含着大恐惧,姬虞暝的一切术法都对于他已经无用。 至于平耧车已经退至了角落,两人甚至都刻意避开了那里,姬虞暝是当然如此,而泰伍奕却不是出于傲然不屑,或者顾忌什么,而是姬虞暝已经在此前,也就是敲茶杯的那一刻,无声无息的布下了一个小阵。 阵是反噬之阵,可以回转一切外力。 若是寻常泰伍奕自然不在意,多费些心力就可破,可是一旦他去分心攻击平耧车那里,被反噬一下,必然分心,从而被姬虞暝抓住破绽。 两人之间早就不纯粹的剑术较量,姬虞暝已经占不到一点上风,甚至身上还多出了一些伤口。 泰伍奕血剑之术的加持下,拥有破除万法之力,更是激出了剑中的煞气,这是不知多少岁月下累计杀戮所存留下的纯粹煞气。再加上剑身上的血图,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域,稍碰下就会磨灭灵肉,让姬虞暝吃了很大的苦头。 体内利用回生之术所铸成的外丹很快就缩了一大半。 姬虞暝显得有些狼狈,毕竟他的很多手段暂时都用不了,或者不想用,因为他的身体实在还是有些糟糕,油尽灯枯的残躯也不是那么好修复的。 在泰伍奕又要砍伤他时,大地猛然颤动。 姬虞暝没有束起的发丝飞扬,他的脸上始终是平淡,他趁此出手握住了泰伍奕的剑,却是安然无恙。泰伍奕神色动容,想要抽回剑,却无法做到。 大地的颤动平息,泰伍奕的神色难看,难以置信的道:“哪怕是我们,你也不应该掌握这么多!”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姬虞暝在这短短的时间展现出来的,以及他搜集来的,其已经可以说有了医术、驱蛊、剑术、阵法、虚空之法、祭道、术法每一样浸淫都极深。 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剑被祭了,剑的灵已经不再属于他,所以一切神异自然也自消。 如果说其他的还能理解,但祭道却不应该是他们现在所能掌控。 姬虞暝冷声道:“这是你我的差距!” 泰伍奕沉默了,他虽然还有手段可以用,但最得意的血剑之术竟然被祭道所破,使得他有些无法接受。而且他明白,拥有这种程度的祭道修为,这也代表着姬虞暝最起码可以做到祭身的程度,无论如何都可以毁去自己的双眼,既然如此,在斗下去也是白费无用功。 “呵呵” 泰伍奕低沉的笑了起来,他带着凶戾看着姬虞暝,神情中隐隐有着疯狂,他知道在斗下去也是落不着好的了,而且他们是为了获得可以开启大世,增加气运的先贤大能遗物,在没遇到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死斗。 “你不会觉得我在乎吧?” 带着诡异笑意仿佛无头脑的话,让姬虞暝神色难看起来。 “你疯了吗?与我拼死活?纯为意气之争?” 泰伍奕猛然大吼道:“老子又不是家族少主!不意气之争争什么!” 他的眼眸陡然空洞起来,姬虞暝看到后神色难看的放了手,利用虚空之术到了平耧车旁。下一刻泰伍奕身前出现了虚无的裂口,一股浩渺不可言的蛮荒之气从中溢出,一柄苍茫古朴的剑从中而出,泰伍奕将他拿在手中,虚无裂口消散。 眼眸空洞的泰伍奕拿着剑,身上的气息不断攀登,神威如狱。 仿佛要将世间沦为蛮荒的道意,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姬虞暝同样出现了虚无裂口,不同于上回的血介,而是魂引。那仿佛让一切沉眠的气息从中溢出,一个洁白的角缓缓冒出。 不过没有等它全部出现,泰伍奕却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万物荒芜。 围困四周的藤蔓也不断枯黄化为了灰烬,大地干竭,一切都仿佛失去了生命。 沉眠的力量驱逐着荒芜,不断僵持。 最后,道的相撞,形成了一股反噬的伟力。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荒古之兽,似狐曰长明 没有骇人的破坏,只有一声冥冥中来自道的哀音,这一声哀音,响彻在古恒界阑吴大陆的整个东方,任何有灵智的生灵心中,他们的情不自禁的感到一瞬的憋闷。 道是伟的,难以揣测。 离大铭城前还有百余里的地方,已经化作了什么都没有的荒芜之土,唯有一辆马车和三个人伫立在其中。 岑行和瞿璟宛扶着姬虞暝,姬虞暝的面色发白,颤抖着身体,一副显见的病弱之态。 这场短暂、匆忙的天人之间的斗法,以两败俱伤且戏剧性的落幕结束了。 姬虞暝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又一次濒临极限,甚至只差一点就又要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过幸好与曾经不同的是,他的心神受的创伤并不严重。 当道与道相撞的那一刻,他和泰伍奕都遭受了来自道的反噬,在沉眠中寂灭的道意和荒芜中死寂的道意,落在了他们身上,让他们足以称之为道躯的身体,几乎在瞬间就已崩溃,泰伍奕在彻底崩溃前,恢复清醒,撕掉了两张符,一张稳定了他自身,另一张则是虚空符,转瞬间消失不见。 相比之下,姬虞暝就是凄惨落寞了。他自身携带可以稳定肉体的东西早就已经用完了,所以只能依靠自己来强撑。 他的外丹已经彻底化为了乌有,他操控元炁控制住了身体,用心神来接管肉体的运作。 他轻轻推开扶住他的两人,已经不需要旁人搀扶了。在他刚刚承受完道的反噬后,几乎立刻就是身子一软,幸好早就注意着的瞿璟宛和岑行连忙过来扶住了他。 但虽然此次姬虞暝可谓是伤上加伤,但泰伍奕受的伤却绝对比他重。因为两人间使用自身祭器时,与祭器的联系是截然不同的,姬虞暝与祭器之间只有一道心神的联系,可泰伍奕却是全身心的去操控,所以姬虞暝承受的反噬顶多有泰伍奕的一半。 忽然间,姬虞暝剧烈的颤栗起来,细微的血珠不断渗了出来,但在出来的瞬间又转化为虚无,吓得一旁的两人都无措起来。 但事到临头慌乱又有什么用,不同于岑行的见识不足,瞿璟宛很快就强行镇定下来。 她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神色难言,她感受着身体里那颗璀璨洁白的丹,神色变幻间,终是做出了决定。 一口白气被她呼出,没入了姬虞暝的体内。 姬虞暝不堪重负的血肉在白气没入他的体内后,竟舒缓了一些,让姬虞暝有了喘息之机,他把握住了白气的气机,他的脑海在身体的剧痛下格外清明。 他不断汲取着白气的玄意,追溯着它的本质。 他的神念疯狂的波动起来,识海一阵阵晃动,在识海中那条浩伟没有尽头的意河甚至波涛也隐隐更加奔腾,涛涛的波浪欲要掀翻一切,其下掩盖着的不可思量的无穷伟力,姬虞暝不知多少轮回所积攒下的力量,仿佛也要冲出意河,进入姬虞暝体内,可却始终被牢牢的压制在意河的河面下。 姬虞暝不在顾忌其他,心神不断推演着这缕出乎他意外的白气,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白气在他面前神秘的面纱一层层的被揭下。 最终,在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白气已经不再有了隐秘。 姬虞暝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段画面,一只口可衔山的巨大白色神狐,它的身姿极其优美,雪白的皮毛光滑皎洁,身后十二只尾一动,天崩、地陷、神陨、魔堕、生厄、交灾、怪异 无穷浩渺的神威,令天地万物,尽皆失色。 “有魄焉,其为魂主。兮兮长嘶,山鬼具亡。曾有述焉,都厄之地,广炉之山,有兽如狐。其身须弥,尾有十二,叫似天乐,名曰长明。” 姬虞暝不再周身渗出血珠后,他忽然喃喃的轻声道。 他体内的元炁在他的话音落下后不断转化为白气,滋养着他的肉体,每一缕的效用甚至比瞿璟宛渡予他的还要好,而且也白的更为纯粹,隐隐有种荒古之感。 他的身体稳定了下来,已经没有了太多大碍,虽然虚弱,但依靠自身行走还是可以的。 他看向瞿璟宛,笑容有些疲惫的道:“璟宛姐,多谢了。” “姬公子客气了,是我该做的。” 瞿璟宛的脸色此时也很不好,十分苍白,但她的神情中有一抹隐藏极深的忐忑。 她知道,姬虞暝一定会从白气中感应到什么,从而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可她也没有其它办法帮助姬虞暝,只能用这种不得已的办法,她心里想着,情不禁微咬着唇。 姬虞暝的冷汗也出了不少,方才他的身体崩溃之际,本源之血不断流逝而出,他只得用秘法将流出的本源之血全部化为滋补身体的元气,一边元炁化为各种气修补身体,两方其下,用这种方法弥补身体,这是极其下成的办法。 可他不能做到用元炁直接造化出血肉,因为他对他的躯体根本不可能有着完全的了解,了解不了,也就无法用元炁化出。因为他的身躯,或者说道躯,虽依然是人身,但他所传承的血脉实在太过古老,并且随着岁月的推移不但没有消逝落寞,反而还在不断增加底蕴。 若是他肉躯全盛时,他仅凭肉体都可以轻易杀死一位施展出全部威能的上宗,根本用不到祭器,面对泰伍奕时,更是能更加轻易的取胜。 而这种强大古老的血脉,却会因为一个大千界中甚至还未掌握道的女子,给恢复了一点元气。 在姬虞暝解析白气后,利用白气竟然能持续不断的恢复肉体,彻底从濒危中解脱出来,可见那口白气的不凡。 姬虞暝知道,这口白气,是瞿璟宛性命相交之物,可以说一身本源大部分都在其上。 驱逐出体内因为瞿璟宛的那一口白气,所在身体里存留的一丝妖气,姬虞暝轻呼出一口气,带着虚弱的声腔笑道:“回平耧车上吧,看来我还需要多熬两份药,我和璟宛姐可都是受了不轻的伤啊。” 说完,他步伐略微缓慢的走入了车中。 瞿璟宛看到他没变的态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唇角不禁多出了一丝笑容。 岑行在一旁挠了挠头,他看到这一幕,脸上的担忧之色少了很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瞿姐姐有种少了些什么的感觉。 “傻小子,走啦。你别忘了你还要赶车呢。” 瞿璟宛敲了一下岑行的头,让他抱头痛呼一声。她笑眯眯的轻声道,看上去很是开心的样子。 “知道了,瞿姐姐,你力气不要那么大好不好,小弟我还是一个凡人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荒芜之气 日悬天上,挥洒着光辉,暖暖洋洋,笼罩着整个大铭城。大铭城是椒鲁之地的二十七大城之一,灰石为砖的宏伟城墙,仿佛要高的连一只鸟都飞不过去,若是在最高处如比云还高的地方俯视,便会见得那几乎如同山河般的城池全貌。 若是立于地上,城门前,左右望去,却根本见不得城墙延至何方。宏伟、古老,那城墙上的无数或大或小的痕迹,证明了历史的不平静。 大铭城中,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如同奔腾的河流,喧哗声起伏,合作一首浩大的乐。 南街头的秤良客栈是已有两百余四十二年的老店,在诺大个浦州中也是颇有名声,店内此时如往常一样,诸多的客人来来往往,闲聊家长里短,高论天下格局,畅谈诗词歌赋者比比皆是。 “酒不予色香,空杯浅无赋。良良得意时正好,妾作纸坊,娘且看” “余柳兄,词中和睦欢家景,真是令吾等欣然向往啊!” “若说当今局势,天人引乱,诸雄往苍山,格局大变,时事无稳。动则刀兵,而无静时,但想我堂堂大昶,立国万余年,灭神庭,剿幽冥,三界上下,令人道为尊!诸君可且莫庸人自庸,凭添烦恼,大昶可倒不了!” “池河兄不愧是椒鲁名君,见识广博高远!吾等受教了!” “哈哈,受教了,受教了!” 静静看着店中的喧闹,一个坐在轮椅上,气态温文尔雅的青年公子淡笑着看着这一切。他坐在柜台旁边,南琳洛在柜台那里记着账,她的手写出一个个秀丽的字,写的很快,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一个少年端着一盘菜跑着路过,那年轻公子看到后,带着关心的冲他喊了一声:“圆头,你慢一点!别摔着了!” “知道啦!苏公子!” 少年依旧是风风火火的,只是匆忙的应了一声。 青年公子坐在轮椅上摇着头;“真是,我又不扣这孩子工钱。” “圆头这孩子是个勤奋的,子卿你应该高兴才是啊。”南琳洛停下笔,看着苏子卿笑嘻嘻的道。 “你啊”苏子卿无奈的摇摇头,点了点南琳洛的小脑袋壳,道:“还好意思,你这个小惫懒货。而且你怎么上次回来后就管圆头他们叫孩子了?好像你这个小丫头有多大一样。” 南琳洛俏皮的吐了吐舌,面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她想到了那个长得好好看的小孩,一脸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是大人,比自己还小的小家伙。不由有些挂念了,明明只是相处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浅见之缘,却很是投缘啊。 自己那个平日里总是一副懒散模样的哥哥,也嘴里偶尔会念叨着那个小家伙,想与他讨论一下修行的事。 毕竟能懂他这一道的人,已经太少了。 苏子卿温柔中带着无奈的看着南琳洛,这个小丫头拄着脑袋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他也不想为什么,至于责备她不好好工作,他又不是靠客栈过日子的,当然不会为这事出言。 他拿起柜台上的一本书,翻看了起来,至于身旁的小丫头?眼不见心不忧。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苏子卿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得是二男一女的三个人,气态姿容具是难得一见,令人心生结交之念。 “几位是想要吃饭食,还是要住店?”苏子卿放下手中的书卷,和声问道。 这来的三人正是姬虞暝他们,岑行近日来修习太初武道,也炼化了体内不少污秽,再加上姬虞暝熬的药,经过调养,再加上他的五官底子也不算太差,看上去倒是帅气了不少,再加上修习武道身上有了一种特殊的韵味,看上去倒也可以说是一个清俊的少年郎了。 “这位公子,我们是要住店。” 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南琳洛看去,有些不敢确认的道:“小岑哥?” 岑行看着眼前这个秀气的小女孩,笑着应道:“南小姐,好久不见啦。” “等等,那你不就是,不会吧?你当时说的难道” “是真的。”姬虞暝脸色苍白,话语有些无力,语调也很柔和,但却有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味。他看着南琳洛,眸光很莫名,有些幽幽的。 南琳洛看着眼前起码也是十五六岁,虽然瘦弱但还是能看出以前见过的样子的姬虞暝,一脸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好的神情。 “琳洛,你们是认识?”苏子卿在一旁问道。 南琳洛张了张嘴,最后有些羞红脸的小声道:“子卿哥,我、我们是一见投缘。” “对啊,我们是一见投缘。”姬虞暝应和着,神情恢复淡然。 岑行目光同情,他早就已经在姬虞暝连掩饰的想法都没有下,知道了自家公子是总会莫名的小心眼的。 “那个,南小姐,你为我们开三间房吧。”岑行出言,也算打破了南琳洛的尴尬。 南琳洛秀气的小脸有些慌乱的连忙道:“嗯,好!” 暂时告辞上楼,结束了这短暂的久逢。 不是不想多聊几句,只是一是姬虞暝现在的身体需要休养,二是这是白天南琳洛还在繁忙,她的哥哥南若安也不再,三是还有这瞿璟宛和苏子卿两个,都不是姬虞暝三人之间那样认识,四是南琳洛现在已经是尴尬的紧了。 姬虞暝也就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他的精神也不太好,索性就先回去休息了。 屋内,姬虞暝盘膝坐在床上,他的右手食指轻敲着膝盖,想着关于以后的事。今天的事,其实是他顺势而为,也算早有预料的事。 不过他本以为会花费更大的代价,只是没想到瞿璟宛并不是普通的半妖,他当初只是算出她是觉醒了祖上妖血的先天半妖,血脉有几分神异,但没想到在对那口白气,也就是瞿璟宛妖丹中的本源丹气的溯本归源,却追溯到了荒古神兽长明的身上。 荒古神兽并不是仅指这一界,而是指所有世界在荒古年代,可以诞生的格位和力量都极为恐怖的生灵,或许他们在自己的世界是独一无二的,在其他的世界却有极大的可能诞生出相似的同类,每一个世界大都只会出现一两只。 古恒界的荒古,也就是天地初成的时候应该是有过长明这一荒古神兽的,至于是外来还是本土中诞生,都是极其有可能的。 但如果是本土诞生,那古恒界就不简单了,他的底蕴远比姬虞暝之前所猜想的要深得多。 而且如果是的话,拥有这般底蕴世界的天道,为何会是残缺的? 姬虞暝手中浮现出一缕与泰伍奕那把剑上一样的荒芜之气,默默的把玩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少年依是少年 若说一个傲字,没有人会有姬虞暝般的傲,他没有不傲的理由。如今他将他的傲尽数掩埋在骨中,深藏起来,但也不意味着他不会不理解傲的人的所思,他确实是生气的,可他不会有意去从言语上讽刺,他对泰伍奕的言行多是一种刺激,刺激他失去理智。 他一早就知道,肯定会有天人来找自己,如今的情况已经是较好的局面,来的是一个狂傲的人。不过也只有如泰伍奕这样狂傲的人,才会做出这种连试探都没有,就直接亲身前来。 想要夺取他的眼,以铸就无上根基。 一因一果,本就是相连循环,无所谓挣脱变数。一件事的发生,总是有理由的,注定不会无缘无故。 本来姬虞暝只是想惊退来的天人,可是在揣摩出泰伍奕的性格后,他就顺势有了一个打算。 姬虞暝如今的手段其实是很浅薄,当年他仗着天赋,走的是厚积薄发的路子。护身之法学了不知多少,还分心学了家学的医道,纵使凭借才能使他几乎每一样都做好,可实际上却每一样都没有达到他自身所能达到的地步。 若是原先的他,其实并不在乎。他的眼眸和肉躯,每一样都能使他在同辈间横行无敌,甚至同辈都不足以成为他的敌人,而是那些已经修行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修士。 可如今他的眼因为穿梭到此界暂时失去了神异,他的肉躯更是三番两次的陷入彻底的油尽灯枯,难显不凡,使得他其实已经是一种尴尬的境地。 与泰伍奕一战,他其实取了巧,利用祭道得胜。若是不用祭道,谁胜谁负,真的很难说,更何况泰伍奕的血剑之术,太过凶险,姬虞暝现在的其他手段何难起作用,若非是祭道因为意河突飞猛进,其实姬虞暝大部分是站在输面。 幸而最后姬虞暝完成了他激怒泰伍奕的目的,那就是逼他使用出他所携带着的祭器,从而让姬虞暝可以顺势将那剑上的道意,溯本归源,从而让他可以衍化出来,使得自身多了一个强大的手段。 泰伍奕不是个蠢人,但他不会料到这才是姬虞暝的目地。 元炁可衍化万物,但若要衍化万物,必要理解万物,这也是祭道可以与之相辅相成的原因,拥有强大元炁的修为的修士,几乎都是祭道大能。 可理解万物需要自身所能到的界限,越玄奥之物,溯本归源起来就越困难。这也是姬虞暝所可以衍化的修补身体的气,并没有太过强大不凡的原因。 一般来说,如荒芜之气这等存在,对于姬虞暝和泰伍奕这等修为是不可攀及的存在。哪怕有强者为其讲解其中玄意也是如此,泰伍奕就是在家族长辈的教导下,才勉强能用元炁衍化出适合承载荒芜之气的气,可荒芜之气依然是无法转化。 但姬虞暝觉醒了意河,甚至可以说他依然可视作一位威能无限的大能,纵使因为他如今修为的浅薄,不敢去获取无数前世的道,甚至只敢获取意河浪花中的记忆残片,但他拥有着那意河下的一切却是真的。 所以浅借意河的广阔,使他不用承担溯本归源时所承受的压迫。这使得他可以将长明血脉和荒芜之气都溯本归源,从而衍化出来。 “你可真是好东西啊,曾经我也是因为你才那么傲然不顾一切吧?毕竟拥有着你,连大多的长辈都奈不何我。” 姬虞暝手中的荒芜之气缓缓消散,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眼睛,轻轻的虚抚着。他的脸上神色平淡,透着一种难言的平静,可他喃喃的自语落下后,他却久久的未再出声。 天不妒人,人自妒,没有天的束缚的他,该去怪谁呢?当年他因为道衍瞳,可以与那些年岁远超于他,可以开辟鸿蒙,贵为一方势力主人的强者斗法,以无边人道,让他们动不得自己,伤不得自己,自己却可以以种种道衍瞳的神异去伤他们。 小小年纪,便以到了天资卓越的修士生不可及的地步。 纵使他以名为规矩的道心,以自我束缚自己,让自己不做出格的事,可谦和的外表下,他的傲意又怎能会小? 如果初时只是想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想为家族做些什么,以幼小的年纪便涉入家族中的种种事,后来就已是不信任他人可以做到自己可以做到的事。 “唉我一个人奔赴古恒界,其实何尝是没有放弃曾经的想法。” 姬虞暝忽然叹息了一声,神色黯然了些许。 自从家族的几个对头,用他只相信自己的性格将自己谋划入局中,使得发觉了不对的母亲为了救自己道陨后,他就憎恨起自己的性格。 可不甘愿母亲就这么死去的他,听闻了源宇的诸多大能联手定下的大世后,知道凭借先贤大能遗物所带来的特殊气运,甚至可以将连真灵都迷失在冥冥中死去的人,都可以复活后。 他就不顾一切的一个人顺着人道指引,来到了古恒界,而不是等待着人族至器传承天——道天,按修为的传送到拥有先贤大能遗物的世界。 那时的人族至器已经将人族所属的所有下属诸界全部封闭,只许出不许进。 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来到了古恒界,却在来到这里没多久,本就失措的心灵彻底迷失,使得道心崩毁。根本无力去探寻所谓的险地,只能凭借着医道与本土势力做交换。 那么,到头来,他付出的代价就是做这种无所谓的事吗? 他对自己有了犹疑,然后他觉得会不会有人帮自己,自己就可以不再犯这些错误。所以他给了孟瑀崖太初武道的传承,让岑行为自己拉车,甚至交好南若安,给瞿璟宛医治也不是仅仅给她几服药,而是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他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只是为求心安,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用。甚至他这么做,也仅仅只是为了心安而已。 他的本质根本就没有变,他还是那个只相信自己的蚀虞氏主脉渊梧家的长子,神子渊梧旬! 曾经为了保护他,他父亲一直宣称他是血脉的觉醒者,得到了先祖之力,而隐瞒了他拥有道衍瞳的真相。而现在,虽然不会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所有的天人都可能猜测出了他拥有道衍瞳。 他总是要与这些人做一场,才能有结束。 想了很多,但姬虞暝的神思逐渐平静。 “呵呵,其实这些何需值得无忧虑?到底是道心打磨不够。”姬虞暝突然轻笑了两声。神色间多了几分宁静温和,他轻声的自语道:“人若无不智,则非人。人若有错而不改,则非良。我倒要看看,如今的我,能否真的不复旧名。” 就如他话里所说,在未继续酿成大过错前将错误改正,就是弥补了不足。姬虞暝承认自己曾经的不智,但谁幼年时没有过冲动和盲目? 母亲的事已经让姬虞暝足够后悔,但难道他还要自怨自哀,将自己的过往全部推翻吗?有了不足,他就去改,改到无错!既然他让母亲因自己道陨,那他就付出一切使母亲复活! 正因为是这样的所思所想,姬虞暝才可以最终重塑道心,并且是没有瑕疵的道心,只需要在不断重新打磨,心境就可以恢复完整。 因为这是他利用过往的道心和新的领悟重新融就的,他从未舍弃过什么,更没有改变过自我!只是如同大人总是比少年想的更全更多些,可这不代表着少年时的想法就是错的,而是用大人的思维会考虑的更完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客栈中,溢菜香(上) 曾经的姬虞暝是太过孤傲,所以不去相信别人,如今的姬虞暝还是相信着自己,但他也会尝试去信任他人,因为同样的,他相信自己的选择,自己的结交。比起曾经,他放开了自己的格局,凡事的所思所虑也更加广阔。 如果曾经他能看到一片海,那么现在也能看到海岸的自己。 因为青涩,所以成长。 因为不足,所以完善。 姬虞暝的脸上多了几分少年意气,而不是往日平淡,却时而故显幼稚的姿态。少年,不意气风发,又怎称得上少年? “任风去东南或向北,不论何方,心不变屹立。纵使曾经种种,繁花耀眼,也是如今做空谈。同为天人的诸君,还有古恒界的诸雄,就请尔等为我道心磨石。” 姬虞暝轻声语道,这一刻,他似乎抛却了负担,真正的重现了当年的风采。不,是更胜的风采。 “公子,你身体好些了吗?南大哥做了酒糟汤圆,你要一起来吃吗?” 忽然,门外传来了岑行的声音。 “给我弄个大碗,再盛麻烦。”姬虞暝不紧不慢的说道。 南若安爽朗的笑道:“一别数月,虞暝,你可是比上次见到的要虚不少。来,多吃点!” 他端着一个盛放酒糟汤圆的大盆,一边说着,一边真的给姬虞暝的大碗里又放了满满一勺汤圆。 只见得,姬虞暝的碗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姬虞暝合拢着袖子,无奈道:“南大哥,我这种多吃点可好不了。” 已是晚间,客栈中的众人和姬虞暝三人围在一张长方桌边一同吃饭,南若安见到姬虞暝后哪怕有了准备,也是受了点惊,然后感叹自己修行修的拙劣。 晚间的饭食有十多盘菜,虽然是十五个人吃,但是在加上主食是酒糟汤圆这种占肚子的东西,也是够了。姬虞暝也是认识了客栈中的一行人,文雅公子般的店老板苏子卿,有些佝偻看上去要睡着的老人,一个胖胖的和一个高瘦的两个中年男人,一对年轻的小兄弟,一个看上去有些寡言带着烟斗的青年和他身旁一直说话的灰衣青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以及一个娃娃脸青年。 至于他眼前的大碗,不是岑行给他准备的,而是跟着后上来的南若安,姬虞暝的随口一句被他给听到了,结果真的准备了一个大碗。 “姬小兄弟,老哥我这里有虎酒,可以送你半瓶。”灰衣青年这时忽然插嘴道,并且对着姬虞暝挤眉弄眼,显得有些猥琐。 “谢谢这位老哥了,虎酒确实补身。不过送我就不用了,我的身体是因为受了一些伤,需要别的办法调理。”姬虞暝想到了虎骨酒,便随口道。 他的脸上还有些看上去腼腆的笑容。 南若安放下大盆,转身骂道:“甄三字,你少在那胡扯巴拉!说的都是些什么破烂东西,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望着青楼姑娘脐下三寸!少在这里教坏良家少年!” 他这幅骂人的样子颇似个浪荡的游侠儿,到不像是姬虞暝与他初见时的温和青年。 “什么甄三字,老子叫甄字!”甄三字,不,甄字脸红脖子粗的反驳道。 “我还没叫你甄三子呢,你怎么就忘了你老爹当初差点把你扔阉人司去了呢?”南若安一翻白眼,接着甄字的老底。 一旁的苏子卿一脸无奈的劝道:“好了好了,给客人看笑话。” 姬虞暝则是笑的有点尴尬,虎酒,原来是那个虎酒吗?虽然跟虎骨酒都是补身子的,但姬虞暝貌似无意的笑眯眯问道:“没什么,各位看起来关系很好。对了,当初甄哥,不是去了阉人司吗?那后来呢?” 本来一直沉默的坐在甄字旁边带着烟斗的青年,忽然道:“后来他被阉人司的掌事给退了,说这小孩尖嘴猴腮的,是要给宫中贵人添堵吗?” “齐久成,老子惹你啦!”甄字不干啦,满脸不高兴。 “你很烦。” 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笑着道:“好了,你们消停一下吧,甄字,小齐也在后厨忙一天了,又不像是你看个大门就行。圆头、阿西他们都该饿坏了,赶紧开饭吧。” “是啊是啊!”小兄弟中的圆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应和道。 娃娃脸青年笑嘻嘻道;“甄哥,反正你平时也是被怼的,干嘛在意。” 甄字一脸被斗败的模样,无奈道:“你们这些人” 看得出来,甄字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是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显然这类似的一幕是经常出现的,客栈的众人间关系看来是很好。 看着这一幕,姬虞暝眼眸为动,心里有些触动。一旁坐着的岑行和瞿璟宛倒是都有些羡慕的样子,岑行在跟着姬虞暝以前,在陈石皋的酒肆中,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纵使在镇里结交了几个朋友,也只能算是略微谈得来的。 而瞿璟宛,自从她觉醒了血脉,成为半妖后,就离开了故村,一个人四处闯荡,不知受了多少苦,在江湖中,不知蒙受了多少人间世故,猛然看到这一幕自然心生羡慕。 经过这一番,姬虞暝三人与客栈众人也熟络了很多。 开了饭,众人都动起了碗筷。 白润的汤圆如同一颗颗玉珠,清澈的汤汁如同玉液,白色的糯米漂浮在其中仿佛半化了一样,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醉入心脾。浅尝一口,香甜儒糯,解腻清神,丝丝酒味如同画龙点睛。 再喝一口汤汁,便是仿佛有了瘾,那种悠长回味,就像美人掩面,却更是惑人追寻。 其他的菜也是各有特色,姬虞暝很喜那一道清炒笋,脆嫩的笋片独具的清新口感,鲜咸适度,虽只是平凡小炒,但不论火候还是调料都弄得很好。 姬虞暝不得不承认,南若安的手艺是真的很好,不愧他自己当初的自夸。菜中所加的白杨粉,不过是让他做的菜独特之处,更加鲜明而已。 因为也不是什么权贵官宴或森严之家,众人都是边吃边交谈。 闲聊之际,苏子卿听完岑行将一路上的趣闻时,若有所思道:“姬小兄,是从孚州故幽之地而来吗,岑小哥说你们是乘车而来,看来你们的座驾是真的不凡,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跨州而来。若是一般修行人的脚力,也要一年有余。” 姬虞暝点头笑道:“故人相赠,算是珍贵。” 但他的眼眸中平平淡淡,他对肇骑黑氅所赠的平耧车和蔚央马其实没有什么感想,唯一只是惋惜蔚央马被炼制成了活傀,否则还能想些办法让它们强一些,但现在也只能做暂时的代步之用了。 “原来如此。”苏子卿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道:“说来,自从上回若安与琳洛去白杨镇回来后,我可是经常听到姬小兄你的名字,所以早就颇为好奇。如今得见,我都不禁想让他俩去书塾在读个几年,好生学学夸人的词,省的言语空白无力。” 他对于姬虞暝是真的很有好感,因为姬虞暝的谈吐和他的才学都在不经意中显露,这让一向喜爱诗书的自然欣喜不已。 他没有问过姬虞暝是什么身份,甚至多番隐晦的打断其他人或主动或无意的询问。 因为他已猜出姬虞暝的来历是不凡的,要去的地方也大概就是如今天下间的焦点之一的苍山,他是个聪明人,不想平白招惹麻烦,所以姬虞暝没有主动说,那或许就是有着对于他们的问题,他就不回去问。 姬虞暝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因为那样很省力。对于客栈中人来说,或许他仅仅是一个过路的修士,南若安偶然相识的一个朋友是最适合接触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客栈中,溢菜香(下) “若是去了,我怕今日苏大哥见到了我,反而觉得我枉费了南大哥和琳洛的一番夸赞了。”姬虞暝的神情有些故作出的无奈,叹息似的说道。 “哈哈,怎么会。” “姬小公子,可是老夫一生中见过最有风采的了。” 那个佝偻的老人开口了,他是苏子卿的管家,他的脸上有着一些回忆的神情,道:“怕是我当年见过的那位曲尚候爷,也是少了几分风采。” 姬虞暝放下刚要拿起的勺子,回忆了一下,略有些讶然道:“曲尚候?老人家你说的是哪位曲尚候?” “是老曲尚候,前两年作古的那位。老夫曾经为他账下之兵,跟着那位杀鲛人杀了不少时间。怎么,姬小公子也听说过那位吗?”老人问道。 “打过一点交道。” 姬虞暝如果可以的话,不太想去回忆那位老曲尚候,只记得当初他应小曲尚候之邀,为这位老曲尚候医治旧病后,这个性格古怪的老侯爷竟然抓着他的手,想让他去参军。一副你是个好苗子,不去太可惜了,老夫一定不能让你白费天资的样子。 这也让他一度对大昶的帝京长郢,产生了不少的阴影。 偏偏这位老侯爷还全无恶意,反而一心觉得他树了不少敌,但是入了军,整个大昶就无形中站在了他的后面,自然也就不用担心那些宗族门派了。直到最后,他离开时,那位老侯爷还去相送,不顾他的冷脸,一直念叨着这事。 不过这位老人终究还是死了吗,也不奇怪,应该是寿命终了吧 姬虞暝微微感叹,对这位老侯爷,他的感官有些复杂。 苏子卿摇头叹道;“老曲尚候走的早了,否则有他在,鲛人不敢像如今这般肆无忌惮。” “鲛人,它们这些年不是一直在龟缩吗?”托那位老侯爷之故,姬虞暝可是了解了不少鲛人的事,那位老侯爷拉着他闲唠时,可说了不少杀这些该死的异族才痛快的话。 南若安咽下嘴里的菜,接话道:“虞暝,你不知道,现在的鲛人可是猖獗起来了,一直在试探沿海之地。” “是啊,如今可不比从前了,那帮鲛人或许知道了大昶的乱局,可不像以前那样安稳了。”甄字也是感叹道。 一旁的齐久成也是忽然不在沉默开口道:“大昶现在太乱了,谁都能感觉到,连在客栈中吃饭的客人,也大都在谈论各处的乱事。虽然大都是无关痛痒,但不是什么好兆头。” “毕竟大昶安稳太久了,尤其是久不曾出现的天人现世。毕竟谁都知道,天人出现一般都是有着目的,一出现基本天地间就要大乱,如果只是天人倒也算了。因为天人虽然强大,但他们大都只会推波助澜或成为一个引子,真正的乱局却从不是天人发起的。” 苏子卿神情看上去有些忧心,他虽然不是名门宗族出身,但的家承算是悠久,可以说是没落却还算有底蕴。他翻看过其中关于天人的典籍,明白祸患从不是天人,甚至大昶的建立也隐隐有着天人的身影,从一些记载上看,天人们做事都有一定的轨迹,不会无缘无故的去造成杀伤。 “说这些干什么,也跟咱们没关系。”南琳洛敲了敲碗道。 “哈哈,琳洛丫头说的也是,跟咱们确实没关系,咱们这些升斗小民,还是等能真正乱的起来在考虑这些吧。” 老管家笑呵呵的道。 “徐老,总得想一下,而且不唠这个又唠什么,咱们嘛就是个谈谈,闲着也是闲着。”高瘦的中年男人笑着道。 对于客栈的众人来说,这些事也确实只是闲谈而已。 姬虞暝却有着自己的思虑,他想到了当初那位肇骑黑氅来见他,自己为他疗伤后,闲谈间他曾似无意说起的一句话,肇骑的花纹,也不是谁都认的。这句话,只是指天人吗?大昶立国万余年,在这个修行有成者就有五百余岁,成就上宗则有千余岁,更上者可至少有万余岁的世界,历代几乎都是万余岁无上之人境界的大昶帝王,却少有过千岁之人。 大昶的暗流,怕是从立国再到灭神,以至于现今都从来未停息过。 古恒界是在萧氏所属的范围内,也就是说历代的天人都是萧氏来历练的族人,可这其中却有很大的问题,姬虞暝当初也搜集了很多关于天人的典籍,却发现以往的历代所谓的天人,没有一个是有跨越上宗的修为,哪怕他们可以凭借祭器与古恒界中,那些被称为无上之人的顶尖修者相敌。 这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如古恒界上宗这般的修为,只能算是少年修者。 就算有更其上的境界,也难改古恒界只是一个较普通世界的事实,对于不知发展不知多少元会的萧氏来说,是没有多少阻碍的。 可为什么萧氏会不侵占古恒界,而是只是以它为历练之地?姬虞暝难以知道答案。 但这个先不去管,他可以推测出,大昶从立国到现今的暗流已经有了要爆发之势,而天人断苍山,真的只不过是一个引子。 否则肇骑黑氅也不会知道他的所在后,就立刻赶来希望得到医治,因为连他的战力都已经成为了必须。 而现在,姬虞暝推测着他自己似乎也被拖入了暗流。 怀着心事,吃完了依旧不改味的饭菜。众人都去各干各的了,岑行也自告奋勇的帮忙去收拾,而瞿璟宛和客栈中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一起聊一些女儿家的事。 姬虞暝和南若安则坐到了比较安静偏僻的角落。 他们聊起了关于修行的事,南若安是因为没有同道的修者,难得遇到了解自己这一路子的人,当然不想放过,毕竟修行可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的。而姬虞暝对于南若安的修行之道也很感兴趣,认为有着可取之处,能增加自己的底蕴。 “心修一途,不修法,不修道,纯修心境。在以一颗通明之心,引动天地,施展出不可思议之力。但若我这一道的修士与敌交锋,却多是在于意,也就是你们的道心。对于我们来说意的强,既是修为的强横。” “纯修道心吗?这种法门比我预想的还要极端,我当初还以为或多或少有变通之道,可以吸纳天地之气。” “要是如此的话,那就好了。可惜我这一脉,想要延寿只能如凡人一样以天地灵物才行,不过这种奢侈之行,我这种穷人也只能想想就好了。” “不过南大哥却并没有不在意这种修行法不是吗?否则你也不会见到,我能与你交谈此道就格外欣喜了。” 是啊,为什么呢? 南若安回忆起初见自己师傅时,这个被自己偷了烧鸡的老头,当着自己妹妹的面打了一顿自己的屁股,然后又用那只烧鸡诱惑自己向他拜师。他不由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神情,真是怪到不能再怪的相遇。 他又思及了很多,最后觉得,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是老头教的东西,而且想起他对自己的教导,他看着眼前的姬虞暝知道了自己该说什么了。 他平静的笑着道:“我师父曾经说过,一生一世修神通,到老生死随缘去。我这一辈子,能如修士一般有着神通,又能如凡人一样体悟生老病死,足够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一壶辣茶,心开怀 “这可真是够难得,令师也是一位高人了。” 姬虞暝仔细听着南若安的话,不觉间有些赞叹起这师徒二人,但是若说认同却没有太多,说到底修行是为长生,还是如凡人学艺一般,或者其它什么,都是各有理念,要说对错,是很难辩清的。但这种觉悟却不失为一种大觉悟,值得佩服。 客栈内吵吵闹闹,两小兄弟间的打闹,娃娃脸青年喝高了后唱着歌,甄字喋喋不休的声音,以及齐久成偶尔嫌烦怼甄字的声音,还有岑行跟胖中年男人胡侃和高瘦男人无奈接过南琳洛的账务拨着的算盘声传来。 整个客栈看起来很是热闹,姬虞暝的心灵像是擦下了一层灰,仿佛晓得了什么,又仿佛一切都没变。 但他知道,他的道心不觉间已经彻底稳固了。 五年来在古恒界经历的一切,胡慕姚的陪伴,行医时的人和事,杀过的人,救过的人,再到山谷内自封时的沉思,又到他出山谷后的改变的所做所为,以及这一刻真的静下心来,体会这份客栈中吵闹的安宁。 姬虞暝想着,他或许理解南若安师徒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理念了。 滚滚红尘,不是微不足道,它是足以磨心的大神通。见不到的,会见到;听不到的,会听到;不知道的,会知道。 姬虞暝从袖中拿出了一壶茶,给南若安和自己都倒上,茶入杯之声清清,杯下黄木做的桌子连纹络都看得清。茶倒好,姬虞暝先行饮了一杯,然后道: “我对于修行,仿佛一直视作该有之物。为何修行,其实我到真的没想过,好像他就是我吃饭喝水一般,是必不可少的。但我想了想,若是真需要一个修行理由的话,似乎就是不断攀登,不断掌控,不断明了不知道的东西。如果哪一天,真的彻底不能再做到这些,我会很遗憾。” “是啊,路途久了,那也会是很不一样的风采吧。” 南若安感叹着,这个时时都很悠然的青年露出了些神往,但最终却化作了平静。 他拿起了自己的杯,轻轻吹了一口气,让杯中的茶冷散些腾腾的热气,他是很羡慕如姬虞暝这般的手段,随意取热茶,又能入手时轻易凉到适合程度,如果自己也会,应该很方便吧。他笑道:“我是个懒人,所以就这么顺其自然吧。没准我以后就会真的走出一条不同的路,谁知道呢?” 他的神态很是洒脱,还露出了几分懒散,让人不禁觉得他是个浪子。 但也没有什么不妥,南若安确实是个浪子,但他却是对于人间的世俗,而不是不居于一地,行走天涯的不羁。 他放下茶杯,活动了下筋骨,他看了一眼热闹的客栈,对着姬虞暝有些打趣道:“虞暝,说起来你是喜欢安静的人吧?不会不适应?” “也算不上,热闹些总是好的。” 姬虞暝只是轻笑道,若说不适应可能是难免的,但他并不反感,总比那些勾心斗角,不得安宁的要好。而且自从认识了南若安,他就适应很多了,比如上一次见面还管他叫姬公子,这一次见面就直接叫上虞暝了。难道不见面,也可以更加熟识吗?没有怎么交过朋友的姬虞暝,心中其实纳闷得很,不过同样的他也不是那么反感。 在这个第一次就管人叫小老兄,一副自来熟的人面前,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哈哈哈”南若安爽朗的笑了起来,然后他耸耸肩道:“嬉笑怒骂,不用顾及一切,其实这种感觉挺好的。虞暝,我说不上你,因为我不是你那个出身,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出身,但想来一定是很显贵的。你有着自己的规矩,我能感觉到,你从来都没放开过自己。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放开一切试试。” 他眨眨眼道:“我有一种感觉,那样的你,一定会非常有趣。” 姬虞暝忽然的一愣,他突然沉默了下来,眸光垂落在自己放在杯子上的手,看着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他喃喃道:“规规条条,束缚了我吗?” 南若安看到姬虞暝这个样子,出声道:“我到不是觉得你现在是不对的,我曾经从我师傅那里听闻过,有古族以礼养神,凝己之气势。你应该势遵从这种古法吧?” 姬虞暝抬起头,眉毛微皱道:“确实如此。” “这古法应该是无错的,反而这种靠传承的古法可以说是了不得的秘法了。不过我没有觉得这样不好,只是未免对于你这一个小孩来说太苛刻了吧?” 姬虞暝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反驳自己年龄的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住了嘴,收回了即将到嘴边的话。他明白南若安想要说什么了,他想说自己有着牵绊,做事总会下意识的去想些什么,这对于一个大人来说自然是无错的,可对于一个小孩呢? 他从前,有过全然任凭心意的时候吗?他想来想去,却发现是没有的,哪怕是在他道心崩溃的时候。 即使是那个时候,他也在守着所谓的底线,其实也顾虑着很多东西。 可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十二岁孩子,迷茫的只剩下满腔的怒意时,真的还会顾虑什么吗? 他用底线约束着自己,这是无错的,他仅仅只是少了一些赤子之行,南若安也不是劝他肆意妄为,而是让他偶尔也做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样会活的更有趣。 “哈,这可是,我都没想到竟然我活得这么累吗?”姬虞暝摇头失笑。 南若安挑眉道:“小孩子就要像小孩子嘛!哪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说得对,所以请喝茶吧,南大哥可真是辛苦你这番教导了。”姬虞暝想起了什么,忽然笑道。 他手微抬,示意请用。 “你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好吧,茶也凉了,让我这个穷人也尝尝好茶的滋味!”南若安拿起了茶杯,茶已经温了,却是刚好入口。 他虽说着要好好品尝,但他习惯了喝劣茶,却其实是向嘴里直接倒去,如同牛饮般。 这让一直看着他动作的姬虞暝,也不由暗道一声真喝好茶也是牛嚼牡丹。 “噗!” 南若安偏头将喝进的茶全喷了出去,还有不少呛入了嗓子,要命的辣意让他感觉像是灌了老虎水一般。他咳了一会,才转回身狼狈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姬虞暝一副若无其事,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好茶啊,茶之祖地,懿州应西之地所产,由祖茶宗老祖亲自挑选的百茶之一,有驱寒、祛湿、增阳、强魄、预疾等效,足够大户人家一场大宴的万枚牙币也难以换得。”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南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清俊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好似四月的春风。 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乖巧的少年,南若安突然牙疼了起来,他用一种难言的情绪道:“我突然希望你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现在我一点都不觉得放开的你会有趣了。” 姬虞暝只是又喝了口茶,什么也不说。 但他心里却觉得偶尔放开点,似乎的确很有意思,不过自己也不是故意的,拿出这茶时自己也忘了,毕竟他已经喝惯了。 两人的耳边忽然想起一道声音。 “喂,若安哥,地收拾起来很麻烦的。” 回头看去,圆头的哥哥晓哥儿拿着一块抹布,小脸上很不满。 南若安有点尴尬的笑道:“晓哥儿,别在意嘛。” 他伸手捞过晓哥儿手里的抹布,把地上的茶叶和茶水两三下抹干净,揉着小孩的头把他哄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谋算 夜已深,一处清静的庭院内,黑衣老人坐在石桌旁,望着夜间的安宁的景色。青砖铺地,格局淡雅的布置,显然是时常精心打理,中心有湖,上浮荷花,边有常青藤和散着幽香的紫花。 围墙淡灰,身后的院落建的极为雅致,在院中眺望远处依稀山水,在朦胧的夜色下宛如一幅水墨画。这是户传承人家,处处的古意,暗道其已经经历了不少岁月的打磨。 老人右手放在石桌上,他身前放着的那几道清素的小菜,却似乎未动过一筷,只有一个小碗是空的。他今夜不知为何没了胃口,只喝了一小碗米粥。 他想着也许是重归故地,今时回忆起当初与师傅和师兄所在一起的岁月的缘故吧。 “唉,岁月不饶人啊,转眼间师兄你就跟师傅一样都去了。这院子师弟虽然派人来打理,却从不敢来,生怕想起曾经的事。你们啊,留下我一个人,凄凄凉凉的活在这世上,真是未免太过心狠。” 老人感叹着摩挲了一下石桌,又看了看那石桌边另两个曾经有人做的石椅,眸中浮现回忆。 “师尊莫忘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徒弟。” 听着耳边儒雅的声音,老人没回头,只是微叹息道:“是啊,还有你们。既然来了就坐吧,也该你坐了。我们这些人,迟早都要归去。” 他拿过手边的清茶,轻抿了一口,神色逐渐恢复平淡。 “师尊还在春秋鼎盛,谈身后事还太早了,我等还尚未成器。”一袭青衫的青年文士坐在老人对面后,轻声道。 老人看着他,眼眸中带上来欣慰,带着感慨的笑道:“一谋灭八国,血洗二十宗,以礼骂丞相,金殿摔虎符,呵呵能做这些都是不成器,那世间成器有几何?陆兴,有徒如此,我这个老头可是高兴的很啊。” “那师父总要多夸我些年。”陆兴淡笑着开口道,却是叫起了师父,不在用师尊这种略带职属的叫法。 “你啊”老人失笑摇头,点点他,道:“可莫无赖小儿。” 他说起了正事,问道:“对了,长瞽医的那里可有什么差错吗?这可是关乎我谋划中的一个主位,如果他没入局,如我所愿,那事可就有些难了。” “已入秤良客栈,吃了顿不错的饭。”陆兴点点头,然后用一种打趣的口吻道:“说来我昨日去尝了尝我这位师弟做的饭菜,倒真是合口佳肴。虽无出奇之处,但菜味尽显,还安然协调在一起,主次分明,实在难得。” 老人脸上却出现了古怪、恼怒、惋惜掺杂在一起的神色,最后变为了无奈,用一种难言的语气道:“那个混小子,当初我见他,可是把我给撵了出去。心无大志,胸无远见,跟我那师兄一样,情愿一辈子缩在那小小的客栈,偏偏老夫连骂一声不肖弟子都没得理由!” 陆兴诧异道:“我翻看关于他的籍页时,觉得这应该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吧?” 大昶诸秘卫各个都有搜集之责,他们将搜集来的种种合成典籍,以备审查和记录。还有善于人心的能士日日翻看,甚至可以预先推敲出什么人是否日后即将干什么会危害大昶的事,从而让各个秘卫做出职责所在的准备。 老人愤恨道:“他要是有还好了!” 他想起那小子似请实撵的行为,他就羞恼起来。 “我们这一次,可是将他也算在内了,是不是有些不好?而且师父你打算从南师弟手中拿到他那一支的鬼脸铁面,师父你深明大义的话,也该可以借取吧?”陆兴迟疑道。 老人沉默下来,神情略有些叹息,最后他无奈道:“我本以为可以请动这小子,可是谁知他跟他师傅一个性子,都是闲云野鹤。我也本想直接借取他手中的鬼脸铁面,可我知道我这么做不管如何都是破坏了我们这一脉共同定下的规矩,我能看出那孩子其实骨子里也跟他师父一样,有着不能打破的东西,我的理由说服不了他,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此次我一要得鬼脸铁面,而却是更为主要的解决一个大患,三则牵连天人。虽然处处是险,但却不会将若安这孩子真正牵连,而且他既总要看看这世间可不只是安定清闲,维持这一切的他可也有份,毕竟他这一支,终究也是墨衣。” 他顿了一下,又是无奈道:“我们显,他们隐,可他南若安总得睁眼看一看,看过了也就由他去了,我也省的逼他。人啊,终究还是要自己下决定,强扭的瓜要是甜可就好了。” “早做准备吧,这大戏要演了,就先来一场清曲暖台。” “是!” 随着闲聊,南若安已经有了些困乏,他或许可以力敌修行者,但他的身体还是凡人,精神头也只是比常人好一点,在后厨干了一天又聊到了深夜,已经开始觉得困了。 姬虞暝也打算停止了这场似乎只是闲聊的交谈,实际上他们闲聊时,才是真正的论道。言辞间或多或少的交着心,以此来互相磨砺对方的心境,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论道。 这一晚,姬虞暝已经收获了很多。 这种论道其实很是难得,或许姬虞暝的修为,对于道的理解都远远胜于南若安,但唯独在这方面他们是平等的。 南若安起身将两个小兄弟赶回了自己的地方去睡觉,一巴掌拍晕了还在扰人清净的娃娃脸青年,把他送回了房。甄字和齐久成准备着明天要弄的东西,中年男人也不再跟岑行胡侃而是过来帮手,老管家在圆头偶尔打闹偶尔帮忙的一起收拾下将客栈中的脏乱已经处理好,而高瘦男人还在算着账务。 至于两大一小的三个女人,早已去睡觉了、 坐在偏僻角落一直看着书的苏子卿,这个似乎腿有问题的青年,看上去有挑灯夜战的打算。 岑行来到了姬虞暝身边,关心的问了一句:“公子,你身体没问题吧?瞿姐姐去房间前,还特意嘱咐我让你别忘了吃你自己熬的药。” “其实难为她了。”姬虞暝嘴角微扯了一下,缓缓道。 他脸上虽说没有什么尴尬的神情,但到底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以他的耳力,那三人说的话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瞿璟宛无意间将她与姬虞暝这几日待在一个车厢给说了出来,虽然她自己解释清楚了,但还是有了些尴尬,所以没有亲自跟姬虞暝嘱咐。 “睡去吧,明天我估计要一个人离去一趟。我的身体,需要想些办法,你在客栈等着我就行,至于璟宛姐她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她想离去随意吧。” “好,公子,明天小心。”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凛然正气的来人 天蒙蒙未亮时,姬虞暝睁开了眼,他一夜未睡,只是在床上盘膝打坐,调理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五劳七损来形容,虽然瞿璟宛给姬虞暝带来了一些意外之喜,将即将身体每一寸都要枯竭的情形中脱离出来,但这并不能挽回什么,他的身体纵使现在能入常人一般,甚至还有好转的趁势,但内里已经可以说是无可救药了。 过往的五年,姬虞暝的身体遭受的坎坷太过多了。 道心瓦解所带来的灵魂上的枯竭,后来衍变到身体,那时他的身体就不止一次濒临油尽灯枯,但姬虞暝没有在古恒界停留下脚步,他不断用一种接一种的秘法来遏制,再到后来使遍秘法却以成效不大,转而使用医道禁术,每一个医道禁术都可以说是对肉躯本源的一种摧毁。哪怕是滴血重生的人物,承受医道禁术的副作用,也足以让他逐渐甚至立刻沦为凡体,然后肉身慢慢枯竭而死。 姬虞暝的医道修为很高,高到他的父亲,听闻他的进展后,也轻声赞叹。 他连医道禁术的代价都可以有手段挽救,可是太多了,他用的禁术太多了。此次因为祭器间道的碰撞,他的身体再次油尽灯枯,虽然还是挽回了过来,哪怕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看到了姬虞暝,用观相之法赞叹一声好一番金玉之表,可终究只剩下肉体的一层皮了,实际上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废体,任谁知道了都得说一声转世轮回去吧,因为这已经是连道都厌弃的躯体。 但姬虞暝觉得还是有办法的,而且是十全的办法,那就是舍弃这具身体,将之化为遗蜕,再生出一体。 那时他将如若此世新生,一举回到完整之时,摆脱病体,虽然肉体修行因为旧躯以废,不会更进一步,但也已是最好的结果,在他当年使用医道禁术时,他其实就决定用遗蜕之法。 这虽不是活出第二世,但也相差不多。 鸡还未鸣,姬虞暝没有道别的离去,临行前他看了一眼还在看书的苏子卿,也没有作声,而是悄然的离去。在走之前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是那种刻板知死礼的人会怎么样?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做道别后再走嘛? 天未亮,鸡未鸣,偌大的客栈唯有苏子卿一人,点着油灯看着书,神情专注。悄然间,他和睡着的人都没有发觉,客栈里已经有一个人无声无息的离去。但在姬虞暝真正的离去后,后房屋内的床上,躺在圆头和晓哥儿左侧,贴着圆头的南若安,本来安静的睡着的他,忽然眼皮微颤,似乎是要睁开,但睡觉不老实的圆头忽然翻了个身,一脚搭在了他身上。 南若安的异样停止了,只是皱了皱眉,好像觉得不舒服的样子,然后又舒开,继续睡了。 有个人曾经问过,我想去天涯海角,需要用多少年才能到?卖车的说要很久,或许会一辈子吧,但是坐车去可以舒服一点。卖马的则说,那是要跑死不知多少的马,别妄想了。一个修士偶然路过,轻笑道也许是下一刻,便到了。 安宁的山谷,小河潺潺,风儿淅淅。谷内不大却是一片祥和多色,叶绿之藤,躯灰弯折,幽香之花,成群间杂,有玲珑黄鸟,叫声悦耳,浑白小兽在草丛中穿梭,西南有个清澈透亮的小湖,湖边靠着一洞,被大石遮住大半,而石上遍布灰绿的青苔。 一声刺耳仿佛破碎一切的尖鸣响起,湖边的一处空间如同镜面般的破碎,一个七窍淌着血的狼狈身影从中横撞而出。 “哈、哈,这幅样子还真是狼狈没料到虚空之术对于我如今的身体已是如此不能承受了吗?” 他落地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可见手都在微微颤动,当露出清晰的面容后,却是姬虞暝,他一脸无奈,带着气弱自语道。 他这番强行使用虚空之术,就好比从一个狭窄的洞中,将残破的物体从另一面横托而过,使得原本还能维持的身体一下子到了危险的境地。不过姬虞暝也不在乎了,随便这具躯体如何糟烂吧。 青楼女重有了完璧之身,改换姓名也是一个黄花闺女。 想着一堆杂七杂八不知所云的东西,姬虞暝的思绪都纷乱起来了,脸上的神情若哭若笑,却是连对肉身的基本的操控都很难做到了。他用元炁化作灵力强行去操控身体,却如同水去撼动大石,纵使他有滔天洪水之力,又怎么可能如刻刀雕木一样细微。 他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使劲的攥着,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脸擦干净,然后他盘膝坐在湖边,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死寂中。 他就一直这么静坐着,生命气息也在一点点的减弱。 时间慢慢的消逝着,天从清晨逐渐到了正午,鸟兽们也忘了突入而来的惊吓,都又回来开始自己的悠闲,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跑到了湖边静坐的少年身旁肆意玩耍着,偶尔还会跑到他身上。 远处的谷口走来了一个青年,看到他第一眼便觉得这是个很高的人,身姿修长,面容英朗,一袭月白衣袍,腰系青鞘古剑。 他不是那种文人雅士的气态,也不似武者的宁折不弯,浑身透着种独有的不骄不躁,冲净平和的意味。这或许不是一个一眼望去,就是让人忘不掉的浊世佳公子,却像是滚滚长河中一条隐没的龙。 他向湖这里走来,一路上哪怕从鸟兽边走过,也没有惊扰到这些小生灵。 他的眼神很疲惫,但身姿却很挺直,每一步都迈的不拖泥带水。走了一会,看到了湖边的瘦弱背影,眼眸微微一动,手悄无声息的按在了剑上。 这个僵着的背影在他来到的两三息后,忽然动了,手撑在地上,缓缓地起身,然后转了过来,他身上的小生灵们受惊似的逃下,不见了身影。剑客青年握着剑的手紧了一点,然后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很好看的脸,也仿佛没有着任何情绪的脸。 剑客青年心中警惕了起来,他甚至不敢确定眼前的少年是否是个活人。他觉得自己或许遇到了鬼怪之物,而且山林野外常有蜃灵之属来惑人,他未曾从少年身上感受到幽冥之气,想来应不属于鬼怪,而是先天生灵死后所凝,不属人神鬼,而是蜃灵这种诡异的存在。 他面前的少年,忽然淡淡的开了口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来的更快些。” 剑客青年神情有些愣住,但他想到蜃灵的存在极为诡异,害人不害人都有可能,往往是守护着一些奇地,它们的种种手段都极其诡异且互不相同,如同神通,是极其难以应付。没准他接了话,就会被诅咒,所以他不发一言,只是神色更加警惕。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我可是等了你很久。似你这般不似浪客的浪客,我还真是平生第一次见。” 少年再次开口,依然没有任何神情,语气也是乏味的不含一切,但隐隐能感觉到声音有古怪之处。这让剑客青年升起一股熟悉之感,他回忆着,猛然间开悟般想到了看傀儡戏的场景,眼前的少年就如同被操控的傀儡一般。 他顿时朗然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剑客青年纵使忌讳蜃灵的诡异,但他却没有半点胆怯之心,哪怕真是诡异之物又何妨? 哪怕此时。 依旧,一剑斩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行义之剑,五灵之阵 姬虞暝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人一脸肃容,话语突兀,让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他突然无了语,连脑海中都有些混沌。他的脸依然没有半点神情,木木的十分沉寂,这是因为他为了维持面容不显奇状之故。 他有些不解,眼前的人,在想些什么? 姬虞暝心好累 看着这个死寂的黑袍少年,剑客青年发觉了不对,虽然这少年身上的气息近乎没有,但时间长了对于他来说还是能发觉出来,虽然在微弱的气息中,眼前的人有种病入膏肓之人才有的将死之感,却还是有生气尚存,成为如今的这种古怪感觉,应该是用某种秘法压制什么伤势所造成的。 他不禁有些尴尬,看着眼前不再出声的少年,心里想着对方是不是被自己弄的懵然,看到少年脚边一块染血的白布,上面的血与少年的气息很相似,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他咳了一声,口吻舒缓道:“不知君何人?” 他的手并没有放下剑,还是很警惕,毕竟他的所想终究也只是所想。 猜出来了吗,倒也省的开口在引起误会了,有了猜想也终究好解释些,姬虞暝想着,便又开了口道:“或自称天外之人,人多称长瞽医,姓姬名虞暝,在此等候阁下多时。” 姬虞暝声音僵硬,面无神情。 但他对面的人却没有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君可真是那位,治大瘟,救黎民,不畏权,不惧贵的长瞽医?”剑客青年疲惫的眼眸中露出了些喜色和惊异,他有些急促道。 这一连串的夸耀之词,让姬虞暝首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衍算之术或许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真的是自己算到的那位剑客吗?三年前他虽然没有与这位见过,但对于这位名动天下的游侠之首还是有所耳闻的,只身揽大义,单剑向青天,名动诸雄土,一呼千万随。想来应是一位豪杰之士,怎么如今一见,倒是轻浮多了。 姬虞暝沉默了一会,还是没有忘了自己的问题,再次开口道:“虽然过誉,但长瞽医之称若无二人,想来正是我。” 此时剑客青年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无奈之色露出了些许,放开了握剑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正色施了一个见礼。 “久闻君名,不胜欣喜。” “同样幸甚,也闻君义。” 二人相互一拜,剑客青年拇指相抵,放于曲抵的两个食指上,中指放于另一手食指末关节,无名指和小指与另一手的相互并拢。姬虞暝则是小指、无名指、中指以左为外,以小指起,压在另一只手相应手指靠指尖的第一个指节,食指指尖并拢,大拇指微曲。他们之间,相互使用的礼节都截然不同。 但姬虞暝的动作有些僵硬,少了一些协调之感。 二人抬起微曲的腰身,相视而望。 “靖海州人子车博烨,见过长瞽医,失礼之处,还望君见谅。” 子车博烨抱歉道。 “如我这般死人相,想来也是不见怪的,子车兄到不用耿耿于怀。” 姬虞暝的声音依然淡淡,可子车博烨却从其中听到了无奈,他有些奇道:“不知,阁下是如何至这副境地,我听闻君有堪玄术,可医将死人。但今日一见,君似乎有些大碍在身。” “药医未死人,雷击木也有新生之机,但我这副躯体却是遭了太多劫厄,未留半点可救之处。凭天机衍算,来此处寻一份机缘,又凭此而知子车兄可来助我,故在此等待。” 姬虞暝道,他没有说假话,而他此时还依然在蒲州中,甚至并没有离去太远。 “原来如此。”子车博烨并未有诧异姬虞暝的话,对于大昶来说,长瞽医几乎就是医神,再加上他对于姬虞暝的伤势的认知也浮于表面,所以自然不会多想什么。 他忽然眉毛皱起,紧接着问道:“我曾经想找过君,却未得到消息。不知君是何日又出山?” 姬虞暝沉默了一下,道:“我的出山已经有了不少时候,甚至算是传的沸沸扬扬。若是旁人也不知也就罢了,子车兄身为天下游侠之首,可谓耳目最灵便之人,常理来讲,应该是不可能不知的。” 子车博烨脸色难看了一阵,然后叹息道:“除非有人瞎了我的耳目,我曾因为一位好友受了不治之伤,想要找君,如今看来我的那位好友伤的,却是还有别的缘故。” “子车兄是为了湖那边的山洞里的明秧草吧。” “正是。” “那不如携手一次,你破阵,我炼药。想来若是我炼药,子车兄好友之伤痊愈应该能更有几分把握。” “求之不得。” 子车博烨看着眼前的小湖,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搭在剑柄上,然后以一种不急不缓之态拔出了剑,他的剑是一把简朴的剑,给人一种长而厚重之感,似君子如玉,不骄不躁。 他将剑垂落在地,眼帘微垂,如若小酣。 姬虞暝说的没错,他却是最不像浪客的浪客。如此一人,如同方正君子,却是天下游侠之首,以浪迹四方为乐的人。 恍然间,他的剑抬起,横在胸前,随后猛然挥去,随着一声如若风雷之音,剑声高鸣,一道隐不可见的宽阔细微残月,残劈向了湖那边的山洞。随后湖上竟浮现出了一个大阵,无数虚无中凝结出的符文锁链密密麻麻的锁住了空间。但那残月划过,却如同刀过豆腐,极为轻易的全部划破。 一瞬间,剑至山洞处的大石。大石上有一股苍茫的道意,将残月拦下,使之化为了虚无。子车博烨抬起手中剑,挥出了第二剑,这次的残月中却带上了令人如坠九幽般的锋锐,还有一种誓破一切邪妄的大义,在它落到大石上后,大石开裂了,化作了两半,过了一会,便迅速的风化直至彻底的消失。 靖海州人,天下游侠之首,上宗,白河剑客子车博烨。 带着被算计的含怒一剑,区区留存道意的大石,自然不可抵挡。 君子磊落,却有怒火。 这位纵横诸州的大游侠,真正决定,等一切办完后,便召集天下游侠受他请之人,彻查天下! 姬虞暝和子车博烨进入了幽暗的山洞,虽然其中很是黑暗,但区区夜视自然不成问题。子车博烨乃是凭武入道,夜如白日也只是一点小神异,而姬虞暝则弃之肉身,以神识观物,也无半点影响。 他们沿着曲折的道,走入了深处,当似乎深入了几百米后,二人进入了一个昏暗的洞内。 一走入其中,一股温暖之意,便拂遍他们的全身。姬虞暝甚至感觉到了身体轻松了许多,他看着洞中央的那株半虚半实,却如若普通草般的灵物,不由用还是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略微感叹道:“不愧是清虚之灵,世间奇珍,诸界秘宝。” 这正是他们都迫切要寻找的明秧草。 同时他们又都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侵入了识海,但姬虞暝轻哼一声后,就消失了。 明秧草,乃是极煞之地物极必反而所生,诞生后会使得极煞之地的煞气流失,并吸纳日精月华不断成长,千年长一寸,无成熟之期。食之可延寿、续命,为不可多得的圣物。 但它会将原本的极煞之地转变为幻阵,非五行、非云雾、非金磁。乃是煞灵、阳灵、月灵、魂灵、命灵,五种极为特殊的天地灵魄所凝结。连上宗都可以轻易迷惑,故而子车博烨也有些难以应付。 不过姬虞暝毕竟只是肉身废了,其他的都未有多大损害,尤其是以他如今有了意河镇压的识海,更是无比稳定。 在此之下,想要破这个奇异的幻阵,只需要破解其平衡就可以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织网的下棋人 “司有玄奇,谓之圣物。明秧之草,万物生源。”子车博烨看着这个世间只留下典籍,少有出世的奇草,念着知道的叙述,感叹了一声。 一旁的姬虞暝默不作声了一会,回忆着曾经在自己面前渴望着长生之法的人,从前随父亲见到过的修士和凡人,以及来古恒界后因为他能续命所产生渴求的人。 他不由道:“虽然这是做局之物,但做局之人也真是舍得。明秧草乃是死意逆反,如若生意的显化之物,凭借它,便是寿命已经要将尽的人,也能活出第二世。修行慕长生,为道斩亲朋。这不才是你们所传的正理吗?” “总有一些异类吧,而且修行虽然大多是为了活的久,但人活着就有一些一定要做的事。”子车博烨听后,略做感慨。 “你也是吗?” “我吗?也或许是吧。” 没什么坚定之感,仿佛只是随意而出的话,姬虞暝却认真了,他略微偏头看着身旁的这人。通过天机衍算之术,姬虞暝知道了他的到来,而且对于他为何会来寻找明秧草的原因也一并得知。这个人,为了给好友医伤,与一个隐秘的大宗对上,那大宗善尸傀之术,传世岁月极长,门内有为数众多的强大尸傀,都是历代强者所遗留下的,日积月累已是很庞大的数量。 正是那大宗中的人,伤了他好友,他的好友中了尸毒,甚是无解。哪怕子车博烨交友广泛,也难以相出对策,只得杀入那大宗,去找寻解药。但一无所获,反而陷入了延绵不绝的追杀中,那一具具诡异恐怖的尸傀,让纵使身为上宗中的绝顶人物,有望窥得无上的他,也是疲惫不堪。 子车博烨虽然被敬为天下游侠之首,但也只是被天下游侠所推崇,而不是什么势力之主,他有的是声望,平日间他也仅是只身一人,独来独往。 或许他认识的高手足以使自己脱离危局,但想要邀来那一个个多是闲云野鹤的散人,也是需要时间。将垂危的好友交于赶来的几个朋友照看后,在月余日日夜夜的生死搏杀和找寻解救好友办法中,子车博烨偶然间得到了明秧草的消息。 知道若是这个传闻中如若生意显化的的灵物,那便很有可能治好一切阴秽和伤势,所以哪怕不确定真假,子车博烨也暂时摆脱那个大宗后就立刻赶来,最后相遇了姬虞暝。这个意外让他更为放心,哪怕是没有了明秧草,这也终究有了一条后路,甚至比起少有现世的明秧草,他更相信声名赫赫的长瞽医。 而姬虞暝对于这些通过天机衍算之术大致了解后,对于这个为旁人出生入死的人,有一种赞叹和不解。所以他才会在刚见到子车博烨时会先出言,虽然他心神疲惫之下忽略了自己这番状态,突兀间出言多么诡异就是了。 “为了别的而不顾自己的生命,应该是蠢人才会做的。” 姬虞暝忽然说了一句话,让子车博烨有些诧异,但这次姬虞暝的声音不在什么也不含,反而有了轻微的叹息之意,说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这具身体有了轻微的回光返照之相。但也让子车博烨听出了,姬虞暝并不是在嘲讽什么。 “说来确实挺蠢的,可是不蠢的人也未免可怕可怜了些。”子车博烨淡淡笑道,他知道姬虞暝或许知道了自己的事,这位长瞽医或许很通晓天机衍算之术,毕竟是预料到自己前来的人。 “是吗,或许吧。”姬虞暝不在说这件事。 子车博烨走了,他到底是不能久留,如果被那个大宗追查到了,那我是很麻烦的事。他与姬虞暝相约,互留传音符到时药练好后再寻地拿药,算作姬虞暝付于他帮忙破阵的酬劳。二人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毕竟只是一面之缘,所以他们立了契约,由人道见证,违反则会遭人道反噬。 而对于子车博烨那位好友的伤情,他在用传音符与那位好友身边的人联系后,那边的人将那人的近况讲述清楚,姬虞暝便为他配了几个药方,暂时压制。 姬虞暝没有想着一下解决,因为他清楚一件事,明秧草哪怕不算它的疗伤效用,也是了不得的圣物,可以很大程度上改善资质,增益修为,巩固根基,是了不得的机缘。所以他给了压制的药方,但却没有说一直压制下去尸毒就会化解了。 如果他说了,那明秧草他自然可以独用,子车博烨也绝不会拿,可这点便宜他还不用占。 “对我来说被人帮算是首次了,这感觉还真是不太好。” 姬虞暝声音淡淡的自语道,他盘膝坐在地上,身前放着一个药炉,明秧草已经被他摘下放入了其中。 他的声音落下后,没过多久,阴暗中走出了一个人,这个人面容很苍老,穿着一身黑袍,给人一种儒雅之态。他走了过来,坐在了姬虞暝的对面,开口道:“老夫也未曾料到,姬公子你受的伤竟然会如此严重。” “呵呵所以你才算计我?哪怕我如今躯无用,也足以让帝京长郢再无一生灵,泰伍奕没能杀死第九帝帝恒,我未尝不可以同样去试试,还是你以为我没有那个能力?” 听着姬虞暝冷笑着说出的话,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姬公子,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不用如此威胁与我,至于你能否做和做到,老夫自然是信。” “我还以为算计我的是肇骑黑氅,可他没有理由,我也想过是你,却没想到真是你。”姬虞暝的冷意并未散去。 老人能感觉到,地上地下的灵脉都被把控了,无数强行由天地之力凝结的脉络延伸而出,这里已经化为了一处绝阵,时时准备要自己的性命。如果大阵开启,自己哪怕神魂也逃脱不了。 他依然镇定的道:“何兄不会像我这么做,他要执掌的方方面面太过多了,于他而言,调度大势才是需要做的。而老头子我,则是修边角的刀,行些阴暗手段。” “说的倒是自谦,记得当年你找我寻医,也是因为你私底下用秘法与我相斗,从而遭的反噬,当时你我可就是结下了怨。” “如若不然,前些年我虽然觉得你做事有些莫测混乱,前后不一,但也不会认定姬公子你当年是道心崩溃。”老人并没有露出紧张的神色,只是又开口道:“之后我若没有立刻来交好姬公子,恐怕老头子我也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去。” 姬虞暝点头道:“没错,直接杀你确实会很麻烦,但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姬公子,真的后悔?” 老人却看着姬虞暝,反而笑眯眯的道。 “我为何不后悔?” 老人抚着胡须开口道。 “老夫可是知道回生之术,那些前来寻仇的不过都是一些为姬公子找来的药而已。至于天人,老朽只是顺势而为,哪怕没有老夫,依姬公子当年毫不掩饰的行事,该找来的也不会晚多长时间,老夫所做的只是提前推了一把。” “至于姬公子的身体,呵呵,想来也是早有打算吧,毕竟老夫还真是从未见过这么祸害自己的人,竟然身体中有那么多显而易见的道伤痕迹。虽说如此,但人到底是老夫引来的,所以我也打算用明秧草来弥补,除此之外,也仅剩老夫引你入了老夫下的一盘棋,至于棋子棋手,还是摔盘不干,那就都由你了。” 姬虞暝手中曾有现在仅剩一块的虚空令牌,就是老人当年给的医酬。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墨师杜砚池 当年姬虞暝在老人请他去为他医治时,正是刚用完医道禁术没多久,可谓是以另一种更大的损害来压制枯损的身体,因为还没用其他的办法暂时隐去那些显露出的隐患,故而将身体的弊端暴露出了一些,但力量不会减弱。 不过那时姬虞暝也知道老人是在那之前,暗中用祭祀灵媒之类秘法试探自己的人,索性也想借机做下试探,时刻都准备着反下杀手。 可那时他没料到,老人竟真的全力交好其他,各种便利都以医酬相赠。疑惑了一段时间后,姬虞暝也想明白了老人的用意,无非既是觉得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力求将他稳住了。 这也是因为他行事虽然看似疯狂随心意,但如果细究之下,也可以发现他行事有着底线所在。索性就让他一直这么稳定下去,对于整个大昶也无伤大雅,毕竟帝朝高手都在军地和各处府衙秘地中安生带着,而姬虞暝所杀的都是显恶之人。 至于各地官员,或许肯定有不少恶行之人,但在大昶诸多秘卫下,行事极其隐秘,姬虞暝又不真的是替天行道之人,自然不会去专门搜罗罪行。 甚至听闻了姬虞暝的事后,大昶的秘卫还专门沿着他要去的路途,彻查了一番有罪之人。所以就算有官员死于姬虞暝之手,也多是因为家族之仇,主动去寻仇,而这在大昶律法中因此而杀大昶之官,是无罪可行的。 对于真正的大昶高官来说,姬虞暝损害的都是江湖散人,游离朝廷之外的势力,多是不服管教,这对于大昶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那如果我掀了棋盘呢?” “那老夫便用尸身让当今知道,天人不可为友。” “你想让我按你们的规矩。” 姬虞暝有些清楚了老人的想法,他不禁话语带上了一些讥讽。 “不,老夫只想知道天人对于我等,是不是只按心来,为所欲为的疯子。” 老人却轻摇了几下头,随后叹道。对于他来说,这是必须知道的,所以他选择了借机试探天人中,最为了解,也最为熟知的姬虞暝。其实另一个来找过姬虞暝的人,也就是肇骑黑氅也是有着对于这件事试探的想法,只是做的很隐晦。 姬虞暝看着他,淡漠的开口道:“如果我杀了你,会如何?” 老人沉吟了一下,随后平静道:“无非就是抵抗和不抵抗了,但或许当今会下令诸天人皆为大昶之敌,毕竟” “毕竟我们不会把你们当成可平等对待的人?” “是的。”老人看着姬虞暝,声音带着不可轻视的意味,缓缓道:“那就证明所谓的天人,对于我们只是一群疯子,哪怕是行事最依底线,于我们而言也最似人的姬公子你,也不会真正把我们当成人。” 姬虞暝心中有些难言,他是对身外事一向看的有些淡的人,曾经不需在意,来古恒界后他不想在意,也没有精力去在意,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心冷寂的,相反他的内心其实是容易被感触的,只是他的性子有些淡,显得有些清冷罢了。 他明白老人所说的如果成真,那这代表着什么,他道:“大昶应该有典籍是关于天人的流传,而且比之各古老传承更为详细。我曾经身体最好时,也就是刚来古恒界时,曾经用过一大神通之法,推溯到过万年前。若说大昶的建立,起码有六成功可归于那一代所谓的天人。” 那时的他,道衍瞳还有余力尚存,为了了解这个世界他用道衍瞳的神威,用了一次对天道的溯回,很多秘密,在他眼中并不是秘密。 “姬公子连这也知道一些吗,真是厉害啊。”老人感叹,随后慨然笑道:“如果大昶知道怕,大昶的帝君知道怕,那么大昶也不会灭神庭,剿幽冥,让那群以众生为牲畜,万灵为刍狗的天神地祇皆是一一身陨!大昶的人,头顶天,脚踩地,虽为井中愚夫,但若是了骨气信念,却是万万不行。天人有祭器,我大昶也不缺玉石俱焚的手段。” 沉吟了一会,姬虞暝开了口。 “我虽年少,却见过万万神魔之属,此界众生身实如蚁,微不足道。”姬虞暝声音很淡,但他的话很睥睨,这时候的他任谁也要慎重,会不由自主去倾听他的话。 对于出身于不可测的氏族的姬虞暝来说,将话语中带上自己的信念这是极易的事,而这对于真正心境修行极高的人来说,也是一件易事,感受到姬虞暝话语中那含着睥睨信念的话语,让老人不由想到,连这个少年人终究也是视他们不为平等人吗。 “可有人的地方,在大也是个天地。”但姬虞暝却紧接着说出了这句话。 他叹了一口气,随后轻声道:“你们在的是一方小天地,可也是天地,而你们是人,我也没有真正超凡与此界一切的修为,与我而言,你们为何不同等。” “姬公子果然与众不同。”老人露出了笑容。 “凡是不被人道排斥的,那就是人,我的所思所想可不算异类。”姬虞暝回忆起父亲的教导,不由道,随后沉吟了一下又道:“可你把我引入你的局,总要有个说法。” “事后老夫自有其他赔罪。” 姬虞暝沉吟了一会,点头道:“可,不过至于你的局,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 “哈哈,那老夫自然是不敢保留。” 肇骑是严密的组织,基本由当年大昶太祖麾下第一军肇旗军的后人和身世清白的孤儿担任,但这个如今的大昶第一秘卫,却不代表不能被其他秘卫所渗透,真正对于肇骑的权利,固然执掌在肇骑黑氅手中,可他的全盘动向还是会被大昶一些真正的掌权人和帝君知道,但这也是历代肇骑黑氅有意而为之的。 肇骑所拥有的权利,终究太大了,如果不能被全盘掌控,那无疑是会失去帝君的信任。而对于肇骑来说,帝君的信任才是最重要之物。 通过密信得知了姬虞暝出山,老人,大昶另一秘卫春秋卫的执掌者,大昶帝君暗中的谋士,从不显声名却无意是大昶最主要人之一的墨师杜砚池,便决定将姬虞暝牵扯进自己已经设好的一个局。 这个局亦是有着天人之故,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找上门来的泰伍奕。 泰伍奕不知何故,或许是听到了什么传闻,孤身进了帝京长郢,潜入帝庭找寻什么,后来暴露,便利用护身祭器与大昶实际上的最强者,第九帝恒大打出手,为了保护帝君,一直跟在第九帝恒身边的杜砚池,利用了得自师承的秘宝,一个名曰鬼脸铁面的法器,让本身只有上宗之力的杜砚池拥有了,可参与两个有无上之力的人之间的搏杀。 最终以泰伍奕轻伤而退,但鬼脸铁面却因泰伍奕手中的荒剑而破碎,从而废去。 在之后,通过种种施为,杜砚池得知此事与南域大宗尸神门有关,据说是泰伍奕从尸神门那里得知了一件上古之物的消息,所以才来寻找。 如今大昶的形势极其危机,天人引动的暗流,远远不只表面,因为大昶这些年来暗地里其实就没有稳定过。所以老人想到了与自己一脉,但是他师兄的那一支手中的鬼脸铁面,不禁想要借取,可发现自己仅剩的那个师侄南若安跟自己师兄一样闲云野鹤后,他就不太好开口了,毕竟也要有理由让南若安信服才行。 可他却不能将所有事都告诉只是个平民,身世也很难以保证的南若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自葬 “南大哥是你的师侄?那他对于此事可知情?” “这倒没有,不过说来他之所以能与姬公子你相遇,到也要老夫的一份算计在内。老夫算清了姬公子你的行程,就想法让他提前来白杨镇采购白杨粉,并让精通数算的春秋卫让姬公子你当时所在的白杨镇客栈,用可调度的商户路过,使得在他们去后座位恰好空无一人,只能与人相拼,而那时他自是有很大可能与姬公子你相遇了。” “你就那么肯定他会与我坐在一起,这可是说不准的事,没准他会与别人坐在一起。” “依照姬公子的风采,想来那小子自然也愿意趁机结识。” “你为何想要他与我结识?” 姬虞暝自然生出了几分困惑,他此时散去了凝结的大阵,交谈间的气氛依然平和了很多。 “那是因为老夫的鬼脸铁面碎片被那位天人泰伍奕临走时,给夺去了。老夫心生怀疑,当得知此事与尸神门有关联后,心想着我这一脉与尸神门的渊源,故而猜出尸神门与泰伍奕的交易中,可能本身有着要夺取我的鬼脸铁面这一事。” “尸神门想要鬼脸铁面,老夫也知道个大概,知道以一个破碎的鬼脸铁面而言,对他们是不够的,是必须要另外一个完整的,所以便以此设个局,想要谋算一下他们,看看能否彻底解决了尸神门这个对于我大昶困扰多年的大患。” “可老夫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软,此事势必会让我那师侄深陷危机,所以我想着能否让他与姬公子你结识,从而让你护他周全。” 姬虞暝看着杜砚池脸上显露的几分真情,不想做什么感慨。眼前的老人或许是真的想保全他师兄那一脉仅剩的一个师侄,可说到底也是他将本来平静的南若安扯下了深渊。而且他还借机,以此来有理由试探他,这个老人可谓是将一切都算尽了。 “我自会做一些顺手而为的,但你的事我不会太过于参与。”姬虞暝平静道:“而且说来,你将我牵扯入这个局,也只是想试探我对大昶的态度而已。” “正是,这样即可。” 老人无言,他撑起了身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拱拱手道:“老夫,这也就告辞了。” “不送。” 等老人走后,姬虞暝敲了下身前药炉,若有所思的轻声自语道:“似乎这里,应该是这位墨师的地,我这算不算客请主人?” “罢了,就当他是为了赔罪,将这地送于了我吧。” 遗蜕之法,说难也易,说易也难。但论到底,不过是以旧躯为根,生出新躯的道理。 姬虞暝在药炉旁插上香料,术法净身,按照古老的礼仪做全了诸事。这并不是繁琐无用的虚礼,可以在冥冥中唤来人道的护佑,以及先祖的庇护,自然之灵的照拂,并镇住自身的气运。 礼,也是一种道,独属于文明开化的道。 药炉有六个火孔,可以容纳火焰,姬虞暝在此其中分别放入了六种火焰,燃灭魂灵的都幽火,蛮荒古意的荒火,沉眠万物的眠火,道心的心火,燃烧意志的神火,炼药万千晋升的药火。 除了荒火是从泰伍奕荒剑中的那缕道意中体悟出来的,以及燃烧意志的神火是从荒兽长明的力量中感悟出来的,剩下的四种都是来自姬虞暝体悟的道。死寂之道、沉眠之道、医道,以及道心的某种显化。 一切做好,姬虞暝双手放于膝上,口中喃喃。 一个个古老的语言从他口中而出,带着苍茫的韵调,随着时间的推移,药炉中因为六火灼烧而散溢出的袅袅药香的起伏,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之感在山洞内出现。 都幽火、荒火、神火为三死火,眠火、心火、药火为三生火。 姬虞暝打开药炉盖,不在仅限于药炉孔而出的药香更加浓郁起来,药炉中金色的药液晶莹剔透,隐隐沸腾。在一旁放下药炉盖,双手放于胸前结往生印,他口中喃喃的言语也变得低沉晦涩起来,充斥着一种哀意和大解脱。 他在为自己超度送葬,执葬礼。 他身后从虚无中浮现出一尊拥有无边伟力,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只要一双藏着恒沙世界的双眼凝视着他的背影。 “葬,不留!归去,身无” 一个个语调开始变阴森的词汇浮现后,洞内的气息开始变得诡异。药炉中金色的药液也开始变得污浊,然后污浊的药液开始被焚烧殆尽,或者沉积在药炉底。 姬虞暝的身躯本来因为明秧草所带的生之道意的刺激,而旺盛的生机开始一点点的从身体中消失。 “前生、今世、未来!” 已经带着疲乏的声音说出这三个词后,他身后的那尊身影猛然跨前一步,张开了双臂。而他的左右两个方位也同样出现了两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也跨前一步,张开双臂。 “前生!” 身后的身影化为了无形的气,融入了他的身体。 “今世!” 左边的身影同样这么融入了他的体内。 “未来!” 右边的身影也如前面两个一样。 姬虞暝双手放于丹田位,结死印,这是身死的修者寂灭前才会结的印,他用已经弱不可闻的声音艰难的道:“三生归兮葬一世” 这一声落下后,姬虞暝的最后气机便消逝了。 洞内压抑至极,充满了死寂。 药炉中的金液竟有半数化为了污浊,药炉之地已经积下了一层污垢。 而此时姬虞暝头上数百米处的那个山谷的上空,乌云密布还参杂着血色,雷声阵阵,散发着恐怖天威,还没有离去多远的杜砚池回头看着这一幕看着这蔓延千里的场景,感受到其中的大恐怖,脸上出现了阴沉之色,他的手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放下,再次回身离去。 山谷中的鸟兽都四散奔逃,哪里还有了祥和之色。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天雷终于倾洒而下,轰轰如雷雨,顷刻间就毁灭了山谷的一切。但这并不是停止,无尽的雷仍然疯狂的落下。 地下数百米的洞内,依然有着微弱的雷声响着,不时有尘灰土石掉落。 药炉中的金液一点点的变得污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