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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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2日  阴

    乔失踪了。

    今天早上我们起来时,他就不见了我不知所措,也许是神灵硬是要把我爱的人从身边一一带走,这令人悲伤无比,却又无计可施。

    他也许是被那天的野兽抓住了,或者失足跌入了冰冷的河水我不知道他的失踪和我们那天看到的场景有没有关系,据说某些野兽会用气味对它的猎物进行标记。

    简直无法想象这一切。

    我们三个今天找了一天,最后除了满身的疲惫一无所获。

    我们离开了原本的那片露营地,向着更深的地方走去。

    在最后离开前,我再次来到了看见过那只巨大的驼鹿尸体的地方,但它失踪了,完全不见了包括那些已经被啃食干净的骨架。

    仿佛被一个忽然出现的黑洞所吞噬,消失得诡异又莫名。

    而且哈伦并没有在周围发现任何被拖曳的痕迹。

    这让我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艾利克斯劝我放轻松,他也许只是迷路了但我知道他不是。

    明明他昨晚还在我的怀里撒娇,今早上我就得四处为了他的生死而东奔西走。

    我害怕,很害怕。

    乔的病在最近的几年里已经得到了好转,就算他们母亲的去世对他的打击也也仍然没有使他再次陷入那噩梦之中,可是这次

    我担心到几乎无法入眠。

    我们明天要去更远的地方试着找找看,尽管哈伦已经多次警告我们不能再次深入了。否则即便是他也无法确定到正确的前进方向,以及无法保证我们的安全。

    但是我又怎能放任我亲爱的孩子在这冰冷的,令人作呕的丛林间就此长眠?

    我们明天会找到乔的,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焦躁地叹了一口气,他停下了手下的笔,用有些凌乱的字体写下了最后一句话。

    仿佛脱力一样地坐在地上,他凝视着自己眼前的帐灯。感觉那种久违的寒冷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原本想直接合上笔记本,但是他在无意间翻动了纸页,看到了他昨天傍晚写下的日记。

    他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变了,在他自己昨天写下的蓝色笔迹之下,却是赫然多了两行黑色的陌生笔迹。

    亡者无法追忆,来者亦将遗忘,所以始终不过,一无所有。

    忘却犹豫,不要悲伤,抓住你现在的一切。毕竟,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失去。

    他用右手指尖轻轻从这几句话上划过,这段话是用黑色的钢笔写下,字体带着些倾斜,连笔间细细地拖曳,却并带没有带那些贵族式的刻意钩弯。字迹整体显得简洁而清俊,轻轻浅浅,在纸上留下不太明显的凹陷。

    这不是艾利克斯的字体,他甚至从未看见过身边的人有这种类似的字体。

    是谁动了他的日记?他有些不适的感觉,这让他有些想要呕吐。

    他的笔记本,傍晚他写完后就随手放在背包里,背包一直都放在帐篷里,孩子们不会刻意去动他的东西。

    艾利克斯和他今天一天都在找乔,而且依照艾利克斯的性格,他并不会做这种偷偷在他的日记上留话的事情。

    他的身边就有一个跟踪的变态他就在他身边。也许,他还带走了乔。

    想起这个,他那种从胃里泛起的恶心感更加强烈了,仿佛那里有一团潮湿的水草。

    他恍惚记起自己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但是他现在却依然毫无胃口。

    艾利克斯从一个帐篷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了一盒罐头。

    他猛地合上了笔记本,抬头看向来人,露出一个略显得虚弱的笑容。

    “你来了,艾利克斯。罗莎怎么样”

    他的声音有些哑,很快又垂下头,情绪低落极了。

    男人走到他身边坐下,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随后伸手从身后抱住了他,这是一个温柔而有力的拥抱。

    “刚刚还闹着要去找乔,不过现在已经睡着了。”

    他把下巴放在塞维尔的肩头上,侧脸轻轻亲吻着他凌乱的碎发。

    “会没事的。”

    他明显不自然的顿了一下,然后接上了话语。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塞。我们明天沿着这条河,向更远的方向去找找看。会找到他的。他一个小孩子,又是自己一个人,不会走太远的。”

    他的语气乐观又温暖,充满着自信和活力。似乎早已笃定了这事实。

    “可我很担心艾利克斯。”

    塞维尔疲惫地蜷起了自己的身子,把头放在他的肩头。

    “这里让我觉得越来越奇怪,从未见过的昆虫和蘑菇。那些违背常理的飞禽还记得吗?哈伦今天白天射杀了一只疯了一样的雪枭。这不对劲,它们不应该在白天出现。而且这样的行为明显并不正常。”

    他的声音愈发干涩,絮念着这些话语,声音越来越低。

    “我甚至不敢去见罗莎,看见这样的我,她会怎么想?我无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我让我亲爱的孩子们陷入险境却无能为力。”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并不需要如此自责。你总是把太多的责任自己一个人承担。”

    艾利克斯轻柔地拍了拍他蜷曲的后背。

    “吃点东西吧,你需要食物来支撑你不堪重负的身体。”

    塞维尔起身,努力地把那盒罐头塞进了自己不断翻滚的胃里。他大口吞咽着,期间除了偶尔的咳嗽,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和艾利克斯一起对着暖黄色的帐灯,谁也没有再次开口。

    最后还是艾利克斯打破了沉默。

    “我们已经走的足够深入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再没有找到他。”他又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着要说出口的话语。“我们可以再去一趟孤儿院,你是更喜欢男孩吗?只要你愿意,我们会再次有一个更健康,更漂亮的孩子。至少还有罗莎——”

    “不!”塞维尔直接无礼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显而易见的冷漠。“我不会那么做的,你知道乔和罗莎对我的重要性。除非我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否则我绝不会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能让我放弃我的孩子。”

    艾利克斯明显有些烦躁:“你知道他并不是你的亲生孩子,而且之前还有那样的亲人和经历,就算他现在很可爱,看起来也忘记了一切,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什么时候发病!而且他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谁知道他跑去了哪里?”

    塞维尔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他的声音渐渐高起来。“就算发病他也是我的孩子,你完全可以一个人离开!我并没有,让你一定要陪他竭斯底里的父亲,照顾这个随时都会发病的——潜在精神病患者!哦,我从不知道你竟然这样想乔!”

    “这简直,简直——”

    塞维尔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只是感觉身体的疲惫更加明显了,甚至这种感觉影响到了他的灵魂。

    至少,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再和艾利克斯做什么争辩。

    他只是感觉整个人都没有力气。

    “不,塞。你听我说。”

    艾利克斯脸上浮现出了懊恼的神情,知道自己说出了不恰当的话,但他明显还想补救一下。于是也大声嚷起来,“我不是——”

    “嘿,爸爸,艾利克斯叔叔,你们还不睡吗?你们的说话声把我吵醒了。”

    金发的女孩穿着粉色的睡衣从帐篷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睡眼朦胧地揉着自己的眼睛看着两人。

    塞维尔的面容瞬间温柔下来,他没再和艾利克斯说话,走过去半蹲下,揉了揉女孩的软发。

    “吵到你了吗宝贝?我很抱歉。”

    “没事的,爸爸。乔明天会回来吗?”

    她歪着头看着他,手上还抓了一只灰白色的兔子玩偶。

    “我有些想他了。”

    “会的,他只是偷偷跑出去玩了。明天,或者后天,乔会回来的。所以现在,罗莎只要好好睡觉就好了。”

    他最后亲了亲女孩的额头。

    “继续睡吧。爸爸一会儿进来陪你。”

    他看着小女孩进了帐篷。然后帐篷里传来了小孩子平静的呼吸声。

    他在外面的黑暗中沉默着站了一会,转身回到了帐灯边,随手收拾了几件物品,打算离开,从头至尾他都没打算和艾利克斯说什么话。

    艾利克斯有些着急,他小声又局促地解释“塞,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在塞维尔的身边不安地走来走去,看见塞维尔要走变便想伸手去拦,但是又没敢,不住扭头去看他的脸,看他有没有生气。谁都看得出他很想道歉却又无从说起,像极了一只惹了主人生气的西伯利亚雪橇犬。

    他看着塞维尔马上就要真的走进帐篷中,似乎真的不打算理他了。

    艾利克斯此时是真的是有些着急了。

    他一下子抱住了塞维尔,搂住了他的腰,高挺的鼻梁在他身后蹭来蹭去。

    “塞,我刚才说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刚刚不应当那样说的。我真是个大傻瓜。我陪你去找他好不好?”

    他声音也低了下来,带了些委屈的味道,仿佛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一样。

    塞维尔的脚步再也无法继续向前挪动了,他停了下来,从喉咙里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轻声说“艾利克斯,你知道的”

    没有再说下去,他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你今天有看到我笔记本吗?就是那个有点旧的褐色封面笔记本。”

    “没有。我没有注意到。你知道的,我今天一整天都在陪着你东奔西跑。”

    艾利克斯的声音闷闷捂在衣服里,听得不是很真切。

    “你都不关心我了,只关心你的本子。”

    塞维尔终于转身抱住了他,像哄孩子一样。

    “好吧,晚安,亲爱的。”

    艾利克斯在他的嘴唇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然后眯起眼睛对他笑。

    “晚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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