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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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铭望着车的背影，摇了摇头。按理，新所长刚报到，教导员应该把所里的情况向所长介绍一下，谁知闫城甫竟然一走了之，这分明是拆台，不配合。
大凡所长与教导员闹别扭，不合的，无外乎三种原因，一是争权。教导员摆不正位置，不服所长，想把所长挤对走，取而代之。二是争利益。双方因为办案或其他利益方面有矛盾或冲突。三是性格合不来。何铭刚上任，闫城甫就摆出这样一种姿态，只能是第一种原因，因为从性格、利益两个方面都无从谈起。看来闫教导主持了两届，没当上所长，心里憋屈。从这个角度看，闫城甫如此对待他这个新所长倒也能理解。
何铭正想着，一个右脸有块胎记的民警手里捧着两个大本子来到他旁边说：“何所，我是甲内勤，秦善，在西隆出生、长大，四十二岁，在咱所十年了，是老西隆了。我这活儿琐碎，所里的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酱醋，外加画表勒格，跑腿学舌，还有财会。这不，我把咱所前两任所长执政时账本拿来了，请你过目。”
说完，秦善将账本递给何铭。
何铭没接账本，只是扫了一眼账本封面说：“前几任的账我就不看了，所里还有多少钱？”
“就剩三千块钱了。”
真还不错，大多数派出所班子换届交接时，所里根本不剩钱，有的还留下一屁股债，派出所靠这三千块钱过年是没问题了。何铭正想着，一男一女来到他面前。其中一个五十多岁，上衣有点油污的男子手掐着一叠票据问道：“哪位是新来的何所长？”
“我就是，有事吗？”何铭应着。
“总算把你盼来了。我是西隆镇长兴汽车修配厂的，姓于。所里欠我一万八千五百块钱的汽车修理费，我来挺多趟了，秦管家每次都说所里没钱，等有钱就还。昨天我来，闫教导说等今天姓何的所长来了，就能解决。要过年了，修理工们等着钱回家过年呢。我这有欠条和修车的明细。”
老于说完，把手中的票据递给何铭。何铭接过单子，刚要看，老于身旁同样拿着一把票子的女子说道：“所长，我是派出所斜对面香喷喷饭店的老板娘。咱所在我家饭店签单吃了一年饭，是谢所和席所签的单，共计一万一千元。现在签单的所长都没影了，可这账不能黄了啊！我们店小利薄，架不住这么赊啊！这单子都在这哪。”
事儿这玩意儿就怕念叨，要说没事之前千万别念叨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何铭刚寻思前任没给他留下债，转眼间所里就欠了二万六千五百元。何铭接过老板娘的一叠单子，简单翻了几下，都有谢、席两位所长的签字。他拿着单子看了看秦善，没说话，好像在问，我刚才问所里还有多少钱时，你怎么不说欠债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吧！
秦善见何铭看着他，连忙避开何铭的眼光，对两个要账的说：“何所长刚到任，还不熟悉情况，你们过几天再来。”随后他把何铭拉到一边低声说：“这些烂账主要是谢长荣当所长时留下的。席建成到所没几个月，没花多少。要说谢所长最不讲究，胡吃海喝乱造，扔下一堆账单。他拍拍屁股走了，继任的给他擦屁股。席所出事后，他们总来要账，我那当时有两万多块钱，曾跟闫教导提过把欠的债还了，可闫教不让还，昨天让我给民警发罚、没款战役奖金。现在就剩三千了。”
“修车咋能花那么多钱？在咱们管内修车，咋还给修理费？也就给个配件钱。再说那饭钱，吃啥了？咋吃的？谁吃的？咋花那么多？”何铭皱着眉，把一连串的问号抛给秦善。
“修车的事我就不清楚了，都是所领导安排的。吃饭我知道，不吃也真不行。局领导到所是从不上管内饭店吃饭的，主要是各业务部门来检查吃的。没听说那句话吗，叫检查‘宴’收，没有宴，收不了。还有一些是关系单位间互请。还好，《五条禁令》出台后，差了不少，最起码中午不敢喝了。”
何铭听了，心想，有钱不还债，突击发奖金，而且是在他上任前，这分明是想给他留下个烂摊子啊！
欠债还钱，无可非议。可这债由他还，他也真冤枉，憋屈。找前两任所长吧，这两人现在的处境和状态，能还吗？拿啥还？把这事交分局？更不妥，外界会说他不讲究，分局更不可能替所里还债，最终还得他解决。哎！何铭叹了口气，对两个要账的说：“前两任的账我认，不过我第一天到任，怎么也得容我点空儿。我先给你们一家拿一千块钱，剩下的两个月内还清。到时如果还不上，你们到派出所除了枪柜、文件柜，其他东西随便搬。老秦，先给他们拿两千。”
两个要账的见新所长认账，话也敞亮，又还了一些。心里落了底，跟着秦善取钱去了。
何铭打发完要账的，在派出所的楼里楼外转了几圈，感觉派出所这楼太旧，太破，咋收拾也收拾不出样来。派出所要想打翻身仗，办公环境上不去不行啊！何铭边想边来到户籍室。正在办户口的吕凤琴见所长进来了，忙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笑容把眼睛挤成一条缝说：“所长，你长得可真年轻，不到二十三吧？”
“哪能，奔三十岁的人了，已不年轻了。”何铭觉得这个户口内勤的话水分太多，有些离谱。
这时，给派出所做饭的老李头拎着两兜子菜从外面回来了，路过户籍窗口前，冲吕风琴说：“头春节青菜又涨了，咱所又添人进口，这一天没个六七十还真下不来。”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何铭忽然觉得自己挺好笑，一想前些天在特警时，正点上班，到点吃饭，下班回家，啥心也不用操。现在倒好，刚进派出所的门，先背一身债。工作还没开展，先犯愁钱的事。他想起给李北淮讲的派出所和所长的难处与苦衷，还不到两天，他就捡起这份苦差。找分局要钱？不可能。所长堆里曾流传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所长向分局一把手提出经费要求，局长说了，没钱。你能不能干？能不能开门过日子？不能干没关系，不少人排队等着呢，有的是人能干。各派出所的经费绝大部分要靠所长到管内化缘。以前允许派出所收治安费，化缘时还有点由头，上指下派，红头文件，借治安费这个牌子还能好说点。可自从今年一月一日起，宜春市政府取消治安费，化缘根本张不开嘴，张嘴等于朝人家要钱。何铭觉得自己到派出所当所长不是时候。
何铭正犯愁时，秦善走了过来，低声说：“所长，按惯例，新所长到任，应该去拜见镇书记和镇长。咱们镇是全省十强镇，有钱。书记洪文广和镇长乔其龙又都是比较好说话的人。你新官上任，张回嘴，多了我不敢说，三万、五万的不成问题。”
不用秦善说，何铭也会去拜见镇上两个一把手，因为派出所要受分局和当地党委政府的双重领导，尤其在财力、物力上太需要地方党委的支持。而要想得到支持，派出所必须在方方面面与党委保持高度一致，要听招呼，要拿镇领导的话当回事儿。何铭到西隆之前，打听过洪书记和乔其龙的为人。外界都说这两个人豪爽、讲究。乔其龙还被称为西隆的龙头大哥。虽说是出于工作需要，但何铭不打算第一次去拜见两位领导就要钱，一方面他不想让镇领导看轻他，另一方面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是派出所所长，是执法者，身份特殊，一旦张嘴要了钱，恐怕要身不由己，有些事儿,尤其是涉及执法办案上的事，或多或少就得有些倾向性,甚至还得听人家摆布。可没钱也不行啊，上哪弄钱呢？
何铭想到这，他对秦善说：“一会儿你给镇党委办公室打个电话，问洪书记、乔镇长明天上午有没有时间，就说新所长要去看他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大凡所长与教导员闹别扭，不合的，无外乎三种原因，一是争权。教导员摆不正位置，不服所长，想把所长挤对走，取而代之。二是争利益。双方因为办案或其他利益方面有矛盾或冲突。三是性格合不来。何铭刚上任，闫城甫就摆出这样一种姿态，只能是第一种原因，因为从性格、利益两个方面都无从谈起。看来闫教导主持了两届，没当上所长，心里憋屈。从这个角度看，闫城甫如此对待他这个新所长倒也能理解。
何铭正想着，一个右脸有块胎记的民警手里捧着两个大本子来到他旁边说：“何所，我是甲内勤，秦善，在西隆出生、长大，四十二岁，在咱所十年了，是老西隆了。我这活儿琐碎，所里的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酱醋，外加画表勒格，跑腿学舌，还有财会。这不，我把咱所前两任所长执政时账本拿来了，请你过目。”
说完，秦善将账本递给何铭。
何铭没接账本，只是扫了一眼账本封面说：“前几任的账我就不看了，所里还有多少钱？”
“就剩三千块钱了。”
真还不错，大多数派出所班子换届交接时，所里根本不剩钱，有的还留下一屁股债，派出所靠这三千块钱过年是没问题了。何铭正想着，一男一女来到他面前。其中一个五十多岁，上衣有点油污的男子手掐着一叠票据问道：“哪位是新来的何所长？”
“我就是，有事吗？”何铭应着。
“总算把你盼来了。我是西隆镇长兴汽车修配厂的，姓于。所里欠我一万八千五百块钱的汽车修理费，我来挺多趟了，秦管家每次都说所里没钱，等有钱就还。昨天我来，闫教导说等今天姓何的所长来了，就能解决。要过年了，修理工们等着钱回家过年呢。我这有欠条和修车的明细。”
老于说完，把手中的票据递给何铭。何铭接过单子，刚要看，老于身旁同样拿着一把票子的女子说道：“所长，我是派出所斜对面香喷喷饭店的老板娘。咱所在我家饭店签单吃了一年饭，是谢所和席所签的单，共计一万一千元。现在签单的所长都没影了，可这账不能黄了啊！我们店小利薄，架不住这么赊啊！这单子都在这哪。”
事儿这玩意儿就怕念叨，要说没事之前千万别念叨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何铭刚寻思前任没给他留下债，转眼间所里就欠了二万六千五百元。何铭接过老板娘的一叠单子，简单翻了几下，都有谢、席两位所长的签字。他拿着单子看了看秦善，没说话，好像在问，我刚才问所里还有多少钱时，你怎么不说欠债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吧！
秦善见何铭看着他，连忙避开何铭的眼光，对两个要账的说：“何所长刚到任，还不熟悉情况，你们过几天再来。”随后他把何铭拉到一边低声说：“这些烂账主要是谢长荣当所长时留下的。席建成到所没几个月，没花多少。要说谢所长最不讲究，胡吃海喝乱造，扔下一堆账单。他拍拍屁股走了，继任的给他擦屁股。席所出事后，他们总来要账，我那当时有两万多块钱，曾跟闫教导提过把欠的债还了，可闫教不让还，昨天让我给民警发罚、没款战役奖金。现在就剩三千了。”
“修车咋能花那么多钱？在咱们管内修车，咋还给修理费？也就给个配件钱。再说那饭钱，吃啥了？咋吃的？谁吃的？咋花那么多？”何铭皱着眉，把一连串的问号抛给秦善。
“修车的事我就不清楚了，都是所领导安排的。吃饭我知道，不吃也真不行。局领导到所是从不上管内饭店吃饭的，主要是各业务部门来检查吃的。没听说那句话吗，叫检查‘宴’收，没有宴，收不了。还有一些是关系单位间互请。还好，《五条禁令》出台后，差了不少，最起码中午不敢喝了。”
何铭听了，心想，有钱不还债，突击发奖金，而且是在他上任前，这分明是想给他留下个烂摊子啊！
欠债还钱，无可非议。可这债由他还，他也真冤枉，憋屈。找前两任所长吧，这两人现在的处境和状态，能还吗？拿啥还？把这事交分局？更不妥，外界会说他不讲究，分局更不可能替所里还债，最终还得他解决。哎！何铭叹了口气，对两个要账的说：“前两任的账我认，不过我第一天到任，怎么也得容我点空儿。我先给你们一家拿一千块钱，剩下的两个月内还清。到时如果还不上，你们到派出所除了枪柜、文件柜，其他东西随便搬。老秦，先给他们拿两千。”
两个要账的见新所长认账，话也敞亮，又还了一些。心里落了底，跟着秦善取钱去了。
何铭打发完要账的，在派出所的楼里楼外转了几圈，感觉派出所这楼太旧，太破，咋收拾也收拾不出样来。派出所要想打翻身仗，办公环境上不去不行啊！何铭边想边来到户籍室。正在办户口的吕凤琴见所长进来了，忙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笑容把眼睛挤成一条缝说：“所长，你长得可真年轻，不到二十三吧？”
“哪能，奔三十岁的人了，已不年轻了。”何铭觉得这个户口内勤的话水分太多，有些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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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铭正犯愁时，秦善走了过来，低声说：“所长，按惯例，新所长到任，应该去拜见镇书记和镇长。咱们镇是全省十强镇，有钱。书记洪文广和镇长乔其龙又都是比较好说话的人。你新官上任，张回嘴，多了我不敢说，三万、五万的不成问题。”
不用秦善说，何铭也会去拜见镇上两个一把手，因为派出所要受分局和当地党委政府的双重领导，尤其在财力、物力上太需要地方党委的支持。而要想得到支持，派出所必须在方方面面与党委保持高度一致，要听招呼，要拿镇领导的话当回事儿。何铭到西隆之前，打听过洪书记和乔其龙的为人。外界都说这两个人豪爽、讲究。乔其龙还被称为西隆的龙头大哥。虽说是出于工作需要，但何铭不打算第一次去拜见两位领导就要钱，一方面他不想让镇领导看轻他，另一方面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是派出所所长，是执法者，身份特殊，一旦张嘴要了钱，恐怕要身不由己，有些事儿,尤其是涉及执法办案上的事，或多或少就得有些倾向性,甚至还得听人家摆布。可没钱也不行啊，上哪弄钱呢？
何铭想到这，他对秦善说：“一会儿你给镇党委办公室打个电话，问洪书记、乔镇长明天上午有没有时间，就说新所长要去看他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