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声龙吟响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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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真人带着敖丙回了乾元山金光洞后，一同寻找如何解救被恶灵犬嗜灵的哪吒。
西伯侯率大军讨伐无道的成汤，其间各路神仙斗法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帝国摇摇欲坠之时，还带着妲己去了东海的帝辛，所求何事，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就连刚刚下昆仑山，开始游学的西洲，也还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个不停。
即使天下纷争，谁能想得到，接下来的大覆灭和大荒寂呢？
管你封神大计也好，三清六御也好，都是入了耳又如风一般飘走的垃圾信息。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例如，此刻生死一线却不知的哪吒；
例如：背负着天命却一路倒霉的敖丙；
例如：吊儿郎当跑下山、快活恣意的西洲……
“都说‘暖风吹得游人醉’，可这寒冬腊月的，还有哪门子的暖风。”山坳间的羊肠小道上，一名青衣公子扔了折扇，双臂抱胸，冷得真打哆嗦。
“喂，你够了啊，好好的真龙之体，有这么不抗冻吗？”青衣公子身边的少年真真美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潋滟桃花仙，风流天下传。
“还不是广成老头封住了我们的丹田，说什么体会万民万物，当用本心，不准使什么劳什子的法术，要不然我至于被冻成这副鬼样子吗？”敖西洲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呵呵！”
缥缈似仙的桃夭“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好半晌才停下轻笑。
“那咱们就此别过，你去湘南，我去南海。”
心下一叹，没了这个开心果，还不知道少多少乐趣呢。
“行，到时候昆仑山见！”西洲摆摆手，哆哆嗦嗦地继续乌龟爬。
“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
西洲咬着一根枯树枝，“都道神仙子游学，走个过场而已，这广成老头，干嘛把我分到这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也是，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不趁机折腾死我，怎么能让他老人家开心。”
一只手甩飞手里的木棍，既来之，则安之，玩呗。
一股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意识从西洲神识扫过的领域响起，断断续续，西洲凝神细听。
“要死了吗？”
“要死了吧？”
“好疼——”
“白玘，我疼——”
声音似少年，又似模样，绝望和渴望交杂在其间，断断续续，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这……这他妈比蜉蝣还弱啊！不对，他说的是人话！人啊！！！”
一旦意识到出现在自己灵识范围内的东东是新新人类，西洲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妈呀，终于见到人了！
可怜的娃儿，从小生在东海（他的记忆），长在东海，学在玉虚宫。
刚刚第一次下山，还从来没有见过人这种生物呢！
于是，撒丫子狂奔向意识发声地。
人。
一撇一捺两条腿，爱吃萝卜爱吃草。
一个浑身发绿、血肉模糊的死人，半个身子趴在被河流中央礁石挡住的圆木上，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幸好冬日，水流浅了许多，也缓了许多，要不然，一准冲进卧龙潭底去。
不过，这身子被冬日的河水泡了不知道多久，如果不是还有一丝微弱的意识，谁知道这人还能不能活。
“阿……我疼……我好冷……”
“知道冷还泡水里，想死也不要跳江污了我们龙族的水系。喂——”
西洲一个打滚化成龙身，飞到水面上空，用爪子抓起这人。
如果不是身形不允许，他真希望给自己带个口罩。
死气的味儿，真是太太太太臭了。
淤泥有淤泥的味儿，榴莲有榴莲的味儿，海洋和海洋的味儿……
但每一种味道，都是独特地、活生生的；
唯有死气的味儿，是天地间最不能，也最不愿被沾染的东西。
西洲一路嘀咕“我干嘛救这鬼玩意”，一面好奇地探了又探，虽然丑不拉几的，但第一次嘛，哪怕是对方劈了的指甲盖，断了的肋骨，血肉模糊的脸，他也忍不住要看，还一看再看。
“他这是死了吧？”西洲望着篝火旁气息全无的“人”，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救人。
唉？
“老头在课堂上讲过，这种气息已绝，但灵魂未离体的状况，该怎么治疗呢？该怎么……”
想了一刻钟，西洲往火堆了扔了两根柴火，觉得再这么“苦思冥想”下去，这个人，不对，是这个魂马上得嗝屁。
连忙不讲究地在身侧的衣袖上擦擦手，叮呤哐啷了半天，才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枚小镜子，约莫青铜材质，背后雕刻着精美繁复的仙葩。
“喂喂喂！”西洲凑近眼前，喂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搞什么，死机了吗？”
旁边的魂体气息越来越弱，求生的意识也越来越渺茫，急得西洲跳脚，可偏偏传讯的灵器就是不顶用，丁点反应也无。
“靠，破灵器。”西洲暴怒，将其狠狠摔在墙壁上。
“叮咚，欢迎使用‘聚灵’，请问需要联系哪位仙君？”一道没有人气的声音随着微微白光，在西洲耳边响起。
“联系桃夭，快！”
聚灵：“收到指示，正在连接中，请稍等。正在连接中……很抱歉，桃夭仙君不在服务范围，无法连接，无法连接。”
青衣少年光着赤膊，脸上的斯文秀气早喂了狗。
这才刚分开不到一刻钟，就跑得不见鬼影，行！牛逼！
西洲握紧拳头又松开，深吸一口气，“联系广成子。”
广成的威名，一个“恶魔夫子”再形象不过。就是那些日日好好听道，逢考必过的好学生，也怵他怵得紧。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寒毛倒竖，毕恭毕敬，心里XXX。
被骂？
呵呵，敖西洲在山洞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既希望老师能接通讯，又希望老师恰好有事没接上。
躺在地上的人，西洲已绝没有精力去看顾。
他一面紧张兮兮的等着魔鬼老师接通讯，一面呵出一口龙气，勉强吊着那人的灵魂，省得被魑魅魍魉勾了去。
聚灵：“收到指示，正在连接中，请稍等。正在连接中……”
像是过去了一万年，又像是刚刚滑动一秒，“滴”的一生，敖西洲的心提到嗓子眼——
被骂？
被无情羞辱？
被殴打？滚，山高皇帝远，他广成老头就是再厉害，怎么可能跨越空间打到自己。
干嘛自己吓自己！有病！
“夫子！我——”
在通讯被接通那一刻，对面瞬时传来：“封神大战，没空抽身，有事留言，无事跪安！”
跪？跪个屁！
西洲恨不得将“聚灵”砸个稀巴烂，没时间你……算了，得赶紧找下一家。
聚灵：“收到呼叫，收到呼叫，是否接入。”
西洲：“赶紧的。”
映入眼帘的，是桃夭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美，美到极致；欠扁，也欠到极致。
桃夭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端起一杯桃花的果酿，轻抿一口，然后才漫不经心的说：“说吧，刚分手就联系，找我何事？”
“砰嗵——噗通——”的心跳声在西洲的胸腔里剧烈蹦跶，等对方的话问完，他才回过神来。
“想个屁！”
一听就知道又脑补了。
说起来桃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世人都说九尾白狐魅惑世间帝王，错把忠作奸，恶做善，丑做美。可谁又知道，这株不足三百岁的桃花仙，本事更吓人。
见了他，心神动荡都是轻的。
例如，刚刚西洲在晃神的瞬间，他知道对方说了话，却又不清楚对方具体说了什么。
于是自己脑补了一句话，然后将自己的心里所想毫不掩饰吐露出来。
相当于测谎仪、勾心器。
脑内场景：
桃夭：“说吧，刚分手就联系，想我了？”
西洲：“想个屁。”
两人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同学，人家可还没给他施法下降头呢！
如果换成两军交战、巅峰对决的时刻，还不得分分钟人头落地、魂飞魄散。
桃夭似笑非笑，又抿一口桃花酿。气定神闲地等着对方开口。
西洲讷讷，笨嘴拙舌，“那个……□□气绝，灵体孱弱，如何治？”
要死了，这张脸看了多少遍，还这么怂，丢死人了。
桃夭挑眉，问道：“什么情况？”
西洲：“刚来湘江，捡了个人，他情况严重，现在只能靠我吊着一口灵气，我……上课都去打鸟睡觉了，那个……不……不知……道该怎么救？”
尬尴地挠挠头，眼神四处瞟，就是不敢直视前方。
桃夭：“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救治法子，你是龙族，他是人，你用龙血试试？”
西洲一下跳起来，“啊？要喝我的血？！桃夭，还有其他的……”
桃夭：“再晚一刻钟动手，这人就没救了。”
西洲顿时手忙脚乱，山洞里的柴火被他搞得一团乱，地上扬起肉眼可见的灰尘。
一面嘟嘟囔囔叫个不停，一面扶起地上死气沉沉的尸体，先是一掌将他将离未离的灵魂轰进身体里，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又看，缩了又缩，好半晌才划破一道口子，将滴出来的龙血喂进对方嘴里。
桃夭的声音在背后淡漠响起：“不够，继续。”
随着喂入的龙穴越多，西洲觉察，臂间的身体以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回温，僵直青白的身体，渐渐回复正常的肉色。
西洲嘟囔：“亏大了！我可亏大了！就为看个人，结果呢？损失的可是老大一碗血。
你要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命是我的了。
以后呢？我让你往东，你绝对不能往西；我让你往西呢，你绝对不能往东，听到没有！”
听到个鬼！
说起来，敖西洲也是个奇葩人物。
早些年祸害龙宫，愣是把龙贡掀了个底朝天；这些年在昆仑山玉虚宫求学，也是惹事的本事逆天到把师门所有的长辈得罪了个遍。
偏偏还觉得自己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天底下哎，没有不喜欢他的人。
这会儿呢？又对一个刚刚死去活来的人一阵神经叨叨，鬼知道他说的什么鬼玩意啊！
“哎？你醒啦？”西洲看见对方的睫毛一眨一眨，眼皮下的眼球来回滚动，立马反应过来，对方的意识开始苏醒。
西洲兴冲冲道：“那个……你身上实在是太脏了，我给你清洗一下！不用谢我！”
男人闻言瞬间睁开眼，立马拉拢自己发霉还挂着水草的衣服。
“轰”的一声，比人还粗的水柱从天降，兜头就是一顿浇。
懵逼且不能呼吸的男人急促喘息，吸了无数的水进肺部，呜咽一声又晕了过去。
引湘江水而来的二愣子西洲呢？
快活道：“怎么样，爽不爽？方便不方便？来我给你洗……”
洗你大爷！
篝火灭了个彻底，烧了一半的柴被冲到洞穴角落旮旯里卡住；
堆在一边的木柴浪了又浪，早不知荡去了哪里？
人？
躺倒在地奄奄一息！不仅没洗干净，又裹了一身泥浆。
一时间，山洞里一片狼藉。
西洲一拍脑袋，“哎呦，我怎么忘了，可以使用清洁术啊！”
“嗖”的一声，西洲化作龙首人身，小跑过去，“哎呀，对不住啦，兄弟！”
挥袖抛出一张贝壳床，忍痛将脏不拉几的人从地上抱起，放在水床上面。
随即轻点眉心，聚灵后施展清洁术，让面前的人变成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小鱼……呸，口误！是干干净净的少年郎！
“咕噜噜”的声音伴着“吧嗒吧嗒”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响亮。
西洲摸了摸肚子，忍痛道：“鱼啊鱼啊，辛苦你们了，来解我的燃眉之急。”
地上活蹦乱跳、拼命往水洼里游的鱼，正是他刚刚引水流而来，里面夹带的。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论起烹饪哪一样能难道他！
不一会，烤鱼的香味飘出老远。
“咳咳……”贝壳床上的男人呕了好几口水，才悠悠转醒。
伴着星眸出现的，还有那句：“我死了吗？”
“死？”西洲嗤笑，“这洪荒的地界里，哪个人不是生生死死、死去活来的，怎么，这么想死？”
男人艰难的抬起头，疑惑地看了面前的人好几眼，努力……辨认。
衣服，格外的“质朴”；
头部，带了个龙形的头套；
讲话，格外格外欠打；
他这是被人救了？！
“你以为谁想救你啊！要不是你一直喊‘我疼’‘好疼’‘我喜欢你’，怕死又不敢死，谁会救你！不想活了，以后要死死远点。
对了，不许沉江！
江河湖海，是我们龙族的地界，不收死尸，不纳亡灵。为了保护水系生态，请君下次换个死法行吗？”
请君？
龙族？
他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他只记得：
他跳了江，被激流江水裹挟中冲下山涧；
四肢和躯干无数次装在礁石上，就好像……粉骨碎身一样……意识的最后，望见了一轮弯弯的红月，和一双盛满忧伤的眼眸。
明明是一双从来没有见过的眼，可里面却饱含数不尽的哀怨离愁、婉转缱绻。
隐约记得，有泪珠滚落，化作鲛珠，碎成一片一片。
“看什么看，没见过龙族吗？”西洲傲娇的扭过脸。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灰头土脸的，哪能比得上平日风神俊朗。
不过，还不是要赖此刻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某人。要不是他要生要死，为了救他，自己才搞成这副模样。
西洲凶巴巴地说：“喂，我救了你一命。”然后高傲的鼻孔朝天，等着对方的感激涕零。
感谢我啊，膜拜我啊！要不是遇见小爷我，你这白斩鸡的身材，早被冻得死翘翘了。
“那个……谢谢你！咳咳……请问你是？”男人摊在床上，咳着咳着口水呛进气管，顿时剧烈得像小命休矣。
敖西洲肚子吃了半饱，也明白天上神仙不计其数，谁认得谁啊！
况且对方一届凡俗，计较个什么！
看床上瘦得皮包骨头的男人咳得死去活来，西洲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吧？”
男人一手捂着胸口，将咳不咳，一手连连摆动，仓促道：“没……没有，咳咳……”
西洲终于来了眼色，断了一碗鱼汤过来，“你喝口汤吧，压一压会好一些。”
“所以……你……你是东海龙族敖……敖西洲？！”
男人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可它们还是不由自主的抽动。
这……谁他妈能告诉他，这个世界怎么了？
西洲挑了挑篝火，答道：“是啊，我叔叔叫敖丙！和哪吒在乾元山金光洞修行呢！”
对面的男人嘴角抽动两下，好不容易才咽下嗓子眼的话。
谁能告诉他！
敖丙和哪吒不是神话里的人物吗？
神话，不就是瞎胡扯吗？
可……可……突然面前有一个人说，他叔是敖丙，他是龙！
疯了！真的疯了！
为了吃肉喝汤，西洲早就恢复了人首的模样。要不然那两条小鱼，还没有它一颗牙齿大小。
“对了，你针线如何？”西洲剔了剔牙，头也没抬问道。
“什么？”
“我衣服刚刚变身救你撑破了，你给我缝一下呗！”西洲抱着碎成几大块的长衫，挪动脚步到床前。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喂喂，对救命大恩人还这条件那条件的，以后谁还敢路边救人啊！都说‘好龙有好报’，我的好报呢？”
西洲两手一摊，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
“你把龙头再变出来让我看一看。”
“这么简……咳咳，成交！”
西洲吐出一口气，摇身一变，不仅脑袋，整个身子都变回了原型，额……是迷你版原型。
银白的迷你龙跳上贝壳床，在男人的身边跳来跳去，口吐人言，“看够了吗？”
刚准备变回来——
男人突然到：“等等！”
等什么啊，等着吃晚饭吗？西洲可不管交换条件的人满不满意。他做了答应对方的，别人就得兑现承诺，不然……哼哼！
“嗷——”一声龙吟响彻天际，震得整个湘江水系抖了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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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此刻生死一线却不知的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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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吊儿郎当跑下山、快活恣意的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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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够了啊，好好的真龙之体，有这么不抗冻吗？”青衣公子身边的少年真真美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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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广成老头封住了我们的丹田，说什么体会万民万物，当用本心，不准使什么劳什子的法术，要不然我至于被冻成这副鬼样子吗？”敖西洲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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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一叹，没了这个开心果，还不知道少多少乐趣呢。
“行，到时候昆仑山见！”西洲摆摆手，哆哆嗦嗦地继续乌龟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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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咬着一根枯树枝，“都道神仙子游学，走个过场而已，这广成老头，干嘛把我分到这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也是，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不趁机折腾死我，怎么能让他老人家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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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意识从西洲神识扫过的领域响起，断断续续，西洲凝神细听。
“要死了吗？”
“要死了吧？”
“好疼——”
“白玘，我疼——”
声音似少年，又似模样，绝望和渴望交杂在其间，断断续续，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这……这他妈比蜉蝣还弱啊！不对，他说的是人话！人啊！！！”
一旦意识到出现在自己灵识范围内的东东是新新人类，西洲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妈呀，终于见到人了！
可怜的娃儿，从小生在东海（他的记忆），长在东海，学在玉虚宫。
刚刚第一次下山，还从来没有见过人这种生物呢！
于是，撒丫子狂奔向意识发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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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浑身发绿、血肉模糊的死人，半个身子趴在被河流中央礁石挡住的圆木上，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幸好冬日，水流浅了许多，也缓了许多，要不然，一准冲进卧龙潭底去。
不过，这身子被冬日的河水泡了不知道多久，如果不是还有一丝微弱的意识，谁知道这人还能不能活。
“阿……我疼……我好冷……”
“知道冷还泡水里，想死也不要跳江污了我们龙族的水系。喂——”
西洲一个打滚化成龙身，飞到水面上空，用爪子抓起这人。
如果不是身形不允许，他真希望给自己带个口罩。
死气的味儿，真是太太太太臭了。
淤泥有淤泥的味儿，榴莲有榴莲的味儿，海洋和海洋的味儿……
但每一种味道，都是独特地、活生生的；
唯有死气的味儿，是天地间最不能，也最不愿被沾染的东西。
西洲一路嘀咕“我干嘛救这鬼玩意”，一面好奇地探了又探，虽然丑不拉几的，但第一次嘛，哪怕是对方劈了的指甲盖，断了的肋骨，血肉模糊的脸，他也忍不住要看，还一看再看。
“他这是死了吧？”西洲望着篝火旁气息全无的“人”，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救人。
唉？
“老头在课堂上讲过，这种气息已绝，但灵魂未离体的状况，该怎么治疗呢？该怎么……”
想了一刻钟，西洲往火堆了扔了两根柴火，觉得再这么“苦思冥想”下去，这个人，不对，是这个魂马上得嗝屁。
连忙不讲究地在身侧的衣袖上擦擦手，叮呤哐啷了半天，才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枚小镜子，约莫青铜材质，背后雕刻着精美繁复的仙葩。
“喂喂喂！”西洲凑近眼前，喂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搞什么，死机了吗？”
旁边的魂体气息越来越弱，求生的意识也越来越渺茫，急得西洲跳脚，可偏偏传讯的灵器就是不顶用，丁点反应也无。
“靠，破灵器。”西洲暴怒，将其狠狠摔在墙壁上。
“叮咚，欢迎使用‘聚灵’，请问需要联系哪位仙君？”一道没有人气的声音随着微微白光，在西洲耳边响起。
“联系桃夭，快！”
聚灵：“收到指示，正在连接中，请稍等。正在连接中……很抱歉，桃夭仙君不在服务范围，无法连接，无法连接。”
青衣少年光着赤膊，脸上的斯文秀气早喂了狗。
这才刚分开不到一刻钟，就跑得不见鬼影，行！牛逼！
西洲握紧拳头又松开，深吸一口气，“联系广成子。”
广成的威名，一个“恶魔夫子”再形象不过。就是那些日日好好听道，逢考必过的好学生，也怵他怵得紧。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寒毛倒竖，毕恭毕敬，心里XXX。
被骂？
呵呵，敖西洲在山洞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既希望老师能接通讯，又希望老师恰好有事没接上。
躺在地上的人，西洲已绝没有精力去看顾。
他一面紧张兮兮的等着魔鬼老师接通讯，一面呵出一口龙气，勉强吊着那人的灵魂，省得被魑魅魍魉勾了去。
聚灵：“收到指示，正在连接中，请稍等。正在连接中……”
像是过去了一万年，又像是刚刚滑动一秒，“滴”的一生，敖西洲的心提到嗓子眼——
被骂？
被无情羞辱？
被殴打？滚，山高皇帝远，他广成老头就是再厉害，怎么可能跨越空间打到自己。
干嘛自己吓自己！有病！
“夫子！我——”
在通讯被接通那一刻，对面瞬时传来：“封神大战，没空抽身，有事留言，无事跪安！”
跪？跪个屁！
西洲恨不得将“聚灵”砸个稀巴烂，没时间你……算了，得赶紧找下一家。
聚灵：“收到呼叫，收到呼叫，是否接入。”
西洲：“赶紧的。”
映入眼帘的，是桃夭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美，美到极致；欠扁，也欠到极致。
桃夭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端起一杯桃花的果酿，轻抿一口，然后才漫不经心的说：“说吧，刚分手就联系，找我何事？”
“砰嗵——噗通——”的心跳声在西洲的胸腔里剧烈蹦跶，等对方的话问完，他才回过神来。
“想个屁！”
一听就知道又脑补了。
说起来桃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世人都说九尾白狐魅惑世间帝王，错把忠作奸，恶做善，丑做美。可谁又知道，这株不足三百岁的桃花仙，本事更吓人。
见了他，心神动荡都是轻的。
例如，刚刚西洲在晃神的瞬间，他知道对方说了话，却又不清楚对方具体说了什么。
于是自己脑补了一句话，然后将自己的心里所想毫不掩饰吐露出来。
相当于测谎仪、勾心器。
脑内场景：
桃夭：“说吧，刚分手就联系，想我了？”
西洲：“想个屁。”
两人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同学，人家可还没给他施法下降头呢！
如果换成两军交战、巅峰对决的时刻，还不得分分钟人头落地、魂飞魄散。
桃夭似笑非笑，又抿一口桃花酿。气定神闲地等着对方开口。
西洲讷讷，笨嘴拙舌，“那个……□□气绝，灵体孱弱，如何治？”
要死了，这张脸看了多少遍，还这么怂，丢死人了。
桃夭挑眉，问道：“什么情况？”
西洲：“刚来湘江，捡了个人，他情况严重，现在只能靠我吊着一口灵气，我……上课都去打鸟睡觉了，那个……不……不知……道该怎么救？”
尬尴地挠挠头，眼神四处瞟，就是不敢直视前方。
桃夭：“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救治法子，你是龙族，他是人，你用龙血试试？”
西洲一下跳起来，“啊？要喝我的血？！桃夭，还有其他的……”
桃夭：“再晚一刻钟动手，这人就没救了。”
西洲顿时手忙脚乱，山洞里的柴火被他搞得一团乱，地上扬起肉眼可见的灰尘。
一面嘟嘟囔囔叫个不停，一面扶起地上死气沉沉的尸体，先是一掌将他将离未离的灵魂轰进身体里，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又看，缩了又缩，好半晌才划破一道口子，将滴出来的龙血喂进对方嘴里。
桃夭的声音在背后淡漠响起：“不够，继续。”
随着喂入的龙穴越多，西洲觉察，臂间的身体以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回温，僵直青白的身体，渐渐回复正常的肉色。
西洲嘟囔：“亏大了！我可亏大了！就为看个人，结果呢？损失的可是老大一碗血。
你要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命是我的了。
以后呢？我让你往东，你绝对不能往西；我让你往西呢，你绝对不能往东，听到没有！”
听到个鬼！
说起来，敖西洲也是个奇葩人物。
早些年祸害龙宫，愣是把龙贡掀了个底朝天；这些年在昆仑山玉虚宫求学，也是惹事的本事逆天到把师门所有的长辈得罪了个遍。
偏偏还觉得自己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天底下哎，没有不喜欢他的人。
这会儿呢？又对一个刚刚死去活来的人一阵神经叨叨，鬼知道他说的什么鬼玩意啊！
“哎？你醒啦？”西洲看见对方的睫毛一眨一眨，眼皮下的眼球来回滚动，立马反应过来，对方的意识开始苏醒。
西洲兴冲冲道：“那个……你身上实在是太脏了，我给你清洗一下！不用谢我！”
男人闻言瞬间睁开眼，立马拉拢自己发霉还挂着水草的衣服。
“轰”的一声，比人还粗的水柱从天降，兜头就是一顿浇。
懵逼且不能呼吸的男人急促喘息，吸了无数的水进肺部，呜咽一声又晕了过去。
引湘江水而来的二愣子西洲呢？
快活道：“怎么样，爽不爽？方便不方便？来我给你洗……”
洗你大爷！
篝火灭了个彻底，烧了一半的柴被冲到洞穴角落旮旯里卡住；
堆在一边的木柴浪了又浪，早不知荡去了哪里？
人？
躺倒在地奄奄一息！不仅没洗干净，又裹了一身泥浆。
一时间，山洞里一片狼藉。
西洲一拍脑袋，“哎呦，我怎么忘了，可以使用清洁术啊！”
“嗖”的一声，西洲化作龙首人身，小跑过去，“哎呀，对不住啦，兄弟！”
挥袖抛出一张贝壳床，忍痛将脏不拉几的人从地上抱起，放在水床上面。
随即轻点眉心，聚灵后施展清洁术，让面前的人变成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小鱼……呸，口误！是干干净净的少年郎！
“咕噜噜”的声音伴着“吧嗒吧嗒”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响亮。
西洲摸了摸肚子，忍痛道：“鱼啊鱼啊，辛苦你们了，来解我的燃眉之急。”
地上活蹦乱跳、拼命往水洼里游的鱼，正是他刚刚引水流而来，里面夹带的。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论起烹饪哪一样能难道他！
不一会，烤鱼的香味飘出老远。
“咳咳……”贝壳床上的男人呕了好几口水，才悠悠转醒。
伴着星眸出现的，还有那句：“我死了吗？”
“死？”西洲嗤笑，“这洪荒的地界里，哪个人不是生生死死、死去活来的，怎么，这么想死？”
男人艰难的抬起头，疑惑地看了面前的人好几眼，努力……辨认。
衣服，格外的“质朴”；
头部，带了个龙形的头套；
讲话，格外格外欠打；
他这是被人救了？！
“你以为谁想救你啊！要不是你一直喊‘我疼’‘好疼’‘我喜欢你’，怕死又不敢死，谁会救你！不想活了，以后要死死远点。
对了，不许沉江！
江河湖海，是我们龙族的地界，不收死尸，不纳亡灵。为了保护水系生态，请君下次换个死法行吗？”
请君？
龙族？
他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他只记得：
他跳了江，被激流江水裹挟中冲下山涧；
四肢和躯干无数次装在礁石上，就好像……粉骨碎身一样……意识的最后，望见了一轮弯弯的红月，和一双盛满忧伤的眼眸。
明明是一双从来没有见过的眼，可里面却饱含数不尽的哀怨离愁、婉转缱绻。
隐约记得，有泪珠滚落，化作鲛珠，碎成一片一片。
“看什么看，没见过龙族吗？”西洲傲娇的扭过脸。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灰头土脸的，哪能比得上平日风神俊朗。
不过，还不是要赖此刻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某人。要不是他要生要死，为了救他，自己才搞成这副模样。
西洲凶巴巴地说：“喂，我救了你一命。”然后高傲的鼻孔朝天，等着对方的感激涕零。
感谢我啊，膜拜我啊！要不是遇见小爷我，你这白斩鸡的身材，早被冻得死翘翘了。
“那个……谢谢你！咳咳……请问你是？”男人摊在床上，咳着咳着口水呛进气管，顿时剧烈得像小命休矣。
敖西洲肚子吃了半饱，也明白天上神仙不计其数，谁认得谁啊！
况且对方一届凡俗，计较个什么！
看床上瘦得皮包骨头的男人咳得死去活来，西洲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吧？”
男人一手捂着胸口，将咳不咳，一手连连摆动，仓促道：“没……没有，咳咳……”
西洲终于来了眼色，断了一碗鱼汤过来，“你喝口汤吧，压一压会好一些。”
“所以……你……你是东海龙族敖……敖西洲？！”
男人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可它们还是不由自主的抽动。
这……谁他妈能告诉他，这个世界怎么了？
西洲挑了挑篝火，答道：“是啊，我叔叔叫敖丙！和哪吒在乾元山金光洞修行呢！”
对面的男人嘴角抽动两下，好不容易才咽下嗓子眼的话。
谁能告诉他！
敖丙和哪吒不是神话里的人物吗？
神话，不就是瞎胡扯吗？
可……可……突然面前有一个人说，他叔是敖丙，他是龙！
疯了！真的疯了！
为了吃肉喝汤，西洲早就恢复了人首的模样。要不然那两条小鱼，还没有它一颗牙齿大小。
“对了，你针线如何？”西洲剔了剔牙，头也没抬问道。
“什么？”
“我衣服刚刚变身救你撑破了，你给我缝一下呗！”西洲抱着碎成几大块的长衫，挪动脚步到床前。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喂喂，对救命大恩人还这条件那条件的，以后谁还敢路边救人啊！都说‘好龙有好报’，我的好报呢？”
西洲两手一摊，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
“你把龙头再变出来让我看一看。”
“这么简……咳咳，成交！”
西洲吐出一口气，摇身一变，不仅脑袋，整个身子都变回了原型，额……是迷你版原型。
银白的迷你龙跳上贝壳床，在男人的身边跳来跳去，口吐人言，“看够了吗？”
刚准备变回来——
男人突然到：“等等！”
等什么啊，等着吃晚饭吗？西洲可不管交换条件的人满不满意。他做了答应对方的，别人就得兑现承诺，不然……哼哼！
“嗷——”一声龙吟响彻天际，震得整个湘江水系抖了三抖。
“你他妈住手！住手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