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正文 第1章 道姑 秋日凉。 院子里婆子指挥着几个小丫鬟搬花盆将正正要开的菊花依次列好。 一面叮嘱着婆子一面转头往屋里看透过半开着的窗户与里头的二夫人季氏对上了视线。 婆子赶紧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季氏只睨了她一眼就挪开了目光从汪嬷嬷手中接过了茶盏轻抿了一口。 热茶下肚季氏神色舒缓了些:“老汪啊我们永宁侯府上上下下并一块也没有多少人、多少事怎么处理起来就这么累人呢?” 汪嬷嬷道:“夫人是事事用心、亲力亲为。” “用心了不一定有人记得好若不用心、出点岔子就全是我的错了”季氏轻哼了一声“吃力不讨好偏连个能接手的人都没有。” 季氏又抿了一口茶。 中馈总得有人掌着。 前年永宁侯夫人称年纪大了操劳不动把掌家大权放了。 府里长媳过世后长子并没有续娶一位季氏作为二儿媳顺理成章成了接掌之人。 季氏心里欢天喜地、明面上推了三推总算把这个香饽饽接下了。 那个时候她确实认为掌中馈是香饽饽。 现在…… 季氏只想冲前年的自己翻两个白眼。 做一个只知吃喝有事儿讨婆母开心没事儿自己寻开心的儿媳妇不好吗? 为什么要辛辛苦苦从早起忙到歇觉! “累死个人!”季氏忿忿。 汪嬷嬷想了想道:“原是府里没有其他人能操持这会儿夫人不如交给大姑娘?” “大姑娘?”季氏撇了撇嘴“我们是永宁侯府不是天一道观倒也不是我这个当婶娘的低看她听说她理道观都理得不怎么样理侯府我怕她给我理亏了。” 没错。 他们永宁侯府的大姑娘秦鸾还是一位道姑。 秦鸾幼年拜了一位师父。 最初在家中修行八年前随师父去了观中逢年过节只简短家书送回来。 待师父云游后观中大小事务听说就由秦鸾掌着了。 季氏原以为秦鸾还得有一两年才会下山没想到上月末这位大侄女忽然送信回来说是奉师命、要回府了。 府里见信便安排了车马去观中迎接。 昨日秦大姑娘刚刚抵达。 “说起来”季氏压住了声音问汪嬷嬷道“打听出来了吗?到底是什么师命她又和老侯爷、老夫人说了什么?” 汪嬷嬷摇了摇头。 大姑娘昨儿一进府就去拜见了永宁侯与侯夫人。 祖孙三人闭门说了快一个时辰。 二夫人对此好奇极了偏偏侯夫人那院子里轻易打听不出消息来…… 季氏抿了抿唇道:“她忽然回来太反常了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儿。” “能有什么大事?”汪嬷嬷宽慰道“奉师命师命还能让她翻天覆地不成?夫人您在她幼时不曾亏待现今也不图她什么说穿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不用担心。” 季氏琢磨着汪嬷嬷的话喃喃道:“也是。” 汪嬷嬷又道:“不过夫人说得也有道理大姑娘没有接触过府中中馈贸然交给她确实不妥这个家啊还是要靠您多出力。” 季氏不愿多想中馈只问:“她这时候在做什么呢?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院子里?” “大姑娘在自己屋里”汪嬷嬷顿了顿“只打发钱儿出去采买了。” 季氏奇道:“还得让个大丫鬟去采买?底下没人做事了?” “门房上也这么问了”汪嬷嬷答道“钱儿说大姑娘要的东西细致采买的妈妈们未必懂她跑一趟也正好回去看一眼她老子娘。” 季氏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汪嬷嬷干巴巴笑了笑:“黄纸、朱砂、烟墨。” 季氏:…… 行吧。 她确实不懂采买婆子们也不懂。 可是买这些回来是做甚? 大姑娘回府是来贴符的? “难道、难道”季氏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我们府里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汪嬷嬷亦是脸色一白心中害怕嘴硬道:“夫人可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老侯爷一生戎马、血气重有老侯爷在我们府里怎么会出不干不净的东西。” “啊呀宁可信其有”季氏在汪嬷嬷胳膊上拍打几下“你去大姑娘院子里看看她若画符你多讨几张回来我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去、赶紧去!” 这位大侄女理中馈的水平不行但想来画符应该还靠得住吧? 毕竟当了好几年的道姑画符是基本功了吧? 东园里秦鸾站在书案后头提笔描画。 钱儿心中痒痒又不敢打搅她只能探着脑袋以手为笔跟着胡乱比划。 虽然看不懂但是自家姑娘裁黄纸、备符水、化符墨落笔一气呵成看着就厉害极了。 等秦鸾放下笔钱儿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些符纸有什么效果?” 秦鸾抬起眼。 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型如月自带笑意。 “哪有什么功效”秦鸾慢悠悠道“不过是日课罢了。” 钱儿唉了一声追问道:“姑娘诓奴婢呢符纸明明顶顶厉害什么贴上就动不了贴上就说不了话贴上就浑身瘙痒。” 秦鸾打量着钱儿:“我上山这几年你在府里都看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钱儿眨巴眨巴眼睛:“真没有功效?” “你啊”秦鸾把符纸收拢“少看些鬼怪志异吧。” 钱儿失望。 姑娘上山修行时没有带任何人手钱儿自然也留在府里。 平日收拾院子活儿少这几年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姑娘练就了什么本事又有什么能耐。 没想到全是志异里瞎编的…… 外头传来了汪嬷嬷的声音钱儿迎出去。 汪嬷嬷笑眯眯问:“大姑娘在忙什么?” 钱儿顺着答道:“刚画了符纸。” 意料之中的答案汪嬷嬷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然秋天的日头不够大怪凉飕飕的。 “画了多少?”汪嬷嬷一面走一面问“有多的吗?我来讨几张。” 钱儿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汪嬷嬷就已经大步流星进了屋子只留给她一个迫不及待的背影。 “可可是……”钱儿垂下肩“姑娘说符纸没用啊……” ------题外话------ 书友们好久不见。 新书开啦~~ 正文 第2章 批命 秦鸾请了汪嬷嬷坐下。 她问:“妈妈过来是婶娘有事儿要交代我?” 汪嬷嬷堆着笑没有立刻答只鼻尖动了好几下。 墨都有墨香。 朱砂墨亦有它的味道。 仔细分辨起来味道熟悉又有点陌生。 怪不得说“细致”修行过的道姑用的器物果然和寻常人的文房不一样哩。 心里感叹着汪嬷嬷开口时更添了几分恭敬:“刚听钱儿说姑娘先前在画符纸奴婢见识浅不知这些物什轻重姑娘画的是什么符有什么用处?” “是在画符”秦鸾笑道“符纸用处多什么贴上就动不了了。” 汪嬷嬷睁大了眼睛。 “贴上就说不出话来了。” 汪嬷嬷不禁“啊呀”一声冲口而出。 “贴上就浑身痒得直打滚。” “乖乖!”汪嬷嬷下意识拿手往胳膊上抓了两下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冲秦鸾笑“姑娘的这门本事可真厉害!” 秦鸾转眸视线越过汪嬷嬷落在后进来的钱儿身上。 见钱儿的眼睛瞪得比汪嬷嬷都圆秦鸾忍俊不禁道:“都是钱儿从书里看来唬人的我画的符哪有那些功效。” 汪嬷嬷干笑着。 哎大姑娘离家多年这初初一回家她都吃不准大姑娘现如今的性子了。 哪句真哪句假辨不清楚。 转念想到来意汪嬷嬷还是道:“大姑娘真是爱说笑那符纸画好了是要贴起来的吧?不如……” 秦鸾听出了王嬷嬷的话中之意起身从书案上拿了几张:“平安符不用贴收着就好。” 汪嬷嬷赶忙双手接过心里大赞姑娘“明白人”。 黄纸朱砂不贵真正贵重的是画符的本事。 高人笔下符纸千金难求。 自家夫人听风就是雨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家里恐不干不净若没有几张符纸傍身只怕夜里都睡不着觉了。 至于这符纸有用没有用…… 汪嬷嬷定睛打量秦鸾。 数年光景大姑娘早不是离京时模样了。 她长大了个头看着比同龄的高些身形窈窕府里没有现成的衣裳大姑娘穿的戴的都是道观里带回来的十分素净。 仙风道骨。 看着就像那么一回事! 降妖除魔大姑娘兴许没有那等修为但画几张平安符配合着老侯爷的一身凛然正气保府中太太平平想来不成问题。 汪嬷嬷仔细又谨慎地把平安符收好道:“大姑娘刚回来屋子里缺了什么、又有什么用着不顺手只管开口。 奴婢们只识得日常物什修行上讲究的东西从未了解过得烦姑娘耐心教一教往后采买便不会错了也不用回回都让钱儿去跑腿。 昨儿您刚到舟车劳顿的怕扰着您歇息厨房上就没来问您的喜好口味。 下午还有裁衣的过来给您量了身形好做几身新衣。” “婶娘做事细致”秦鸾道“我居观中久了没有什么忌口的只口味轻些而已屋里日常用度足够了只符纸什么的讲究些等我教明白了钱儿让她与采买的嬷嬷们讲。” 汪嬷嬷认真听秦鸾说话一一记下。 “至于衣裳……”秦鸾顿了顿“明日再量吧下午我有安排了。” 汪嬷嬷闻言顺着要细问见一直笑着说话的秦鸾微微蹙眉、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她嘴边的话也就转了个弯:“姑娘可是要出门?门房上给您备车马?” 秦鸾摇了摇头:“不用备走两步就到了。” 如此汪嬷嬷便不再问了。 又说了几句汪嬷嬷起身告辞。 她得与季氏复命去了希望季氏收着了平安符就能放下心来。 秦鸾让钱儿送汪嬷嬷自个儿坐着食指从杯中沾了些水在桌面上描画着。 不止婶娘对她突然回府心生好奇祖父与祖母一样疑惑不已可事实上秦鸾自己都有许多不曾想明白的地方。 秦鸾出生时有高人批命说她一生大富大贵、脚踏高枝、恩荣无限只是人的一生福祸皆恒定为了撑起沉甸甸的恩荣亲缘自是浅薄若不然还未等飞上枝头就已经受不住折了…… 高人没有说完就被永宁侯吹胡子瞪眼、提着长刀赶出了府。 他永宁侯的孙女自然一生福贵还飞什么高枝他这身老骨头就是高树。 高人赶走了但命格似乎真就那般了。 秦鸾的母亲产后多病养了三年多撒手去了父亲亦是病了一场精神大不如前。 也不知道哪个想起了高人的“无稽之言”一时间传了些流言连后宫里的顺妃娘娘都听说了。 许是真就记住了“无上恩荣”顺妃有意让所出的二皇子与秦鸾定亲前脚试探了永宁侯夫人后脚永宁侯就闯了御书房在御前大骂顺妃。 彼时朝廷正西进以图收复失地永宁侯随时准备听命出征老侯爷一口一句“顺妃咒老臣战死”让皇上命顺妃不可再提此事。 顺妃是不提了但失去了母亲的秦鸾变得体弱多病。 五岁那年高烧不退太医们纷纷摇头永宁侯府束手无策之时天一观的道姑沐云到访收秦鸾作徒弟。 而顺妃突然旧事重提这次皇上的态度又十分暧昧永宁侯与沐云仙姑商量之后暂时答应了下来。 若秦鸾能熬过这一回劫难没有夭折那等她修行至十六岁再行聘礼若活不到那时候只当没有这事儿也不会无端端占了二皇子妃的位子。 御前向来直性子的永宁侯把这个意思委婉又委婉、粉饰再粉饰地表达了皇上倒也没说多的颔首应允了。 自那之后秦鸾便在府中修行身体日渐康复两年后能跑能跳的她随师父去了道观生活。 秦鸾一直以为她会在修行期满后下山、被聘为皇子妃哪怕她喜欢观中生活祖父也不可能为她这事三闯御书房、出尔反尔将来二皇子若得了大统便算是印证了那高人的话…… 直至、直至那天夜里秦鸾梦见了已离观云游几年的师父。 梦里师父静静交代她让她这就下山。 回京去退一桩亲救一个人。 ------题外话------ 昨天在书友圈、章说还有投票里看到了好多熟悉的id很开心~~ 正文 第3章 有救 皇子婚仪礼数繁复。 虽然秦鸾与二皇子之间只是个口头婚约并未走那些仪程但皇上金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将这事作废了。 退婚也好、悔婚也罢如此有损皇家颜面的举动到底不可能一两句话就归为“陈年旧事”。 这亲不好退。 难归难真正让秦鸾不解的是缘由。 当年“结亲”本就古怪得紧。 二皇子不过就比秦鸾长三岁顺妃即便野心勃勃也不该在儿子年幼之时就急不可耐、站出来当靶子。 再说皇上不止当年现如今对几个年纪相仿的儿子亦没有明显的偏爱之情。 顺妃被拒一次后若无皇上授意应是不会再提第二次。 那年重提八成是皇上的想法。 既然不偏爱二殿下那给他定下一门有“说法”的亲事皇上此举可能是另有考量。 至于退亲师父在梦里并未详细解释。 秦鸾对二皇子无好感无恶感但是无论是明面上呈给皇上的理由还是师父让她这么做的真真原因她得做到心中有数。 需得小心进退。 皇上毕竟是皇上。 祖父再多军功也是臣子。 退亲无法一蹴而就救人是眼前能做、也必须做的事情。 秦鸾要救的人是兰姨。 兰姨名唤楚语兰是秦鸾母亲的闺中挚友她嫁给了忠义伯世子。 秦鸾病怏怏的那两年兰姨时常带着独女万妙来侯府探望她万妙与她说些同龄姑娘的童言童语兰姨给她讲闺中与她母亲往来的故事。 靠着兰姨的故事秦鸾虽早早失了母亲却对母亲并不陌生。 等秦鸾拜了师、身体好起来后兰姨和万妙亦经常邀她去伯府做客。 上山之后兰姨与万妙还来道观里看过她。 从那时起虽是多年未再见但秦鸾与万妙一直没有断了书信。 差不多春末时万妙提过兰姨病了不严重大夫交代静养再后来信上说病情反复精神差了很多字里行间秦鸾能读出万妙的担忧以及无奈。 做女儿的害怕母亲一病不起又晓得寿数天定若真到了尽头再是不舍也无法从阎王爷手中抢人。 秦鸾回信里宽慰着万妙当时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而现在在师父交代之后秦鸾知道她能替兰姨和万妙做更多。 秦鸾起身往内室取了一小瓷瓶拿着拂尘再又出来就见钱儿站在桌边聚精会神看着面上的水渍印子。 “看出了什么端倪?”秦鸾问道。 钱儿闻声回神摇了摇头:“太深奥了奴婢看不出来。” “随手乱画的”秦鸾拿拂尘在钱儿面前晃了晃道“当然没有端倪。” 见小丫鬟睁大眼睛、一脸吃惊秦鸾不由心情一松笑着走出了屋子。 钱儿左看看秦鸾的背影右看看水渍印子纠结了会儿一跺脚追了出去。 随手画的都这么玄妙自家姑娘一定顶顶厉害! 作为姑娘的大丫鬟得好好跟着姑娘。 忠义伯府与永宁侯府在一条街上。 伯府大门开着门房上的愁眉苦脸见秦鸾进来勉强打起精神应对:“这位仙姑主家今日有事实在抽不得空……” 时人信道对上门布道的道士向来客客气气。 秦鸾知对方没有认出她来只观她打扮委婉拒客便问钱儿要了腰牌与那人道:“永宁侯府的我来寻你们大姑娘。” 门房定睛看了腰牌又看秦鸾:“哎呀莫不是秦大姑娘?” 秦鸾颔首。 门房请了秦鸾进去不多时万妙提着裙子一路跑出来。 “阿鸾!”万妙跑得气喘一双眼睛却比脸颊都红显然是哭过了的“阿鸾!我娘要不行了!” 秦鸾挽着万妙往内院去一面走一面柔声细语地安慰让万妙的情绪渐渐稳住了些。 “母亲这一旬越发不好了”万妙抽泣着“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还多我很担心她日日陪着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得急没顾上给你递信你自然不知”秦鸾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都说没办法父亲求了祖父连太医都换了三个了还是……”万妙垂着头“刚又来了两位太医都说就这两天了你来得也巧还能见着母亲最后一面。” 秦鸾低低应了声。 听万妙的说法兰姨的状况比她预想得还要糟。 可师父既然命她救人就是知道以她的能力可以救。 能救也要救。 兰姨住的院子很是沉闷。 秦鸾一进去就见万妙的父亲、忠义伯世子万承与两位太医说话。 万承的面色可谓是阴云密布。 秦鸾上前唤了声“万姨父”。 万承打量秦鸾勉强挤出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阿鸾来了啊都这么大了要不是门房来人报了我这一眼还认不出来了呢。进去看看你兰姨吧看你长大了她肯定高兴。” 秦鸾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问了太医:“兰姨是什么病症?春时只是小病静养为何不过数月就要不行了?” “起初只是风寒而已”李太医道“后来病情变化世子夫人当年生产时也留了些隐患此番一并发了出来我们确实无能为力。” 另一位太医姓廖秦鸾幼时病中便是由他看诊知她与楚语兰、万妙亲厚劝道:“大姑娘去看看世子夫人吧多余的……” 听了这话万妙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秦鸾紧紧握着万妙的手牵着她进了内室。 病榻前伺候的都是楚语兰身边的老人秦鸾皆认得只是此时不适合叙一叙旧。 万妙在榻前坐下:“母亲阿鸾来看您了。” 楚语兰的眼皮子动了动她听到了却没有力气睁开。 秦鸾扣住了楚语兰的手腕。 脉搏微弱、若有似无再看面色泛着黄整个人都没有多少生气。 秦鸾伸手翻了楚语兰的眼皮眼白浑浊眼珠没有光亮。 太医说“不行了”是有道理的。 万妙见她这一番动作问道:“阿鸾懂医?” 秦鸾没有答转头与一旁候着的婆子道:“陈嬷嬷替我请万姨父进来一下。” 陈嬷嬷看向万妙见万妙颔首便去了。 很快万承大步进来两位太医亦跟再后头。 “怎么了?”万承边走边急问“可是状况更不好?” 秦鸾从榻前起身抬头看着万承道:“兰姨有救的还能救的。” ------题外话------ 感谢书友某只狐狸、洛顷、陌颜~、初至人未识、陌上花开书友、丛丛宝宝、狐不归、酒呦、roxchan的打赏。感谢红袖书友是姚姚啊的打赏。 正文 第4章 只要有一分的可能 话音一落内室里有片刻的无声而后哗然。 万妙的声音打着颤:“你说真的?母亲有救?阿鸾阿鸾!” 万承亦是意外扶着椅背稳住身形:“你知怎么救?当真的吗?姨父现在啊受不得大起大落。” 丫鬟婆子们不好插话亦难掩激动之情。 世子夫人性情好对底下人宽厚主仆多年谁也不想夫人就这么走了。 秦鸾颔首:“我能救。”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此时此刻落在万家人耳朵里却比山还重。 万妙眼中依旧含泪但也有了欢喜之意。 万承神色复杂地看着秦鸾。 不管秦鸾看起来有多么认真可她到底太年轻了。 这几年虽未往来但万承也是从秦鸾在襁褓之中就认了这外甥女看着她牙牙学语。 秦鸾与自家女儿一般年纪是晚辈是孩子。 万承很难相信她有能力救下妻子。 “阿鸾”万承看了眼两位太医又把视线落回秦鸾身上“太医都说药石无医了你、你要如何救?” 李太医亦打量秦鸾越打量眉头皱得越紧。 他先前看过世子夫人状态绝对是将死模样。 “秦姑娘的意思是我看错了”李太医道“廖大人也看错了这些时日来看诊的御医都学术不精?” 秦鸾道:“我只想救兰姨并不想探讨太医院众位大人的医术。” “那我且问你”李太医道“你在道观之中学过医术吗?” 秦鸾答道:“不曾学过。” 对此答案李太医意料之中。 若秦鸾学过看得懂状况就不会大言不惭了。 不懂之人才会大放厥词。 李太医又问:“你不曾学医你要如何救世子夫人?” “师父行医时我看过两眼。”秦鸾道。 “荒唐!”李太医气着了“人命不是儿戏你年轻不知事不要损了你师父的名声。” 秦鸾直视李太医道:“师父有师父的本事若不然也不会得仙姑之名我有我的资质若不然也不会被师父收作徒弟。” 李太医气极反笑。 他说得客气小姑娘反倒顺着杆子就爬了。 那位仙姑在京中的名声也就那样能耐有那么点却远远比不上她的容貌但好歹也不是什么恶名怎么教养出来的徒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秦鸾转头看向万承。 救人要么说服太医要么说服万家人得有一方首肯才好做事。 “万姨父”秦鸾道“我想试一试。” 万承十分纠结。 李太医看他模样气恼之中也知答案。 手指虚空点了点秦鸾手中的拂尘李太医道:“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小年纪听不得人劝。”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廖太医按住了李太医的胳膊微微摇头。 李太医被他一拦强压着心中不忿道:“我们太医院不说我随便一位未入流的副使与医药打交道的年限比你这小姑娘的岁数都多救不了就是救不了我言尽于此。” 说完这话李太医与万承一拱手甩了袖子离开。 李太医言之凿凿让万妙等人刚燃起的希望又渐渐熄了下去。 万承心中苦苦一笑强打起精神来:“阿鸾姨父知你好意可你兰姨她……” 廖太医上前一步低声问秦鸾:“你真要试?” 秦鸾郑重颔首:“请廖大人帮我一把。” “固执啊。”廖太医走到楚语兰病榻前重新看她状况仔细看下来心中更加无力。 刚那局面最上乘之法便是与李太医一块离开。 只是廖太医与永宁侯府很熟悉也是看着秦鸾长大的多少得再劝劝。 “莫要逞强”廖太医把秦鸾叫到一旁斟酌着用词压着声儿道“老夫知道你与世子夫人感情深可性命之事逞强不得原就救不回来你硬要插手最后平白坏了两家关系多不值当啊。” 给了万家父女希望最后再失望如此反复人心是有会疙瘩的。 秦鸾轻声道:“我知您好意也知道李太医并无恶意从医者角度你们晓得兰姨时日无多我一个外行人在这儿固执己见是对你们不尊重也是对兰姨不尊重。” 廖太医摸着胡子道:“大姑娘能体会就好。” 如秦鸾这样的病人亲眷廖太医见过很多。 理智上都明白感情上过不去就会很坚持想尽一切办法。 人之常情。 秦鸾又道:“以医者而言兰姨没有救但我有我的法子修行之人总见过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廖太医闻言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这……” 这说法听着飘渺但要说绝无可能他不修道不敢断言。 秦鸾虽然年轻除了一身道姑装扮还像模像样谁也说不清楚她的道行究竟如何可万一就有机缘呢…… 秦鸾观廖太医神色晓得他听进去了一大半便又看向万承。 万承坐在桌子旁双手撑着额头。 他耳力强秦鸾和廖太医的低声交谈他听到了五六成。 扪心自问若秦鸾尝试后失败了他能坦然接受吗? 他不会怪看诊的太医可他会怪一定要掺和的秦鸾吗? 万承不知道。 他自己也就算了但他还得考虑女儿。 阿鸾是阿妙最要好的手帕交两个孩子与妻子之间又有太多往事阿妙丧母之痛要寻人倾诉阿鸾是最好的人选。 万一阿妙心生疙瘩失了母亲还失一挚友…… “阿妙”万承声音沙哑唤了女儿“父亲知你不舍父亲与你一样不舍但是啊阿妙太医们已经尽力了让你母亲少吃些苦头让她就这样昏睡着走吧昏昏沉沉的也没有痛苦……” 万妙一听这话眼泪簌簌滚下冲上前握住秦鸾的双手:“阿鸾你不要宽慰我我听真话我娘能不能救?” 秦鸾反握住万妙的颤抖的双手:“兰姨不想死她想活着她很坚强。” 万妙看向病榻上的母亲。 躺了数月母亲消瘦极了眼眶凹下去脸上没有一点肉。 可她依旧能清晰想起母亲康健时的模样。 母亲爱笑乐观也勇敢。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母亲在嫁人前与阿鸾的母亲并其他姐妹一块也是拉过弓箭举过长枪守过城池的。 这样的母亲…… “我、我”万妙哽咽着她深呼吸了几口一字一字与万承道“母亲是个极其坚强的人她一直告诉我做人做事要有韧性、有毅力阿鸾说得对就算要多吃很多苦只要有一分的可能母亲都想活下去。” ------题外话------ 感谢书友chenky1993、chenlinda、哭夜天使、初至人未识、望舒丶御月、小院子、泡泡紫桑葚、小米虫悄悄、阿特兰大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布、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liebro的打赏。 正文 第5章 保命药 话音落下丫鬟嬷嬷们都心有感触背过身去掩面哭泣。 万承亦是五味杂陈捂着脸不让万妙看到他泪流的模样。 妻子的性情女儿明白他作为丈夫又何尝不知? “阿妙你母亲她……”万承开口短短几个字情绪起伏到无法控制勉强想要继续说外头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帘子起落一位圆脸嬷嬷抬着下巴进来。 细长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落到了秦鸾身上。 “这是哪位道姑?”圆脸嬷嬷问道“年纪轻轻有没有本事的?” 万妙赶紧拿帕子擦了下脸上前道:“冯妈妈这是阿鸾永宁侯府的大姑娘。” 冯嬷嬷扣住万妙的手腕皱眉道:“姑娘怎得哭花了脸?一屋子人也不晓得伺候赶紧带姑娘去净面!世子您更不该如此了世子夫人福薄您再伤心坏了身子怎么行呢?” 万承抹了把脸打起精神来:“妈妈怎得过来了?” “伯夫人听说李大人气走了让奴婢来看看状况”冯嬷嬷答完又看向秦鸾“原是秦大姑娘我们府里近日就这么个状况不适合待客姑娘还是回去吧。” 秦鸾抿了下唇。 她先前没有明说兰姨的病其实是毒只是那毒实在太过巧妙连太医们都被蒙混了。 而解毒需求的是毒方没有方子便无从下手。 况且秦鸾也不敢说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兰姨下毒。 贸贸然提出中毒一说不止人心惶惶更会打草惊蛇。 此时看来冯嬷嬷、或者说冯嬷嬷背后的忠义伯夫人似是与兰姨不睦。 两人之间有没有矛盾端看万妙和屋里丫鬟嬷嬷们的态度就知一二了。 从冯嬷嬷进来屋子里的气氛就变了。 尤其是万妙虽然掩饰了但秦鸾了解她看得出来她对冯嬷嬷的排斥。 这几个念头划过心海先前没有想透彻的地方也变得清晰起来。 也让秦鸾对救回兰姨更有信心。 冯嬷嬷让万妙离开万妙却不肯走见冯嬷嬷要送客忙道:“阿鸾来救母亲的……” “姑娘说的什么胡话!”冯嬷嬷打断了万妙的话“姑娘还是节哀顺变为好。” “兰姨还有气呢”秦鸾一把将万妙挡在身后冷声道“冯妈妈才是说的什么胡话!” 冯嬷嬷目光锐利冷冷道:“秦大姑娘这里是忠义伯府不是永宁侯府您有什么本事回自家府里施展去我们世子夫人没两天了您别来折腾她了。” “既是没有两天了”秦鸾迎着冯嬷嬷的冷脸道“让我折腾一下又有什么干系?总归是死马当活马医还能比现在能糟糕?” 这话像是个大石头咚的一声砸落在万承的心里。 不好听归不好听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啊。 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万一呢? 他依旧不相信与女儿一般年纪的阿鸾能有多么大的本事可是质疑归质疑生死攸关之时有一根稻草谁会不想抓呢? 即便这稻草细细的看上去一扯就断…… 冯嬷嬷不想与秦鸾讲口头道理偏没有带自己人手过来这屋里的人嘛。 让她们带万妙去净面都还没挪动腿更是指望不上。 冯嬷嬷伸手向秦鸾要亲自把她拽出去送客:“秦大姑娘哎呦!” 手还没落到秦鸾胳膊上虎口就是一痛。 定睛一看原是拂尘打在了她的手上。 “秦大姑娘做什么打人?”冯嬷嬷咬着牙道“上门还打人你们永宁侯府就是这样做客的?” 秦鸾收回拂尘:“你们忠义伯府就是这么待客的?” 冯嬷嬷深受伯夫人器重连忠义伯与世子都待她客客气气何时受过这种挑衅火气直直往上冲。 “秦大姑娘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们了!”冯嬷嬷扭头就走她要去叫两个人来把秦鸾拖出去! 万承张口要叫住冯嬷嬷却被陈嬷嬷打了岔。 “世子!”陈嬷嬷扑通跪倒在地“奴婢是夫人奶娘从她襁褓中伺候到现在见过她拉弓杀敌也见过她受伤流血当年腰上中箭她挺住了生大姑娘时一脚进了鬼门关她也拼命爬出来了那两回大夫都说没救了但夫人都咬着牙活下来了。您也信夫人一次信她这次也能逢凶化吉!奴婢求您让秦大姑娘试试夫人不怕受罪吃苦的!” 陈嬷嬷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 夫人小病拖成大病陈嬷嬷原也灰心了可秦大姑娘说能救自家姑娘的话让她想起了夫人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而趾高气昂的冯嬷嬷让她把心里的火都烧了出来。 拼一拼! 她要说服世子要不然等冯嬷嬷带人回来把秦大姑娘带走了那夫人真就错失机会了。 万承心乱如麻伸手要去扶陈嬷嬷又是一声扑通万妙也跪下了。 “都起来都起来”万承一手拽一个“我也想救语兰我也想的。” 死马当活马医! “阿鸾你若有把握……”话说了一半万承听到了外头冯嬷嬷返回来的动静原本还有的三分迟疑也在一瞬间被冲散了急切道“你治你的不用管她我出去拦她!” 说完万承三步并两步冲出去。 陈嬷嬷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说了句“夫人就拜托大姑娘了”便也冲出去帮助万承。 有人打头其余人陆续回过神来询问秦鸾要如何做事。 “别让冯嬷嬷来捣乱就好了”秦鸾交代完冲廖太医笑了笑“让您受累了。” “也没有累着”廖太医说完反应过来道“哦大姑娘是要让老夫在老伯爷跟前虚虚实实稳一稳他是吧?” 秦鸾颔首。 要想不让伯夫人坏事还得忠义伯发话。 廖太医道:“那就让老夫长个眼看看如何救世子夫人。” 而后他就见秦鸾解下了腰间荷包从中取出一瓷瓶打开瓶盖倒出一药丸捏着楚语兰的下颚硬给喂了进去。 “这、这是什么药?”廖太医好奇极了。 秦鸾道:“保命药能吊几天的性命兰姨的病症非一时能治而后要等月圆之时再进行下一步。” 廖太医瞪大了眼睛。 这么神神叨叨? 也是不神神叨叨如何救他们大夫各个都救不了的命。 他赶紧上前切了楚语兰的脉再看她眼瞳吃惊极了。 这保命药真有效果! 且立竿见影! 倒也不是病人好起来了而是稳住了不再是一副时刻都可能咽气的表象了。 “大姑娘能否……” 秦鸾道:“师父配的方子我拿了现成的只有几颗而已。” 廖太医面露苦色。 对呢师门仙方怎么可能轻易传授。 不知道他现在拜师当道士来不来得及。 秦鸾看穿了他的念头道:“廖大人我们天一道观不收男子。” 廖太医:…… ------题外话------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朱迪白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vlt、susie的打赏。 正文 第6章 阿嚏 秦鸾和廖太医诊治万妙帮不上忙只能揪着心站在一旁等候。 外头冯嬷嬷尖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话语句句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什么“反了天了”“被妖言乱了心志”骂的是嬷嬷丫鬟又何尝不是指桑骂槐在指责父亲? 冯嬷嬷毕竟是祖母跟前的连父亲都不能乱说重话。 拦住冯嬷嬷、不让她进屋来就已经很好了。 便是这会儿事成了晚些待祖母知晓了父亲还有一顿训斥要挨。 万妙左右分心眼看着廖太医的神色舒缓下来她忙问:“母亲如何了?” 秦鸾让出病床前叫万妙自己来看:“看起来好些了是吧?” 万妙闻言凑到楚语兰近前看得格外仔细。 她不懂岐黄其实看不出什么端倪兴许是有了信心她觉得母亲平稳多了。 “真好”万妙吸了吸鼻尖转过头与秦鸾道“阿鸾有你在真好。也要谢谢廖大人您能让阿鸾尝试……” “万姑娘不用谢老夫”廖太医摆手道“你们做家属的愿意拼一把老夫自然也义不容辞。” 再者医者之心希望病人能好起来更无法放下疑难杂症。 土方、偏方甚至是闻所未闻的歪门路只要能救人都是好办法。 既然秦大姑娘有师门的仙丹能吊住世子夫人的命廖太医就信她后续有灵丹妙药能让病人完全好起来。 外头冯嬷嬷一方显然是占了上风了。 廖太医听在耳中心中叹息。 世子拦人吃亏是意料之中的。 忠义伯夫人性格强势连身边嬷嬷都厉害极了。 也就老伯爷开口能让伯夫人退让几分了。 冯嬷嬷代表着伯夫人世子骂不得打不得能不吃亏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老夫去看看。”廖太医背着手往外头去。 刚答应了秦大姑娘去打圆场就得言出必行。 见万妙平复了些秦鸾仔细叮嘱她:“我只暂时保住了兰姨的命要想根治需等到月圆夜等下请廖太医写份补气的方子小厨房里备着能喂一口是一口别用大厨房。” 万妙忙不迭点头喃道:“小厨房方便些。” 若是平时她可能会多想一层、发现些什么但现在万妙心里的事儿太多了以至于念头一闪而过她来不及抓住便消失了。 秦鸾知她状态也无意在这个当口上点醒她只斟酌着问:“几年不见伯夫人脾气比我祖母都厉害了。” 万妙苦笑:“祖母恼我们呢。” “为何?”秦鸾问。 “我是个姑娘我也没有弟弟”万妙看了眼楚语兰又道“你知道的母亲生我时险些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很难再生一个了。母亲也劝父亲再添人父亲说什么都不答应父亲向来对祖母孝顺只这一事顶着来祖母更气了……” 秦鸾奇道:“谁与你说的?” “我偷听的。” 秦鸾抱着万妙拍了拍她的脊背:“先治好兰姨再操心那些没有什么比兰姨的病更要紧。” 万妙重重点头。 院子里随着廖太医的出场激烈的气氛缓和了些。 “总之”廖太医道“世子夫人暂时稳住了。” 万承被蛮不讲理的冯嬷嬷弄得狼狈不堪闻言惊喜极了:“当真?” “治好了?”冯嬷嬷追问。 廖太医摸着胡子道:“后续还要观察再做诊治成与不成都是试试。” 万承的心上上下下见陈嬷嬷等人面露喜悦到底也是欢喜多余担忧。 起码比太医直接告诉他“治不了”、“就这两天了”要强得多。 试过了失败了诚然他燃了希望又失望但起码他尽力了。 冯嬷嬷狐疑极了眼珠子在廖太医与万承之前来回转问:“廖大人先前不是说没得治了吗?” 廖太医清了清嗓子:“老夫是没了能耐但秦大姑娘另有思路老夫观她办法确可尝试。” 冯嬷嬷皱眉待看到秦鸾与万妙从屋里出来眉头越发皱得层层叠叠。 万妙神色看似轻松许多莫非永宁侯府那个小丫头片子瞎猫撞到了死耗子? 偏她不能亲眼去看看世子夫人的状况…… “秦大姑娘”冯嬷嬷尖声道“这是打算回去了?” “我今日事了自是回了”秦鸾顿了顿一副心有所感模样“哦妈妈是怪我登门来还未与伯夫人问安?不如我现在随妈妈过去?” 冯嬷嬷嘴角重重一抽。 她还要回伯夫人跟前告状呢怎能叫秦鸾去胡搅蛮缠? 秦鸾在伯夫人跟前说她是非她不可忍;秦鸾要是火上浇油、把伯夫人气着了回头倒霉的还是她她更不能忍了! “讲究什么虚礼”冯嬷嬷皮笑肉不笑道“秦大姑娘慢走。” 秦鸾“从善如流”经过冯嬷嬷身边时走得格外慢拂尘一甩尾端从冯嬷嬷面前略过才又大步离开。 冯嬷嬷哼了声带着人手回伯夫人跟前。 一路走一路念。 “修几年道真把自己当仙姑了。” “哎呦那拂尘上抹了什么鼻子都给我弄痒了!” 身后一马脸婆子问:“永宁侯府的大姑娘真能治好世子夫人?” “治个屁!”冯嬷嬷骂道“神神叨叨能有什么真本事!” 马脸婆子又道:“世子夫人怪可怜的若能治……” “都是命!”冯嬷嬷冷声道“谁不可怜?你不可怜还是我不可怜?当奴才的还同情上主子了你也是想不开!我还愁怎么跟伯夫人回话呢。” “照实回伯夫人也是想让世子夫人能少些痛苦、走得利索些世子和大姑娘非要折腾那就折腾了”马脸婆子道“竹篮打水一场空怪不得谁的。” “我怎的没听说秦大姑娘回京了?一回来就老我们府里招摇撞骗我得好好跟伯夫人说说让她跟永宁侯夫人提去!” “说得对以前在道观里没个讲究没道理回了京中还这么不讲规矩。” 冯嬷嬷赞同极了:“永宁侯夫人出了名的母老虎又爱脸皮知道孙女在外头兴事定要惩治。我记得她对这个大孙女向来冷淡、不喜吧?” “亲缘浅薄说白了就是克亲已经克死亲娘了亲祖母能喜欢她?” “没错!”冯嬷嬷还要再说鼻子越来越痒急得她连抓了好几下“什么味儿!阿嚏!阿嚏!阿嚏!” ------题外话------ 书友们新年快乐~~ 感谢书友小院子、初至人未识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vlt的打赏。 正文 第7章 哥哥替我绑个人 出了忠义伯府秦鸾让钱儿带路去京中几个卖符纸朱砂的铺子转转。 先前登门做客钱儿没有跟去内院只在前头给她们这样随行的人手歇脚处吃茶。 刚听说了里头状况小丫鬟急得不行。 “那冯嬷嬷没有伤着您吧?”钱儿问道“她那腰比水桶都粗力气定不小。” 秦鸾笑道:“我没有吃亏。” “早知道奴婢就跟着去了。”钱儿撅了嘴。 本想着姑娘与万姑娘熟悉不会出状况她就按着规矩吃茶不去里头添事儿…… 万幸姑娘没有吃亏要不然姑娘才刚回京就被人欺负了她失职了还怎么好意思当大丫鬟。 “姑娘下回还是带上奴婢吧”钱儿关切着道“修道奴婢是不会但打架奴婢不会输的。” 秦鸾忍俊不禁。 没看出来钱儿细胳膊细腿竟然是个会干架的。 转念一想秦家是将门仆从多少都有些功夫底子钱儿这几年留在京里事情不多能把精力都用在习武上。 走了几间铺子买了不少物什秦鸾打道回府。 刚进门就被请到了主院永宁侯夫人正在等她。 “忠义伯府使人来告状”永宁侯夫人开门见山“说你打人去了。” 秦鸾挑眉看来她前脚离开伯府后脚告状的就登门了。 她便答道:“救人去的。” 永宁侯夫人定睛看她将信将疑:“你还真有治病的本事?你师父教了你岐黄?” “没有孙女不通岐黄。”秦鸾实话实说。 如此实诚永宁侯夫人嘴角一抽险些一口茶呛着。 忙把茶盏放下侯夫人的眼中透出几分不赞许沉声道:“既然不会那你折腾什么? 阿妙她母亲的病情我也听说了本就是将死之人太医们都说没药救。 你不掺和无人说你你现在插手进去说‘能治能治’最后人咽气了不就成了你的错了? 两家伤和气不说阿妙与你也要生分。 更别说万家那老太婆出了名的难相与你送上门给她揪辫子!” 一想到刚才忠义伯府那来告状的婆子的样子侯夫人就满肚子火气。 看着是一副恭顺样子实则句句怪秦鸾手太长偏侯夫人不知来龙去脉连来人有没有添油加醋都不清楚被对方“您向来公允”、“您最是懂往来礼数”戴了几顶高帽子一顶比一顶不舒服。 “你仔细与我说说经过”永宁侯夫人道“若不然那虎视眈眈的老太婆还不知道怎么咬我们呢!” 秦鸾道:“她下的毒她当然比谁都急。” 永宁侯夫人愕然极了:“阿鸾话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秦鸾道“那毒阴狠不露表象是以太医们都没有发现从春时到现在毒深了才要人命。” 永宁侯夫人见秦鸾神色笃定不似胡言乱语便又问:“她好端端的给儿媳妇下毒做什么?” 秦鸾抿了下唇:“听阿妙的意思伯夫人为着子嗣之事对兰姨很是不满。” 永宁侯夫人一愣复又了然了。 子嗣确实是个问题。 “爵位指着人继承呢没有男丁当年那么多银钱就打水漂了”永宁侯夫人啧了声“也难怪她折腾。” 他们秦家早在前朝时就投军了在军中也有些名号。 末年大乱秦胤跟随先帝赵挥起兵战功赫赫待建了朝定国号为“周”建元建隆秦胤封为永宁侯她秦杜氏也就成了侯夫人。 而万家则不同。 万家原是大商贾家底极厚先帝兴兵时万家支援了数不尽的银钱粮草倚着这份功劳封了忠义伯。 这一点无可厚非打仗是功粮草也是功。 好不容易得来的功业爵位偏偏没有男丁只能将来去族中过继一个以伯夫人那性子显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这等事……”永宁侯夫人话一出口想到秦鸾到底还是闺中姑娘便又咽下去只在腹中转悠。 这等事折腾儿媳妇又有何用? 分明就是儿子的问题。 儿子要想纳小的收几房儿媳妇拦得住吗? 儿子不愿意再有人别说儿媳妇没办法劝当娘的都使不上劲儿。 就像秦鸾她爹秦威妻子病故了多年永宁侯夫人也是劝过的身边总要有个人知冷知热。 秦威不答应。 早些年是孩子还小怕继母让孩子受委屈。 后来是孩子大了我有儿有女挺圆满了真想拉扯孩子过几年就能抱孙抱外孙了。 话都这么说了永宁侯夫人也就不劝了。 反正秦鸾上头还有个哥哥学了一身武艺书也念得可以。 要是没有这么个大孙子永宁侯夫人也说不好自己会不会硬逼秦威或是去逼二房。 可说到底逼归逼不能害人。 给儿媳妇下毒……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永宁侯夫人摇了摇头问道:“既知是下毒了可有办法解毒?” 秦鸾道:“我只拿师父的保命丸暂时拖着没有毒方就无法解毒若要救人必须知道方子。” “那怎么办?”永宁侯夫人问“没凭没据的那阴毒老太婆可不会认也绝不会交方子出来她蛇蝎心肠害儿媳我看不惯她也不想事后被她倒打一耙。” 秦鸾弯了弯眼:“办法有的只是得让哥哥替我绑个人。” 永宁侯夫人忙问:“谁?” 秦鸾道:“伯夫人身边的丫鬟宝簪。” “宝簪?”永宁侯夫人思索着“那个、那个谁的侄孙女来着?” “冯嬷嬷的侄孙女。”秦鸾提醒。 永宁侯夫人差不多对上号了叫了个丫鬟进来交代道:“去门房上说一声大公子若回来了就让他过来。” 也是赶了巧门房上刚收了信秦大公子秦沣就回来了。 “祖母您寻我?”秦沣大步进来见秦鸾也在大大咧咧的模样赶紧收了大半。 妹妹幼时多病比御赐下来的瓷瓶还金贵秦沣不敢吵她、也不敢闹她。 多年未见妹妹长成了个有模有样的道姑但在秦沣心里就是个瓷瓶道姑。 他不知道怎么和瓷瓶相处只小心翼翼打了个招呼。 永宁侯夫人直截了当:“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秦沣站直了恭谨道:“孙儿听祖母吩咐。” “替你妹妹把忠义伯夫人跟前那叫宝簪的丫鬟绑了。” 秦沣:? 他是不是听错了? ------题外话------ 追读率是现在比较要紧的一个数据大家就尽量别养文谢谢大家。 感谢书友iampetty、小院子、书友160318082922483的打赏~~ 正文 第8章 绑就绑吧 秦沣倏地睁大了眼睛。 绑谁?那什么簪是谁?怎么好端端就要绑人了?阿鸾跟别人起什么冲突了? 昨儿才回来就有不长眼的来招惹阿鸾也太麻溜儿了吧? 这可真是…… 大眼瞪大眼眼眼震惊。 不。 瞪大了的只有他的眼睛。 他的祖母他的妹妹皆是无比淡然仿佛说的是去前街口的酒楼里买一只烧鸡回来添个菜。 其余如丫鬟、婆子更是面色如常含笑的含笑恭谨的恭谨。 这气氛不对劲…… 也许是他听岔了? 秦沣略稳了稳心神问道:“祖母孙儿没有听明白还请您再说一遍。” 永宁侯夫人眼皮子都没有抬又把要求讲了末了道:“认好了人再绑别绑错了。” 这下秦沣淡定不了了。 “阿鸾……”秦沣看向秦鸾冒了两个字后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依旧不知道怎么与妹妹相处。 重话定说不得但柔声细语他不会啊! 心中急切憋着憋着倒也叫秦沣憋出了几句来。 “阿鸾若有什么事只管与主家说去该罚该骂自有主家出面越俎代庖绑别人丫鬟这不是正经人所为”秦沣着急时语速不自觉快了几分话说完了又怕语气重了忙又道“你要不好开口那让祖母使人去寻忠义伯夫人说说?” 秦鸾抬头在哥哥的神情里读到了几分小心与讨好让她不由心暖。 “就是主家那里说不通才要从丫鬟下手”秦鸾浅笑了声“哥哥放心虽不是正经人所为却也是为了救人的非常手段。” 秦鸾想再解释两句永宁侯夫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了。 “叫你去就去”侯夫人冲秦沣撇了撇嘴“当兵从军最讲究‘服从’一词主帅让你冲锋就冲锋让你回防就回防哪儿这么多废话令行禁止。” 秦沣摸了摸鼻尖。 绑个人在祖母口中成了军令了。 行吧绑就绑吧。 阿鸾说了这是为了救人的非常手段。 他信阿鸾。 定了绑人之策却也无法立刻成事因为秦沣蹲不到宝簪。 宝簪毕竟是忠义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平日当值不会孤身出府。 秦沣让小厮在伯府外盯了两日都没有遇上只能遗憾地来了东园。 “阿鸾……”秦沣开口透了三分尴尬。 妹妹请他帮忙的头一件事儿他就没有办好他这个当哥哥的太没脸了。 秦鸾请秦沣坐下问:“哥哥过来时遇上李嬷嬷了吗?” 秦沣颔首。 李嬷嬷是万妙的亲信嬷嬷这两天晨起一回、傍晚一回过来侯府与秦鸾讲兰姨的状况。 兰姨身上的毒没有化解自然也无法好转但李嬷嬷的情绪很稳定甚至充满信心。 原就说明白了得等到月圆那夜才好治。 眼瞅着再三天就月圆了没有恶化就是有救! “阿妙和万姨夫越放心忠义伯夫人就越着急。”秦鸾解释道。 这两天工夫秦沣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此刻听了自是一点就透:“伯夫人急了宝簪就会出现了。” 一切皆在计算之中。 这日傍晚秦鸾收到了秦沣传回来的消息事儿办好了。 入夜后秦鸾知会了侯夫人一声便由钱儿带路七弯八绕的进了一不起眼的胡同。 “说是门口有树的那间”钱儿一面走一面道“这西四胡同前几年走水过烧了七七八八死了十几个人原先住着的全搬走了衙门说修也没修完就空在这儿了。奴婢听说根本没什么人愿意往这里来哪怕是大冬天乞讨的宁愿去挤城隍庙的墙根也不来这里睡。” 秦鸾离京几年这些事情知之甚少全靠着“知识”丰富的钱儿在回京的短短几日内对京城的变化有了些了解。 “闹鬼吗?”秦鸾问。 “闹有更夫见过吓得拔腿就跑”钱儿道“还有个收夜香的推车都不要了。” “连夜香的推车前都敢显形这鬼真凶”秦鸾一听就笑了逗钱儿道“你怕不怕?” 钱儿挺起胸膛:“奴婢不怕!” “当真?”秦鸾又问“今晚上黑漆漆的。” 钱儿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 快十五了本该是月光明亮时候只是今夜有云挡住了月光显得阴沉沉。 她们主仆打着只小灯笼将将照了前方几步路实在算不得“安全”。 钱儿抿唇还是壮着胆子:“不怕。” 如果只她一人的话她肯定会怕。 现在有她们姑娘一起钱儿一点儿都不担心甚至还有兴趣细细讲一讲那些传闻。 万一遇上了姑娘符纸一甩、拂尘一扬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造次。 虽然姑娘总说画符纸就是日课没有多少功效可钱儿听说了自那日汪嬷嬷拿了平安符回去二夫人这几夜睡得很香一觉到大天亮便是不抹胭脂气色都很好。 “就是这儿。” 两人在宅子外站定钱儿上前依着约好的暗号敲了三下门。 秦鸾观察周围。 说起来这宅子在这条“闹鬼”的破胡同里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起码修好了大门。 木门打开露出阿青的身影。 阿青是秦沣的小厮低低问了声“大姑娘安”就引了两人进宅又关上门。 “人绑在东屋大爷看着”阿青道“遇到些麻烦……” “什么麻烦?”秦鸾一面问一面往里走。 未等阿青回话绕过影壁进入院子的秦鸾就已经发现了“麻烦”。 院子里除了秦沣另有一人身影。 黑暗之中只一个轮廓也能看出那人身材挺拔颀长。 忽然间夜风拂过吹散了些许云层露出后头并不明朗的上弦月。 淡淡的月光下那人显得越发冷漠疏离。 秦鸾接过钱儿手里的灯笼往里又走了几步。 走得近了灯笼光下对方五官清晰了些。 风里秋叶打着卷儿沙沙作响。 叶落下来从他面前过他下意识地低头轻眨了下眼再抬眼时乌沉沉的眸子映着灯笼光落在了秦鸾身上。 “秦大姑娘”那人语速不紧不慢“你们兄妹两位蓄意绑人不合适吧?” ------题外话------ 这几天月票双倍求个票票~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小院子、阿特兰大、彤彤1609的打赏。 正文 第9章 给你贴了张符 “是为了救人”一旁秦沣撇了撇嘴不满道“请国公爷不要吓唬舍妹。” 说完秦沣挡在了那人与秦鸾中间摸了摸鼻尖要与秦鸾解释。 “这位是定国公我下手的时候刚巧遇上他他就跟着来了”秦沣说着又摸了下鼻尖很是愧疚“这事儿是哥哥没有办周全……” 秦鸾微微一愣。 她记得定国公林宣在她幼年时就已经因病过世了。 眼前这位青年…… 是了林宣有一独子单名一个“繁”字。 林家这些年为大周出生入死战功赫赫林繁祖父战死沙场父亲因伤病复发、死在西征途中数位族中长辈亦是死的死、伤的伤因而即便林繁年轻、还未建功皇上让他承爵继业也是有可能的。 思及此处秦鸾压着声儿问秦沣:“世子承爵了?” 秦沣回道:“去年的事儿现在他掌着赤衣卫。” 再细致的状况秦沣不用说秦鸾也知道了。 赤衣卫是皇上亲设的掌皇帝仪仗与侍卫亦有巡查缉捕之职。 哥哥“好端端”绑别人家的丫鬟如此无赖行事就发生在赤衣卫指挥使的眼皮子底下肯定不能当没看到。 林繁没有当场将哥哥查办反而跟着来看个状况、再做定夺已然是看在两家祖上并肩打过仗的情面上给他们一个自证“救人”的机会了。 示意哥哥不用介意秦鸾与林繁行了一礼:“人命关天的事儿请国公爷做个见证。” 林繁垂眸看她。 一身道袍左手灯笼右手拂尘如此装扮既不像世家贵女般富贵也不似将门女儿的飒爽。 秦鸾活脱脱的就是一位道姑。 若非秦沣认她为妹妹林繁自认想不到秦大姑娘是这么一副模样。 当然他们赤衣卫还不至于无聊到去管姑娘们做什么装扮只要不违了法纪爱穿什么都行林繁更关心秦家兄妹绑人一事。 秦沣刚才并未仔细解释但神色中没有一丁点心虚秦鸾亦是沉着坦荡…… 林繁心中有了判断比个了“请便”的手势。 秦沣见状从妹妹手中接过灯笼引她去东屋。 既是让林繁做个见证秦沣与秦鸾说话便没有避着他。 “绑里头了”秦沣道“怕她吵闹拿帕子堵了她的嘴。” 秦鸾往屋里看去。 这间东屋塌了半边墙说是屋里其实也透了风。 好在梁柱没有大损宝簪被绑在柱子上也撼动不了这屋子。 年轻的丫鬟不止被塞住了嘴连眼睛也绑着布条许是察觉到“绑匪”靠过来了她激动地挣扎起来。 秦鸾上前解了布条又拔出了帕子。 口不再被堵着宝簪拼命想大喊呼救只是喉咙干涩不止叫不出声反倒是忍不住阵阵干呕。 好不容易缓过气息来眼睛也适应了她就着那点儿的灯笼光看向几人。 一个眼生的道姑一个眼熟的公子另一个站在边上光线不明看不清楚。 “你、你们是谁?”宝簪凶巴巴的声音却在抖“这是哪里?你们绑我做什么?快放了我!不然忠义伯府要你们好看!” “知道你是忠义伯府的还知道你是伯夫人跟前的是冯嬷嬷的侄孙女。”秦鸾半点不着急。 如此慢条斯理、冷冷淡淡让宝簪不由愣了下。 而后她想起了冯嬷嬷这几天挂在嘴边的道姑。 自打拂尘从鼻尖过冯嬷嬷的喷嚏就一直没有止阿嚏阿嚏个不停。 伯夫人嫌弃得不得了都不让冯嬷嬷近前伺候了。 冯嬷嬷不敢惹伯夫人烦又解决不了自己的喷嚏又气又急嘴里都起了两个泡天天在屋里阴阳怪气骂“秦家那只好鸟”! 所以…… 宝簪盯着眼前人问:“秦大姑娘?秦大公子?” “我这身是挺好认的一个一个问题来”秦鸾敢做就敢认“这里是西四胡同走过水闹鬼的那条绑你是为了兰姨中的毒伯夫人给兰姨用了什么毒方你背我听听?” 宝簪在听到“西四胡同”时就不由打了个寒颤。 再听秦鸾问毒方宝簪本就惨白的脸色越发慌乱嘴硬道:“秦大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不懂我们世子夫人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什么毒不毒的……” 宝簪不认这是意料之中的。 若是正经审问这会儿要么人证、要么物证总归要有个说法原本还有“严刑逼供”一类的法子但林繁在这儿显然不合适。 秦沣下意识地看了眼秦鸾透了几分担忧与关切。 这一眼却也让秦沣的担忧散开了。 阿鸾面不改色很是镇定。 是了阿鸾做主绑人定然预想过宝簪的反应也定会做好应对。 他要对阿鸾有信心。 秦鸾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二话不说走到宝簪身后啪地贴在了她的后脖颈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宝簪甚至只看到了黄纸一闪紧跟着脖子上挨了一下多余的就不清楚了。 未知让她害怕急了:“你做了什么?什么东西?” “是不是手麻了?”秦鸾问道“给你贴了张符名唤‘噬心’从手开始再是胳膊然后是腿最后到心跟千万只蚂蚁啃咬一样。这符一出没有谁能扛得住你这身板还是别硬撑了。当然你要不信可以试试。” 宝簪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她试着动了动手指。 咦—— 好像是麻了。 这感觉让她更加惶恐:“秦大姑娘无冤无仇的你、你不能这样!” “我与你确实无冤无仇”秦鸾道“我只关心兰姨你交代了我就把符纸揭下来。” 宝簪急切道:“我、我真不知道我要叫人……” “只管叫”秦鸾毫不阻拦“不过这里是西四胡同白天都叫不来人大晚上会叫来什么你心里准备准备。我别的本事没有驱几个怨鬼还是可以的。” 这番话一出眼瞅着宝簪惊慌失措秦鸾佯装灵光一闪道:“你既不愿与我说你跟他们一起待一晚上吧。哥哥我们走吧。” ------题外话------ 麻烦大家书友圈点个打卡给角色比个心~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小院子、动感的猫、iampetty、某只狐狸的打赏。 正文 第10章 睁眼说瞎话 秦鸾说走秦沣自是跟上。 宝簪眼看着秦家兄妹转身而那墙角暗处的人也要走她心中的惧意绷不住了。 手指真的好麻胳膊也难受等下就轮到脚了。 不对脚已经麻了…… 万蚁噬心她撑不住的。 不止还有鬼西四胡同闹鬼京城人人都知道。 她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能的! “等、等一下!”宝簪心急如焚喊道“秦大姑娘你放过我吧!我是奉命行事我必须得听伯夫人的话啊!” 秦鸾顿住了脚步重新回到宝簪跟前:“那你就说说伯夫人让你做了什么?” 惊恐和慌张、以及背主的不安聚在了一块让宝簪抖成了个筛子眼泪不住往外滚。 “我伯夫人冯嬷嬷……”宝簪急于开口一时之间难免颠三倒四直到东拉西扯了好几句才算理清了坦白的头绪“世子膝下无子伯夫人恨世子夫人生不出儿子还把世子管得服服帖帖反而叫他们母子生分了。 半年多之前伯夫人给了我一个方子让我到城里抓药说是给世子夫人用的。 我怕极了原是不敢的冯嬷嬷说那是伯夫人求来的仙方掺在世子夫人日常用的养生汤里神不知鬼不觉太医都查不出来。 大姑娘你知道的吧世子夫人有旧疾常年用汤汤水水。” 秦鸾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此事起因前回从忠义伯府回来时就猜了七七八八现在也就是印证而已。 而让宝簪说出来也是让林繁听个来龙去脉知道他们兄妹并非无故绑人。 “让你抓药你就抓了?”秦鸾追问“兰姨若出事了伯夫人想怎么样?” “伯夫人想续个听话的填房”宝簪答道“后来又说要是门当户对的十之八九不听话、不好拿捏是个难相与的不如就、就让我伺候世子我是冯嬷嬷的侄孙女我肯定听她的话。” 说到这里宝簪的眼泪涌得更凶了:“我怎么可能不听话呢?我是伯夫人的丫鬟我得听话啊……” 明知道是害人明知道许诺的东西全是镜花水月甚至许诺的所谓“好处”她也不稀罕但她拒绝不得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要不是今日被绑在这里被吓得三魂七魄散了一半宝簪连背主都不敢。 秦鸾听出她话语中的惶恐与矛盾道:“你既不得心安不如老老实实把毒方告诉我兰姨若保住性命你起码不用背一条人命。” 因由已然说了宝簪的心防自是崩塌秦鸾问了便老老实实将毒方背出来。 “我分几家铺子买的从没有人起疑我就更信冯嬷嬷的说法这毒方罕见大夫都看不出来”宝簪道“我买来交给冯嬷嬷后头事就不用我插手了方子是一旬的量每旬我都会去买。 本来这一个月已经没有买了世子夫人毒深了太医们都放弃了没药救的。 秦大姑娘却保住了她的命。 伯夫人着急了眼看着要到什么月圆时了就催我再买一次药给夫人加量……” 秦鸾把毒方暗记心中撕下了符纸收入袖中。 至此所有经络都顺畅了。 如此真相并不复杂却叫人很不痛快。 出了东屋回到院子里秦沣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舒畅了些。 “全叫阿鸾你算准了。”他道。 秦鸾轻轻点头转眸看向林繁道:“国公爷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绑她是为了那方子。” 林繁听到现在是非曲直全然有数便道:“既问得了方子打算如何处置那丫鬟?” “忠义伯府的丫鬟自然还需送回伯府去”秦鸾道“今晚带回我们府里明日一早就送去如何判断定罪得听听伯府的意思。” 林繁颔首。 虽是人命案子但主家不亲告他们不能随随便便把宝簪丢进京兆衙门。 赤衣卫有巡查缉捕之职却主要是查文武大臣管世家纨绔。 像这种婆媳矛盾闹出来的状况除非皇上授意轻易不好往别人内院插手。 见林繁同意这么处置秦沣让阿青和钱儿一块动手把宝簪重新蒙眼堵嘴从柱子上放下来塞到马车上等下押回永宁侯府。 林繁看了眼怏怏的、被拖着走的宝簪又把目光落回了秦鸾身上。 秦大姑娘先前问询内里是威逼吓唬的那一套林繁查案时碰上多了见怪不怪表象却十分新鲜。 噬心符? 还真是睁眼说瞎话张口就来。 要不是他眼尖看清秦鸾贴符的时候飞快地在宝簪胳膊的麻穴上点了一下林繁都差点信了。 而那位满口胡话的秦大姑娘完全脸不红心不跳地吓唬人连招鬼都敢说。 夜风又起了。 秋叶沙沙被云层遮挡的浅淡月光没有让视线清明反而越发影影绰绰风中摇摆的枝叶如精怪一般。 确实渗人了些。 今夜天气占了天时西四胡同占了地利真不愧是吓唬人的好机会。 思及此处林繁便问:“秦大姑娘能否让我看一下那符纸?” 闻言秦鸾抬眼看去乌黑的眸子眨了眨。 林繁伸出手指了指胳膊上的麻穴。 秦鸾会意了。 原以为她那一手无人察觉不成想被林繁看在了眼中。 “国公爷既看穿了我的把戏还看假符纸做什么?”秦鸾反问道。 林繁还未答秦沣倏地转过头来:“假的?那符纸是假的?阿鸾你骗她的?” 钱儿刚回来院子里一听这话三步并两步到了秦鸾面前亦是一脸惊愕。 姑娘那么厉害刷刷几下就让那宝簪说了真话符纸怎么会是假的呢? 她刚才都看呆住了呢! 简直佩服死姑娘了! 竟然是假的…… 不假的能起真的效果姑娘当真太厉害了! “可是宝簪要是没上当”钱儿奇道“那怎么办啊?” 秦鸾冲钱儿笑了起来:“你不是会打架吗?你打她一顿?” 钱儿撅起了嘴。 定国公在呢怎么能做“屈打成招”的事情。 姑娘又寻她开心。 ------题外话------ 感谢书友婵婵头、动感的猫、松树下童子、某只狐狸、一沙欧的打赏。 正文 第11章 不麻也麻了 秦鸾也没有指望这么“皮一句”能唬得住钱儿见秦沣也好奇地看向了她干脆多解释了几句。 “忠义伯夫人十分迷信神仙鬼怪宝簪平日耳濡目染多少也会信一些”秦鸾说得不疾不徐“宝簪年轻、不坚定如此性子容易吓唬。 即便一时不曾吓住也不是我的符不灵验只因初回京城城里的黄纸朱砂不好用、与我在观中用的不同罢了。 那就告诉她待我取了观中画的符纸再来叫她尝尝噬心的滋味。 她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只管走让她在西四胡同待一夜吹冷风、听鬼叫天亮就老实了。” 钱儿听懂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西四胡同这么个吓人地方孤零零地待一夜确实可怕。 姑娘的符纸虽假但后招齐备果真是厉害。 秦沣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人吓人、吓死人鬼怪不来他让阿青装神弄鬼效果应该也不错。 祖父曾言打仗与下棋一般走一步看三步想九步各种变化都在心中想好应对之策才能随机应变、运筹帷幄。 他不知道阿鸾的棋下得怎么样但这思路很合祖父的要求。 有谱! 秦鸾见两人听进去了不由抬起眼帘看向了一旁没有再讨符纸的林繁。 林繁察觉到了秦鸾视线他不想多作评说只与秦沣道:“时辰不早了。” 秦沣会意了。 西四胡同传闻多大半夜还有这样那样的动静会让左右几条胡同都人心惶惶。 万一把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召来了又要多作解释徒惹不必要的麻烦。 秦沣与林繁一拱手唤秦鸾道:“我们走吧。” 秦鸾应了与林繁行了一道家礼。 天上的云层散了月光一扫朦胧忽然间清亮起来便是没有灯笼光亦能看清楚五官模样。 林繁的脸上淡淡的没有多余的神色但秦鸾看出来了对方显然并不信她的信口开河。 秦鸾抿唇。 赤衣卫的指挥使果然不好骗。 当然她也没有一定要蒙骗的意思。 林繁看破不说破八成也是因为她逗自家兄长和丫鬟无伤大雅吧。 马车缓缓驶离车轮压过并不平坦的青石板路稍显颠簸咕噜噜作响。 林繁看了眼车影。 黄纸朱砂不好用? 麻穴都点了贴红纸白纸又有什么区别? 再说绑了那么久不麻也麻了。 永宁侯性情又直又急御书房里都敢拉长脸论武勇大周第一论谋略亦不输几位智将怎么养出来一位耿直天真的长孙儿和一位胡话说得比真还真、诓人半点不虚的孙女? 血缘真是神奇的东西。 翌日早起李嬷嬷一如既往来了侯府。 还未及问安李嬷嬷一眼瞧见了蹲坐在墙角的宝簪眼睛倏地瞪大了。 “你怎么在这里?”李嬷嬷失声低呼。 钱儿答了:“昨儿就被我们姑娘带回来了。” 李嬷嬷对着宝簪好一阵打量宝簪手脚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她好像也无意动弹失魂落魄、形容憔悴。 好端端的秦大姑娘把宝簪捆屋子里作甚? 又不是她自己的丫鬟…… 瞬息间一个念头从李嬷嬷的脑海里划过跟着心重重跳了几下连呼吸都紧了。 李嬷嬷猛地转头看秦鸾:“大姑娘莫不是……” 秦鸾拿着拂尘起身朝李嬷嬷轻轻笑了笑安抚道:“妈妈莫急我这就与妈妈一块去伯府。” 与秦鸾一块去的还有秦沣。 忠义伯府内今日定然要闹翻天不用祖母吩咐秦沣也得去护着妹妹。 瓷瓶呢磕着碰着了就糟了。 入了忠义伯府宝簪脚上的绳子就解了只将她的手反绑着。 李嬷嬷和钱儿一人一侧死死将人箍在中间。 别看宝簪不吵不闹连走路都要她们又架又拖但万一劲儿上来了出了意外那就不好了。 万妙与万承都得了讯息急匆匆赶过来看着如此状态的宝簪父女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鸾……”万妙欲言又止。 她昨夜听说祖母院子里有些吵闹只是两厢隔得远她亦无心打探不清楚具体状况。 眼下看来因是宝簪失了踪迹祖母那儿寻人。 万妙不是傻子原是一心挂念母亲许多细枝末节顾不上细想这会儿见秦鸾扣了宝簪回想起那日阿鸾提醒过莫用大厨房什么的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只是那猜测太让人不知所措了。 她一时竟不知是猜对了好还是猜错了好…… 秦鸾将万妙的反应看在眼中柔声安慰道:“放心兰姨会没事的。” 万妙闻言一个激灵用力掐了掐虎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了事关母亲性命。 救母亲才是最最要紧的没有什么在她心里能抵过母亲的命。 万妙又看了万承一眼。 父亲紧绷着嘴抿成了一条线他垂着眼没有问阿鸾也没有问宝簪。 万妙知父亲心情之复杂便不多说只与秦鸾道:“我引你们去见祖母。” 忠义伯夫人院中从秦鸾带着宝簪踏进伯府就已经有人来报信了。 伯夫人沉着脸听底下人禀报而后抬眼狠狠瞪向冯嬷嬷。 因着止不住的喷嚏冯嬷嬷有几天没有进屋伺候了今日闻讯也顾不上伯夫人烦不烦她厚着脸皮进来。 叫伯夫人一瞪冯嬷嬷正想替宝簪说几句好的一张口又是两声“阿嚏”。 伯夫人烦得不行骂道:“你个老货还不赶紧滚出去!” 见伯夫人一副不滚蛋就砸东西的样子冯嬷嬷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退出正屋。 “秦家那只好鸟!”冯嬷嬷嘴上骂骂咧咧“总有机会拔了她的鸟毛!” 话一出口只听着一人问“妈妈要拔谁的毛?” 冯嬷嬷下意识要答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再看秦鸾等人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 顾不上行礼、亦顾不上骂人冯嬷嬷只死死地盯着宝簪看。 而宝簪低垂着头软着身子若不是李嬷嬷与钱儿架着当即就要瘫倒到地上去了。 冯嬷嬷咬着牙一字一字往外蹦:“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题外话------ 感谢书友iampetty、jojo8129、赵悦希的打赏。 正文 第12章 越问越不安 听见冯嬷嬷的声音宝簪软绵绵的身子颤了颤。 钱儿全神贯注看着她怕宝簪动弹手上的力气半点也不敢松。 却不想宝簪只微微一颤又萎靡了。 别说自己站直了连抬头看冯嬷嬷这么简单的举动都没有。 反倒是冯嬷嬷气急败坏般冲到了宝簪跟前伸手去捏她的下颚想看清楚她的状况。 秦鸾的拂尘轻轻一挥。 一朝被蛇咬冯嬷嬷下意识地把手收了回来。 “这里是忠义伯府!”冯嬷嬷心里越怕面上越气“怎能一而再、再而三……” 秦鸾笑眯眯地打断了她的话:“冯嬷嬷说得是。” 冯嬷嬷吃了个软钉子狐疑看向秦鸾。 这只鸟一肚子坏水不唱反调时更危险。 秦鸾又道:“上回来时只顾着兰姨状况没有来给伯夫人请安失了礼数让伯夫人生气了。” 冯嬷嬷眼珠子转了转:“伯夫人今儿不见客宝簪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秦鸾自不跟冯嬷嬷多费口舌径直往正屋方向走。 冯嬷嬷见他们似要硬闯怒气冲冲要拦还没有挨着秦鸾的边鼻尖又痒得不行。 阿嚏! 阿嚏! 几声喷嚏打得如雷鸣前俯后仰好险才没有摔倒。 如此却也错失了阻拦的机会更来不及招呼其他人动手了。 外头这番动静马脸婆子奉伯夫人的命出来查看。 帘子撩起还未明白状况只瞧见有人要进屋来她下意识地侧开了身子。 一人接一人再一人…… 鱼贯进来了七八位马脸婆子才回过神急着要说话。 一脸阴郁的万承瞥了她一眼。 马脸婆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不姓冯没有冯嬷嬷那么大的脸盘子惹不起世子爷。 勉强止住喷嚏的冯嬷嬷冲进来急着问罪:“你怎么放他们进屋?” 马脸婆子劈头挨骂瓮声瓮气道:“我拦不了你且拦去!” 冯嬷嬷被顶了嘴恼得要捶人突然听见秦鸾的声音从里头传开。 “祖母已经说过我的不是了我今儿特特来给伯夫人您问安。” 冯嬷嬷哪里还顾得上马脸婆子一把将人推开绕到西次间一看状况心惊肉跳。 作为正屋这五开间的房子算宽敞的了。 平日丫鬟婆子多些也不会显得挤这会儿突然进来这么多人…… 该坐的坐该站的站当然不会没地儿甚至再多些人也是足够的。 只是这氛围让人连呼吸一口空气都紧得慌。 忠义伯夫人的脸黑成了锅底的炭秦大姑娘笑容温婉、礼数周全越发衬得伯夫人的脸色没法看了。 冯嬷嬷默默撇过了脸。 要什么礼数? 问什么安? 这安还是别问了越问越不安! 忠义伯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手扶着几子手背上青筋分明显然是憋着气:“问安?不敢当!” 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也没个通禀直接进次间来。 问安是假问罪是真。 先礼后兵假惺惺! 秦鸾不管伯夫人怎么想递给坐立难安的万妙一个安慰的眼神背起了方子。 每一种药名都让宝簪发抖。 而伯夫人挺直了腰扯了个冷冷的笑。 “这是宝簪背的方子”秦鸾语速平缓说的却是让一屋子人血气上涌的话“昨夜宝簪已经交代了来龙去脉……” 万妙硬压着情绪才没有当场发作。 饶是心中已有猜测饶是有了祖母害母亲性命的准备真真切切听到这番曲折万妙还是很难稳住心绪。 下意识的万妙又看向了父亲。 她与祖母的感情不深甚至还有几分排斥、以及对长辈的畏惧她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母亲。 那父亲呢? 祖母毕竟是父亲的母亲…… 万承垂着头没有看万妙也没有看伯夫人。 他谁都没有看视线落在脚下地砖上看着那条拼接缝一瞬不瞬。 甚至连忠义伯闻讯赶到时万承都没有把目光从缝隙上挪开。 忠义伯落座凝重地看着老妻沉声道:“秦家丫头说的都是真的?你真去害了儿媳妇?” 伯夫人哼了声以作回答。 秦鸾直直看着伯夫人道:“您不说话我就请廖太医照着这个毒方开解药了。” 伯夫人的眼珠子转了转。 秦鸾见她这般反应又道:“伯夫人丑话说在前头这要是真方子解了毒兰姨好了您就是下毒之人无疑忠义伯府要如何处置这事儿我一个外人管不着。 可若是个假方子解毒反而害死了人廖大人身为太医院院判可不会白背个害死人的骂名太医院定要查个明明白白。 而我呢也不吃这种亏哪怕告到御前我也要证明是你毒害兰姨、还误导廖大人。” 一个是家务事一个是告御状。 忠义伯听得脑门火星直冒转头瞪着伯夫人:“你给个准话!” 伯夫人正是一肚子的气。 别听秦鸾说话慢条斯理的可正是这种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让伯夫人愈发愤怒。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一个晚辈竟然如此! “她说什么你都信?”伯夫人的火气被忠义伯的火星子点燃了猛得拍了几下几子“她说什么皇上就信?还告御状呢!御书房是她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地方?” 这个问题秦鸾没有等忠义伯回答直接给了伯夫人答案。 “我兴许人微言轻但我的人证御前还是能说上话的”秦鸾道“昨夜从兄长带走宝簪到宝簪交代真相定国公都在场。” 忠义伯猛然扭头愕然道:“谁?” 秦鸾道:“定国公、赤衣卫指挥使林繁。” 忠义伯倒吸了口寒气。 同样是开朝封爵定国公林家是众公侯伯之间最最受皇家倚重的。 不论是先帝还是今上提起林家全是溢美之词以及浓浓的惋惜。 林翰战死林宣因伤病而亡若是这两位还在朝廷收复疆土会顺利许多。 因着祖父、父亲的战功林繁早早被调到皇上身边从御前侍卫到赤衣卫指挥使是大红人。 当然这不是最让忠义伯害怕的。 林繁那人最让京中勋贵、大臣们头痛的是他真的很烦。 ------题外话------ 有疑惑的剧情不要着急故事才开始后面慢慢就解开了。 上架前单更下个月上架后就双更了。 感谢书友动感的猫、初至人未识、彤彤1609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歡樂童話 的打赏。 正文 第13章 林繁很烦 林繁很烦。 这是京中勋贵簪缨们的共识了。 倒不是说林繁话多整日里说个没完没了相反林繁多数时候比较沉默。 尤其与他幼年时的小孩儿心性相比长大了的林繁可以被称一声稳重。 同是开朝封爵忠义伯也算是看着林繁长大的。 这孩子吧小时候属猴活泼又外向精力充沛甭管成国公布置了多少功课、让他操练多久的功夫一样能上房揭瓦。 淘气是淘气了些却也不胡闹。 打哭了的手下败将两只手数不完且都是哭嚎着回家挥拳扎马步成国公拎着林繁登门赔礼被打的那家乐呵呵地反过来道谢。 连皇上、皇太后都夸林繁虎父无犬子、林家后继有人。 但凡家里有孩子的对林繁都眼馋。 谁不想要个能让自家老脸生光的男丁? 而忠义伯更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不止是羡慕林家有个林繁更羡慕别家有年纪相仿的男丁能让林繁捶一顿。 本朝尊武有本事的都是好儿郎。 打不过就练练完了再打。 平日里不锤炼等上了战场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万家的爵位是拿金银供出来的没有武勋没有文功底气不足。 忠义伯一直等不来男孙失了让林繁捶一顿的机会后来林繁性子也变了。 父亲林宣在西征途中因旧伤复发病故定国公府只剩下孤儿寡母林繁似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小孩儿心性收了不上房不揭瓦听说没日没夜地念书练武就为了能早些撑起家业。 前些年林繁成了御前侍卫大伙儿再看他时才惊觉时间过得真快。 少年郎当家不容易。 他们这些世叔、世伯甚至更长一辈的朝堂上能多指点、多引路的自当出一份力。 等林繁当了赤衣卫指挥使有人在他手里吃了亏这样的心理是半点没有了。 别看林繁话不多逮到小辫子时能把人烦死。 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官员不正、纨绔闹事但凡犯到赤衣卫手里统统不客气。 偏他御前大红人祖上功业深自己又承了爵论品级满京城也没几个能对他发号施令的威逼利诱全无可能真真让人无可奈何。 这还引什么路指什么点? 只盼着自家太平别叫林繁惦记上! 无人想被他念着更不想他念着自家因着他字“念之”“之”音同“枝”与他有摩擦的就在背后拿“树上那个”、“树上那个”的叫。 一来二去的在背后很少有人以“定国公”、“指挥使”来称呼他。 也就忠义伯这样的老资历仗着当年曾和林繁祖父林翰一起、支持先帝爷揭竿起义叫一声“林小子”。 当然忠义伯心里明白如此摆辈分是自己厚颜了。 若无其他状况互相乐呵呵的倒也无妨。 一旦被林繁揪住了别说捋着胡子、自摆姿态叫“林小子”就算是他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国公爷”都无济于事。 思及此处忠义伯看向自家老妻的目光越发不满。 真是老糊涂了! 看宝簪那浑浑噩噩的模样就知道秦家丫头所言非虚。 儿媳妇那病症定与老妇脱不了干系。 心生歹念还被人抓到了把柄愚蠢至极! “那方子准是不准?”忠义伯板着脸问道“事关儿媳性命你老老实实说!人若救不下来闹到御前你让我怎么向皇上回话?” 伯夫人被忠义伯的怒目瞪得心里发虚。 她不怕秦鸾那一套一套的话一个小丫头她不放在眼里。 她更不在乎儿子怎么想孝字当头儿子还能为难她这位母亲吗? 她做这些全是为了万家为了忠义伯府。 可她怕自己的丈夫。 “方子……”伯夫人的嘴唇动了动语气不甘“有几味药的分量不对……” 闻言秦沣不由看向秦鸾。 竟然连这个都叫阿鸾估准了。 神了! 伯夫人调整的几味药都是混在一起时极好分辨的把药包打开挑拣出来就是了。 秦鸾把准确的方子记下。 不用她提醒万承忙不迭让亲信去请廖太医万妙取了屋里纸笔急急写下。 在等候太医登门的两刻钟内明明屋里聚了那么多人却是静静的无人说话。 或者说来龙去脉虽确定但人心里的情绪依旧酝酿着、翻滚着没有立刻付诸言语不过是风雨之前的宁静而已。 一旦风雨起便是惊涛骇浪。 待廖太医被引进屋中也叫里头状况给弄愣了。 原想着伯府匆忙来请兴许是世子夫人的病情有反复。 哪知道一进府没有往那厢去反而是来了伯夫人院子这叫廖太医暗暗嘀咕。 面上恭谨请了安廖太医从万妙手中接过了一张纸。 墨香清新一看就是刚写的。 定睛一看上头内容廖太医的呼吸紧了紧。 单独看全是日常见的药材可这么配在一块若说是给体质燥热之人用作纾解似乎又不太对…… 不! 忠义伯府拿出来的方子十之八九与世子夫人有关。 那么…… 顺着这个思路意向再观屋里众人各种神色廖太医脑海里只剩三个字了。 好家伙! 真就好家伙! 他老廖行医多年早年医馆坐堂后来给贵人们诊断见过各种疑难杂症也知道各家弯弯绕绕。 真没想到此番还摊上这样的内院难堪事了。 以他的眼力加之近些时日对伯府的了解自然能从各人的表情上参透谁动的手谁忿忿略定了定心神廖太医与忠义伯道:“此方对世子夫人身体有碍。” 忠义伯老脸通红。 有碍多么顾忌伯府颜面的说法啊。 忠义伯咳嗽着清了清嗓子:“我那儿媳妇的身体有劳老大人了。” 见老伯爷尴尬廖太医反而不尴尬了。 “先前没有方向看漏了这番可能”廖太医拱手道“现在有了方子对症下药自是不难。各位放心世子夫人定然会平平安安。” 话音一落万承与万妙皆是长松了一口气露出几分喜悦来。 只伯夫人依旧臭着一张脸被忠义伯狠狠瞪了两眼才偏过了头。 ------题外话------ 感谢书友动感的猫、初至人未识、jojo8129、金钦、石敢当当当、阿特兰大、xp星人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余生安好、魚兒的打赏。 正文 第14章 毁了又怎么样 随着廖太医开了方子、出去备药后屋内的气氛又凝固了下来。 秦沣下意识地冲秦鸾打眼色。 后续都是万家内务既然廖太医能治好兰姨他们兄妹就该离开。 没有外人杵着看别人处理家务事儿的道理。 秦鸾亦懂。 她抬眸冲万妙安慰地浅浅一笑而后请辞。 “事都明了兰姨有廖大人照顾转日定国公问起我们兄妹也能有个交代确确实实不是为行歹事才带走了宝簪。”秦鸾道。 听见“定国公”三字别说伯夫人了连忠义伯的脸色也更黑了三分。 万妙似是下了决心趁机站起身来道:“我送阿鸾与大公子再去看看母亲状况。” 她要走自无人留她。 万妙挽了秦鸾一块出去。 等出了院子秦鸾顿住脚步与秦沣道:“哥哥先回府吧我去看看兰姨。” 秦沣并不赞同妹妹的单独行动但见万妙垂着脑袋、情绪低落阻拦的话便都咽了下去。 “我让阿青候在伯府外头若有状况你就叫钱儿寻他。” 两家就在一条街上只要阿青收了消息立刻能传回府里。 叮嘱了秦鸾秦沣又看钱儿。 钱儿连忙道:“大公子放心奴婢嗓门大该嚷嚷的时候整条街都听得见。” 如此说法不止秦沣和秦鸾失笑连万妙都不由放松了些。 等秦沣离开只对着秦鸾万妙几乎把半身重量都倚在了她身上。 “谢谢”万妙轻声道“阿鸾谢谢你。” 秦鸾顺着她的背轻拍了两下。 她了解万妙的性情自然看出万妙刚才是故作坚定其实内心起伏得厉害。 从伯夫人屋里出来并不是万妙害怕、逃避不肯面对狂风暴雨而是她若在那儿反叫万姨夫为难。 没有哪个做子女的会轻易对父母发难。 也没有哪个会希望那么难堪的一幕发生在自己孩子的面前。 “走吧”秦鸾柔声道“我们去陪陪兰姨。” 另一厢万承的手心压着茶盏盖儿深深吸气又长长吐出。 屋里坐着的人一下去了一半。 偏那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气氛丝毫不见缓解。 无论做几次深呼吸他都觉得胸口到嗓子眼堵得慌。 “母亲”万承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您怎么可以毒害语兰?这是杀人!” 伯夫人不屑地哼笑:“她生不下男孙断我们万家的香火她才是凶手!她是灭族的凶手!” “歪理!”万承怒气上涌“您这是歪理!族里又不是没有男丁过继一个也不是……” “你给我住嘴!”伯夫人啪得拍了拍几子“我要我自己的孙儿!” 万承重重咬了下唇。 不行不能给母亲绕进去。 眼下要争个明白的不是什么香火子嗣而是毒杀。 “母亲您在杀人”万承一字一字道“凡尊长谋杀子孙、卑幼已行者……” “混账话!”忠义伯打断了万承的话“就你会背律法?怎么?还要将你母亲送去衙门?你发疯了?” 万承没有被忠义伯喝住道:“母亲毒害语兰若非峰回路转语兰已经没命了。父亲难道母亲不该有所交代吗?” 忠义伯绷着脸没有立刻接这话。 儿子夫妻感情好忠义伯是知道的他也不是没有为子嗣烦恼过不满儿媳又气儿子但他确实没有害儿媳的意思当然眼下更不满的是老妻自作主张。 杀人是这么好杀的? 平白弄得一地鸡毛。 可要让老妻上衙门在忠义伯这儿绝不可能。 “今日之事对错分明我也不会一味偏袒你母亲”忠义伯以退为进“你素来孝顺若非此事太过恶劣你也不会如此气急。你说得对必须有一个交代。” 忠义伯左右看了看。 宝簪瘫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冯嬷嬷立在一旁跟个鹌鹑似的。 “你母亲原是满意你媳妇的又不是什么心狠之人依我看定是被人蛊惑了才会如此”忠义伯倏地抬声“哪个狗奴才成天从中挑拨?还不赶紧自己站出来!” 冯嬷嬷哆哆嗦嗦不敢动弹便是喷嚏此刻都打不出来一个。 忠义伯又道:“谁给寻来的害人方子?谁给抓的药?害主的东西!” 冯嬷嬷颤颤巍巍看向伯夫人。 伯夫人白着脸想说话又被忠义伯瞪了回去。 冯嬷嬷见状心知大势已去噗通跪倒在地。 忠义伯指着冯嬷嬷与宝簪对万承道:“你自己处置?” 万承缓缓摇了摇头。 他看懂了父亲在和稀泥。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冯嬷嬷和宝簪一处置这事儿过去了没了。 可这事不能这么过去。 起码在他心里绝对过不去。 若不然他怎么对得起妻子怎么对得起女儿? 万承想到刚才万妙离开时的背影心里就像被大石砸了两个大窟窿一样。 阿妙明明那么难过明明恨不能亲自与祖母说道个明白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没有哭、没有闹直着腰、挺着背懂事得让他难过。 阿妙是在为他着想。 若不是顾忌他这个没用的、护不住母亲的父亲阿妙早就豁出去与祖母闹翻天了。 万承再次深呼吸。 一边是妻女一边是父母注定要辜负一边那他就辜负“错”的那一边。 是非对错他得站得直。 “如若没有母亲的授意冯嬷嬷和宝簪怎么敢如此行事?”万承问道。 忠义伯见他不能退让顿时火冒三丈:“那你要怎么样?上衙门?这是你母亲!你的孝道呢?” 万承梗着脖子道:“我孝顺却从不愚孝杀人就是杀人。” 啪—— 忠义伯扫下茶盏瓷片碎开落在万承鞋边:“你要毁了这个家?” 万承苦涩地摇了摇头:“反正我只有一个不能承继家业的姑娘这家毁了又怎么样?了不起阿妙随她母亲去观中生活说不定仙姑怜惜她还能指点她一番。” ------题外话------ 感谢书友xp星人、初至人未识、叽叽歪歪1899、小院子、龙猫囡囡的打赏。 正文 第15章 七寸 秦鸾立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小药炉。 廖太医做事利索已经备好了药交由丫鬟熬煮。 这会儿鼻息之间全是药香。 身后内室里万妙坐在母亲床前握着母亲的手一言不发。 与前些时日相比楚语兰的气色好了不少。 即便万妙不懂医术肉眼能看出来的好就不是她的心理安慰。 母亲有救的。 待解毒的药喝下去会更好。 一想到“毒”这个字万妙不由呼吸一凝。 “阿鸾。”万妙轻轻唤了一声。 秦鸾闻声转而看向万妙。 万妙没有回头低声细语着:“阿鸾你说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即便是到了今儿早上起来时都没有想过到这种可能。 你那天明明提过一句‘大厨房’但我没有往那处想。 我知道祖母这几年越来越不喜欢母亲也不满意我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下毒害人……” 短短几句话万妙语气虽平但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的真实心境。 “不是你的错天真也不是错”秦鸾把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阿妙师父曾经与我说过人的一生无法理解认知之外的事情。 就像是‘皇上有金扁担’你心中长幼有序、有伦理律法你自然不会以那样的歹毒手段去揣测自己的祖母。 错的是伯夫人从不是你。 兰姨想教会你的也从不会是那些腌臜东西。” 万妙定定看着母亲咬着唇擦了擦眼角泪光。 外头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来人进了屋子。 万妙原以为是父亲来了转头一看见是李嬷嬷不由愣了愣神。 “那厢处理好了?”万妙问。 李嬷嬷到底不放心怕宝簪挣脱又怕里头有什么变故就一直在伯夫人的院子里待着。 今日人心惶惶伯夫人跟前那几个厉害的奴仆都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赶人李嬷嬷就站在廊下竖着耳朵听里头动静。 起初听得还不够清楚再后来不用竖耳朵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里头动静太大了。 又是争论、又是砸东西把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吓住了。 听李嬷嬷把状况都说了一遍万妙沉默了好一阵嗫嗫问:“父亲他当真那么说?” 李嬷嬷眼含泪花:“一字一句全是世子原话。” “那祖母……”万妙深吸了一口气“祖父答应了吗?” 李嬷嬷答道:“世子还在据理力争不管如何绝不会是处置两个底下人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的那种结果。” 万妙重重点了点头。 父亲有在努力。 她把脸颊贴在母亲的掌心细细摩挲着:“您听见了吗?了不起我们一块往观中当姑子去您一定要好起来。” 秦鸾陪了万妙好一会儿才起身告辞。 走到院外游廊下她看到了万承与廖太医。 见她到来廖太医道:“老夫正与世子讲解治疗夫人的药方。 解毒之法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眼下知晓了毒物便能确定下方法。 世子夫人中毒已深下猛药怕是扛不住对症下药、慢慢纾解三月之后可见成效。” 万承深以为然地颔首。 从第一次下毒到太医们束手无策差不多花了半年。 那解毒自然也得循序渐进。 事关身体安康不能冒进急躁。 他要的不是语兰立刻就生龙活虎而是之后二十年、三十年能笑能动。 他们要看着阿妙出阁要一起白发苍苍…… 万承拱手与廖太医行礼:“内子的康健就交给老大人了。” “世子客气”廖太医让了礼猜到万承兴许有话要与秦鸾说便道“老夫先去看看药熬得如何了。” 待廖太医走远万承看向秦鸾心中尴尬让以手做拳、抵着嘴角轻咳了两声。 饶是如此尴尬也没有掩盖多少。 其实他有很多话要说。 他想向秦鸾道个歉当时他对语兰的病情心灰意冷对阿鸾的能力有所顾虑以至于险些就拒绝了阿鸾的帮助。 他也要跟秦鸾道谢若不是阿鸾坚持着说服了阿妙两个孩子让他有了拼一次的念头语兰现在定不在人世了。 可万承也知道秦鸾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道谢。 “姨夫、姨夫答应你”万承恳切道“会竭尽所能地保护好阿妙和你兰姨。” 秦鸾并不怀疑万承对妻女的真心只是…… 万承见她欲言又止苦笑道:“姨夫那位父亲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秦鸾敏锐结合李嬷嬷带回来的话当下便了然了。 先前伯夫人狂妄纵得底下嬷嬷的眼睛都长在脑门上并不是她在府中真的多么只手遮天也不是忠义伯惧内而是她代表了忠义伯的利益。 两者利益一致无关痛痒之处忠义伯自会给伯夫人体面。 眼下利益出现了冲突。 明知伯夫人做出了毒杀儿媳的举动忠义伯若一味维护真被林繁参上一本他会在御前难以交代。 婆婆杀儿媳太难听了忠义伯上朝都要抬不起头。 不想倒霉必须做出取舍。 秦鸾抬头看着万承。 能让忠义伯下定决心除了她祭出林繁这面大旗万姨夫定然也打到了忠义伯的七寸。 秦鸾道:“您的用心兰姨和阿妙一定都懂。” 目送秦鸾离开万承缓缓往自己院子走。 先前忠义伯答应了把伯夫人送去庄子上“养病”实则是拘束起来。 这是万承能争取到的、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的最好的结果了。 子告母是干名犯义的十恶之罪。 作为儿子生养之恩下他不可能把母亲送到衙门大堂里送了也白送。 但是母亲错了就是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怎么可能处置两个嬷嬷丫鬟就了了? 万承与忠义伯说的那些也不是气话真不处置不止楚语兰和万妙离开伯府他去恳求皇上革了世子封号陪着妻女隐居去。 反正父亲也没有到一定生不出儿子的年纪兴许过两年老来得子。 这话打的不止是忠义伯的七寸还有伯夫人的七寸。 从族中过继一个孙儿和让老伯爷再添一个儿子伯夫人哪里还敢再闹腾对自己被送去庄子上的决定毫无异议。 走进院子药香扑鼻。 丫鬟婆子们见了万承纷纷行礼。 万妙听见动静从窗内探出头来冲他露出个欢喜的笑容。 见了女儿模样万承心中那些纷杂的、沉闷的郁气顷刻散了。 他想他确实逼迫了父亲也逼迫了母亲但他今日做的事是对的。 ------题外话------ 感谢书友黃橘子的打赏。 正文 第16章 生分 永宁侯府。 秦治迈出大门。 这会儿日头不错照得他下意识眯了一下眼。 略理了理袖口衣摆秦治从亲随手中接过了缰绳。 “贵香楼已经备了雅间几位老爷都快到了就等老爷您了。”亲随道。 秦治淡淡应了声。 正欲上马他听见了一声“二叔父”。 秦治赶忙转身左右一看在石狮子下看到了秦鸾的身影。 “阿鸾早上出门去了?”秦治笑了起来“怎么只钱儿和阿青跟着你阿沣人呢?” 秦鸾道:“哥哥先一步回了。” 秦治一听眉头直皱:“这怎么行?你刚回京人生地不熟的阿沣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姑娘家就这么出门真不像话……” 念叨了一半秦治突然止了话尴尬地冲秦鸾笑:“阿鸾叔父没有别的意思京城就是你的家乡人生地不熟这、这哎叔父嘴笨。” 秦鸾笑着摇了摇头:“您这么说也没错。” 比起天一观京城对于秦鸾确实是人熟的不多地熟的就更少了。 秦鸾这么应了秦治更不知道怎么说了支吾了会儿憋出一句来:“不妨事不妨事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与叔父说想去哪里耍玩也只管开口叔父给你安排好。” 秦鸾自是应下。 目送侄女儿进了侯府大门秦治才收回视线。 身边等待多时的马儿哼哧哼哧喘着气秦治顺手安抚地拍了拍马脖子却没有翻身上马。 想到秦鸾他心里不得劲儿。 “我今儿不去了”秦治把缰绳又交给亲随“让他们挂我的账全当赔礼。” 说完秦治背着手大步回府。 进了府门绕过影壁穿过前院过了二道门秦治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直接去东园肯定不合适。 秦治只能回二房院子。 季氏正与汪嬷嬷翻看账本见秦治回来不由奇道:“老爷不是出门会友了吗?” 秦治在桌边坐下自个儿倒了盏茶咕咚咕咚下肚才道:“我在门口遇上阿鸾了。” “我听说大姑娘清早就出门了。”季氏没往心里去随口应了句。 “我们叔侄两个说话可真生分”秦治感叹着道“前两年母亲娘家那儿的远亲路过京城来问安我都没觉得生分得别扭。” 季氏闻言不由一愣。 秦治又道:“夫人你说说这些年府里是不是太亏待阿鸾了? 虽然是高人批的命仙姑也这么说了可到底是我们自家的孩子怎么能那么疏远? 阿鸾在道观几年连隔壁忠义伯府的两母女都去探望过阿鸾我们自家人却没有去……” 季氏听到这儿放下手中账册冲汪嬷嬷努了努嘴。 看看老爷他又来了! 这话不是头一回讲了早些年就提过老爷还兴致勃勃地收拢行囊要去山上看看侄女儿。 得亏她及时发现连人带包袱拦下来才没叫秦治成行也没让老侯爷与老夫人知道。 “前回就与老爷说过”季氏耐着性子又把道理讲了一遍“老爷是心疼大姑娘舍不得她在山上清苦可命里注定了。 你想想大嫂是怎么走的再想想大姑娘小时候那病怏怏的样子! 你要去探望了没事儿自然一切都好可若是出了什么状况老爷跟谁说理去? 害了家里其他人老侯爷老夫人打你骂你无济于事害了大姑娘你好心办坏事! 到那时候你骂老天爷给大姑娘这么个命格老天爷都不理你!” 秦治苦着一张脸不说话。 “这府里啊不缺疼大姑娘的人”季氏又道“是大伯不挂念女儿还是大公子不惦记妹妹?还不是老老实实待在京城不敢去道观也不敢三天两头写信。” “我知道夫人说的是一番道理”秦治愁眉苦脸“我就是觉得太过了些阿鸾现在和家里太生分了。” 季氏叹了声。 能不生分吗? 自打重病拜师后大姑娘就单独住在府里最偏的东园与家里其他人往来很少。 等去了山上除了逢年过节的书信跟断了音讯似的。 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处出来的。 季氏想宽慰秦治几句不管如何大姑娘已然回京了这个月生分下个月定比这个月好些来年会比今年更好…… 还未及出口却叫秦鸳赶了先。 秦鸳就站在书案后练字刚写完一张放下了笔:“我认为父亲说得对明明自家姐妹该是最熟悉的我和大姐却一点儿都不熟明明有姐妹活似没有。” 季氏一口气梗在了嗓子眼。 她都忘了这小祖宗也在屋里了。 当年与秦治一个成年人说这些肯定是能说通的可与一个比秦鸾还小的小娃儿讲什么命格根本就是无法沟通。 张口找姐姐闭口找姐姐得亏是小胳膊小腿跑不远只要嬷嬷们看着就不至于去东园。 现在是长大了知道其中因由平日里不提那个浑话今儿当爹的冲在前头做女儿的也赶紧上阵了。 “你就别掺和了!”季氏瞪着秦鸳“等大姑娘满十六了说是就没那么忌讳亲缘不亲缘了的到时候你想找她怎么玩那就怎么玩现在啊小祖宗你行行好!” 秦鸳不满意地撅起了嘴。 季氏止住了女儿又要劝丈夫。 总归是离秦鸾满十六岁远也不远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秦鸳嘀咕道:“等十六岁大姐就嫁人了她又不是没有亲事。” 眼瞅着秦治又要叹气季氏无奈万分地虚空点了点秦鸳。 秦鸳不继续练字了收拾了一番就要出去。 季氏忙问:“做什么去?功课都做完了?” 秦鸳道:“找大姐要符去。” 季氏一听忙摸了下荷包里头装着的正是秦鸾画的符纸于是她又问:“你去要什么符?保平安的?” 秦鸳咧着嘴就是一个鬼脸:“保我明日拉弓百步穿杨一个打五!” 季氏:…… ------题外话------ 新书期各项数据都蛮重要的。 求一下推荐票然后大家别养文多发章评和书友圈这几个关系到后续推荐位而我这几个数据向来很拉跨…… 所以朋友们多多留言让这本书多点曝光谢谢大家! 我争取明天加个更。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hui的打赏。 正文 第17章 冲撞 世上有这种符纸吗? 季氏不懂道家玄妙只是秦鸾若真能画出来也不会给秦鸳胡闹。 他们永宁侯府刻在骨子里的就是“硬气”。 习武练功都是真本事。 从前朝末年的战乱走来不说男丁了女眷们一样有防身的能力。 别看侯夫人现在上了年纪、筋骨不及从前当年也能提棍杀敌。 而她季氏若是个绣花枕头怎能成侯门媳妇。 饶是现今日子太平了平日里再用不上那些但府里对子弟们的要求并未松懈。 秦鸾幼时大病舒缓之后也被要求扎马步、挥拳来力所能及地锻炼身体更不用说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的秦鸳了。 用秦鸳的话说她现在能把秦渺打趴下能在与秦沣对局时不落下风。 这一点季氏深深相信。 毕竟弟弟秦渺比秦鸳还小几年被姐姐追着打根本不是稀罕事儿。 当大哥的秦沣能对妹妹下狠手?定是谦让着喂招。 秦鸳能如此自信季氏都说不好她究竟是见识少了太天真、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不管是哪种秦家人对自己的武艺都看得很重。 刻苦再刻苦没有旁门左道。 “臭丫头又是胡话逗我玩!”季氏又好气又好笑没有理会唉声叹气的秦治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了女儿写好的字“啧!” 前头一笔一划笔锋犀利很有气魄属于让侯夫人看了都会夸奖的好字。 最后那两列龙飞凤舞写得固然不差就是很飘。 可想而知臭丫头竖耳朵听他们夫妻说话心思都不在练字上了。 季氏把这张字交给汪嬷嬷道:“与她这半个月的字并一块送去侯夫人那儿。” 她是说不过胡搅蛮缠又爱撒娇的秦鸳让侯夫人压着秦鸳练字去。 汪嬷嬷依着吩咐走了一趟。 回来时她禀道:“奴婢都交给采薇了大姑娘在侯夫人那儿奴婢便没有进屋里头去。” 季氏听完微微扬眉。 那日忠义伯夫人遣婆子来见侯夫人季氏自是晓得的。 再后来伯府的李嬷嬷一日两次到东园季氏掌家更不会不知道。 秦鸾与万妙交好与世子夫人亲厚定然关心那厢状况。 但…… 季氏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怪怪的。 关心对方不该是日日让钱儿去伯府问安吗?哪有让李嬷嬷早上来、傍晚又来的。 如此想来十之八九秦鸾在谋划些与忠义伯府有关的事情而且知会了侯夫人。 虽说家中长幼责任不同但她季氏掌着中馈怎么说也是这家里比较重要的一人了吧? 怎么就她一点儿内情都不知道呢? 季氏转头看了眼化忧伤为刻苦、正在院子里练拳的秦治此时此刻她突然能体会秦治的心情了。 生分了啊! 不止是与大侄女连婆母那儿她都生分了! “走”季氏招呼汪嬷嬷道“替我换身衣裳我也练拳去!” 傍晚时候活动了一番筋骨的季氏总算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忠义伯夫人病了重病。 因着府里还一个重病患在太医诊断之后伯府将伯夫人送往城郊的庄子里静养。 伯府急匆匆的赶在关城门前马车就已经出去了。 “外头都说伯夫人病得邪乎真就病来如山倒。”汪嬷嬷道。 季氏抿着唇若有所思。 汪嬷嬷继续道:“奴婢也觉得怪家中重病人需得有避讳这不稀奇可婆母避讳儿媳的就太少见了。” “依礼数看是该儿媳出府”季氏道“可世子夫人不都传她时日无多吗?先前听说就吊着一口气、随时都会走的这种状况怎么挪去庄子?” 汪嬷嬷一听倒也领会过来了。 世子夫人要是走了身后事肯定得在府里办。 伯夫人若还在府中养病到底冲撞不太合适。 与其到时候再折腾倒不如伯夫人早些去庄子上来得好。 思及此处“冲撞”二字进了汪嬷嬷的脑海就出不去了。 “别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吧?世子夫人一病不起伯夫人又……”汪嬷嬷的视线落在季氏的荷包上喉头滚了滚哎呦了一声“夫人您说我们大姑娘一回京就往伯府去莫不是去驱邪做法事的吧? 忠义伯府可不及我们府里血气重不怕那些东西! 他家是不是真的……” “赶紧住嘴!”季氏不由汗毛直立捏紧荷包打断了汪嬷嬷的话“依你这么说伯夫人此番病重岂不是大姑娘学艺不精、没有降住那些东西?那我这平安符……” 汪嬷嬷一个激灵去梳妆台上的妆匣里头又取了一张来:“夫人换张新的吧。那东西最多只能在伯府撒野我们侯府有老侯爷坐镇您就放心吧。” “也许只是对敌之术差了口气画的平安符应是有效的我这几天睡得顶好”季氏忙换了又道“还有几张你拿给老爷、阿鸳和阿渺都给我贴身收好了!尤其是阿鸳那东西光挑女子下手哩!” 汪嬷嬷问道:“侯夫人那儿呢?” “送送送”季氏道“我亲自送去!” 正好缓解缓解生分。 忠义伯夫人出城养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清晨散了大朝会永宁侯走到殿前广场上看向被不少人围着问候的忠义伯。 “吉人天相伯夫人定能康复。” “民间亦有一些能人医者重金求诊许有能治伯夫人病症之人。” “老伯爷也要注意身体。” 永宁侯背着手站在一旁听见忠义伯苦着脸、唉声叹着左右应对他忍不住哼了声。 要不是他知道其中来龙去脉他都会信了对方是真心为妻子突病担忧呢。 不过假归假倒也是个应对法子。 伯夫人谋害儿媳之事见不得光对外总得有个说法。 忠义伯亦看到了永宁侯。 他本就比永宁侯矮一个头如今把柄在人手中更是觉得又矮了三分。 永宁侯性直不能拆穿但可以刺两句:“老弟此番辛苦了啊!” 忠义伯顿时牙痛。 不怕嘴欠的人扎刀子就怕耿直人忽然阴阳怪气。 忠义伯心里恼火着想开口抬头见几个红衣身影从不远处过倏地闭紧了嘴。 那是赤衣卫。 打头的正是树上那个。 ---- 求推荐票~ ------题外话------ 今天下午有加更加更让我心头滴血舍不得我的存稿…… 感谢书友radia0012、彤彤1609、初至人未识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8章 他不喜欢这门亲事 皇上亲设的赤衣卫官服就是一身红无论打哪儿过都很显眼。 论官位品级自然比不过大员更不用说与他们这些有爵位在身的相提并论了。 偏偏赤衣卫手握重权指挥使林繁本身的爵位更能压住所有人…… 想到秦家丫头“审问”宝簪的经过都有林繁在一旁看着、听着忠义伯就不吭声了。 被永宁侯阴阳怪气就阴阳怪气吧总比这臭老头牛脾气上来了把事情都嚷嚷开还拉林繁来作证强。 让忠义伯松了一口气的是林繁只顿足与众人拱手行了一礼便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忠义伯情绪上的一紧、一松永宁侯全看在了眼里。 如此变化的缘故他也知情。 阿鸾借着林繁的名头把忠义伯逼到了必须做抉择的地步。 丑事一桩理亏又心虚知道闹大了落不得好。 话说回来阿鸾能把握诀窍利用好手中的线索关系不战而屈人之兵真不错! 想到自家有能耐的孙女永宁侯心情大好也懒得再戳忠义伯几句慢慢悠悠往外走。 当初将阿鸾送去观中真是明智之选。 不止养得身体康健该学该会的也都没有拉下。 虽说也有艰难之处比如几年见不着面家书也就寥寥几列比如山上清苦不及京城繁华贵女们的闺中交友、趣事阿鸾一样都没有参与过…… 可是长大是需要吃苦的。 将门的孩子要成长不能光吃糖甚至得多吃苦。 孩子们都在摔摔打打做长辈的受点思念之愁又能算得了什么? 仙姑把阿鸾教得真不错! 从离家时的小不点到归来时都比她祖母高了。 亭亭玉立往后还不知道…… 永宁侯顿住了脚步。 往后啊那还真知道。 他回身看向宫殿飞檐琉璃瓦一眼望不到头。 顺妃娘娘所出的二殿下赵启。 一想到赵启永宁侯满心的欢喜烟消云散。 他不喜欢这门亲事。 当初应下是迫于皇上想法也有利用皇子身份替阿鸾压一压命格的私心事到如今毁是毁不了但要说欢喜也不可能。 不止永宁侯苦恼秦鸾亦在琢磨着。 师父交代的两桩事救人已得成效退亲却还无从入手。 退亲需得师出有名。 “钱儿”秦鸾唤了声“备墨。” 钱儿眼睛一亮。 先前姑娘说过画符一道看各人造化即便是日课也得认真对待。 裁纸、洗笔、研墨最后取墨落笔心思全在里头不该假他人之手。 这几日姑娘退了一步把备墨交给了钱儿。 并非是躲懒而是让钱儿体会各种墨的不同质地、香味、触感、浓薄只有学透了她才能知道如何挑选采买。 钱儿对这活儿兴致十足。 听见秦鸾吩咐钱儿到了大案后头麻溜做事:“姑娘今日画什么符?想用哪一种墨?” “最寻常的就好”秦鸾道“不画符我写张帖子。” 钱儿正从架子上取物一听这话看了眼刚取下来的一叠黄纸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写帖子不能用这个。 要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可怎么好。 秦鸾整理了思路迅速写完、吹干放入信封中加盖火漆封口。 “送到定国公手中”秦鸾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了你若送去难免打眼你让阿青跑个腿他们爷们好办事儿。若是阿青要禀哥哥你就说前回既让定国公做了见证后续之事也得给人一个说法。” 钱儿接了信封立刻便去寻阿青。 阿青欲言又止。 大姑娘给外男送信他是不是得…… “姑娘知道你会有疑惑”钱儿抬了抬下颚将秦鸾的说法复述了一遍“大公子那儿你照实答就是了。” 阿青顿时脸上一红。 哎呀这回复说法原该是他们公子去办的。 他们主仆疏忽了这“人情”大姑娘与他们收拾摊子他竟然胡思乱想太不应该了。 “我会办好。”阿青道。 钱儿又道:“姑娘还交代谨慎些莫要打眼。” “知道。”阿青点头。 再是为了救人那天大公子也是绑别家丫鬟了传开了总不好。 忠义伯府里头处理求了个表面风平浪静若在他们这里出了差池传了些流言那是平白添是非。 阿青出去前禀了秦沣。 秦沣正对着木人桩练拳闻言一掌险些劈歪了。 他抹了下脸上的汗道:“还是阿鸾想得周全。” 待人接物这一块祖父说得对他还差得远。 阿青没有去赤衣卫衙门而是估摸着时辰守在定国公府外把信恰恰交到了散值回来的林繁手中。 林繁接了看了眼信封上的署名问:“秦大姑娘给的?” “是”阿青答道“大姑娘说上回请您做了见证事情了结也需给您一个回复。” 林繁颔首。 那日虽没有去忠义伯府听个后续但最终结果同在朝中哪会不知晓。 以忠义伯的性格不可能真蠢到御书房里真相大白。 忠义伯夫人出城养病在林繁的预料之中。 林繁并不需要永宁侯府的回复不过秦鸾依礼数送来他亦不会不收。 阿青交了信行礼离开。 走了两步心念一动又回到林繁跟前。 “国公爷”阿青恭谨道“那日行事实为救人的无奈之举我们公子与姑娘都不是为非作歹的人实在是世子夫人中毒太深再不救就来不及了大姑娘与世子夫人情同母女……” 林繁的眉峰微微一动略一思索问道:“情同母女?” “是我们大夫人与世子夫人是故交大夫人过世后世子夫人常常照顾大姑娘。”阿青忙不迭点头。 他说了不少直到林繁说了不会事后追责才放下心来回府复命。 林繁转身入府唤了门房上的问道:“乡君说下午过来还在府里吗?” 门房答道:“乡君一个时辰前到的应是在老夫人那儿。” ------题外话------ 加更来了~ 请大家多投票、角色比个心、书友圈打个卡多多章评互动。 现在写书好难啊除了写还有这么多运营要求真的头秃了tat 只会蒙头写的作者忧伤极了…… 正文 第19章 警觉 天色渐暗。 后院里陆续点灯。 林繁穿过前院绕过游廊远远看到一人身影。 他眼神好看清那人模样后便上前去行了一礼:“姑母。” 林芷笑了起来:“我刚与你母亲说了会儿话差不多要回去了倒是你今日散值迟了?” “门口遇上永宁侯府来递帖子的小厮”林繁道“问了几句。” 林芷边走边说家常听见永宁侯府几字脚步微微一顿:“帖子?” 林繁没有解释另起了一问:“我记得您与忠义伯世子夫人是故识吧?” “是”提起楚语兰林芷叹息着摇了摇头“她的身体不乐观听说伯夫人又出城养病去了。” 林繁道:“您不用太担心想来太医已经定下了方子能治世子夫人的病了。” 林芷闻言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林繁的说法有那么些不自然。 很笃定结果又是“想来”。 林芷沉声问:“听你这口气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状况?” “确有些状况”林繁从头至尾把那天遇上秦沣绑人、到秦鸾审问宝簪之事向林芷讲了一遍“刚才他家小厮过来便是为着这事。” 林芷听得心绪万千:“我只知她病着上月去看过一回却没想到会是中毒。” “几位老太医也没有看出来”林繁扶着林芷引着话“幸好秦大姑娘看出了端倪虚虚实实逼问一番得了破解之法。” 林芷弯着眼轻笑起来。 她刚只听讲述就觉得那连蒙带吓唬的手段让人会心一笑了。 能想出如此法子来的…… 不由自主地林芷叹道:“秦家徐矜古灵精怪生出来的女儿啊也这么有意思。” “姑母提到的这位‘徐矜’是秦姑娘已故的母亲?您与她认得?”林繁顺着问了又“哦”了声似是理顺了“您与忠义伯世子夫人是故识秦姑娘的母亲与世子夫人又是故交您由此认得对方也不稀奇。” 旧人名字绕在耳旁那些音容笑貌亦浮现在脑海里。 回忆起旧时光阴林芷整个人越发柔和温声道:“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一晃啊那么多年过去了。徐矜嫁人后渐渐与我们往来少了。语兰晚两年也嫁人了。” 晚风拂过吹得树影摇晃影影绰绰的把林芷从回忆里一下子拉了出来。 “啊呀你看姑母差一点就要絮絮叨叨了”林芷将碎发挽到耳后“你们爷们不爱听这些。总之啊姑娘们不管闺中多亲密一旦各自有了丈夫儿女走动自然而然就少了慢慢就疏远了。” 林繁垂着眼道:“哪里的话您要是想絮叨我洗耳恭听。” “你想听我还不想说呢!”林芷笑骂着在林繁的胳膊上拍了两下“满京城的各个都说你烦你洗耳恭听叫你听出些有的没的细枝末节谁知道顺藤摸出什么瓜来!” 林繁知道不疼自也不用躲挨完了道:“我的算盘瞒不过您。” 林芷哼笑着又拍两下道:“不早了我该回长公主府了。” “我送您。” 林繁一路送林芷出去见马车驶远才收回视线。 姑母到底是姑母是平阳长公主身边最得信赖的女官想从她口中套话不是容易事。 虽然姑母未必知道他真正想套出来的内容但她足够警觉。 即便是从旧友入手依旧没有让她打开话匣子。 林繁重新回到内院。 入了主院正屋外头的丫鬟见了他规矩行礼。 林繁问道:“老夫人在用饭吗?” 丫鬟一面与他撩帘子一面答道:“说是今日晚些在用。” 林繁进屋还未绕到次间里头一人已经闻声迎了出来正是大丫鬟巧玉。 巧玉未行礼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声音道:“老夫人乏了正打盹。” 林繁越过她往里头看了眼。 母亲靠躺在榻子上身上盖着毛毯睡着了。 林繁转身问道:“怎么这时候困乏了?” 巧玉道:“老夫人昨夜睡得浅本想下午多歇一歇只是乡君来了一块唠了会儿家常乡君离开后老夫人的困劲上来了。刚才与乡君一起用了些点心奴婢琢磨着倒也不急着用晚饭就没有叫老夫人起来。” 林繁闻言打算回前院去。 正要走里头的老夫人却醒了。 林繁进次间唤了声“母亲”在榻子旁坐下:“吵醒您了。” “打个盹很浅的”定国公老夫人弯着唇笑意温柔“醒了也好这时候睡夜里又要睡不着。你姑母刚走不久遇着了吗?” “遇着了”林繁放缓了语调“说起了忠义伯世子夫人还有已故的永宁侯世子夫人。” 这两个称呼让老夫人有些愣神而后才苦笑着摇头:“语兰和阿矜啊你看我这记性都懵了下。” “您也与她们熟悉?”林繁替母亲整理着腿上的毯子“我没怎么听您提过。” 老夫人“唔”了声道:“阿矜走得早自是不提了我也寡居除了自家人少与人往来提起来做什么呀? 你辛苦一天了早些去用晚饭。 对了我打算过几天去山上祈福求个签文。 你可别说什么请假陪我去的话不用挂念我这儿不缺人手伺候。” 母亲说到这儿了林繁不好勉强全然应下起身出来。 退到屋外廊下他看了眼窗户。 里头亮着灯映出母亲与巧玉的身形。 母亲坐直了些巧玉坐在绣墩上捧起桌上一书册而后传出来轻轻柔柔的念诵经文的声音。 林繁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陈年旧事不管是严谨周全如姑母还是亲切随意如母亲都一样的警觉。 林繁感觉到了无论是扶着姑母的时候还是替母亲理毯子的时候他的手都察觉到了那一瞬对方的警觉。 回到书房林繁拆了信。 薄薄一张纸写满了字骨气洞达落笔流畅。 信的内容不止是侯府小厮说的回复后续还有秦鸾的邀请。 秦鸾邀他明夜西四胡同老地方见。 此番邀请不在林繁意料之中却是瞌睡时的一枕头。 他也有事想从秦鸾之处入手。 ------题外话------ 朋友们不要一看到乡君啥啥的就紧张。 乡君她也可能是中年妇女…… 这几章里有疑惑的部分比如林繁到底在打听什么这种别急涉及主线过几章就知道了。 还是一样投票打卡点赞评论给阿鸾比心给你们比心~ 感谢书友surpass1515、动感的猫、初至人未识、xp星人、阿特兰大、samus_s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vlt的打赏感谢红袖书友是姚姚啊的打赏。 正文 第20章 别跟自己过不去 入夜后的西四胡同连一只耗子都难找。 钱儿直到迈进来才知道那封送出去的信中另有计划。 “姑娘”钱儿纠结了半条胡同问“您要寻定国公白日里定个茶楼雅间让大公子作陪就好为何要挑夜里还不让大公子知道?这大晚上的避开所有人……” 秦鸾推开了宅门道:“你都说避开所有人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钱儿愣了愣。 也是哦。 没人瞧见、没人听见还担心什么。 秦鸾被钱儿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定在这里只因为我想问的事儿不方便叫旁人听去。雅间什么的万一隔墙有耳就坏事了。” 钱儿听进去了又问:“姑娘确定定国公会来?” “会来”秦鸾道“他会好奇。” 京中那些底子不干净的贵胄都说林繁很烦并非林繁为人多细碎说到底是职务在身不得不细。 掌着赤衣卫不能白领皇粮多少得给皇上抓几个违法犯事的纨绔、恶官出来。 可谁会把歹事大肆炫耀? 都是藏着、掩着决计不让外头窥到一点端倪。 赤衣卫要得到线索就必需事事多留个心眼唯有如此才能从一些细枝末节里寻到些线索。 秦鸾在信中写“对忠勤伯府上之事有些疑惑”林繁公事谨慎认真定会来。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 上回来过钱儿对这里的环境心中有数麻溜地把院子里的石凳挪到了避风处铺上帕子请秦鸾坐下。 饶是秦鸾知道钱儿力气大都被她的表现惊了一下。 钱儿又搬了个石凳来给林繁预备着。 忙好了她在秦鸾身边站直了。 毕竟是西四胡同连月光落下来都让人阴森森的她不敢离姑娘远了。 “说起来那宝簪当真吓坏了第二天送她回伯府她都没有缓过来”钱儿缩了缩脖子道“她也是惨摊上伯夫人那么一个主子……” 都是做丫鬟的钱儿更能明白宝簪一些。 害人是罪背主亦是罪。 主子犯事身边无论是使坏的、教唆的、还是被迫从了的都没有好下场。 “明明最坏的是伯夫人结果只送去庄子上总觉得……” 见秦鸾看着她钱儿皱着眉头纠结了一番形容词汇:“不尽兴?差一口气?奴婢说不好姑娘觉得呢?” 秦鸾轻轻笑了笑不答反问:“那你记得我最初去伯府是为了什么?” 钱儿立刻答道:“自是为了救世子夫人。” “是只是为了救人”秦鸾说得不疾不徐留给钱儿思考的余地“不是为了惩恶也不是为了出气。 你在知晓了来龙去脉后生出了愤慨之情有了更多的想法这很正常。 可做事不可能事事随心所欲、心想事成于是你耿耿于怀、庸人自扰很是不开心。 你看你不开心了吧?” 钱儿重重点了点头。 “不值当的”秦鸾道“明明最初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你本该觉得满足、高兴的。如此一来本末倒置。” 钱儿紧皱着眉头思索着自家姑娘的话。 是啊。 她明明应该为世子夫人的康复而高兴的。 今儿上午她们去伯府探望听说世子夫人清晨时醒了有一刻钟虽然虚弱但人很清醒能明白边上人的意思能给不少反应。 可惜她们到的时候世子夫人又睡着了但从万姑娘的讲述里看得出她有多激动、多高兴。 不止万姑娘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欢喜极了。 那么叫人欢欣鼓舞的事儿为何她光琢磨着伯夫人就把自己弄不开心了呢? “可是、可是”钱儿捏着手指实事求是道“奴婢为世子夫人高兴想到伯夫人就高兴不起来了。” 秦鸾笑得不行:“不高兴的时候就想想高兴的事儿。做事情锦上添花自然好但美中不足一样是美在先。别跟自己过不去。” 钱儿眨巴眨巴眼睛:“姑娘您这算掩耳盗铃?” 秦鸾道:“不这是做人的智慧。” 院子外头林繁嗤的笑了笑。 他刚到不久借着出众的耳力把里头那主仆俩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秦鸾的这番话让人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是正理多还是歪理多但有一点倒是很对专注于目的。 林繁的笑声没有压着只这么些距离在静谧的夜里很是清楚。 院墙内钱儿被吓得低呼了声:“谁啊?” 秦鸾站起身问:“国公爷到了?” 既如此林繁没有走正门翻身过墙穿过塌了半边的东屋走到廊下:“秦姑娘一席话自成逻辑。” 秦鸾行了一礼:“师父教的我认为很有道理。” 林繁抿唇。 他语速不紧不慢有些字眼甚至会拖一下友人曾点评过他说话的方式定义为挑衅、找事。 遇到心里提防着的只听他这口气就会跟被踩着尾巴了似的。 林繁对此评价“欣然接受”谁让他当的就是个没事找事的官。 可现在林繁在秦鸾身上没有察觉到一丝的防备意图。 是她没有听出来? 倒也未必。 官场上林繁与很多人打过交道得势的、不得势的年迈的、年轻的各种各样。 而一个人在小聪明被人拆穿后的反应最见其性格品行。 有人恼羞成怒有人咬死不认有人顾左右而言他。 也有秦鸾这样的。 那夜他问秦鸾讨符纸看又点麻穴表明自己都看穿了她不急、不躁也不恼认得很爽快。 从这点来看永宁侯的这位长孙女是个为人做事立得住的人。 林繁还了一礼示意秦鸾坐下自己也坐了。 “秦姑娘在信上说”林繁先道“对忠勤伯府上的一些事有些疑惑?” 秦鸾有求于人倒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我听说二殿下与伯府的公子素有往来不知国公爷如何看二殿下与他的表兄弟们?” 闻言林繁的眼底讶异一闪而过。 ------题外话------ 之前有书友问为何林繁明知符纸是假的、还要问秦鸾看因为小事上显性格林繁的工作需要与人打交道了解别人性格是必须的。 感谢书友陈辞旧调、iampetty、韩羽桐hyt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余生安好、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21章 瑰卫 忠勤伯翁家。 当年先帝起兵之时有像秦家、林家这样立刻就响应、拥护的也有握着些兵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观望了几年的。 翁家便是后一种。 虽是后来者但翁家自打下决心后就一往无前立了许多战功。 先帝建朝翁家封伯还有一女做了皇家媳妇。 这一女就是如今的顺妃娘娘也是二皇子的母妃。 有那么一瞬林繁不解秦鸾此问的缘由下一刻他便想起来了。 秦鸾与二殿下有婚约。 皇家没有正式下聘不过皇上金口玉言永宁侯当年亦应下了这亲事板上钉钉。 “秦姑娘这么问”林繁道“与其说是忠勤伯府不如说更想知道二殿下的事?” 秦鸾颔首:“我想国公爷兴许会知道得多一些。” 林繁了然。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姑娘家做不了主只能接受但也想对男方多些了解。 这是人之常情。 秦鸾若去问祖父、父兄所得答案基本就是二殿下在臣子前展现出来的那一套。 真倒都是真话却不是作为女方想了解的那些。 女方成亲不是做君臣而是过日子。 而他这边因着职务确实容易多些其他人不清楚的消息。 林繁斟酌用词:“二殿下与忠勤伯府上确实走得近年纪相仿又是表兄弟殿下对熟悉之人大方性情直接……” 倏地秦鸾笑出了声:“我听出来了国公爷不擅长阿谀奉承而二殿下又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夸赞的地方让你想夸都难。” 夸赞失败林繁略一沉吟给了个客观评价:“文武功课二殿下的确不拔群但他贵为皇子原也不以此谋生再者夸难夸若要贬其实也无从贬更何况兄弟是兄弟、臣子是臣子、妻子是妻子。” 秦鸾听完不由又笑了声。 “国公爷不用这般为难”秦鸾收了笑意神色严肃“我想听的只有二殿下的坏话。” 林繁不由意外偏秦鸾的神情很是认真不似胡说。 “秦姑娘”林繁谨慎“所谓的坏话是指……” 秦鸾极其干脆:“足以让我能够退亲的。” 话音一落林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定了定神。 相较于秦鸾的镇定与认真钱儿已然是惊呼了声、又赶紧捂住了嘴显然连秦鸾的丫鬟都不知道她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秦姑娘真是出人意料”林繁看了眼四周道“难怪要选在西四胡同。” 也只有在连耗子都不愿来的入夜的西四胡同才不用担心走漏消息。 秦鸾道:“我心意已决想来国公爷手上会有一些二殿下见不得光的把柄吧?” 林繁没有承认当然也没有否认。 他这份差事手中情报很多每一件查多少怎么查他有一定的自主权但也必须考虑到皇上。 起码他不会直接跟皇子们过不去。 “如此大事”林繁的语速又慢了下来“秦姑娘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了?” 秦鸾颔首道:“既然是我有求于国公爷自然不来那些虚的再说了我那点儿小把戏也不一定能瞒过你不如开诚布公彰显诚意。” “诚意?”林繁想果然是诚意十足了。 如此也好互有所求才好做事。 夜风重了。 此处避风除了凉意并不会直接吹着。 月光又被云层遮去淡得几乎不可见。 饶是知道此刻的西四胡同断不会有旁人出现习惯使然林繁还是屏气凝神仔细分辨了下周边状况。 除了风与枝叶摇晃的沙沙声再无其他。 林繁重新看向秦鸾问道:“秦姑娘听说过‘瑰卫’吗?平阳长公主的‘瑰卫’。” 秦鸾听此问心中差不多有底了。 表面上话题从二皇子的把柄变成了浑然不相干的瑰卫实际上是定国公愿意出点力的意思。 若林繁不想牵扯其中直接拒绝就是了根本用不上转移话题。 毕竟她与林繁之间实在不是什么能在大晚上、在西四胡同这么个地方东拉西扯一堆各家长短的关系。 也没有那样的必要。 就如做买卖诚心想做成顶多是一番讨价还价。 秦鸾便点了点头:“幼时曾听过。” “令堂、忠义伯世子夫人都是瑰卫出身”林繁顿了顿又道“她们与我的母亲、姑母都是同袍。” 秦鸾问:“国公爷为何提起瑰卫?据我所知如今几乎无人会再提了瑰卫也不存在了。” “是瑰卫散了”林繁缓缓道“最后一位是我姑母再往前应是世子夫人。” 秦鸾虽不知林繁用意但对方既然大有细说瑰卫的意思定有其缘由。 “我母亲走得早她的旧事我很多都是听兰姨讲的。” 瑰卫来自于平阳长公主的名字、赵瑰。 前朝末年战事颇多兴兵而起的也不止先帝一支最“热闹”的时候群雄割据。 军阀彼此敌对又互相牵制另有许多草寇山贼百姓生活十分辛苦。 男人们讨冦、征战女人孩子们也没有闲着的想在乱世活下来能力与运气都不能少。 赵瑰作为赵挥的女儿武艺出众胆识过人聚集了一众小姐妹日日操练。 最初没有人把这些最大不过十四五岁最小也就四五岁的孩子放在眼里但大人有大人的忙碌无暇照顾她们也就默许了。 不管如何练些防身本事总是没错的再者大的带小的大人不用惦记着。 尤其是赵挥收兵回来时见她们有模有样还夸了几句让赵瑰越发有信心。 瑰卫的组成也从最初林芷、徐矜这样有父兄在赵家麾下奋战的武家姑娘到文官家的小姐们再到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复杂且壮大起来。 终于在一次敌人趁着大军离开、守备不足而偷袭驻地城池时少女兵们打出了气势与少量守军、并城中老人、妇人们一块硬是守到了大军回救。 赵挥把女儿和她的护卫少女兵们夸上了天。 赵瑰有了自己的旗帜上书一个“瑰”字。 ------题外话------ 大家周末愉快呀! 最近新书开始上一些试水推了因为是pk制的拜托书友们不要养文多点赞多评论尤其是qq书城的书友请大家多关照了。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动感的猫、霜降降的打赏。 正文 第22章 我是谁 在乱世之中瑰卫不止守过城还调粮、运粮打过支援人人都夸赵挥虎父无犬子、更无犬女。 直到战祸渐渐平了赵挥建朝大周定了京师瑰卫们的身影才从战场上慢慢消失。 很多姑娘嫁人、生子只有少数又在赵瑰身边做了几年女官。 “我母亲只做了不到两年的女官兰姨比她久她是最后离开的”秦鸾回忆着听过的往事“国公爷的姑母、文定乡君是唯一一位至今还陪伴长公主的。” 而乡君从制度上来看其实也不算瑰卫了。 她是长公主的女官。 “她们这几位做过女官的瑰卫彼此之间十分熟悉”林繁抿了下唇道“我若想打听一些与我母亲、姑母有关的事想来忠义伯世子夫人或能给些答案。” 秦鸾眨了眨眼睛。 果然如此。 林繁没有拒绝她想要的与二殿下的把柄而她则需要拿信息来换。 如此倒也好秦鸾并不喜欢欠人情。 “我有一处不解”秦鸾开口见林繁示意她只管问她便道“我母亲不在了她的很多事我只能听兰姨说国公爷与我不同令堂、乡君具在有事直问就好本不用经兰姨那处。” “正是母亲与姑母都讳莫如深才不得不另辟蹊径。” 秦鸾又问:“国公爷确定兰姨知情?” “其实并无多少把握”林繁的眉头蹙着“二十年都出头了又都瞒得紧除了亲历者很难说还有知情人。世子夫人那儿若能对当时状况有一丝一毫察觉都是我的意外之喜了。” 秦鸾飞快地算了算。 如今是庆元二十年林繁口中二十年都出头了那事情就发生在先帝还在位的建隆五年。 “这么算来彼时不止是兰姨连我的母亲都还在长公主身边做事”秦鸾说着便问“那么国公爷想打听的是……” 林繁端坐着周身再无一丝散漫开口之时一字一字、没有半点拖音:“我想知道我是谁。” 这一次轮到秦鸾愣住了。 她看着极其认真的林繁不由转头再看钱儿。 钱儿的脸上满是问号小脑袋瓜子显然是不够用了。 又是一阵寒风虽未吹到钱儿却还是让她打了个寒颤。 钱儿捏着手指不停给自家姑娘打眼色。 西四胡同当真太邪乎了! 好好的定国公才这么一会儿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等下是不是连他们在哪儿都不晓得了? 得让姑娘给他贴张符纸! 秦鸾给了钱儿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再一次正视林繁。 “国公爷”秦鸾也不确定该不该继续这么称呼林繁只是一时之间实在不好纠这些细节干脆道“你很认真很严肃你是真的在怀疑自己的出身……” “不是怀疑”林繁摇了摇头“不是怀疑而是确定我不是林宣的儿子。” 风吹云走。 清亮的满月光失了遮挡洒落下来照亮了没有点灯笼的小小一隅。 月光下林繁的五官越发清晰黑沉的眸子里映了清辉那是很浅的一层光芒。 下一瞬天上又覆了云月色被掩去这角落亦重新暗了下来。 秦鸾记住了林繁的那双眼睛他的眼中没有迷茫、没有不忿也没有不安一丝一毫都没有他有的只是坚定。 她想林繁没有说谎也不是多疑他是真的确定。 林繁同样在观察秦鸾的反应。 一般人突然听说了这么一个消息定是惊讶万分虽不至于像钱儿似的活见鬼但多少要有些起伏。 秦鸾比他预想的要镇定。 镇定是在寻找被掩藏的真相时最不能缺少的东西。 一惊一乍容易打草惊蛇。 “那是我八岁时的事了。” 庆元八年因皇太后絮絮叨叨念着他林繁随父亲林宣进宫、向皇太后请安。 那时的林繁正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孩子王皇太后都听过他的英勇事迹笑着问他打架心得。 林繁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皇太后连夸他活泼又开朗又指着林宣说:“你这么儒雅的性子怎么养出来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儿子?” 父亲说:“小孩儿不懂事您见笑了。” 皇上在一旁也笑得很高兴:“那还用说十之八九是文定纵着林宣能文能武独独拿妹妹一点法子都没有偏他那个妹妹还有平阳撑腰。” 林繁跟着笑:“姑母很疼我。” 慈宁宫里欢声笑语林繁是笑着出宫的直到回到定国公府他突然觉得父亲似有忧虑。 回屋里琢磨了一个时辰他决定去与父亲赔礼。 虽不知道缘由但父亲的忧虑肯定是因他而起。 他风风火火想到就去连门都不好好走能翻墙就翻墙一直翻到了林宣的书房后头。 意外的是林芷也在。 而后林繁偷听到了父亲与姑母之前的一段对话。 “太后起疑了。” “她看出来了?也难怪繁儿的性子还是太像他了以后得拘着些哥哥不用担心我我在长公主身边太后轻易不会动我但是哥哥你一定要谨慎当年你是亲身经历的。” “我心里有数。下个月我要领兵出征这一次定要打下西州你在京中多顾着些繁儿母子。” 这段对话让林繁懵住了。 听懂了又似乎没有懂他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就这么藏身在院墙下直到父亲与姑母离开…… “再后来父亲出征了”林繁道“他最后都没有打下西州隔年因旧伤而病故。” 秦鸾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她没有打断林繁的叙述也插不上嘴。 直到林繁说完秦鸾开口想说什么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刚刚屏住了呼吸。 旧事不长却沉甸甸的。 仿佛盖了几层厚厚的毯子满是灰尘让人想掀开都无从下手。 秦鸾整理了下思路。 再复杂的局面也有相对简单些的小切口。 秦鸾问:“你确定老国公爷是因伤病过世的吗?” ------题外话------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彤彤1609、小院子、叶叶olivia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知否知否、幸福的打赏。 正文 第23章 这是你说的 这个问题让林繁不自禁地轻笑了声。 见秦鸾微微扬眉林繁解释道:“我笑不是因为你的问题而是称呼。” “称呼?”秦鸾不解。 “秦姑娘称我父亲为老国公爷事实上他离世时只三十三岁离‘老’还有很远”林繁顿了顿道“自我承爵后母亲成了‘老夫人’在别家府上她的年纪可到不了这样的辈分。” 几句话秦鸾从中听出了无限感慨。 听得出来林繁对林宣夫妻的感情很深。 虽是早早就断定自己并非对方亲生的孩子但在林繁心中那两位依旧是父母。 可见在他成长的岁月里养恩极重。 思及此处秦鸾没有立刻把问题拉回来宽慰道:“称呼奇奇怪怪的也不止国公爷府上。别处不说我们秦家也是一样的。” 一切起于战争一切也归于战争。 “我父亲是世子、是大老爷我叔父是二老爷”秦鸾道“但他们前头其实还有两位兄长家中从来不提。” 秦鸾幼时一直以为父亲就是兄弟两人直到她认了字又懂了祠堂里的牌位是按什么顺序放的才晓得原来还有两位伯父。 他们走得很早死在了乱世。 后来不提起应是侯夫人不想提伤心事。 林繁看向秦鸾。 秦家的这个状况他自是有所耳闻。 其实有这样状况又岂止是一家、两家? 前朝末年的乱世持续了十几年谁家没有战死的、病死的、饿死的? 连最终坐上龙椅的赵家一样是血淋淋的代价。 战争的残酷绝不是战报上的那几行字、那几个数字能够概括的。 林繁只是有那么点惊讶惊讶秦鸾在试着宽慰他。 事实上他对国公府里的状况早已接受仅仅只是有那么点感叹而已。 清了清嗓子林繁回答了秦鸾先前的问题:“我确定他是病故。 父亲旧伤很多行军途中复发军医们实在救不回来。 年末时永宁侯带增兵西进经历了父亲的复发到病故我想永宁侯在侧若另有隐情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秦鸾意外地抿了下唇。 当时秦家竟然也参与到了? 再一细想秦鸾想顺了。 那年祖父的确带兵西进了也正是在这次出征前不久祖父在御书房里一口一个“顺妃咒老臣战死”堵住了顺妃的第一次提亲。 一时之间几个念头在脑海中飞旋。 秦鸾握紧拂尘定了定神问得极其直接:“国公爷就没有想过也许我祖父是凶手或是冷眼旁观者?” 在林繁的身世上林宣兄妹防备着皇太后、以及皇上。 永宁侯却是赵家的将。 他若奉了皇上、皇太后的命在林宣的病故上给了林家错误的讯息也并非不可能。 而林繁好好打量了秦鸾一番。 能张口噬心闭口招鬼秦鸾在想象上果然是豹子胆。 在死者儿子跟前质疑自己祖父行凶非常人也。 “秦姑娘如此”林繁一时间竟寻不出一个形容来只能作罢说了个结论“姑母曾说过朝中众臣之中最值得信赖的就是永宁侯。” 闻言秦鸾不可闻地极轻地舒了一口气。 假设大胆心却很虚。 她担心祖父牵扯其中虽然是奉命行事但…… “不对”秦鸾低低喃了一声见林繁看着她她深吸一口气失笑道“我是关心则乱自己想错了。不管如何祖父绝不会做那种事。” 林家功深秦家与林家一起打过太多的仗。 林翰马革裹尸林宣继承父志领兵西征。 祖父与林家父子有同袍情谊即便在某些事情上皇上与林宣产生了分歧但只要林宣没有弑君没有带着手下兵士们去投敌、去枉死那么就算皇上下了那样的旨意以祖父的忠义、耿直他在御书房死谏、抗争到底都不可能做出在出征中谋害主帅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这一点秦鸾对自己的祖父有信心。 收敛心神秦鸾又快速梳理了一遍问:“孩子不能凭空冒出来林家真正的孩子呢?” 林繁道:“我猜测她现在是我母亲身边的丫鬟。” 养母子亦是母子。 林繁对母亲的情绪十分敏锐。 父亲病故后母亲虽还撑着家事但心神很散。 过了两年府里买回来一丫鬟母亲十分喜欢带在身边便是巧玉了。 那种喜欢与母亲待其他丫鬟不同只有亲近之人才懂那是殷殷切切的、做母亲的爱。 不得不说巧玉的出现让林繁松缓许多。 父母选择庇护他放弃了亲生的女儿让巧玉失去了很多本该属于她的东西也不知道她在外头如何是否吃苦。 现在她就在府中在母亲身边。 为免皇太后和皇上多心她只能是不起眼的丫鬟但她生活无忧。 只要人在就有补偿的机会。 秦鸾颔首。 林家咬牙送走亲生女而不是成为双生子。 林夫人丧夫之痛下硬是咬牙坚持着隔了两年才以丫鬟名义接回女儿。 为了瞒住林繁的身世林家牺牲极大。 而林繁…… 秦鸾抬眸看向林繁。 在林繁身上她看不到他曾经的古灵精怪。 开朗、外向、上房揭瓦、比猴子都皮…… 这些形容一点都看不到的。 林繁变了。 在偷听了父亲与姑母的对话之后他必须要变。 而丧父挑起家业让他的所有变化都合理得让人无心怀疑。 “国公爷”秦鸾轻声问“这么要紧的事儿就这么都告诉我了?” “从母亲与姑母口中我很难问出真相能寄希望的可能也只有忠义伯世子夫人”林繁睨了秦鸾一眼淡淡道“这事是我有求于你自然要开诚布公这是你说的。” 秦鸾弯了弯眼笑容如常。 没错就是她在不久前刚刚说的。 她在前一刻甚至还想过有来有往互有所求做事靠谱呢。 她有求在先林繁所言在后贼船上来了就下不去了。 “我会试着问一问兰姨”秦鸾道“三日后还在这里我给国公爷答复二殿下的把柄……” 林繁给了句准话:“听过些风声等我查证后给你个准的。” ------题外话------ 新的一周~~ 求推荐票~~ 感谢书友吃青菜的小虫、初至人未识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顾清挽、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24章 机缘未到 敲定了合作就无需再在西四胡同待着了。 秦鸾带着钱儿先行离开。 钱儿依秦鸾吩咐连灯笼都不点。 黑漆漆的胡同吹着呜呜直叫的风委实不叫人舒服但钱儿却顾不上害怕了。 脑海里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话纠结在一块眼瞅着离胡同口越来越近钱儿急得跺了跺脚。 “姑娘”钱儿停下来压着声问“您真的要退、退那啥啊……” “对”秦鸾道“你觉得不能退?” 钱儿愣了愣而后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是能不能而是侯爷与老夫人怎么说?那位又是殿下……哎呀奴婢说不好就是、就是奴婢从来没有想过……” 秦鸾伸手捏了捏钱儿圆鼓鼓的脸蛋:“想不明白也无妨照着做就是了。” 何止是钱儿在师父托梦前秦鸾自己都没有想过。 甚至现在都要付诸行动了她也不知道缘由。 可师父就是师父师父交代之事定然有其道理秦鸾不明白只不过是机缘未到。 等时机到了答案自然会在眼前。 钱儿揉了揉脸蛋。 也对。 她不懂的事情海了去了听姑娘的就没错。 这么一想钱儿扭头看了眼胡同深处。 乌起码黑的让人不由自主害怕。 没想到定国公身上还有那样的秘密…… “他怎么就说了呢?”钱儿问“他就不怕姑娘出卖他呀?” 秦鸾呵的笑了声:“他胆子大。” 胆大心细。 祖父是文定乡君口中“最值得信赖的朝臣”而她是能名正言顺去探望、而不让兰姨产生防备的人。 破宅子里林繁没有立刻走。 他又在石凳上坐了一刻钟。 那一日的经过十几年来在林繁的记忆里反复了无数遍他清晰地记得他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可惜当时的他太小了不懂成人的察言观色以至于对话语背后的深意无法阅读。 可万幸的也是他的年纪小各怀心思的大人们都没有在意一个小孩儿的性情他的本能让他咽下了疑惑而后长大。 长大到他终于能够明白那日对白里的所有深意。 也给了他在边上观察他们的机会。 他知晓却无人知他的知晓。 今日把秘密透给秦鸾不得不说是一种赌博但在林繁看来有时是需要赌一把的。 若是一切清明事情的每一条脉络都清清楚楚自然可以按部就班来破解。 偏此事不同一切都在迷雾之中。 观察来、观察去散去的雾气有限。 为了破局就得尝试走进浓雾之中。 希望秦鸾能给他带来些好消息。 夜尽天明。 秦鸾见到了清醒着的楚语兰。 “阿鸾”楚语兰的声音很虚弱“谢谢你。” 万妙道:“母亲说她那时候昏昏沉沉、醒不过来可偶尔能听到一些声音她听到你坚持救她她都知道。” 秦鸾笑了笑眼睛却不由自主湿润了:“您能康复就比什么都好。” 楚语兰虚虚握着秦鸾的手温柔极了。 秦鸾依言在床边坐下。 事关林繁出身自不可能直问。 “我娘走得早是兰姨给我说她的故事让我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些什么事”秦鸾叹息着“我可喜欢听那些往事了让我觉得我和我娘好近啊。 兰姨你一定要好起来以后再给我多说一说。” 楚语兰柔柔地笑:“阿鸾真是小孩子。” 小孩子才爱听那些老故事一遍又一遍怎么不都厌。 “守城、运粮瑰卫的姑娘们那么厉害谁不喜欢听呢?”秦鸾佯装灵光闪过“是了这次能从伯夫人口中问出真正的毒方还有定国公的功劳我记得兰姨说过定国公的母亲与姑母也是瑰卫都是我以前在故事里听过的名字。” 万妙道:“先前乡君还来探望过您。” “让她惦记了”楚语兰道“这些年疏远多了不及以前亲近。” 这是难免的。 她嫁人为妇有丈夫女儿日常生活以内院为主。 程窍丧夫寡居之下不喜与人往来听说除了去山上拜一拜几乎不踏出国公府大门。 林芷倒是不曾嫁人但她一直是长公主的女官应对的事务与她们截然不同。 除了年节时问安她们很少有往来了。 “等您好起来”秦鸾道“再给我和阿妙多说说以前的事。” 楚语兰含笑点头。 到底还未痊愈精力很差楚语兰说了这么会儿话又睡下了。 秦鸾便告辞起来。 今日只是起了头那么隐秘的事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几句话就摸清楚。 以兰姨的身体状况便是知情亦撑不住讲太多往事。 带着钱儿秦鸾去了书斋。 昨儿秦沣使阿青来说这家书斋进了一批不错的纸墨。 “姑娘”钱儿在前头带路“前头右拐再走上一段就到了咦……” 钱儿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你也不认路了?”秦鸾顺口问着转头见钱儿望着街对角她也顺着看过去。 那厢停着一顶轿子。 轿帘掀开一男子从轿上下来。 不远不近的秦鸾还没有看清那人模样但周围几个点头哈腰的侍从就显现出对方出身不凡。 钱儿偏过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奴婢若没有看错那是二殿下。” 秦鸾微微扬眉。 她只在小时候见过二皇子印象很浅了。 见赵启发现了她们的存在秦鸾行了一礼。 赵启几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秦鸾一番:“你怎么在京里?不是还在道观吗?” 秦鸾眉头一蹙。 赵启的语气几乎能称之为“兴师问罪”。 “我何时回京是我家之事”秦鸾抬眼道“倒是殿下认识我?” 赵启哼了声:“满大街的能有几个道姑?秦大姑娘我们大周没有苛待功臣吧?永宁侯府难道还找不出几件像样的衣裳来给你换衣换吗?” 秦鸾淡淡道:“我长在观中习惯了如此装扮大周不苛待功臣也没有哪一条定了道姑不准上街吧?” 赵启阴测测地瞪了秦鸾两眼。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吃青菜的小虫、初至人未识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25章 同道中人 赵启狠狠盯着眼前的少女。 他贵为皇子身边从不缺阿谀奉承之音何曾被人这么顶过嘴? 赵启不认为自己听不得重话在他犯错之时父皇、母妃、文武师父都会指出来他对于自身的错误向来都是虚心的。 但是那是父母是师长! 她秦鸾算个什么东西! 刚那语气淡得几乎把不屑写在脸上了。 论出身他赵启是皇子秦鸾只是臣女。 论那、论那莫名其妙的婚约…… 他是夫丈夫是天一个婆娘还敢跟丈夫顶嘴! 赵启厌恶地撇了撇嘴。 诚然秦鸾的五官还算不错可是脸能当饭吃吗? 裹着那么身灰扑扑的道袍手拿一把拂尘往这儿一站十足倒人胃口。 又是山上道观里长大的没点儿大家闺秀该懂该明的规矩! 赵启越想越觉得秦鸾不堪入目心头一股子无名火蹭蹭往上窜。 都怪母妃给他定了这么一门亲事。 什么凤命凰命的赵启一个字都不信。 保不准是永宁侯府另有目的、自己捣鼓出来的说辞。 就因那些毫无根据的说法打小被绑上这么一个媳妇赵启憋屈极了。 “你当你的道姑”赵启咬牙切齿“别想跟着本宫!” 说完这话赵启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那几个侍从当即围护上去替赵启引路。 钱儿屈膝恭送的动作做了一半见状敷衍完了后半程站直了身子。 秦鸾连送都没有送只与钱儿道:“继续带路。” 见她神色如常钱儿小声问:“姑娘您不生气?” “为何生气?”秦鸾反问。 钱儿下意识地往赵启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嘴上没有明说只拿手指比了个“二”。 秦鸾失笑:“刚开始有那么点生气后来发现他比我还气几乎要跳脚了我就不生气了甚至有些高兴。” 钱儿眨了眨眼睛。 高兴? “看来二殿下与我有同样的追求”秦鸾颇为满意地点头“既是同道中人他一定不会拖后腿。” 钱儿蹙着眉头一面给秦鸾带路一面思考她的话。 等到了书斋外头钱儿灵光一闪忽然就想出来了! 二殿下对姑娘好一番挑剔哪哪儿都看不顺眼可见对婚事很是排斥。 这么一来待退婚机会出现二殿下指不定比她们姑娘还积极呢。 如此、甚好! 如二殿下这样的对姑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姑爷哪怕是皇帝爷的儿子她也不想要。 姑娘想退亲真是太对了。 当然这些念头钱儿只敢在心里嘀咕断不会挂在嘴上。 姑娘说过隔墙有耳。 需得谨言慎行。 哎早知道刚行礼时就不敷衍了。 万一被抓个不敬殿下的小辫子多亏啊。 下回一定好好行礼全当锻炼身体。 另一厢赵启的脸色依旧阴沉。 侍从们小心翼翼伺候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一行人进了贵香楼上了三楼。 到一雅间前没等侍从敲门赵启一脚踢开了门。 咚! 随着这一声响原本热闹的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 “谁啊?” “哪个这么没规矩!” 赵启绕过屏风走到桌边:“我。” 见了他先前气愤的、不满的顷刻就化作了尴尬而后尴尬被收了起来只余下讨好。 众人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忠勤伯府的三公子仗着与赵启关系好笑着问:“殿下怎得火气这么大?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 赵启解了披风丢给侍从:“在楼下遇到永宁侯府那道姑。” “殿下说谁?”翁三公子一愣复又想到了“哦永宁侯的长孙女她不是一直在山里吗?回京了?” “她这是一回来就寻着殿下来了?”翁二公子抚掌大笑“对殿下当真颇为上心。” “什么上心”赵启黑沉着脸“拿我当保命符呢!” “此话怎讲?” 赵启一口饮了盏茶咬牙切齿道:“什么凤命要我说八成是秦家犯冲。 克死了亲娘她自己也活不了得有个贵重命的压一压。 秦胤编出那么个假话来竟把母妃唬住了让我一个皇子给她续命、给她冲喜。 真是气死我了! 母妃糊涂父皇竟然也上了当! 你们说说是不是那邓国师给父皇胡言乱语了什么东西让父皇竟然也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翁家几兄弟与其他在场的公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这话怎么接啊? 皇上、顺妃娘娘、邓国师这几个名号一个个从殿下嘴里往外蹦偏还没有一个好词。 他们可不是二殿下能说这些…… 翁二公子咳嗽两声试着打圆场:“我先前到的时候好像看到定国公了他可能也在这贵香楼殿下隔墙有耳……” “混账话!”赵启肚子里未消得火气又烧了起来“他有本事就听!我还怕他不成?” 气话说了气却无处发。 比起秦家那道姑定国公显然更让赵启生气。 在赵启看来他的父皇身边一众重臣之中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邓国师和林繁了。 如果说邓国师是父皇跟前的狗摇尾巴摇得欢快无比狗仗人势没干过什么好事那么林繁就是狼在边上阴森森观察着当你露出破绽时就跳出来咬脖子。 一个是小人一个是狠人。 赵启都不喜欢。 翁三公子给赵启添了茶奉承道:“殿下说得是您是殿下是他的主子怕他作甚!” “听说”翁二公子瞧准机会又抛话头“大殿下又让皇上训斥了?” 这话题显然让赵启有了谈兴。 他靠着椅背看着左右尽是恭谨、讨好的模样总算是舒坦了那么一些。 “皇兄那人啧迂腐得很成天之乎者也当儿子的还天天说当爹的不是我是他爹我都烦他!”赵启抬了抬下颚笑得很是肆意“不过皇兄有几句话没说错那邓国师就不是个东西。” ------题外话------ 天天求票求打卡求留言的我宛如一个高喊一键三连的up主~ 感谢书友吃青菜的小虫、初至人未识、彤彤1609、*四处留晴*、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余生安好的打赏。 正文 第26章 隔墙有耳 对他那位皇兄赵源赵启向来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倒不是他怕了赵源而是他与那位实在不是一路人。 赵源身体不好自练不得武平日跟着父皇点的几位老臣念书。 书念得多了把人也念迂腐了大道理一套一套地挂在嘴边。 赵启听不得那些。 尤其是他知道赵源说得都是对的。 这让他想反驳都站不住脚干脆躲了就是。 赵源不止说他还时常向皇上谏言引经据典听得皇上都烦。 可赵启再不喜欢赵源的性格在邓国师一事上兄弟两人看法相同。 手指点着桌面赵启尤不尽兴又骂了一遍:“那就不是个东西!” 翁二公子笑道:“殿下国师大人对娘娘也算尽心尽力。” 赵启挑眉神色肆意:“不然我会给那条狗好眼色?” 狗嘛给骨头就行了。 他可不管邓国师给父皇灌多少迷魂汤只要不咬他与母妃就行了。 狼却不同养不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咬上来。 因此赵启看不上邓国师但他烦林繁。 翁三公子揣摩着赵启的想法故意叹了口气道:“定国公和邓国师怎么就没有咬起来呢?” 赵启哼道:“说不定哪天就咬了我们正好看好戏。” “想那林繁再有能耐也比不了国师大人”有人道“皇上最是信任国师。” “我祖父说树上那个要笑起来就没什么好事。” “先定国公那么温文尔雅、进退得当怎么养出来的儿子就这么奇奇怪怪的呢?” 赵启呸道:“养个屁!林宣死了这么多年他哪有爹养?” “殿下说得是要不是靠着他祖父和他父亲的资历与功绩他能年纪轻轻就爵位到手?都是同龄人我们各个矮他一头。” 能在这里的都对赵启的脾性一清二楚知他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 他们说不得皇上、顺妃、大殿下与国师大人但骂一骂树上那个又有什么可怕的。 一时间雅间里全是对林繁的口诛之语。 赵启听得眉飞色舞心中那股郁气散了七七八八。 只是隔墙有耳。 这雅间的窗户不临街与边上一建筑相邻两者之间是一条只余一人经过的窄巷。 偏又有屋檐遮挡除日头从正上方经过其余时候阴暗无光。 如此也就堆些杂物谁也不会从这里走。 雅间半开着窗透气也把里头的声音从隔壁建筑那微微启着半天的窗户里透了进去。 那间屋子为书房布置。 博古架、书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另在窗下摆了小圆桌并几把椅子容主人待客。 此处的主人名叫黄逸是黄太师的幺孙。 黄逸端着茶盏抿了抿上下打量着客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笑比不笑危险视线过来时给人一众审视之感。” 他的客人就是林繁。 闻言林繁半弯着嘴唇睨他。 “没错就是这样”黄逸笑着道“人狠话不多话不多还这么烦不愧是你。” 林繁哼笑了声:“差不多得了。” “听听这口气”黄逸乐在其中“漫不经心里带着挑衅谁听谁生气一气就口不择言全是漏洞与把柄。怎么样总结得不错吧?” 林繁不置可否左耳进右耳出直接道:“说正事。” 黄逸摊了摊手。 他与林繁是自小的交情。 作为太师之孙黄逸算是书香之后偏他小时候闲不住比起念书更爱习武。 本朝尚武祖父当然不阻拦他给他请了师父由着他练。 而他毫无疑问地成了林繁的手下败将。 定国公拎着林繁上门赔礼时祖父眉开眼笑恨不能林繁能一天揍他三回比用饭还准。 打得多了关系就近了。 黄逸在林繁身上见识了什么是人外有人。 书背得快打也打得狠鬼点子多又爽快让他不知不觉间就想跟着林繁跑。 孩子王玩到哪儿都热闹。 再后来父亲过世林繁变了。 变成了…… 黄逸打量着林繁装模作样叹息变成了现在这样。 林繁不配合黄逸一个人也玩不下去干脆收了心神与他说正事。 “如你所见”黄逸道“巷子窄、挨得近他们三楼、我们二楼只要不把脑袋伸出去就开点儿窗谁也看不到谁但能听见说话。” 这是黄逸偶然发现的。 这里是他祖母娘家的产业底下做的是药材生意二楼书房本是管事儿的账房。 管事闻惯了药味黄逸却不行只得开窗。 窗户一开才知道离贵香楼的雅间这么近。 贵香楼生意好日日客满那间雅间里客人各不相同。 黄逸偶尔来并不会故意去听别人说话。 没成想偶有一次听到了二皇子的声音。 “他们经常坐那间从不关窗兴许是觉得不临街说话很不讲究只要耳力好全能听见”黄逸道“我听到几回了。” 林繁心中有数了。 上回黄逸说了一桩二殿下的私事。 黄逸言之凿凿林繁将信将疑。 既然答应了要给秦鸾一个准话林繁少不得确定消息来源。 今日听了这么会儿林繁便有了底。 前回的信息若能利用得当秦鸾退亲应是不在话下。 想了想林繁问:“除了二殿下几位你还听到过什么?” “是兄弟就别来套我的话回头有人倒霉了我过意不去”说完见林繁不咸不淡睨他黄逸啧了声认输了“我想想有了跟刚刚他们说的永宁侯府大姑娘有关。” 林繁示意黄逸继续说。 “那天他们府上二老爷无端爽约都猜是为了秦大姑娘忽然回京惹得侯府里、尤其是侯夫人不太满意。”黄逸道。 林繁端着茶盏的手缓缓放在了桌子上。 侯夫人不满意? 不满意都让秦沣替妹妹绑人了这要是满意起来忠义伯府大门都被拆了吧? 传言不足信。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27章 半斤对八两 第三次夜访西四胡同钱儿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熟门熟路抵达宅子请自家姑娘坐下后钱儿甚至还在周围转了转。 林繁到得准时。 秦鸾见了来人起身行了一礼。 开门见山秦鸾道:“兰姨的身体有些起色却还支撑不住说太久的话。况且身边伺候的人多太过明显内容都不好提及我只能抛几个话头等待时机。如此恐要让国公爷再等些时日。” 林繁颔首。 这个答复在他的预想之中。 “二殿下那儿”林繁开口原要讲究下用词转念想了想一心要退亲的秦鸾估计并不在乎干脆直说了“殿下对秦姑娘、以及这门亲事也不满意。” “确实如此”秦鸾笑了声“国公爷消息灵通。” 林繁承了这声夸赞:“若不灵通秦姑娘也不会找上我。” 秦鸾坦然。 若不是为了互相的消息何必大晚上来这地方呢? 林繁亦不卖关子道:“二殿下与安国公的二孙女有私情。” “私情?”秦鸾微怔。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原想着纵容手下之类的太轻以此来达成目的需得花费一番力气;欺男霸女是个好由头可要让皇上松口也得运作得当。 结果竟然是与国公府的姑娘有私情。 秦鸾问:“哪种私情?” 如此问法反倒把林繁问得怔了怔。 待反应过来秦鸾问的是程度林繁以手做拳、轻咳了声:“已有夫妻之实。” 简简单单六个字话音落下避风的小角落之中只余下沉默。 秦鸾的眼睛眨了下又眨了下。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繁看了眼秦鸾又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饶是再不满意的婚事男方这么行事秦姑娘作为女方一样难以接受吧。 就像钱儿这样…… 林繁看向钱儿钱儿的一腔怒火已经收不住了。 知道自己不好插嘴钱儿气得紧咬牙关转身进了东屋里头想捶墙出气。 她刚抬起手想到这屋子半塌不塌怕是承受不住又只能把拳头收了回来。 “太可气了!”钱儿暗暗想。 如果她们姑娘没有想要退亲就这么浑然不知地成了二皇子妃等事情爆发出来…… 后头的局面钱儿都不敢想! 廊下沉默依旧继续。 而这般沉默让林繁不太自在几次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一时之间他很难判断到底是和一位姑娘谈论“夫妻之实”让他觉得不合适、不妥当还是因为他不确定该不该宽慰秦鸾而犹豫迟疑。 前一种确实叫人尴尬又极其冒犯。 后一种…… 上次在说到定国公府内状况时秦鸾也曾善意地宽慰过他…… 林繁斟酌再斟酌:“二殿下此举很是荒谬。” 对婚事不满意也好对安国公府的姑娘心生爱慕也罢这都没什么。 皇子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感情。 秦鸾是皇上与顺妃娘娘想要的儿媳妇却不是赵启心中的人选。 赵启该说服父母将婚事作罢。 待桥归桥、路归路了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去。 而不是明明婚约在身却与另一位姑娘发生故事把局面弄得越发复杂。 秦鸾抬眸问:“国公爷这是准话?” 见她神色还算稳定林繁提着的心落了大半。 因着不牵扯尴尬之处能稳稳当当推进话题林繁便细致地将雅间之事解释了一遍。 “二皇子与安国公府的二姑娘就在雅间相会正巧被黄逸听到了我那日与他吃酒酒后他提了一句那两位关系匪浅自知失言就没有多说”林繁道“前日我再问了才知晓具体状况。我去书房里试过的确能听到隔壁贵香楼雅间里的动静。” 秦鸾道了声“辛苦”。 看来她请林繁帮忙真是请对了。 若非林繁与黄逸交情匪浅黄逸在自知失言后又怎么还会把状况据实已告? 刚说了这么多状况为铺垫林繁再开口时尴尬已经没了踪迹:“秦姑娘殿下荒唐行事你也正好能以此切入达成所愿。” 秦鸾敏锐隐隐品出些意味再回想刚才状况恍然大悟。 “我并不生气”秦鸾失笑“只是意外罢了又惊又喜却不气先前失神亦是在思考后续应对之法正如国公爷所说把柄握在手中了总要找到运用的方法。” 林繁松了一口气:“想到了吗?” 秦鸾大大方方道:“需得国公爷施与援手。” “不止给你消息还得参与其中?”林繁一听倏地笑了“你与二殿下的婚事是这么好退的?” 语速不紧不慢甚至拖了音不自觉地带出了些许挑衅一般的意味。 秦鸾知他其实并无挑衅之意如平时一样说话也是因着那些尴尬话题都结束了。 迎着林繁的目光秦鸾道:“你的身世包含着不能让皇太后与皇上知道的秘密是这么好打听的吗?” 不得不说半斤对八两。 互相放了“狠话”气氛轻松下来。 秦鸾理顺了思路:“以我之见除了可以向兰姨打听不妨将我祖父也列入人选。” 林繁沉吟:“永宁侯?” “乡君过说我祖父值得信赖而老国公爷病故前祖父也在营中”秦鸾分析着“当然祖父那儿亦得等个适合开口的时机。” 林繁赞同道:“我并不急切秦姑娘自行判断机会。” 从父亲去世到如今已经太多年了。 林繁很清楚着急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是使多少劲儿就能有多大成果。 就像找东西似的怎么翻都没有踪迹若不管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冒出来了。 灵光一闪心领神会。 又或许母亲与姑母亦在等待一个时机。 两人敲定了这一桩就只剩下另一桩了。 “安国公府的二姑娘是晋舒儿吧?” 秦鸾幼时体弱后又离京对各府的姑娘们印象不深。 勉强记得个名字也是因着安国公老夫人与祖母颇有交情曾带着两位孙女来过侯府。 见林繁点头秦鸾道:“印象里她胆子小。” 闻声刚稳住脾气的钱儿从墙后探出了头。 晋姑娘胆小? 姑娘莫非故技重施也绑来西四胡同试试? ------题外话------ 感谢书友安欣、书友20170429100936671、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余生安好的打赏。 正文 第28章 人外有人 晋舒儿胆小? 林繁心中升起几分好奇来。 二殿下与晋舒儿是有夫妻之实但还遮着掩着后续处理亦不能如前回一般、把晋舒儿本人或身边丫鬟绑了吓唬一通作数。 所谓退亲看似是赵启和秦鸾之事最多再牵扯一个晋舒儿。 可事实上真正的核心只有皇上。 皇上怎么想、皇上如何断才是唯一能决定婚事走向的。 这便是与前回最大的不同。 林繁想看看这小道姑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来破局。 因此见秦鸾需要他的帮助林繁没有拒绝。 秦鸾看了眼天色。 云厚星子少再过一两个时辰也不会有清亮的月光。 “先等到三更后吧。”秦鸾道。 林繁没有异议见秦鸾抱着拂尘一副认真思考模样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想来等秦鸾把各个环节想透彻了自会细说。 等待的时间说久也不久。 只是秋夜里哪怕避风处都有些寒意。 林繁自己不畏寒却琢磨不出秦鸾的状况。 他看向秦鸾。 秦鸾还坐在那儿姿势没有半点变化闭着眼睛似有那么点儿道家人修行的意思。 身上那件道袍看着颇为单薄。 林繁不由地眉头一蹙。 传言里秦鸾幼年病得只剩一口气后来得了仙姑指点才日渐康复。 可康复得如何是否比常人体弱林繁一概不知。 若是秦沣也在这里林繁自不用操这份心一切有做兄长的负责。 偏只有他在…… 不管他们为何在夜里定在西四胡同相见万一秦鸾受寒病倒直脾气的永宁侯追究起来定国公府的大门恐是保不住了。 这么一想林繁对一旁老老实实立着的钱儿招了招手。 “我让人去买点吃的”林繁道“你家姑娘有忌口的吗?” 钱儿答道:“姑娘吃得清淡夜里吃多了恐不克化小粥就好了。” 林繁了然让亲随去跑一趟。 热腾腾的粥装在食盒里送到宅子里时温度刚刚好并两份食具。 林繁交给钱儿:“和你家姑娘分着用去。” 钱儿接过食盒问:“国公爷不用?” “不用买了旁的。” 钱儿了然。 秦鸾见了食盒与林繁道了声谢。 钱儿却有些犯难。 这宅子里能用的椅子就只两把石凳桌子倒也有但不敢用什么时候瘫了都说不准。 砸到人、糟蹋了热粥就不好了。 秦鸾指点道:“拿凳子当桌面蹲着吃就是了。” 钱儿眼睛一亮依言办了。 林繁交了食盒便走出去到了院子外头。 一面听亲随禀了几样事情一面用了两包子林繁才转身回了里头。 待走到廊下看到蹲在那儿的那一主一仆他不由愣了下。 林繁当然知道将门子弟衣食住行上没有那么讲究。 他自己也是一样。 着国公冠服时矜贵着赤衣卫官服时正气若在校场上无人在意那些。 泥里打滚雨里淋都是常有的。 不止男子将门女子亦然便是瑰卫之首的平阳长公主曾经都是冲在最前头。 只是建朝之后女兵女将们不多见了。 将门的姑娘们换了一身华服大部分都不再习武偶有几家还让姑娘练武的也多是为了强身健体。 不管练不练平日里都十分注重举止得体。 眼下也不是到了校场、进了驻地如秦鸾这般不讲究的凤毛麟角。 转念想想下山回京后依旧把道袍做日常装束的秦鸾原也就与其他姑娘不同。 秦鸾和钱儿都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林繁的视线。 敏锐如秦鸾自看出了林繁眼中讶异。 笑了笑秦鸾问钱儿道:“今儿练功了吗?” 钱儿下意识答道:“晨起后打了两套拳又练了半个时辰的枪法。” “真棒!”秦鸾满意地点了点头。 钱儿喜笑颜开又给自己添了半碗粥。 林繁当然听得出秦鸾是故意问给他听的好笑之余问道:“那秦姑娘今日练功了吗?” “画符四十九张”秦鸾道“保平安的国公爷若想要可以送你几张。” 钱儿忙补充道:“我们姑娘的平安符可灵验了用过的都说好二夫人喜欢极了。” 林繁:…… 他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好在秦鸾也没有纠结送符慢慢悠悠道:“回京之后日课少了许多。还在山上时每日劈柴、洒扫谁都不能偷懒。” 林繁闻言颇为意外。 秦鸾师从沐云仙姑仙姑也要劈柴? “要的”秦鸾看出了林繁的疑问“不论道法高下一样要劈柴、洒扫。” 提起观中生活钱儿极有兴致好奇地想听秦鸾多讲一些。 说话间时间流逝。 三更到了。 云层后头月光几不可见。 秦鸾道:“先请国公爷带路往安国公府北门。” 安国公府坐北朝南北门既是后门。 一路过去林繁仔细留意着左右状况此时街上静悄悄的却也得留心以免让更夫发现了因而也顾不上多问秦鸾几句。 待到了地方他才道:“打算怎么做?” 秦鸾道:“翻墙我要进去找晋舒儿。” “什么?” “我身手一般需得麻烦国公爷替我观察周围免得让府里其他人察觉”秦鸾道“尤其是布法的时候。” 林繁挑眉:“这就是你说的帮忙?” “帮的其中一样忙”秦鸾答得直白“之后还有别的需要国公爷出手。” 林繁又问:“布法是什么?” “跟师父学的一丁点小花样”秦鸾想了想又道“你放心我真不害人。” 林繁啧了声。 害不害别人他不知道。 害他是实打实的。 赤衣卫指挥使半夜三更翻安国公府院墙像话吗? 更别说是给一个布法的道姑护法了。 这个忙真不好帮。 林繁站在安国公府的北墙下看着跟前比划墙体高低的秦鸾心中划过一阵后悔。 人人都说他林繁很烦如今看来当真人外有人。 论想一出是一出、出出都异想天开比起秦鸾林繁自愧弗如。 ------题外话------ 周末愉快~~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安欣、慕蔚成礼、彤彤1609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29章 符灵 夜黑风高。 秦鸾抬着头以手虚空衡量着高墙。 “你觉得呢?”秦鸾问钱儿。 钱儿道:“奴婢自然不在话下姑娘呢?” 秦鸾抿着嘴摇了摇头:“直接翻有些吃力我看前头有树我借树垫脚倒是够了。” 对自己的轻功秦鸾很有自知之明。 两人商量妥当后秦鸾转身与林繁说了状况。 “我去那边树……” 话刚出口前头胡同口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 秦鸾眉头一皱运气差了些。 忽然间身侧一声“得罪了”在秦鸾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已然腾空而起。 几乎就是一瞬双脚落地落在了院墙里侧。 钱儿也跟着翻过了墙站在了秦鸾边上。 见秦鸾抬眼看着他林繁绷着脸淡淡道:“这样比较快也免得被那更夫看到。” 秦鸾没有立刻说话。 她当然知道这样比较快。 以刚才状况林繁的帮助让他们化解了危机。 懂得灵机应变是一位极好的合作伙伴。 秦鸾就是有些懊恼轻功如此重要前些年还是偷懒了。 以后要把身法加入日课之中。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就不用等别人帮忙或者找树垫脚了。 思及此处秦鸾与林繁道了声谢。 林繁面不改色地承了谢又看向钱儿:“机灵身手也不错。” 钱儿嘿嘿一笑。 林繁继续道:“这里不是说客套话的地方先办正事要紧。” 秦鸾认同极了定了定神观察四周状况。 林繁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虽是应变之举并未任何唐突心思却也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离别人姑娘这么近第一次揽姑娘家的腰。 面上的镇定能装出来但以秦鸾的敏锐恐是会露馅。 这种情形越自然越大方越不会惹人厌烦。 但凡有一丁点的支吾与心虚就显得尴尬了。 万幸夜色浓郁! 秦鸾用拂尘指了指西边。 林繁收敛心神快速分析了一番认同秦鸾的判断。 安国公府人丁不兴。 世子战死后国公爷也病故了留下孤儿寡母。 如今府里的主子只国公夫人世子夫人晋舒儿以及她年幼的胞弟晋舒儿的长姐已经出阁了。 偌大的府邸笼在夜色之中偶有几处点了夜灯的便是主人家的住所了。 中轴线上有两处西侧一处。 晋舒儿能不惊动家人而与赵启往来她应是住在偏处。 也就是西侧了。 三人快速穿过园子到了西院外。 林繁竖耳听了一会儿示意秦鸾稍后仗着轻功出众进西院各处观察了又出来。 他压着声道:“都已入眠西屋有一婆子、一丫鬟正屋次间还有一值夜的你要是进去找晋舒儿定会惊动其他人。” 秦鸾轻轻一笑:“不用进去这里就可以了。” 拂尘换到左手右手手指朝上秦鸾飞快地掐了一套手诀而后从左边袖口之中迅速地抽出一张符纸抛到空中低低念了声“降”! 清光一闪符纸一般大的小人浮在了空中。 钱儿看得眼睛都直了。 要不是紧紧捂着嘴她险些叫出声来。 姑娘这一套术法真是太俊了! 她就知道姑娘跟着仙姑修行肯定是修得真本事了怎么可能就只画个平安符呢? 先前啊那是真人不露相。 关键时刻一出手绝了! 虽然她半点看不懂也不知道小人是什么但她知道姑娘顶顶厉害! 林繁亦是惊讶。 传言里道家术法高深莫测但他往常打过最多交道的道士是邓国师。 林繁没有见识过邓国师的能耐只看到对方妖言蛊惑皇上、为了私利行歹事因此他对所谓的道家高人很不信任。 至于秦鸾年纪轻轻什么噬心符、点麻穴一类的小聪明不少但林繁没有想过会在她这里看到些“真本事”。 “这是什么?”林繁问。 “符灵”秦鸾道“一两句话说不清离开后再解释。” 林繁便不多问。 秦鸾的手指虚空画了几笔符灵飘了进去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又飘了回来落在她的手上。 一人一灵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交流林繁只见秦鸾蹙眉复又舒展开。 秦鸾将符灵重新收入袖中冲林繁颔首:“可以了。” 林繁微微挑眉看了眼主屋方向。 这就办好了? 三人走到最近的府墙下确定外侧安全后钱儿一个翻身先行出去。 秦鸾老老实实接受了林繁的帮助同时更加确定了练好身法的紧迫性。 回到西四胡同秦鸾见钱儿一脸期待把符灵又放了出来。 钱儿前后左右绕着符灵转了两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戳一戳它却被符灵躲开了。 秦鸾笑着看了一眼与林繁解释:“我让它把晋舒儿弄傻了。” 林繁微微扬眉:“秦姑娘可还记得说过不害人?” “国公爷放心”秦鸾解释道“晋舒儿能吃能睡能说话只是会发呆跟丢了魂一样差不多会持续一旬左右然后就恢复正常对她身体的康健也没有任何损害。” 闻言林繁不可思议极了。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术法? 若是有心用之…… 秦鸾看出了林繁的担忧道:“晋舒儿胆小心智不坚定才能有一旬的效果且出手颇为受限不到近处施展不了。遇上心智坚定之人符灵毫无作用。” 符灵听见了两根手指头一下一下地点肉眼可见的委屈。 秦鸾又道:“也有厉害之处它对生命极其敏锐刚才接近晋舒儿她感受到了两个生命。” 林繁立刻明白了秦鸾的意思:“你是说她有了身孕?” “日子很浅很微弱”秦鸾道“后头之事还得劳国公爷相助。” 待秦鸾详细说完林繁缓缓地、点了点头应下了。 四更将近秋日天亮得迟但再耽搁下去街上渐渐也会有早起的百姓。 林繁送秦鸾到永宁侯府外头。 “自家宅子、熟门熟路”秦鸾指了指眼前高树“翻过墙几步路就到就不劳烦国公爷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慕蔚成礼、小院子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悻福的颜色的打赏。 正文 第30章 别蹚浑水 太医院内。 李太医快步穿过长廊拐角处遇着廖太医他赶忙行了一礼。 “老大人”李太医迟疑了一瞬还是问出了口“我琢磨了好几天了世子夫人的病当真好起来了?” 廖太医道:“确实好转了昨日老夫去请脉世子夫人都能自个儿说身子状况了。” 李太医啧了一声。 他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亲眼看过当日那药石无医的状况且不止他包括廖太医在内好几位老大人都说救不了。 现在竟然好起来了…… “这可真是”李太医连连摇头“我想请教老大人秦姑娘到底用了什么方子?” 学海无涯他才疏学浅可他好学! 廖太医呵呵笑了。 谁不想学他老头儿也想学学不了! “说是师门技艺”廖太医道“不是她们门内人不传授。” 李太医十分扼腕却也很能理解便又问:“那伯夫人病情如何?” 廖太医的笑容凝了凝复又摆了摆手:“得静养、静养。” 作为御医平日里给贵人们看诊李太医在察言观色上颇有一手。 他看出了廖太医的不欲多言也知道对方是故意让他看出来的当即就不再多问了。 待回了书房李太医前后细细一琢磨…… 伯夫人病倒那日是由廖大人诊断的。 忠义伯府匆匆送伯夫人出城养病但廖太医却不曾出城去继续看病。 再想到世子夫人的日渐康复李太医心中划过些许猜测。 看来是他小觑永宁侯的孙女了。 小姑娘年纪轻轻不通岐黄师门倒是有些真能耐。 另一厢廖太医背着手慢慢走迎面就见一红衣人向这处来。 他定睛一看是林繁。 稀罕了定国公竟然会来太医院。 莫不是哪位院判、院使不干人事了吧? 不对。 若是如此使个手下来传一声就行了哪里需要指挥使亲自走一趟。 他们太医院里上上下下不配如此待遇。 不等林繁走近从他身后方向又来了一人。 那来人跑得飞快超过了林繁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廖太医跟前。 廖太医认得他他是安国公府的一名管事。 “老大人”来人喘着道“我们姑娘病了劳烦您尽快看一看。” 廖太医自是应下:“你先回去我取了药箱就来。” 送走了管事廖太医一转头林繁已在近处他忙行礼。 林繁左右看了一眼道:“老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角落处。 林繁缓缓道:“刚那位是安国公府上的来请老大人出诊的?” 廖太医道:“蒙安国公府上看重这些年都由老夫开方子。” “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提醒廖大人”林繁压低了声音“晋二姑娘不是病是有孕了。” 廖太医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晋二姑娘待字闺中怎么就有孕了? 林繁又道:“她有身孕是真日子很浅表象为呆愣跟丢了魂似的身体无碍。大人千万见机行事别蹚浑水。” 廖太医苦着脸捂了下胸口。 日子再浅也是喜脉。 他今儿装傻、不诊出来晋姑娘的肚子迟早会大起来。 他要诊出来了与安国公府说“你们姑娘未婚有孕”国公夫人那年纪、那身体恐是气血上涌就倒下了。 再有…… 廖太医看向林繁。 赤衣卫指挥使平日里不晓得盯着多少人也难怪会知道如此私密事情。 来求医的、与来透底的前后脚到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晋二姑娘的呆愣病是怎么来的林繁心里有数极了。 林繁还让他别蹚浑水十之八九与晋姑娘有私的男人身份不一般这病也病得不一般。 越想、廖太医心中越苦。 怎么近来总叫他遇上内宅里那点见不得光的事呢? 他是给自己开个强心健脾方子还是去求一张万事太平的符纸? “那依国公爷之见”廖太医硬打起精神来“呆愣之症怎么开方子才好?” 林繁呵得笑了声:“魂都丢了老大人还开什么药方不如介绍个道士让主家招魂。” 廖太医心领神会。 上次解世子夫人的毒秦姑娘就是拿定国公的名号逼老伯爷的。 他认得的道士林繁也认得的道士适合给姑娘家招魂的不就是秦鸾了吗? 虽然林繁确实烦但是廖太医很清楚只要行得正烦不到他头上也不会挖莫名其妙的坑来摔他老头儿。 “那就先谢过国公爷提点了。”廖太医说完回去准备了。 林繁交代完了也离开了太医院。 其实秦鸾请他帮的忙很简单比昨夜翻的院墙还容易。 照安国公府与廖大人的交情请的太医定然是他。 而以廖大人的性情知晓了晋舒儿有孕的状况说服他照此行事他不会拒绝。 不过两刻钟廖太医到了安国公府中。 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翘首盼着见他来了忙引他去西院。 世子夫人一面走一面道:“清早底下人来报我赶过去一看只见她傻愣愣的连人都不认得了再一问昨儿夜里睡下时一切如常老大人怎么好端端的就睡傻了呢?” 廖太医嘴上宽慰了几句。 待进了屋里他仔细观察起了晋舒儿。 晋舒儿坐在床上长发散着两眼看着前方眼神却是散的。 “问她什么都跟听不见似的也不说话”世子夫人快急哭了“好在不排斥人给她擦脸、穿衣、喂饭她都很配合。” 廖太医摸了摸胡子。 果真如定国公说的一样这人呆愣了。 再看脉象…… 廖太医神色凝重。 的确是喜脉无疑。 可实在太不明显了要不是林繁事先告知他甚至都有可能会忽略。 不晓得是哪一位大夫对脉象如此敏锐。 若有机会他一定要请教、切磋一番。 清了清嗓子廖太医看向担忧万分的安国公夫人婆媳道:“二位二姑娘身体并无病情她这样倒像是丢了魂老夫猜测许是昨夜梦里冲撞了什么。” 世子夫人一听险些摔倒。 安国公夫人眼前发黑:“这、这要怎么办?” 廖太医道:“恕老夫直言与其开药方不如请一位有本事的道士。” 婆媳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了主意。 ------题外话------ 上架前更新少大家见谅。 新入坑的书友可以去看下96之前完结的书。 下个月新书就上架了没几天了很快的。 感谢书友xp星人、初至人未识、洋葱小姐。、慕蔚成礼、书友20170429100936671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清锦的打赏。 正文 第31章 果然是不喜欢 屋子里好一阵没有人说话。 廖太医的目光从祖孙三代的面上划过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位是真傻两位是真懵。 若知晓了实情只怕懵的那两位更受打击。 作孽啊! 到底是哪家公子哥无媒无聘的还闹腾出个人命。 良久安国公夫人先回过神来。 她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最初的冲击之后慢慢稳住了。 “廖大人”安国公夫人欠了欠身“舒儿的病情还请廖大人替我们保密。” 廖太医闻言下意识地以为国公夫人揣度了内情刚要打个圆场转念再一想才明白了对方所指。 仅仅生病并没有什么。 姑娘家也好老头子也罢是人他就会生病。 只要不是恶疾让外人听着就害怕的等康健起来了一切就过去了。 可是傻了、丢了魂了这种传言就太难听了。 按年纪看晋舒儿本该是说亲的时候一旦有了那样的传言哪家公子敢娶? 安国公夫人的担忧与请求真是人之常情。 廖太医摸了摸胡子默默想可惜了啊晋舒儿自己糊涂造成这种局面待真相大白时得多伤祖母与母亲的心。 “老夫人老夫自不会胡乱说出去”廖太医道“只是术业有专攻二姑娘的病情老夫帮不上忙。” 安国公夫人道了句谢。 世子夫人红着眼眶走到床前双手按住女儿的肩膀用力晃了晃:“醒过来啊!怎么会这样呢?你倒是醒过来啊!” 饶是如此晋舒儿依旧没有给任何反应。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前方却又是什么都没有看在眼中。 世子夫人的眼泪倏地落下来转身与婆母道:“老夫人廖大人说得是我们赶紧请个道士来才好。” 安国公夫人为难极了:“我也想可是能请谁?” “玉朴师太呢?”世子夫人问“她回京了吗?” 这位师太在京畿一带颇有名气先前府里请她做过道场也算有缘。 国公夫人摇头:“说是下月才回来。” 世子夫人心急如焚:“廖大人可有相熟、嘴严些的人选?” “这……”廖太医正琢磨着如何引出秦鸾得了此问佯装沉思复又道“倒是有那么一位。” “哪位?”安国公夫人追问“哪家道观?” 廖太医道:“二位知道忠义伯世子夫人的病情吧?” “听说了。” “原是无药可救了老夫束手无策”廖太医道“永宁侯府的大姑娘恰巧返京她与世子夫人情同母女前来探望。老夫看着她用道家办法保住了世子夫人的命如今已是好转康健指日可待。” “这般厉害?”世子夫人惊讶极了“我原听说媳妇眼瞅着不行了婆母又病倒。” “救回来了”廖太医道“伯夫人是急症需得静养倒不碍性命。” 安国公夫人想了想道:“永宁侯府那位我若没有记错师从沐云仙姑?” “老夫人”世子夫人催促“不如就请她吧多封些银钱请她莫要说出去。” “什么话?”安国公夫人不赞同道“人家侯府千金你当道姑使唤?” 世子夫人抹着泪道:“我也晓得不合适实在是没有办法您难道忍心看舒儿这幅样子? 您与永宁侯夫人是老交情了请她帮帮忙。 我们舒儿是姑娘家请道长许会有不便之处。 秦姑娘有本事那是再好不过若化解不了也请她给我们指个路她们修道之人道内门路总比我们宽吧。 到时候我们依着指点该请谁就请谁。” 安国公夫人见她哭得伤心再看孙女那痴呆呆的样子终是长叹道:“罢罢罢就请来试试!” 以她们两个老太婆的旧交情请对方保守秘密应是可以的。 临近中午时永宁侯夫人接了安国公府的帖子。 来送帖子的毛嬷嬷是国公夫人亲信。 厚着脸皮请侯夫人屏退左右说了自家状况。 “我们老夫人原该亲自来与您说明”毛嬷嬷道“可姑娘病了世子夫人急坏了府中大小事还得老夫人掌着只能让老奴来了。这番不情之请还望侯夫人能救救我们姑娘。” 永宁侯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回过神才发现茶盏一直端在手上竟是忘了抿一口。 她干脆也就放下了。 怪事年年有近来特别多。 撞邪之说偶有耳闻遇见还是头一次。 最让她不解的是驱邪找高人呐怎么寻到阿鸾头上来了?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毛嬷嬷老老实实答道:“听廖大人说忠义伯世子夫人的病就是大姑娘靠着道家办法救回来的。” 永宁侯夫人:…… 外头别人竟然是这么看的? 楚语兰的病情旁人不知道她老夫人难道还不晓得? 哪里是阿鸾靠道法救的分明是从丫鬟吓唬到忠义伯靠着一张嘴吓唬出来的解毒方! 阿鸾的嘴皮子功夫练到家了。 可嘴皮子能把丢了的魂给念回来? 虽然说当年送阿鸾上山为的是护她性命家里也不指望着她真学多少道家能耐。 正如自家老头子说言永宁侯的孙女生下来那就是富贵命不需要阿鸾靠手艺道法谋生。 但是阿鸾怎么说也是沐云仙姑的徒弟得给师父长点脸。 真让阿鸾去了没帮上忙连师父都跟着丢人呐。 那怎么行? 既不能拆穿忠义伯府内情又不能让阿鸾师徒丢人…… 永宁侯夫人暗下决心:不掺和! “哎不是我谦虚上回那是机缘巧合叫她撞上了而已”侯夫人摇了摇头“阿鸾年纪轻恐怕本事不到家耽误了你们。” 毛嬷嬷心里咯噔一下。 秦姑娘明明有本事侯夫人偏说她不会。 看来侯夫人不喜长孙女的传言是真的。 毛嬷嬷还想再争取外头传来通禀声正是秦鸾来了。 “让她回……” 毛嬷嬷一个激灵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赶在侯夫人赶人前冲出去把秦鸾拽进了中屋噼里啪啦说完了来意而后缩着脖子不敢去看侯夫人的脸色。 秦鸾笑盈盈地道:“祖母人家都来请了就让我去试试呗。” 见她笑容满面一副成竹在胸模样永宁侯夫人暗忖:阿鸾无事不过来今儿来得这么巧莫非…… 毛嬷嬷壮着胆子偷看侯夫人。 侯夫人一脸严肃目光审视。 毛嬷嬷在心里高喊:看吧、看吧!果然是不喜欢! ------题外话------ 昨天定时失误大半夜就被系统吐出来了忧伤。 因为潇湘的打赏消息暂时还不能同步到作者后台感谢名单不及时大家见谅。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松树下童子、慕蔚成礼、黃橘子、xp星人、石敢当当当、阿特兰大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伴月舞影、liebro、z玉娘的打赏。 正文 第32章 人各有志 马车入了安国公府。 毛嬷嬷赶紧扶秦鸾下车。 先前在永宁侯府侯夫人目光炯炯之下毛嬷嬷都顾不上好好看一看秦鸾只记得她道袍素净。 直到这会儿离开昏暗的车厢日光底下毛嬷嬷总算看清楚了。 秦大姑娘长得可真俏。 道姑装扮要求干干净净也不抹什么胭脂若姑娘家本身不出众很容易显得灰扑扑的。 偏秦鸾的眉宇中自有一股英气如此装扮下不似寻常少女柔弱如花却明眸皓齿英姿勃发。 如此容颜要是着男子衣裳活脱脱的俊俏小郎君。 当然待换上姑娘们的华丽长裙…… 人靠衣装! 毛嬷嬷光靠想像就能想出那端丽、出色的样子。 哎呀。 这么好看的姑娘家永宁侯夫人怎么就会不喜欢呢…… 刚才秦大姑娘表示想试一试后侯夫人那口气、那话语啧! “你既有能耐且试去吧。” 阴阳怪气里透着冷毛嬷嬷回忆起来就打寒颤。 秦鸾跟着毛嬷嬷到了西院。 昨夜只有淡淡夜灯其余都在黑暗之中白日踏进来才能看清此处样子。 世子夫人闻讯迎了出来:“秦姑娘你可一定要救救舒儿。” 秦鸾扶住世子夫人:“自当尽力。” 内室之中廖太医正陪着安国公夫人说话。 秦鸾与老人家行了礼又听廖大人说了状况而后她看向晋舒儿。 很小的时候秦鸾与来侯府做客的晋舒儿见过一面留了个“这人胆小”的印象多年后再见更多的是陌生。 这也难怪。 晋舒儿对他人的到来没有任何感知依旧抱膝坐着。 见秦鸾只观察不动手世子夫人问道:“秦姑娘是不是要把个脉?或者其他什么的?” “我不通岐黄不会把脉”秦鸾道“观晋姑娘的样子确实像冲撞了什么。” 世子夫人又问:“能驱吗?” “莫急。” 说完秦鸾示意床前众人退开些又招呼钱儿过来:“伺候笔墨。” 桌子被清了出来钱儿依着之前交代的铺上黄绸压上镇子取出裁好的黄纸又润开了朱砂墨。 秦鸾拿笔沾墨立在桌前。 笔随心走一气呵成。 在场的都是外行人谁也看不懂秦鸾画的符只晓得几个眨眼那空白的黄纸上已经有模有样了。 世子夫人曾看过玉朴师太画符也是这么行云流水。 她原以为秦鸾年轻许是没有多少本事请秦鸾来试一试更多的是盼着对方能认得高人、引荐一番。 此刻世子夫人生出了几分信心。 人不可貌相。 年轻未必无为。 秦鸾一共画了三张符纸。 左手拿符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往落地罩与床头各拍了一张。 那两处都不低尤其是落地罩上头伸长了手也够不着。 可秦鸾一抬手符纸飞出去到了地方黏得稳稳当当完全没有掉下来。 如此不止世子夫人信心大增连安国公夫人都连连点头。 有谱! “最后一张符会拍在晋姑娘的后背”秦鸾看向安国公夫人“我与她念经施法还请老夫人往中屋等候。” 只点一人名但意思明明白白内室里不留她人。 世子夫人担心地看着女儿。 安国公夫人深深看着秦鸾见她坚持便没有多言起身先往外走。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既然已有信心就再等等吧。 况且秦鸾也是姑娘家留她单独与舒儿相处又不妨碍什么。 等人都走了秦鸾上前把符纸拍在了晋舒儿的背上。 晋舒儿身子一震如僵住了一般半晌才缓缓放松下来。 秦鸾又将符灵招出来。 虽然以黄逸意外听到的内容来推断晋舒儿与赵启情投意合可秦鸾还是要亲自听听晋舒儿的说法。 她轻声问:“二殿下强迫你的吗?” 晋舒儿当然发不出声音但她的意思通过符灵传到了秦鸾的耳朵里。 “我爱慕殿下殿下亦喜欢我有什么不对吗?” 秦鸾问:“他有婚约你与他无媒无聘。” “秦家那个把殿下当作冲喜的殿下一点也不喜欢她何况二殿下并未下聘与她二殿下要娶的是我。” 秦鸾道:“殿下能说服皇上吗?” “母凭子贵!大皇子体弱多病没有子嗣我若能生下殿下的孩子就是皇长孙皇上会不要皇长孙吗?” 秦鸾垂着眼又问:“以你的性子本不该有这么大胆的想法这些都是殿下教你的?” “我、我相信殿下你是谁你为何要挑拨离间?我告诉你我是一定会当皇子妃的!” 定定的秦鸾看了晋舒儿好一会儿终是把符灵收了起来。 她一心退亲对赵启、对晋舒儿并无其余好恶甚至这两人情真意切、还弄出个孩子来对她退亲是有利的。 可晋舒儿到底是姑娘家若她受赵启蛊惑才如此那即便以弄傻她作为切入口后续行事秦鸾有很多种法子替对方保留几分。 可惜…… 人各有志。 那就求仁得仁吧。 秦鸾从床前退开抬声道:“各位可以进来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匆匆世子夫人冲到床前唤道:“舒儿?” 晋舒儿循着声转过头看着她默不作声。 世子夫人又唤了声见女儿依旧静默忙问秦鸾:“她怎么不说话?” “您别着急”秦鸾道“丢了魂哪有这么快复原的现在不比先前好些?” 世子夫人闻言仔细观察起来。 先前她怎么摇怎么喊晋舒儿都毫无反应跟听不见一样这会儿倒是能听见了她从床头喊到床尾女儿的视线能跟着她挪眼神也没有那么散了。 “那要多久才能大好?”安国公夫人问。 “符纸不揭稳上一月自然大好了。”秦鸾说完面露斟酌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国公夫人看在眼中忙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秦鸾道:“魂丢一次能招回来一次可我们谁都不知道昨儿到底是冲撞了什么还会不会再遇上。” “这……”安国公夫人心头一惊。 ------题外话------ 不瞒各位我沉迷自己的老书停不下来…… 重新去看了棠锦的中间段我可太心水陈如师了我写过的官员里最有特点的就是棠锦的陈如师和威武的薛淮溢太欢乐了。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某只狐狸、xp星人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清锦的打赏。 正文 第33章 好好办 世子夫人惆怅地看向晋舒儿。 如若可以她想问问女儿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女儿无法给她任何答案。 这让她心里虚得厉害。 秦鸾一点破关键世子夫人就听进去了。 就是这个理! 好不容易招回来了魂若一而再、再而三…… 饶是她不懂道家法术但以常理推断三五不时丢个魂多来几次人不傻也真傻了。 世子夫人急切道:“不知秦姑娘有没有办法?” “驱邪一道我年纪轻学艺不精若是师父在此手到擒来可她仙游去了”秦鸾叹息着“我回京不久也不知道京畿一带哪位道长精通驱邪。” 世子夫人失望极了。 玉朴师太修的也不是驱邪。 “不知仙姑何时会来京城?”安国公夫人到底镇定些。 “说不好”秦鸾沉思一阵道“兴许有个法子。” “快说与我听听。” 秦鸾道:“邪祟之物皆生于阴气之中。府上人气不旺才让邪祟得了机会。” 安国公夫人的眉头皱成了沟壑。 世子夫人看在眼中心知婆母不悦。 无论谁家让人说成阴邪之地都不会痛快。 世子夫人也不痛快但她深以为然。 听听外头那呜呜的风声! 深秋了这几天日渐冷了可她觉得今年冷得尤其早。 深吸一口气口中都是冷的、寒的让她牙根都打颤。 到底是天冷了还是阴气重、才让人那么冷? 思路一旦往这处走世子夫人真真是哪儿都不舒服。 她的丈夫战死了公爹也走了只余下一个男丁还是个幼童。 府里为了清净除了管事老仆男仆很少反正那些力气活儿嬷嬷们都能做。 于是成了今儿这个状况。 “话是如此”世子夫人多少还顾忌着婆母心情说话多有婉转“孤儿寡母日常要注意很多可舒儿病着我想治病为先旁的都缓缓可我这会儿乱得很想不出法子来内院如何能添名正言顺逼退那邪祟?” 安国公夫人撇了儿媳一眼没有反对她的话。 想救孩子。 能让晋舒儿远离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外头说几句闲话她这把年纪脸皮也练出来了。 她可以挡在尚且年轻的儿媳与孙女前头。 两人的反应自落在廖太医眼中。 老大人越是看得清明心中越是感叹:糊涂哦!小姑娘这么糊涂怎么对得起祖母、母亲啊! 廖太医捂了下心口。 等真相大白时这对婆媳可怎么挨得住。 秦鸾缓缓道:“都说女人阴气重可克制邪祟除了阳气还有血气。 我们京城里那么多老夫人、夫人、嬷嬷都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杀过敌兵、一身血气能逼得邪祟不敢靠近。 不如置个宴就请老夫人、老嬷嬷们热闹热闹暖暖宅子。” 世子夫人眼睛一亮转向安国公夫人:“老夫人?” 安国公夫人拧眉思考。 晋家战功是重若不然也不会得封国公只是那赫赫战功由晋家男儿打下国公夫人并不会武艺。 原本女人家在内宅相夫教子是很寻常的事儿偏前朝末年乱成那副样子还是个少女的长公主举起了瑰字大旗让拿不起武器的女人反倒成了“异类”。 安国公夫人烦恼过也想参与其中无奈自幼不曾学身体委实吃不消只能当个异类。 也就是现在的永宁侯夫人不嫌弃她与她走得极近让她在武将家眷的阵营里也能说得上话。 这便是到了这么岁数她还视对方为要好朋友的原因。 “是个法子”安国公夫人下定了决心“我也不怕说实话我们家多年不在外头走动了我这张脸要宴客还不一定能请到多少人。我一会儿写个帖子秦家丫头替我交给你祖母还请她帮着攒个局多请些人来。” 以两人交情既知舒儿撞邪这个忙侯夫人定会帮的。 人来了聚一聚在园子里走一走。 能有效果是万事大吉即便无效也不能比现在更差。 即便只压住那邪祟一刻也能给她们多些时间去打听打听高人。 秦鸾应了。 安国公夫人去写帖子了。 世子夫人愣坐在床前絮絮叨叨与晋舒儿说话盼着她能听见一句两句。 廖太医看不下去出屋子透气。 钱儿也出来了见他愁眉苦脸便道:“老大人也要注意身体奴婢刚看您捂胸口呢。” 廖太医没想到这小丫鬟还挺会关心人不由乐了:“老夫来之前还琢磨着要么给自个儿开个强心健脾的方子要么去请万事太平的符纸。” 钱儿眨了眨眼。 姑娘与定国公的安排她听了一嘴。 今日廖太医发挥什么作用她也知道。 受老大人恩惠了总得有个回报。 钱儿解开荷包拿了三张符纸出来:“姑娘画的平安符老大人您试试?” 廖太医看着那明黄符纸嘴角抽了抽。 好嘛。 他随口一说小丫头还挺上道。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廖太医接了过去。 等秦鸾拿了帖子主仆两人便回了永宁侯府。 侯夫人先看了帖子问道:“摆宴你给她出的主意?” “是”秦鸾答道“思来想去这法子最可行、也最方便。” 侯夫人撇了撇嘴。 摆宴累人哪里方便了? 转念一想晋舒儿毕竟是撞邪比起满天下找高人、还要小心翼翼不漏风声摆宴的确是最方便。 阿鸾既已参与进了安国公府事情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能不管。 真治好了晋舒儿那就是阿鸾有本事。 虽不能够到处宣扬这本事但自家得意啊。 她就挺能得意的。 “相交一场帮就帮呗”永宁侯夫人交代采薇“去请二郎媳妇来说我有事让她做。” 另一厢季氏正好奇秦鸾的安国公府之行听说老夫人找她欢欢喜喜就来了。 永宁侯夫人向来开门见山:“我们牵头三天后在安国公府摆个宴。” 季氏没明白:“啊?” 侯夫人又道:“多请些体面人我说你记好好办。” 季氏:“啊……” 自家中馈累死个人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去办别家宴席了? 谁给她一个解释呀! ------题外话------ 这几日起点app有《姑娘她戏多嘴甜》的订阅活动。 在囤货节页面里拼团全订最低是六折之前没有看过、打算入坑的书友可以关注一下好像补订章节的也可以参加。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且留笑颜、初至人未识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34章 我才是二皇子妃 季氏从早到晚忙了两天。 在别家治宴虽不用操劳桌椅吃席但也因着对场地不熟悉等缘故更得上心些。 为此季氏带着汪嬷嬷与秦鸾一块往安国公府走了两趟。 如此一来对安国公府为何突然摆宴、永宁侯府又是什么作用季氏全弄明白了。 乖乖! 原来真与邪祟有关! 那坏东西莫不是出了忠义伯府就到了安国公府了? 看着晋舒儿那呆愣愣的样子季氏心里止不住害怕。 万幸自家侯府阳气、血气都不缺。 “盼着能尽快好起来。”季氏握着安国公世子夫人的手宽慰着。 “已是好了些”世子夫人感激极了“最初时候更糟糕现在你看她能下得了床丫鬟扶着能走两步路除了不说话她在那坐着看起来跟寻常人似的全是你们大姑娘的功劳。” 顺着这话季氏转头看向秦鸾。 秦鸾坐在晋舒儿边上。 季氏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觉得一个发呆一个傻愣。 不由地季氏皱起了眉头喃喃道:“难怪匆忙回京……” 要是大姑娘没有回来那邪祟祸害了忠义伯府又祸害安国公府之后还有别的地方。 到时候哎呀吓死个人了! 世子夫人就在边上听见了却没有听清楚下意识问:“您说什么?” 季氏一个激灵。 这要怎么说呢? 说是我们大姑娘学艺不精驱邪只驱了一半没有把坏东西摁死在伯府中以至于祸害到了你们国公府…… 这种拆台子的话季氏不可能说。 她忙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见对方不肯细说世子夫人也就不多问了。 顺着季氏的视线看向两位姑娘家世子夫人抿了抿唇。 毛嬷嬷说侯夫人不喜长孙女这会儿来看当叔母的恐怕对侄女儿也有微词。 毕竟季氏的眉头皱得都能挤死虫子了。 刚刚感激大姑娘的话季氏也没有接…… 摆宴当日作为半个东家的永宁侯府需得早早到场。 季氏起了个大早坐在梳妆台前取了新的平安符装入荷包。 这一回她没有系在腰间而是直接挂在了脖子上。 今日指不定要直面那邪祟。 保命的好东西可不能落下。 离心口越近、越好。 用早饭的当口秦鸳一面用一面不住睨她。 季氏看在眼里问:“这么想去?” 秦鸳忙不迭点头:“想的。” 祖母、母亲、姐姐都去她一个人被留在府里太没趣了。 “行啊”季氏嗔了女儿一眼搬出了准备好的话术“都是各府的老夫人、夫人你正好给大伙儿练个拳法谁看上了、你给谁家当媳妇去省得我们给你挑挑拣拣。” 秦鸳的脸刷的白了。 果然不管是年轻时多么一马当先、所向披靡的老太太上了年纪都爱当月老吗? 大姐许了二殿下她要是跟着去岂不是除了晋舒儿之外、唯一的香饽饽? 秦鸳蒙头吃完拔腿就跑。 季氏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待收拾妥当了去见侯夫人。 秦鸾已经在祖母屋里了。 “我昨儿看她能走动了让站就站让坐也会坐”秦鸾道“等下不如让她到席间来。” “不说话?”永宁侯夫人问。 “就说嗓子不舒服”秦鸾道“行个礼就在国公夫人身边坐着祖母您带头多夸她两句。” “礼数上不周全”永宁侯夫人想了想叹道“也行吧。” 姑娘家家的一群长辈跟前显得胆怯些虽然背后恐会被说“小家子气”但席间定是要夸出花来。 一人夸几句先驱走了邪祟旁的都是小事。 等晋舒儿完全康复了办个姑娘家之间的花会让往来的知道她并不是唯唯诺诺的性子。 时候到了秦鸾等人到了安国公府。 由侯夫人牵头花园里摆了三桌热热闹闹的。 秦鸾被指点着认了人。 侯夫人大手一挥:“你也不爱听老太婆们的家长里短一边坐着去吧。” 秦鸾从善如流施礼退下。 她确实不喜欢陪长辈坐着不如在角落里闭眼背道德经舒坦。 几位老夫人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喜欢留在府里就是了。 哪有让孩子一个人待角落的道理。 “说起来晋家丫头呢?”镇远侯老夫人好心极了“两个孩子差不多年纪吧?小姑娘们话题多凑一块说说话去。” 有人递话头永宁侯老夫人赶紧跟上:“我也好久没见过舒儿了赶紧让她过来。” 安国公夫人一愣。 舒儿什么状况侯夫人明明是晓得的。 见侯夫人以眼神示意她放心安国公夫人道:“舒儿嗓子不好说不得话才在屋里歇着我让她来行个礼。” 晋舒儿由两个丫鬟扶着到了园子里。 说是搀扶更多的是控制。 这几日晋舒儿不吵不闹但也怕有个万一。 永宁侯夫人一把握住了晋舒儿的手笑道:“幼时就腼腆长大了还这么文气文气些好比我家那闲不住的野丫头好。” 如秦鸾所料侯夫人起了头余下的便是给个面子都要热情几句。 永宁侯夫人乐呵呵地:“舒儿也到年纪了等到时候说一门好亲事……” 安国公夫人眼睛一亮。 是了。 等嫁了人丈夫在旁应是再不用担心什么邪祟了。 侯夫人的长孙还未说亲与舒儿年纪也合适等散了席她厚着脸皮与对方提一提…… 角落里无人注意秦鸾快速掐诀。 小符灵贴着地迅速地从众人的裙摆边穿过附在了晋舒儿穿的披风的内侧。 而后木楞呆傻了数日的晋舒儿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挥开了永宁侯夫人的手。 因着符灵缘故晋舒儿大声的、把她不敢说出口的真心话说了出来。 “什么好亲?我不嫁别人我已怀了二殿下的孩子”晋舒儿一字一字道“我怀的是皇长孙我才是二皇子妃!” ------题外话------ 月底了大家手里的月票不要过期呀~ 感谢书友160930215402026、慕蔚成礼、彤彤1609、阿特兰大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清锦的打赏。 正文 第35章 亦步亦趋、不敢吭声 话音落下。 如惊雷阵阵震得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仿佛是一瞬间被贴上了定身符一般。 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直到哐当一声响。 不知道是哪一位手里的茶盏滑了落在地上瓷片碎开将这凝固了的一幕如裂锦似的咝咝啦啦扯开了。 永宁侯夫人拧眉看着晋舒儿冷声问:“你说什么?” 晋舒儿又重复了一遍:“我才是二皇子妃。” “你浑说什么?”安国公世子夫人惊叫起来扑过来要拽女儿。 却不想她身边的婆母先撑不住瘫坐在太师椅上扶着心口大喘气。 世子夫人只能先给婆母顺气一面喊道:“你到底胡说些什么?这等混账话能胡说吗?” 毛嬷嬷反应快些不住给那两个丫鬟使眼色想把晋舒儿带走。 永宁侯夫人绷着脸左右一瞪。 一脸凶相气势惊人。 顷刻间仿佛众人所处的不是国公府的花园而是兵临城下的战场。 这位侯夫人是真的曾长刀立马杀敌无数。 与永宁侯一样的武勇众夫人第一。 饶是毛嬷嬷这样的老人都被唬得动弹不得更别说年轻的小丫鬟。 “我不会把脉”永宁侯夫人中气十足“哪位懂?给这丫头看看。” 话音落下镇远侯老夫人对身边的刘嬷嬷抬了抬下颚。 她是好心提了一嘴晋舒儿没成想闹出后头这些来。 可她们两家侯府即便到了近两年朝堂上都是同进退。 在场的人人都知秦家丫头定给了二皇子。 这事儿怎能不弄清楚。 刘嬷嬷上前一步口称“得罪”扣住晋舒儿的手腕细细一点。 见她拧眉永宁侯夫人问:“如何?” 刘嬷嬷又仔细断了断道:“从脉象看日子虽浅确有身孕。” 一片抽气声中晋舒儿把手收了回来得意道:“有了就是有了这等事儿还能骗人吗?” “把她”安国公夫人颤颤巍巍站起来“把她给我拖下去!还嫌不够丢人吗?” 晋舒儿看了眼气得发抖的祖母又看了眼满面泪水的母亲无所谓地笑了声:“我自己会走我腹中的可是皇长孙金贵着呢!” 说完晋舒儿甩开了嬷嬷丫鬟回西院去了。 留下花园里或气愤或尴尬或愕然的妇人。 安国公夫人浑身力竭想向永宁侯夫人说些什么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能说什么呢? 说自家并不知情说自家绝无让晋舒儿取代秦鸾的皇子妃之位的想法说…… 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无用。 想到不久前她还生出过两家结亲的念头她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舒儿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还不如就那么傻了算了! 永宁侯夫人黑沉着脸倒也没有要晋家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只定定看着秦鸾。 廖太医是否失手老夫人一时不好断言。 可要说秦鸾半点不晓得老夫人不信。 阿鸾又是驱邪又建言设宴又请她把晋舒儿叫到人前来…… 这丫头根本排兵布阵好了就等着号角声响大军推进。 偏偏嘴巴跟被缝了一样一点口风都没有漏给她! “走了”永宁侯夫人沉声道“还愣着作甚?回府去!” 回府后她要好好问问来龙去脉! 让她出阵给她行军书了吗? 她老太婆遇着这种事难道不要脸的吗? 季氏也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来知老夫人在气头上根本不敢触霉头只在背后朝秦鸾打手势、示意她跟上自己则闷着声跟上去。 秦鸾已经收回了符灵自不用待在这儿。 垂着眼与各位老夫人、夫人行了礼她也随着走了。 东家无心宴客客人们更不好待着。 愕然慢慢化作了担忧一时面面相觑。 晋舒儿这事儿安国公府怕是不好收场了。 永宁侯夫人出了名的好面子今朝颜面扫地定然气得不轻。 原就知她不喜长孙女偏“长孙女婿”被人以这种方式抢走…… 没看那孩子被祖母吓得亦步亦趋、不敢吭声了吗? 这可真是。 造孽哦! 安国公夫人带着儿媳硬撑着送了客。 脚不沾地瞎忙乎根本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那雷劈似的画面涌入脑海恐就站不住了。 可事情总会忙完的。 安国公夫人死死拽着世子夫人的胳膊:“走去西院。” 婆媳两人互相支撑着寻到西院。 晋舒儿躺在榻子上两眼直愣愣看着屋顶。 她到底是怎么了? 好像在一团迷雾里走了好几天浑浑噩噩的清醒过来时身边全是人。 心中像是浇了油火星子噼里啪啦让她把不敢出口的真心话都说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是她想的。 每一句话都不是平日里她会说的。 真的说出来了看到所有人那么惊讶、那么慌乱她不止不怕反而还有些痛快。 说真话可真太痛快了! “舒儿?”世子夫人颤着声问“你和二殿下到底怎么一回事?” 闻声晋舒儿缓缓转过头来:“我怀了殿下的孩子。” “你怎么能……”世子夫人失声她吸了口气硬逼着自己冷静些“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是姑娘家你……” 晋舒儿不耐烦听这些:“我怎么不能?” “二皇子有婚约!”世子夫人控制不住了“与你无媒无聘!” “皇上还有一整个后宫呢!”晋舒儿嗤笑了声“而我母凭子贵!” 如此疯狂的话语让世子夫人几乎仰倒。 “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世子夫人捂着脸大哭起来。 安国公夫人看着崩溃的儿媳、毫无悔意的孙女慢慢闭上眼。 来之前她甚至想过只要舒儿是被二皇子逼的、被骗的她老婆子豁出去命不要也要和皇家掰扯个明白! 她的丈夫、儿子为赵家江山而死赵家还欺负孤儿寡母她拼死要说理! 可现在任何侥幸都不剩下了。 糊涂的人就在她的眼前站着。 而她的心冰冷冰冷。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初至人未识的打赏。 正文 第36章 符给我贴贴 安国公夫人让人架起儿媳一起离开了西院。 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晋舒儿依旧躺在那儿双手拢着肚子。 耳边一遍遍地还盘旋着母亲的话。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晋舒儿自嘲地笑了声。 她还能成了什么样子呢? 父亲与祖父先后离去家里就彻底变了。 祖母与母亲眼中只有年幼的弟弟那才是她们的希望。 不能吵弟弟午睡不能吵弟弟念书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晋舒儿不明白那么一个小娃儿哪有那么多麻烦。 长姐未出阁前她还有个伴儿。 虽然长姐也不待见她。 在长姐眼中她这个妹妹胆小、没趣是个跟屁虫。 她是府中的二姑娘也是可有可无的那个人。 只有殿下喜欢她。 也只有殿下看重她。 为了殿下她才不在乎旁人说什么。 祖母和母亲也是旁人反正她们没有将她当自己人…… 另一厢马车入了永宁侯府。 不等摆好脚踏季氏头一个掀了帘子矫捷地跳了下来。 并非不好奇她好奇得挠心挠肺偏这一路上老夫人板着脸、秦鸾闭着眼哪个都不吭声弄得小小的马车厢跟夏日雷雨将来不来时似的闷得喘不过气。 季氏憋不住能逃赶紧逃连跟着去老夫人那儿听热闹的心思都歇了。 热闹虽好也怕被老夫人的怒气涛涛拍倒在岸边上。 永宁侯夫人顾不上季氏只示意秦鸾跟上。 待回了屋子侯夫人靠着引枕、躺了个舒服自在的姿势道:“说说吧。” “瞒不过您老人家”秦鸾道“下山前师父交代了两样事一是救兰姨二是退亲。婚事不好退意外得知了殿下与晋舒儿的关系又知晋舒儿有孕我才安排了这些。” 饶是猜到了侯夫人还是翻了个白眼:“弄成这样脸上有光?” “没光呢”秦鸾笑了起来“想退亲还要退得风风光光哪有那样的好事?” 永宁侯夫人轻哼了声。 她这把岁数经历多了哪里会那么天真。 真要十全十美地退秦家是有光了皇家没光这算好结果? 大伙儿都没光才能太平些。 再说了这亲事嘛老夫人原也不满意此番借故推个干净倒也可以。 真正让她憋着一肚子气的是秦鸾那张严丝合缝的嘴! “回京时就想好了你却瞒着、一直瞒到今天你让我给你当先锋我连对方大将姓甚名谁、使什么兵器、手下多少兵一概不知”侯夫人气得语速都快了许多“像话吗?大将军这仗就是这么打的?” 秦鸾硬忍住笑道:“退亲事大怕您这些日子记挂着睡不着。” 侯夫人气极反笑:“祖母还得谢谢你的体贴喽?” 秦鸾乖巧摇了摇头:“那倒不用。” “回你的东园去!老太婆现在看见你就脑壳疼”侯夫人挥手赶人见秦鸾起身忙又道“慢着留两张凝神静气的符给我贴贴。” 还别说先前季氏送来了两张侯夫人收在床头确实睡得香。 秦鸾很大方留了七张。 从屋里退出来秦鸾一抬眼就见父亲快步来了。 “阿鸾”秦威眉头紧锁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今日受委屈了吧你莫要着急你祖父等下也回来了我们商量商量断不会叫你白受这等气!” 秦鸾莞尔:“我无妨您才是别急上火了。” 秦威一肚子话无奈不善言辞女儿多年不在身边他连关心都怕失了轻重。 迟疑着他也只能点点头先进了老夫人屋里。 侯夫人听见长子问安眼皮子都没有抬。 母子两人沉默无言直到秦胤匆匆到了侯夫人才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秦威目瞪口呆:“您说这都是阿鸾算好了的?” 侯夫人撇了撇嘴:“跟了仙姑几年还真叫她学出些名堂了。” “既是阿鸾铁了心要退你还气什么?”秦胤拍了拍老妻的手“二殿下有个心头好我们也正好退了亲事以后桥归桥、路归路难道你当真满心欢喜要让阿鸾当那二皇子妃?” 反正他老头子一点也不想。 原是只能认了现在峰回路转。 转得急了些但有戏! 永宁侯夫人听了秦胤的劝稍稍顺气了些:“结果是我们想要的但过程不是。” 秦胤摸着胡子宽解道:“阿鸾先前与你说的不无道理能让皇上不得不点头的就得是殿下的丑事。” 一听这话侯夫人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这事儿也太丑了些! 他赵启眼里有这门亲吗?他干的就不是个人事! 他们老赵家没有我们这些人当年出生入死有他家的天下? 别说他赵启就是先帝爷对侯爷亦是尊敬、器重。 这才过了二十年想耍这等威风不伺候!” “知你生气”秦胤劝道“但气话也有个度自家说说就行了殿下糊涂皇上不糊涂。” 侯夫人嗤笑一声万分讽刺:“邓国师在你说皇上糊涂不糊涂?罢了罢了这事儿说不得细。” 老侯爷当然也不接这话见秦威一直攥着拳头、不说话便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秦威咬牙。 老侯爷太了解儿子了警告道:“你个当爹的别错了辈分去打殿下。” “同辈的那个在龙椅上坐着”秦威深吸了一口气“我总不能进宫去打皇上吧?” “住嘴吧你!” 这话说的秦胤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外头都说他永宁侯耿直、暴脾气秦胤自己清楚他还是会掂量的。 真是个愣头青朝堂上也站不住。 劝住了激愤的妻子和儿子秦胤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阿鸾找到了退亲的机会他就绝对不能错过。 等下御书房里他要怎么说、怎么做一样样应对全要思量妥当。 不能让这心肝肺、白白火烧火燎一遭! 他秦胤、先帝爷跟前第一猛将不是那等好脾气的!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小院子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悻福的颜色、夜未央的打赏。 正文 第37章 一尊杀神 二房院子里季氏坐立难安。 她几次看秦治话到嗓子眼又叹息着咽下去。 反复好几回秦治先吃不消了忙宽慰着:“父亲、大哥都赶回来了有他们做主总不会让阿鸾受这种委屈。”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揪心!”季氏撇了撇嘴“老爷平日提起大姑娘就唉声叹气觉得家里亏待了她怎得今日遇着事了你不去老侯爷、老夫人跟前讨个话?” 要是秦治主动些她还用长着脖子等消息吗? “难道没有亏待?”秦治闻言当即打开了话匣子“公候伯府、皇上近臣哪家不晓得阿鸾与二殿下的亲事? 皇上金口玉言便是没有放定也是作准了的。 偏我们这些长辈与阿鸾生分明明有祖父母、有父亲叔父、有兄弟姐妹却似孤苦伶仃。 二殿下与安国公府那丫头能折腾这种事显然是看阿鸾孤身好欺负!” 季氏的脸垮了下来。 怪她。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给秦治找到机会了真念念叨叨的没完没了。 可事实并非秦治所说的那样即便府里把大姑娘捧成了掌上明珠那稀里糊涂的两人依旧会稀里糊涂。 错、或者说是误根本不在他们永宁侯府! 季氏不想让秦治唉声叹气赶紧转了话题:“依我说这亲事不能要了! 虽君臣有别却也不能这么打我们的脸。 大姑娘才回京多久? 定礼、聘礼都不说男方借着秋意、送个菊花酒也算个礼节吧? 却是拿个庶子来当聘礼呢?! 我们若咽下这口气永宁侯府还有脸没脸了? 老爷你去老侯爷、老夫人跟前说说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就是瞎操心”秦治摆了摆手对母亲十分有信心“母亲那么好颜面今儿那么多老姐妹都看着、听着她能咽下这口气?什么皇家不皇家的二皇子作孽皇上不丢人?” 季氏这才吞个颗定心丸。 诚然她好奇、她爱看热闹但她也好面子。 她自己也有女儿。 大姑娘摊上如此难堪事若自家唯唯诺诺那她的阿鸳也会被人瞧不起。 一家人脸皮都是连在一起的。 两夫妻大眼瞪小眼、瞪了小半个时辰。 秦鸳来了一趟想发表高见被父母一人瞪一眼瞪得气恼不已对着木人打拳去了。 一套拳法还未打完汪嬷嬷急急来报信。 老侯爷进宫去了。 秦治和季氏双双、蹭得站了起来。 季氏重重挥了挥拳她想的是:老侯爷胡子一吹、眼如铜铃不能跟着老侯爷冲锋陷阵那就在家中挥旗鼓劲预祝老侯爷旗开得胜。 秦治忧心忡忡怀疑不已:就老父亲那火爆脾气一言不合把御书房掀了都说不准得收着些、千万收着些。 而单骑出征的秦胤已然把行军路线都预计好了。 前门外下马靠两条腿、大步穿过千步廊。 此时各处还在办公他这么一走消息顷刻间传遍千步廊左右的六部五寺、各个衙门。 这条道秦胤二十年来走了无数回。 上朝时平淡点卯班师时意气风发战局不理想时也垂头丧气过但都与今次不同。 今次他怒发冲冠! 一直走到南宫门由宫人引到御书房外绷着脸与出来候他的徐公公抱了抱拳。 徐公公的心里咯噔一下。 老侯爷行的不是宫礼浑身上下一股凶煞气。 “皇上正等着您。”徐公公硬着头皮道。 秦胤冷声道:“这么说来皇上已经听说了吧?” 徐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沉沉点了点头。 秦胤迈步入内对大案后的皇上单膝下跪。 徐公公越发得心惊肉跳。 行的是武将礼数。 以前出入中军大帐、行大礼时才有的。 在宫中除了接虎符、请军法很少有这一套。 分明未着铠甲却仿佛让人听见了金属摩擦碰撞间的叮铃哐啷。 老侯爷这是到御书房打仗来了! 皇上双手扶案皱眉道:“秦爱卿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皇上既已知道了事老臣也就不再赘述如此丢人的事老臣也复述不出口”秦胤抬起头来“老臣来是恳请皇上将二殿下与阿鸾的婚事作罢二殿下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与阿鸾无关。” “秦爱卿也太着急了”皇上道“朕还没有说什么你倒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秦胤梗着脖子道:“您是圣上金口玉言但您也是当父亲的您顶多把二殿下骂一顿、打一顿但您能舍得把金孙给打没了吗? 晋家那小丫头也没说错长孙!谁家都稀罕的长孙! 与其您左右为难不如老臣多揣度揣度圣意替您少找点事儿。” 呵的皇上笑了声。 声音清晰笑意却没有多少。 如此被揣度他很不高兴。 秦胤却似没有品出风波一样继续道:“老臣只会打仗行事粗鲁教出来的也都是武夫。 入宫之前老臣好说歹说把儿子劝住了。 孙子一整天没影劝也无处劝真闹起来给殿下难堪还请皇上千万开恩。” 啪—— 皇上拿起镇纸重重砸在大案上。 秦胤连眼皮子都没有动。 皇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永宁侯。 跟着先帝出生入死、当过无数次先锋的永宁侯。 大周建朝时那么多位大将秦胤不是最通谋略的也不是最懂带兵练兵的但他是最勇猛、最敢拼、最不怕死的那个。 一尊杀神。 都说傻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皇上不傻、也不愣但永宁侯一副要豁出命去的样子还是让他头痛不已。 “事出突然”皇上从徐公公手中接过茶盏一口饮了、又续了一盏两盏热茶下肚才勉勉强强稳住了情绪“朕只知状况却还未问明来龙去脉。 晋家丫头说是皇孙、就是皇孙了? 爱卿总得给朕一点时间让朕好好问一问启儿吧? 这样你也坐下来喝茶润润嗓子朕让人把启儿叫来我们一块听他说说。” 永宁侯站起身木着脸道:“老臣这么个外人在场耽误您训儿子您慢慢骂老臣告退了。” ------题外话------ 书友们除夕快乐~~ 明儿正月初一正式上架差不多零点过一点就会发上架章节了。 上架首订非常非常重要希望凌晨大家拜年之余来给96点个首订早睡的书友等睡醒就能看到新章节了。 96当然也知道上架的同时也会有一些书友离开就大家有缘再见。 起点app端《姑娘她戏多嘴甜》的全订打折活动还剩下半天到24点就截止了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参团。 感谢书友安欣、书友20220108093239366、xp星人、慕蔚成礼、初至人未识、小院子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歡樂童話的打赏。 正文 第38章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完秦胤抬脚就走。 开什么玩笑! 赵启的话是这么好听的? 他要是傻乎乎听一顿老子骂儿子啧! 无论骂得凶不凶那都是皇上骂给他秦胤听的。 听完了他还揪着不放、不做任何退让那就是他老秦家不识抬举了。 可这事情根本没有所谓半步的选择。 秦家要的只有婚事作罢。 出了宫城途径千步廊秦胤被相熟的兵部侍郎拉到了一旁。 “是真事?我听了都不敢信。” 秦胤双手抱胸气愤道:“想不到是吧?荒谬至极对吧?” 毕竟是赵启的事儿董侍郎也不好将这些词汇挂在嘴上讪讪道:“怎么收场?” “还能怎么办?”秦胤哼道“你与礼部通个气让他们准备办喜事吧!早些把二皇子妃迎进府不然肚子大起来了全天下看笑话!” 董侍郎怔怔着“啊”了声:“那你们……” “我们怎么了?”秦胤吹胡子瞪眼“皇上与安国公府里结亲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董侍郎拍了拍永宁侯的肩膀。 千步廊这儿衙门多探头探脑的也多。 董侍郎不再多说先回了兵部衙门。 永宁侯整理了衣摆正要离开远远瞧见了几个红衣人。 这里离赤衣卫衙门也不过几步路。 下意识地秦胤转身朝皇城方向看了看而后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南走出了前门上马回府。 永宁侯府的大门打开来又紧紧关上。 秦胤思虑着先到了东园。 屋子里秦鸾正看书起身行礼又让钱儿备了茶。 秦胤在御书房里闻了好一阵的御贡老君眉他心情不好再香的茶也是一股馊味。 待从孙女手里接了茶盏秦胤那满腹火气才消散了:“好茶!” “山上带回来的不是什么金贵东西”秦鸾笑着道“我听说您去宫里了皇上怎么说?” 秦胤张口要骂赵启脏话到了嘴边又赶紧咽下去。 姑娘家家的要文雅些。 对儿子、孙子他能出口成脏对孙女儿不能那样。 尤其是阿鸾自幼体弱捧着都怕摔怎么能听那些粗人话语呢? “阿鸾”秦胤斟酌着用词“家里都支持你退亲你不用怕皇家亲事再不好退借着这东风祖父一样替你退得干干净净。” 自家祖父的火爆脾气秦鸾最是清楚。 “您威胁皇上了?”她猜道。 秦胤老脸一红咳嗽着清了清嗓子:“不用操心祖父知道如何在御前回话。” 秦鸾眨了眨眼睛。 见孙女不信秦胤没有继续含糊。 含糊着平白让阿鸾担忧不如直说。 “这两年皇上的疑心病重了许多”秦胤低声道“祖父在御前放那种不痛不痒的狠话比以退为进、弯弯绕绕的强。” 反正满朝都知道他永宁侯秦胤是个暴脾气懂得冲锋陷阵却不懂朝堂规矩。 秦鸾拧眉问道:“听说是邓国师的缘故?” 提到这个人永宁侯的眼底闪过明晃晃的不屑与讥笑。 “一个小人罢了!”秦胤道。 秦鸾还想再问永宁侯冲她摆了摆手:“不说那晦气人眼下还是退亲最要紧。” 既如此秦鸾便道:“那就辛苦祖父了。” 永宁侯又续了盏茶美美饮了起身离开。 秦鸾送到院门处秦胤忽然顿住了脚步。 “祖父还有吩咐?”秦鸾问。 秦胤摸着胡子语重心长:“学了好本领这是好事就是下次再有出征时与你祖母交个底。 祖父以前出去打仗便是要率军奇袭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那领奇袭兵的将也得知道时间地点、打的是谁。 光让你祖母冲锋陷阵你就不怕稀里糊涂的、大水冲了龙王庙?” “祖母那么聪颖、擅长应变怎么会冲错了呢?”秦鸾弯着眼直笑笑完了还是道“我听您的以后定在发兵前点将、鼓舞士气。” 秦鸾的承诺被永宁侯带给了侯夫人。 侯夫人正捻花生米吃拍了拍手指上的红皮:“说她胖她还喘上了?” 永宁侯听得直笑:“这回是阿鸾做错了。” 他熟知妻子的性情半哄半劝了一番。 侯夫人心情渐渐舒缓倏地心念一动急问:“听这话里意思她下回还要折腾大事?” 永宁侯的笑容也凝在脸上。 夫妻两人静默片刻秦胤才闷声道:“阿鸾那命数她不想折腾也会有人折腾。” 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把腹中浊气吐出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步步走吧。” 傍晚时去了城外围场跑马的赵启回来了。 与骏马一块奔驰了两个时辰可谓是通体舒畅赵启不觉疲惫全身都有劲。 就是肚子饿些让他分外想念贵香楼的烤鱼。 外脆里嫩。 这也是皇太后最喜欢的一道菜。 她老人家说过先帝爷还未登基时战事很辛苦却也曾下河抓鱼亲手烤给妻儿吃。 如今御膳房里做的太过精细了比起先帝爷那半面焦了、半面还有几片漏了的鱼鳞的反倒没有那意思。 赵启不懂皇太后的品味。 他也没有见过先帝爷。 他出生时龙椅上的就是他的父皇、庆元皇帝了。 不过赵启也喜欢烤鱼。 不是皇太后心目中那样粗制的而是精细更精细、用了丰富的香料鱼肉入口一抿全化了口齿留香。 像那温温婉婉的小娘子细皮嫩肉回味无穷。 “走”赵启夹了夹马肚子“去贵香楼。” “殿下、殿下!”一亲随从边上茶铺跑出来扑通跪在跟前“皇上知道您和那位的事了急着见您小的在城门候着就等您回来。” 赵启不解:“哪位?” 亲随示意马背上的赵启弯腰爬起身、踮着脚道:“安国公府那位。” 赵启的眸子骤然一紧:“哪个大嘴巴?” “她自己!”亲随哭丧着脸一五一十道“当着那么多老夫人的面说破了!还、还怀着呢!” 仿佛落下惊雷一道劈得赵启的脑门嗡嗡作响。 ------题外话------ 上架啦~~~ 正文 第39章 真有这样的好事?(求月票) 直到进了御书房赵启的脑袋还是懵的。 皇上有心晾一晾他转念想到永宁侯那火爆脾气不由摇了摇头。 赵启来得迟再晾下去蠢儿子的脑子未必能清楚永宁侯的火气就不知道烧成什么样了。 “你老老实实说你与安国公府那姑娘确实如她自己所言有关系?”皇上沉声问。 赵启木然着点头。 皇上又问:“她腹中胎儿真是你的?” 赵启用力揉了揉脸:“她真怀孕了?” “朕问话还是你问话?”皇上气得拍了大案。 赵启吓得缩脖子:“那、那应该是的吧除了儿子也不会有别人了她对儿子真心实意……” “哦听你这口气你对她还挺满意?”皇上打断了赵启的话“那你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有婚约在身?!若不是君臣有别你能挨得住永宁侯几拳头?” 赵启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不喜欢永宁侯。 或者说是看不上。 只有武勇的老大粗仗着曾经的军功与先帝爷给的那点体面横眉竖眼。 给孙女编了个金贵命还拿他堂堂皇子来冲喜。 若那孙女是个懂事、温婉的他勉勉强强也就收下了偏是个灰不溜秋的土包子! 一想起那身灰扑扑的道袍赵启就心烦极了。 同样是将门的孙女晋舒儿完全不同。 娇娇柔柔、知情知趣。 “婚事是父皇您定下的又不是儿臣……”赵启嘀嘀咕咕。 皇上听见了七七八八气极反笑:“你还有理了?你不满意这门亲永宁侯还嚷嚷着要退亲朕一国之君的脸面给你丢完了!” 混混沌沌的赵启忽然间清醒了几分。 “您是说”赵启的喉头滚了滚吞了口唾沫“秦家想退亲?” 皇上道:“他不退亲让秦家长孙女给你那莫名其妙的儿子当娘?” 五雷轰顶又一次轰在了赵启脑门上。 这一回他彻底醒了。 退亲真有这样的好事? 不用娶那个秦鸾真是太好了。 “父皇”赵启深吸了一口气“儿子与舒儿情投意合原本该发乎情、止乎礼先来禀明父皇。 是儿子自己昏了头甜言蜜语哄她才、才成了现在这样。 这不是她的错是儿子的错。 即便她没有身孕儿子也该遵守承诺娶她为皇子妃更何况她现在又有了身孕。 儿子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 说完这些赵启垂下了眼一副知错认错模样。 他看不到皇上表情只知道皇上并未训他让他心底升腾起了一些侥幸。 说得这么有道理父皇定能听进去些。 他能在短短时间里想到这么一个以退为进、一箭数雕的办法真是有本事。 皇上的面上不见情绪哪怕是徐公公也看不穿皇上的心思。 御书房里静了好一会儿皇上的声音才凉凉响起。 他说:“甜言蜜语是信义朕与秦家金口玉言的许婚就不是信义了?” 几乎是一瞬间赵启的后脖子凉了一片。 父皇的话化作了冰冷的刀刃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凉透了整个后背。 这话要怎么接? 他的所谓信义难道能大过父皇的? 赵启赶紧跪倒在地不敢吭声了。 皇上重新拿起了朱笔翻开了折子:“滚出去吧别在朕跟前碍眼。” 赵启吓得抬头本想再说些什么见徐公公冲他暗暗摇头这才心有不甘地告退出了御书房。 挨了皇上一顿批赵启也没乱了阵脚他去见了顺妃。 顺妃早已听说了些无奈赵启没有现身她只能按捺着心情焦急等候。 候到赵启回宫候到赵启见完皇上。 赵启一心以此退亲斟酌了用词把话又与母妃讲了一遍。 “永宁侯气不过情理之中那就将婚事作罢我娶晋舒儿为妃”赵启道“反正那什么婚约也没有走过议程。” 顺妃恼极了:“你倒是挺会打算?那你怎么不算算母妃为何要你娶秦家那丫头?” “胡乱批的什么凤凰命”赵启不屑极了“她就一土鸡算什么鸾鸟!” 顺妃硬忍着没捶儿子几下。 “罢了”顺妃道“事已至此我也做不了主且看皇上怎么定吧。你先回去这几天老实些让你父皇先消气。” 能相对心平气和地送走儿子闭上宫门身边只余亲信嬷嬷时顺妃的脾气就压不住了。 抬手间噼里啪啦摔了一套茶具。 “把启儿哄得团团转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货!”顺妃啐了一口“一个国公府的姑娘比教坊司里的都不要脸!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勾栏手段!” 嬷嬷听她这么骂心知肚明。 娘娘是在骂晋舒儿也是在骂后宫里的其他得宠的嫔妃年纪轻轻的勾人的本事一套一套把皇上哄得都没边了。 “娘娘”嬷嬷小心翼翼劝“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遇着那些手段可不就糊涂了嘛。眼下就看永宁侯府肯不肯……” “肯什么?秦家傲着呢!”提起永宁侯府顺妃的火气不降反升“既要当皇家媳妇还指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是凤命吗?我儿的后宫还不能有其他嫔妃了?” 嬷嬷吓得左右张望急道:“娘娘千万慎言!” 虽是自己宫室也得担心有心人。 顺妃亦知失言摔坐在榻子上。 嬷嬷怕她气头上说狠话只能硬着头皮好言好语:“永宁侯府那儿礼数未行殿下就与没名没分的弄出个人命来确实是不应当的。” 顺妃嘴硬嘀咕道:“什么议程?皇上临幸宫人是还要先给个封号?” 这一声嘀咕得轻。 饶是顺妃自己也知道就是一句气话。 皇上与宫人皇子与贵女姑娘完全不是一回事怎能混为一谈? “肚里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顺妃迟疑着。 皇长孙她也的的确确心动了。 “嬷嬷你说留还是不留?”顺妃问。 ------题外话------ 96给大家拜年啦~~~ 祝大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阖家欢乐~~ 新书上架求一波月票。 加更这事儿吧有点难我码字真的渣…… 我先保证平稳更新各位见谅。 感谢书友jojo8129、radia0012、roxchan、慕蔚成礼、淡豆豉、初至人未识的打赏。 感谢书城书友嘉兰晚香、书友99725穗菜花、潇洒依然美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zjsxshirley的打赏。 正文 第40章 审时度势 夜色渐渐笼罩了淑宁宫。 袁嬷嬷起身先将油灯点上罩好罩子。 一连串的动作让她突突直跳的心稍稍平复了些而后她重新回到顺妃跟前。 “娘娘留还是不留得看您想要哪一个做儿媳妇。”袁嬷嬷道。 顺妃的呼吸不由一凝。 袁嬷嬷继续往下说。 与其心里翻来覆去想不如说出来。 说得越多思路才会越明确。 她们主仆一块分析比一个人瞎琢磨强。 “若您坚持以永宁侯府的大姑娘为二皇子妃那安国公府那位的肚子是断断不能留的”袁嬷嬷说得很慢“您且看皇上皇上再不喜欢皇后大殿下依旧是皇后嫡出。 皇后生育了大殿下之后才是娘娘您与其他嫔妃们。 晋家那位若为侧断没有在正妃生养皇子前就生下儿子的道理。 唯有安国公府那位为正妃那孩子倒是能留着。 可要是这般永宁侯府那儿……” “那儿就与我毫无干系了”顺妃接了话头笑容无奈极了“永宁侯那暴脾气他让孙女年复一年在山上当道姑都不会让她以侧妃身份做皇家媳妇。只是话说回来启儿闹出这等事便是我求着秦家莫要毁了婚事永宁侯就肯应了吗?” 哪怕时隔多年顺妃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彼时她第一次替赵启求娶秦鸾时永宁侯是个什么态度。 永宁侯仗着要出征在御书房里张口就是“顺妃咒老臣战死”。 后来要不是秦鸾病重秦家根本不愿意应下婚约。 “秦家有战功永宁侯年纪不轻了却也还能征战”顺妃喃喃着“朝廷四野未平缺不得勇将。 要是不起事端不管永宁侯愿不愿意与皇上当亲家婚事都能办下去。 偏偏…… 秦家借着此次风波坚持不接受婚事连皇上都不能硬逼秦家。” 袁嬷嬷握着顺妃的手:“您说得对如此状况下硬娶功臣之后是会寒了将士们的心的。” “硬娶不能我们还不留晋家丫头那肚子”顺妃苦恼地摇了摇头“真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什么都没捞到了。” 袁嬷嬷听她这么说陪着叹了口气:“您看您心里挺明白的。” “审时度势罢了。”顺妃垂下了眼。 后宫里讨生活若不懂这四个字连命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能有今日风光自然有这般修行。 气头上关上门骂两句耐下心来不管好恶都要做最合适的选择。 “袁嬷嬷啊”顺妃笑容万分苦涩“我就是舍不得那凤凰命!她退了启儿的亲往后……” “娘娘”袁嬷嬷咬了咬牙“您真那么相信吗?” 顺妃微微一愣。 袁嬷嬷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唏嘘极了。 娘娘舍不得她袁嬷嬷难道能舍得? 嬷嬷的风光与主子的前程是连在一起的! 她袁嬷嬷这些年最大的期望难道不是辅佐娘娘成为皇太后吗? 但是把鸾鸟握在手里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与其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不如骗自己毫不在乎。 总比郁郁寡欢强吧? 便是违心袁嬷嬷都得劝住顺妃:“当年批命的高人早不知行踪除了他们永宁侯府谁知道那高人是怎么说的。 消息传出来未必是秦家故意的但三人成虎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成了这样。 依奴婢看皇上也是将信将疑若真是娶了那姑娘就成了金龙能轮到我们殿下? 皇上这些年不满大殿下但在当年他还是很看重那位嫡长子的。 是不是凤凰如今还是未知数但安国公府姑娘肚子里的那个不是皇长孙也是皇长孙女板上钉钉!” 顺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袁嬷嬷继续道:“还得看皇上怎么定您既心里有数皇上若是问起您也能说得周全。” 顺妃哼道:“便宜她了!” 安国公府的姑娘亦是功臣之后哪怕这么不懂规矩表面上也亏待不得。 再者逼她为侧以后哪家姑娘为嫡? 身份能压晋舒儿一头的姑娘本就不多了凤毛麟角那几位做什么来掺和这些? 顺妃越想越不高兴对晋舒儿也越发不满意:“也就启儿不知事能被她哄得团团转!” 灯笼高挂。 京城里到了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赵启一想到父皇、母妃的反应就憋得慌招呼了翁家几兄弟一块去了贵香楼。 骂都挨了还不能吃一顿香的? 热腾腾的烤鱼上桌几样出色小菜并一坛好酒。 酒能消愁赵启一盏接一盏。 酒气上涌嘴里骂骂咧咧。 他不敢骂父皇、母妃也舍不得说晋舒儿张口闭口都是永宁侯府的不是。 莫名其妙在安国公府张罗什么宴他们秦家没园子吗? 去了那么多老夫人就她侯夫人人缘好能呼朋唤友? 那只土鸡别不是一身道服就去了在一众老夫人面前丢不丢人! 见到了温婉可人的晋舒儿总该知道什么是麻雀什么是天鹅还不赶紧自请离去…… 翁三公子喝多了脑袋晕晕乎乎下意识道:“自请了吧?永宁侯不是进宫请皇上将婚事作罢吗?” “他那叫自请?”赵启重重拍了拍桌子“他在父皇跟前张牙舞爪!气死我了!” 隔壁雅间里也上了条烤鱼。 黄逸闻着鱼香拿起了筷子:“鱼是好鱼就是地方烦人。” 林繁捏着手中酒盏淡淡睨了他一眼。 “你心血来潮想吃鱼吃就吃呗我说让店家送到药铺里你又不同意”黄逸摇了摇头“现在好了就在他们边上听得不清不楚还不能不听。” 贵香楼生意好正是嘈杂时候很多声音混在一块。 隔壁大抵喝了不少声音不低隔了道墙传了一半、隐了一半。 这种最是糟心! 墙角嘛要么一字不听要么就听全。 只听一半勾心挠肺! “真不如我那儿听得清楚、吃得自在!”黄逸点评道。 “药味重影响胃口。”林繁自顾自夹了一块鱼肉“这里挺好。”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照镜子放篮子、iampetty、书友20220125194203666、泡泡紫桑葚、radia0012、石敢当当当、陌颜~、阿特兰大、jojo8129、一沙欧、初至人未识、洋葱小姐。的打赏。 感谢书城书友hui、余生安好、歡樂童話、逗豆的打赏。 正文 第41章 殿下英明 鱼肉入口鲜香味道充斥口腔。 黄逸吃了鱼就顾不得听隔壁说话了。 他本就不是个喜欢听不相干事情的人眼前有更要紧的“吃鱼”哪里还会分心。 鱼肉配着好酒不多时已经吐了不少鱼骨。 偏偏那个说着想来贵香楼吃烤鱼的林繁根本没有动几筷子。 黄逸挑了挑眉。 他看出来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繁想烤的鱼是隔壁雅间里的那条。 抿了口酒黄逸前倾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别说兄弟不提醒你到底是皇子即便真闹出了那些事情你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拎进御书房也就是顿骂何况人前脚才从里头出来、骂完了的。” 林繁放下酒盏似笑非笑:“你消息挺灵。” 黄逸耸了耸肩。 那么多老夫人、夫人兴致勃勃赴宴去一言难尽归府来。 由她们那儿已经是传扬了一波了。 等永宁侯在千步廊那么一走文武大臣都知传言非虚。 也都看着之后会怎样处置。 当然处置说的是二皇子妃究竟落在谁头上那个月份很浅的孩子又是什么说法而不是二皇子会如何如何。 再如何那也是皇子。 真是强迫了功勋如安国公府要闹皇上多少得给点儿说法。 可二殿下那是你情我愿、没有强取豪夺。 黄逸给林繁添了酒:“你别瞎掺和。” 赤衣卫能管纨绔事但是二殿下不是普通纨绔。 林繁抿了酒道:“瞎操什么心。我想拎二殿下进御书房他就老老实实让我拎?” 黄逸一愣复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二殿下定是不乐意。 林繁不怕动手。 京城之中这些皇亲国戚、勋贵子弟凭身手一概都不是林繁对手。 二殿下那点儿功夫连黄逸都能轻松取胜。 可是真的动起手来他们能使出全力与赵启打? “我不操心”黄逸隔空指了指林繁面前几乎干干净净的骨碟“你赶紧多吃几口吧!” 今日他做东。 林繁一晚上没有动几筷子出门饿得去续摊他黄逸落得一个“小气”之名。 那真是祸从天降倒霉透了。 另一间雅间里赵启等人总算吃够了、也喝够了。 翁家兄弟簇拥着殿下出来。 吱呀一声。 边上雅间的木门打开林繁不疾不徐走出来正巧拦在众人跟前。 林繁拱手:“殿下。” 赵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么巧?” 林繁没有接这话只淡淡地把一行人从左到右看了一遍。 翁二公子拽了拽兄弟几个的胳膊。 林繁似是笑着又毫无笑意正是家中长辈挂在嘴边嘀咕的“笑起来准没好事”。 想到二殿下今日“祸事”再回忆席间说过的话…… 那些话恐是都叫林繁听见了。 偏酒气上涌自个儿都不记得说了些什么…… 翁二公子只能硬着头皮问安:“国公爷。” 他开了口余下的几个心不甘情不愿地行礼。 表面上全了礼数赵启丝毫没有与林繁多费口舌的想法挥了挥手示意林繁让路。 林繁连脚尖都没有动。 并不宽敞的长廊林繁站在最当中。 除非尊贵的二殿下从边上侧身绕过否则真不好走。 “林繁”赵启失了耐心“难道要本宫给你让路?” 林繁不紧不慢道:“殿下刚才骂的那些话臣若如实上折子殿下以为呢?” 赵启的脸刷得拉长了。 他骂了很多骂得确实不好听骂就骂了他也不怕。 他气的是林繁威胁他。 “如实”呸! 林繁指不定如何添油加醋! 折子送到父皇跟前怎么自证酒后不曾胡言乱语? 指天发誓吗? “你别没事找事!”赵启阴沉着“别人怕你本宫不怕你!” 林繁嗤得笑了起来:“是殿下不怕。” 黄逸正走出来忽然听了这么一句险些叫门槛绊了步子。 嘴上说的是赞同意思满满都是嘲弄。 起码落在听的人耳朵里跟点炮仗一样没瞧见二殿下的脸红得跟连喝了三坛子酒似的了吗? 黄逸正琢磨着如何打个圆场林繁却没有住嘴。 “您是殿下皇上是您的父皇文武大臣亦是您赵家的臣子”林繁垂着眼帘收起了挑衅一般的态度语气十分恳切“君臣有别您对当臣子的有不满之处您自然能说一通。 只是臣子也有脸面。 今日之事已经很伤永宁侯府的颜面了。 老侯爷为朝廷打了几十年的仗两个儿子也是征战数次您再是不满意婚事、不满意秦家姑娘您也别一而再、再而三挂在嘴边。 都是功勋之臣您给永宁侯府留些体面吧否则皇上也为难。 您在雅间里那些说辞我听着都不顺耳更别说是老侯爷与秦家姑娘了。” 长长一番话空气有几息静默。 不止长廊之上楼下大堂、左右雅间里那些远远近近的酒言酒语似乎也在这一刻被隔绝在外透不进来了。 黄逸重重抿了下唇。 虽然林繁说得句句在理态度很好但以黄逸对赵启的了解…… 这种道理没有用处还会适得其反。 “殿下”黄逸顾不上斟酌仔细了赶紧先开口“您……” 才一起头他突然意识到赵启的反应不对劲。 本该暴跳如雷的二殿下竟是皱眉沉思状那说不好是被酒气熏红的、还是被气红的圆脸也褪了几分颜色。 赵启想了好一会儿对林繁微微颔首:“有理。” “殿下英明。”林繁退开了。 赵启背着手踩着虚浮的步子离开。 翁家几兄弟因怪异气氛面面相觑不是个味儿又说不出来只能赶紧去追赵启。 林繁不疾不徐走进雅间对还在门口瞎琢磨的黄逸道:“不吃了?” 黄逸回神关上门落了座。 夹了鱼肉又吃了酒忽然间灵光一闪。 “我说了殿下与安国公府那位的事”黄逸惊得拿筷子指着自己“根源在我?” 林繁睨他:“那你还挺厉害!” ------题外话------ 之前忘了说更新时间明天开始还是中午11:15哦第二更的话11:20。 加更这个暂时没有办法大家见谅。 等状态什么的好一点我会加油哒。 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月票~~~ 正文 第42章 两个都是人才 黄逸深吸了一口气沉沉望着手边的酒盏。 喝酒误事、酒后失言! 若非他那日多喝了些酒把殿下与晋家姑娘的事冲出了口…… “我不厉害”黄逸摇了摇头“我实心眼想得浅鼠目寸光!” 只知那两位有夫妻之实没想过二殿下还与永宁侯府姑娘有婚约更没想到晋舒儿怀孕了还喊得人尽皆知。 林繁安慰好友道:“倒也不用这么贬低自己。” “无妨我本就属耗子。”黄逸道。 林繁倏地笑出了声:“行事失分寸的是他们喊破了的也是他们与你何干?” 黄逸凑近了些问:“那与你有没有关系?” “我没有那般好本事”林繁转着酒盏“安国公府置宴又不是我下的帖子晋姑娘要说什么我也管不着。” 下意识地黄逸点了点头:“这倒是……” 嘴上这么说了心里却总有个念头。 黄逸上上下下观察林繁好一阵没有从对方面上窥出一份端倪来只能作罢。 待烤鱼吃得干干净净黄逸擦了擦手:“殿下的反应让我很是意外我都担心要打起来……” 林繁道:“殿下不傻。” 黄逸轻笑了声。 天地良心。 殿下干的这些事还不傻? 也就是酒吃多了、稀里糊涂换作清醒时候真不好收场。 “你那些话实在火上浇油。”黄逸点评了一句。 离开贵香楼夜风吹来散了酒气。 黄逸看了眼与亲随低声交代事情的林繁眉头皱起舒展、复又皱起终是确定了。 火上浇油没得跑了! 只还不清楚这把火会怎么烧。 也就是他与林繁熟悉凭借几分直觉让他闻出了火油味。 二殿下和翁家那几兄弟恐怕根本反应不过来。 翌日一早黄逸入宫。 他现在为御前侍卫今日当值。 皇上散了早朝面色不虞地进御书房批折子。 许是有不少指责二殿下的帖子皇上情绪不好不止里头伺候的宫人战战兢兢连黄逸等侍卫都小心翼翼。 午前一内侍哭丧着脸到了御书房外寻徐公公。 黄逸看他那脸色就知事情不妙。 徐公公出来附耳听完脸色瞬间比那内侍好不了多少轻着步子进去禀告。 而后里头哐当一声。 黄逸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默默念:皇上摔东西了。 “去把那孽障给朕带来!” 皇上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而后徐公公退出来、面如死灰。 “去、”徐公公气若游丝“去把二殿下请来快些!” 黄逸不得不领了这苦差。 一行人出宫原以为得花些工夫弄明白二殿下身在何处又做了些什么没成想这两个问题轻而易举就有答案了。 二殿下去了安国公府大张旗鼓。 前后三辆马车装满了绸缎料子、金贵药材、姑娘家喜欢的熏香、摆设浩浩荡荡穿街过巷、停在了安国公府外头。 安国公夫人闻讯又急又气几乎仰倒。 她们婆媳昨日商量过了事情出了国公府脸面扫地这几日就关起门来、缩着脖子做人。 永宁侯怎么激愤、皇上怎么发落她们都老老实实等着。 晋舒儿肚子里的是皇家子嗣。 无论什么结果都轮不到她们自己掌握。 却是想不到皇上还没有发话二殿下却来了还这么大摇大摆。 安国公夫人不想开门又不能不开门。 家里没有个能顶事的男人只两个管事战战兢兢出了府门想把二殿下劝回去。 赵启其实不着急进去。 管事劝解赵启正好能在安国公府外多耽搁些时候。 亲随们已经把礼物从车上搬下来了全放在台阶上堆了个满满当当。 “给舒儿补补身体她现在身子要紧”赵启指着那一地的东西“料子都是最时兴的若挑不中使人跟我说我再买。” 管事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余光瞥见左邻右舍探究的目光心里不住叫苦。 住这胡同里的要么有爵位要么官帽高。 昨日已经闹笑话了今次二殿下来这么一出…… 赵启反倒越发兴致勃勃直到黄逸等人赶到才没有坚持进安国公府。 “我回宫见父皇了”赵启道“这些东西都要好好交到舒儿手中!” 说完赵启翻身上马。 黄逸把人一路送进御书房醒神片刻才终于把油与火星子分清楚。 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何林繁要拆二殿下与永宁侯大姑娘婚事但今日这么一出之后婚事定然作罢。 饶是皇上都没脸硬要与永宁侯做亲家了。 “真是个人才!”黄逸在心中暗暗道“两个都是人才!” 四两拨千斤、杀人不见血的林繁是人才。 自以为妙计心生、能踢开看不上的秦姑娘浑然不知道被人使唤了的赵启也是人才! 果不其然二殿下前脚进去后脚御书房“火光冲天”。 “你昏了头了!”皇上把几本折子噼里啪啦砸向赵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启委委屈屈道:“舒儿有孕我与她送些东西而已。” “而已?”皇上抬高了声音“你把永宁侯府的脸往地上踩?” 赵启低下了头。 眼睛盯着地砖嘴角压不住往上翘了翘。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就是要让永宁侯难堪让秦鸾难堪。 灰扑扑的土鸡那日在他面前装腔作势赵启一想起贵香楼前那幕就气不打一处来。 林繁那人是顶顶烦但昨日的话给赵启提了个醒。 只要他坚持不懈、使出全力地落永宁侯府的脸永宁侯就不能以退为进父皇也不能坚持那么一门乱七八糟的亲事了。 最伤永宁侯府颜面的不是他去秦家说什么、做什么得是他去安国公府外使劲抬举晋舒儿! 事成后他娶温柔小意的晋舒儿膝下有皇长孙。 父皇再生气抱着宝贝孙子定然能消气。 至于永宁侯府那就气着呗! 土鸡是丑鸡飞狗跳时也能当个乐子! ------题外话------ 感谢书友婵婵头、书友20200818190951052、小院子、初至人未识、吃青菜的小虫、xp星人、彤彤1609、慕蔚成礼、书友20190811144508040、某只狐狸、小院子的打赏。 正文 第43章 饽饽,香不起来 消息传回永宁侯府。 秦鸾正练轻功。 东园里立着几个高高低低的小木墩子每个差不多为幼童的脚掌大。 低的只到脚踝最高也就小儿腰身。 这是她病情好转慢慢康健起来时永宁侯让人立在这里的。 秦鸾幼时不喜踩木桩她更喜欢捶打木头人。 长辈们对她“练功”的期望只有强身健体自不管她是挥拳还是站桩。 待秦鸾去山上后愈发随心所欲以至于她如今偏科得厉害。 那日翻墙后秦鸾下定决心苦练轻功在向秦沣请教之后闲着就来站桩、跳桩。 依秦沣的说法如此练习不止身体轻盈下盘也极稳。 钱儿急急忙忙来报信把赵启在安国公府外的状况说了一遍。 秦鸾一听身子一歪险些崴了脚。 饶是她知道赵启混不吝也被对方这一番动作弄懵了。 该说这是昏招里的昏招。 还是说赵启配合得真真漂亮。 一路急行军一路打包抄顷刻间就把敌军阵营给冲散了。 真乃神来一笔! 钱儿听了奇道:“依姑娘这么说二殿下竟然还是盟军?不过依奴婢之见二殿下八成也是歪打正着他那性子……” 先摇了摇头而后钱儿又撇了撇嘴。 秦鸾直乐。 她知道钱儿想说的是“那性子看着就不聪明”。 两人正说话又有消息传到。 万妙来了。 秦鸾往前头迎万妙。 万妙走得飞快见了人急切道:“我正为母亲身体好转而高兴忽然就听说你出事了!” 秦鸾挽着她的手道:“错了我哪有出事我平平安安。” 这种当口万妙哪有心与秦鸾打嘴仗只嗔了她一眼:“我说安国公府那位呢!” 秦鸾笑盈盈的。 “你别只顾着笑!”万妙急道“她不要脸你怎么办?婚事还作数么?” 秦鸾不答把万妙推进屋里按在椅子上。 “你莫要担忧”秦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原就不想做什么二皇子妃这下正好名正言顺退了婚。” 万妙“咦”了声双手捧着秦鸾的脸颊左右看了看见她面上没有半分的失落、难受与惆怅这才信了她的说辞。 “你没事就好了。”想到自己的风风火火万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是关心则乱”秦鸾道“再说我也没有与你说过我不想嫁二皇子。” 彼时年幼秦鸾只懂生病难受上山新奇对婚事根本没有想法。 前些年她有一个概念了已是板上钉钉。 皇家婚约在身她等着履约就是无需想那么多。 如此心境下秦鸾当然也不会与好友说女儿家心事。 不是怕羞而是完全没有。 不久前下山“设计退亲”是奉行师命与秦鸾好恶无关。 待贵香楼外偶遇二殿下秦鸾才冒出来了“退亲挺好”的念头才有个“好恶”之分。 “即便如此”万妙鼓起腮帮子“我还是生气阿鸾你不要归你不要她晋舒儿横插一脚算哪门子事?” 一件物什主家可以不喜但在主家转卖之前就据为己有…… 秦鸾弯着眼睛笑:“你这想法和我家阿鸳差不多。” 昨儿下午秦鸳无法在父母跟前发表高见打了两套拳后依旧没有散了肚子里的憋屈劲儿便来了东园好好骂了二殿下与晋舒儿一通。 万妙素来晓得秦鸳脾气没忍住笑:“你看各个都这么想。” “再鸡肋之物只要有人抢就是香饽饽。”秦鸾总结。 万妙对这个说法很是认同重重颔首转念想到二殿下先与晋舒儿有私后又大张旗鼓去安国公府外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个饽饽香不起来啊…… “真心话”秦鸾轻声道“以我自身想我对晋舒儿十分感激。” 万妙反问:“感激?” “这门亲事之于我是烫手山芋偏还扔不得”秦鸾道“她兴致勃勃来接我正好全丢给她若非有她我得花多少力气、才能成事?所以我不止不生气、不委屈还在暗地里偷偷地欢天喜地。” 万妙被秦鸾这番形容弄得哭笑不得:“听着是这么个道理但你也说了只能偷偷的。明面上你白惹了多少闲话。晋舒儿损了名声你又何尝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永宁侯的长孙女人人都知的金贵凤凰命却被二殿下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笑话几句也不要紧”秦鸾缓缓道“得失得失有得就有失。 你看晋舒儿她挨过了这阵风波就能成为二皇子妃她是求仁得仁。 我也一样求仁得仁何生怨气?” 万妙抿了下唇。 秦鸾口中的道理其实很好懂却也不是每个人想透彻了就能真放下了的。 万妙又一次认认真真观察秦鸾神情姿态。 秦鸾动作舒展、表情自然透出来的都是心平气和。 万妙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修道修道还真叫你修出些脱俗的道理来。” 两人笑了好一阵。 另一厢毛嬷嬷也到了永宁侯府。 安国公夫人有一封信要交给侯夫人。 “老夫人本想亲自来赔罪偏这个当口上万分不合适。”毛嬷嬷的脑袋几乎低到了胸口。 太丢人了! 二姑娘不懂事连累得老夫人抬不起头。 她毛嬷嬷也是懂规矩、知礼数的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 侯夫人拆了信。 信不长每个字都透着愧疚、尴尬与痛心。 安国公夫人这一辈子做事也算明明白白做人脚踏实地到了这把岁数出了如此家丑使得她与侯夫人几十年的情谊都毁了。 事已至此除了赔礼之言似也无能为力。 侯夫人看完道:“孩子大了各有主意长辈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毛嬷嬷忙不迭点头:“是的是的我们老夫人、世子夫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侯夫人又道:“国公夫人要强孙女胡乱行事她定是最不好受的那人。” 毛嬷嬷道:“您说得对。” “我知她她也知我”侯夫人话锋一转“我这人好面子不受气不把这事掰扯清楚以后没脸了!我们不稀罕当什么二皇子妃你们家收拾收拾等着办喜事就行了。” ------题外话------ 昨天的更新好几处都把贵香楼写成了素香楼我一眼看过去还十分和谐果然是习惯了啊…… 正文 第44章 躺着、歪着、养着 毛嬷嬷苦哈哈地应不是、不应也不是。 侯夫人就是这么个性子这会儿说话已经是念在旧日情分上、留了几分余地了。 信既已送到她也就不再留着惹人嫌行礼告辞。 永宁侯夫人让采薇送毛嬷嬷出去。 信纸被她按在几子上字迹透到纸背后侯夫人多瞥了两眼。 安国公夫人写得一手好字。 这封信每个字工整、俊气却也能看出都打着颤。 暗叹一口气侯夫人叫住了毛嬷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晋家是皇家也是我们家罢了……让她自己多保重身体吧……” 毛嬷嬷听了这话眼眶一涩与侯夫人重重行了一礼才退出去。 无地自容、真真无地自容! 毛嬷嬷脚步飞快跟逃跑似的一路出府。 府门口好巧不巧遇上了要回府的万妙。 “万大姑娘。”毛嬷嬷施礼。 万妙弯了弯眼应了声猛地想起这是安国公夫人身边之人她立刻垮下了脸。 两家正“结仇”她若笑盈盈的招式就错了。 毛嬷嬷把万妙的变脸看在眼中。 谁不知道秦、万两家大姑娘是手帕交关系亲近着呢。 万大姑娘来永宁侯府定然是听说了事来安慰、宽解秦大姑娘的。 这般神色想来…… 毛嬷嬷试探着问:“万大姑娘秦大姑娘在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万妙哼道“躺着、歪着、养着有气没力着。” 毛嬷嬷愧疚得要命问不下去了。 万妙不会拆秦鸾的台但也不想为难毛嬷嬷尤其是这位老嬷嬷万分窘迫显然是知事理的。 真是一人犯糊涂一家人、从主子到仆从全部受累! “我会多来陪她说说话不会让她钻牛角尖”万妙缓和些语气“先走了。” 毛嬷嬷送了万妙又看了眼永宁侯府的匾额。 她为秦大姑娘难过。 那么好看的秦大姑娘无端端受这等委屈成了病美人了。 不止因二殿下和自家姑娘的事儿憋屈还要担侯夫人的埋怨与火气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毛嬷嬷长叹一声。 侯夫人能体谅国公夫人为何不体谅体谅亲孙女呢。 东园里。 秦鸾送走万妙继续踩木桩。 永宁侯过来一眼就见她在上头金鸡独立。 一身道袍一手拂尘只看姿势颇有道家高人气派。 想到孙女被二殿下那般嫌弃永宁侯不痛快极了。 “阿鸾”秦胤忍下气愤语气和煦“二殿下行事向来不着边际但昨日挨了皇上的训斥按说顺妃娘娘也耳提面命的一番今日不该如此张扬大胆。你给祖父透个底与你不相干吗?” 秦鸾笑了起来:“您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我又不给行军书就胡乱指挥?按说前回被咬的也不是您呐!” 秦胤一听哭笑不得。 “实话是与我无关”秦鸾道“殿下是神来之笔画龙点睛!” 秦胤摸了摸胡子心中隐隐有一猜测便问:“那你说说殿下与晋家丫头的事儿你到底从哪里知道的?” 昨儿事发突然问了秦鸾排兵经过却忽略了“谁是斥候”。 此时想起势必得问一问。 秦鸾抿了抿唇。 因着要向祖父询问林繁身世原打算等事成之后再向祖父说明但祖父主动问起她也就没有刻意隐瞒。 “我请定国公打听的二殿下的丑事。”秦鸾道。 “谁?”秦胤瞪大了眼睛胡子都翘了起来“林小子?” 见秦鸾点头秦胤不由倒吸了口气。 不知该叹自己猜得准还是叹猜得太准。 想来也是除了赤衣卫指挥使谁手里会有那么多的见不得光的消息。 “阿鸾”永宁侯斟酌着用词问“你和林繁何时有这样的交情?” 也就上回阿鸾兄妹两个绑那丫鬟叫林繁撞见仅此而已吧? 就那么点交情能让林繁把二殿下给卖了? 还是说知殿下与阿鸾有婚约又与晋家丫头生情林繁耿直人、义愤填膺阿鸾问了就揭穿了? 永宁侯越想越觉得怪。 秦鸾解释道:“与其说是交情不如说是利益交换。” “别叫人知道你与他有往来”秦胤拧起眉头“得罪人。” 想到林繁那一堆“仇家”秦鸾忍俊不禁:“得罪人有得罪皇上可怕?我退亲了不就得罪了皇上?” “皇上那儿”永宁侯嘀咕了句“退亲做得好看些……” 话说了一半老侯爷自己也品过味来了。 能好看吗? 已经是难看他妈给难看开门难看到家了! 心里骂个数句脏秦胤冲秦鸾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转移话题:“你刚说利益交换?” “我想退亲他么……”话赶话到现在捡日不如撞日秦鸾示意祖父进一步轻声道“他想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话入耳。 永宁侯没有忍住一句“操蛋”冲口而出。 木墩上的孙女依旧笑眯眯地笑得秦胤老脸通红。 什么蛋不蛋的脏了姑娘家家的耳朵! 秦胤重重咳嗽两声只当没有失言一本正经道:“什么儿子孙子祖父这就进宫去让皇上把他的金孙抱稳了!” 说完这话永宁侯三步并作两步背着手出了东园。 秦鸾没有追问。 祖父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她的突袭让祖父措手不及以至暴露无疑。 祖父如此反应恰恰证明他对林繁的身世掌握一二。 秦鸾打定了主意待眼前事了她一定要再从祖父口中挖出些消息来。 而匆匆出府的永宁侯直到御书房外都眉头紧锁如沟壑。 黄逸一看老侯爷这面色就知他被心情很差。 想想也是。 就二殿下上午干的那些事永宁侯能乐呵才怪。 徐公公迎出来一面请秦胤进去一面压着声道:“皇上把二殿下叫回来狠狠训了一通训着训着自个儿头昏脑胀、气得不轻杂家正想着要不要请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秦胤瓮声瓮气道:“请吧立刻就去请趁着我还没进去不然外头还以为是老夫把皇上气着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慕蔚成礼、某只狐狸、来自遥远的世界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悻福的颜色的打赏。 正文 第45章 老侯爷他厥过去了 徐公公一口气哽在嗓子眼。 说这么几句本是提醒永宁侯千万别与皇上硬拧着来。 不然皇上脾气上来谁也讨不得好。 哪知永宁侯半点不领情别说顺着台阶走两步还想抡起个大锤把台阶砸个稀巴烂! 砸吧、砸吧都使劲砸吧! 徐公公扭头与小内侍道:“听见了吗?还不去请?” 太医院里闻讯当值的李太医和廖太医一前一后迅速往御书房赶。 才到半途催促又至。 李太医跑得气喘吁吁白着脸问:“皇上龙体欠安?” “没有没有”小内侍忙摆手“是永宁侯老侯爷他厥过去了。” 李太医愣在原地:“……哈?” 壮硕如牛、熊腰虎背的永宁侯还会厥过去? 李太医扶着小内侍深吸、长呼匀气。 等廖太医喘着气赶上来李太医才一把挽住他:“走走走老大人可不好了!” 想也知道御书房里定是不好极了! 李太医可不会傻乎乎一个人进去触霉头。 廖太医猜到李太医心思也不点破由着他和小内侍左右架着赶路。 谁还不是个人精? 他廖太医也不敢一个人进去。 永宁侯真厥假厥都不好应对! 两人提心吊胆进了御书房。 “与皇上说着话忽然就厥过去了”徐公公解释着指了指边上榻子“不能让老侯爷躺地上就挪了挪两位快看看。” 廖太医上前伸手一探。 之前厥不厥的不晓得反正现在永宁侯是醒着。 李太医也看出来了。 神仙打架不好掺和。 李太医硬着头皮道:“老侯爷这是气急攻心。” “是”廖太医打开药箱“施针试试先让老侯爷醒过来再看。” 几根银针依次扎入。 顺气平心的扎不坏。 “老侯爷、老侯爷醒醒。”廖太医唤了几声。 秦胤慢慢悠悠地睁开了眼想坐起身没撑住又倒了回去。 廖太医见状只好道:“莫要着急气血还不顺畅躺着好些。” 李太医有样学样:“老侯爷是不是头发晕?屋子跟在转似的?” “需得静养躺个几日”廖太医与徐公公道“旁的无碍。” 徐公公看着秦胤身上那几根针木着脸点头:“杂家这就去禀了皇上。” 不多时徐公公去了又回身后还跟着黄逸等人。 “老侯爷行动不得”徐公公尖着嗓子“你们几个力气大些弄个缚辇抬老侯爷回府。” 听了这安排李太医不由嘴角一抽。 永宁侯铁骨铮铮一汉子以前就算身受重伤也没有平躺着让人抬过。 这回已经厥了又醒戏唱了一半只能咬牙受着了。 廖太医摸了摸胡子。 老侯爷为了解决这门婚事真是豁出去了。 缚辇安排好了黄逸几人把秦胤挪上去一人一角四人抬一人把他抬出了御书房。 李太医顺势跟上。 廖太医收拾了东西随着徐公公又给皇上请了脉这才出来。 外头起风了呼吸之间凉意沁心。 廖太医打了个寒颤却觉得这么冷冰冰的也在刚才在皇上跟前舒坦。 皇上那阴郁神色说不好是二殿下气得重、还是永宁侯气得重亦或是叠在一块气上加气。 廖太医垂着头小跑着往前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来不及走出多远一双青色靴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靴子的主人就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站在了廖太医离开的路径上。 廖太医心里咯噔一声。 顺着靴子往上看果不其然青灰的袍子颜色朴素料子却十分讲究祥云暗纹金色回字纹绕了下沿一圈。 喜好这般装扮的宫中只有一人。 廖太医心知躲不开干脆恭谨行礼:“国师大人。” 邓国师淡淡应了一声:“老大人腿脚看着还利索。” “哪里、哪里。”廖太医摆了摆手。 邓国师又道:“贫道听说老大人前几日往安国公府出诊请大夫的正是他们府上二姑娘。” “是。”廖太医答道。 邓国师白色的眉毛微微一扬低声问:“她当真有孕在身?” 廖太医的喉头滚了滚。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那日定国公让他不要瞎掺和时廖太医就猜到晋舒儿腹中孩子的父亲身份不一般了只是没有猜到二殿下头上而已。 当然他也更猜不到怀孕之事会以那样一个方式宣扬开后续二殿下与永宁侯府又是这么一个反应。 廖太医听说的时候下巴都险些掉下来。 就这状况沾上一丁点边他不想掺和都难。 谁让他依着定国公的意思让安国公府请秦大姑娘上门驱邪呢? 说白了晋舒儿那傻愣愣的状况从头到尾就是布置好的战局。 既已半推半就着给定国公当回了擂鼓兵此时如何说还用犹豫吗? “那日看诊老夫并未诊出喜脉”廖太医沉声道“今日一早皇上点派了童大人照童大人今日所断晋姑娘确实有孕在身。” 邓国师道:“这么说来廖大人失手了?” “女子初有孕喜脉不明显前后相差了几天老夫当时诊不出来”廖太医顿了顿道“可能是才疏学浅吧。” “哪里的话”邓国师眯着眼缓缓道“老大人也说前后差了几天兴许就是这个缘故。” 廖太医不吭声。 邓国师打量了他几眼没有再揪着不放往御书房方向走了。 廖太医拧眉看着他的背影。 他知道国师并不信他的说辞。 不信就不信他咬死得这么说。 邓国师在廊下候了一小会儿才由徐公公迎到了御前。 皇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邓国师行了礼道:“贫道听说您让人把永宁侯抬回去了如此恐不大体面。” “他压根也不想要什么体面!”皇上睁开眼睛眼底满是怒气“那老东西当朕看不出来他是装的?” “装的?”邓国师讶异极了尖声道“他怎能在皇上您跟前弄虚作假呢?成何体统!” ------题外话------ 求推荐票求月票~~~~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46章 没得选 从徐公公手中接过茶盏皇上一口饮尽。 想到永宁侯在御书房里的举动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臣为赵家征战几十年落得一身伤病自认鞠躬尽瘁功劳苦劳都有。” “老臣一介武夫不会教养精细姑娘在京里的那个养得每天只知道舞刀弄枪送去山上的长孙女更是山野兔子一只京城贵女那一套一套的她不懂更不会。” “殿下看不上她情理之中老臣高攀不上只当没有这门亲就是了实在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老臣一家难堪。” “老臣不会说漂亮话就是想来问一问皇上老臣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全天下看这等笑话?” “安国公两父子死了就是比老臣这么个活着的金贵了说到底是老臣没有死在战场上才祸害子孙了?” 长篇大论、兴师问罪。 皇上根本没有找到打断的机会只听着永宁侯从开口到说完中气十足。 若话语有形永宁侯那身量、那气势句句掷地有声简直就如八月半澎湃的海潮连片着把御书房都淹了。 最最让皇上气愤的是永宁侯在说完这一长段之后身形往后一倒直接“厥”过去了。 以至于皇上憋了无数反驳、解释、打太极的话一个字没有说出去。 只能硬生生塞在嗓子眼里堵得胸口发闷。 那么壮硕一人前一刻还声如洪钟下一瞬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骗鬼呢! 皇上看穿永宁侯是装的但他骂不动了。 骂人有两种最没有劲。 一是骂赵启那样的他不顶嘴了左耳进右耳出从头到尾是对牛弹琴。 二是秦胤这种装昏骂多少句都没有一点反应。 骂来作甚! 不如挪去边上眼不见为净。 此时被邓国师一提皇上心中那未熄灭的火又烧了起来。 “秦胤不是说他活着不如死了的那两人吗?朕也让他尝尝平躺着被人抬着走的滋味!”皇上道“有本事他就一路躺回去!” 依旧是从南宫门出穿过千步廊再从前门一路抬到永宁侯府。 这条路线昨儿永宁侯怎么来的皇上现在就让他怎么回。 邓国师眼珠子一转颇为捧场地笑了两声:“与已故之人争功比高下永宁侯不应当!皇上此举正合适让他知道躺着是什么滋味下回就知道轻重了。” 这两句听着顺耳些皇上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朕就是这个意思!” 邓国师又问:“不知二殿下的婚事您如何……” “朕能如何?”皇上捂了下胸口刚刚平顺一些的情绪立刻又起来了“启儿不知好歹朕难道还能硬逼秦胤?” 今日在御书房里装昏明日指不定要在金銮殿上撞柱! 秦胤武艺高强下手极知轻重到时候撞一地血还不伤命。 他坐在龙椅上头和架在火上烤有什么区别? 邓国师垂着唇道:“秦家那丫头的命格不好办啊……” “天生凤命她注定是赵家的媳妇!还想嫁谁家去?”皇上气得胡子直颤“一个个的他们眼里就没有朕这个皇帝!” 邓国师没有接这句话。 所谓的“一个个”就是从永宁侯骂到了其他人身上了。 其他的老臣身上。 如秦胤这般跟随先帝爷出生入死、开拓疆土的老臣他们尊敬的、拜服的是先帝而不是如今的皇上。 皇上登基二十年却至始至终依旧是老臣们眼中被辅着、提着的年轻君王。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 静了有一炷香之久皇上才缓缓开口:“原就没有和永宁侯府走过议程就当是朕酒后戏言吧。晋家那个肚子等不得让几个衙门赶紧把事办周全了。” 徐公公和邓国师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皇上已经做出选择了。 或者说没得选就只能是这样。 徐公公应了声又问:“办周全是……”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抓紧些就行”皇上冷哼了一声“启儿不给永宁侯府体面朕难道要跟他一样抬举安国公府?” 把那老东西用缚辇抬回去已经是他能做的、最伤秦胤面子的事了。 再多的真不行。 另一厢抬着秦胤的缚辇匆忙穿过千步廊。 听说永宁侯面圣时厥过去了左右衙门都出来看。 不止小吏们探头相熟的老大人们也要来问一声状况。 秦胤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虚弱模样黄逸不得不代为开口表示老侯爷无大碍、只需静养。 如此穿过千步廊黄逸自认脸皮厚都扛不住也不知道永宁侯是怎么躺得住的。 侯府里得了消息的秦威、秦治两兄弟一直赶到了街口。 一面对黄逸等人道谢一面接了缚辇过去。 皇上为了敲打秦胤让四个侍卫抬着永宁侯府不管那些兄弟两人直接就把老父抬走了。 缚辇入侯府府门重重关上。 绕过影壁永宁侯就不愿意躺着了示意儿子们把缚辇放下。 他撑地而起站得四平八稳精神奕奕。 待进了正屋里侯夫人见秦胤自己走回来当即翻了个白眼。 “做戏也不知道做全套。”永宁侯夫人道。 秦胤落座从秦威手里接了茶润了润嗓子道:“躺着还真不自在能站着还是别躺了。” 永宁侯夫人哼了声:“知道就好!” 武将之家不怕缺胳膊断腿就怕躺着回来。 “二殿下今日一闹我再来这么一出”永宁侯得意道“且等等吧皇上该有决断了。” 秦鸾去探视了祖父一回。 “有什么强身健体的符吗?”许是躺了一路不得劲永宁侯主动问了句。 秦鸾从袖中取出三张:“给您备着呢!” 秦胤哈哈大笑学着侯夫人的样把符纸收到了锦囊里。 如永宁侯所料下午时消息就传开了。 一是二皇子将娶安国公府二姑娘为正妃。 二是永宁侯抱恙需得静养些时日府中得赐许多名贵药材。 秦威代父进宫谢了恩面无表情去面无表情回。 有人问起秦鸾秦威道:“小女年轻一心修道世俗婚事与她无关。”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47章 您知道 永宁侯在家躺了三日。 期间所有上门探望的都以身体不适为由全部推了个干净。 用秦胤的话说亲事既已作罢多少给皇上几分面子。 待礼部匆匆忙忙地与安国公府开始走议程了永宁侯府上上下下总算踏实了。 这门糟心亲事可算推了个一干二净。 秦鸾起了个大早练了日课听闻万妙到访她欢喜相迎。 两人说话自不用那些客客气气的寒暄。 万妙开门见山:“昨儿晚上母亲自己下床坐在桌边与我们一块用了饭。” “兰姨精神了?” “精神些了”万妙想了想形容道“不及先前还能再进步。” 秦鸾莞尔。 报了喜万妙沉静下来靠着秦鸾说了些心里话。 “上回你说的那些话我回去之后认真想了很多。 不瞒你说从祖母被迫离京后家中氛围变了许多我说不上好坏就是怪怪的。 我自可以躲在母亲身边、躲在自己屋子里可父亲不能他要面对祖父、面对外面的其他人。 父亲的压力可想而知。 我先前不知道如何是好但你说‘求仁得仁’。 我求的是母亲的性命这就已经是万幸了。 其余磕磕绊绊的我得努力着去改变、去改善去支持父亲走过这段艰难的时间。” 秦鸾没想到万妙会这么说不由一愣。 许是把心里话一股脑儿说出来了万妙轻松许多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阿鸾我之前就与你道了谢但今儿我还要再说一次”万妙柔柔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母亲也谢谢你点拨了我一回让我能认真去想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秦鸾抱了抱万妙。 所谓点拨他人只是一点能不能拨得通在于各人。 她是随口一说、歪打正着。 不过能鼓励到阿妙让阿妙心生感触、进而有个前进的方向秦鸾亦是十分高兴。 送走了万妙秦鸾立在木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天边秋日暖阳冒头不晒人温温润润的让人看着心暖。 “真好啊。”不由自主地秦鸾叹了一句。 救了兰姨、真好退了亲也真好。 师父交代的两件事她都做好了。 师父点了她、也拨了她以后要怎么办就该由她来认真想。 想师父如此安排的理由想她能为自己、为家里人再做些什么。 以及眼下她能做什么。 “钱儿”秦鸾唤了声“去问问祖父在不在书房。” 钱儿去了很快回来道:“侯爷在花园里散步。” 秦鸾从木墩上跳下:“走我寻祖父去。” 寻到花园里远远的秦鸾就看到了永宁侯的身影。 老侯爷走得不快手上也没有闲着比划着拳法套路。 “祖父”秦鸾上前行了礼“您看着气色不错。” 永宁侯一听摸了摸脸乐了:“看得出来?你祖母早上也这么说。” 老夫老妻过了大半辈子平时对方有些什么变化多数时候都不挂在嘴上。 他秦胤自认大老粗一个顶多能在嬷嬷们的暗示之下夸赞妻子的新衣、新首饰余下的太眼拙了。 侯夫人年轻时抱怨过说他秦胤一双鹰眼往箭塔上一站能看清隔得老远的敌兵动向一点风吹草动都不会漏等回了家里活活成了个睁眼瞎。 秦胤说不过侯夫人也自知理亏只剩赔礼的份。 侯夫人倔性子既然嫁个了睁眼瞎她一个眼明心明的干脆当一个闷葫芦。 看出来了也不夸! 因而秦胤今早起来忽然间得了妻子一句“气色真不错”虽然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的阴阳怪气在里头但肯定是夸为主、损为次。 秦胤自己照照镜子也能看出那么一点儿端倪来。 永宁侯越想越高兴道:“阿鸾的符好使强身健体祖父浑身都有劲儿。” 秦鸾笑道:“哪里的话依我说呢是这门本就不合您心意的亲退了您心情大好又不似前两天那般不踏实真真正正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睡得好了自然气色好。我那几张符纸不过是日课画的哪有什么功效。” 永宁侯哈哈大笑。 这是谦虚呢! 没有一点儿真能耐能把那晋舒儿弄傻了? 有本事的道家人随便画的符纸都有效果在其中。 “这几日踩木桩踩出什么心得了?”永宁侯谈兴极好“要不然你给自己备张身轻如燕的符?” 秦鸾哭笑不得:“您自己就是习武之人练武哪有捷径可走?” 永宁侯爱听这话。 无论什么本事都要用在正途上投机不可取。 阿鸾行事就是“正”。 这么正的长孙女要是嫁给那不知脚踏实地为何物的二殿下才是毁了。 短短时间几句交谈秦鸾把秦胤说得心花怒放。 整个花园里都能听见老侯爷爽朗的笑声。 忽然间秦鸾话锋一转:“祖父定国公的身世你知一二吧?” 永宁侯的笑容凝在了脸上:“这话可胡说不得……” 秦鸾没有给祖父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道:“这次能抓到二殿下的把柄全靠定国公相助既是利益交换我也应当对他所求之事给予回应这是诚信。” 永宁侯皱着眉头好一阵思量。 许久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他有此问自是有所疑。” 若非埋下了疑惑的种子种子又因着各种浇灌生根发芽谁会好端端地怀疑自己不是家里亲生的? “您知道。”这一次秦鸾开口不是提问而是陈述。 永宁侯目光沉沉看着秦鸾压低了的声音里满是慎重:“阿鸾你既修道就知一切皆有造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缺一得到任何一个结果都不是好事。” 秦鸾握紧手中拂尘问:“您是指机缘未至?” 永宁侯颔首道:“此事对他人绝不要出口一个字让他自己也谨慎些。皇上近年多疑不要刺激他。” ------题外话------ 大家不要对邓国师出场的形象太吃惊。 赵源:那就不是个东西。 赵启:那就不是个东西! 秦胤:一个小人。 林繁:妖言蛊惑皇上、为了私利行歹事 前面剧情里正方反方都对邓国师发表过看法了大家只要记住他就真的不是个东西就好了。 正文 第48章 埋怨 见秦鸾应下秦胤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开了园子。 回到主院他迎面遇上匆匆出来的采薇。 采薇福了福身:“老侯爷老夫人正寻您。” 秦胤点头进到次间一抬头就见侯夫人眼中含刀刀刀往上身上砍。 “怎么了?”永宁侯不解极了。 侯夫人哼了声:“园子里秋高气爽祖孙两人其乐融融和阿鸾说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 “没有说什么。”永宁侯道。 “就你稀罕祖孙情谊我不知道疼孩子?”侯夫人气得又甩了两眼刀子“这都是为了阿鸾好!” 她这把岁数了经历过乱世享受过平静如今最想的自然是子孙环绕阖家其乐融融。 做祖母的喜欢看孙子耍宝也喜欢听年轻的孙女说些女儿家趣事。 哪家有了新料子谁的首饰好看能耐心听她一老婆子回忆旧时岁月…… 可阿鸳是个坐不住的。 阿鸳每天最老实的不是夜里睡沉了就是书案后头练字时。 当然也老实不了太久练着练着心野了、飞了只剩下刀枪棍棒。 而阿鸾能坐得住。 幼年体弱不得不减少活动再后来修道需得心静阿鸾很踏实。 但是侯夫人不敢叫秦鸾来身边。 偶尔说事全是要紧事一板一眼说完了就让阿鸾去一旁待着绝对不敢多给一个笑脸多说一句软话。 侯夫人自己忍得万分辛苦永宁侯倒好和阿鸾在花园里又说又笑。 得到消息时侯夫人气得险些骂人赶紧让采薇去园子里把臭老头喊回来。 “我知道我谨慎甚至是如履薄冰因为我不能拿阿鸾与家里其他人的性命做赌”侯夫人气得眼眶都发红“她那娘病怏怏了三年走了;阿威也大病一场精神大不如前。 再后来是阿鸾自己她那年都病成什么样了!那么小还没桌子高呢我去看她、不去看她都不对。 若不是仙姑云游到京城让阿鸾得了机缘当年就熬不过了! 说起来阿鸾能渐渐好转也是借了二殿下那皇帝家贵气稳了稳她的命格。 我当然不想阿鸾真当那什么二皇子妃二殿下那品行脾气我也不喜欢但我担心阿鸾。 亲事已退正是紧要关头我恨不能让阿鸾再去道观住两年。 住到她十六岁不用再远离血亲再下山来。 万一、万一她病情卷土重来又或是家里的谁又大病这如何是好? 我天天愁得掉头发侯爷你倒好添乱!” 知道妻子念着、想着的都是家里人平安喜乐永宁侯端正了坐姿老老实实挨了这一顿埋怨。 估摸着老妻该口渴了永宁侯倒了一盏茶递给她:“润润嗓子再说。” 侯夫人饮了气头过了眼刀子都收了。 余下来的还是担忧。 “得给阿鸾多作打算”侯夫人犯愁“批的什么凤凰命我们愿与别家结亲又有谁家敢娶阿鸾?虽然说她一修道之人不嫁就不嫁吧往后云游天下也是一种生活但我还是盼着她能安定些……” 永宁侯沉默着。 为人祖父母对孙女儿的期盼也就是“安定”二字了。 侯夫人依旧絮絮说着:“他们赵家三殿下比阿鸾还小些大殿下倒是个极好的性子。 大殿下在三公、三孤教导下谦和有礼可惜那身子骨比阿鸾小时候都差。 皇上对大殿下不冷不热的可到底是个嫡出……” 正说着话外头通禀说是秦治来了。 秦治来请安知父亲在挨母亲的埋怨他自不好进来打断干脆站在廊下吹风。 母亲生气归生气埋怨时也压着声秦治听不见里头在说什么只从采薇口中得知与秦鸾有关。 秦治在心中好一阵唉唉确定里头埋怨结束估摸了下时间便让采薇禀了声。 入了内秦治问了安好正迟疑着要不要提阿鸾抬眼见了老父那精神奕奕的面貌冲口道:“您今儿气色真好。” “各个都这么说阿鸾昨儿那符纸……”永宁侯一听就乐张口说了一半瞅见侯夫人那拉下来的脸赶紧闭了嘴。 秦治见状迟疑不了了:“母亲儿子总琢磨着与阿鸾太生分了。” 永宁侯夫人额上青筋直跳。 她前脚才与丈夫说了一通大道理后脚儿子又来质疑。 她今儿没有精神再多言干脆眼不见为净起身回了内室把次间留给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 永宁侯清了清嗓子。 在儿子面前让妻子落了脸面多少有些尴尬。 “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永宁侯摆出父亲威严“你母亲性子拧我跟她慢慢商量、慢慢商量。” 秦治无话可说。 这么多年也没见商量出个结果来。 他只能气闷退出来。 次间里只剩下永宁侯一人。 他没有忙着进去劝侯夫人自己端了茶盏凝神沉思。 妻子居于内宅对于朝堂事不及秦胤这么清楚。 尤其是这几年间皇上变得越发多疑、对身边臣子亦越发挑剔。 侯夫人提到皇上与大殿下时说了“不冷不热”但秦胤知道近两年皇上对大殿下从不喜、趋向不满。 大殿下赵源是中宫皇后嫡出。 这位世族出身、书香为重的皇后程氏是先帝还未建朝时就给这个儿子选定的妻子。 在皇上登基之后自不可能不认这门亲事。 可是皇上不喜程氏太后娘娘对程皇后亦有不满。 有一个说法是大周以武为尊而皇后娘娘中庸、平和没有武人家族的那股子猛性。 不止是皇后大皇子自小身体羸弱开蒙后讲究儒道。 近年遇着见解不同的事大皇子经常与皇上谏言父子之间自是不怎么痛快。 有一回皇上甚至骂过大殿下。 骂大殿下这温和有余、锐利不足的性子不知道像了谁又说大殿下这样的就是没有吃过战乱时的苦才会这么天真。 当然见解不同不是大皇子挨骂的根本原因。 真正因由在于大殿下很不喜欢邓国师。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小院子、石敢当当当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余生安好的打赏。 正文 第49章 不方便 要秦胤来说朝堂之上喜欢邓国师的才是九牛一毛。 在他秦胤眼中那个牛鼻子老道就是一个小人! 偏皇上被邓国师妖言蛊惑十分信任他纵得这么一个狗东西在朝中耀武扬威明里暗里拉帮结派为私利兴风作浪。 他们当文武大臣的拐着弯劝一劝皇上听不进去也无可奈何。 大殿下作为儿子说话比他们直接。 听说御书房之中大殿下曾谏言皇上罢了国师。 也因此皇上与大殿下的关系越发生硬。 先前三公提了几次立太子皇上都没有答应。 又因二殿下与秦鸾有婚约朝中也有人看好二皇子是皇上心中所选。 如今婚事没了。 各人各心思之下不晓得又要起怎么的风波。 永宁侯放下茶盏背着手走出了屋子一直走到了府中祠堂。 祠堂占地不大平日有人看顾收拾得很干净。 秦胤入内点了三炷香而后站在层层牌位前定定看着。 最上头是祖先大人。 顺着下来他看到了他的祖父、他的父亲、叔伯还有他那几位在征战中死去的兄弟。 再往下是他与妻子真正的长子、次子。 他们死于乱世。 那年军阀混战今日盟友、明日仇敌后日又要把酒言欢。 被盟友偷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们当时就被这么捅了一刀子。 趁着大军出征盟军化作敌兵冲进驻地镇子他那两个年长些的儿子为了保护年幼的秦威、秦治而遇难。 未及成家便已离开。 这样的悲痛事乱世随处可见这样的不义之战他秦胤也打过很多。 直到赵挥的势力渐渐壮大最终黄袍加身乱世才算过去老百姓能慢慢休养生息…… 秦胤在祠堂里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主院里永宁侯夫人气过了寻人一问知他所在便没有管。 “让他好好看看每个牌位都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知道不要害了阿鸾!”侯夫人道“我可不想好端端的再供个人了……” 另一厢秦鸾吹干了手中字条。 符灵轻飘飘地浮在她身侧。 “不能再交给阿青了”秦鸾嘀咕着“让祖父知道了哥哥不好交代。” 钱儿盯着符灵使劲看:“能让它送吗?半夜三更去一般无人会瞧见它。” “我在屋里待着它才出东园就砸地上了”秦鸾撇嘴“我不在它边上飞不远派不上用场。” 听见秦鸾嫌弃它符灵脑袋往前一低。 薄薄一张纸满是委屈劲儿。 秦鸾看着就乐逗它道:“不怪你是我修行不到家驱动不了你远行。” 纸片转了个面背过身去了。 钱儿见状乐得不行。 “得想个法子。”秦鸾琢磨着。 夕阳西下。 晚秋时节通红的晚霞余晖散去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林繁走出衙门时千步廊左右大部分衙门官员都已经下衙了。 只几处亮着灯火还有人员进出。 林繁寻光看去果不其然正是礼部衙门所在。 为了办好二殿下的婚事礼部加班加点快、且不能乱。 有下属经过循着林繁视线看了一眼道:“他们这阵有的辛苦了。” 林繁微微颔首。 “谁也想不到那天老侯爷竟然厥过去了……” 林繁闻言轻笑了声。 永宁侯那人有意思时是真的很有意思。 离开衙门林繁直接回了定国公府。 入胡同还未至府门外就见更里头的一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夜里光线差只看出车衣的颜色深得发黑辨不出原本模样自不好判断是谁家马车亦或是城中哪家车马行的。 只是他们这条胡同白日里有往来客人天黑后很少见。 林繁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倏地有什么东西从不远处向他靠了过来。 来势汹汹直冲他腰腹。 林繁眼疾手快左脚后撤半步侧开了身子伸出手指擒住了“暗器”。 中指与食指之间被他截住的是薄薄的纸片。 再一看林繁认出来了。 符灵。 出师未捷的符灵不再平直前后都弯下来塌在林繁的手指上。 纸片从头到尾都弥漫着一股“我好没用”的低落氛围。 林繁眼底生了一抹笑意。 秦鸾提过符灵无法离开她太远。 那么…… 林繁又看向那辆马车。 看来秦鸾是在那马车上了。 “找我过去?”林繁问。 符灵的上半身挣扎了两下。 林繁把手指松开放他出来。 符灵直起了腰露出身前紧贴着的另一张小纸。 林繁揭下来看了眼上头的字道:“知道了。” 说完他掏出火折子直接烧了。 符灵完成任务嗖地飞回了马车上。 来去匆匆。 林繁眼中笑意更浓了。 这薄薄的纸片还挺好使尤其是天黑之后它飞得快很难被察觉。 刚才若不是它直直往他身前冲过来而是从身边经过林繁想他兴许都注意不到。 只可惜离不了主人太远限制了它的发挥。 马车离开了胡同。 半个时辰后林繁到西四胡同赴约。 秦鸾已经到了。 她依旧坐在那角落处和钱儿一块一人捧着个油纸包津津有味吃包子。 见林繁来了秦鸾指了指另一把石凳子:“给你也捎了一个。” 林繁挑眉上前拿了起来。 包子还是热的。 面皮香气扑面而来。 林繁承了这好意。 吃东西时不说重要事情。 林繁随口问道:“怎么没有让大公子的亲随跑腿?” 秦鸾道:“不能总借哥哥的人不方便。” 林繁一愣。 他猛地想到了黄逸说过的侯夫人对长孙女很是不喜秦二老爷也有些怨言。 以林繁的了解自然知道这个传言不可信。 秦家之中无论是长辈永宁侯、侯夫人还是哥哥秦沣对秦鸾不止不差还很好。 但是毕竟秦鸾离家多年疏离与生分是无法避免的。 秦鸾与他们是一家人又和寻常的家人不太一样。 ------题外话------ 十万字了~~~ 感谢大家支持~~~ 正文 第50章 不是长久之策 当然这世上不寻常的家人多了去了。 最上头的皇家无亲情。 皇上与嫔妃、殿下们的相处里自然而然会有君臣之分。 而定国公府里又是另一种不寻常。 母亲、姑母关心他支持他却也因着旧事缘由不经意间透出了疏离。 哪怕是父亲还活着的童年时光。 在林繁还未意识到自己出身问题时父亲慈爱且严格是个父亲也像位老师。 父亲教他武艺授他课业无论文武功课父亲抓得很紧。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他是父亲的独子是要承担起定国公府的继任者而父亲知识渊博、见识广泛世人皆知的天纵之才教个儿子还能教不明白吗? 林繁对父亲敬重极了。 他不知道别家父子是如何相处的家中也无兄弟姐妹但他那时候想父亲就是这样的父亲。 直到前两年巧玉回到了母亲身边。 名义上主仆有别但林繁了解母亲母亲对巧玉的那份关爱更为踏实。 这让林繁不禁去想若是父亲在面对亲生的女儿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 定是与小时候教导他是不同的吧…… 这么一想林繁心生遗憾。 遗憾父亲活着的时候没有机会表达他真正的对子女的爱。 哪怕是极其用心养育了他这个“儿子”但是那种发自内心地、满满当当的疼爱父亲不曾展现过。 夜风重了。 两三口间林繁吃完了包子没有让它凉了。 秦鸾打开水壶润了润嗓子道:“能顺利成事还得多谢国公爷相助。” 林繁道:“秦姑娘用兵如神。” 从那日夜访安国公府起一切都在推算之中。 “排兵布阵确有成效”秦鸾抬眼笑着道“国公爷另添了把火吧?” 林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微微扬了扬眉。 “二殿下那急行军”秦鸾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把战线冲得七零八落祖父还问是不是我从中捣鼓的。” 起初秦鸾只当是二殿下自己折腾的神来之笔后来再想想应是有人因势利导。 而能这么做、会这么做的自然只有知晓全部计划的林繁。 “正巧有那么个机会……”林繁承认了却没有细说只道“倒是老侯爷说厥就厥让我颇为意外。都说老侯爷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这回是有勇有谋。” 提起祖父那一厥秦鸾笑得眼睛都弯了:“祖父说他这是头一次……” 话出口了秦鸾突然意识到不对了。 林翰、林宣两位定国公林繁名义上的祖父、父亲都是被抬灵回京的。 笑容一凝很快秦鸾就调整回来顺着往下说:“他是头一次见皇上被气得连骂都不想骂了。” 林繁呵的笑了声。 浓浓夜色之中饶是面对面的交谈秦鸾也很难看清林繁的这一笑之中有多少笑意。 转念想想也正是因着夜色她那不甚高明地扭转话头或许也不会被林繁察觉。 没有再说自家事情秦鸾深吸了一口气道:“请国公爷过来除了道谢还有你交托我的事情我问过祖父了。” 林繁定了定神示意秦鸾继续说。 秦鸾道:“祖父没有明确说出答案但他是知情人。” 闻言林繁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没有想到永宁侯竟然会承认知情。 “他”林繁的喉头滚了滚“老侯爷是怎么说的?” “他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时机未至什么结果都不是好结果”秦鸾道“祖父让你千万谨慎莫要再透口风皇上近几年多疑这会刺激到他。” 林繁抿住了唇半晌道:“不止是皇上还有皇太后吧……” 那年年幼但很多细节他都一直记在脑海里这些年反反复复回忆、琢磨。 当时抛出话头的是皇太后皇上只随口搭话笑容和煦。 当过御前侍卫如今也在御前行走林繁对皇上还算了解。 起疑的是皇太后皇上当时并未上心。 而现在嘛。 永宁侯说得对皇上近几年多疑当年不上心的换作近两年就未必了。 “我的身世会让皇太后和皇上忌讳”林繁顿了顿复又道“我前回说过毕竟是陈年旧事过去了二十年了我并不急于求一个答案那就照老侯爷说的谨慎些待时机成熟时老侯爷会开口说出来的。” 秦鸾颔首。 眼下最要不得的就是林繁自以为得了个突破口坚持向祖父要一个答案。 秦鸾会把祖父的话如实告知林繁是相信他不会那么冲动。 虽然她和林繁的交情只有这么寥寥几次但秦鸾看得出来林繁行事理智、有分寸。 事情都说完了林繁示意秦鸾先行。 秦鸾起身走出这厢角落。 无了遮挡的半面墙寒风直直吹过来让秦鸾不由打了个寒噤。 钱儿没有忍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闻声林繁往院子这侧看了眼。 暮秋时节再不久就要入冬了京城的天冷起来很快不知道哪天就会落雪。 他一个男儿气血旺偶尔穿少了在寒风里都会觉得冷那姑娘家家的定是更不耐寒。 西四胡同这地方安静、无人入夜之后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缺点也很明显:冷。 以后若有什么进展他寻秦鸾也好秦鸾寻他也罢总不能还在这里。 一来寒冷没得冻出病来二来也不好叫姑娘家回回夜里翻墙进出。 “秦姑娘。”思及此处林繁忙开口唤了声。 秦鸾转过声来:“国公爷还有旁的事儿要交代?” 林繁走过来问道:“刚才忘了问了你既不方便借大公子的人手往后传消息岂不是还要再像这次似的借辆马车到了近处再使符灵?” 像他这般警觉的突然间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胡同里就会多关注些。 胡同里其他的几家也都是簪缨贵胄遇上了亦会多心。 “偶一次也就罢了”林繁道“不是长久之策。” ------题外话------ 感谢书友xp星人、慕蔚成礼、若无半点脂粉艳、书友20200215101725360、动感的猫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51章 家大业大 秦鸾叹笑。 就这法子还是她今儿下午想出来的。 说实话很不方便。 想到今儿在胡同里等了半个时辰秦鸾自己都颇为无奈。 亏得那马车还宽敞她和钱儿两人也算自在。 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没有事先约定也就只有如此守株待兔了。 秦鸾便问:“那国公爷的意思是?” 林繁不由沉思。 他也是刚刚想到的根本没有现成的主意。 急中生智林繁灵光一闪道:“城南如意坊常玉大街有一家做笔墨生意的叫‘生花阁’。” 秦鸾不知便以眼神询问钱儿。 钱儿道:“奴婢听说过是家小铺子。” 因着秦鸾采买府中嬷嬷们把京中各大铺子都打听了一遍。 小铺子也罗列了部分离得近的就详细些如意坊离得远那生花阁卖的纸笔听说都是常见的便没有去过。 “下一次秦姑娘若要寻我就与生花阁的东家说一声。”林繁道。 秦鸾颇为意外:“那是国公爷的铺子?” “我姑母的。”林繁答道。 秦鸾了然。 各家各府京中均有置产有些是明面上的有些则在背后前头请个人做名义上的东家。 那间能听到贵香楼雅间对话的药铺不就是黄逸祖母娘家那儿的产业嘛。 而文定乡君有封号在手中银子弄几个铺面也不稀奇。 “下次若有状况便去那里”秦鸾应下又想了想道“若国公爷寻我就将字条绑在重物上从西墙外丢进来吧。” “西墙?”林繁略一回想问“上回你翻的那面墙?” 秦鸾笑道:“是我那院子就在墙下。从墙上落东西下来符灵会感觉到的。” 两人商量好了秦鸾先行离开。 林繁多站了会儿才出了宅子从胡同另一头离开。 方天坐在街对头的一家摊子上吃面抬眼见到林繁赶忙把最后两口汤喝了。 抹了嘴、扔下铜钱方天急匆匆赶上前。 林繁一面走一面道:“如意坊那家生花阁知道吧?” 方天答道:“知道就在老夫人最喜欢的点心铺子的隔壁爷经常让小的去买绿豆糕。” “明儿一早你去把生花阁盘下来。”林繁交代着。 方天一愣:“啊?” 这哪跟哪儿怎么就要买铺子了? 他是面汤喝急了汤水漫了脑袋才没有跟上爷的思路吗? 他们爷这漫不经心地口气哪是要买铺子听着就跟随随便便去铺子里买点儿东西似的。 买铺面得弄明白原主背景、进货出货、客流状况等等等等! 什么都不知道张口就买谁家这么家大业…… 哦。 是他们定国公府。 是国公爷。 就是这么家大业大。 方天总算把脑袋里的汤水晃荡明白了小跑着追上林繁。 “爷”方天壮着胆子道“您这算不算强买强卖?” “我隐约记得那铺子中秋就想出手了”林繁睨了方天一眼“还是你买绿豆糕时听说回来和偃月提了。” 方天认真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林繁道:“买了记在乔管家名下。” “乡君那儿的乔管家?”方天问。 “对”林繁道“就说是给姑母的生辰礼。” 这下方天彻底明白了:“您真周到!” 下月中就是乡君生辰了还是他们爷记得牢! “多少银子都行”自与秦鸾说了后林繁前后都考虑了不少“你娘那儿不是从老家来了两亲戚投靠吗?让他们去管铺子也是个营生。” 方天闻言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们爷不仅周到还这么心细! 不止记着乡君连他这个底下人的事儿都很关心。 那两位亲戚按辈分来方天得唤舅公、舅婆实际上才四十出头。 两人没有儿子女儿远嫁在老家住得没有意思了就想出来多见识见识。 方天前回与林繁提了一嘴说他们踏实能干、能写会说想给那两位寻个差事。 你看心细的国公爷不就记在心里给安排好了吗? “您放心”方天欢喜得想行个大礼“明儿就办妥让他们跟老东家学一学小的把官府里的手续都办了。” 林繁脚步一顿道:“衙门那儿使个眼生的去。” 方天不解。 国公爷是不想让衙门知道铺子是他买下送出去的? 乔管家在京中与其他地方打理了十几家铺面也无外人知道他其实是乡君麾下的。 这就是把自家撇干净的意思。 一家笔墨铺子罢了又不是钱庄、典当行…… 方天便道:“若是眼生的衙门按规矩办事手续得走十天半个月您这不是着急嘛!” “多塞些银子就是了。”林繁道。 方天摸了摸脑袋应下了。 待回到定国公府方天向林繁请示了赶紧把刘杉两口子叫来。 刘杉夫妻略有些拘谨郑重谢过林繁提携。 “在老家时给书铺抄过书”刘杉道“对笔墨略有些知晓也能看懂账册一定好好打理铺子。” 林繁看人眼光好一瞧就知这两人能做事。 “先了解那铺子照着原先的生意来等顺手之后再试着做些调整不用急着赚多少”林繁迅速做着安排“外头问起你们两位就是东家再有查得细的就推给乔管事过两日让方天寻个人、带你们去见过乔管事。无论如何不说铺子与我的关系。” 刘杉虽有疑惑也知不该问的不问只点头就好。 “还有一桩”林繁道“若永宁侯府的大姑娘让你递口信给我你就告诉方天。” 刘杉思路转得也快:“悄悄告诉方天定不打眼。” 不止递消息得悄悄来他们夫妻以后就住在铺子里了与方天母亲也要能不走动就不走动。 林繁满意极了。 方天送刘杉夫妻离开。 快到门房时刘杉抓紧机会问:“永宁侯大姑娘是个什么模样?我不认得。” “好认得很!”方天道“她修道的年方十五道姑装扮。” 刘杉记住了。 方天送完了人往回走。 走到林繁书房外他倏地顿住了脚步。 好像有什么没有想周全? 就似他们爷说的点是点还没连成线。 晃了晃脑袋方天想刚那面汤真是喝急了冲得慌! ------题外话------ 节后的第一天工作的书友们加油呀~ 正文 第52章 你上哪认识的姑娘家? 虽想不周全方天办事依旧得力。 照着林繁的意思找了个眼生的出面与原东家谈妥了价格。 下午时候刘杉夫妇两人去盘点各项存货了解进出买卖由原东家带着先学半个月。 而衙门那里花了三天各项手续也就办全了。 如意坊的生花阁悄无声息地换了东家。 林繁听了回复心里有数赏了方天银子又往药材铺子赴约。 黄逸白日捎话寻他。 正是入夜时左右客栈、酒肆宾客盈门贵香楼更是热闹极了。 林繁进了药铺寻到二楼黄逸已经在了。 “有事?”林繁解了披风问道。 “无事就不能找你吃酒?”黄逸让人把酒菜送上来“别嫌弃什么药味不药味的你用饭没那么多讲究。” 林繁抬眼指了指推开了的窗户。 他是可以不讲究。 黄逸要真不在乎开窗做什么? 被林繁不留情面地拆穿了黄逸也不着急:“我满肚子的苦水要倒!苦不堪言!是大巫!” 在大巫面前药材铺子里的这点儿味道只是小巫而已。 林繁不与他争这些口舌在桌边坐下先行倒了酒。 黄逸抿了一口:“今日下的婚书我在御书房外守得提心吊胆。” 不用展开说林繁就能想象得到了。 娶儿媳妇原是喜事但皇上应是高兴不到哪里去。 御前当值的不管是侍卫还是内侍都得小心。 黄逸原本休沐就因这值不好当有同僚软磨硬泡要换他才顶了上去。 “万幸没出什么岔子。”黄逸道。 当值有当值的规矩。 御前做事听见什么看到什么按理不能与人说。 比如今日中午皇上特特把二殿下叫来没有训也没有骂罚他在廊下站了半个时辰。 那处是风口冷风吹得二殿下脸都青了。 他们几个御前侍卫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对上二殿下那气恼的视线…… 那半个时辰二殿下遭罪他们几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岂会不憋得慌! 但黄逸懂规矩。 一字不说他难受点到为止再添两盏酒也就舒缓了。 换作其他人听这么一个话头而没有后续问也不多说一次两次就算了再多几次朋友都没得做。 也就只有林繁曾做过御前侍卫不会追着问。 只要黄逸不酒后失言或者不小心踩进了林繁话中有话的坑就是安全的。 “全须全尾坐在这儿了你……”林繁想揶揄几句说到一半忽然听到了隔壁贵香楼里传来的声音。 “呦!永宁侯身体抱恙你不在跟前伺疾怎么来了?” “不是你们下帖子让我来的吗?” “我们也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啊!” 那厢几人应是格外熟悉说着说着就乐呵呵大笑起来。 黄逸见林繁竖耳在听也听了几句道:“永宁侯府的二老爷与他几个损友上回跟你提过。” 林繁记得。 当时说的是秦治无故爽约猜测与秦鸾回京有关。 而雅间里秦治握着酒盏被好好问候了一番。 “真不要紧?老侯爷气得够呛……” “我知道了府里闷得待不住才借着帖子出来吃酒吧?” “你那大侄女也是倒霉婚事被人……” “我记得她十五了吧?都能上轿的年纪了侯夫人有的头痛了。” “夫婿人选再选也不是个皇子……” 秦治只听不说。 都是多年好友他知道他们都没有恶意仅是好奇与关切。 可不管如何秦治都不能说。 他们秦家根本不稀罕什么皇子能将亲事作罢老父高兴得红光满面、精神奕奕。 这话若是出口…… 前脚厥过去被抬出来后脚生龙活虎他那老父等着被参上一本吧。 秦治只能挤出苦哈哈的笑容端起酒盏:“不提了、不提了走一个、走一个!” 损友们交换了个眼色。 看吧坐实了的! 这厢随着那陆陆续续传过来的话语声黄逸也能想到其中状况。 “秦大姑娘确实倒霉。”黄逸嘀咕着。 林繁一愣险些失笑。 秦鸾那手排兵成效真不错。 明明她是一心要退亲的那个借着二殿下与晋舒儿的私情愣是成了个不在局中的倒霉孩子。 倒霉也意味着脸上无光但能达成所愿光不光的也不是最要紧的。 是一步好棋。 酒菜用得差不多了林繁正要开口告辞。 酒盏才刚放下突然间一句“堂而皇之给安国公府送礼物二殿下真是太胡来了”传了过来。 那厢许是吃多了几杯酒气上头又与秦治交好颇为义愤。 “为走门路送礼的见过;为道谢送礼的也见过!二殿下这么送礼的送得永宁侯府、安国公府都丢脸了的没见过!” 听着听着林繁心念一动。 道谢需送礼很有道理。 彼时他请秦鸾帮忙只是想从忠义伯世子夫人那儿了解一二是秦鸾主动提出来、探一探永宁侯的口风。 眼下得的结果已是预想之外了。 他是得给秦鸾送礼道谢。 只是该送什么林繁毫无头绪。 放下的酒盏又拿了起来林繁道:“我要与人送礼你替我参谋参谋。” 黄逸筷子未停随口道:“官大官小?” “不是官身。” 黄逸又问:“男的女的?” 林繁答:“姑娘家。” 黄逸送食入口上下牙一碰咬在了筷子上。 姑娘家? 姑娘家! “哪、哪家姑娘?”黄逸惊奇不已“你天天在赤衣卫当值你上哪认识的姑娘家?” 不仅认识还发展到了要给人送礼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繁只当没有听见他的问题继续道:“合适些的不显轻浮。” 黄逸的脸上写满了“没出息”三个大字:“你礼都送了还……哦!我知道了你怕她不收!” 为何不收? 定然是人家不领情。 他的好兄弟林繁还任重道远。 这么一想黄逸憋着笑让自己瞧起来正经些:“那你就别直接送给她可以拐个弯比如她可有什么爱宠?” ------题外话------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慕蔚成礼、小铃草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骨头好吃的打赏。 正文 第53章 学以致用 林繁想到了符灵。 薄薄一张纸片能飞能跳还能表露出高兴、不高兴的情绪。 那勉强是个爱宠吧? “算是有吧……”林繁道。 黄逸一拍掌提议得十分有信心:“这就好办了。 若是只猫儿你送个精巧些的铃铛她抱猫时能看到猫儿跑跳时叮叮当当响她也能听到; 若是只鸟儿绑脚的各色绳子精细的鸟食喝水的小盆你进铺子里去挑准能挑到满意的; 若是只狗儿耍玩的球也不错。” 林繁:…… 竟然有这么多的花样他真是开了眼界! 不过符灵不戴铃铛不穿衣不吃不喝不绑脚黄逸的建议是一点也用不上。 可他又不能据实告知黄逸。 符灵让秦鸾行事有了多种变通的可能算是师门秘术需得保密。 林繁只能勉强点头道:“我做个参考。” 见林繁一副多有斟酌的样子黄逸不由皱眉几个念头一转真正正经起来。 “有几句话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若听得不顺耳你就当我酒后醉言。”黄逸坐直了端正道。 林繁难得见他这么严肃便道:“你只管说。” 黄逸清了清嗓子:“老国公爷走得早你不得不早早肩负起国公府。 别人说你能承爵全靠祖辈恩泽自身并未功业但我知道这几年为了攒些功绩你十分辛苦。 御前侍卫就是混个日子混不了什么功劳所以你才主动任了赤衣卫指挥使。 没有机会上战场只留在京中这活儿是得罪人、却也是最快的路子了。 撑起门楣除了立业、还需成家。 你今年二十了。 我哥二十时我侄儿都会喊爹了。 老国公爷只乡君一位妹妹你又是独子定国公府要后继有人可不得靠你了? 老夫人寡居多年若能抱上孙儿能给她添多少乐趣? 这也是孝心! 你既有中意的姑娘家那就多加把劲儿。 堂堂定国公你就算看上了个公主只要公主愿意皇上肯定也欢喜别家姑娘就更不在话下了。 你啊快些定下来吧。” 林繁沉默不语。 一时之间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黄逸是为他着想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但是…… 他不是林家的儿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 他想给秦鸾送礼也不是存了那种念头。 他仅仅只是想表达谢意。 见黄逸一副用心良苦模样林繁想解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事儿根本解释不了。 他为何要道谢他怎么认识的秦鸾。 他与秦鸾的往来自是正大光明可他们调查、推动的事不能说给他人听。 即便是好友如黄逸林繁也不能说。 根本无从解释起。 那就只能顺水推舟般默认了。 林繁又添了酒抿了一口下意识地瞥了眼窗口方向。 黄逸扬了扬眉。 目光回避、若有所思看来林繁是听进去了。 道理说通后那股子好奇劲儿又泛了上来。 已是酒足菜饱再来盘好菜都勾不起他的兴致胃口全在探究上头了。 “哪家姑娘?”黄逸问“我认不认得?” 林繁依旧不答。 黄逸又道:“我不认得不要紧许是我家妹妹认识哪怕她也不认识她那么多手帕交总有一个能套着些关系她们姑娘家好说话让她给你探个口风、敲敲边鼓?” 黄逸叨叨了好一会儿见林繁根本不上当只能往椅背上一倒:“不说就不说吧你抓紧些就行来年给兄弟吃上酒席。” 林繁无奈地摇了摇头。 让黄逸这么“口无遮拦”下去前一刻酒席下一刻就是满月酒日子如流水上下嘴皮子一碰哗啦啦三五十年。 他自认磊落坦荡都听不下去。 即便无人捧场黄逸依旧兴致勃勃。 许是吃了酒的缘故思路格外跳跃刚说着“老夫老妻”突然惊坐起压着声问:“你闻到过她用什么香露吗? 哎别瞪我啊不是说你挨她挨得近而是你鼻子灵隔着张桌子你都能闻得到。 我真不是乱问。 就那礼物她若惯用兰花香露你送个兰花模样的摆件喜好栀子也一个道理。 用材讲究与否你自己琢磨可以是玉的也可以是木刻。 这叫投其所好准没错。” 林繁抿唇。 听起来是比先前给符灵的那些像那么回事。 只是他真的没有留意过秦鸾用何种香露。 或者说秦鸾似是不用的。 那次夜探安国公府他揽着秦鸾的腰身翻的墙那么近的距离若有花露味道自该感觉到…… 黄逸将林繁的反应看在眼中。 不用说了林繁与那位姑娘定是颇有交集。 假设场景、构建画面把人的思绪往里头引。 只要是他曾经历过那么下意识地就会露出端倪来。 显然林繁与她在近处说过话。 黄逸还要观察可林繁很快回过神来。 “啧啧!”黄逸有那么点遗憾也对自己的发现颇为得意。 林繁起身从架子上取下披风不跟黄逸多废话。 言多必失。 言少偶尔也没有那么周全。 别看黄逸喝了不少思路反倒比平时活跃一个不小心容易着了道。 黄逸胜利在握一面与自己斟酒一面乐呵呵与林繁道别。 看吧回回都是林繁给他挖坑套话。 他今日就是学以致用以彼之计、还施彼身。 不得不说很好用。 林繁一走黄逸的小厮得令进来收拾桌面。 见黄逸兴高采烈念叨“他林繁也有今天”小厮都乐得不行。 “爷要不要打听打听是哪家姑娘让国公爷上心了?” “别、千万别!”黄逸的笑容消失板起脸来“他好不容易才开窍你胡乱打听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我把你赔给他吗?把你赔给他、他也看不上!” 性别就不对! “嘴巴严实些”黄逸叮嘱道“出了这个门谁都不许提吃喜酒时还能少了你的赏钱?” 正文 第54章 签文 夜重了。 客栈酒肆陆续散席街上的热闹也随之散去余下的是冬夜浓浓的寒意。 林繁回到定国公府。 走到主院正屋里的灯恰好被吹灭了。 林繁顿住了脚步转身便要走。 厢房里的巧玉听见动静撩了帘子出来看见是林繁忙行礼。 “奴婢去禀一声?”巧玉问。 林繁止了她道:“母亲既歇了就莫吵她。” “老夫人白日去山上一切都很顺利”巧玉道“老夫人知您约了黄公子用饭就让奴婢们早早摆桌说是略有些疲乏也不知道您何时回府就早些睡了。” “无妨的”林繁轻声说“明日一早我再来请安。” 巧玉颔首:“老夫人在观中求了签签文颇有些意思还说要给国公爷也看一看。” 对母亲身边的丫鬟嬷嬷们林繁素来和善。 又因猜出巧玉的身份他自是从不怠慢。 听巧玉这么一说林繁便道:“那我明日定仔细看。” 巧玉莞尔。 人与人相处是很玄妙的。 如她与老夫人明明是天差地别的身份她万般幸运入府做事但主仆情谊一下子就亲和起来。 老夫人寡居府中每天对着她们这几个身边人自然而然的她们更明白老夫人的情绪。 而国公爷与老夫人母子有点疏离。 这也不稀奇。 嬷嬷们都说儿子长大了与母亲之间自然不及幼时亲密。 再者国公爷公务忙碌事情很多连休沐时都常去衙门里。 除了晨昏问安母子两人日常很少能好好说会儿话。 生活里的细碎乐子得说的人欢喜听的人也捧场才好。 今日求签老夫人乐在其中兴致勃勃之后定会与国公爷提及。 国公爷若没有领会随口几句恐会叫老夫人失望。 倒也并非国公爷没有耐心应对老夫人巧玉看得出来国公爷对老夫人十分孝顺只是他太忙了未必能一下子反应过来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提前透个底国公爷心里有数了与老夫人谈论此事时定能母子尽兴。 她们这些府里做事的不就是盼着老夫人高兴国公爷母子能其乐融融嘛! 看了眼只点着淡淡夜灯的正屋林繁转身要走。 一脚迈过门槛倏地一顿迈出去的那脚又收了回来。 同是姑娘家巧玉的答案许是比黄逸合适。 “巧玉”林繁叫住她问“若给姑娘家送礼什么样的不显唐突?”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巧玉意外极了。 想了想她道:“坠子簪花、胭脂花露都不好随便送若国公爷不晓得对方喜好奴婢想文房四宝应是不会出错。” 林繁点了点头。 从后院往前头书房去需穿过长长游廊。 园子笼在浓重的夜色里影影绰绰似是打翻了、化开了的墨又浓又浅。 灵光一闪林繁想到了秦鸾身上没有姑娘家们用的香露味道他只察觉到一种很淡的、若有似无的墨的气味。 巧玉提议文房四宝。 他刚刚盘下了生花阁。 那日急着与秦鸾定下一个地方他顾不上多加思量匆匆说了生花阁。 因为笔墨铺子这样的无论男女老幼进出都不打眼。 生花阁的东家又有出手的念头正好合意。 这会儿想来倒是很巧。 他不知秦鸾喜好但秦鸾自己肯定会有偏好。 等秦鸾到了生花阁她目光多停驻的物什就是她有兴趣的了。 他只要多留心就不会错。 翌日。 林繁赶早去与老夫人请安。 “听说昨夜你过来时我正好歇下”老夫人柔柔笑着“早知道我再等一等。” 林繁问:“歇得好吗?” “不错”老夫人颔首又道“昨儿求了签你也看看这签文。” 林繁接过纸条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签文并不复杂只说明年柳暗转迎花明而且是交替着来似江南逛园子一步一景再一步、又是一景。 如此说法也难怪会让老夫人觉得有趣。 林繁问观中是如何解签的母亲是怎么看的…… 母子两人围绕着短短的签文说了快一刻钟。 巧玉与曹嬷嬷一块做事不时交换眼神偷笑。 老夫人果真很高兴呢。 真好。 到了林繁必须离开的时辰老夫人才依依不舍地让曹嬷嬷送他出去。 林繁道:“儿子又不是出了门就不回来。” “公事多应酬也多。”老夫人说着自己也笑了。 待林繁走了巧玉轻着声笑盈盈道:“昨晚上国公爷问奴婢他想给一位姑娘送礼送什么才合适、不唐突。” 老夫人闻声抬头:“真的?他还说了什么?” 巧玉把问答都一一复述而后她在老夫人的眼中看到了欢喜。 “文房四宝这主意不错的”老夫人沉吟“就是不知是寻常礼节还是……” 巧玉柔声道:“若是遇着心仪的姑娘就好了呢。” “是啊”老夫人笑叹“我原想着他许是不开窍又想哪有真的不会开窍的人等遇着了对的人自己就明白了。我不能够给他胡乱安排。现在这样也好我当不知等他来与我提。” 老夫人的笑容让巧玉也欢喜极了。 只是巧玉在笑容的后面品到了几缕难过。 巧玉想这可能就是嬷嬷们说的待儿子长大娶亲、与别的姑娘成了夫妻寡母都会有的失落吧。 另一厢林繁在衙门里忙到了中午。 用饭时候几个下属在议论赵启婚事。 “明天迎娶这也太急了。” “肚子不等人可不就着急。” “还有谁不知道那肚子里揣了一个欲盖弥彰。” “咱们是千步廊当差都知道但京城老百姓不知道外地的官员也不知道能盖一点是一点。” “哎我听说皇太后召秦姑娘下午进宫。” 林繁循声抬眼蹙起眉头。 皇太后找秦鸾能有什么事? 或者说能有什么好事? ------题外话------ 感谢书友xp星人、初至人未识、小铃草、淡豆豉、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爱不释手的打赏。 正文 第55章 态度 西宫门外秦鸾从马车上下来由嬷嬷引着入了慈宁宫。 皇太后盘着腿坐在罗汉床上笑容慈祥:“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秦鸾迈步上前至跟前行了礼抬起头迎着皇太后。 “真是标致”皇太后扶住了她“乍一看哀家还当是看到了阿矜。” 秦鸾露出讶异来问:“您见过我母亲?” “不止见过还很熟悉”皇太后笑出了声拉着秦鸾在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道“平阳身边那几个丫头哀家都熟悉一晃这么多年了当年的小丫头的孩子都长大了。” 似是回忆起了从前皇太后的眉宇之中透出了无限的怀念之情。 秦鸾乖巧顺从坐在她身边听皇太后絮絮讲些旧年故事。 慈宁宫中有不少老嬷嬷都是伺候了几十年的掌握着分寸你一言、我一语陪着皇太后回忆。 秦鸾听得很认真亦观察得很认真。 如皇太后打量她一般。 她也在打量这位大周朝的第一位皇太后。 皇太后颜氏润茗年近六十了鬓角有许多白发脸上亦有岁月痕迹只那双眼睛依然炯炯。 她看起来十分和蔼让人不由自主便亲近几分。 秦鸾对她心里却做足了防备。 因为林繁。 那年是皇太后先对林繁的身世起疑。 许是她先入为主先听了林繁的讲述便自然而然站在了林繁这一边。 但秦鸾也信自己的直觉。 祖父讲到林繁身世的那几句话让秦鸾感觉到皇太后与皇上在此事上并不占理。 “哎”皇太后叹了一声“哀家真是年纪大了一想起以前就絮絮叨叨停不下来你听得无趣了吧?” “很有趣的”秦鸾浅浅一笑“我对我母亲的了解很少能听您说些她从前的事儿我觉得很是亲切。” “是了”皇太后恍然“阿矜走的时候你才两三岁吧可怜孩子。” 秦鸾佯装难过垂下了眼帘。 “哀家今儿叫你来”皇太后连连摇头叹息道“哀家心里不舒坦。好好一桩婚事最后弄得这幅样子。启儿是真的太胡闹了!” 秦鸾道:“是我与二殿下没有缘分。” “哀家是真想要你做孙媳妇”皇太后缓缓说道“源儿身体不好病怏怏哀家想让他成亲都怕耽误了姑娘家。 原本启儿与你是年纪最合适的他倒好哀家提起来就生气! 逞儿又比你小这可真是! 哀家为着这事儿……” 说着皇太后似是嗓子不适轻轻咳了两声。 夏嬷嬷与皇太后端了茶盏又与秦鸾道:“娘娘这几日歇得都不太好叫二殿下气的。” 皇太后抬起眼皮子淡淡睨夏嬷嬷。 夏嬷嬷忙闭了嘴退开了。 秦鸾心里透亮。 慈宁宫的嬷嬷岂会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这一来一回都是特特说给她听的罢了。 “您身体要紧”秦鸾顿了顿又道“师父说事无大小、皆是修行我想这次变故也一定是我的修行。” 皇太后眼中精光一闪快到根本抓不住而后她重新笑了起来:“与哀家说说你的事吧在观中都做些什么?” 秦鸾应了不疾不徐地说。 皇太后时不时问上几个问题。 待日头偏西皇太后才算尽了谈兴。 “哀家喜欢与你说话”拍了拍秦鸾的手皇太后道“哀家很喜欢孩子。 早年未建朝时没有那么多规矩平阳、文定与阿矜她们几个围着哀家叽叽喳喳能说半天。 后来哀家成了皇后、皇太后宫里这一套一套的都没有小姑娘能放松着与哀家说话了。 连哀家几个亲孙女都战战兢兢就怕说错话更不用说其他召进宫来的孩子。 你不一样能坐得住又不拘着这很好。 往后啊想来就来多来陪陪哀家。” 秦鸾笑着道:“您不嫌弃我长在京外只知观中念经不懂京中风雅就好。” 皇太后皱眉。 这种话姑娘家哪会自己说自己? 定是赵启口无遮拦。 “哀家与你说不用管他们爷们那些事!”皇太后哼道“爷们主意大过天想好了之后十头牛都拉不住。 以前哀家也气皇上对哀家说的话阳奉阴违。 这次见他为了启儿气得不行哀家啊哼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 这下知道养儿子的滋味了吧! 你来慈宁宫陪哀家是我们两人的事别管皇上也别管启儿。” 秦鸾行了礼跟着夏嬷嬷出了慈宁宫。 冬日的夜来得快宫人们忙着把甬道两边的油灯点亮。 见夏嬷嬷经过纷纷问安亦有几个好奇地打量秦鸾。 宫里有宫里的消息都知道慈宁宫召见了秦大姑娘。 原来秦大姑娘长这模样。 秦鸾走出宫门回身看了眼渐渐笼上夜色的宫城。 皇太后召见聊的是家常称的是喜欢摆的是态度。 二殿下伤了永宁侯府的颜面皇上大抵还在为祖父装昏而恼且一国之君也不适合与臣子说多少软话所以才由皇太后出面表达对秦家的重视。 因为大周不能少了永宁侯。 失地未收、边疆未定。 行军打仗需要勇敢机智的年轻一代也需要经验丰富的老将。 朝廷还需要永宁侯披挂上阵。 身后传来马车动静。 秦鸾回头看了眼便退至一旁让出路来。 马车在她身侧停下帘子撩起车内女子定定看她。 那女子生得明艳朱唇含笑。 秦鸾虽没有见过她却能猜到她的身份。 能坐自己的车架随意出入宫廷的只有先帝在世时最疼爱的女儿、平阳长公主。 秦鸾自报家门行了一礼。 “阿矜的女儿?”长公主凤眼一抬“长得真好看跟阿矜一样好看。” 帘子放下。 马车驶入宫门沿着长长的甬道越行越远。 车里平阳长公主闭上眼养神很轻很轻地喃了声:“一看就是个好姑娘是不能便宜赵启。”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56章 过命的交情 御书房里皇上靠着椅背疲惫得揉着眉心。 徐公公从外头进来见状道:“刚才顺妃娘娘使人送了一盅甜汤还温着您要不要……” 皇上没有睁开眼淡淡道:“不用退出去吧。” 里头无需伺候徐公公只能依言退下。 才出了门就见远处行来一人身影定睛一看正是邓国师。 走到近前邓国师道:“我有事禀皇上。” 徐公公压着声:“太傅刚走皇上心情不太好。” 闻言邓国师扯了个无比嘲讽的笑容道:“那老东西!皇上总有一天砍了他!” 徐公公深以为然:“是该砍!” 两人嘀咕了一番徐公公入内通传而后请了邓国师进去。 “什么事这么要紧?”皇上问。 邓国师上前一步道:“贫道听说了一些事。” “说吧。” “太医院头一次去安国公府看诊时廖大人并未诊出喜脉。”邓国师道。 皇上道:“朕知道这事日子浅诊不出来也难免。” 邓国师又道:“那日安国公府来请诊的人刚走定国公就进了太医院寻廖大人说了会话。” 听到“定国公”三个字皇上的眼睛睁开了:“念之?” 邓国师继续道:“二殿下在您询问后出宫与忠勤伯府的几位公子一块在贵香楼吃酒散席时正好遇上定国公与黄侍卫定国公劝了殿下几句。” 皇上的眉头皱着:“他劝什么了?” 邓国师向翁二公子打听了一五一十说完。 随着他的复述皇上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劝?朕听着全是挑拨!也就启儿蠢!” 邓国师垂下脑袋不接这句。 “皇上”徐公公恭谨劝道“定国公怎会知道安国公府何时要请大夫?兴许就是赶巧了并未有牵连……再说他插手二殿下的婚事做什么?他与安国公府不熟与永宁侯的关系也很普通。” “巧不巧再查查不就知道了?”皇上冲邓国师抬了抬下颚。 邓国师应下又道:“贫道倒是觉得他和永宁侯的关系不太对。” “哦?”皇上示意他说下去。 “以侯爷与两位先定国公的交情他对定国公该更关心才是。”邓国师道。 皇上摸着胡子的手顿住了。 同是先帝麾下的大将秦胤和林翰情同手足。 林宣有神童之名才兼文武因着林翰的缘故十几岁就对排兵布阵发表看法时常受采纳。 秦胤总说林翰养了个好儿子。 先帝建隆二年林翰战死林宣承爵统帅大军。 彼时大周初立朝中亦有缩减兵力、以内政为主、收复为辅的声音是秦胤拉拢了几位主战派、一起支持林宣在之后的几年里又将国土拓了三分之一。 秦胤与这两父子是过命的交情。 人走茶凉这这个字不符合耿直的秦胤的性子。 他该对林繁多一份关注与支持才是。 可照这几年来看两人就是朝上遇见互相问个安而已。 原本皇上不觉得不对此时听邓国师一提不由上了心。 邓国师说完了想说的恭谨告退。 皇上打发了徐公公一人坐在大椅上沉默不语。 油灯暗了视线有些模糊。 恍惚间眼前闪过许多人的面容年老的、年轻的;意气奋发的、鲜血淋漓的…… 淑宁宫中顺妃放下了筷子。 赵启却未有察觉依旧用得很香。 顺妃抚着指套心中一股无名火烧得滚烫。 以前就算她自己毫无胃口只要儿子吃得好、吃得多她就舒坦了。 今日相反简直越看越气。 皇上做主了婚事按说就如她那日与袁嬷嬷说的那样审时度势看着眼前的好处就是了其他的再想也无用。 可她这两天明里暗里挨了不少笑话。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在其中都算好听的了。 如今婚礼在即顺妃实在气不顺。 坐在对面的赵启总算有了反应知母妃脾气道:“她们就是酸您等您抱得了皇长孙她们更酸。” 顺妃忿忿道:“就她能生?你娶秦鸾秦鸾难道不能生?” 赵启撇嘴:“一只土鸡还能给您下只金凤凰?” “你出去问问这满天下还有哪个是凤凰命?!”顺妃气不打一处来“土鸡?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 “长成那副德行可不就是土鸡……”赵启嘀咕完见顺妃气得不行到底还是住了口没有继续说。 顺妃起身退席不想对着这糟心儿子。 赵启告退留顺妃清净。 出了大殿廊下几个宫女凑在一块说话。 赵启听了几句听到“秦姑娘”几字问:“你们说皇太后下午召她了?” 宫女点头。 “你们见过她了吗?” 一个小宫女被推了出来怯生生点头:“秦姑娘出宫时奴婢见到了。” 赵启嫌弃极了:“那你好好去跟母妃说说灰扑扑的道袍难看死了那是不是一只土鸡?” 小宫女壮着胆子道:“秦姑娘今日没有穿道袍穿的是藕荷袄裙系了绛色披风她、她很好看啊……” 眼瞅着赵启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小宫女缩着脖子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赵启倒是没有为难她一摔袖子走了。 没眼光! 鄙夷了一路冷风也吹了一路。 宫门近在眼前赵启的脑子也静了下来。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 宫女们再没有见识也不会分不清美丑。 当然他赵启也绝不会看走眼定是那衣裳的缘由。 人靠衣装。 土鸡裹上金羽毛假装是只凤凰。 有什么用? 拔了金羽还不是灰扑扑的? 三天后赵启迎娶晋舒儿。 安国公府红灯高挂门窗贴喜但世子夫人的笑容极其勉强长女没有回来观礼幼子被奶娘拘在屋里而安国公夫人更是从头至尾绷着脸毫无欢喜之意。 唯一高兴的只有晋舒儿。 她是真的高兴。 华美的嫁衣与花轿满意的郎君。 双手按在肚子上她笑得很是得意。 ------题外话------ 感谢书友璐璐大人、书友20170429100936671、淡豆豉、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幺哥儿、爱不释手的打赏。 正文 第57章 没成事 迎亲的仪仗穿过大街引了无数热闹。 不管是知内情的还是毫不知情的谁不喜欢沾个喜气? 只那喜娘们抛出来的铜板、饴糖若能抢得两个也是极好的。 未免拥挤伤人京兆衙门、京卫指挥使司出了不少人手一路维持状况。 黄逸作为御前侍卫被皇上点了兵与其他同僚一块前后护卫花轿。 兄弟几个凑一块私下嘀咕过。 别看皇上气二殿下气得要命对安国公府的这位姑娘也很不满意但对她的肚子还是很看重。 这也是人之常情。 再是万万人之上的帝王也会想要得孙儿、曾孙儿。 黄逸回头看了眼行得稳稳当当的花轿呵的笑了声。 与抬轿如此大巫相比护卫而已不算难差。 一家茶楼上沿街的窗户开得大大的。 秦鸳靠在窗边眉头紧锁。 桌边秦渺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 秦鸳看着那花轿越来越近眉头也越皱越紧:“我听母亲说过刚怀上时胎不稳要多休养、少颠簸晋舒儿胆子真大也不怕晃。” 秦渺从书册后探出头来一脸惊奇:“母亲竟然还与你说过这个?” 只听这口气秦鸳就知道弟弟冒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不其然秦渺道:“怀孕生子与你有什么关系?母亲难道还没放弃你?” “我可谢谢你的吉言!”秦鸳气鼓鼓道“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四岁她耳提面命就怕我手上没轻没重把她肚子里的你给捶没了。哼哼!早知道是这么一个臭弟弟我就该捶!” 秦渺扮了个鬼脸。 别看姐姐揍他揍得凶对他也是真的好。 要打要杀的淘气话听听就行了他才不会往心里去。 秦渺不听架不住秦鸳话多。 “风这么大花轿盖子不会被吹跑吧?” “时间这么短定来不及备新轿衣也不知道这轿衣多少年了有没有霉味。” 秦渺哭笑不得放下书道:“你怎么比大姐还气呢?” “大姐完完全全不生气”秦鸳撇嘴“我只要气那么一丁点肯定比她气。” 秦渺道:“不止一丁点。” 秦鸳耸了耸肩。 确实她的生气比一丁点多。 她知秦鸾想法也知家中长辈都在偷着乐只有她自己憋得慌。 于是秦鸳今儿来这里看一看嘀咕几句还拉上了弟弟做陪。 姐弟两人打着嘴仗。 忽然间余光掠过秦鸳发现对面的一条小胡同里几个人影鬼鬼祟祟。 还不等她弄清楚状况其中一人捂住了额头摔坐在地上。 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那人额头上。 秦鸳顺着方向看去只见花轿的护卫之中那人又一次出手。 这一回秦鸳看清了。 飞出去的是铜板顷刻间又让两个人影摔了个底朝天。 “身手不错啊”秦鸳道“我还以为这群侍卫都是蒙荫的花架子。” “偶尔也有一两个有真本事”秦渺也凑了上来道“出了什么事?” 秦鸳摇了摇头。 她只知发生了什么却不知为何而起。 再一看那几个被铜板砸倒在地的人踉踉跄跄爬起身往胡同深处去了。 很快几名身着红衣官服的跟了上去。 “赤衣卫?”秦渺瞪大眼睛“有赤衣卫在那几人定跑不掉。” 骏马上黄逸也是这么想的。 先前他注意到了那几个鬼祟之人。 身形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偏他职务在身不能过去询问。 想到今日还有赤衣卫当值黄逸掏出铜板就往那厢掷去给林繁留个记号。 果不其然赤衣卫闻风而动。 胡同深处一座宅子被前后围了个严严实实。 灰衣小厮捂着额头疼得龇牙嘴上一点也不客气:“你们赤衣卫是狗吧?我走路上被铜板砸头已经够倒霉了你们还要追?追个屁!” 冯靖道:“你若没点儿脏事黄侍卫能砸你?” “那你倒是说说我做什么脏事了?”小厮跳了起来“来来来让黄侍卫与我当面对质!他要说不出个事儿来我要他赔我诊金!对赔银子!” 冯靖面露难色。 他确实不知道此人做了什么现在也问不了黄逸。 他只能绷着脸问:“你哪家的姓甚名谁?” “我哪家的干你……”骂到一半腿上不知又挨了什么一下痛得他往前半步跪倒在地那小厮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等他缓过来已有一人慢慢悠悠地说了他的身份。 “他啊辅国公府四公子颜述跟前当差的叫什么来着?得平是吧?” 得平骂不出来了。 这漫不经心地口气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不用看得平也知对方身份。 “请国公爷安。”他只能堆着笑老老实实行礼。 林繁道:“颜述呢?叫他出来。” 得平忙不迭摇头:“我们爷不在呢您看这胡同就不像他会来的地儿。” 林繁与冯靖等人指了指。 冯靖会意也不管得平几人让不让直接翻身上墙进了宅子。 得平急得“唉唉”直叫。 不多时颜述被带了出来。 冯靖附耳与林繁道:“应是先前看热闹时见色起意绑了个姑娘来得平殿后被黄侍卫看出端倪。” “那姑娘呢?”林繁问。 “在里面吓着了与我们说了缘故至于……”冯靖撇了颜述一眼“我们跟得紧没成事。” 林繁重新看向颜述。 颜述的脸涨得通红。 他倒想成事谁知会被赤衣卫盯上只能赶紧寻个无人的宅子躲了再说。 这种状况下他怎么成事? 真当他吃了药吗? 林繁可不管颜述在想什么道:“二殿下当他的新郎官你也想当新郎官?” 颜述的脸色从红转黑。 他会不知道二殿下和新娘子是怎么一回事? 二殿下背信弃义、无媒无聘弄出了人命他颜述是…… 是什么他心里也有数。 但他不怕! “当新郎官怎么了?”颜述梗着脖子道“是男人都想当你以为都跟你林繁似的?也说不好没成亲说不定有相好的是吧?” ------题外话------ 求月票~~~ 正文 第58章 吃力不讨好 颜述放完了狠话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 然后等着其他人哄堂大笑。 没想到周围静悄悄的。 胡同里的人不是去做活了就是去看热闹了。 只这宅子一处他们这么一群人僵持着。 前后左右无人应和。 这和颜述往日的经历大不相同脸皮顿时就挂不住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周围所有人一眼。 赤衣卫是树上那个的走狗面无表情也就罢了。 得平几个是什么意思? 没看出来他正等着他们起哄吗? 连这点儿戏都搭不好知不知道怎么做小厮? 得平他们倒是有心给主子捧场可对上凶神恶煞一般的赤衣卫实在笑不出来。 被颜述瞪得没办法了他们才从嗓子眼里逼出了几声干巴巴、假惺惺的笑。 笑得比哭还难听。 没趣极了。 林繁对颜述的话更是毫无反应。 若说左耳进、右耳出好歹还进了林繁却似没有听见一般。 “强抢民女”林繁理着衣袖只一点余光给了颜述“去京兆衙门还是去赤衣卫衙门你自己选。” “你又要抓我?”颜述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别人怕你我不怕你你当我们辅国公府是吃素的?” 林繁笑了起来笑容还挺和煦:“你们府里吃不吃素我怎么知道。” 颜述却被他笑得背后一凉。 谁都知道树上这只冲你笑十之八九没好事。 林繁又道:“皇太后不吃素你陪她老人家用个膳去?” “哎?”颜述一愣这结果听着还能接受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去就去!” 皇太后是他姑祖母。 有姑祖母在林繁能耐他何? “去之前我给你提个醒”林繁也不管颜述那一惊一乍的样子只慢条斯理道“二殿下这新郎官当得皇太后不太满意你在迎亲时犯事她老人家……是吧?” 颜述一股怒气直冲大脑。 是吧? 是个屁! 坑给他挖在这儿呢! 他知自己不占理也知皇亲身份能横行但他更知道别惹宫里那位姑祖母生气。 平时怎么闹腾因着他姓颜各处都给几分面子。 哪怕先前犯在林繁手里被带回衙门也是该交钱交钱该受罚受罚。 反正他干得那些事儿最多也只是挨板子而已。 他也被关过牢房。 和牢头唠一唠吃喝都是上好的从里头出来还多一样谈资。 至于挨板子别人下手也不敢太重真把他打出个好歹谁也赔不起。 他年轻伤好得快没多久又能生龙活虎。 衙门里那些颜述从来不惧。 至于言官参上几本骂辅国公府的折子他就更无所谓了。 上朝被骂的是家里的老头子又不是他颜述。 但这次的事不太一样。 强抢民女不是关几天、打几板子就能了结的。 尤其是皇太后还在气头上。 “我、我……”颜述支吾了一阵挤出个笑容来“我没有强抢就是稀里糊涂进了一屋子再说、再说这不是没成嘛。” 林繁呵得笑了笑容里满是讥讽:“要是成了你还能站在这儿?” 这句话在颜述耳朵里成了定心丸。 是了。 林繁没有打算把他怎么样。 就是吓唬他而已。 颜述顿时又嘚瑟起来:“今日二殿下大喜是个好日子别拿这点儿小打小闹去烦太后娘娘。 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若没有相好的改天我若得几匹瘦马先送你过过眼?” 林繁不置可否只淡淡地扫了颜述一眼。 只一眼颜述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的个子没有林繁高那双眼睛居高临下看他。 他看不出其中情绪不喜也好、鄙夷也罢颜述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他只是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一只猎鹰在看将死的猎物。 颜述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 二殿下骂林繁是皇上养的狼其实也没有错。 狼也好鹰也罢都是吃肉的。 刚刚的嘚瑟都没了影颜述只能虚张声势:“不送就不送。” 林繁道:“走吧。” 颜述一听当即想跑。 “走哪儿呢?”林繁一伸手就把颜述拽了回来“到西宫门走这边。” 颜述反手去挣自己的衣领急得大喊:“你还真把我送慈宁宫?林繁何必呢?我是皇亲别说没有成事就是真成了也得走八议。” “我只管抓人八议是皇上的事你跟皇上说去”林繁见颜述还在挣扎又道“你要不怕五花大绑进慈宁宫丢人我现在就把你捆了。” 颜述消停了。 林繁把颜述直接拎到了慈宁宫一五一十地与皇太后说了经过行礼告退。 回到赤衣卫衙门冯靖上来禀道:“那位姑娘缓过来了没有大碍看样子是不愿意告。” 林繁对此并不意外。 普通百姓与皇亲国戚又是如此不堪之事姑娘家处境艰难。 世道如此。 “折子”林繁想了想道“我来写吧。” 正如他与颜述说的他在做分内之事后头怎么处理得看皇上与皇太后。 冯靖摸了摸鼻尖有点儿没劲儿又有些习以为常。 他们赤衣卫做的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做了也不一定有效。 真不如哪一天得个机会去战场上效力杀几个敌人是几个! 见林繁往里走冯靖跟了上去顺口问:“指挥使刚那小子那么挑衅你真不生气?” 林繁脚步不停道:“你第一天当差?这么低级的挑衅还能上当?” 冯靖赶紧摇了摇头。 他当差有一年了这些基本的东西指挥使教过他们。 不要理会对方的挑衅。 那时那地中心就是颜述犯事不是其他。 一旦被对方激起了火气围绕着“新郎官不新郎官”、“相好不相好”的就等于被颜述牵住了鼻子引向了一场毫无用处的争执之中。 这属于办案时的最低级、最不应该的错误。 现在不在办案中。 人嘛总有点好奇心。 冯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您到底有没有相好的?” ------题外话------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安欣、书友20220108093239366、慕蔚成礼、阿特兰大的打赏。 正文 第59章 君子之交 林繁的步子微微一顿侧头看向冯靖。 冯靖呼吸都憋住了。 他怎么这么想不开问这种问题! 他可不是颜述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皇亲宫里也没有姑祖母撑腰。 “自、自然是没有的吧”冯靖打着哈哈“指挥使平日这么忙碌心思都用在衙门里了再说您若心仪哪家姑娘提亲就是了您跟他们那些走歪路的不一样。” 冯靖一心补救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说法里走歪路的有颜述也包括了二皇子。 林繁笑了笑。 诚然赤衣卫上下都认定赵启这歪路走得比蛇还蜿蜒曲折但也不会轻易挂在嘴边免得惹来麻烦。 冯靖这是失言了。 很快冯靖自己也反应过来讪讪搓了搓手一溜烟跑了。 林繁坐到书案后提笔把折子写了让人往宫里递。 没过多久消息传来辅国公父子两人急匆匆进宫去了。 这两位是进宫挨骂的。 慈宁宫里皇太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颜述跪在一旁缩着脖子不吭声。 如此性子与赵启挨骂时何其相像? 看着眼前的颜述再想到赵启皇太后气得呼吸都喘由夏嬷嬷扶着先进寝宫歇了会儿。 直到辅国公父子奉传召赶到皇太后才重新过来。 “自己背背本朝律法你这犯的都是什么事!”皇太后道。 颜述抬头看向祖父、父亲。 他知道强抢民女罪不轻但要落到律法上他背不出来。 辅国公世子硬着头皮道:“强奸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杀头的事儿你都做?”皇太后拍着几子震得茶盏都险些翻了。 “这不是没成嘛……”许是疼爱自己的祖父到场让颜述有了一点底气咕哝道“再说了还有八议……” “八议?”皇太后抓起茶盏砸向颜述“也就这几年能让你折腾折腾若是先帝爷在谁还议啊先一刀子劈了你!” 颜述歪着身子躲了茶盏暗暗翻了个白眼。 先帝爷? 先帝爷驾崩都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都没有他这个人又关他什么事。 不然怎么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呢。 皇太后看不得他这个态度指着颜述与辅国公父子道:“养出这么一个玩意儿!颜家迟早被他拖累!” 辅国公忙道:“臣一定拘着他、一定拘着他!” “太后娘娘”辅国公世子道“依臣之见那女子未必会告赔些银子压下去就是了。定国公那里按章程办事知道这事儿结果他不会揪着不放若不然也不会把这臭小子送到您这里。” “出息!”皇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好巧不巧犯在林繁手里他不揪着你就有脸有皮了?” 辅国公世子承了怒火本想再说什么被辅国公喝住了。 “住口!”辅国公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硬压下心中火气:“保得了一回、两回难道回回都保?” “绝对、绝对不会再出这种事了。”辅国公低头与身后的儿子、孙子打眼色。 颜述父子两人见状自是规规矩矩顺着说了几句。 皇太后骂过了摆了摆手:“一笔写不出两个颜字哀家自是向着自家人但大周姓赵皇上是哀家的儿子可他更是大周的皇帝。 外戚如此胡闹这是在为难皇上。 罚重了皇上和哀家都舍不得罚轻了朝臣、百姓都看在眼里。 不能为皇上分忧也不该再给皇上添堵。 哀家累了你们自己去御书房里领罪。” 辅国公领着儿子、孙子退了出来。 寒风吹来他擦了擦后脖颈的冷汗。 辅国公世子逮着颜述压着声一顿训:“你小子厉害了当街强抢还被抓了个正着!你管不住自己老子管着你的钱了吗?有银子就能找着女人你还抢?!” 颜述忙道:“我、我这不是发昏了吗……” “你就是发昏!”辅国公扭头骂过来“老夫这把年纪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 颜述委委屈屈道:“您丢什么人?您的孙儿我半斤皇太后的孙儿他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饶是再疼这孙儿辅国公都没有忍住给了颜述一脚:“跟殿下比你配吗?他姓赵你姓颜!你得亏还姓颜不然早进牢里等着发落了!” 辅国公气得直吹胡子。 纨绔也得有个度! 好死不死还落在树上那只手里…… 他那傻儿子不懂状况竟敢在太后娘娘跟前提林繁。 虽然他也不晓得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毕竟是亲兄妹前些年辅国公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太后对林繁很是上心。 这份上心是关注、审视以及防备。 “等下见了皇上”辅国公深吸了一口气交代着“老老实实认错!” 宫城之中灯火陆续点亮。 千步廊左右下衙的官员行色匆匆。 林繁走出衙门从方天手中接过缰绳。 “生花阁那儿”林繁开口道“有消息吗?” “一切寻常”方天道“小的今儿装作客人进去转了转您别说做生意像那么一回事您放心吧。” 林繁抿唇。 方天观他神色揣度了下道:“那也没有消息好好的秦姑娘她……” 林繁咳嗽了声。 方天往身后一看冯靖几人正一块出来他赶紧收了先前的话题笑着与几人问好。 待人走远了方天凑到林繁身边低声道:“爷小的清楚您和秦姑娘的交情不能让人知道。” 林繁刚要开口走远了的冯靖忽然回转头往他这厢看。 这一看让林繁忽然想到先前冯靖的调侃。 啧! 一个黄逸一个冯靖好端端的把他都带偏了。 他与秦鸾之间分明是君子之交。 即便有接触也是助她过墙没有半点轻薄之心。 极其磊落的关系被调侃得让林繁莫名心虚起来。 尤其是方天那说法没错是没错就是怪。 斟酌了下林繁解释道:“她去了铺子才好晓得她喜好先前得她帮助总要备份谢礼。” 方天点了下头:“您考量得周全。” 这些人情世故他作为一个优秀的亲随肯定懂! 林繁:…… 算了不说了。 总觉得越说越奇怪。 ------题外话------ 八议指的是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这八种人犯罪不能适用普通诉讼审判程序司法官员也无权直接审理管辖必须奏请皇帝裁决由皇帝根据其身份及具体情况减免刑罚。看过《棠锦》的书友应该有印象。 正文 第60章 早被记上了 夜色卷卷而来。 与之相伴的是层层的云二更时分京城飘起了雪花。 初雪来得急切亦十分汹涌下到晨起之时积雪已至脚踝。 林繁起来与老夫人简单问了安就被赶去上朝。 雪重不早些走路上恐会耽搁。 他还未走出府门迎面就有人小跑着来报说“黄侍卫来访”。 林繁不免惊讶。 书房里黄逸用力搓了把脸。 林繁看了他两眼让方天去打盆温水来。 黄逸看起来精神尚可却也透着几分疲乏下颚上有青色胡渣很显然他昨夜当值、一夜未眠这才刚换岗就来了定国公府。 “什么事这么着急?”林繁问。 黄逸道:“我这不算什么辅国公和世子这会儿还在御书房外跪着呢颜述在牢里过的夜。” 林繁抬眉意外极了。 颜述那破事换作普通人自是扔牢里等候发落。 可他姓颜一来那姑娘不愿告二来没成事进了衙门也不痛不痒。 因此林繁才把人送到慈宁宫里好坏由皇太后处置。 在他的预想之中骂一顿是肯定的打一顿算很不错了顶天也就是扔牢房里冷静冷静。 没想到皇上罚得那么重。 能让辅国公父子两人至今还跪着颜述面临的绝不是什么冷静冷静。 “辅国公那年纪”林繁微微摇头“这么大的雪挨得住吗?” 水盆送来了。 黄逸拧帕子擦脸道:“挨不住也得挨他难道还能学永宁侯说厥就厥?” 永宁侯彼时占着理皇上再气他装模作样也不能真发落他。 辅国公则相反他敢装无异于火上浇油热油滋啦啦地就把颜述烧没了。 “颜述也是撞上了”擦了脸黄逸精神不少“他们爷孙三个到御书房之前太傅前脚刚走。” 毕竟是御前事情黄逸不能说得太细致。 当然只这么几句林繁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皇上与太傅言语之间定不痛快。 太傅是先帝给皇上选的先生是辅政大臣老师教育起学生来可不含糊。 皇上挨了太傅训斥发作不得这脾气不就得冲着颜述去了。 何况颜述强抢民女比赵启私相授受可厉害多了。 皇上骂不通亲儿子难道还办不了别人的儿子? “皇上想怎么处置?”林繁问。 “我猜照着律法办一点情面都不给。”黄逸答。 林繁眉宇一紧。 杖一百、流三千里。 难怪辅国公父子跪了一宿。 “慈宁宫应是要保。”林繁道。 “我看保不住”黄逸说完又问“你昨儿递到御书房那折子里没有提我?没有我火眼金睛的功劳你们赤衣卫能逮着人?” 林繁睨了黄逸一眼。 原来如此。 这才是黄逸换岗后不赶紧回来睡觉还来寻他的缘由了。 林繁确实没提黄逸。 这事儿估摸着会不了了之即便得平知道是黄逸出手等颜述全身而退了他们主仆最多背后骂一骂不会寻黄逸麻烦。 皇上不知情慈宁宫、辅国公府要抱怨要责怪只会算在他林繁和赤衣卫头上不会算上黄逸。 没想到事儿大了。 保不下颜述颜家又恨又恼就全冲着林繁了。 “急什么?”林繁呵的笑了声“你想跟我一块倒霉还怕没有机会?等辅国公有心思细问来龙去脉了得平张口把你供了。” 黄逸就怕别人不供他道:“我无所谓本来我就不理亏我祖父还能叫我吃亏了?” 原本依着规矩御书房状况是不该多提的。 连点到为止都得谨慎万分。 可黄逸担心林繁不知道皇上对颜述的处置万一早朝上议论起来说了不合适的就进退两难了。 “你应对小心些当心慈宁宫真给你记一笔。”黄逸提醒道。 林繁笑了笑。 他其实早被记上了。 别看林繁笑得漫不经心黄逸知他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 上朝时辰已近两人一块出了定国公府林繁往宫城黄逸回太师府。 抬脚踩下雪黄逸倏地顿了下扭头问:“前回你说送礼送出去了吗?” 林繁没答从方天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马儿撒腿就跑扬起一片雪雾。 黄逸灵活地往边上闪躲开了雪末子。 见方天在边上一个劲儿笑黄逸一把勾住他肩膀问:“你们爷是不是送礼失败了?一提就这么大脾气。” 方天连忙摇头给林繁找场子:“没有失败是还没送!爷还在斟酌送什么呢!” 黄逸啧了声。 前回他给了这么多建议林繁都没有拿定主意? 看来那位姑娘在林繁心目之中很不简单! 朝房里文武大臣到得差不多了。 林繁入内客客气气与众人互相问安一抬眼在角落里看到了永宁侯。 自打那天被抬回府老侯爷一直在“养病”今儿是头一天上朝。 林繁暗暗想永宁侯的病好得不是时候。 若是早些知道皇上要办了颜述就该提醒永宁侯再躺两天免得让皇上从颜述与辅国公府再联想到赵启与永宁侯府平白被迁怒。 而秦胤确实不知情。 直到站到金銮殿皇上对皇亲国戚知法犯法破口大骂、深恶痛绝之时秦胤与一众大臣才知道颜述要完了。 当然在这当口上朝中亦无人替颜述说情。 人赃并获颜述自己也认下的罪又有什么好开脱的? 所谓八议本就是皇上来“议”。 皇上要依法办事做臣子的难道要说“法”不行吗? 大殿之内一声声的皆是“皇上圣明”。 这让皇上气闷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退了朝皇上走到御书房外见辅国公父子还跪着他理都不理一摔袖子走了过去。 前头廊下慈宁宫的大太监恭谨候着。 “太后娘娘在偏殿等您。”王公公尖声尖气道。 皇上的眉头倏地皱成了沟壑。 他迈进偏殿耐着性子请了安问道:“母后难道也是来求情的?” ------题外话------ 感谢书友aotime的打赏。 正文 第61章 不能总拖着 这场母子之间的对话自是不欢而散。 皇太后回慈宁宫去也把坚持不住、歪歪倒倒的辅国公抬走了。 辅国公世子犹豫再三顺了皇太后的意思一块离开。 皇上无心批阅折子站在窗边一脸凝重。 邓国师抱着拂尘恭恭敬敬与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邓国师试探一般问道“贫道听说太后娘娘刚走?您与娘娘……” 皇上摆了摆手。 “贫道说几句不该说的”邓国师垂着眼低声道“您莫要与娘娘置气。 娘娘岂是不知道那颜述犯了多大的过错可辅国公是她兄长两父子在雪里跪了一夜娘娘无论如何都得来一趟。 一边是她娘家亲人一边是皇上您娘娘也是左右为难极了。” 手扶着窗沿半晌皇上才开口:“朕知她难处可她也得念着朕的难处。颜述那兔崽子无法无天朕若因他是太后娘家侄孙就饶恕他大周国法何在?” “您说得是”邓国师顺着皇上的话往下说“就因为您是对的娘娘才特别煎熬。 若是当儿子的做错了母亲自然可以以理教之道理讲得明明白白。 这次不是娘娘说服不了您她也说服不了她自己偏又不能不说这才让她越发心境难平。” 皇上沉沉颔首。 正是这个理。 “朕不忍心母后如此为难”皇上道“朕也在想是不是办得太重了。” 邓国师面露迟疑之色。 皇上见状道:“有话直说无妨的。” “重确实重”邓国师道“但贫道以为您需得拿出威严来连颜家都依法办了才能震慑其他人君是君、臣是臣。” 皇上眸色一浓。 最后六个字落到了他的心坎里。 邓国师看在眼中又道:“您若下了决心该早断早了。不然娘娘为了辅国公府一次一次来求情您难受她也难受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断了各方念想。娘娘知理会明白您的。” 说完这些他不再多言只静静等着皇上思考。 良久皇上颔首拿定了主意。 心事了了一桩皇上便问了旁的:“先前让你查的事有进展吗?” 邓国师握紧了拂尘。 他打听出了些。 安国公府最初为晋舒儿请医是因她痴傻了。 廖太医治不了提议请道士驱邪晋家便请了秦鸾。 秦鸾几张符一贴还真有些效果。 这让邓国师不由谨慎起来。 在未弄清秦鸾道行深浅之前决不能让皇上知道她有些本事。 邓国师不怕秦鸾有本事他只怕秦鸾比他强。 若叫秦鸾压上一头他这个国师还怎么当? “还在打探。”邓国师咬着牙道。 从御前退下邓国师脸色阴晴难辨。 徐公公引他到一旁问:“皇上心软了?” “贫道劝住了。” 徐公公又问:“叫太后知道定要为难国师了。” “你拿的是慈宁宫的俸禄?”邓国师嗤笑一声。 徐公公笑道:“哪里的话杂家惟皇上马首是瞻。” “同道中人。”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御前谋生的自然是替皇上分忧太后、皇后、皇子、公主他们想什么哪有皇上的心意重要呢。 他不过是让皇上更加坚定而已。 雷厉风行。 午后雪停时旨意就下了。 颜述仗一百、流三千里。 被拉出去打板子时颜述还是懵的待挨了实打实的板子当场就痛得昏了过去。 另一个昏过去的是辅国公。 他在雪里跪了一夜不敢在御前倒下被皇太后着人抬走之后就起不了身了。 得了噩耗知道再无办法两眼一翻浑身烧得滚烫。 皇上派了御医来彰显雷霆与雨露皆是君恩。 慈宁宫里皇太后又是生气、又是伤心最终让王公公拿了些银子去想让颜述流放路上少吃些苦。 千步廊左右免不得小心翼翼讨论。 赤衣卫衙门里冯靖时不时地看林繁两眼。 他都做好了颜述走着进宫、走着出宫的准备了没想到颜述这一走竟要走到千里之外去了。 指挥使那折子到底怎么写的能让颜述得这么一结果? 林繁五感敏锐叫冯靖这么打量也有些不自在。 “我脸上有什么?”林繁问。 “没有”冯靖忙不迭摇头“真没有。” 林繁抿了下唇。 冯靖定是在猜想什么。 林繁倒是想再问倏地想起前回冯靖在琢磨的事儿问题又给咽了回去。 算了。 万一这臭小子张口又是什么相好不相好的…… 不过他得赶紧把礼物送出去。 谢礼也得有个时间。 隔得久了显得道谢的心不诚。 不能总拖着。 京城入夜。 永宁侯府里秦鸾歪在榻子上翻看着手中书册。 不是什么正经书几子上还累着好几册全是她口中“夸大其词”、“奇奇怪怪”的鬼怪异志。 这些都是钱儿的心头好被秦鸾借来开开眼界。 符灵瘫在一旁一眼看去就是张普通的剪纸小人。 忽然间小人仰起了上身。 愣了一息整个身体都飘了起来在秦鸾眼前转了转。 秦鸾放下话本子快步走出屋子。 钱儿亦反应了过来想着外头已经黑透了便从桌上取了烛台急急追到西墙下。 “姑娘黑漆漆的奴婢来照……” 话不及说完只见秦鸾蹲身又起身手掌在她面前摊开上头就是一团纸头。 钱儿:…… 明明这么黑! 姑娘到底怎么找到的? 秦鸾看着钱儿震惊的样子指了指了符灵。 钱儿一下子就悟了。 符灵能知有东西落进来又岂会不知落在哪处? 姑娘这么厉害自己就不能以寻常见识来作判断! 符灵在墙上探头探脑。 而后它下落到秦鸾跟前用力摇了摇头。 纸人扁平一摇脑袋连身子都跟着摆。 钱儿被逗乐了:“姑娘它什么意思?” 秦鸾捻开纸团看了一眼淡淡道:“它没有找到扔纸团的人。” “这样啊”钱儿喃喃“那定国公还挺小心的。” ------题外话------ 书友们周末愉快~~ 正文 第62章 各位让让 常玉大街离永宁侯府隔着半座城。 秦鸾便让钱儿与季氏报备一声。 季氏知她要去笔墨铺子赶紧安排了辆马车又请秦鸾回府时把秦渺也捎回来。 秦渺一早与几个好友下棋去了。 棋社同在如意坊与生花阁隔了一条街。 秦渺有下棋下得忘了时辰的前科比起掐着时间提醒两句的小厮季氏更相信秦鸾。 大姐的马车就在棋社外等着其他棋痴也不能不让秦渺走。 秦鸾自是应了。 大雪已停路上积雪被扫到两侧还未化去。 如意坊一带受了雪情影响生意比平日淡了许多。 各家铺子几乎都是门可罗雀。 秦鸾在生花阁下车让车夫直接去棋社她晚些走过去就好。 宾客至铺刘杉立刻起身招呼。 再看客人打扮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这位就是定国公提过的秦大姑娘。 秦姑娘一身道袍手持拂尘身后跟了个矜贵人家丫鬟打扮的小丫头。 年轻的道家人京城里许还不少但是一道一仆的组合可以说就此一家。 刘杉忙把人往里头引。 “仙姑”刘杉只当不知秦鸾身份笑容可掬“铺子主营文房器具狼毫羊毫兔毫徽墨瑞墨川墨还有各色镇纸、摆件您往里看看?” 秦鸾粗略看了左右。 如钱儿先前说的生花阁是间小铺子有一道楼梯往上想来是备了雅间让贵客试笔试墨。 秦鸾问:“国公爷到了吗?” “还未到”刘杉道“仙姑若等不如去楼上坐会儿?店里没有旁的客人您挑一间喜欢的。” 秦鸾颔首沿楼梯上去。 纸条上写着未正此刻为未初三刻是她来早了。 刘杉的妻子刘龚氏手快取碟子备好茶点又催刘杉茶水。 热茶入壶。 刘杉低声与妻子嘀咕:“前回交代的是若秦姑娘寻来记下时辰我们再暗悄悄地通知方天。刚听秦姑娘的问法显然是国公爷先请的……” 刘龚氏撇了撇嘴。 嗐! 这有什么不懂的! “得亏有媒人说亲”刘龚氏口气里透着嫌弃“真叫你自己找媳妇儿至今都得打光棍!” 这谁寻谁不都一样吗? 借这个铺面好说话而已。 指不定连这个铺面都是他们两口子借了秦姑娘的光。 她刚没有上前迎客但她在边上也看得清楚。 秦姑娘的身形纤长、站姿笔直跟一棵松似的穿着朴素的道袍很有修道高人的模样。 这种身姿若换了武装无论使剑还是使枪定是英姿飒飒巾帼不让须眉。 至于姑娘们时兴、漂亮的衣裳更不在话下。 身形好的穿什么都好看。 要她说就得是这样的姑娘与风姿卓卓的定国公才相配呢。 自家这男人明明念了那么多书背得头头是道怎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就没有领悟呢! 刘龚氏没有再与丈夫废话端着个茶盘将茶水茶点送上去。 楼上雅间一大两小、共三间秦鸾选了其中一小的。 她没有坐下站在一博古架旁看上头摆件。 刘龚氏放下茶候在一旁并不出言。 此时离得近她看得越发清楚:秦姑娘的五官也是极其出色。 没有抹什么胭脂只看一眼略显寡淡可一旦多看几眼那就让人挪不开眼了。 就像是水墨画没有旁的色彩只浓浓淡淡的墨色却叫人爱不释手。 如此模样若添上胭脂…… 哎呀! 得多好看呐! 刘龚氏在心中重重点头。 没错了、没错了。 她一个小地方出身的妇人不懂朝政、不知这个侯那个伯的弯弯绕绕的关系她只晓得秦姑娘这样的当国公夫人再合适不过了。 要容貌有容貌要姿态有姿态要英气有英气。 同样是将门之后厉害了! 贵客本就不该怠慢而贵客里的贵客刘龚氏上了一百个心。 秦姑娘看了什么拿了哪件摆件把玩喜好哪种茶点她全要记住。 同时得顾好分寸不能打搅秦姑娘的雅兴。 秦鸾看得颇有趣味。 铺子虽小东西摆放却很合理不显杂乱还相得益彰。 钱儿也喜欢看时不时与姑娘说道几句。 忽然间楼下似是来了人急急喊着“大姐”。 秦鸾一听道:“像是二弟的声音。” 钱儿忙点头:“是二爷。” 秦鸾忙出了雅间在楼梯上与急着上来的秦渺迎面相遇。 大冷的天秦渺急得满头大汗。 “大姐快随我来”秦渺拉过秦鸾的手“大哥被人诬陷抢姑娘!” 秦鸾眉头一皱。 钱儿瞪大眼睛难道是上回绑宝簪的事儿被传出去了? 自家不会说万姑娘父女也不会说定国公更不会了。 莫非忠义伯破罐子破摔脸皮都不要了? “大哥在哪儿?”秦鸾问。 “棋社外头。” “烦请东家往永宁侯府报个信。”秦鸾说完随秦渺一块出了生花阁。 这一路不远。 秦渺一面跑一面把事儿说明白了。 先前他正与人对弈忽然间外头传来争执声有人强抢民女。 他原不想看热闹更觉得抢人的是个蠢蛋。 没见那颜述刚流放吗? 谁家纨绔这么不怕死。 很快他就听说那蠢蛋是秦沣。 秦渺扔了棋子就冲出去了。 秦沣被围在正中间功夫再好也不能与看热闹的动手平白落人口舌。 他们府里的车夫护主心切也被人群困住隔着里三层外三层让秦渺到生花阁找秦鸾。 秦渺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仗着年纪小体型小身形灵活从越涌越多的人流间钻出来搬救兵。 待他们赶到人群涌得甚至看不到秦沣的身影。 钱儿急得跺了跺脚。 这么冷的天常玉大街都没有几个客人。 一街之隔的此地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让让!”钱儿挤进去“各位让让!”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擦过她的肩头。 余光里钱儿看到了拂尘。 下一瞬她只觉身体里有了使不完的力量。 她用力往前头的人缝里顶在一阵“哎呦”、“谁啊”、“挤什么挤”的叫唤声中替秦鸾与秦渺破开了一条路。 ------题外话------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书友20170930064753665、动感的猫、小院子、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爱不释手的打赏。 正文 第63章 记仇瓷瓶 秦沣站在最中央。 从最初的莫名其妙、气愤不已到这会儿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在看热闹的喧嚣声中秦沣抬声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若认为我为非作歹那就报官、上衙门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侯府少爷官官相护!” 秦沣循声看去。 喊话的是一义愤填膺的粗壮大汉。 只看神情不似陷害他的人的帮手而是看客。 秦沣道:“辅国公府的颜述才因强抢民女被皇上下旨流放那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都逃脱不了制裁我若进了衙门众位哪位官老爷敢护我?” “正是如此”秦鸾牵着秦渺随着钱儿杀到最中央“嫌犯、苦主、人证齐齐整整地到衙门去说个明白。” 秦沣见了几人神色重新凝重起来。 他这事儿吧叫人看这么个热闹不光彩但他端端正正不管去哪个衙门不怕说不明白。 可他不想牵扯上秦鸾。 这么多人阿鸾若被人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先前他就不赞同让秦渺去找秦鸾可他当时自顾不暇更顾不上一溜烟就跑了的秦渺。 “我没事”秦沣柔声安慰妹妹“没有吃亏也不怕说理你不要担心。让钱儿先陪你回家别在这儿吹冷风。” 秦鸾可不听他这话。 见车夫护着秦渺的小厮自家人都没有伤着秦鸾问:“哥哥先与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围观的百姓渐渐也静了下来。 看热闹也要看明白。 目前就知道这是一家三兄妹。 妹妹穿道袍不知是真修道还是喜好这么穿。 而其他来龙去脉大伙儿都懵着呢。 秦沣见状深吸一口气道:“舍弟今日在棋社下棋我从前头那胡同穿过来看他走到一半这位道长突然冲出来说我强抢民女我要与他争辩就被围起来了。” 秦鸾看向那道士。 他身材矮小看起来三十上下一身干净整齐的道袍头戴一字巾蓄了些胡子。 “贫道亦是经过那胡同遇上这人行歹事硬拖一姑娘”道士道“贫道出手相助拦下这作恶之人。” 秦沣想反驳见秦鸾冲他摇头还是忍住了。 他相信阿鸾有些办法。 秦鸾又问:“那位姑娘呢?” “被贫道解救后她就离开了”道士道“小道友亦是女子知女子为难她作为苦主不肯露面也很寻常。” 秦鸾偏过头不问道士只问秦沣:“哥哥若要强抢一手刀打晕架着腋下走就是了。边上人一看小鸟依人哩谁还来管你那闲事怎得还硬拖?” 饶是秦沣无端端被人污蔑听了秦鸾这话也是哭笑不得。 “就不是我做的事儿哪里有这番道理!”秦沣道。 人群里好几位思路活络的不由附和点头。 这位官家公子身高体壮看着就练了一身功夫。 若要强抢怎么会那么粗糙? 这时秦鸾又问:“道长是如何相助的?以道长的身手应是拦不住我兄长。” 短短几句对话人群已有动摇之色那道士不由心急。 闻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符纸。 “贫道自知身手不足便用这定身符定住了令兄。” 符纸迎着风。 人群呼啦啦地喧闹起来。 道家术法听过不少遇上难得。 今儿这热闹可真好看! 道士提着嘴角得意地笑了笑:“贫道这符定谁谁不动。令兄被贫道定住才会来不及脱身被赶来的众位围住即便定身符效力到了也只让他走到这里没有逃走。若有谁不信不妨来试一试!” 话音一落当然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挤到最中间要来感受一下定身。 那道士念念有词符纸飞出去粘在尝试之人的身上。 瞬间那位正在手舞足蹈的人不动了。 唯一能动的只有他的嘴。 “定住了真的被定住了!哎我不会动了!” 道士越发得意收了符纸又寻几人试。 越试人群看秦沣的眼神就越不对。 秦沣自己也皱紧了眉头。 是了。 他先前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偏事出突然又落了下风这才顾不上从头琢磨。 现在想来他确实曾有一瞬被定住过好似就在胡同口时间很短然后就被人围住一群人又推又挤着到了极近的棋社外头。 “阿鸾。”秦沣唤道。 他站得再正那道士靠着定身符唬住了那么多人他要如何自证? 秦鸾闻声抬头清亮的眼睛平和又淡然。 倏地秦沣踏实了。 阿鸾胸有成竹他自然相信妹妹。 “道友用符确有些能耐”秦鸾上前一步不紧不慢道“只是道友与众位不知为助我修行家兄近日用药任何符箓对他都毫无效果。” 道士冷笑:“你这诳语也……” 话未说完秦鸾的拂尘换至左手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出一张符纸挥至空中。 “不是什么厉害的符贴上就笑我画来逗趣的。” 秦鸾手指一指笑符飞速划过落在秦沣身前。 “哥哥想笑吗?”秦鸾问。 秦沣:…… 他若笑了也是叫秦鸾逗笑的。 秦鸾又是一指笑符飞离秦沣落在先前试定身符的那人身上。 顷刻间爆笑声起。 那位捂着肚子笑得两脚乱跳。 秦鸾再指。 那位的笑容僵在脸上接了几个大喘气。 而被符纸贴上的人开始了大笑。 几个变换看得人群一愣又一愣。 秦鸾手指再一动符纸重新回到秦沣身上。 秦沣绷着脸没有笑意。 “哥哥给个面子也笑两声?”秦鸾挑眉。 秦沣眨了眨眼睛。 他看出来了阿鸾不爽快。 明明是与一道士对质他刚还让阿鸾先回家。 瓷瓶也是会记仇的。 被妹妹盯着秦沣没有办法只能硬生生地挤出了两声笑。 笑不由衷。 棋社楼上早先一步赶到的林繁背手看着底下动静。 日光映残雪略有些刺目。 他没有挪开视线只定定的看着人群中的秦鸾。 秦鸾抱着拂尘从容且自信:“道长若是不信不妨再在家兄身上试试你的定身符。” ------题外话------ 再说一下这本本质还是古言大家不要想得太玄乎你们的作者不会写女玄。 正文 第64章 请各位做个见证 人声鼎沸。 围观的百姓兴致极高。 本以为就是个纨绔子弟为非作歹、被人逮了个正着大伙儿围着把那歹人送到衙门里这热闹就算结束了。 没想到一方掏出定身符果真是一定一个准。 另一方摆出大笑符贴谁谁大笑。 好家伙! 道家斗法哩! 说书先生们倒是常讲但遇着了、能亲眼看看这还是头一回。 没有挤到跟前的急得直跺脚。 身形高些的还能看些状况个子矮的只剩听个声了。 有人反应快扒着边上的树干往上爬。 这也给一群人提了醒。 看热闹谁说一定要挤进去不还能站得高吗? 很快不止是棋社二楼沿街的窗户、护栏后头其余铺子亦进了不少人把原就在上头看戏的人挤得跺脚。 林繁边上也拥了好些人。 若是平时即便不认得林繁观他气质、衣装大伙儿也不喜欢往这样的矜贵人边上凑。 此时看热闹心切谁还顾得上身边是什么人? 没看到热闹的最中心是人家侯府的三兄妹吗? 侯爷公子、姑娘的热闹都看得谁的边上还能站不得吗? 如此喧闹之中人群中央的道士心里泛嘀咕。 先前他确实拿定身符困住了秦沣。 秦鸾说什么“符箓对他毫无用处”就是谎话。 那枚笑符虽然其他人各个笑得恨不能打滚秦沣没有反应但这种手法他也做得到。 符箓除了纸、墨还有别的讲究。 比如画的手法比如口诀。 秦鸾那番念念有词对着秦沣时乱念对其他人再念真的就能有这样的效果。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 一旦他把定身符贴在秦沣身上不就露馅了吗? 可是秦鸾太自信了。 自信得让道士心里发虚。 莫非有别的准备? 永宁侯府的这小丫头比他预想得要棘手。 见道士迟迟不出手秦鸾拿拂尘在秦沣的肩膀上敲了下催道:“哥哥再往前站些站最中心让大伙儿都看看仔细。” 秦沣依言大步走向前。 记仇的瓷瓶也是他们永宁侯府的瓷瓶。 阿鸾绝对不会坑他。 自己的妹妹很靠得住。 秦鸾站到秦沣边上提高了声音让各处都能听见。 “我们秦家行得正站得直家兄没有做过道长口中那等不要脸的歹事。 定身符对家兄没有效以兄长身手原本能不管道长、甚至是不管在场的各位直接走就是了。 家兄留在这里是为了清白名声。 若离开此地即便事后讲明白大伙儿心里定然也会质疑。 我们不怕进衙门但有人提到了‘官官相护’那就在这儿验个清楚。 还请各位做个见证。” 随着秦鸾开口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待从头到尾听完众人都连连点头。 小仙姑年纪轻轻说得倒很在理。 能为了好玩去画枚哈哈大笑符也能为了有趣让当哥哥的喝汤药。 越是小姑娘越喜欢这种乐趣。 “也别管官老爷怎么说我们自己看。” “就是就是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不会看错。” “只要你哥哥不被定住他就是无辜的大伙儿不冤枉好人。” “不止不冤枉还帮你抓坏人!把陷害你哥哥的道士抓去见官!” 秦鸾与众人谢礼又对那道士比了个请。 道士紧紧握住了拂尘。 那些声讨秦沣的声音已经转了风向。 明明他还未出手那些人就喊着要拉他见官了。 若他失败了…… 定身符肯定没有问题唯一的变数就是秦鸾。 是了他只要盯住秦鸾不让她出手干扰符纸一定能把秦沣定住。 秦鸾若动就把失败推到她身上! 道士拿定了主意。 定身符挥至空中口中念决手一指符纸落在了秦沣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秦沣抬起了手。 有人惊喊:“能动!” 秦沣自己也确定了不干站着走了两步与周围看客抱了个拳。 所有的目光又落到了道士身上。 “真没定住!” “臭老道你怎么冤枉人呢?” 道士的额头上满是黄豆大的汗珠。 明明他盯住秦鸾了。 从他出手小丫头一动也没有动。 是哪里出了差池? 咦! 道士看到了秦沣身上的另一张符。 那张笑符! “你把你那符揭下来!”道士急急道“定是你那符坏了我的定身符。” 秦鸾斜斜睨了道士一眼。 她也不说话伸手就把符纸揭了。 然后又比了个请。 简简单单的动作里满是挑衅。 道士又气又急在众人催促声中再一次出手。 符落下时他还大声喊了一声“定!” 这次秦沣没有马上动在道士露出一丝窃喜之时他忽然心领神会。 脚下用劲挺拔身姿平地跃起脚尖落在那道士肩上将那人踩得往下一跪自身亦借了这力气再次腾起跳到了边上铺子的一层屋檐上再跳至二楼最后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回了人群最中央。 “舍妹先前说过我若一心想走早走了”秦沣又与众人抱拳“各位都拦不住。” 惊呼声落再响起的是一声声的“好”、“俊”的夸赞以及用力的鼓掌声。 秦渺兴奋得直挥拳。 大姐厉害揭露那妖道的把戏大哥更厉害这身好功夫他可太羡慕了! 秦鸾弯着眼笑盈盈的。 笑过了她看向跪坐在地上没有起来的道士沉声问:“家兄清白那你是不是得去衙门里说说为何无端端污蔑他?” 道士白着脸许是慌的许是痛的没有一点血色。 “把他抓起来!” “见官去、见官去!” 大伙儿的议论声中有人大喊道:“官差来了!” 人群刷得给官差让开了一条道。 几名赤衣卫赶到。 冯靖对秦沣拱手:“大公子有人报你强抢民女随我们走一趟?” 秦沣笑了笑。 不及他开口周围看客已经你一言、我一语替他证了清白。 “你们该抓妖道!” “对抓这臭道士!” ------题外话------ 感谢书友aotime、安欣、慕蔚成礼、动感的猫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悻福的颜色的打赏感谢红袖书友是姚姚啊的打赏。 正文 第65章 不好办 人群义愤填膺。 围着冯靖几人把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 “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 “这道士仗着自己有定身符没想到吧遇着个不怕符纸的。” “他污蔑人是不是想讹银子?” “不止讹银子强抢民女要挨板子、流放我看啊这臭老道和人家侯府有仇!” 冯靖被拉着说道一通连连与边上人拱手:“众位、众位事儿我们差不多都听明白了这就把污蔑人的道士带回去审问。” 两名手下出列一左一右架起道士。 见那道士张嘴要说话冯靖眼疾手快拿一块布堵了他的嘴。 “你会定身说不准还会念什么咒语”冯靖道“还是闭嘴吧免得伤了我们兄弟。” 拖走了道士冯靖又与秦沣道:“您几位也劳驾走一趟补个口供。” 秦沣自是应下。 自家马车在出行方便。 秦沣想让秦渺回府报信秦渺万般不愿意只催了小厮回去自个儿跟着他们去衙门。 秦鸾问:“阿青呢?” “我来看阿渺下棋就没让他跟着。”秦沣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会遇上那道士呢? 整件事莫名其妙极了。 最让秦沣不解的自然还属他为何没有再被定住。 可惜现在还不好问。 秦鸾又问冯靖:“赤衣卫怎么来得这么快?” “指挥使边上那方天来报的”冯靖道“又是强抢民女这样的事儿就赶紧来了。” 秦鸾有数了。 既是方天报的那林繁肯定已经知道了。 她也不用让钱儿去生花阁传个口信直接往赤衣卫衙门去就是了。 冯靖做事很迅速记录口供时却犯了难。 得知林繁回衙门了冯靖请秦家兄妹稍候起身去像林繁讨教。 “贴符定身符、笑符”冯靖苦着脸“有趣得跟茶馆里说书似的这我怎么写?整理后写成折子送去御书房这不就是个话本子吗?” 林繁扬起唇角忍俊不禁。 他还见识过“噬心符”呢。 冯靖这是经验浅了。 “照实记着写折子时再想法子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衙门里坐着、等你写好折子吧?”林繁道“我去审审那道士。” 冯靖点头。 回到屋里只秦沣与秦渺在不见秦鸾身影。 “大姑娘呢?”冯靖下意识问。 秦沣道:“里头闷她出去站会儿。” 廊下秦鸾寻到了方天。 “还得谢你替我们报官。”秦鸾道。 “正好见着您和二公子离开进铺子一问才晓得出状况”方天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道“爷说衙门按章程走不打眼。” 方天对林繁的指示很是信服。 他们爷作为指挥使腰牌一出当场就能将妖道擒获。 可是一前一后到场若有人细细琢磨指不定就发现秦姑娘与他们爷有往来。 倒不如让冯靖带人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然他也与冯靖透过底。 秦大公子不似个纨绔此事恐有内情不要粗鲁办事。 看吧。 现在这样秦大公子证了清白妖道入狱秦姑娘与他们爷认识、那也是在衙门里认识的。 不是很好? 秦鸾听着也觉在理顺着又问了一句:“你们那时刚好到?” “我们当时……”方天顿了一下。 险些说漏嘴了。 他们爷到得其实比秦姑娘还早呢! 只是没有进铺子而已。 为的是让秦姑娘先在铺子里坐会儿看看里头文房、摆件。 若是早早上去一说上话还怎么发现秦姑娘喜好哪一样东西? 他们爷那么看重这份谢礼他若稀里糊涂说漏了肯定挨罚! “当时”方天重重点了点头“刚到。” 正说着两个赤衣卫架着那道士把人押进了一屋子。 方天忙转了话题:“是得好好审审他!” 秦鸾颔首过去一看才知是林繁来审。 那道士瘫坐在地上有气没力。 林繁问了三问道士一声不吭。 “怎得?”林繁靠着椅背不急不躁“你不说我可就替你说了。” 道士还是不语。 林繁慢悠悠地:“二皇子妃先前身子不适请了永宁侯府大姑娘贴符二殿下认为皇子妃失言因贴符而起于是请邓国师给秦家一点教训邓国师便让人出手顺便试试秦大姑娘的能耐。” 那道士瞪大眼睛看着林繁:“你也太能编了!连二殿下都敢污蔑?” “那我再换一个”林繁轻笑语气愈发漫不经心“颜述因强抢民女被流放辅国公府记恨我逮了他同时邓国师对秦姑娘的道行十分好奇两厢一拍即合让你拿同样罪名污蔑秦大公子看我会不会抓人。” “你怎么不去写话本?”道士叫道“全是胡说八道!” 林繁道:“进了赤衣卫我的话为准。 皇上未必信我的话本可你诬陷忠臣之后是事实你的命呢? 还是说等着邓国师救你? 他会救吗?” 道士咬着牙:“什么邓国师贫道不晓得!” “不知本朝国师?你修的是什么道?”林繁笑了起来“闭关吗?” 道士又闭紧了嘴。 林繁似笑非笑看着他又胡扯了几句让人把他带下去。 一同听审的赤衣卫面色凝重。 别看指挥使刚才问话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还多是自编自说但要紧的点已经摸出来了。 从道士的反应来看他就是邓国师的人。 邓国师让他对秦沣下手。 起因大抵是冲着永宁侯。 谁让那是邓国师呢? 小人之心、排挤忠良坏事多的呢。 林繁起身走出屋子。 见秦鸾若有所思地看着道士被拖走的方向林繁上前道:“不好办。” 秦鸾转身看向林繁。 她刚才从头听到尾林繁为何这么审陷阱在哪里道士又因哪一句动摇她自是明白。 若只办这道士应该不是难事。 林繁说的“不好办”指的是邓国师。 思量一番秦鸾问:“现在他知道我并非全无修行有能耐控制晋舒儿的病情他想如何做?禀告皇上?” “他不会”林繁抿了下唇“他输给了你他怎么有脸说。” ------题外话------ 书友们情人节快乐~~~~ 正文 第66章 他得忍住 听了这话秦鸾沉默了许久。 半晌她轻叹一声又浅浅地笑了笑。 林繁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 淡淡笑容里没有自傲、也没有得意反倒是透出些无可奈何的味道。 林繁问:“赢了却不高兴?” “不是高兴与不高兴的事儿”秦鸾垂眸看了眼右手掌心“修道原也不是为了搏一个输赢。” 修行修的是自身。 生而为人自然有胜负之心。 一旦与人比试高下时就会全力以赴。 强过对方则寸步不让弱于对方则胜过原本的自己。 进步是修行的一环输赢不是。 再者道家术法本不该用在诬陷他人上。 哪怕秦鸾是化解的那一方她更希望一开始就不需要比这种输赢。 秦鸾说得很简单林繁还是懂了她的意思。 “与我们习武一样。”林繁道。 将门子弟练武是带着血的一招一式不图花架子就是奔着有朝一日上了战场能招招致命杀更多敌人、护更多的同袍。 即便凶狠成这样平日与人比试高下都是点到为止。 不以武力伤人不以武力迫人。 这是立身之本。 秦鸾点头又笑了下。 倏地林繁想到了在棋社外头的时候秦鸾在与那道士对峙时的样子。 “那时你……”林繁斟酌了一下用词“笑意更浓。” “国公爷看到了?”秦鸾讶异。 转念一想林繁让方天报赤衣卫他自己从生花阁过来也不过一条街。 “我一心应对那道士都没有发现你”秦鸾道“那时候就得笑笑得越有信心越好。” 林繁了然。 清白与否不只是官府里的红印子还有在场的百姓们的嘴。 秦家兄妹唯有自信、大方、镇定有条有理才能取信于众人。 就似秦沣的轻功内行人看着是花里胡哨多余的动作太多了但看热闹的百姓喜欢好看噼里啪啦鼓掌一下子就把心偏向了他们兄妹。 而林繁这样的内行只想着之后若有机会与秦沣切磋切磋。 说起来自从父亲故去、他不再当京城小霸王起他就没有和秦沣比过了。 正说着话冯靖那儿也记完了口供拿来给林繁过目。 林繁本就在棋社中看了全场对事情经过很清楚见冯靖愁眉苦脸便道:“折子照实写就是了哪有这么难。” 冯靖看了眼秦鸾又看了眼走过来的秦沣兄弟低声与林繁道:“您在隔壁信口胡诌的那些算上吗?” 林繁微微扬了扬眉。 审问手段各有不同。 证据不足之时有人靠诓有人靠刑。 连蒙带骗地胡说以此来观察嫌犯反应是很常见的手段。 即便他张口二殿下闭口邓国师真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顶多训他不讲究不至于因此降罪。 审完了真正落到折子上的就要严谨多了。 冯靖当了一年差知道赤衣卫做事的准则本不该这么问。 会这么问矛盾点在邓国师而苦主是永宁侯府。 林繁道:“我来解释吧。” 冯靖颔首先下去做文书整理。 林繁这才与秦鸾三人道:“我刚才也与大姑娘提了虽怀疑那道士与国师有些关系但是报不到御书房里。” 秦沣不由拧眉。 他如今挂在后军都督府点卯与朝政接触不多不过邓国师的大名如雷贯耳。 祖父也说过那是个小人。 皇上十分宠信的小人。 “证据不足我可以揣度却不能定论连以此质问邓国师都不行”林繁耐心解释“折子上只能写那道士污蔑大公子仅此而已还望几位谅解。” “我知你们的难处”秦沣说完想了想道“我祖父那里我与他说说吧。” 林繁道了声谢。 先前冯靖担忧的就是永宁侯。 老侯爷前回才从御书房被抬回来这次知道是邓国师在背后捣鬼、偏还治不了他万一牛脾气上来了两拳头把邓国师揍了…… 挥拳时是解气后头就只剩糟心了。 匆匆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秦威与秦治两兄弟赶到了。 今儿赶巧他们都在府里先前生花阁去人递消息两人赶紧往如意坊赶。 半道上遇着被秦渺打发回去的小厮知道所有人到了赤衣卫衙门又忙转向这才来迟了。 彼此行了礼。 林繁又与两人做了些解释。 秦威绷着脸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 好一个牛鼻子老道! 要不是皇上偏宠迟早被人罩住脑袋打一顿! 他也想揍但他得忍住。 定国公说得是只靠推测和观察秦家根本不可能对邓国师发难。 小不忍则乱大谋。 再气都得忍这一时。 不止自己忍还得多劝劝父母二老。 秦威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与儿女道:“报信的一说我们就知道定是有人污蔑你们祖母很是着急原是想一块来的被我劝住了。” 秦沣道:“让祖母担心了。” 秦治在一旁叹气:“你们祖母气得直拍桌子回去之后好好与她说。” “肯定生气”秦渺嘴快嘀咕着“祖母向来是……” 秦治瞪了过来。 秦渺把后头的“火爆脾气”给咽了下去。 还好没有说出来。 他作为孙儿在外头说祖母暴脾气回去之后说不定得去祠堂里蹲六个时辰的马步。 秦威清了清嗓子正色与林繁又道了声谢便催秦鸾等人回家去。 永宁侯府的马车离开。 赤衣卫探头探脑。 “看把世子气成什么样了。” “世子看着与女儿不太亲近。” “就不是在身边养大的。” “也是没听二公子说嘛侯夫人向来是那个什么对吧?” “什么?” “向来不喜欢大姑娘呗。” “那坏了侯夫人对付不了始作俑者许是会拿大姑娘出气?” “不至于吧?侯夫人不会不讲道理”冯靖听了几嘴插了一句见兄弟们都看了过来他摸了摸鼻尖转头去问林繁“指挥使您以为呢。” 林繁:…… 默了默林繁道:“我与侯夫人不熟。”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初至人未识、政志壮心扬四海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爱不释手的打赏。 正文 第67章 他老头子又不蠢 林繁把折子送到御书房。 皇上正闭目养神听他来意问:“让人递上来就是了。” 林繁将折子交给徐公公垂着眼恳切道:“臣来请罪。” “怎么说?”皇上不解。 “这案子没有办明白。”林繁道。 皇上“哦”了声打开折子认真看了一遍。 “秦胤的孙子、孙女?定身符?”皇上眉宇皱起“这都什么和什么!你给朕说说这事儿怎么办的?” 林繁答道:“赤衣卫赶到时已经分出结果了围观百姓证言那道士污蔑。” “老百姓当了官差?”皇上问。 “那道士无法自圆其说”林繁道“带回衙门后他认了诬陷却未供出缘由。” “嘴硬”皇上哼道“不过朕倒是相信秦家那小子。秦爱卿那刚直的性格养不出纨绔的孙子。” 林繁没有接这话。 徐公公笑眯眯地道了声“皇上圣明”。 皇上放下折子看向林繁:“你怎么看那道士?” 林繁对皇上的提问并不意外。 他道:“臣猜测这是离间之计。 您刚刚流放了颜述他造如此罪名就想让永宁侯痛失爱孙。 您知永宁侯刚直秦沣被诬陷而受罪永宁侯必定咽不下这口气会对您有怨言若您相信秦沣、未作处置则会伤了辅国公的心。 一位是大周的战将、骁勇无比一位是先帝定下的辅政大臣之一也是太后娘娘的兄长他们都是国之栋梁。 一旦那道士事成总有一方会有想法。 所以臣想十之八九是奸细做的许是西凉、许是南蜀。” 皇上摸着胡子陷入沉思。 林繁又垂下了眼。 既然提邓国师没有用那就再往大的说。 大周建朝二十余年眼下京畿一带是平顺安乐却也还有土地不曾收复外敌虎视眈眈。 偏还有个邓国师在朝中拉帮结派…… “确有这个可能”良久皇上开了口“你再仔细审审要能抓他几个同伙就再好不过了。” 林繁应下行礼告退。 “等等”皇上止住了他交代徐公公去召秦胤又与林繁道“等秦爱卿来了你跟他说来龙去脉讲清楚省得他回头来跟朕要说法动不动就往地上倒。” 林繁颔首立一旁等候。 徐公公出了御书房打发了个小内侍去寻秦胤转身绕到偏殿。 “杂家看着皇上是把上回国师您说的话听进去了”徐公公道“皇上想亲自观察定国公与永宁侯的关系。” 邓国师一脸凝重。 派出去的道士水平一般机会却抓得很准。 遇着秦沣落单且秦鸾能快速赶到当机立断出手。 结果失败了。 徐公公观他神色道:“牵连不到您头上您不用介意您若要拿秦家小子出气……” 邓国师摆了摆手。 他不在乎林繁在御前如何说 他的目标根本不是秦沣。 若今日秦鸾未能化解危机秦沣被抓起来邓国师还会在皇上面前替他说好话力保永宁侯府。 他的目的在辅国公府。 或者说在皇上与太后娘娘的关系上。 秦沣无罪释放颜述却流三千里如此对比下母子之间的裂痕会慢慢变大。 可惜秦沣去衙门时就已经是苦主了。 成效上差了不少。 而且秦家那小丫头轻轻松松就化解他的定身符。 还编出了“近日用药”这样的谎话。 若有朝一日需要对秦沣下手哪怕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让秦沣吃了符箓秦家也能以“早停药了”来化解。 以后他需得对秦鸾多防备。 邓国师有一种感觉秦鸾肯定会坏他的事! 不多时秦胤大步迈进了御书房。 所有经过他已经弄明白了。 幸亏阿鸾本事没有让阿沣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但邓国师那厮着实可恶! 晚辈们劝他莫要在御前发作秦胤冷面以对。 他老头子又不蠢! 什么状况能发作什么情况忍一时他心里明镜似的。 恭恭敬敬地秦胤与皇上问安然后拱手唤了声“定国公”。 林繁回礼口称“老侯爷”。 皇上抿了口茶与秦胤道:“你这也太客气了。” 秦胤绷着脸道:“御书房里自是讲究规矩他是公臣是侯应当的。” 皇上道:“出了御书房呢?” 林繁背在身后的手指捻了捻。 “外头怎么称呼他的您不知道?”秦胤面不改色地反问后又接了一句“臣与定国公无仇无怨不会骂他仗着年纪厚颜称一声‘林小子’。” “他没有揪着你不放你当然不骂他”皇上笑了起来“你为人刚正教养子弟亦严谨也犯不到念之手里今日这事朕一看就知道是有人陷害。” 秦胤大声道:“皇上明鉴。” “朕叫你来一是朕信你二是”皇上摇了摇头“你那孙女当街斗法?今天在大街上飞符纸以后是不是还得进衙门里贴?” 一听这话秦胤面上露出不满来:“她一个修道的不贴符要贴什么?” “秦爱卿”皇上余光瞥了眼林繁又道“她没有成为朕的儿媳朕十分可惜朕也希望她往后能嫁一如意郎君姑娘家家的与人斗法总不是那么一回事是吧?” 秦胤双手一抱拳:“您说得对正是姑娘家家的老臣一个大老粗不好说她她又在观中成长想法性情与京中闺秀很不一样。闹出这些动静来还望皇上多担待老臣回去后一定让内子多加管教。” 缓缓地皇上“嗯”了声。 提到秦鸾以及如意郎君时林繁神色如常秦胤的视线也没有偏。 这两人就算在朝中装作疏远背地里应当也没有结党。 这让皇上稍稍舒坦了些。 “都退下吧。”皇上道。 秦胤与林繁先后出了御书房。 老侯爷一拱手大步流星出宫去。 林繁站在廊下往偏殿方向看了一眼。 偏殿的窗户开着邓国师手抱拂尘站在窗后见林繁看过来他眯着眼微笑。 ------题外话------ 有书友说是不是得等下个情人节林繁才能搞明白自己的心意答案是这怎么可能! 你们可以不相信林繁但你们得信我我立志明年过年时候要放大假的呢! 这个月开始了后半程希望月票和订阅都能再涨涨吧。 正文 第68章 失望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琉璃瓦在余晖下熠熠。 林繁下意识地眨了下眼。 没有避开邓国师的视线亦没有露出半点不满、愤怒、厌恶之色甚至林繁勾起唇笑容放松。 而后林繁与邓国师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个很客气的招呼。 邓国师回了一礼转过身去时笑容尽收眼底只余讥讽。 不愧是林繁。 日常举动无懈可击。 别说是大错了这两年想逮他一点儿小辫子都无人成功过。 要不然京里那几个嫌他烦的早把他从树上拽下来了。 廊下见邓国师回身林繁才收回视线。 略整理了一番衣摆袖口林繁刚要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匆匆脚步声。 他一看是徐公公。 “杂家寻老侯爷。”徐公公急道。 林繁指了指:“老侯爷先走一步了徐公公赶一赶能赶上。” 徐公公道了声谢加紧步子往前跑。 远远的他看到永宁侯的身影喘着气喊“老侯爷等等”。 秦胤听见了定下步子。 待徐公公赶至秦胤问:“莫不是皇上还有什么交代?” 徐公公匀了匀气:“皇上想问问老侯爷真有不受符箓效果的汤药?” 永宁侯一听脸色沉了下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老夫那孙儿、孙女?觉得他们搞了什么诡计?” “没有没有皇上自然知道公子是叫人陷害了”徐公公摆手“皇上有此问仅是好奇那汤药。” “老夫弄不懂那些看着是那么一回事。”秦胤打了个哈哈。 徐公公眼珠子一转:“不如请大姑娘写个方子?” “修道有修道的规矩”秦胤沉了声“师门秘方怎么能轻易告知外人?就算是皇上开口也不行!” 徐公公面露苦色。 秦胤沉思又道:“不如让皇上问问邓国师也许邓国师一脉亦有类似的方子呢?兴许他能告诉皇上。” 徐公公:…… 说好听些这叫献策;说不好听些这叫挖坑。 “那”徐公公无奈道“老侯爷慢走。” 永宁侯走得大步流星。 失望与气愤在这一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 秦沣被人算计秦胤有生气也有后怕但那些情绪都不及眼下来得浓烈。 让他如此失望与气愤的是皇上。 林繁为了“解释”今日事情甚至提出了奸细之说。 秦胤知林繁想法朝内有奸佞但大周的边境一样是危机重重。 林繁是在给皇上提醒皇上需要正视的问题有许许多多。 可皇上呢? 到头来皇上心里琢磨的依旧是符箓汤药。 平日里就宠信邓国师指不定哪一天皇上会“走火入魔”、花费大量的人力与钱财去炼制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历朝历代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君王。 史书上都明明白白写着呢! 而那些君王的下场哪怕没有灭亡也离灭亡不远了。 他们大周如今的局势与国力哪能经得住皇上那么胡来? 秦胤越想越是气愤。 人一糟心脚步就飞快。 紧绷着脸出了南宫门又绷着走过了千步廊有官员与他行礼他都匆匆一拱手没有停过脚步。 如此到了前门外翻身上马夹着马肚子就跑。 若不是他骑术出众前门一带的侍卫都怕他撞着人。 待林繁回到千步廊时听到的就是“老侯爷气坏了”的传言。 “指挥使”冯靖凑上来“不能顺藤把始作俑者抓起来老侯爷真的气得不轻。” 林繁抿唇。 他走在后头遇上无功而返的徐公公便问了两句。 他猜得到老侯爷在气什么。 作为跟着先帝爷拼杀多年的老臣看到皇上如此老侯爷是最心痛的。 冯靖叹了一声:“我们也想把案子办清楚可……” 林繁拍了拍冯靖的肩膀。 冯靖没有继续说丧气话硬打起精神来:“老侯爷没有与皇上争起来吧?” 君与臣争多了定是臣吃亏。 “没有。”林繁道。 “那就好”冯靖松了一口气“不然又当苦主又让皇上罚……” “罚了。” “哈?”冯靖惊讶“罚什么了?” 林繁的眉宇一皱后又舒开语气淡淡的:“罚了秦大姑娘。” 冯靖更不解了。 “当街斗法没点儿姑娘家家的样子。”林繁解释了一句。 冯靖语塞了。 半晌他憋出来一句。 “都修道了还要什么姑娘家家的样子啊?” 林繁忍俊不禁。 “我是没有看到秦姑娘与那道士斗法但听老百姓们讲了讲很有道家高人姿态”冯靖道“她年纪不大能修如此能耐定是吃了不少苦。 皇上说了要罚这顿罚就免不了。 秦姑娘在侯府的处境不太好侯夫人本就严肃又不疼她唉!” 林繁呵的笑了声。 他才说过与侯夫人不熟就不接这话了吧。 另一厢永宁侯在府外下马。 迈进大门绕过影壁秦胤抬手揉了揉脸。 他得把臭脸收起来。 朝堂上的事再是糟心也是在外头回了家里不能以此给自家人摆脸色。 尤其是他是和蔼慈爱的祖父不能吓着两个孙女。 哪怕阿鸾、阿鸳一个比一个胆子大也不行。 正院里永宁侯夫人躺在榻子上闭目养神。 秦胤迈进来没有看到其他人便问:“阿鸾他们呢?” “我让他们回去了。”侯夫人道。 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一个没有留全打发了。 明明白白的事儿大伙儿该干嘛干嘛去在她跟前杵着也无用。 反而会让她生气。 一个妖道仗着皇上偏宠兴风作浪。 忍一时她可以理解也能做到。 但是别让她逮着机会不然她一定扒了那老妖怪的皮! “皇上说什么了?”侯夫人坐起身来。 秦胤观老妻神情斟酌着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侯夫人脸上全是鄙夷。 “我今儿把话放在这里我若给阿鸾挑一门好亲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他老赵家!”侯夫人拍了拍几子。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220125194203666、初至人未识、慕蔚成礼、书友20170930064753665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悻福的颜色、歡樂童話的打赏。 正文 第69章 国公爷喝盏茶 一句话冲出口心中的怒意也迸发出来。 侯夫人捂了捂胸口骂了两句没有再继续。 骂来作甚? 如果大骂有用定有几位忠义的血性老臣冲进御书房对皇上大骂一顿将他骂醒。 可是没用! 没看到徐太傅从御书房里气汹汹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吗? 作为辅政大臣、帝师连他都骂不醒皇上。 侯夫人看着秦胤叹道:“等侯爷你、太傅、太师等等老头子都蹬腿了谁还能与皇上据理力争?” 秦胤摇了摇头。 据理力争的是徐太傅婉转相劝的是黄太师他秦胤就是个梗脾气老头。 “若是当初”侯夫人话到嘴边自知不妥又咽了下去“罢了陈年旧事不提了。” 老夫老妻的永宁侯猜到妻子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慰。 侯夫人略缓了缓脾气让人去请秦鸾又与秦胤道:“就当我们阿鸾倒霉。” 秦胤道了声“夫人辛苦”起身去园子里转转。 不多时侯夫人等来了秦鸾。 “皇上挑刺”侯夫人直截了当“你这些日子就先别出门了。” 秦鸾闻言一怔。 侯夫人又道:“你祖父在御书房都那么说了你就当给他一个面子不然他那老脸没地方搁。 没见他自己就躲出去了吗? 想吃什么让厨房做想买什么让底下人去买。 你就在屋里歇几天全当养神养足了才有力气。” 秦鸾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出不出门她其实无所谓反而是祖母生了一肚子气。 别看她老人家装得很是淡然其实头顶快冒烟了。 “我给您送几张清心静气的符纸来?”秦鸾问。 侯夫人嗔了她一眼。 年纪轻轻看老年人笑话。 真不会尊老爱幼! “我倒希望你把明辨忠奸的符贴皇上脑门上去!”侯夫人道。 秦鸾乐不可支笑着一路回了东园。 二房里季氏也得了信了。 “回去告诉老夫人”季氏与来传话的丫鬟道“厨房里知道大姑娘的口味配菜选材都会上心日常缺什么都会供上的。” 待丫鬟走了季氏又与汪嬷嬷交代了一遍。 回转身见秦治双手抱胸、一副沉思模样季氏眉头一跳。 这是个好机会! 道理辅以实例她就不信秦治父女听不进去。 “嗯哼!”季氏清了清嗓子在秦治身边坐下“万一那臭道士得逞了大公子被盖上强抢民女的罪名有辅国公府的例子在前头我想想都后怕!大公子抓走流放我们永宁侯府的名声就臭了老夫人好颜面如何能挨得住?到时候” 闻言秦治抬头:“赤衣卫会查清楚。” “都斗法了”季氏道“赤衣卫再有能耐知道怎么当道士?” 秦治想了想道:“这不是有阿鸾嘛。” “大姑娘是好本事”季氏铺垫到位了道“但这原就是无妄之灾!大姑娘命里亲缘浅薄我就担心大公子今日遇险是家里人与大姑娘走太近了。” 秦治愣了愣。 季氏又道:“所以我一直说老爷别总念着与大姑娘生分了为了一家人好暂时就生分些。” 秦治陷入沉思 一旁秦鸳不认同了张口要说话。 “小祖宗你闭上嘴!”季氏忙瞪她一眼“大姑娘如今没有婚约在身到了十六岁也不会匆匆出阁你有的是时间与她姐妹情深。总共也没有多久了你且忍一忍等日子到了你便是天天住在东园里与大姑娘窝一个被窝都没有人念叨你。” 秦鸳噘着嘴指了指心口:“母亲先把大姐画的符纸收起来?” 季氏一把捂住。 什么话! 这两件事能是一样的吗? 秦鸳扮了个鬼脸。 翌日。 秦沣往后军都督府当值。 棋社外头的事情自然传到了同僚耳朵里有好奇的也有关心的。 秦沣不愿多谈只透了个信:自家妹妹被禁足了。 既然皇上要罚那就罚给他看看呗。 消息如风而掌握着最多状况的赤衣卫衙门当然也知道了。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爷”方天压着声道“秦姑娘昨儿看了最久的是一座笔架铺子里已经包起来了可是秦姑娘禁足这礼还怎么送?等她解了禁足吗?” 林繁陷入思索。 禁足是禁给皇上看的期间定不能出门。 只是不知会禁多久若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那都到腊月了。 他送出去的算谢礼还是年礼? “你让人取来”林繁交代“我给她送去。” 方天没有细想照着办了。 直到二更过半他们爷一身黑衣站到永宁侯府的墙下方天才忽然明白什么是“给她送去”。 “这、这不太好吧?”方天赶紧劝道“秦姑娘是姑娘!” 林繁把冯靖的话搬了出来:“她修道不一样。” 方天“啊”了声。 林繁问:“侯府院子西四胡同那破宅子有什么不同?” “好像没有什么不同。”方天答道。 林繁再问:“你是不相信我的品行?” 方天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怎么可能! 他们国公爷是出了名的品行端正、大好青年。 林繁轻笑了下:“是不是没问题了?” 话音才落方天还未反应过来林繁已经腾空跃起轻巧过墙不见踪影。 方天: 行吧。 这里前后都没有别人。 天这么黑他们爷穿的也是黑。 他都没有看清肯定不会有人发现。 他赶紧走吧。 万一过来个人与他面对面那就坏事了。 院墙内林繁看着近在咫尺的光亮。 如秦鸾所说她的院子就在墙下。 屋子里秦鸾见瘫着了符灵坐起来了便起身往外走。 她依旧没有举灯。 钱儿跟出来也没有多此一举。 未及走近影影绰绰瞧见一人影。 钱儿吓了一跳本能地挡在秦鸾跟前。 秦鸾定睛看了看惊讶道:“定国公?” 林繁轻咳了声:“听说秦姑娘被禁足我提了些点心来。” 秦鸾看向林繁手中食盒道:“国公爷喝盏茶?” 钱儿瞪大了眼睛。 待客之道姑娘这么说没错。 可大晚上的喝茶? 钱儿歪着头想了想。 国公爷半夜请她们用过粥点姑娘请国公爷吃过包子那现在喝盏茶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正文 第70章 客随主便 黑夜中有一瞬的静默。 秦鸾抿了下唇。 她刚才问的时候并未多想。 收礼、奉茶很自然的待客之道。 此时后知后觉似乎这样是不太对的。 究其因由她是头一次在夜里收到别人礼物没有经验。 而定国公沉默大抵是他也没有料到收到点心的人还想奉茶 又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秦鸾斟酌着要开口。 林繁是好意她怎么也得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秦鸾思索之时林繁亦在思考——秦姑娘这么说是寒暄客套还是真的要请他吃茶。 未及想清楚就见秦鸾抿唇、又抿唇透出几分迟疑来。 林繁不由蹙眉。 他送谢礼好像送得让秦鸾为难了。 这两人推敲间钱儿早想明白了笑盈盈道:“那奴婢去煮水。” 说完小丫鬟转身加紧步子回屋里。 门未关一迈进去透过垂帘隔断能一眼看到次间状况。 钱儿瞥了一眼倏地顿住了脚步。 哎呀。 好像不太好。 院子里因着钱儿把揣摩的气氛都打乱了秦鸾不禁弯了弯唇而后与林繁比了个请。 客随主便。 林繁颔首随着秦鸾过去。 钱儿杵在门边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窘迫地笑容:“姑、姑娘” 秦鸾不解:“怎么了?” 钱儿眨了眨眼三分尴尬三分礼貌手垂在身侧手指悄悄往次间指。 秦鸾顺着看去轻咳了声。 林繁也顺着看。 角度刚刚好正对着正中的桌子。 桌边五色攒盘里头有没有吃完的芸豆糕、绿豆糕、荷花酥等等桌子上摊得满满当当的是还没有收起来的叶子牌。 林繁: 以他的了解当然能想到所谓的禁足就是给皇上看的秦鸾根本不会受什么委屈。 可这么逍遥自在还是让他有些许意外。 秦鸾越过钱儿撩了帘子进去:“刚才散的还没顾上收。” 钱儿忙不迭点头:“奴婢的错。” 不能在主人家的尴尬上火上浇油林繁绷住笑意顺着这话题、选了个角度:“谁来当的牌友?” “阿鸳想玩叔母不肯让她来拉锯了一刻钟阿鸳不情不愿地派了一丫鬟叔母又把汪嬷嬷借了来添上钱儿正好够了”秦鸾说起来就不住笑“我玩得少以前在观中很少有打叶子牌的机会万幸她们都不敢狠狠赢我。” 这下林繁没有忍住轻笑出声。 钱儿也笑:“亏得二姑娘没有来她打叶子牌最厉害别说府里没有对手与其他府里的姑娘们一块耍玩时回回都赢个盆满钵满现在都没人叫她打牌了。” 秦鸾乐得不行。 请林繁落座钱儿去煮水了秦鸾便把桌子都收了。 林繁看了眼屋里状况。 除了此前未收的桌子这间的其余地方整齐、干净东西不多显得朴素又简洁。 几子上放着一叠书林繁眼神好看清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题字湖中记。 这可不是什么游记是京中书局年初出的鬼怪话本子。 林繁便问:“修道之人也看这个?” “道行浅”秦鸾道“多看一些开开眼界。” 民间故事日新月异。 不多了解些以后诓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诓了。 昨日钱儿还问她明明就有一贴上就动不了的符先前怎么还骗她说都是书里编的呢? 弄得秦鸾哭笑不得。 术法高深。 再是稀奇古怪的术法都有人能够做到。 但大部分时候骗子居多。 而能画出定身符来那位邓国师多少有些真本事不是个光会坑蒙拐骗的假道士。 林繁道:“我母亲平日里很喜欢听这些鬼怪异志她总说‘鬼有好的也有坏的’‘我喜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秦鸾莞尔。 善恶有报谁会不喜欢呢?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人如此道亦如此。 热水得了秦鸾取了茶叶泡上。 淡雅茶香慢慢散开是林繁从未闻过的。 “只我们观中饮这种”秦鸾道“茶树长在山间采摘后炒制配以几味崖上的花蕊主凝神静气夜里饮也不用担心睡不沉。” 林繁接过茶盏轻吹细品:“很香。” 既有了茶也少不得茶点。 林繁打开了食盒道:“生花阁边上有家点心铺子口味还不错今日去生花阁取东西让人一并买了。” 秦鸾道了声谢。 “该是我谢你”林繁总算得了机会说真正来意“我托你的事极不好办能得一二进展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因而备了份谢礼。” 秦鸾笑道:“我亦有求于国公爷各有所求而已。” 林繁没有接她这话只道:“听铺子里说你在等候时看得最多的是这笔架。” 盒子打开细长的笔架子躺在其中底下垫了缎子。 秦鸾一瞧果真是她感兴趣的道:“国公爷有心了。” “你喜欢就好。”林繁道。 秦鸾取出笔架放在桌面上白皙手指划过。 看得出来秦鸾并非在说客套话而是真的很喜欢。 林繁忐忑的心总算放下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送礼就该合人心意。 不枉他思考了这么久。 秦鸾对符灵招了招手。 刚才回屋后它又去榻子上瘫着了。 符灵起身飘到秦鸾手边。 秦鸾提着它的腰身把它挂到了笔架上。 符灵:? “整日瘫着真把自己当剪纸小人了”秦鸾笑了起来“我看这笔架时就在想得让你挂着。” 挣扎了两下没有脱身符灵认输了。 挂着也行叭。 林繁正吃绿豆糕观这一人一符举动险些噎着赶忙拿茶水顺了顺。 他就说修道的秦姑娘不是什么一般的姑娘家家。 寻常姑娘可不会想着让纸片挂起来。 秦鸾笑过了与林繁添了茶水。 林繁垂眼看着一动不动的符灵想起它上回直直冲过来的样子好奇道:“你们师门都修些什么术法?” 问完又觉不妥。 “师门秘术”林繁道“我不该问的。” 正文 第71章 荡秋千 热茶氤氲。 秦鸾摇了摇头:“哪有什么不能问的没有那么神秘。” 许是提到了观中生活她的语气里透出了几分怀念。 “上回与国公爷提过在山上时除了日课所有人都要洒扫、劈柴”秦鸾道“我刚上山时不会劈柴险些把一位师姐的脚给劈了。 师父教我的就是一些很普通的事自己打理自己不与其他人添麻烦。 所有杂务连师父都不能躲懒。 观中只有一人、静宁师太她有疯病。 病发时谁都不认识怕她伤着自己师父会给她用纾解的药让她睡过去她的日常事务就由其他弟子去做了。 她也有清醒时对谁都很温柔一块洒扫、劈柴…… 我那点能耐其实不是师父认真教的是我好奇贪玩缠着师父琢磨的。” 什么笑符、哭符、大喘气符全是小孩儿玩意。 秦鸾刚上山时不适应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与环境师父弄出来逗她。 她觉得有趣记在心里等到对画符有些心得了就照着研究。 “师父没指着我光耀师门”秦鸾笑叹“就由着我胡来。” 林繁轻笑。 很质朴、简单的日常小事由秦鸾讲来就带着一股风趣之意。 其实谁的成长之中寻不出些许活泼的瞬间? 林繁也有。 他只是很少去回想而已。 此刻听秦鸾讲述不自禁地林繁也想起了些往事与父亲的、母亲的、姑母的以及黄逸等几个玩伴的。 而填充在瞬间与瞬间之中、那些大量的时光里的是单调的、日复一日的操练。 念书、习武。 三伏三九。 倏地林繁想到了冯靖说的。 “秦姑娘年纪不大能修如此能耐定是吃了不少苦。” 是啊。 谁的一身本事不是靠吃苦得来的呢? 说得再是轻松愉悦依旧有苦楚。 就因为出生时被批算的命数同为永宁侯的孙女两位秦姑娘的成长截然不同。 秦鸳在京城里一手叶子牌打无敌手。 林繁也听说她的另一个名声秦二姑娘的武艺在一众将门姑娘里都极其出色甚至有些练功不刻苦的同龄男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秦鸾去了山上道观修了道家术法却也落下了武艺连翻个院墙都要借助边上的大树。 不仅仅如此秦大姑娘真正被改变的是她和家里人的关系。 “你与大公子”林繁思考了一下用词“看起来不太熟悉。” “近几日好些了刚回来时更生疏”秦鸾道“哥哥现在对我一直都小心翼翼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不是这样。” 那是母亲去世不久的事情了。 也是为数不多的秦鸾能记得清的幼年的事。 那时的秦沣并不懂什么是“亲缘浅薄”刚刚对“生死两别”有了些概念。 丧母让他伤心极了又担心比他还小的秦鸾会想娘想得吃不好、睡不好就想着法子逗她。 三天两头秦沣就给她买糖葫芦、买风车、买花伞。 孝期里原是不该玩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但秦沣哪懂那么多掏了铜板就买。 后来有一日秦沣空着手来寻她沮丧极了。 他说祖母恼他功课断了他的零花往后他要存一月两月才能存出铜板买有趣玩意儿。 “等长大些了我才明白其中道理”秦鸾弯着眼轻笑了声“我们当时都太小了祖母舍不得硬逼着哥哥弄清楚那些规矩、命数才扣他的银钱哥哥没有闲钱了就不会老想着买东西给我了。” 再后来他们兄妹更大了。 秦沣自然而然得懂事一月比一月更小心生怕她又出什么状况。 林繁握着茶盏善意地笑了下。 哥哥给妹妹买小玩意儿于日常生活之中再常见不过。 落在秦家兄妹身上又带了几分心酸。 偏偏由秦鸾来讲满是童趣。 酸中透着了清甜。 林繁想秦鸾很会说故事。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把生活里一点一滴讲得趣味盎然。 这是一种本事。 而首先得品过酸知道甜才能把它们融在一起让听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听得更多。 茶泡了三泡。 一直挂在笔架上的符灵似是忽然有了灵光自己荡起了秋千。 秦鸾被它吸引了目光支着腮帮子看眼睛笑成了月牙。 林繁的唇边自然而然也有了笑意。 他这份礼物送得真不错。 巧玉到底是姑娘家提的建议很是对路子。 比黄逸…… 不。 林繁看向玩得兴高采烈的符灵。 黄逸说得也没错。 符灵虽然不戴铃铛不穿衣不吃不喝不绑脚但它可以荡秋千。 他送笔架、不是送秋千正正合适。 下回符灵荡秋千时秦姑娘就回想起这礼物是他送的。 念头泛入脑海林繁握着茶盏的手指不由一紧。 倒也不需要这样。 他是被黄逸带偏了。 送礼只为表达感谢之意不是另有目的。 若不然他夜里送来岂不是真是“动机不良”了吗? 说起来礼物送了茶也喝了他该走了。 林繁放下茶盏起身告辞。 秦鸾送他到墙下。 林繁腾空而已一跃过墙。 秦鸾看着那一瞬间消失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羡慕来。 这轻功太出色了。 她得更加苦练。 墙外林繁没有停留快步走出胡同在浓浓夜色之中回到了定国公府。 方天早回来了坐在杌子上打盹。 听见动静他一个激灵站起身来。 看了眼外头黑沉沉的天方天挠了挠脑袋:“您这礼送得够久的。” 林繁道:“喝了盏茶。” “啊?”方天下意识地又去看天。 莫不是又要下雪、云层厚得他看不懂时辰了? 一盏茶能喝成这天色? “三更过了大半了吧?”方天嘀咕“看起来是啊。” “三更怎么了?”林繁问“你没有吹过西四胡同三更天的风?” 方天不假思索道:“吹过。” “那不就行了。”林繁说完走进了次间。 方天摸了下鼻尖。 行吧。 国公爷一个多时辰前才与他解释过的这问题。 像他是聪明的亲随断不可能怀疑第二回! ------题外话------ 大家不要看不起繁繁他可以的真的!!! 起点书友圈开了粉丝称号活动只有五个有兴趣的书友看一下。 正文 第72章 她很喜欢 直到起来时天依旧是阴沉沉的。 林繁去与老夫人请安。 进到院子里时就听得两个嬷嬷轻声交谈。 “比昨日冷多了。” “估摸着傍晚又要下雪。” 屋子里老夫人刚刚梳好头。 “您今日气色好。”林繁扶着她在桌边坐下。 “我也说不出缘由”老夫人笑了起来“总觉得近些日子畅快了许多睡得好胃口也不错。” “那是再好不过了”林繁道“您若有什么想吃、京中又不好采买的就只管与我说。” “我哪儿就馋那么一口了呢?”老夫人连连摇头“说起来这几日是不是很忙?” 林繁答道:“衙门里是有些状况。” “再忙也要顾惜身体按时吃东西”说到这儿老夫人想起来了“昨儿什么时辰回的?我想着你回来问安时我又歇下了叫你白跑就等了等。直到我睡了前头都说你不在。” 林繁愣了一下。 他昨夜确实回来得很晚。 其实就是送个礼与他和方天说的那样行得正极了。 偏偏在母亲问起之时林繁没来由得心虚了一下。 轻咳了声林繁把这种心虚归结于“让母亲空等了”。 “与人说事儿回来得迟”林繁定了定神道“您让我按时吃您也一样要按时歇莫要为着等我误了时辰。” 老夫人连声应了。 待林繁退出去老夫人唤了声“巧玉”冲着林繁的背影与巧玉努了努嘴。 巧玉会意追出屋子:“国公爷。” 林繁顿住脚步。 巧玉行了礼问道:“上回您说要送一份谢礼不知您是否送了?奴婢惦着不晓得那提议能否合对方心意怕出错了主意。” “送了个笔架子”林繁道“她很喜欢。” 巧玉展了笑颜:“喜欢就好奴婢放心了。” 送走林繁巧玉转身进屋冲老夫人重重点了点头:“送出去了那位姑娘很喜欢礼物。” 老夫人捂着胸口眼中笑意挡都挡不住。 到底是她养大的“儿子”。 虽然没有血脉缘分但她是从这孩子还在娘胎里时就认得他了又一直从呱呱坠地教养他林繁的一点儿小神态都瞒不过她这个当娘的眼睛。 昨儿夜里迟归定然是送礼物去了。 也许这样的夜会在一众老古板眼里不正经、坏规矩可老夫人不这样想。 这两年林繁太循规蹈矩了。 若不是防着宫里老夫人更喜欢林繁小时候的性格。 淘气皮得跟猴儿似的开朗亦真挚。 长大后的林繁“收敛”了依旧是好孩子但老夫人想他本该更张扬些、肆意些。 至于姑娘家身上那一套一套的规矩老夫人更不在意。 如果说她真的认同女子就该这样、不该那样她怎么会成为瑰卫呢? 她练武艺、念兵书、守城池、杀敌兵她做过的不似“大家闺秀”的事儿多了去了。 午夜敌军来袭她们冲上城墙救援之时可没有琢磨过女子夜里该不该出门。 只要问心无愧三更半夜和午时三刻就是一样的。 真是行事有缺的大白天都会杀人放火。 老夫人想她和林宣一起教出来的念之他会钟意的姑娘定是个好孩子。 这二十年老夫人深入简出居于内院她为林宣、为念之付出这是她的选择她甘之如饴。 可她绝不会以此来否定从前勇于战斗的自己。 也不会去否定未曾谋面的小姑娘。 “我现在啊”老夫人笑了起来笑容里感叹夹杂着各种滋味“我想到念之刚学走路时候了。” 开窍了呢。 走路是送姑娘礼物也是。 作为母亲看到儿子的“每一步”都忍不住欢喜。 而她同时也会有无限的思念。 以前是想她的亲女儿是不是也在学走路了。 现在是想那位叫念之开窍的姑娘是什么性子、什么模样。 巧玉与她奉了盏甜汤润嗓子:“奴婢光看您这神情就叫您感染了您看奴婢的嘴角都压不下去。” “那就笑出来”老夫人笑道“是得笑笑了心情才好康健。” 另一厢林繁赶着去上朝。 母亲与巧玉的对话他自不可能知道。 清晨的大街上已经有不少赶早谋生的百姓了。 街边支起了面摊。 锅子里熬着浓汤香气扑鼻让最好这一口的方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林繁笑他:“我进了朝房你只管出来吃面。” 方天憨笑问:“那小的回头给您捎一碗到衙门里?” 林繁呵了声。 原只当时句笑话没成想林繁回到赤衣卫衙门他的桌案上正摆着一碗热腾腾的面。 “您来得正好一点都没有坨。”冯靖也得了一碗捞了一筷子面笑着与他喊道。 林繁看向冯靖。 有那么一瞬他忽然觉得哪儿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与冯靖一颔首林繁压下心中疑惑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知他喜好方天让店家多加点肉。 一碗面里码了满满一层。 林繁先喝了口热汤去寒然后取了筷子。 面被筷子挑起送到口边吹了两下林繁的眉头皱了皱。 那股怪异感又出现了。 他定定地想了想倏地恍然了。 面条挂在筷子上与符灵挂在笔架上异曲同工。 想通了林繁不由笑出了声。 冯靖听见了从碗间抬头奇道:“吃个面怎么还能吃笑了呢?” 林繁道:“忽然想到了个事。” “那肯定是桩好事”冯靖吸了口面汤“我看您笑得挺高兴的。” 林繁挑了挑眉。 高兴吗? 应该是的。 送了份合对方心意的礼物。 秦鸾和符灵都从这份礼物里得到了乐趣。 就连林繁自己看符灵在那荡秋千也很乐呵。 甚至他刚刚还想到了不止笔架还有别的能让符灵荡的东西? 又或者说还有什么小玩意儿能让符灵寻到出人意料的用处? 下次是不是该送年礼了? 囫囵吃完了面最后两口热汤下肚浑身都是暖意。 便是街口最普通的小摊都有不输大店的好味道。 秦鸾回京不久应当是不曾…… 念头涌上的一息间林繁重重地抿了下唇。 ------题外话------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慕蔚成礼、一卷冰雪寒烟翠、书友20220108093239366、sareph、古月説、某只狐狸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骨头好吃的打赏。 正文 第73章 很难懂吗? 林繁起身出了屋子背着手站在廊下。 刚才他为何会突然想到那样的问题? 若是从那“异曲同工”顺下来以人的思考方式来看倒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 “您就是要消食也别站在风口上”冯靖探着头道“好不容易喝汤暖和了您寻个避风处。” 林繁顺口应了。 墙下冷风不再直面吹过来比起屋子里自然是冷的。 他需要这样的冷静。 与西四胡同相比秦姑娘那屋子里当然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那宅子破旧所谓的挡风的角落依旧寒冷。 西四胡同再“闹鬼”也得留一个心眼万一有人经过…… 换到屋子之中有顶有墙不透风。 桌上摆着的点心口味再轻也有豆甜油香。 一点淡淡的灯油光一盏清香四溢的茶不冷不热正合适的温度如此环境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不用有一丝一毫的提防真正地松弛下来。 然后去听秦鸾说的故事。 林繁舒了一口气。 正是那样的松弛与安定让他“向往”了吧? 向往着所以多了一份挂念同时也有了好奇之心。 林繁想到了早些年黄逸说的话。 黄家妹妹交友广泛在京中有一众好姐妹。 不晓得是不是得了祖母、母亲的授意回回耍玩后都要与黄逸说道一番。 哪家姐姐穿了什么哪家妹妹又说了什么。 黄逸不堪其扰与林繁好一阵抱怨:“别家姑娘穿什么、说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要看上人家用的料子首饰直说就是了我当哥哥的还能不给她花银子? 她说我没救了对别家姑娘没有一点儿的好奇心她怕是要没有小嫂子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 前两年黄逸自己改说辞了。 他能明白妹妹的好心了好奇是心动的开始。 不好奇怎么了解? 不了解喜欢也只是一时。 林繁深吸了一口气。 他依旧觉得这话不对。 他是赤衣卫指挥使他对各种事情都保持了探究之心。 这是他的职务带来的习惯。 就像是他也好奇巧玉。 林繁知道即便当初父母将巧玉送走也一定会给她安排可靠的人家不愁吃穿生活安定。 可原本巧玉该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长大。 琴棋书画、刀枪棍棒只要她想学父母没有什么教不了。 可巧玉在府外的那几年到底过得怎么样呢? 即便巧玉现在再回到母亲身边不知任何内情她知足且快乐但她真正失去的那些已经不可能寻回来了。 而林繁自己对如今的一切没有任何的不满与父母亦有极深的感情更知道若无他们的庇佑他这个皇太后、皇上眼中棘手的刺怕是活不到今日。 但他也会想原本的他该是什么模样、长大过程中又会经历什么? 生而为人都想找到自己的“根”。 他有许许多多的好奇心。 可是…… 林繁垂下了眼。 他知道的。 这种好奇与对秦鸾的好奇是不一样。 他对巧玉的好奇是愧疚是同情他的秦鸾的好奇是了解…… 林繁呵的笑了笑。 天太冷了化作一股白气。 好奇、向往了解、挂念。 很难懂吗? 其实也没有。 一叶障目叶子被风吹开了那广阔的、新奇的画卷就展开在了他的面前。 不过以秦鸾的命格他对秦鸾生了心意是犯了皇上与皇太后的忌讳吧? 犯就犯吧。 反正他这个人的存在本就让那两位忌讳。 也不缺这么一桩。 林繁走回了屋子里。 冯靖抬头冷不丁地他觉得林繁的情绪有了变化。 就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整个人没有那么绷着了。 这状况原先也有。 手里握着个例如贪墨、结党之类的要紧案子三司等几个相关衙门也急得团团转猛地叫他们抓到个突破口船到桥头直直就冲了过去前头水面风平浪静广阔至极什么都妥了。 冯靖摸了摸下巴。 指挥使出去这么一会儿是灵光一闪要定个大案子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腊月近在眼前案子办了大伙儿正好过个好年。 下午时天空飘了雪。 比初雪时更大的雪花铺天盖地往下落。 有同僚唉声叹气冯靖却很高兴念叨着“瑞雪兆丰年”。 这场雪陆陆续续下了三天。 积雪扫了又扫堆在街道两侧。 秦鸾却出门了。 一辆马车到了宫门外又换小轿到了慈宁宫。 皇太后召见也等于是顺势解了禁足。 跟着嬷嬷进去秦鸾规矩周全行了礼。 “受委屈了吧?”皇太后握着秦鸾的手面上满是慈爱之色“事情因哀家那不肖的侄孙所起哀家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只因是血亲着实心痛。 皇上狠狠罚他本是应该的若不然一个个的有样学样公候伯府的公子都胡作非为那我们大周还有什么前途? 没想到被有心人借用险些害了你哥哥。 皇上是有气没处发罚了你……” 秦鸾柔声道:“总归是大雪天原也不怎么出门没有什么委屈。” “你这孩子”皇太后笑了笑“哀家听说你有符纸贴谁谁笑?” “有”秦鸾应道“您知道的我修行时年纪还很小心性不定那些稀奇古怪的符纸都是师父弄来逗我的。” 皇太后哈哈大笑:“你师父倒有意思还有吗?” “哄小孩儿的自我长大了就收不到了。”秦鸾也笑。 “可惜”皇太后叹道“要不然哀家也想拿两张以后哪个来哀家跟前哭求哀家就给他贴上。” 秦鸾笑盈盈附和着皇太后的话心里却很清楚。 皇太后怎么会看上什么笑符呢? 不过是想知道她有没有本事自己画符。 会画笑符是不是也会画别的用处的符除了画符是否还有别的道行…… 皇太后未必知晓那道士是邓国师的手下但太后在戒备她。 ------题外话------ 实力繁繁表示一点都不难! 谁还不是个大机灵呢! 昨天说想象不出符灵是怎么荡秋千的书友就想像一下面条挑在筷子上还晃来晃去的样子吧。 再不行就只能盼着有一位灵魂画手了。 正文 第74章 淑妃 走出慈宁宫秦鸾在宫道上看到一小宫女。 那宫女与她行了礼道:“秦姑娘奴婢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娘娘想见见姑娘。” 秦鸾没有应偏转头看向送她出来的慈宁宫的嬷嬷。 嬷嬷垂着手眼观鼻、鼻观心。 秦鸾了然。 能在慈宁宫门口请人淑妃此举显然是得了皇太后的首肯。 她拒绝也没有什么用处。 倒不如打起精神去听听淑妃娘娘要与她说什么。 秦鸾颔首。 随着小宫女一路穿过御花园直到淑妃寝宫。 作为四妃之一淑妃自是此宫主位但这里并没有其他低位嫔妃居住。 淑妃娘娘卧在榻上眯着凤眼打量了秦鸾一会儿道:“都退出去吧我与秦姑娘有话要说。” 宫人们鱼贯而出。 淑妃甚至没有留一位宫女嬷嬷只单独地面对秦鸾。 她招了招手让秦鸾上前些声音低低的:“其实是太后娘娘让我找你的。” 秦鸾对此并不意外。 淑妃见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轻笑了声开口很轻:“你这命数却无皇子可婚配这比她那侄孙儿流放、兄长病倒更让太后她夜里睡不踏实她太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能耐了。” 秦鸾眨了眨眼。 理确实是这个理与她猜测的都一样。 但这些话从淑妃口中说出来似是带着对皇太后的嘲讽与恶意。 那么淑妃是假意顺从、实则视太后为敌还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换着法子试探? 秦鸾一时猜不准只静静地等淑妃说下去。 “她想知道”淑妃坐起身“我呢就是太无趣了你看我无儿无女一年里也见不着皇上几面每天怪没劲儿的正好叫你来说说话。” “娘娘我说话直”秦鸾问“您不得圣宠又无儿无女您为何会是四妃?” 后宫有后宫的规矩。 皇上的嫔妃说少不少要说多也没那么多。 而且没有一定要把人填满凑数。 四妃还有两位空着反倒显得位列其中的淑妃很是显眼。 “你可真会问”淑妃的凤眼里全是笑意显然对秦鸾这么直接的问题没有感觉到丝毫冒犯“为何呢?因为我会讨皇太后的欢心啊。太后娘娘就喜欢我这么嘴甜、又看得懂她眼色的妃子。” “所以今日娘娘又遵照皇太后的意思让我过来见您。”秦鸾道。 “是啊”淑妃说得很直白“我讨了欢心寻了个说话的人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于你于我都还不错。” 秦鸾眨了眨眼。 善恶之意秦鸾向来感知敏锐。 别看淑妃东一茬西一茬说话但她对秦鸾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淑妃的笑容很是真实让秦鸾生不出一丁点的防备。 没有皇太后那种审视以及探究淑妃完全是随心所欲。 就像是她仅仅就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这让秦鸾更想知道在依照皇太后的心意办事之外淑妃到底在琢磨什么。 “我以为”秦鸾也笑了笑“娘娘若想讨皇太后欢心需得更努力些只点个卯却不出力太后娘娘那儿也不好糊弄。” 淑妃疑惑地看了秦鸾两眼倏地笑得更欢了。 她甚至都笑出了泪花。 掏出帕子按了按淑妃往引枕上一靠示意秦鸾再近一些。 “话是这么说”樱唇轻撅慵懒里透了几分鄙夷淑妃道“可我这人呢真不爱为难小姑娘们我是三十出头了可我也是从十四五六过来的。太后娘娘可能是上了年纪、隔了太久了忘了吧?” 秦鸾眨了眨眼。 淑妃见她一副“我听了、但我不表态”的神色笑道:“所以啊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就坐会儿再待两刻钟让我好交差。” 话说到了这里秦鸾也就坐下了。 今日入宫她没有穿道袍。 才为了“不似大家闺秀”禁足秦鸾遵照侯夫人话近些时日在外人跟前给自家祖父一个面子。 手中没有拂尘倒也不影响秦鸾闭目凝神。 只要淑妃娘娘别一直盯着她看…… 秦鸾不怕别人打量她但这毕竟是淑妃的寝宫一来得留个心眼戒备二来完全不理会主人、不合礼数。 “您想与我聊些什么?”秦鸾睁开眼问。 “修道之人真的有那么多本事?”淑妃皱着眉沉思半晌道“我想知道世上有没有吃了就有身孕的丹药?” 这个问题她实在想得太久了以至于让秦鸾觉得淑妃是没话找话。 “您也说了您一年也见不着皇上几面您这要是有个身孕不太合适吧?”秦鸾道。 淑妃柳眉一蹙嗔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呢?你还没有出阁!” “我没出阁您不也向我请教这些?” 淑妃噘着嘴看她。 秦鸾只好道:“比起吃了就怀孕您不是更应该容光焕发吗?皇上来了孩子才会来。” “你这话是对的”淑妃点了点头“因着二殿下皇上近些日子恼顺妃呢也不去她那儿她宫里那几个小的也被连累着见不到圣颜了。 我先前说什么了?这宫里不缺人就好似那柳昭容前几年早不行了的人忽然之间荣光满面一下子就笼着圣心了。 你提醒我了指不定她就是用了什么丹药呢! 你给我几颗这种药。” 秦鸾:…… 她敢确定淑妃就是没话找话。 真给淑妃那些奇奇怪怪的丹药她肯定一颗都不会吃。 淑妃口中的提醒指的八成是“多了一条交差的由头”。 她替皇太后试秦鸾能耐讨丹药不正是极好的切入口? 许是足以交差了淑妃没有让秦鸾坐够说好的两刻钟欢欢喜喜送客。 小宫女引秦鸾起来屏退出去的宫女们又入了宫室。 老嬷嬷扶着淑妃道:“您与秦姑娘说得很愉快呢奴婢在外头都听见您笑得开怀。” “是啊”淑妃点头“我真是太开心了。” 在看着秦鸾的时候淑妃有些恍惚。 像是回到了四岁时的那个清晨从刀下被救下的她仰望着那些面带血污、英姿飒爽女子。 她不知道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只记得那飞扬大旗上的字。 她们说那是“瑰”字。 那是她新生的起点。 也是她在这后宫里度过漫漫十几年的缘由。 ------题外话------ 感谢书友echo99、初至人未识、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惹了青丝乱了流年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133*****865的打赏。 正文 第75章 竹篮打水 初冬的御花园花卉比不了其他时候搭着积雪造景倒也有一番味道。 小宫女一面引秦鸾走一面道:“中午日头好些会遇上几位来观景的娘娘。现在太冷了都顾不上看景。姑娘小心脚下。” 这宫女活泼闲话不少却很懂规矩。 迎面遇着别处的宫人都脆生生地问安。 秦鸾看着她忽然就想起了淑妃说的话。 “不为难小姑娘们。” “嘴甜看得懂眼色。” 游廊长长。 小宫女一迈上台阶遥遥见到长廊另一头有两人走来。 她顿住脚步偷偷与秦鸾眨了眨眼。 秦鸾定睛往前看去。 来人一位是内侍装扮另一位着长袍裹着雪褂子。 能在后宫里走动的年轻男子身份定然矜贵。 小宫女恭谨又规矩地行了一礼待秦鸾也全了礼她重新迈开脚步往前走了十来步顺着台阶而下。 秦鸾跟上去。 步履间移步换景很快那长廊被遮住两厢看不着。 小宫女的步子又快了几步带着秦鸾绕出了御花园。 “那是二殿下”小宫女缓了步子压着声道“天冷大殿下不会出来走动三殿下年纪小身形对不上。刚那长廊没有别的人真面对面了万一吃亏无处说理去。” 秦鸾明白小宫女的意思笑着道了谢。 她对赵启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赵启那人无理闹三分。 皇太后如此防备她她若在宫里把赵启一符纸贴住了那就…… 另一厢赵启到了顺妃宫室。 先前那一段他没有放在心上。 宫里规矩就是这样。 若完全是一条道那两位就得靠着边等他过了再行。 路不相同行了礼各走各的很是常见。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头的人是谁。 直到他在顺妃口中听到了“秦家那个”的名字。 “您说秦鸾又进宫了?”赵启问道。 顺妃的脸拉得老长狠狠瞪向几个小宫女:“殿下来了也不知道传一声吗?” “是我走得急不怪她们”赵启道“您还没有说她进宫来做什么?” 顺妃扶着袁嬷嬷的手转身坐下。 原本她不该再念着秦鸾。 已经与赵启没有关系了作为母妃顺妃认为她得多想着皇长孙的好若听到秦鸾名字也得默念那位的不好。 过日子就得这么过。 再退一步她可以与身边人嘀咕两句但却不能让赵启听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没有这个必要。 偏偏几个宫女不小心就叫赵启听到了。 见顺妃不回答赵启琢磨了一下:“我先前在御花园里遇着的是她?隔了条长廊穿得人模人样难怪我一眼没有认出来。” 一听这话顺妃眉头皱得更紧了恼道:“御花园!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她去见了淑妃。前脚出了慈宁宫后脚就被淑妃叫去了。” 赵启一愣。 母妃这话口气听得似是不对。 他不解其意只能照着自己的思路理了理:“见就见了您还怕淑妃吗?她又没有儿子。” 顺妃气得抬手就往赵启胳膊上捶。 是她眼馋秦鸾的命格。 是淑妃没有儿子。 但淑妃今日这么做是得了皇太后的首肯。 皇上与皇太后在后宫里的那么多嫔妃只要能得其一的亲睐日子都舒坦许多。 顺妃记得淑妃向来很会讨皇太后欢心。 明明她进宫更早明明她生养了二殿下可她只是妃比四妃之一的淑妃低一头。 顺妃以前很是不忿。 再后来她学会了忍。 随着赵启周岁、会跑会跳不止皇上念着他们母子皇太后也慢慢看重她了。 当皇太后示意她为赵启求娶永宁侯府那位凤凰命的姑娘时顺妃欣喜若狂! 得这样一儿媳她的启儿有将来了! 而且是皇太后认可的将来! 在大皇子与启儿之间皇太后选了启儿。 可是永宁侯拒绝了。 皇上不让她再提皇太后亦不坚持顺妃只能遗憾不已。 又过两年这一次是皇上开了口。 顺妃小心翼翼试探了皇太后的意思见对方并无反对而永宁侯不管乐意不乐意总之是应下了她悬着的这颗心落到了肚子里。 多好啊。 那只鸾鸟落在她这儿了。 顺妃一年一年地等。 新人代旧人。 慈宁宫似是对淑妃无孕有些怨言不再那么喜欢她太后有什么吩咐也会更多想到顺妃。 顺妃的那股不忿慢慢都淡了。 四妃又如何? 有儿子才是最好的。 可顺妃没有想到等了这么多年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一遍一遍念着“皇长孙最好”才能忘了那只飞走的鸾鸟却发现皇太后突然又惦记起淑妃了。 虽然顺妃并不知道皇太后交代淑妃做什么但淑妃惯会讨皇太后喜欢叫她逮着这次机会万一…… 她当然不怕淑妃突然生个儿子。 比秦鸾小几岁的赵逞都没有机会何况没影的奶娃娃。 她担心的是谁都没有鸾鸟加护启儿惹了皇上与皇太后的不满那两位的心会往何处偏去? “我有些日子没有见过你父皇了”顺妃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火“送去御书房的吃食也都被退了回来……” 赵启道:“等皇长孙出生您看父皇来不来。” 提到皇长孙顺妃不由问:“说起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来陪您用膳。”赵启道。 顺妃这才笑了笑:“知你孝顺我这儿不用陪你回去陪你媳妇。” 赵启撇了下嘴。 晋舒儿这两天吃东西格外挑剔。 那些清淡口味赵启一点都不喜欢。 若说上两份各吃各的晋舒儿又说看着就没有胃口。 孕妇最大赵启不跟她争干脆来母妃这儿用饭。 没想到被赶了…… 观顺妃的脸色赵启心虚他要坚持留着只怕母妃的火气又要上来了。 算了。 赶就赶吧京城那么多酒肆饭馆还怕没有吃饭的地儿? 他寻好吃的去! ------题外话------ 求月票~~ 起点书友圈开了月票活动大家记得先回帖参与哦。 正文 第76章 放虎归山 雅间里赵启抿了盏热酒。 翁家几兄弟向来是随叫随到一番奉承之下赵启浑身都舒坦了。 好酒、好菜、好兄弟。 多舒坦啊! 如果说缺了点什么…… 缺了好曲! 赵启冲翁三公子招了招手:“叫个人上来唱曲。” 翁三公子立刻办了。 没一会儿一俏丽小娘子抱着琵琶进来依着吩咐先弹了一段又唱了几句。 赵启眯着眼看她。 小娘子长得还挺好看尤其是那身衣裳衬得人白净水灵身段可人。 果然是人靠衣装。 不知怎么的赵启忽然想到了秦鸾。 长廊上那一眼他真的没有想到那姑娘是秦鸾只想着不知是哪家贵女、奉传召进宫来了。 可惜当时秦鸾往另一方向走了。 若不然他到要仔细看看一只土鸡换身衣裳怎么能让母妃宫中的宫女都跟瞎眼了似的说好看。 奇了怪了! 正犯嘀咕又一个念头倏地从赵启脑海里划过。 从淑妃宫里出来若要出宫怎么会在那里下台阶? 秦鸾分明是在躲他! 这个认知让赵启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 该说秦鸾识相呢还是她自惭形秽亦是无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自知之明的土鸡不算太让人烦。 曲声又起赵启把秦鸾抛到脑后乐呵呵地听。 姑娘家家的就是得这样柔柔弱弱一颦一笑都让人怜惜。 等下多给点赏钱。 等赵启回到寝宫已是二更过半。 晋舒儿起身迎他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酒气这让她不由自主就皱起了眉头。 待赵启走得再近些晋舒儿的他的身上闻到了一些胭脂味道。 “殿下说要陪母妃用膳怎得这么久?”晋舒儿问。 赵启含糊应了声:“多陪母妃说了会儿话。” 晋舒儿咬住了下唇。 赵启在骗她! 那胭脂味粗劣得很怎么可能是娘娘会用的呢? 忍着怒意晋舒儿又道:“殿下以前是相见不易如今好不容易成了夫妻您不该多陪陪我吗?” 赵启猛地转过头来愕然道:“那是我母妃你连我陪母妃都要闹?” 晋舒儿摇了摇头:“您分明不是……” 赵启直接打断了晋舒儿的话:“母妃是母妃你是你母妃挺念着你的你好端端计较这些做什么?” 说完这话赵启摆了摆手。 他喝了不少路上又吹了冷风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痛。 没有心思与晋舒儿讲理只叫了个内侍进去梳洗了。 晋舒儿站在殿中央眼眶通红。 赵启不止骗她还尽说些她不爱听的话! 母妃、母妃。 句句都是母妃。 这让她想起了祖母与母亲。 弟弟、弟弟。 句句都是弟弟。 “弟弟是弟弟你是你。” 这样的话她不止一次听那两人说过。 在祖母与母亲眼里弟弟排在了她的前头。 殿下呢? 殿下又把母妃排在了她的前头。 凭什么啊! 她以前与殿下说过殿下还说她祖母和母亲做得不对可现在殿下又为什么做错的事情呢? 晋舒儿揉了揉湿润的眼睛。 她讨厌弟弟。 她也讨厌母妃。 反正母妃也不见得喜欢她母妃喜欢的只有她肚子里的皇长孙。 双手落在肚子上。 没有什么比皇长孙更重要。 她要先让皇长孙好好地长大! 这一夜雪时下时停。 直到早朝后才算真停下来。 林繁在赤衣卫衙门忙到了中午。 那名妖道自打抓回来后嘴巴一直很硬。 衙门里几番审问他都不肯把邓国师的名字供出来。 今儿不知为何想通了承认是受人指使张口就咬辅国公。 “就跟你那天猜得一样辅国公气不过寻了贫道让贫道随便挑个公候伯府的公子下手”妖道啐了一口“贫道哪知道这么倒霉挑到的那个竟有个会道法的妹妹。若不然贫道才不啃这硬骨头换个人去。” 林繁让他画押把这份口供送进御书房。 皇上眉头直皱。 林繁道:“正如那日臣与皇上禀的这人定是奸细!” 皇上摸着胡子思量半天道:“不如把此人交给国师处置?” 林繁心里咯噔一下道:“这不太妥吧?” “朕不是质疑你们赤衣卫办事”皇上沉声道“对付修道之人还是国师合适些他一个奸细身上秘密许多若能都掌握了兴许能反制对方。” 林繁垂下眼帘。 他把道士盖上“奸细”的章本是为了提醒皇上不能忽略了外患。 皇上听进去了却是这样的处理…… 要说道理其实真有道理。 术业有专攻。 让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练武的去对付会使定身符的道士真有些力气无处使。 也就秦鸾那样有道行的能克制那道士。 可偏偏皇上提了邓国师。 皇上最是信任邓国师。 此举是放虎归山! 林繁的思绪转得飞快想要理出一些能让皇上听进去的理由。 忽然间灵光一闪。 都说顺藤摸瓜那放虎归山一样可以顺着老虎的脚印一路摸到虎穴去。 等到机会合适时虎子近在咫尺。 “您说得极是”林繁拱手“臣明日就把那道士给邓国师送去。” 皇上道:“西凉、南蜀没有一个老实!一旦派了奸细入京定不止一人不能叫他们得逞。” 林繁附和。 “朕迟早要把失地都收回来!”皇上雄心壮志深深看着林繁叹道“若林宣还在就好了。以他的能力朕何愁失地难收?当年真是可惜若不是他病故西州城肯定已经打下来了。只要西州在手朕进可攻、退可守哪里会让西凉人上蹿下跳这么多年!” 提到林宣林繁呼吸沉了沉。 “父亲未尽之志”林繁道“臣与众位将士定将赴汤蹈火为大周披荆斩棘。”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繁退了出来看了眼阴沉沉的天重重抿了下唇。 时至今日皇上依然时不时把林宣挂在嘴边提起时也从不吝啬溢美之词。 也正是因此林繁对自己的身世存疑却从不怀疑父亲的死因。 皇上至始至终都不想要林宣的命。 ------题外话------ 感谢书友阿特兰大、初至人未识、慕蔚成礼、剑之极限、石敢当当当、海的心语、苏吟浅音、小院子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77章 每一个都是她 在林繁看来皇上是一个性情十分复杂的人。 近几年皇上多疑宠信邓国师与几位老大人时常有意见相佐的时候但这并非皇上的全部。 林繁曾听徐太傅说过几句。 皇上年轻时勤勉、刻苦与同龄人相比他更稳重也十分愿意聆听身边人的话。 认真听认真想认真做。 偶尔皇上会耍年轻人脾气。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雅兴”溜出去打猎或者喝得酩酊大醉。 徐太傅不喜欢他那样又因着“先生”的身份重言训斥。 皇上会听听完了也知错。 错过了他不喜欢别人再提。 徐太傅有一次气急了翻旧账皇上更恼恼得把皇太后都惊动了。 那些皇上心虚的事是他的死穴。 他自己绝口不提也不会让别人提。 如此来看皇上在林宣的病故上没有一丁点的心虚。 不止私下与林繁说朝会上面对百官也讲过“先定国公如何如何”言语之中满满惋惜。 况且皇上只是多疑不是愚蠢。 即便皇上当时对他的身世存疑也不该去动林宣。 父亲领兵在外力图打下西州西州对朝廷太要紧了而主将的病情无疑会导致出征的失败。 妻儿都留在京中尤其是被林家保护着的年幼的林繁就在京城里当活蹦乱跳的小霸王皇上根本不用担心林宣。 “管”着林繁让林宣为大周收复更多的土地才是最符合皇上利益的事。 因此林繁不质疑父亲的死因除了与秦鸾说的“相信永宁侯”还有皇上的利益与性格。 冷风呼啸夹杂着积雪看着就冷。 林繁呼出一口白气快步往宫外走。 回到衙门林繁写了张字条找了方天来:“从我上次过墙的位置丢进去。” 方天挠了挠头:“大白天容易被人发现小的待天黑了……” “现在就去”林繁道“急事要请她帮忙。” 方天忙应下。 是了。 定是因为那臭道士。 他们爷才为了这案子去御书房一定是皇上提了什么爷才想请同是修道之人的秦姑娘帮忙。 唯有公事才这么着急。 方天动作快行事也谨慎往纸条丢过东墙头也不回地走。 “谁也看不到我。”方天念念有词。 墙头上冒出个纸脑袋又很快消失了。 钱儿瞅着符灵与秦鸾道:“奴婢也以为国公爷又翻过来了。” 秦鸾失笑:“大白天的一个大活人翻墙?” “也是”钱儿点头“再俊的功夫也会被人看到。” 秦鸾打开了纸条。 上头写着请她尽快到生花阁。 如意坊。 常玉大街今儿的生意依旧很淡。 闻客上门刘杉赶紧起身问了声安。 “前回劳烦东家替我们往府里传信”秦鸾笑着道“还有那笔架子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刘杉忙道“楼上空着您自便。” 秦鸾抬步上楼。 刘龚氏备起了茶点她已经记住了秦姑娘喜好的口味又搭了些前回不曾上过的。 “秦姑娘没有穿道袍你竟然认出来了。”刘龚氏打趣着。 “夫人别笑话我了”刘杉清了清嗓子“做生意这点眼力还是要有的。” 刘龚氏弯了弯眼捧着茶盘上楼。 刘杉看着妻子背影暗暗感叹:得一贤妻太可靠了! 要不是妻子观察仔细国公爷使人来问秦姑娘有没有看上什么东西他都答不出来! 刘龚氏奉茶不禁多看了秦鸾两眼。 真好看啊。 上次她就琢磨着这姑娘道袍英气换回姑娘们日常的装扮定十分漂亮。 这次一看比她预想得还要漂亮。 不知道这身装扮国公爷看到过没有? 正琢磨着楼下传来动静刘龚氏往楼梯口一看就看到了林繁。 生花阁前铺后屋林繁走的是冲小胡同开的后门从屋子进过一道木门就能上楼梯了。 这么走便是有人从铺子外头经过都看不到有人上去。 刘龚氏与林繁让了道。 下楼后她站在大堂里左左右右地看。 晚上关铺子后要把陈设稍稍挪一挪弄出个隔断来把楼梯口挡住那么就算人就站在大堂里都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上次她猜八成借光府里取走笔架后刘龚氏划去了八改成了十。 国公爷要用这铺子与秦姑娘悄悄说事那他们就得办妥了。 二楼雅间。 林繁迈进去后倏地愣了愣。 眼前的秦鸾与他脑海里的样子相差很大。 鹅黄袄裙领口围了一圈狐毛将人衬得娇俏起来。 脸上也抹了些胭脂戴了两簇精致又小巧的绢花。 林繁的心跳慢了一拍后又急切起来。 他从来没有在秦鸾身上看到过这些明亮鲜艳的色彩初次一间他便发现这些色彩一样适合秦鸾。 朴素的道袍衬她鲜艳的裙装也衬她。 每一个都是她。 也都叫他心动。 思及此处林繁哑然失笑。 他先前若是没有想通那么今时今日再后知后觉也会有所悟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不傻一旦那念头落于心间生根发芽他就会发现他还喜欢秦鸾的性子、喜欢与她相处时的感觉。 对的那个人无论那一刻的心动因何而起也一定会在后续的接触中发现越来越多的优点。 秦鸾见林繁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笑道:“国公爷是觉得陌生?不瞒你说我也还没有适应。” 林繁故作镇定:“先前确实没见你这么穿过。” 秦鸾笑道:“先前回京时才做的衣裳我完全不知京中喜好全是叔母给做的主。” “很衬你”林繁说完又觉得差了点意思补了一句“不是客套话。” 秦鸾一怔而后笑弯了眼。 别看林繁一本正经其实还透着几分笨拙。 一看就是头一回夸姑娘家衣裳。 笑意涌上却也伴随了几分感慨。 林繁的成长里没有姐妹。 以至于这么简单的、连大哥都能闭着眼睛夸出花来的称赞林繁都十分生涩。 压下感慨秦鸾请林繁落座:“国公爷急急寻我是有什么事?”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78章 人之常情 林繁给自己添了盏茶。 热茶入口寒意尽消他的唇角不自禁地微微一扬。 他想皇上给了他一个好理由让他能够名正言顺地请秦鸾出来。 若不然一时之间他都不晓得该以什么由头往西墙里扔字条了。 “是有一桩急事”林繁稳了稳心神转述了皇上的安排而后道“看似是将那妖道还给了邓国师但若布置好未必不是步好棋。” 秦鸾认真听完就理解了林繁的意思。 她问:“国公爷找我是想问我有没有办法让那妖道当棋子?” 林繁颔首:“正是此意。” 没有立刻回答秦鸾沉思一阵问:“我祖父骂邓国师是小人国公爷也对此人很不满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提到邓国师的来由林繁神色凝了凝。 理了理思路他道:“世人信奉道家但大周建朝之后并无国师一职。 最初时只有几位道长在朝归司天监负责天文历法。 邓国师是皇上登基后入的司天监听说他初时与其他道长无异直到差不多十年前才时常到御前回话。 五年前皇上封他为国师。 我曾听人说他出身泰山玄一教。” 秦鸾的眉头不由蹙了蹙。 林繁看在眼中问:“可有不妥之处?” “泰山一脉门派繁多我们天一观亦在其中可那玄一教近百年前就没人了”秦鸾摇了摇头“再说玄一修的是天人合一之道喜清净、主自身从来不爱管俗事更别说当个国师、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了。” 林繁扬了扬眉。 秦鸾想了想又道:“道家看重师门邓国师抱负远大镀个金身也是人之常情。” 林繁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这么损的话从秦鸾口中出来颇有一番意味。 一面笑他一面道:“确实如此。” 秦鸾其实只说了一半。 另一半更损。 按说心有多大、胆就有多大。 都乱认师门了邓国师脸皮厚些认吕祖一脉岂不是更显光彩? 他没认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的能力不够。 坏事做多损了吕祖名声吕祖后人可不会姑息他定要出来揭穿他的假身份。 也就是玄一教没人了管不了这自说自话投入师门的假弟子。 这对秦鸾来说倒是件好事。 若邓国师道行极高她才要头痛应对之法呢。 “那他又为何能得皇上亲睐?”秦鸾问“都说皇上圣明皇上为何会宠信邓国师?” 这个问题让林繁都沉默了好一阵。 庆元帝这位皇帝以他登基后的这二十年来看他绝对不是个昏君。 甚至他可以算是明君了。 大周在乱世中建朝江山一片焦土。 先帝在时努力拓展疆土、恢复民生让饱受多年战争痛苦的百姓不再颠沛流离。 可先帝仅仅在位五年就去世了。 庆元帝登上了皇位。 二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他有收复失地的心失败了几次、尤其是林宣病故之后朝廷把精力更多地放在了内政上。 外敌来犯则积极应对但一旦敌退就再没有往外推过一步。 与之相对的是内政的繁荣向上。 尤其是京畿一带百姓安定。 西凉、南蜀等地亦有不少百姓来投大周盼着能迎来新生活。 能做出这样政绩的皇上完全可以当得起“圣明”两字。 这一点无论是林繁还是朝中其他大臣都是认同的。 “有人说皇上是被邓国师蒙蔽了人无完人再圣明的君王也会被小人谗言迷惑”林繁顿了顿原想斟酌一下用词想到面前的人是知道他出生秘密的秦鸾便直接说了“我觉得不是我始终觉得皇上很清楚邓国师在朝中做了些什么他不止不管还冷眼看着。” 秦鸾抿住了唇。 林繁的这个说法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忠义伯。 忠义伯夫人在府里说一不二纵容身边嬷嬷让万姨夫夹在母亲与妻女之间万分为难、让阿妙对祖母心生惧意。 这些举动忠义伯不是不知道他很清楚。 同时他默许他放任。 可这种放任是因为他惧内吗? 不是的。 因为伯夫人压在晚辈身上的是“孝”字而忠义伯是“孝”的受益者。 有伯夫人在前面大刀阔斧忠义伯只要静静看着就能坐享其成又怎么会管伯夫人是不是太强势、仆妇是不是太放肆? 忠义伯也想要孙子他也有伯夫人一样的目标。 伯夫人胜了就是他胜了。 他怎么会驳伯夫人的面子呢? 唯一让忠义伯措手不及的是伯夫人用了毒药、还被秦鸾抓了个正着。 一旦被林繁捅到御前忠义伯自身利益就会受损所以他毫不犹豫和伯夫人割席。 不是他明辨是非、大义灭亲至始至终他都是自私且自利。 那么皇上呢? “国公爷是指”秦鸾深深看了林繁一眼也说得很直接“邓国师提拔的是皇上想提拔的人邓国师打压的是皇上想打压的人邓国师维护了皇上的利益他揣度皇上心意做事所以皇上纵容他。” 林繁眉宇蹙了蹙。 即便被秦鸾这么盯着看他此时此刻都没有一丝旖旎之感。 这个话题确实太沉了。 正事当前完全顾不上那些儿女之心。 秦鸾的用词比他之前更一针见血也更让做臣子的难以接受。 “我也就罢了原和皇上就不可能是一条心”林繁苦笑“但这些话叫徐太傅他们那几位老大人听了心都要滴血。” 比起皇上玩弄权术那还是一时之间被小人蒙蔽更让老大人们舒服些。 又或者说老大人们未必全然没有察觉不过是无可奈何下挑了个自己能接受些的理由而已。 “自欺欺人也是人之常情。”秦鸾道。 林繁又被她说笑了无奈摇了摇头。 人之常情都要被秦鸾说成“贬义”了。 “若照此来推断”林繁道“若想皇上不再宠信邓国师唯有两人利益不一致的时候了。” ------题外话------ 之前写忠义伯府时有书友觉得伯夫人强势就是忠义伯没点用其实真的不是这样理解的。 就好像有很多被妈妈逼着扶持兄弟的姑娘她们经常说妈妈怎么怎么样说爸爸的少一些说起兄弟时大部分是“他还好他没有那么说过”我就…… 他不说不是他不想是因为有人替他冲锋他是既得利益者也是隐身者。 这种闷声发大财无关性别。 大家不要看谁叫的凶谁就坏。 真正的反派躲在叫的凶的后面呢。 正文 第79章 官之常情 话音落下秦鸾下意识地有一句心里话要冲口而出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到底是太尖锐了。 用林繁的话说老大人们岂止心滴血是心都要被挖出来。 即便是与自家祖父秦鸾都未必会说得那么坦率。 她只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林繁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中提茶壶续茶轻声道:“想说什么就只管说我自身因由你当着我的面大骂皇上我也不会告你欺君。” 秦鸾呵地笑了声。 指腹摩挲着茶盏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国公爷想借此机会对付邓国师哪怕不能够除去他也让皇上对他防备、顾虑可若真如我们刚才所说如此也改变不了什么。 皇上身边会有下一个李国师、王国师。” “我知道”林繁垂着眼帘叹道“皇上登基毕竟二十年了他不是从前那位初掌朝政的新君也不会想听辅政大臣们在耳边该这样、该那样的指指点点。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很多老臣都知道、也能领会的道理。 皇上治朝不会和先帝爷一样也不会和他刚登基时一样。 矛盾是难免的。 但即便是我这样年轻的臣子我都觉得邓国师、或者说是皇上行事太过了那他就真的过了。” 秦鸾认真思考着林繁的话。 她初回京城了解的事情还不多。 祖父又不喜欢在家里说朝堂大事秦鸾问起邓国师祖父都一句话带过了。 因此她对邓国师只有一个很表面的认知。 但林繁不同。 林繁在朝为官先是御前侍卫再掌赤衣卫皇上的性情、行事他在这两个位子上看得极其清楚。 他说一句“过了”定不是随口说的。 抬起眼林繁重新看向秦鸾道:“眼下能做的就是先除了邓国师让皇上意识到内忧外患让他有点别的事儿琢磨过几年老大人陆续退了年轻些的臣子顶上去应是会比现在好一些。” 秦鸾了然点了点头。 林繁让她有什么说什么他自己说话还是留了几分余地可能这就是官场行走多了官之常情。 先前那句话直接一点就是“闲出来的毛病”。 一旦闲不了了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了。 林繁看秦鸾神色就晓得她十之八九怎么想的了他啼笑皆非。 硬撑住脸皮林繁清了清嗓子:“如此办法不敢说一定奏效却也是眼下能得的不错的法子了。” 秦鸾点了点头。 皇上三十有六正值壮年身体也不错离老糊涂还远着呢。 大殿下体弱二殿下不提也罢三殿下更年轻。 除了把皇上从偏路上拽正了还能怎么办? “既然给那妖道冠了奸细的名头若能顺势蔓到邓国师身上安上通敌之名”秦鸾思考着道“确实是个好机会。” 一来让皇上不再信任邓国师;二来让皇上把视野聚在外患上给他事做。 诚然这样栽赃的手段绝对不光彩但事出有因。 雅间里重新静了下来。 秦鸾在认真思索应对的办法林繁自然也不出声打搅。 再重新理顺先前交谈之余林繁几个深呼吸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将视线落在秦鸾身上。 秦鸾思考的时候习惯闭目。 按说如此该是看不见的但她却一伸手就从盘中取了一块枣糕送到口边。 吃完了又接了一块。 林繁看得稀奇也闭上眼想像了一下茶盏的位置。 一出手落了个空。 手失败了鼻息之间却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气。 不是茶香、不是点心香林繁仔细分辨了下倏地意识到那是胭脂的味道。 他不由想到了黄逸说的话。 他真的离得不近隔着桌子但他闻到了。 林繁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可他知道很好闻他很喜欢。 秦鸾想得很快不多时她睁开了眼睛。 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张符纸秦鸾道:“烧成灰兑上雪水给那道士灌下去以后他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若他不老老实实听话就把他炼成偶人。” 林繁眨了眨眼睛。 饶是他见过秦鸾施展本事还是被这段话吓了一跳。 “真的?”林繁问。 “当然是假的我师父不搞这种害人玩意儿”秦鸾笑了起来“话本子里看来的。” 不得不说钱儿收罗的那些鬼怪异志什么五花八门的手段都有叫秦鸾大开眼界。 林繁被她逗笑了。 是了。 秦鸾除了真本事之外还惯会诓人。 他一早就见识过了。 楼下铺子里只刘杉一人看顾刘龚氏在后头屋子里捧着本册子认真看。 方天问:“舅婆这上头记着的是进货路子?” “是原来的东家留下来的”刘龚氏道“我琢磨琢磨再添些货尤其是道家人画符用的纸墨趁着秦姑娘在我好请教请教待进了货秦姑娘也能来买。” 方天一听直乐:“看不出来您还真的挺会做生意不过这东西销路小除了修道的谁买?“ 刘龚氏斜斜睨了方天一眼:“和你舅公一个样眼瞎又心瞎。” “您嫌弃舅公怎么还捎带我?”方天哭笑不得。 “你小子一点不开窍”刘龚氏放下册子低声道“舅婆指点你几句秦姑娘一定是你们国公夫人。” 方天的眼睛瞪得老大。 不、不会吧? 他们爷那晚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义正言辞的表情都在他脑海里还清清楚楚! “我、我没看出来”方天连连摇头“舅婆您是不是想太多了?” “这事儿靠嘴说不清楚等你自己娶个可心的媳妇……”刘龚氏说到一半上上下下对着方天一通打量叹道“算了还是找个厉害的媒人吧回头记得跟你娘说就说我讲的让她多费点心。” 方天:…… 怎么就说到厉害媒人了? 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年头找媳妇靠媒人说亲很丢人吗? 舅婆怎么这么嫌弃他…… ------题外话------ 我给繁繁加角色了他真是男主不要慌。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动感的猫、慕蔚成礼、书友20180624172841193、政志壮心扬四海、婵婵头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80章 倾听的乐趣 雅间里。 林繁把符纸收好。 正事说了那么久茶也凉了。 秦鸾唤了钱儿让她再去取些水来重新煮一壶。 林繁顺理成章地把告辞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自是想多坐一会儿只是失了正事这么个由头不知从何开口了。 更糟的是一旦出了这道门再想往东墙里扔字条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理由来。 总不能回回等着皇上给他机会吧? 幸好秦鸾并不在意身处同一间屋子里的人说不说话她的注意力落在了前回没有看完的摆件物什上津津有味。 林繁略松了一口气自不打搅秦鸾的专注。 待热水送来注入茶壶中原已淡去的茶香再一次被激发。 秦鸾添好茶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文定乡君的铺子用的茶叶真不错点心也很不错。 铺子虽小其内里却很讲究。 也就是近来天不好委实太冷了等来年开春后生意不会像现在这样清淡。 林繁接了茶道了声谢这才借着秦鸾刚才观赏的一块镇纸挑起了话题。 与她说她喜欢的东西总是不会错的。 许是心里多了些想法此时开口说些闲事全然不似前回在秦鸾屋子里时自然。 明明外头天大亮铺子雅间也比姑娘家的闺房正大光明得多可就因心中存着份欢喜心意连找话题都带了几分试探味道。 饶是如此很快在不知不觉间心渐渐平了下来。 无论是镇纸还是砚台文房里常见之物也有了趣味。 秦鸾说她最初学画符时的趣事林繁讲他幼年开蒙、给父亲研墨时的情景。 等回过神来时手边的茶又凉了。 林繁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那些旧事带走了心神。 他真的很喜欢与秦鸾说话。 不论是什么话题他会完全放松下来。 连姑母都打趣过林繁与他说话一不小心会着了道不晓得会被顺藤摸到什么瓜。 而那样的顺藤何尝不是林繁在听的过程中费了许多心思? 如此一来连“听”这么简单的事都让人不得不全身心去应付。 那些和与秦鸾说话截然不同。 他不做提防也不想抓什么蛛丝马迹仅仅是听与说。 这是真正的属于倾听的乐趣。 什么宁神的香料都比不了。 直到这壶茶也凉得不能喝了林繁意犹未尽亦不得不起身告辞。 很晚了该散了。 下了楼穿过木门进到后头宅子。 刘龚氏闻声出来问:“国公爷要走了?秦姑娘还在吗?” 林繁颔首:“我下来时她正准备走。” “那我赶一赶。”刘龚氏说完抱着册子小跑着去了前头。 林繁看了眼刘龚氏的背影问方天道:“她寻秦姑娘有急事?” “舅婆她……”方天冲口要说理智追上了嘴硬生生地改了口“舅婆她想进些道家人用的纸墨要向秦姑娘请教。” 林繁颔首:“原来如此。” 方天背过身捂了捂嘴。 还好还好他没有把“舅婆她去讨好未来的国公夫人”冲出口。 再嫌弃他舅婆也是他的舅婆他得维护一下舅婆在他们爷跟前的印象。 这一想方天不由又悄悄观察林繁神色试探着问:“爷事儿妥了。” “妥了”林繁道“明日就这么对付那道士。” 方天连连点头。 看吧。 他说什么来着? 爷就是办正经事呢! 爷行得正、立得直简而言之“正直”! 舅婆就是瞎操心这个岁数的妇人都有乱点鸳鸯的习惯看谁都是天赐良缘。 他绝对不能被舅婆给带偏了。 翌日。 下朝回到赤衣卫衙门林繁把那道士提出了牢房。 地牢阴冷关了这些天道士早没了刚被抓来时的精神整个人病怏怏的。 冯靖压住心头气愤禀道:“来提这妖道的人到了。” 林繁以目光询问。 冯靖道:“黄侍卫带了两个人来。” 林繁呵地笑了声。 他知道冯靖为何这么气了。 冯靖知道那日状况是邓国师捣鬼皇上还要将着道士交给邓国师审问这能审出什么来? 再者皇上已经下令赤衣卫又怎么会扣着人不放?今儿肯定会把人送到邓国师手里。 偏偏这大早上的御前侍卫就来提人了。 皇上可不会管这么细毫无疑问定是邓国师向皇上进谗言。 诚然黄侍卫与林繁私交甚笃但在公事上一方代表御前一方代表赤衣卫。 冯靖定了定情绪问道:“那就把人交了?” 林繁笑道:“让黄逸再等会儿我还要再问两句。” 冯靖应下退出来告知三位侍卫。 都是底下做事的各有各的难处冯靖便道:“还要一会儿几位不如先到隔壁坐会儿?大冷的天喝点热茶暖暖。” 另两人笑着说“好”往隔壁去了。 黄逸与林繁熟没有那么避讳便问冯靖:“我能进去听听指挥使在问什么吗?” 冯靖请示了林繁来请黄逸。 黄逸一迈进那屋子就见林繁靠桌子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嬉皮笑脸的道士。 在知晓自己会被送到邓国师手里时妖道乐得不行。 “咳咳”道士开口直呛却不妨害他嘲笑林繁“指挥使白辛苦一场了贫道是不是奸细好像并不重要。” 黄逸在御前行走岂会不知道邓国师什么样? 一听这话眉宇不由皱紧。 他不用细想就知道坐在地上这妖道和邓国师脱不了干系。 一脉相承的妖里妖气! 林繁并不理会他的挑衅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了符纸。 捏在手中晃了晃又迅速地点了火折子。 符纸烧起蜷缩着成了灰全落在了备好的碗里与融化的雪水混在一起。 林繁冲黄逸抬了抬下颚道:“别光看戏搭把手替我压住这奸细我把这碗东西给他一滴不漏地灌进去。” 黄逸奇道:“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道士异口同声地尖叫:“什么东西?你要给我喝什么东西?” ------题外话------ 感谢书友动感的猫、越越的花朵、书友20180624172713695、淡豆豉、sophia姊、16届的黄肉肉、慕蔚成礼、洋葱小姐。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潇洒依然美的打赏。 正文 第81章 不妙(求月票) 尖声尖气刺耳至极。 与声音一块冲出来的还有他浓浓的恐惧。 即便不在这屋子里的人隔着墙听到这声叫都能感受到声音主人的恐惧。 黄逸险些就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转念一想还是上前一步提起了道士的后领。 别让他叫才是一劳永逸。 “什么东西?”林繁拿着碗道“秦姑娘给的符纸效果嘛你若老老实实听话不会痛不会痒但你做了什么瞒不过秦姑娘。你要是不听话这符纸在你肚子里折腾起来呵” 道士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缩却被黄逸控制得动弹不得。 他只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问:“怎、怎样?” “你就不是你了”林繁笑了起来“我不通道家术法见识少不过你应该知道不少吧?那种叫什么来着?符人?偶人?血偶?” 道士瞪大了眼睛通体冰凉。 仿若是被埋进了那厚厚的积雪里所有的雪末子都往他衣裳里钻化在里头雪水又沁入了他的皮肤沿着经络入侵五脏六腑。 太冷了太怕了。 其实在林繁说要灌他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大概会是什么东西了。 那些曾经听过的被符纸控制了心智的故事全涌了上来。 那样的还叫人吗? 行尸走肉! 他、他绝对不想变成那样! 道士想大喊林繁骗他可先前林繁动作快他根本没有看清符纸上画了些什么就被火烧了。 也许、也许那位秦姑娘当真有这样的符呢? 道士又想挣扎却对抗不了黄逸被狠狠制住又被林繁捏住下颚一灌一合迫使他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黄逸配合完冲林繁挑了挑眉。 不愧是林繁没少跟着三司管刑狱的那几位老大人学灌东西下去竟然能让人一口都吐不出来。 林繁把碗放回桌上慢条斯理擦手垂着眼看那道士:“你可以去问问邓国师看他能不能给你解。” 道士才从黄逸手中脱身正俯着地大喘气闻言猛得抬起头来。 是、是啊! 还有这个办法! 邓国师一定会救 还不等他欣喜完林繁又道:“我看他是没有这个本事他给你那定身符在秦姑娘面前一点用处都无。” 道士眼中的光倏地暗了才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林繁一句话浇了个彻彻底底。 是的。 邓国师解不了吧。 这几天道士也没少琢磨秦鸾的本事可无论他怎么想他都看不穿秦鸾的手法。 秦鸾到底是怎么做的让定身符毫无功效? 大概只能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来解释了。 邓国师好颜面定身符输给秦鸾已经够他恼火的了这碗符水 解不了也会嘴硬到底! 骗他说解了骗他说秦鸾没有这等本事让符纸的效果依旧存在他的身体里。 不久前他嘲笑林繁嘲笑得有多得意现在的他就有多害怕、多恐惧! 林繁把道士的这一番神情全部看在了眼里。 目的达到了。 在秦鸾告知他手法时林繁就知道了她这么安排的道理。 眼下道士的反应也证实他们选择的方法是对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这妖道就不会对邓国师唯命是从这也是之后能让他们利用的机会。 不过 林繁的眸色沉了沉。 都说不知者无畏这妖道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是不是意味着他听说过、甚至见过这样的歪门邪道? 若只是听过兴许是邓国师为了掌控手下人编造出来的各种稀奇故事这倒也罢了若是见过 “这么厉害的符水”黄逸将信将疑也没有当着道士的面多问只是道“我今儿算是开了眼界。” 林繁笑道:“出门就把眼睛闭上。” 黄逸会意了。 什么秦姑娘的符纸什么符水效果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尤其是御前不能提。 谁知道宠信邓国师的皇上会怎么想。 黄逸把道士提出了屋子在其他两人问起尖叫时打了句哈哈把人一路送到了邓国师的地方。 邓国师不在一位着道袍的小童把人收下了。 办完差事黄逸至御前回复而后认真站岗。 人站着脑子却没有歇着。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有的没的的念头一个劲儿在他脑海里冒出来。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在御书房前他断定了二殿下是人才林繁也是人才。 前一个是贬义后一个是夸赞。 彼时唯一没有想通的是林繁为何要火上浇油坏了二殿下与秦鸾的婚事。 此刻想来 那日贵香楼里林繁怎么说的来着? “我没有那般好本事安国公府置宴又不是我下的帖子晋姑娘要说什么我也管不着。” 可林繁管不着秦姑娘呢? 秦姑娘连邓国师的定身符都化解了做这些事情未必不可能吧? 所以秦姑娘做初一林繁做十五把那门亲事毁了。 秦姑娘不想嫁给二殿下情有可原而他的好友林繁为何插了一手? 礼物? 礼物! 一个点出现所有的点瞬间连成了线! 黄逸恍然大悟。 他就说呢林繁去哪儿认识什么姑娘家还要送谢礼。 当然其中还有未解之谜比如何时认得、因何认得、谢的是什么但有一点是确定了的。 那位姑娘就是秦鸾。 唯有这样才说得通。 思及此处黄逸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妙啊! 上回他还与林繁说哪怕林繁看上公主只要公主愿意皇上都会点头现在再想想若是那位秦姑娘 难了! 秦姑娘那凤凰命真假且不论皇上反正是信的。 要不是二皇子太“配合”皇上又怎么会放弃这门亲事? 放弃了不等于放下了。 秦姑娘终身不嫁倒没什么一旦嫁给年轻臣子皇上会怎么想? 尤其是年轻臣子里数一数二有能力的林繁。 这无疑就是往皇上的心里扎了根刺! 黄逸捂了捂叫冷风寒到的牙。 他的好兄弟二十年来第一次动心第一次亲自挑选给姑娘家的礼物 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崎岖。 哎! 正文 第82章 又阴又冷 对着镜子道士左左右右照了好一会儿。 他刚刚沐浴完浸在热水之中总算驱走了那股子寒意。 长发洗净又理了理胡子换上干净的道袍他舒坦多了。 扯着唇角弯出一个笑容道士满意地点了点头:自由了安全了。 小道士进来道:“许道长国师回来了。” 许道士挺起腰板随他过去。 一迈进去许道士就看到了邓国师国师手抱拂尘静静站在窗边直到他走到近前行礼邓国师才转过身来。 然后许道士在邓国师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嫌弃。 一闪而过却被他看了个正着。 嫌弃的是什么? 许道士一清二楚。 嫌弃他在地牢里关了那么些天浑身上下染上的腌臜味道他的头发里头甚至被虫子安了家。 许道士自己都嫌弃得要命。 可他分明洗干净了! 但邓国师的眼神让许道士突然恍惚了仿佛他没有浸过热水没有驱走寒意。 这个念头涌上那股子湿冷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又阴又冷。 许道士的喉头滚了滚想起了他咽下去那碗符水。 更冷了。 邓国师道:“贫道早说过不会让你出什么差池你看这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许道士垂下眼应了声。 邓国师又问:“你觉得秦家那丫头本事如何?” “弟子那日确确实实失败了。”许道士道。 “臭丫头歪打正着”邓国师哼了声“你落在赤衣卫手里这些天可看出什么端倪?尤其是秦家那丫头与树上那个可有往来?” 许道士的身子僵了僵。 他早犯嘀咕了。 以邓国师在皇上跟前的脸面想把他带出赤衣卫并不是难事。 却让他被关了这么些天! 原来是为了让他观察那两人。 他在大牢里呢他怎么观察? 是了。 那两人是有关系。 林繁喂他的符水是秦鸾给的他们肯定有往来。 可他能说吗? 万一…… 国师以他为棋子让他去试探秦鸾又故意让他在牢里多待这么些天到头来还嫌弃他身上味道…… 一旦他出状况邓国师绝对不会帮他、救他! 若是邓国师比秦鸾强大那化解符咒只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 偏偏邓国师比秦鸾弱! “弟子并未有其他发现”许道士心一横想了个法子“是弟子能力不够、以致失手国师您要不要亲自……” 让这两人过过手孰强孰弱一清二楚。 至于秦鸾通过符水掌握了他的动静…… 许道士拼命鼓励自己:这点小动作应该不值得让秦鸾炼符人。 “不急于一时”邓国师阴沉着脸道“贫道自有安排。” 许道士深深弯下腰去口中称“是”心里骂了声“娘”。 国师不战而退。 强弱还用说吗? 邓国师并不知道许道士在想什么拂尘一挥示意他退下:“近日就在屋中待着莫要出去走动不然叫赤衣卫发现你大摇大摆的定要生事。” 等许道士退出去之后邓国师的脸色越发凝重。 现在绝不是再对秦鸾出手的好时机。 旁人不晓得邓国师太清楚皇上是怎么看秦鸾的了。 赤衣卫只懂抓人不懂道家手段送上来的折子上平铺直述。 皇上关心两点:汤药、笑符。 所谓的符箓无效的汤药是师门秘方有方子、照着抓药熬煮就是了; 那张笑符是师父以前逗秦鸾玩的皇上请太后出面询问过了。 在皇上眼里秦鸾是一个有不错的师门、有位有些能耐的师父、却“不学无术”的顽皮孩子。 毕竟正经师父教弟子谁会教笑符。 就是个逗孩儿玩的东西。 许道士的供词无人会信秦沣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最初被定住过。 只要邓国师不说皇上就不会知道。 他也绝对不能说。 让皇上知道他堂堂国师还不及一个小丫头片子有能耐他还怎么取得皇上的信赖? 他今日的一切背靠的只有皇上。 邓国师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上一回是他太急了。 同样是修道之人他下意识地选择用道家法子去试探秦鸾的底细。 可谁说只能用这样的手法。 这里是京城是皇城又不是道家宗门。 朝堂有朝堂的规矩。 这么一想邓国师笑了起来。 阴测测的。 京城又落了雪。 雪情所致原本该是酒肆饭馆生意最好的时候客人都比往日少了许多。 林繁到了贵香楼边上的药铺寻到楼上见黄逸捧着茶盏出神。 “寻我何事?”林繁解了雪褂子问。 “找你吃酒”黄逸转头看他佯装镇定开口很是自然“哎前回你说的礼物送了没有?” 林繁挑了挑眉:“送了。” 黄逸啧了声。 待林繁落座黄逸压低了声音:“自家兄弟才问你是不是秦大姑娘?” 林繁一愣上下打量黄逸两眼:“你倒是能猜。” 这么说便是承认了。 黄逸眉宇皱紧舒开、舒开又皱紧纠结了好一会儿道:“我能猜但你掂量掂量。” 林繁倏地笑了笑。 哪里是没有掂量。 黄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别不以为意我去提妖道那日就猜出来了为何今日才来问你?” 没有辜负好友善意林繁收了收笑意示意黄逸继续说。 “这几日听着些传言我觉得不太对劲”黄逸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有些好事者在猜秦姑娘这只鸾鸟到底会落在哪根枝头上?会不会是大殿下……” 林繁抿了抿唇。 赤衣卫有赤衣卫的消息来源多是与官员、世家子弟打交道。 黄逸交友广除了当值他经常在京城走动听些市井消息。 “若能选大殿下皇上怎么可能气得毫无办法、只能让永宁侯被抬出去……”林繁摇了摇头“百姓中有人这么猜?也只有百姓当官的可不敢这么说……” 毕竟以大殿下的身体状况皇上敢提永宁侯就敢在金銮殿里厥过去。 不过…… 林繁沉声:“怎么会突然传起这些?” ------题外话------ 网坏了真的脑壳疼。 手机发布极其不熟练于是出错了大家见谅现在的内容是对的对不上就多刷新一下…… 跪地…… 然后忙中出错章节有暂时呈现过四千字如果有书友开着自动订阅本章出现了4000字扣费进群留言给我我退你错扣的钱对不起大家。 第二章还是11:20 正文 第83章 她都是 秦鸾的命格在京中不是秘密。 当年那位高人批命被永宁侯提着大刀轰出府一路“热热闹闹”引了好多人围观。 如此趣事一传十、十传百当个乐子传上两三天就放脑后去了。 这么大的京城不缺新鲜事。 直至秦鸾母亲过世被人忆起来感叹两句后又过去了。 倒是官员之中在永宁侯应下秦鸾与二殿下的亲事后私下会琢磨赵启就此腾空跃起。 不久前亲事作罢看好赵启的散了大半。 可这些簪缨无论心里是怎么嘀咕的不可能在外头直言。 那些百姓时隔这么多年无人起头又怎么会忽然想起那年永宁侯提大刀呢? “有人好事。”黄逸哼了声。 好事之徒可不会只想着让百姓议论两句“凤凰命”后头定然有别的谋算。 黄逸清了清嗓子摆出好事口气:“二殿下是彻底没戏了那大殿下呢?大殿下体弱能比秦姑娘小时候还差?兴许就是缺了这只凤鸟一旦凤鸟落枝头说不定就好起来了!” 见林繁拧眉黄逸又道:“是不是有那个意思了?” 林繁点头。 黄逸又道:“你我都知道以大殿下的身体哪怕皇上提了永宁侯也会拒绝那么再往下挖一挖……” 再之后的黄逸没有说下去林繁也一清二楚。 那其中隐着一个极大的陷阱。 也就是他们这样在御前行走多的才会一下子就品出其中门道。 不是自作主张的二殿下不是身体羸弱的大殿下不是年纪太小的三殿下那么…… 永宁侯是大周的永宁侯鸾鸟就一定是大周的鸾鸟? 西凉、南蜀在边关虎视眈眈。 而且大周建朝才多少年往前三十年这片土地上可没有大周! 一旦顺着这思路下去后续之事十分棘手。 永宁侯一家都会被架在火上。 林繁冷声道:“真这么来就不关我掂量不掂量的事儿了。” 黄逸靠向椅背道:“也是那本就是只鸾鸟你惦记不惦记她都是。” 夜色中。 林繁翻身过了永宁侯府东墙。 他原想着等过两日他可以再来找秦鸾。 那碗符水灌下去后续如何利用是个很重要的话题。 没成想眼下多了个更要紧的事。 稍稍等了会儿秦鸾迎了出来冲他含笑行礼:“国公爷有事?” 林繁回了一礼道:“本该与老侯爷商讨又怕太过显眼得请秦姑娘代为转述。” 这一夜京城又下起了雪直到第二日上朝时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林繁匆匆往宫门去。 朝房中许是天气更冷了饶是备了几个炭盆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看着都不太爽快。 徐太傅坐在角落里沉着脸一言不发。 林繁与他问安老太傅也只拱了拱手又指了指嗓子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您保重身子。”林繁道。 徐太傅缓缓颔首。 黄太师摇头与徐太傅道:“看你这样子我就担心十几、二十年年后我是不是也这样。” 徐太傅无声笑了笑肩膀耸动。 “算了我要能活到太傅您这个年纪我也没什么求的了”黄太师叹道“老骨头一把有什么病痛都难免可惜大殿下年纪轻轻身体比你我都差。” 提起大皇子赵源徐太傅的笑容收了无奈又可惜地叹了声。 每每到冬日大殿下总是病着。 其他季节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说强身健体大殿下那身子骨连锻炼一下都不可能只能是一年比一年糟糕。 明明比二殿下年长两岁体格远远不如。 林繁观两位老大人神色就知这二人心情。 徐太傅不仅是先帝给皇上选的先生也是皇上给大殿下选的先生。 大殿下身体差却十分好学从开蒙起就跟着徐太傅念书学史、学典、学治世思想。 因着他喜好这些除了徐太傅另两位三公--黄太师、范太保--也常常与他讲课皇上还另点三孤教授他。 满朝之中无论年纪论博览全书大殿下名列前茅。 这一点哪怕皇上近些年总说“源儿读死书”、“念书念傻了”也对长子的博学颇为自豪。 偏偏大殿下身体羸弱。 两位老大人再是一肚子的墨水能教殿下无数道理却不能治殿下的病。 也难怪提到赵源两人就直摇头。 太惋惜了! 只是林繁暗暗多看了黄太师一眼。 因着昨日之事林繁此刻听到大殿下被提及都会多留些心眼。 很快秦胤迈步进来与众人行礼。 他本该到得再早些只因秦鸾寻他说事才耽搁了些工夫。 想到那消息来源永宁侯在与林繁拱手时深深看了他一眼。 兹事体大。 若不是林繁消息快等事情发酵了他们老秦家就难办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先例。 当年永宁侯会应下那门亲除了借赵启的皇子命外亦有这一层的考虑。 怎么也得让皇上安一安心。 先前退亲若非二殿下闹得皇上都没脸了哪里会那么容易成事? 现在晋舒儿成了二皇子妃皇上的老脸涂涂抹抹、又有了些荣光自然又要再提阿鸾婚事。 他秦胤拒一次、再拒一次一旦有心人引一引皇上真会质疑他们秦家对大周的忠心。 毕竟皇上这两年疑心病越来越重了。 而那有心人…… 邓国师上次算计阿鸾和阿沣失败这次定憋着一股劲儿呢! 定了定神永宁侯又继续行礼。 他似是没有叫这大雪天影响这一声声问候精神奕奕、中气十足。 黄太师乐道:“比身子骨谁也不及老侯爷。” 秦胤听见了笑道:“粗人一个只剩这丁点长处了。不及几位老大人要思考这么多事老夫就不折腾这脑袋瓜子的活儿皇上让往哪儿、就往哪儿。” 不管有心人怎么捣鼓他们秦家对大周绝无二心。 忠诚除了做实事也得挂在口边。 秦胤向来愿意说。 若不然就他在御前那梗脾气早把皇上得罪透了。 ------题外话------ 手机端万分不熟练。 大家看一下如果82章出现了扣费错误就跟我说。 打赏感谢要等网络好了之后了大家见谅。 正文 第84章 珠玉在前 话音一落朝房里笑声不少。 这话说得没毛病当臣子的可不就是皇上怎么说、就怎么做吗? 可说这话的是秦胤。 不久之前才因在御前坚持己见、被躺着抬出来的永宁侯。 若真是一切照皇上说得办…… 嗐! 二殿下都乱来到那个份上了永宁侯若还不退亲就不是“粗人”是“蠢人”了。 君为重但是非曲直谁心中没有一把尺呢? 话说到这儿徐太傅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说到底还是大殿下身体太差。 若不然与秦家丫头结个良缘倒也不错。 徐太傅正琢磨边上的黄太师忽然开了口问:“老侯爷旁的不折腾就不折腾吧晚辈的将来还是得操操心。长孙也不小了还不给他相看相看?我家长孙与他一般大时我可是把孙媳妇迎进家门了。还有长孙女……” 秦胤朗声大笑。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黄太师这老狐狸关心秦沣是假关心秦鸾才是真。 谁不关心秦鸾呢? 都关心。 最关心的那位是皇上。 黄太师偶尔也会有和皇上意见不同之事但论忠心他绝对忠诚。 当然别看徐太傅时不时与皇上争执同样是忠心耿耿。 忠诚是应当的就是在秦鸾的事儿上秦胤不得不对其他大臣们的忠心有所防备。 “太师说得对”永宁侯说完这句话锋一转“老夫不擅长这事儿挑媳妇姑爷还是老太婆们擅长不如太师让夫人出面与老夫家里那顽固老太婆说说?” 黄太师的脸刷得拉得老长。 好嘛! 骂他比老太婆事多! 好心当成驴肝肺! 年轻时就是个臭脾气上了年纪越发让人头痛。 见黄太师吃了枚钉子旁人自不再提这话永宁侯得了个清净却也不耐烦在朝房里待着起身走出去站在廊下吹风。 若是先前他绝不会这么不给黄太师面子。 老太师虽是为皇上打先锋但本身也没有恶意。 可是…… 林繁提醒了他。 一旦那些传言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扩散甚至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那该如何? 皇上当真开口以大殿下来试探他们秦家是应还是不应? 永宁侯吐出一口气。 天冷白气久久不散。 一如他心中郁气。 不远处皇城琉璃瓦被大雪覆住白皑皑的不现那流光溢彩的明黄。 永宁侯定定看了一会儿。 他想他是不愿意的。 他不满意阿鸾与赵启的亲事若换成赵源他依旧不愿意。 并不是说秦胤对大殿下性情品德才华有什么想法哪怕不牵扯任何朝政、站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挑孙女婿也想要挑一个身体康健的。 更何况…… 秦胤往身后朝房里看了眼。 珠玉在前。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出口过连自家老太婆秦胤都闭紧了嘴但他自己知道从很多年前开始他的心就是偏的了。 上朝时辰已到内侍来请各位大人移步。 朝房里的官员鱼贯而出。 黄太师背着手慢悠悠落在了后头经过永宁侯身边时他停下步子想说什么见对方一脸凌然气终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徐太傅走在最后面拄着拐杖林繁扶着他。 直到入金銮殿林繁才松开了手。 退朝后林繁本该即刻回衙门去才出大殿就被内侍唤住了。 “皇上请国公爷至御书房。” 林繁应了。 身后徐太傅拿拐杖轻轻敲了敲地砖。 林繁回身观他手势知老大人亦要同行便又搀着他过去。 迈进御书房里头烧着地火龙很快散了寒意。 徐太傅行礼后依言落座。 皇上问了些公务林繁一一作答本想提一提交给邓国师的道士奸细话到嘴边还是收了。 没有结果的事儿早一天问、晚一天问区别不大。 那就别当着徐太傅的面提了。 老太傅对邓国师的厌恶满朝皆知训起皇上来从不管什么君臣、只讲师生早几年就时常不欢而散近一两年越发频发。 徐太傅今儿嗓子不适、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脾气上来了训又训不了万一气病了…… 真没那个必要。 林繁不想气徐太傅却管不住有人要煽风点火。 徐公公奉了茶尖着嗓子道:“皇上大殿下那儿还等着徐太傅授课。” “让他等着”皇上随口道“朕与太傅商议朝事难道比他听课还要紧?一到冬天就犯病的身子还不知道好好养着就晓得看书、看书!” 徐太傅皱了皱眉头。 皇上又道:“太傅就是太纵着他了他想看什么书就教他什么书他自身没有阅历根本无从领会越学越钻牛角尖生生成了书呆子。” 徐太傅不爱听这话。 与大皇子念书教养有关的话题他与皇上不知道争了多少回了。 最初时还是讲理为主。 毕竟教学需得因材施教。 大殿下那身子别说大江南北了连京城都没有走出去过何谈阅历? 阅历受限多读写圣贤佳作他们几位老先生多讲多教总不会读差了、教歪了。 皇上说大殿下迂腐但在徐太傅看来再迂腐也比二殿下那样不学无术强! 他们一众老头子培养的是大周将来的皇帝。 继承皇位之人不一定需要自己有多么的天纵奇才但他得能看懂史书能听边上文武大臣们的意见且能从中分辨对错、善恶。 徐太傅认为大殿下在这一点上学得很好。 当然皇上曾经也很好。 就是登基久了脾气大了。 这很正常没有人会一直不变因此徐太傅也在总结想把大殿下教得比当初的皇上更好。 再有一点大殿下因着身体缘故自幼克制这种克己的品质会让他在很多年后与皇上的大脾气不同。 “皇上”徐公公道“您这么说大殿下太伤老太傅的心了。” 徐太傅眼皮子都没有抬。 这断根的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指不定要怎么阴阳怪气呢。 ------题外话------ 感谢书友动感的猫、慕蔚成礼、梧桐qaw、sareph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余生安好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liebro的打赏。 正文 第85章 她是个人(求月票) 林繁也不想让徐公公往下说十之八九没有好话。 “皇上”林繁开口打了个岔“臣先回去做事了。” 皇上颔首示意知道了。 徐公公却没有收口赶在林繁退出去之前道:“昨儿底下有人休息出宫听外头说大殿下病情。大殿下的身体若是成亲了会不会好些?” 林繁心里咯噔一声。 早知那流言起得不寻常却没料到背后之人竟然这么急不可耐。 “若是秦姑娘那命格与大殿下定亲大殿下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徐公公看了眼徐太傅又看了眼林繁:“老太傅、国公爷二位以为呢?” 林繁抿住了唇。 徐太傅也没有说话。 他从来都不信所谓的命数。 倒不是质疑永宁侯府说假话这世上假道士太多了。 便是真道士也有邓国师这种无耻小人。 当初永宁侯府添丁前脚婴孩呱呱坠地后脚那高人就主动登门去批命。 这事儿其实也常见尤其是富贵人家常遇上高人来凑个热闹、说一番好听话主人家听得心花怒放给份谢礼。 说的人满意听的人也满意。 偏那道士厉害了把秦姑娘的命说得金贵无比又要添一句亲缘浅薄、承受不住才会被秦胤提刀赶出门。 说白了上门添堵的! 徐太傅看不上这种行径自然也对那番说辞存疑。 因而皇上替二殿下定下与那姑娘的婚约时徐太傅也没有太在意。 若皇位的传承只看谁娶了金凤凰而不是谁能力强那也太儿戏了! 三岁看到老二殿下从幼年起就不及大殿下端正。 当然秦家的孙女是个好的秦胤那牛脾气府里教不出心思阴毒的姑娘。 若是正常结亲自然是好事。 偏就不是! 那断根玩意儿乱出馊主意。 不过依徐太傅对皇上的了解皇上不可能赞同那他就没有讨论的必要。 没想到皇上不止没有制止徐公公反而靠着椅背一副等他们两人回答的模样。 徐太傅的脸拉长了。 他也就罢了他是师长能直言皇上的错误。 可定国公要怎么说? 说“可以试试”就得罪了永宁侯一家说“没用”皇上又不爱听。 徐太傅思绪一转赶在林繁之前忍着嗓子疼痛骂徐公公道:“你这安得是什么心?大殿下身子骨弱如何与人做夫妻?你是想要大殿下的命?” “老太傅这话杂家可不敢当”徐公公忙摆手“从议亲到成亲好长的时日呢万一大殿下就好起来了呢?” 一面说徐公公在心里一面骂。 他问徐太傅是假问定国公才是真的。 林繁与永宁侯府关系到底怎么样且看他如何答。 却叫这死老头子赶在了前头。 “万一?”徐太傅瞪着眼睛“这能是万一的事儿?一位是殿下是皇上的长子一位是开朝功臣的长孙女!算了我不跟你说你个断子绝孙的玩意儿能知道什么是父母之心、舔犊情深?” “你!”徐公公尖声尖气“杂家这是为了皇上着想。难道老太傅不相信大殿下能够好转?那您先前几次提议皇上立大殿下为太子又是什么想法?一位太子又不能娶妻哪里来得子嗣?大周将来还……” 这话题明显是不能再继续了。 其中陷阱无数徐太傅气头上定是说什么都不对。 “皇上”林繁忙开口“皇上!” 皇上这才“嗯”了声示意徐公公先闭嘴让林繁来说。 林繁斟酌着用词道:“皇上臣对外头的这些突如其来的说法有些不安。 不久前才有奸细设计侯府想要让老侯爷、辅国公与您离心。 此次传言是不是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皇上您应当也没有让大殿下与秦姑娘结缘的念头若不然当时二殿下的事闹出来时您直接与老侯爷商量就是了。 既无意这次又去询问老侯爷会伤了他的心。 这就正中那奸细下怀了。” 皇上听完沉沉看了林繁一会儿良久点了点头:“有些道理。” 徐公公咬紧了牙。 都怪那臭老头胡搅蛮缠给了林繁思考的机会。 而且有他们的争执在先越发显得奸细水平极高——不止挑拨皇上与永宁侯还要让太傅这样的老臣积极反对。 徐太傅听了这番话冷静了下来:“说起来上回抓到的那奸细赤衣卫审得如何了?” 林繁垂着眼没有火上浇油只是道:“还未揪出其他同伙。” 徐太傅道:“得抓紧啊奸细绝姑息不……” 话未说完嗓子实在不舒服徐太傅重重咳嗽起来年老的身子颤着若不是以拐杖撑地只怕要咳得坐不稳。 如此皇上也不留他了让老太傅缓了缓后示意他和林繁一块退下。 林繁扶着徐太傅出去。 徐公公送出来徐太傅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二位慢走。”徐公公皮笑肉不笑转身往偏殿去。 邓国师正整理仪容准备面圣。 听徐公公迅速讲了刚才御书房里状况邓国师冷哼了一声。 他当然不想逼反秦胤可皇上需要安心。 身为国师他要替皇上排忧解难。 皇上担心什么他就要化解什么。 皇上担心那只鸾鸟那不管怎么样也要让秦胤给皇上一点保证。 “奸细?”邓国师咬牙。 真是一个好用的理由。 哼! 另一厢直走到宫道上老太傅才气狠狠地骂:“与那种小人同姓耻辱至极!” 林繁低声道:“您别气坏身子。” 徐太傅摇了摇头:“皇上他哎!” 林繁沉默。 他知道徐太傅要说什么老太傅总说皇上被小人蒙蔽。 可林繁想秦鸾说的是对的。 邓国师也好徐公公也罢都是在揣度皇上的心思罢了。 皇上刚才是被他的话唬住了但至始至终皇上心中怀疑未消一旦有风吹草动…… “在他们眼中”林繁压低了声音“秦姑娘就像是传国玉玺。” 徐太傅脚步一顿长叹道:“可她是个人啊。” “是”林繁苦笑“她是个人。” 有长辈兄妹有喜怒哀乐会让他心动、让他惦记的人。 ------题外话------ 继续喊喊月票新书真的很缺票。 感谢大家支持。 正文 第86章 你到底有病没病 腊八近在眼前。 无论是官宦之家还是寻常百姓各家各户都在为年节做准备。 衙门封印之日定在了腊月二十三。 冯靖数了数日子差不多还有半月。 只要能安安稳稳过了这一年就算太平了。 再有什么事儿都得等到来年开印。 不过这段时日本该是千步廊左右衙门的官员最繁忙的时候。 这个忙不止在白天。 等下衙后全是各种应酬。 就他们赤衣卫稍稍显得空闲些。 各处的应酬都不爱请他们去。 席间喝酒真喝得不省人事也就算了怕就怕酒气上头、管不住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往外头蹦。 万一有什么话进到赤衣卫的耳朵里…… 嗐! 明年腊月还在不在千步廊混日子都说不准了。 冯靖倒是乐得清静他也不愿意凑应酬场上的那些热闹每日下衙后自己拿着个小酒壶、去打壶热酒比什么都舒坦。 其他兄弟都说他是“老头乐子”冯靖自己也笑笑完了依旧如此。 “指挥使”冯靖赶在下衙前寻了林繁“您让我打听的情况这几日都没有再有耳闻了。” 林繁颔首道了声“辛苦”。 那日起他让冯靖多留些心百姓之间是否还继续在传秦鸾的命格、大殿下的康健今日得了答复果真如他所料。 那些传言本不是为了在民间掀起什么风浪它就是冲着宫里去的。 既然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外头自然没有再传的必要。 起码眼前可以转向沉寂之后在合适的时候旧事重提。 而所谓的“合适”当然是皇上心中的质疑又翻滚的时候。 “不辛苦”冯靖笑了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叹道“传那些话的一看就不想过安生日子背后手段脏着呢!” 他入官场不久见识过的弯弯绕绕还少但冯靖自以为心还透彻。 他听到的未必是全貌。 可指挥使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其中凶险才会如此慎重。 因为大伙儿都想过安生日子不止过这个年还要过好些年。 思及此处冯靖道:“先把这一年过完吧我侄女儿已经念着要去街上看烟花了。” 林繁笑了笑。 皇城里灯火通明。 顺妃坐在桌边满桌的好菜她没有多少胃口。 她不动筷子桌子另一侧的赵启也不能动。 “母妃”赵启劝道“用膳吧别都冷了。” 顺妃定定看着赵启道:“我听说你好些天不在自个儿宫里用膳了?我让你多陪陪你媳妇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吗?我今儿若不让人在宫门口堵你你要往哪儿去?诓我说陪她与她说在我这儿你这是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赵启忙解释道“舒儿她孕中嘴挑和我吃不到一块去您又嫌我烦这不是省得你们都烦我自个儿吃去吗?” “你倒还有道理了?”顺妃哼笑一声“孕妇谁不是这样的你那嘴连十个月都管不住?那你还想什么皇长孙、皇长孙的呀!” 赵启不爱听这话。 他吃什么喝什么十个月后孩子该生出来就生出来了与他不相干的。 顺妃一看他的表情就浑身来气:“人是你自己挑的!” “儿子也没有说她不好”赵启撇了撇嘴“我也就是不在宫里吃饭这要是换只土鸡那鸡窝都不能要了。” “闭嘴!”顺妃拍了下桌子震得碗筷叮当响“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赵启问:“我该知道什么?” 顺妃气头上冲口道:“你还一口一个土鸡多的是想抱金凤凰的真落到大殿下那儿……” “他?”赵启惊讶极了连连摆手“不可能他一病秧子永宁侯会把孙女嫁给他?” 顺妃抿了下唇。 她失言了。 不管听了些什么传言都不该与赵启说。 刚叫赵启一顿气没管住嘴现在回过神来顺妃道:“母妃的意思是土鸡也好、凤凰也罢你别挂在嘴上了你好好做你的二殿下等你媳妇把孩子生下来。” 赵启嘴上应了心里却还有不少琢磨。 母妃上一回提过淑妃召秦鸾过去说话且是皇太后点了头的。 很早以前他也听过一个说法皇太后对秦鸾的所谓凤凰命很是相信。 那么…… 他赵启是皇祖母的孙儿赵源一样是皇祖母的孙儿。 赵逞年纪实在对不上所以皇祖母就把赵源推出去了? 自家兄弟赵启能不知道赵源是药罐子吗? 别说给赵源一只金凤凰就算给他一窝金蛋都是鸡飞蛋打。 莫非…… 赵启倒吸了一口气。 他那大哥的病是装的? 不行他要去看看! 顺妃心中惴惴也没顾上赵启情绪。 母子两人食不知味赵启还多吃了两盏酒。 从母妃宫中出来赵启径直去了赵源的宫室。 这个时辰大皇子赵源这里都不会有任何客人里里外外静悄悄的。 因着殿下喜静身边人做事亦都温和遇上来势汹汹的赵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赵启直接推开殿门裹着一身风雪冲进了内殿。 赵源正靠躺在软塌上看书闻声抬起眼看向不速之客:“你……” 才刚开口赵启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榻子前居高临下看着赵源。 “你到底有病没病?”赵启问“你别没病装病。” 赵源愣住了。 这算什么问题? “我……”赵源又要说话被赵启身上的寒意冲得嗓子发紧捂着胸重重咳嗽起来。 顷刻间宫人们反应过来冲上前又是顺气、又是递水。 赵启被忙碌的人群挤到了一旁呆呆看着赵源。 他也看不出这是真病假病。 却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若赵源的“病”因与秦鸾成亲就好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那真是一只凤凰而得了凤凰转运的赵源是天命之人? 赵启皱紧了眉头。 他对什么太子、皇位还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在他看来父皇正值壮年谁整天琢磨这事儿、谁吃饱了撑着。 可他更不喜欢刚刚的那个想法。 要真那样岂不是显得他赵启就是个傻瓜蛋?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的打赏。 正文 第87章 跟我无关 闵公公看了眼赵启。 他是大殿下身边的大内侍对二殿下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又气又无奈。 稳住心神闵公公上前与赵启道:“二殿下大殿下身体不适您若有什么事不如” “不适?”赵启挑了挑眉“我进来时大哥正在看书。” 闵公公心里冷笑。 大殿下身体羸弱又不是连一册书都拿不动。 常年静养也就看书这么点喜好有什么不对的? 想归想嘴上还是劝闵公公道:“殿下身上寒气重大殿下吃不消这个” “哪里有什么寒气”赵启不耐与个太监废话也不管赵源刚刚缓过咳嗽来与他道“整日之乎者也、圣贤道理可我看你也不讲什么道理。 大哥你这身体就别惦记着成亲了吧? 娶个姑娘回来这不是害人吗?” 赵源愕然抬头原本惨白的脸色被激得发红:“二弟你说什么?我成什么亲?” “你不成亲就行了”赵启也不解释只重复了一遍“记住别成亲。” 说完赵启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留下赵源满头雾水。 闵公公忙道:“您别理会二殿下没头没脑的。” 赵源摇头:“事出有因你没有听见一点消息?” “没有”闵公公道“今儿去娘娘宫中娘娘也没有说过。” “母后没说莫非是父皇”赵源摇了摇头“打听清楚我什么样、我自己知道何必害别人姑娘。” 闵公公拗不过赵源只能道:“等明日天亮一定去打听。” 话是这么说的但未至天亮这事儿就被抛去脑后了。 三更过半赵源突然惊梦大呼大叫。 守夜的闵公公顾不上披衣、也顾不上趿鞋冲到床前唤道:“殿下、殿下!” 黑暗之中闵公公伸手一摸惊了惊。 殿下身上全是虚汗冰冰凉的。 他再探赵源额头滚烫滚烫。 闵公公手脚并用地冲出寝宫喊其他人:“殿下病了快请御医、快去!” 深夜里整座皇城黑沉沉的。 只这一角次第亮了光。 宫人们忙得脚不沾地。 闵公公伺候赵源这么多年也知道眼下要怎么处理在太医赶到之前他带人替大殿下擦了虚汗换了干爽的衣裳、被褥又拿帕子沾了温水润一润殿下口唇。 太医院今夜是廖太医与童院判当值。 两人急匆匆赶大冷的天赶得额头冒汗。 寒意裹身不敢到大殿下病床前先在中殿里里暖一暖身子。 宫人送上热茶。 闵公公过来讲大殿下状况。 “魇着了?”童院判问。 闵公公欲言又止。 “殿下身体重要”廖太医看在眼里劝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闵公公心一横道:“殿下睡前看书二殿下突然来了身上全是寒气就这么冲到大殿下榻前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又走了。依杂家看殿下恐是被寒气冲着了又记挂那些糟心话” 廖太医和童院判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太医院与大殿下打交道多知道这位性情。 大殿下是个很认真的人。 若二殿下无端端说些糟心话大殿下很容易钻牛角尖。 又被寒气冲着能不病吗? 待身上暖和了两人入了寝殿仔细查看病情。 这一看廖太医心里一惊。 大殿下的状况比预想得要糟糕。 明明才换了衣裳这么些工夫又潮了。 如此虚弱身体出那么多的虚汗怎么能扛得住? 童院判亦十分紧张两人研究了药方让宫人先去熬药。 忙碌之中天亮了。 赵源病倒的消息报去了皇上、皇后与皇太后处等太医院增派太医千步廊左右也都知道了。 也仅仅只是知道并未多作关心。 习惯了。 哪年冬天大殿下能无病无痛的? 这一次也会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病上一段时日等天暖些会好转。 可再好一样要注意身体小心谨慎。 那是药罐子绝对不能马虎。 只有赵启略有些心虚。 别不是他的缘故吧? 他明明也没做什么! 也许赵源的病就是为了跟父皇告状? 赵启老老实实等了一上午没有等到父皇召见便侥幸着安心下来。 “跟我无关”赵启嘀咕着“跟我没关系。” 所有人的“习惯”在程皇后亲赴赵源宫室后渐渐变成了担忧。 大殿下是男儿。 即便羸弱都被要求独立坚强。 幼年时由母后看顾病情长大之后就不能这样了。 皇后娘娘再舍不得也会克制自己赵源病了就让身边嬷嬷去探望而不会亲自去。 在清早得到消息之后嬷嬷已经去过一趟了。 若非殿下状况极其不好嬷嬷的回禀让皇后娘娘无法放心又怎么会去呢? 寝宫里程皇后握着儿子发冷的手眼眶通红。 廖太医一五一十说了病情:“病得突然来势汹汹” “我知道母子连心我知道他这次病得重”程皇后噙着泪问“昨儿还好好的怎么就二殿下到底说了些什么?” 闵公公与皇后自是原原本本说了答案。 皇后道:“这都是哪里来的混账话?” 廖太医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拔凉拔凉的。 真是什么不能听就让他听什么。 程皇后召了一内侍进来交代道:“去问问皇上这都这么跟什么!” 内侍一路赶到御书房。 皇上正与三公商量事情内侍等了会儿才被引了进去。 “二殿下一身寒意冲进大殿下寝宫”内侍一字一字“不要成亲大殿下不解其意” 平铺直述、毫无感情却让徐太傅气得重重咳嗽起来。 范太保一面与徐太傅顺气一面问:“真有这回事?二殿下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徐太傅反握住范太保的手拐杖在地上重重敲:“哪里听来的?还能是哪里?就是这阉货的嘴!那日在御书房里提这要命的事被我骂了你还不知收敛还传到二殿下耳朵里!” 徐公公白着脸往后退了半步:“那日之后杂家一个字都没有说过更不会去二殿下跟前说道老太傅莫要信口雌黄!” 正文 第88章 太急躁了些 “我信口雌黄?”徐太傅撑着扶手起身举着拐杖就要往徐公公身上砸“那等要命的话不是你、还有哪个会挂在嘴边?不是你又是哪个叫二殿下知道了?老头子今日捶死你!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徐公公目瞪口呆。 饶是知道徐太傅气性大与皇上争执时都半步不让这对君臣、师生之间的争吵徐公公就在御前当差这几年见识多了。 可真看到那沉甸甸的拐杖往他身上招呼徐公公还是惊到了。 御书房里打人。 老太傅是发疯了啊! 徐公公想往龙椅后头躲又实在没那个胆子只能左移右挪:“您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范太保和黄太师也大吃一惊很快回过神来一左一右来拦徐太傅。 三个老头年纪加一块都两百出头了身子骨属实不灵活。 添上闻声赶进来的几位内侍将徐太傅架住拉开了这场乱局。 徐公公躲在几人后头想说什么看了眼皇上阴沉至极的脸色还是闭了嘴。 这个时候点火容易烧着自己。 徐太傅喘着大气老脸发青。 黄太师左右一琢磨便道:“太傅不如先去探望殿下?让太保陪老大人一块去吧?” 范太保也赶忙附和:“是老大人我与您先去看看殿下。” 徐太傅被两人劝说着目光至始至终落在皇上身上坚持道:“皇上这阉货” 赶在老太傅说完之前皇上蹙起眉头对徐公公道:“惹人烦的东西别碍着太傅的眼还不滚出去!” 徐公公躬着身子退出去。 徐太傅看在眼里心中长长一声叹息。 皇上还是护着那阉货。 就那么个东西和那妖道整天在皇上跟前皇上岂能不让他们给迷了心神? 徐太傅还想说什么终是被范太保左一句“担心殿下”、右一句“太医不知道还说了什么”给劝动了没有再坚持在皇上点头后与范太保一块退了出去。 黄太师没有走等御书房里只余他和皇上才轻声道:“皇上太傅关心殿下才会御前失仪。” “朕知道”皇上淡淡道“太傅很看重源儿。” 黄太师又道:“太傅说的是真的吗?那日徐公公当真提过大殿下与秦家那丫头” “随口一说的”皇上睨了黄太师一眼“朕也不可能那么做启儿不知是哪里听了些话朕一会儿叫他来问问。” 黄太师垂了眼抿住了唇。 随口一说? 没有皇上的心思在里头徐公公会随口一说? 作为大周老臣黄太师对皇上的性格很了解。 在他看来皇上是位好皇上。 大周建在前朝的一片狼藉焦土上需要的是一位能稳住疆土、振兴内政、徐徐图之的皇上。 庆元帝登基二十年他做到了。 可皇上也有担忧。 长子赵源羸弱次子赵启不是个能承继大统的三次赵逞年纪不大但从资质看与同龄时的皇上远远比不了其余皇子越发年幼了。 偏朝中老臣居多而且都是在开朝前就跟着先帝爷打南征北的说话一个比一个硬气。 皇上被他们制住了手脚才会有了邓国师、徐公公这样的人。 制衡、督促、威慑。 皇权之中很常见的手段。 皇上如此选择无可厚非。 就是太急躁了些 老骨头们还能硬气几年? 皇上该更耐心才是。 今日状况说白了皇上心急让徐公公说来刺探人的刺没刺出血黄太师不晓得却传到二殿下耳朵里转头扎向了大殿下。 “您”黄太师想再劝皇上耐心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皇上极其不爱听别人说他的“错”。 让皇上仔细静一静吧。 此刻还是不提为好。 另一厢范太保扶着徐太傅一路往大殿下宫室去。 徐太傅心中郁郁嘴上道:“皇上不能再继续宠信那几个小人了整日兴风作浪可恶至极!” 范太保唉唉叹息。 他也烦透了徐公公和邓国师。 可他现在不能跟徐太傅一起骂。 骂了看似口头畅快但对徐太傅的身体无益处。 御书房里暖和外头雪厚寒冷一热一冷的太傅再那么激动会吃不消的。 “不如请太后娘娘出面劝劝”范太保出着主意“娘娘的话皇上还是听的您莫要着急等先看殿下状况。” 等两人到场一看心凉了半截。 赵源病得很重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重。 太医们神色凝重慈宁宫遣了人来问童院判正与那儿说着。 程皇后勉强打起精神问:“到底是怎么出的传言?” 怕太傅激动范太保把事情说了一遍。 “永宁侯府那位姑娘?那位传言里的凤凰命?”程皇后一愣。 她自是听过的。 皇上让秦鸾与赵启定亲这种忽视、冷待嫡出的赵源的举动程皇后不是没有怨恨过。 可又有什么用呢? 作为皇后皇上与皇太后都不喜欢她。 作为母亲她对儿子的期盼从不是龙椅而是平安。 赵源的品德不会做一个万事不管的皇帝他一定会勤勉、刻苦可他的身体不用十天半个月就能被朝政拖垮。 争位? 那是送命! 程皇后从不敢有那等念头自然也不在乎什么凤凰、鸾鸟。 可现在想到病重的赵源程皇后喃喃道:“秦姑娘的八字真的能救源儿吗?” 范太保愕然:“您” 徐太傅回过神来:“您可不要犯糊涂!殿下病倒前交代给闵公公话您忘了吗?” 程皇后咬住了唇用力至极。 嘴唇破了血口齿间全是血腥味。 她记得的。 她那良善又淳厚的儿子不想害别人家的姑娘。 她为儿子的品德自傲但她也为儿子的病情痛苦不已。 “是我失言了”程皇后噙着眼泪颤声道“两位老大人就当没有听过吧。” 范太保应下。 徐太傅点了点头心中却不踏实。 母亲为了救儿子割肉都肯万一殿下恶化 正文 第89章 我绝不为难她(求月票) 过了腊八离新年更近。 千步廊里的“年味”却淡了很多。 许是大殿下的病情没有好转早朝时观皇上神色亦是忧心忡忡以至官员们的各处应酬都停了。 不乐观。 与之前的每一个冬天比都要让人心慌。 赵启进御书房挨了一顿骂他有心自辨奈何皇上并不想听。 顺妃因着这事也受了连累只能老实做人。 只晋舒儿每一餐都吃得饱饱的。 在她看来大殿下那病怕是没得治了。 皇上对大殿下再不亲近长子也是长子丧子之痛定然难忍。 何以解痛? 唯有长孙。 等她诞下皇长孙皇上从丧子之痛中平复那她就是真正的母凭子贵。 而中宫之中程皇后毫无胃口。 从病倒起赵源就没有醒过从日到夜都昏睡着。 若说有什么变化就是有一两天体温正常过汗也少可后来又再次起热。 她心急如焚。 再是康健的人昏这么些天不吃东西也会倒下的何况赵源! 忧心之下程皇后眼前发白。 映在眼中的东西渐渐模糊失去边界然后只余下一片苍白。 明明那么亮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听到心跳声噗通噗通又急又重。 呼吸亦急促起来胸口痛得厉害 身边宫女发现了她的状况忙扶住她一面催人去请太医一面让人送上蜜茶。 李太医匆匆赶到时挪到榻子上休息的皇后已经缓过来一些了。 “我无事”皇后轻喘着道“也就只那么会儿看不见现在已经好了。” 李太医知她这症状道:“您不能不吃东西。不管有没有胃口多少都要用一些。” “我惦记源儿”程皇后道“李大人源儿今天如何?” “童大人与廖大人照顾着”李太医劝道“知您如此殿下会伤心的。” 程皇后红着眼摇了摇头:“知道为娘难过他怎得就不醒呢” 这话李太医答不了。 在他看来殿下强弩之末便是熬过了这一回也未必能撑到开春。 程皇后也没有要人答她目光涣散望着屋梁喃喃:“秦姑娘是不是真的能救将死之人” 李太医正写药方满脑子的药材一听这话下意识接了一句“能”。 字从舌尖出去李太医一个激灵。 大皇子的病因何而起他岂会不知? 皇后娘娘为何会有此问他也能猜得到。 可这并非他的本意。 上一次忠义伯世子夫人的病让李太医明白这世间那些神神叨叨的事儿不能以医理推断他确实不懂那些。 也许大殿下与秦姑娘定婚能“药”到病除从此康健万分那简直是再好不过。 可谁能保证呢? 若没有用处不止殿下难以心安秦姑娘又怎么办? 见程皇后怔怔看着自己李太医思绪飞转:“是这样的前回忠义伯世子夫人得的是不治之症臣与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让伯府看着备后事了。 秦姑娘突然来了说有法子能救她给世子夫人喂了颗丹药是她们师门方子。 一喂下去世子夫人就有了起色听说现在已经康复了。 您刚才问臣突然就想起这事儿了。 若秦姑娘手里还有仙丹或许能对殿下起效。” 程皇后闭目沉思。 李太医偷偷擦了擦额头汗水。 不是八字是丹药。 他这是急中生智硬把皇后娘娘的思路引了引。 虽然那小姑娘家家说话是怪气人的可让人守一辈子寡这种缺德事他不能做。 因他失言让皇后娘娘爱子心切做出错误决定那他老李太罪过了。 程皇后沉思了许久睁开眼唤了一位嬷嬷来:“我想向秦姑娘求一颗仙丹。求人救命本该我亲自去永宁侯府但我出不去” 一国之母居于内宫。 她足够尊贵却也没有自由。 儿子病着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左右连去求药都不能亲力亲为。 钟嬷嬷道:“交给奴婢吧永宁侯性子直孙女一定也是爽快人侯府会明白您的难处。” 见钟嬷嬷要退出去程皇后硬撑起病体泪眼婆娑:“源儿的病情侯府十之八九也听到了传言。 他们若担心我做出不明智的决定亦是情理之中。 你与秦姑娘说我只想求一颗丹药。 我以我皇后的身份、以我程氏百年荣耀与名声起誓我绝不为难她。 哪怕、哪怕她不给药我也不为难她、不会让其他人为难她” 钟嬷嬷闻言眼泪险些涌出来。 她知道娘娘不在乎什么“皇后”不“皇后”当年赵、程两家定下婚约时还没有大周又何谈传承? 但程氏的荣耀和名声娘娘视为性命。 娘娘想让殿下好起来但她更怕自己癫狂、做出不配为程氏女的举动。 娘娘的内心该是多么煎熬! 钟嬷嬷硬忍下眼泪道:“奴婢一定会向永宁侯一家转达您的意思。” 沉沉大雪中一辆马车出了皇城停在了永宁侯府外。 钟嬷嬷跳下车敲开大门将中宫腰牌捧上。 侯夫人知宫中来人皱了皱眉头让人迎了钟嬷嬷进来。 两厢见面侯夫人深深看了钟嬷嬷几眼叹道:“来的竟是你啊老了我差点都没敢认。” “是我”钟嬷嬷道“侯夫人快三十年不见了您还能认得我您眼力真好。” 侯夫人轻笑了下。 那两年她见过还是个小娃儿的程皇后钟嬷嬷是教养嬷嬷一直陪着。 反倒是皇后入宫后逢年节、外命妇进宫侯夫人都没有在中宫遇上钟嬷嬷。 这也寻常。 一群人问安人多要应付得也多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我来是替娘娘来求药”钟嬷嬷道“娘娘说” 沉沉誓言落到侯夫人的耳朵里说不吃惊是假的。 “我把阿鸾叫来”侯夫人道“娘娘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没有替阿鸾应允、或是拒绝的权利。” 秦鸾很快赶到。 听钟嬷嬷说了一番话她抱着拂尘心绪万千。 正文 第90章 慈爱与骄傲 屋里静悄悄的。 秦鸾思考时钟嬷嬷没有出声催促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这一看钟嬷嬷在秦鸾身上察觉出了些“熟悉”。 这种熟悉来自瑰卫。 钟嬷嬷见过很多瑰卫女子她们之中有当时已经嫁人生子的有因战事新寡的有豆蔻年华的也有个头只桌面高的幼童。 不论是什么年纪她们团结奋斗眼中始终存着一份坚毅骨子里的傲与矜让人印象深刻。 不只钟嬷嬷记在心中当年还那么小的程皇后也对瑰卫向往不已。 可程家没有让她成为其中一员只允她学些拳脚功夫。 毕竟是乱世。 底蕴深厚如程家也不敢说能护得每一个孩子都平平安安。 多些自保之力总比柔柔弱弱多一丝机会。 再后来大周建朝钟嬷嬷教养的姑娘渐渐长大等庆元帝登基她入主中宫。 时隔多年她们主仆再一次见到了瑰卫——平阳长公主与文定乡君。 皇后娘娘曾私下与钟嬷嬷说那两位变化不小。 钟嬷嬷想不再需要上战场的女子自然是会有变化的。 那份外放的豪气与锐利被收敛了展现在人前的是温婉与克己。 钟嬷嬷很少有与那两人打交道的机会但凡遇上她都在观察却很难寻到她们年轻时的那股风采。 而现在钟嬷嬷在秦鸾身上看到了。 那股矜骄那股沉毅。 悬着的心忽然就落下来了。 她想这样的姑娘应是不会拒绝救殿下一命的。 秦鸾垂着眼帘。 那日林繁夜访与她说了外头忽然而起的流言也告诉了她流言背后的陷阱。 一旦皇上把“大殿下”作为一个选择放在秦家面前时秦家该怎么办? 大周的江山是祖父随着先帝与无数开朝大臣们一块拼搏下来的秦家对大周的忠心毋庸置疑。 皇上的试探固然会伤了秦家的心也会伤了其他与秦家一样、把大周抗在肩膀上前行的老臣的心但在御前绝不是一口一个“伤透了心”就能善了的。 更糟糕的是大殿下病倒了。 此时此刻皇上若声泪俱下、请求秦鸾给大殿下冲喜呢? 此举固然无义但只要哭得够伤心世人总是向着“面临丧子之痛”的父亲的。 救回来“皆大欢喜”。 救不回来秦鸾本就是修道之人与她修一座道观、让她一辈子闭观修身再给永宁侯府足够的补偿几乎可以被称之为“君恩浩荡”了。 真到了皇上在金銮殿里“泣下如雨”时秦家被动至极。 而程皇后现在的求助给了秦家一个机会。 “绝不为难”是程皇后给秦鸾的承诺。 以程家荣耀与名声起誓她不为难秦鸾也不会让其他人为难秦鸾。 这个其他人指的就是皇上。 若皇上开口逼迫程皇后作为大殿下的母后对所谓的“冲喜”反对到底。 秦鸾没有见过程皇后不知她模样不解其性情但在这份承诺里秦鸾看到了一位母亲的慈爱以及一个人的骄傲。 “师父的丹药我还有的”秦鸾抬起眼开口道“但是我不敢保证那丹药一定能救殿下性命。” 钟嬷嬷深深行了一礼:“医者都说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娘娘都懂。” 秦鸾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知她已拿了主意便道:“你想好就是。” 秦鸾起身与钟嬷嬷道:“嬷嬷稍候我回屋里取药。” 侯夫人见她离开神色沉沉。 这一次她知道阿鸾要做什么了。 主将亲征前线侯夫人坐镇中帐但她该给主将备两位偏将吧? 皇城到底是皇上的地盘。 阿鸾那点功夫连翻墙都不利索万一遇着什么事多吃亏? 皇后娘娘虽有承诺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来硬的。 “把阿沣和阿鸳唤来。”侯夫人与采薇道。 真到了来硬的时候多这么两个人无济于事但在未动手之时气势不能输。 两军对垒露怯的那一方未战先输。 钟嬷嬷等了会儿秦家兄妹陆续到了。 想到侯夫人对他们会有一番提点钟嬷嬷主动出了屋子。 秦鸾记得祖父前回说过的话没有瞒着侯夫人把自己所思所想说了一遍。 侯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落在秦沣与秦鸳身上。 这两人突然被叫来显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也没有想得这么深刻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侯夫人沉声道:“都听见了?都记下了?” 两人忙颔首。 三人出来上了钟嬷嬷的马车。 钟嬷嬷轻声问:“大姑娘怎么还换了身衣裳?” 秦鸾看了看裙摆道:“皇上说姑娘家家的别总穿道袍。我在家里习惯了入宫还是换一换。” 钟嬷嬷一愣。 按说臣子家的姑娘穿身道袍能碍着谁? 皇上管这个八成是没事找事。 这么一想钟嬷嬷道:“这身也好看。” 颜色素雅、款式大方衬人。 秦鸾道了声谢。 她这么穿也是在表示她不止是修道之人她也是永宁侯府的女儿是大周功勋之后。 有中宫腰牌宫门口侍卫查验后马车一直到了赵源的宫室。 三兄妹依次下车。 闵公公这儿已经得了吩咐郑重与秦鸾行了一礼。 廊下童院判定定看着永宁侯的三个孙儿。 廖太医与秦鸾熟一些走了过来叹息着摇了摇头。 “有把握吗?”廖太医问。 秦鸾低声道:“尽力一试。” 廖太医想说这不是能“试”的事转念想到永宁侯府立场与秦鸾的状况话又都咽了下去。 试总比不试强。 手握保命丹药却不肯救大殿下之后才麻烦重重。 廖太医引秦鸾到寝殿。 秦沣跟着进去秦鸳与钱儿等在外头。 幔帐撩起秦鸾看着病榻上的大皇子眉宇一蹙。 师父留给她的瓷瓶里保命药一共有两颗。 一颗救了兰姨。 另一颗也许就是用在现在。 这颗救的不是大殿下而是她秦鸾。 ------题外话------ 感谢书友老年养猫生活、书友20170602220334901、政志壮心扬四海、慕蔚成礼、丛丛宝宝、小院子、sareph、sophia姊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vlt、骨头好吃的打赏。 正文 第91章 回光(求月票) 秦鸾不懂岐黄。 她不会诊脉不知药方但她能看到一个病重之人的状态。 大殿下的身上透出了浓浓的死气。 他还很年轻未至及冠但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秦鸾从床头退开与廖太医与童院判、以及钟嬷嬷道:“寿数到了改不了命。” “保命药也不行?”廖太医问。 “只能吊一吊”秦鸾抿了下唇解释道“就是回光返照让大殿下醒过来能与亲人告别交代身后事仅此而已了。要不要喂还要请皇上与皇后娘娘拿主意。” 童院判闻言长长叹息一声。 作为医者他早有准备。 大殿下是灯尽油枯之相天下再神奇的仙丹也很难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而能醒过来、说几句话已经是极大的本事了。 钟嬷嬷身形晃了晃抹了下眼角道:“我去回禀娘娘。” 消息递出去。 不多时皇后娘娘匆匆赶来。 她一路赶得及头发叫寒风吹得散落形容憔悴。 只硬顶着一口气冲至此地见一年轻少女站在廊下程皇后顾不上细看上前握住了她的双肩。 “当真再无办法?”程皇后的声音打着颤。 秦鸳抬手扶住她道:“娘娘臣女秦鸳与殿下丹药的是臣女的长姐她在里头。” 程皇后这才发现自己问错了人。 她对着秦鸳想挤出个笑容来却无能为力。 她只好叹息着道:“是我认错了人。” 程皇后松开了秦鸳往殿内走正好遇上闻声出来的秦鸾。 她想再问但心急如焚的那口气泄了只余下无奈与痛苦嘴唇嗫嗫终是说不出话来只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秦鸾扶住她的胳膊柔声道:“娘娘别让殿下担心您。” 程皇后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硬把眼泪都逼了回去:“他醒了吗?” “还没有喂药”秦鸾道“时间紧等您来了再喂。” 程皇后紧紧咬住了牙关。 这一次她没有咬嘴唇。 她的唇上还有先前留下的伤口。 血已经止住了伤口还在抹了厚厚一层唇脂遮住了所有痕迹。 “嬷嬷”程皇后与钟嬷嬷道“替我理一理头发我不能让源儿看到我这个样子。” 程皇后梳头的时候秦鸾取出瓷瓶倒出了最后一颗丹药交给了廖太医。 廖太医掰开了赵源的口将药丸塞进去而后静静观察殿下的反应。 他记得上回世子夫人用药几乎是顷刻间就有了变化效果显著。 而这一次许是赵源病得太厉害了隔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病榻前是亲近的内侍、熟悉的太医与一位陌生的姑娘。 赵源疑惑地看着秦鸾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眉头一紧。 闵公公太懂赵源了忙道:“殿下这是秦姑娘与您送一颗丹药仅此而已。” “丹药?”赵源喃喃声音很轻。 听闻赵源醒了程皇后迅速到了床前握住了儿子的手。 见到故作镇定的母后赵源倏地明白了。 “您”赵源的喉头滚了滚“儿子是不是病了很久?今儿初几了?” 程皇后的下唇直打颤。 赵源病倒时不过初五而现在已经是十打头了。 见母后不语赵源转头看向秦鸾:“你给我的药?我还有多久的命?” 秦鸾直接答道:“您还能说一个时辰的话。” 时间很少不该浪费。 赵源恍惚了下而后接受了现实:“我与母后说会话。”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程皇后陪着赵源。 “母后寿数天定儿子只能走到这里了”赵源轻轻笑了笑“儿子的身体就是这样也早就做好了早逝的准备只是舍不得您。能给您当儿子儿子万分满足只可惜母子缘浅不能继续走下去。” 程皇后紧紧收拢了手指硬撑着没有哭出来。 “儿子病倒后身边人应当与您说过儿子不想害一个无辜的姑娘”赵源道“当日未知答案现在想来恐就是秦姑娘吧? 不管是谁都别害她。 儿子想干干净净走往后史官们写庆元帝的儿子们时只写儿子爱书、知礼、却体弱而不是临死还拖累了一人。 您别脏了您的手。” 程皇后硬忍下去的眼泪又泛了上来哽咽着道:“母后答应你母后也答应过自己母后决不食言。”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喧嚣声。 皇上赶到了。 赵源弯了弯眼温声道:“请父皇进来吧儿子还有些话想与父皇说。” 程皇后纵然万分不舍也不愿意在最后时候违了赵源心愿起身去请皇上。 殿外已经得知结果的皇上怔怔站着。 他知赵源此次病得厉害他知状况极其不乐观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切意识到他的长子要走了。 诚然他与长子的关系并不融洽。 他不喜欢程皇后对赵源自然也不喜爱。 尤其是随着赵源成长与三公、三孤学了一肚子的之乎者也那股子迂腐脾气简直是另一个徐太傅。 一位借着师生名义对他咄咄逼人;一位则是父子关系与他有话直说。 说的全是他不爱听的话。 可再是不喜欢也是他的儿子是他以“饱览群书”而让他骄傲的儿子。 怎么忽然间会走到这么一步? 皇上突然恼起了赵启。 若赵启不发了疯似的来跟赵源说那些话是不是他就不会病倒、不会到药石无医的地步? 关闭的殿门打开露出程皇后衰惫倦容。 看向皇上程皇后的眼底划过了一丝忍无可忍的恨而她眼中悲痛更多将那丝恨意都盖了过去。 “源儿有话要与您说”程皇后道“您快些进去吧。” 皇上快步入内。 立在床前皇上垂眼看着赵源。 许是回光返照缘故赵源的气色看着不算太差眼神也很亮这让皇上有一瞬的恍惚。 源儿还能活下去。 可这个恍惚被赵源的话全打碎了。 “父皇”赵源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又很清楚“儿子不孝让父皇您白发人送黑发人。” ------题外话------ 继续喊月票再让我喊两天新书月过完就不喊了…… 正文 第92章 忠言 大得有些空旷的寝殿内只余父子两人的呼吸声。 赵源的呼吸很轻却急促每一口呼吸都在燃烧他的性命。 皇帝的呼吸很缓却沉重胸口起伏悲痛满溢。 身形发晃皇上扶着床架缓缓在床上坐下怔怔看着赵源。 他怎么就是白发人呢? 他还一根白发都没有。 他却要送走儿子了…… “你……”皇上嘴唇嗫嗫想说些什么又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们父子之间能说的话题很少而多数时候交谈都不让他舒服以至于他忽然间想找一个话头来表达对赵源的不舍都一下子寻不到。 赵源弯着下眼笑容很淡。 他当然看得出皇上的犹豫他也知道父子之间的问题但是他命不久矣很多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父皇儿子虽然要走了好在还有几位弟弟妹妹有他们在父皇跟前尽孝儿子是放心的”赵源缓了缓道“母后只儿子一嫡亲子她定困苦还望父皇垂怜。” 皇上喉头滚了滚沉声道:“朕与你母后虽不是什么恩爱夫妻但她始终是朕的皇后你可以放心。” 赵源又道:“大周建朝二十余年时间不长内忧外患都有但人才济济相信在文武大臣们的努力下一定可以振兴内政、收复疆土。儿臣希望父皇能广听、广看不要宠信小人以至于乱了超纲。” 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嘴角抿起透出不满意来。 赵源看在眼中却没有退让坚定道:“儿子要死了如果父皇能记得这一番将死谏言那儿子虽死犹生。” 皇上一瞬不瞬地看着赵源。 他就知道这个儿子从来说不出让他顺耳的话来。 明明已经是临终之时依旧在对他这位父亲说教。 说他偏听偏信说他宠信小人说他乱了超纲。 呵! 可笑、可笑至极! 一个没有当过一天皇帝、甚至没有当过一天太子的人他能知道什么? 根本不懂制衡之术不懂帝皇手段! 年纪那么轻尽学了那套老迂腐。 赵源观皇上神情就知道他的话没有敲开父皇的心门。 诚然作为儿子他不该这么对父亲说话但父皇身边奸佞强势他明知忠言逆耳也一定要说。 这是最后的劝谏了。 “父皇……”赵源打起精神来却见皇上已经站起了身。 皇上落在赵源身上的目光变得冰冷丧子的痛楚被愤怒冲淡了:“朕不想听这些。” 赵源又笑了笑。 笑容更淡了透出满满的无奈与遗憾。 “儿子以后也无法再跟您说了。”赵源叹息一声。 皇上又沉沉看了赵源一眼道:“再陪你母后说几句话吧。” 说完他一甩袖子从床前离开与守在外头的程皇后擦肩而过。 程皇后没有给皇上任何一个眼神先前父子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也听得心凉如冰。 她为自己的儿子不值。 她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爹? 一国之君?万民之上? 在程皇后看来都比不上能够倾听正确的话重要。 赶至病榻前程皇后握住了赵源的手。 母子两人相对无言。 这种无言与先前的父子沉默截然不同。 对视中赵源又笑了起来全是心疼与不舍:“您要保重身子父皇听不进儿子的话您要听进去您为了儿子保重。” “好”程皇后哽咽着“母后答应你会好好保重自己活得长长久久。就是要委屈你在下头多等等母后等母后老了、走了、投个好人家擦亮眼睛选一个好丈夫你再来找母后母后还做你的母亲。你是母后的骄傲!” 赵源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好。” 渐渐的赵源的眼神散了无力再撑着与程皇后说话。 他再一次陷入了昏睡中。 程皇后没有叫太医她静静陪坐在床前。 一个时辰。 秦姑娘给他们母子的时间已经到了。 虽然让皇上“用”去了很多但程皇后依然满足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做了道别也做了约定比之前赵源一直昏迷不醒要好了许多。 殿外。 寒风中皇上背手站在廊下。 只观皇上神色秦鸾就知道这对父子谈得极不愉快。 皇上赶到时的悲痛已经消散了余下的全是烦闷。 秦鸳显然不适应这种氛围下意识地拉住了秦鸾的袖子。 秦鸾侧过头与她比了个口型:“莫慌。” 秦鸳点了点头。 秦沣护在两个妹妹身前一脸严肃。 他知道有不少人在打量他们或者说在打量秦鸾。 阿鸾回京不久虽然被皇太后召见过但在宫里她还是生面孔。 偏偏与她相关的故事很多。 凤凰命、原本的二皇子妃以及一颗丹药让大殿下回光返照。 这样的姑娘谁会不好奇呢? 太医院、御前的、中宫的但凡在这里的都充满了好奇之心。 其中便有黄逸。 他随御驾至此对秦鸾好奇极了。 只是他的好奇的点与其他人都不同他就耐着心思琢磨到底是怎么样的姑娘能让林繁心动? 这位秦大姑娘模样自是好模样但黄逸觉得仅仅只是外表能让林繁惊艳却不会让他一直惦念。 可要说性情、才华让黄逸就这么看显然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么一想黄逸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 林繁看得出来绝不是因为林繁高明而是他与秦鸾有许多往来。 处得多了就都知道了。 啧啧。 赤衣卫事儿那么多林繁大忙人一个到底从哪里来的时间与机会与人家姑娘处得多了? 匪夷所思! 许是黄逸打量的目光太明显了被秦鸳逮了个正着。 秦鸳瞪着眼睛凶巴巴的又与秦鸾耳语。 秦鸾敏锐岂会不知微微与秦鸳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秦鸳也知道此刻不适合深究又狠狠瞪了黄逸一眼。 这一瞪她歪了歪头。 那侍卫似乎有些眼熟?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彤彤1609、书友160930215402026、书友20170429100936671、书友20210428023550219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93章 逆耳(求月票) 未及细想一直沉默着的皇上走到了他们兄妹面前秦鸳再顾不上黄逸打起精神应付皇上。 皇上背着手审视秦鸾。 “真的再无他法能救他?”皇上问“保命药再喂几颗能保住吗?” 秦鸾恭谨答道:“臣女手中已无丹药即便有以殿下的身体也没有功效了。” 皇上又问:“若是你师父在能救源儿吗?” “以臣女师门的传承大殿下的状况是救不了了的。”秦鸾道。 审视的目光并没有消失秦鸾知道皇上在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比起大殿下的命皇上更关心的似乎是她手里的药、她们师门的能力。 抬起眼秦鸾不卑不亢道:“无力相救这仅限于师门兴许其余仙门会有办法各家皆有所长皇上若想再试试远的求不到近的不如问一问国师?” 秦沣一听这话心扑通扑通直跳。 阿鸾这是“祸水东引”。 意思便是堂堂国师能救就去救。 若是救不了皇上又何必为难她们这样的小道观呢? 当着皇上的面如此说话按说是不妥当的。 可秦沣记得侯夫人的交代他们今日是不得不掺和皇后娘娘为友皇上则是隐忍不发的“敌”。 面对敌人不是说一上来就要亮刀子而是气势。 他家的瓷瓶像是里头装满了水又重又沉、稳稳当当。 皇上又看了秦鸾会儿问:“那么朕的皇儿还能活多久?” 秦鸾道:“殿下已是油尽灯枯了多则两日少则” 皇上没有再问缓缓挪开了视线带人离开了这里回去御书房了。 随着皇上离开大殿下的宫室变得空荡荡的满是萧瑟。 徐太傅拄着拐杖迟到了一步。 因为皇后请人、马车未从千步廊过徐太傅得到消息就晚了一步。 怕皇后娘娘母爱深沉做出不适合的举动老太傅急急往宫里赶。 闵公公上前扶住他与他讲了所有的事。 “请秦家丫头给了丹药?”徐太傅颤声道“那老夫还能见着殿下、说几句吗?” 闵公公垂下了眼:“殿下与皇上、娘娘告了别又昏睡了” 徐太傅惋惜地长叹一口气。 他还是来迟了没有再和殿下说几句话。 寒风中积雪从树上簌簌而下一派冬日寂寥。 徐太傅被钟嬷嬷请了进去。 虽然殿下已昏睡但老太傅还能再看殿下几眼。 眼泪从苍老的面容上落下徐太傅以袖掩面无声哭泣。 活到他这把岁数其实本该看淡生老病死。 死亡固然遗憾但更遗憾的是死亡来得太突然了没有好好与亲人道别。 从这一点来说殿下已然是“幸运”的。 可兴许是他们师生未曾道别又或许是在他这个老头子看来殿下实在太年轻了徐太傅悲伤不已。 程皇后噙着泪让闵公公扶住徐太傅。 先生都如此心痛而父亲不说为儿子落一滴泪到最后都在怪儿子说话不中听。 讽刺至极! 程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与钟嬷嬷道:“你送秦家兄妹回去吧今日恩情我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钟嬷嬷应下。 程皇后又与徐太傅道:“感谢老大人这些年对殿下的指点把他教得那么好” 徐太傅连连摇头:“殿下可有说什么话?” “他的性子老大人知道的他放心不下我又劝不动皇上”程皇后叹道。 知道赵源的临死谏言都没有打动皇上徐太傅涕泪纵横。 永宁侯府。 秦鸾平平安安从宫里出来让侯夫人松了一口气。 让几个孩子各自散去侯夫人又与永宁侯关上门谈了小一个时辰。 另一厢林繁得知秦鸾回府心落了一半。 他自认了解皇上。 程皇后在皇上之前把秦鸾请去、又送走与大殿下急剧发展的病情打乱了皇上的脚步。 一旦皇上回过神未必没有其他举动。 大雪又起直至第二日清晨。 朝房里大臣们都知道大殿下命不久矣气氛十分沉重。 等列于金銮殿林繁抬眼迅速看了眼皇上。 皇上靠坐在龙椅上浑身上下哀哀欲绝。 不止林繁永宁侯也在观察。 昨儿阿鸾回府时明确说过皇上是愤怒远胜悲痛。 此时此刻到底是皇上气消了后知后觉又痛心了还是 黄太师上前一步劝解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 这话引了无数附和。 皇上用手撑着额头颤声道:“朕、朕实在是舍不得源儿朕贵为一国之君却连儿子的命都” “殿下孝顺定不愿见您如此。” 皇上抹了一把脸眼眶发红对着永宁侯道:“秦卿啊秦卿朕、朕” 秦胤绷紧了下颚。 老太婆昨日替他掂量过如果皇上敢在朝会上借势相逼他也豁出老脸去与皇上好好说说他秦胤死在前朝战乱中的三个儿女! 不止他哭他拉着金銮殿一众老臣一起哭。 不是只有皇上失去儿子他们这些从乱世走来的死了儿子的还少吗? 他哭得比皇上还大声今日这事儿就断断定不下来! 皇上要恼要怒也只能让他恼去、怒去。 殿下时日无多只要拖过这两日 队列前头徐太傅脸色发白。 皇后娘娘深明大义若皇上连殿下那么一点点心愿都不肯满足他老头子今日没完了! 急急的脚步声从金銮殿外由远及近落在耳朵里不祥极了。 内侍几乎是飞扑进了大殿跪倒在地声音尖锐抖得厉害:“殿下、大殿下薨了。” 回音响彻大殿盖过了其他所有声音。 而后众臣纷纷跪下口呼“皇上节哀”。 龙椅上的那人似是愣住了坐在那儿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皇上的眼眶依旧很红却没有一滴泪水涌现。 他那个儿子啊。 到最后都是这样! 说他不爱听的话做他不喜欢的事。 既已无救命的机会他难道真能让秦家丫头给死人冲喜? 不过就是试一试秦胤而已。 而他的好儿子连这么个机会都不给他! 正文 第94章 不对劲 大皇子薨逝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 衙门里拟了丧报迅速往其他州府送去。 百姓们纷纷忙碌着把预备好的过年的喜庆物什都收起来。 小年近在眼前但今年定然是不能用这些了。 永宁侯府里季氏有条不紊地交代管事们办事。 因着秦鸾的缘故侯府先前就知道殿下就这几日光景了年节采买上很是注意。 这次几个管事、嬷嬷又带着人里里外外都转了一遍以防有疏漏之处。 汪嬷嬷走了一趟东园。 秦鸳趁着季氏没空拘着她跑得比汪嬷嬷都快。 等汪嬷嬷到了秦鸾屋里秦二姑娘已经坐在桌边吃茶了。 汪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到秦鸳扮鬼脸与秦鸾道:“府里今年不挂花灯了窗花、红对联都不贴了好在您新做的衣裳大部分素雅等大殿下出殡后就没有那么讲究了。” 秦鸾应下。 秦鸳问:“有说停灵多久、何时出殡吗?” “还没有消息”汪嬷嬷道“如今是冬天奴婢估摸着少说也会停七七四十九日等老侯爷回来应是会有准信了。” 待汪嬷嬷离开秦鸳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声。 “皇后娘娘一定很伤心昨儿在宫中见她那个神情我看着都好难受”秦鸳顿了顿又道“皇上倒是怪凶巴巴的。” 秦鸾轻轻笑了声。 喜怒哀乐一个人的最常有的情绪。 在大事面前无论是克制还是发泄真实的情绪如何旁观者都能感知出来。 不是秦鸳对此有多敏锐而是皇上与皇后两人情绪差异太大了。 “可惜不能剪窗花了”秦鸳看了一下手掌“我剪得可好了。” 这倒不是秦鸳自吹自擂。 在所有“姑娘”们的手艺活儿里秦鸳的女红惨不忍睹炸巧果差一点烧了厨房只有窗花拿得出手且剪得栩栩如生。 大抵是因为剪窗花用的剪子也算“兵器”了。 季氏原还说过禁止秦鸳再进厨房的话被侯夫人给拦了说“阿鸳只是不会掌勺当个烧火丫鬟应是可以杨排风用的也就是一根烧火棍”。 季氏对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秦鸳一面吃茶一面打量书案上的笔架。 笔架上挂着一小纸人。 不得不说她家大姐真有想法。 秦鸳本来琢磨着谁剪小纸人用白纸呀也太不吉利了要剪得剪个红色喜气洋洋。 现在看来还是大姐剪得对。 只有白色的小纸人现在才能堂而皇之地挂在笔架上。 要不然她回去也剪一个过过手瘾? 宫里各处也在清点。 程皇后躺在榻子上怔怔出神。 自收到消息她的脑海里空荡荡的没有悲伤、也没有苦痛可能是已经做好了准备除了疲惫她没有其他感觉。 连眼泪都落不下来。 嫔妃们纷纷来探望让她节哀程皇后都打发了也无暇去想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躺到中午程皇后才勉强打起精神去了赵源的宫室。 这里已经变了模样改作停灵之所。 闵公公上前来哑声道:“皇上那儿的意思就停四十九日等到二月送往皇陵。” “知道了。”程皇后道。 治丧有章程可依各处都按部就班地办。 过了腊月二十三衙门封印千步廊左右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值小年夜各府都忙着扫撒。 秦胤没有闲着自己拿着一把扫帚去了祠堂。 从里到外认认真真扫了一遍又将牌位擦拭干净。 而后他站在那儿静静地看了许久。 这个年京城里没有一点年味却也平静。 静得秦胤很不自在。 这种静绝不寻常。 大年初五徐太傅被召进了宫。 下午去的直到夜里都没有回来徐家人急切地去宫门上问只得到了皇上将老大人留在宫中过夜的消息。 这状况以前倒也有过。 早些年皇上与徐太傅关系融洽时时常彻夜向太傅请教这些年随着君臣关系的紧张就再没有了。 徐家人等到初六一早正要再去打听徐家大宅便被御林围了。 顷刻间各府哗然。 永宁侯匆匆用了早饭出门打听状况相熟的老大人们互相问了一圈面面相觑。 范太保等人想进宫询问皇上在宫门口就被拦住了只能急得团团转。 下午时永宁侯先行回府径直到了东园。 秦鸾请祖父坐下。 这个当口老侯爷无心喝茶只问:“你有办法悄悄联系到定国公吗?” 秦鸾眨了眨眼。 前回林繁连夜来送消息祖父就知道她和林繁有些往来。 秦鸾没有否认:“能。” “你向他打听徐太傅的事”秦胤道“皇上这次突然发作我觉得很不对劲恐有其他状况。” 他当然可以自己去找林繁也能通过其他人向林繁打听但秦胤太清楚了他问谁、皇上都不会管一旦他和林繁走得太近皇上那颗忌讳这个、忌讳那个的心又要猜忌上了。 而旁人从林繁口中问出来的秦胤也得打个问号。 别看林繁年纪轻说话做事拿捏得很准从外头绕过一圈的消息难说还剩下几成。 且徐太傅的事来得莫名其妙。 正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秦胤才这么谨慎。 “一定要小心别叫人发现。”秦胤叮嘱着。 秦鸾应下。 马车一辆秦鸾到了生花阁。 走进大堂一看里头格局有了变化。 那道通往二楼的楼梯被隔断格挡一点都看不见了。 “我寻国公爷急事儿问问他今日得空吗?”秦鸾一面上楼一面道。 刘龚氏应了从后头宅子出去想法子悄悄给方天递信。 雅间里秦鸾等了两刻钟楼梯口传来急急脚步声。 钱儿探出头去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少年郎。 少年从袖中取出腰牌正是定国公府的。 钱儿便将他引了进去。 少年拱手与秦鸾行礼:“小的偃月爷知道姑娘为何寻他他这会儿脱不了身让小的先来回一声请您再等一时辰。” 正文 第95章 下棋好 秦鸾正下棋。 刘龚氏与她备了棋盘她一人执黑白自己与自己对垒也有一番乐趣。 闻言她朝偃月点了点头应了。 偃月禀了话正要退出去却见秦鸾忽然转头看他。 秦鸾问:“你叫偃月所以方天不姓方?” 偃月道:“是他不姓方。” 秦鸾哑然失笑。 这也是她忽然之间想到的。 原听方天那名字秦鸾并未多想直到听了偃月的名字才恍然大悟。 方天画戟青龙偃月刀。 都是出名的兵器。 一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也不过是半盘棋的工夫。 楼梯口又传了脚步声林繁到了。 听见钱儿问安秦鸾起身看向门边林繁正好迈进来与她四目相对。 秦鸾弯了弯眼。 林繁倒是没料到秦鸾会转过来突然对上视线他倏地一愣见秦鸾含笑不由地他也笑了出来。 这一笑压在他身上这大半日的焦急也就散了。 就像是积雪厚重时太阳突然露了脸它虽化不尽积雪却让人心情舒畅。 他想他在面对秦鸾时就是这样的心境。 明明各种问题还堆成了山但他就是心旷神怡觉得那些山石能一点一点被搬开。 走到桌边林繁看了眼棋盘:“下棋?” 秦鸾道:“自己与自己琢磨。” “你要问徐太傅的事儿我也在等消息等人散值后过来”林繁坐下来道“我估摸他还要三刻钟。” 秦鸾想了想。 如今衙门还未开印需要当值的大小官员很少而御前侍卫是其一同时他们也是最可能知道徐太傅在宫中发生了什么的人。 秦鸾问:“黄侍卫?” 林繁道:“是他。” 既然要等秦鸾从棋篓中取了一子问:“国公爷下棋吗?” 林繁当然不会拒绝。 这盘棋经过秦鸾的左右互搏已过中盘黑白双子纠缠战况正凶。 秦鸾执黑林繁执白。 两人第一次对弈最初几手还算小心而后白子的攻势忽然迅猛起来。 林繁想得快落子也快棋声清脆进攻积极。 秦鸾抬起眼帘看了林繁一眼。 字如其人落子也如其人。 秦鸾想起了秦沣曾说过的长大后的林繁很烦行事又让人看不周全、以至于许多老大人都踩了他挖的坑但小时候的林繁不是这样的京城小霸王从来都是直来直去。 现在秦鸾信了。 因为身世缘故林繁性情改变了许多但骨子里他没有变。 这盘棋从接手时的焦灼很快被林繁撕开了一道口子。 秦鸾用心谋算到最后还是差了半招。 “我输了。”秦鸾道。 林繁道:“因是你不习惯我的棋路。” 秦鸾抿唇想了会儿。 她与师父下棋与师姐们下棋但多数时候都和自己下她们之中确实没有哪一个与林繁似的凶招接凶招。 很新鲜也很有挑战。 “下回再请国公爷赐教。”秦鸾道。 林繁笑了起来取棋子入篓。 楼梯口黄逸拾级而上。 最近的雅间开着门他扭头一看瞧见个小丫鬟。 林繁找他说要事这铺子定不会有其他客人怎么林繁今儿出门还带了个丫鬟? 再一看小丫鬟又有点眼熟。 好像是…… 黄逸使劲儿回忆。 是了是永宁侯府的丫鬟。 大殿下回光返照那天他见过这丫鬟跟在秦大姑娘边上。 莫非秦大姑娘也在? 黄逸倒吸了一口气看着前头雅间那道关上的门。 林繁找他来当蜡烛? 还是谈要事之余也别浪费时间? 他算是知道林繁与秦姑娘相处的工夫都是从哪里挤出来的了。 林繁给黄逸开了门。 黄逸入内与秦鸾互行了礼。 桌上棋盘才收了一半黄逸看在眼中在心中给林繁竖了个大拇指。 下棋好。 一盘棋用时长一面下一面随心所欲说会儿话也不用担心想不出话题来尴尬。 黄逸从林繁手里接了茶盏见秦鸾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以目光询问林繁。 “不止我老侯爷也很关心”林繁道“徐太傅突然出的状况外头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出来我们赤衣卫先前调出去查了全无消息只有你们御前做事的才可能知一二。” 黄逸摸了下鼻尖。 御前做事是能知道状况但其中规矩…… 林繁又道:“太傅年事已高又是倔脾气朝中谁能不担心?旁的倒还好就怕又是国师在背后兴风作浪你也不想看徐太傅出事吧?” 黄逸:…… 好家伙林繁把他的路全封住了。 若只林繁一人问他黄逸想打个哈哈能不说就不说但是秦姑娘在场。 他是不是得给林繁一点面子? 再者黄逸也确实关心徐太傅。 “我没有明说只简单问过祖父”黄逸道“祖父说按理皇上不会把太傅怎么样这次君臣闹得再凶最多太傅告老不至于再有其他事了。” 这话黄逸说得不太有底气。 按理是按理但皇上万一不按理了呢? 刚刚失了儿子的人脾气横起来谁能说得准。 林繁道:“就算皇上不把太傅怎么样老太傅那脾气邓国师在边上一扇风老太傅能忍得住?” 黄逸叹了一声。 忍不住的。 老太傅前回都拿拐杖打徐公公了若没有祖父和范太保在场只靠内侍与侍卫怕是打得很“热闹”。 “再说了”林繁呵的笑了声“太师对皇上向来很有信心。” 黄逸不由脸红。 他那位祖父的确对皇上信心十足。 徐太傅会骂皇上宠信奸佞黄太师则说皇上有皇上的考量。 黄逸看了眼林繁又看了眼秦鸾思量了会儿道:“徐太傅的次孙徐况在太平府任知府徐知府赴任把两个儿子都去了任上听说那两位小公子与涂家几兄弟走得很近。” “涂家?”林繁挑眉“梅妃娘娘的娘家?” “是就是三殿下那几个表兄”黄逸道“依折子上的说法太傅见大殿下体弱多病绝无长命可能早就在步后招想让子弟往后走三殿下那儿的路子放弃大殿下了。”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啦~~~ 好像是说这个月月底有月票双倍书友们帮忙留一下票谢谢大家~~~ 正文 第96章 目的 这种弹劾的折子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年轻孩子们一块耍玩而已。 赵启的表兄弟、忠勤伯府翁家的几个公子他们在京中行走也有不少交好的同龄人。 既然翁公子们可以交友广泛涂家公子又为何不能与太傅的曾孙们往来? 往大了说结党营私、私底下瞎捣鼓事儿。 而现在皇上将徐太傅留在宫里又让御林军围了太傅府邸显然是君臣交谈不悦事情没往小的办。 秦鸾正思考着见林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便抬头看他。 林繁问:“你怎么想?” 秦鸾摇头道:“老太傅的悲痛真真切切。他对大殿下的感情极深应是不会备什么后招。” 林繁赞同极了。 前些年三公谏言皇上立大殿下为太子都是徐太傅主导的只是皇上拒绝了。 若说徐太傅以此推断出大殿下无望继承大统想要为了他自己和徐家另作打算…… 那么徐太傅最该做的打算就是皇上说一、他回一皇上说二、他回二。 以他帝师与辅政大臣身份只要别和皇上对着干徐家能出什么岔子? 显然徐太傅不是那种闭眼混日子的人。 比起让晚辈和涂家交好徐太傅更想把皇上骂醒。 林繁的指点轻轻点着桌面道:“这种阴损事儿十之八九是邓国师的手笔。” 黄逸对此并无反驳笑了笑默认了。 除了邓国师谁会大过年找徐太傅麻烦? “老大人现在怎么样了?”秦鸾问。 黄逸道:“昨儿老太傅进御书房没多久就和徐公公吵起来了皇上倒是没发火只让我们把老太傅带去偏殿我看他老人家气得够呛夜里睡得也不怎么踏实一直能听见些咳嗽声。今儿到我散值老太傅还在偏殿皇上没有召见他他也没说想见皇上就一直犟着吃食上正常偏殿也烧着地火龙不会冷。” “只是犟着?”林繁挑了挑眉沉思一番问“老大人是不是还不知道徐家被围了?” 这话问得黄逸一愣。 自从老大人进了偏殿他就没有进去过皇上点了个小内侍看顾老大人起居吃喝。 “可能真不知道”黄逸道“若皇上没有授意也不会有人告诉老大人。我说老大人怎么闷声不吭的原是还不知情。” 林繁神色凝重。 以徐太傅的性情恐是把这次看作了普通的君臣矛盾毕竟这对老大人来说习以为常了。 虽然皇上恼徐家子弟行事缺考量但徐太傅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徐公公在边上扇风老大人也就是气一气双方僵持几天再耐心说说事情这一茬也就过去了。 而围了宅子就是此事不掰扯出子丑寅卯来很难善了。 若是知道徐家被围老太傅不会这么平淡。 “皇上也怕把徐太傅气出个好歹来”黄逸道“宠信奸佞、气死帝师都不是什么好名声但后者更难听。” 天地君亲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也是自家祖父认为皇上不会真把徐太傅怎么样的其中一条理由。 “除非有确凿证据证明徐、涂两家不是公子们寻常交友”黄逸道“不然皇上和老太傅犟几天也就差不多了。” 林繁睨黄逸:“邓国师折腾这么个事儿就为了关老太傅几天?” 黄逸笑容讪讪。 邓国师与徐太傅不合谁都知道。 皇上是宠信邓国师却也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不可能邓国师要对老太傅下手皇上就真把老大人如何如何…… 这些道理黄逸挺明白但他也懂林繁的意思邓国师肯定是有别的阴招在里头而皇上和徐太傅两者的脾气都挺大万一君臣话赶话的说出些不可挽回的来就不好收场了。 这些猜想黄逸不用特特与林繁点林繁肯定想得比他周全。 至于他黄逸能说的消息已然毫无保留说了那么作为好友他该知情知趣。 “你说得有理”黄逸起身道“我先回去再与祖父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有办法助徐太傅。” 林繁应了。 黄逸说走就走一溜烟下了楼。 视线被隔断阻挡他顺势穿过木门从宅子门离开。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胡同里有些人家飘出了饭菜香气。 等走到胡同口黄逸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那处是个二层的铺面那它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 那铺子面朝着的是常玉大街吧? 具体是哪家铺面? 黄逸想不出来只觉得林繁打得好算盘。 他们从后头进出秦姑娘走前头。 姑娘家逛铺子常有的事儿而以林繁的身手想神不知鬼不觉跟他到这条胡同绝不可能。 当然想跟他黄逸也没门。 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雅间里林繁把油灯点上了。 秦鸾重新泡了茶。 林繁握着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父亲曾经教过我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朝堂纷争不管是看着简单的亦或是牵扯一堆、很是复杂的都逃不开一个词——目的。” 秦鸾眨了眨眼睛认真听林繁说。 林繁口中的“父亲”自然是指先定国公林宣。 林宣不止武艺精湛也十分擅长排兵布阵同时亦精通内政。 能够年纪轻轻任主将指挥得动一群谁拳头硬谁说话的老臣林宣靠的可不是老父的权威而是他自己的真本事。 “每个人都有目的”林繁道“皇上、邓国师、徐太傅他们想在这事上得到什么成效。” 秦鸾明白林繁的意思顺着这个思路道:“所以黄太师才说皇上不会要徐太傅的命最多是让他回家养老。” 林繁颔首。 这样的判断除了有黄太师对皇上的绝对信心之外也有一番道理。 徐太傅八十高龄了天天好吃好喝供着寿数都有尽头的。 不管皇上对老太傅这些年的指手画脚有多少不满再忍几年也到头了根本不用自己背个“杀师”之名。 得不偿失。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仉馥尔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骨头好吃的打赏。 正文 第97章 满足 油灯光昏黄显得静谧也让人的思路更加集中。 “对皇上来说眼下是个让太傅告老的机会同时徐家子弟为证清白辞官”秦鸾抿唇“围了太傅府皇上的目的在削弱徐家及其桃李。” “是这个意思”林繁道“被蒙在鼓里的徐太傅应是想着清者自清他不会轻易向皇上妥协。” 秦鸾又道:“邓国师呢?他揣度皇上心意谋划此事但他也不敢做违背皇上的事。” 邓国师即便备了阴招也是以皇上的利益为先。 皇上还能从这次风波里得到什么? “结党”林繁一锤定音“皇上最恼的就是老臣们走得太近关系密切。 围太傅府除了逼徐家子弟之外他是围给我们看的。 范太保、老侯爷他们越急越为老大人请命越是让皇上忌讳。” 秦鸾苦笑:“道理上是没错但谁能真不管老大人呢?” 林繁垂着眼叹道:“是啊谁能真不管呢? 不止文武大臣还有皇太后。 太后与皇上母子亲近只在邓国师之事上有分歧。” “太后不喜欢邓国师?”秦鸾问。 “太后骂邓国师兴风作浪、卑鄙小人”林繁道“颜述流放让皇太后、辅国公府与皇上之间生心结此次若太后” 秦鸾明白了:“太后为徐太傅说话势必让母子再生矛盾而老臣们的密切又让皇上很不放心在皇上看来他能够信任的人就更少了。” 而作为其中最忠心耿耿的邓国师便能离皇上更近。 他在为皇上做刀同时也在不停地磨砺自己足够锋利、足够快让皇上舍不得换刀。 同时为了不被卸磨杀驴他也在给皇上制造足够的危机。 他需要一位与皇上有心结的皇太后他也不用夺徐太傅的命有矛盾才有他邓国师存在的必要。 彼此需要。 这就是邓国师的目的。 “当然目的是目的也得提防有人火上浇油。”林繁道。 人心难测不仅仅是隔着肚皮而是很多决断它来自于气头上、情绪激动之时这就不能以常理去推断了。 要不然怎么还有一句话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今日他们把几方分析透了万一徐太傅气着气着、身体不适倒下了那所有的条件全部推翻结果自然也不成立。 屋子里静了下来。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认真地把所有关卡又从头梳理了一遍。 良久秦鸾轻笑了下打破了安静。 “劝是栈道”秦鸾道“要想破局还得找到陈仓。” 林繁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是得劳烦太保大人他们去修栈道而我得去度陈仓。” 把徐、涂两家的往来弄明白了老太傅腰杆笔直皇上还能为难他什么? 皇上不为难徐太傅了皇太后也好一众老臣也罢自然不会再表立场了。 他暂时见不到老太傅的面得想法子去问问徐家。 秦鸾说出想法却没有停下思路。 她想先定国公的想法是极有道理的。 无论是用兵还是朝堂看似文武有别却也有相同之处。 排兵布阵时需得想得足够多、足够细每一处细节都考虑周全反复推敲而付之行动时则要抓住最关键的那个点以求撕开敌阵尖刀直刺中心把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这也与下棋一样走一步想三步、五步想得越远越能占据主动。 可惜刚那盘棋输了。 林繁想得更细出招也更狠。 在秦鸾思考之时林繁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说的话秦鸾都能领会而秦鸾所想的又都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这种体验真的让人很是满足。 哪怕在讨论的是这么一个不让人愉快的话题林繁都觉得轻松许多。 可惜能坐下来好好交谈的机会与时间太少了要不然他还有很多想法都想与秦鸾说一说 似是秦鸾察觉了他的目光从思考中回神。 下意识地林繁把视线挪开了以茶盏做掩抿了一口。 秦鸾抬起眼帘就看到林繁坐得笔直小口饮茶。 桌上的油灯闪了闪。 林繁找了把剪子拨亮了灯。 见秦鸾一直盯着他林繁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你”才一开口秦鸾自己先停下来了。 刚才灯光明暗间她看到林繁耳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又仔细看了才看清是颗很小的红痣。 虽说她没有恶意但那么盯着看似乎是不太礼貌? 而且也不适合说吧? 这么一想秦鸾再开口时已经改了:“没什么。” 秦鸾避而不谈林繁自不好追着问只轻轻勾了勾唇露出些些笑意。 门外钱儿敲了敲门。 “国公爷、姑娘”钱儿道“刘家婶子烧了碗甜羹问要不要送上来垫垫肚子?” 东家热情秦鸾自不会拒绝。 很快钱儿捧着食盘进来上头搁了两碗热腾腾的酒酿圆子。 婶子烧得不厚晶莹剔透的的薄羹加了蛋花配了一小撮糖桂花提味。 “闻着很香。”秦鸾笑道。 不止闻着香尝了一口味道也极好。 酒酿用得不多微微的酸只那点糖桂花也不会甜清清淡淡很是舒服。 只看秦鸾神情林繁就知她喜欢这味道不由在心中夸刘龚氏厉害。 就这么几次机会刘龚氏就从秦鸾对点心的喜好中确定了她的口味。 甜羹下肚胃中暖暖人也轻松许多。 秦鸾又与林繁商议几句起身告辞。 马车回到永宁侯府秦鸾去见老侯爷。 等到现在秦胤从最初的心急慢慢化作了平和。 待听秦鸾说了各种状况秦胤久久不语。 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时满满都是郁郁浊气。 他赞同林繁的想法。 林繁看得越透彻秦胤就越是心痛。 见秦鸾看着他老侯爷轻咳了声:“老夫想到林宣了。” 以前他在林宣的排兵布阵下打过很多场胜仗现在也要在林繁的布置下出阵了。 修栈道就修栈道给林繁拉扯出暗度陈仓的时机。 正文 第98章 忠心 慈宁宫。 皇太后正色看着皇上。 皇上靠着椅背淡淡道:“母后想说什么?” “哀家想说什么皇上不都知道吗?”皇太后叹道“皇上在位二十年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哀家想不通要问问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皇上笑了笑。 母后是以退为进他知道。 “您也说了儿子比谁都清楚那您就别操这么多心”皇上道“朕自己能拿主意。” 皇太后的眉头皱了皱压着心中脾气劝道:“一国之君不可一人独断。”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你……”皇太后收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 她想好好劝但显然皇上并没有这份耐心。 这让皇太后的心急切起来。 “太傅犯了什么错你要把他关在宫里又让人围了太傅府”皇太后抬声问着“太傅一生勤勉为大周、为皇上尽心尽力他这样的高龄皇上为何要这么对他?他不止是臣子他更是帝师!” 这番话皇上听了太多遍了以至于皇太后才开口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慨。 “所以朕就要一直听他的?”皇上问。 皇太后厉声道:“皇上是逆反吗?翅膀硬了就看不上徐太傅了?” “不是朕看不上他是他……”顿了顿皇上摇了摇头“母后莫要为太傅求情了朕又不会把太傅怎么样。” “你不把他怎么样?”皇太后品着这话怒道“所以你就只是想羞辱他? 趁着年节无朝关太傅、围徐家把文武大臣们都拦在宫外就为了发泄你那点儿脾气? 皇上你坐的是龙椅不是摇篮!” 倏地皇上的脸色阴云密布。 他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将他当成需要手把手教的小儿。 徐太傅如此母后亦如此。 “母后不必多言”皇上站起来声音发冷“朕自有分寸。” 皇太后亦起身仰着头看着比她高了许多的儿子:“那你就和哀家好好说说你的分寸!” 争执之间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不管有多么生气与不满皇太后都没有只顾发泄情绪而忘了话题中心。 皇上偏过了头无视皇太后的问题。 皇太后半步不让:“你认为太傅顽固、迂腐但皇上不要忘了在你少年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是太傅教你怎么与臣子打交道在你初登皇位时也是太傅教你怎么当皇帝!各种矛盾难以抉择时还是太傅替皇上分析局势、一步步有了现在大周!” “朕难道否认了太傅的功劳吗?”不顺耳的话让皇上怒火中烧沉声道“母后让朕听这个的、听那个的朕都听了……” 皇太后打断了皇上的话:“他们说的都是对大周有利的!” “是对大周有利”皇上讥讽道“对朕呢? 林宣满心满眼都是大周如何如何他忠心的难道是朕? 那一个个老家伙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母后朕已过而立之年朕知道要怎么做皇帝!也请母后好好当一位皇太后!” 说完这话皇上一摔袖子大步往殿外去。 皇太后想拦他却气血上涌、眼前一花摇摇晃晃中被嬷嬷们扶住在榻子上歇了。 夏嬷嬷一面替她顺气一面劝道:“娘娘莫要与皇上置气。” “他听不进哀家说的话。”皇太后叹道。 “娘娘再是母子皇上也长大了”夏嬷嬷斟酌着道“正如皇上所言他已经三十六了不是十六岁身边人插手太多他会不满老太傅就是管他太多您……” “他要不走偏太傅会说他吗?哀家会说他吗?”皇太后道“他现在一意孤行!” 见夏嬷嬷还要再劝皇太后摆了摆手:“道理谁都知道皇上听邓国师的不听哀家的还以后宫不干政来堵哀家的嘴。” 这让皇太后心寒不已。 嫡亲的母子她何尝不明白皇上在想什么? 大周建朝时间短重臣都是当年跟着先帝打拼的彼时年轻的皇上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可他们对大周忠心。 这在皇太后看来足够了。 皇上刚提到了林宣皇太后也知道林宣与皇上不可能一条心但那又怎么样? 林宣有才有能力他会为了大周竭尽一切去奋战这样的人就可以用。 皇上首先要保证的就是稳稳地坐在那把椅子上。 如今二十年了。 皇上觉得坐稳了他开始不满指手画脚的徐太傅不满只忠大周而对他本人有些腹诽的老人他想要的是一个个对他赤诚一片的臣子…… 这种对“忠心”的要求无可厚非。 只是在皇太后看来皇上太急切了。 都忍了二十年了何不再忍些年? 三十六而已不是六十六、七十六! 难道还会活不过老臣们吗? 而让皇上急起来的毫无疑问就是邓国师那奸佞! 另一厢皇上回到了御书房。 徐公公奉上茶水皇上一口都没有用。 “太保大人还候在宫门外”徐公公观察着皇上神色道“劝都劝不动。” “随他去。”说完皇上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徐公公见状退开了。 不多时外头小内侍探头探脑。 徐公公出去问了声啐了一口又回到御前。 皇上听见声音问:“又有什么事?” 徐公公道:“黄太师与三孤三位大人也到宫门口了说今夜是大殿下五七他们来给大殿下上香。” 闻言皇上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眸子里一片阴郁之色。 “哪个老家伙想出来的主意?”皇上骂道“让他们去!” 宫外范太保重重咳了两声与其他几人交换信息。 “永宁侯与我提了一句我赶紧叫上其他人”许少保与范太保道“不管怎么样先进宫再说宫里消息总比外头多些。” 范太保问:“老侯爷没有来?” “我们与大殿下近些”许少保道“侯爷来了不太合适。” 范太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先问问老太傅到底是何事惹了皇上生气吧。”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潇洒依然美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liebro的打赏。 正文 第99章 家书 夜色沉沉。 范太保等人上了香自不会老老实实回去坚持要面圣。 徐公公几次禀报眼看着皇上的郁气越来越重才明哲保身不再提了。 这就够了。 再添把火烧着的就是他了。 老大人们没有见到皇上宫门又关了只能在大殿下的宫室坐着等待天明。 夜最深时一人通身黑衣出现在了徐家不远处。 御林军守了一天大冷的天半夜最是心思放松。 黑衣人动作迅捷潜入隔壁宅子又一个鹞子跃起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了徐家大宅。 前院里书房并未熄灯。 黑衣人走到此处轻轻敲了敲门。 里头那人举着灯来开门见来人这幅装扮不由吓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那人惊讶不已压着声音道:“国公爷怎么来了?” 黑衣人正是林繁。 “徐大人”林繁道“深夜叨扰实在是不得已。” 徐忱摇了摇头请林繁进去。 他是徐太傅的长子外放当了个知府辖地离京师不远趁着衙门封印特特赶回来陪老父过年。 没想到老父进宫后没有回来自己一家老小又被御林围了。 偏偏上上下下的愣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缘由。 “家父还好吗?”徐忱忧心忡忡急着问“外头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 林繁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说是太平府徐况那儿的问题徐忱连连摇头。 “这事儿真是……”徐忱懊恼极了“家父看得透彻啊他当初就说过不能因着同在太平府就与涂家走得太近这不是什么好事。 我却觉得家父太谨慎了几个孩子往来而已家父既是大殿下的师长又怎么会有二心?皇上不会以此怀疑家父。 现在想来姜还是老的辣家父想得对。” 林繁听他这么说便问:“老大人早前就知道太平府的事?只说过并无证据不知是否有什么书信?” 徐忱眼睛一亮。 “有的!”徐忱忙道“我当时收到家父来信说他去信训况儿了让我也督一督况儿叫他约束几个孩子我有给父亲回信。” 一面说徐忱起身一面往外走。 林繁跟上去。 徐忱引他进了徐太傅的书房。 老太傅这儿东西不少摆放很整齐。 伺候书房的管事被徐忱找人叫醒了披了件衣裳赶来把太傅收拢的家书一叠叠找出来。 徐忱从中找到了自己的那封回信:“这就是我当时寄回来的按说况儿也会回信。” 管事蒙着头找很快把徐况的信也翻出来了。 林繁一一接过来打开看其中内容。 徐忱的回信如他自己说的虽答应了会叮嘱徐况但字里行间也透了几分“老父亲您杞人忧天”的心情。 而徐况的回信恭谨许多许是老太傅去信时言辞更激烈这位次孙回得战战兢兢直应会管好自己的几个儿子。 “有这两封信因能解太傅燃眉之急”林繁想了想又道“不知太傅的信……” 徐忱犯愁。 他收到的信都在任上衙门里可他现在回不去。 徐况手里的信当然也在太平府也不知道现在那儿是个什么状况。 听徐忱一说林繁便道:“这就不劳徐大人了我使人去取。” 徐忱长长松了一口气。 京中大大小小官员都嫌林繁烦事多但在徐忱看来林繁做事很靠得住。 只要是行得正站得直的根本不用怕林繁。 连他老父亲都感叹林繁年纪轻轻就这么有能耐再多历练几年更是朝廷栋梁。 林繁吃亏就吃亏在父亲早亡朝中无人引路、也缺人指点不似他们徐家子孙多人入仕对的、不对的都有徐太傅掌握着、教导着。 徐忱备了纸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留在任上的管事让他配合去取家书的人另一封给徐况简单说明京中状况让他把家书交出来。 信上落了印盖上火漆。 林繁收下道:“老太傅在宫中并无危险府上千万不要着急外头其他老大人们也在想办法。” 徐忱连连应下。 趁着夜色林繁离开徐家。 待天亮城门开两匹快马离京奔赴两地。 在宫内等了一夜的老大人们最终还是没有见到皇上只能无奈又难过地回府。 毕竟都不年轻了总不能徐太傅还未脱困他们其中就有谁倒下了。 好在离开印没两天了。 金銮殿上皇上总不能不见他们了吧? 至上朝那日三呼万岁后范太保第一个发难不管如何总得有个理由。 皇上坐在龙椅上听底下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眉宇紧皱。 每一个急切的面容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化作了涌动的波涛让他情绪难以平静。 他冲徐公公抬了抬下颚。 徐公公会意上前一步把原因说了一遍。 底下所有人面面相觑。 范太保连声道:“太傅全心全力教导大殿下绝不是两面三刀之人。” “朕也觉得不是朕始终记得太傅与源儿情谊深厚”皇上缓缓开口“朕收到这样的消息心痛至极! 朕这几日一直在想朕从开蒙起就随太傅念书了。 先皇太忙了顾不上朕太傅教朕写字、画画朕与太傅相处三十年远胜朕的父皇! 朕待太傅亦师亦父可朕的这位老父呢已经在琢磨朕的继任者了。 他与源儿亲近是自然的朕以为很正常但源儿之外另作打算哈! 朕才三十六岁朕难道活不了几年了? 老太傅难道不盼着朕一点好?” 沉沉的回音响彻金銮殿。 林繁垂着眼暗暗叹息。 不是结党、不是选边站而是咒皇上短命。 这个点皇上选的有点意思。 皇上又道:“朕没想为难太傅朕就是气不顺想让太傅与朕赔个不是可太傅硬气骂朕想太多朕不关他几天朕怎么消气?倒是诸位心急火燎的怎么在诸位眼里朕难道会对太傅不利?” 范太保想开口黄太师冲他悄悄摆了摆手。 这话不好接。 应了是猜忌皇上不应怎么解释心急? 只能越过顺着台阶下替徐太傅赔个不是让皇上消消气把这事儿揭过。 可若是揭过徐太傅身上的脏水就冲不干净了。 犹豫间一人往大殿中央迈了一步。 高大、壮实、气势汹汹、一脸耿直相正是永宁侯。 一开口秦胤说的是“臣太理解皇上的心情了”! ------题外话------ 搓手手马上一百章了。 正文 第100章 乱拳 练武之人气沉丹田中气十足。 话一出口声音绕在金銮殿内让上下都怔住了。 龙椅上皇上的眼皮子倏地一跳。 这秦老头能理解他、认同他?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徐公公亦是疑惑地看着秦胤。 反常即是妖。 永宁侯今日不对劲! 其余臣子心中亦犯嘀咕。 以老侯爷的脾气没有厉声让皇上赶紧放人就已经很难得了怎么还会 至于什么“以退为进”、“先赞同再提意见”这种官场上常有的话术老侯爷肯定懂但他向来不爱用。 范太保看了秦胤一眼满心疑惑却没有出声。 见许少保着急范太保还冲他使了个眼色。 既然顺台阶而下、就此揭过不算好办法他们一时之间也没有其他门道那不如让秦胤试试。 老侯爷这剑走偏锋弄得大伙儿都迷迷糊糊指不定有奇效呢。 所有视线聚在秦胤身上老侯爷义愤填膺道:“皇上这么一说让老臣想起当年了。 庆元八年老臣正要出兵去助先行出征的林宣。 顺妃娘娘却咒老臣战死可把老臣气得够呛! 仗都还没打呢老臣就得死那儿了?这口气谁忍得了? 说什么设身处地你们又没被人骂过老不死你们知道什么? 老臣就经历过所以老臣很理解皇上。” 金銮殿里静悄悄的。 老侯爷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且不说彼时提议被永宁侯拒得理直气壮更何况现如今二殿下另娶正妃秦胤突然翻旧账是什么乱拳? 这状况真是:看不懂却好笑。 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忍住笑赶紧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又把脑袋埋得低低的。 有一人笑自然招了其他人。 不断的咳嗽声中皇上脸色更是发青沉声道:“顺妃没有那个意思。” “老臣怎么知道顺妃娘娘到底想的反正老臣不高兴。”秦胤道。 “你能理解朕也一样不高兴就行了”皇上不明白秦胤怎么突然胡搅蛮缠上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别提了。” 秦胤不答应:“老臣就一武夫不高兴就不高兴了顺妃娘娘也不用给老臣一个解释但您不一样您是一国之君徐太傅难道不该给您一个解释?” 话已至此皇上隐约抓到了些不对劲之处下意识道:“太傅毕竟是太傅。” 范太保反应更快已然知道了秦胤的目的当即附和道:“是啊皇上老太傅到底怎么想的让他说出来。老太傅真有那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老臣立刻与他割席!” 许太保亦点头:“臣也与他割席!” 一时间被这两人带着声讨话语连绵一片。 皇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些人看似是为他打抱不平、要与徐太傅如何如何实际上他们要让一直没有出现的徐太傅来亲口说一说。 就徐太傅那脾气站在金銮殿里会有什么好话? 黄太师亦清楚老太傅一开口把皇上骂个狗血淋头就算好的了万一脾气上来撞柱明志才真是难以收场。 “皇上”黄太师忙上前开口“大朝会上再争此事不够恰当待退朝后御书房中再议” 这个建议范太保没有拒绝。 皇上也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徐太傅跳起来骂颜面扫地那确实不合适。 永宁侯亦不吭声了。 老侯爷知道逼皇上可以逼急了不行见好就收。 皇上从龙椅上起身一摔袖子大步往外走。 徐公公扯着嗓子喊“退朝”。 几位老大人恭恭敬敬送皇上出去又赶紧快步跟上。 大殿槛高范太保稍稍慢了慢。 永宁侯在旁扶了他一把然后快步向前。 他气势汹汹纵然身处几位老大人身边也走出了单刀赴会的架势。 而皇上在这一路上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落入了秦胤的陷阱里。 秦胤坚持要徐太傅给一个解释定然是他已经握有徐太傅的证据能证明徐太傅并未有以赵逞为后手的打算。 老太傅还困在宫中时就提出来的证据与他被放出宫、徐家解了围困、他后续拿出来的证据这就是两码事了。 一个是真的清白一个是涂涂抹抹、粉饰的清白。 是他想慢了且被“顺妃咒老臣战死”这个让他极其不愉快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没有防到后续杀招。 秦胤一通横冲直撞成了这么个结果。 他就知道秦胤的理解、认同就是个骗局! 秦胤这老头对秦鸾的婚事推三阻四他们秦家怎么可能是忠于他的呢? 皇上越想越气等几位老臣进来他没有给一点好脸色。 徐太傅从偏殿出来没有让人搀扶自己拄着拐杖走到御前。 秦胤一副心急模样问:“老大人您家几位子弟与涂家公子多往来您知道不知道?” “知道。”徐太傅答道。 “您让他们这么做的?”秦胤跺脚“您怎么可以这么做?太伤皇上心了!您可别说您不允许口说无凭的事儿!” 徐太傅睨了秦胤两眼哼了声:“莫非要老头子把心剖出来?” “您这么说话就不对!您这是把皇上置于何种境地了?”秦胤气得吹胡子。 范太保拍了拍秦胤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些问徐太傅道:“同僚多年我也不愿意相信老太傅您会失了分寸但永宁侯说得对口说无凭您骂儿孙我们谁也没有听到又不是落在信上” 刚才秦胤扶他那一下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家书”。 范太保聪明人立刻就领会了徐太傅以前必定在信中与儿孙提过与涂家交往的尺度。 他这么一说徐太傅便道:“谁说没有?老夫连写了三封信去骂徐况怎么徐况还没从太平府把信送上来?” 这句话范太保不好接秦胤也不能接。 总不能告诉老太傅外头只知他被留、却不知缘由徐家大宅还被御林给封了吧? 这话能把老太傅气死。 可徐太傅不傻从几人神色就品出几分味道来。 那日君臣争执阉货在旁跳得欢老太傅自知说了也白说再说下去他先被气死了。 皇上让他去偏殿那就去。 反正等外头知道消息自会去太平府找徐况核实而徐况会把家书送上。 现在看来他似是想岔了。 正文 第101章 砌墙 深深地徐太傅看着皇上。 皇上靠着椅背面容紧绷一脸不悦。 范太保轻咳一声打破沉闷气氛道:“既然徐况那儿有老太傅您骂他的信不如派人往太平府去?” “派谁去?”徐太傅反问“火一烧水一泡老头子不如先剖心吧。” 黄太师观皇上面色硬着头皮打圆场:“三司、赤衣卫、御前侍卫老大人选一处?” “那还是赤衣卫吧”徐太傅道“林小子烦归烦不坑人。老夫信得过他皇上应当也信得过吧?” 皇上额上青筋直跳。 他自己任命的赤衣卫指挥使他如何能说不信? 皇上冲徐公公抬了抬下颚。 徐公公会意退出去使人传召林繁。 林繁就在衙门里等着。 退朝时他没有跟去御书房此事不适合他过分积极。 皇上叫了再来才合适。 徐太傅道:“辛苦你去一趟太平府把信取来。” 林繁佯装思量后道:“太平府说近不近再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三四天才能回来。老大人家书嘛有来有回徐大人在任上给您回信没有?” “回了”这么一提徐太傅想起来了“家书都收在我书房里管事知道怎么收的让他给你找。” 林繁又道:“您还与其他人提过吗?” “徐忱我那长子信也在书房。”徐太傅道。 林繁与皇上行了礼出去做事了。 光明正大、装模作样去徐家宅子转了一圈下午时候林繁拿着一叠信进了御书房。 “指挥使做事真是太迅速了。”徐公公接过信呵呵直笑。 林繁不理会他只与皇上道:“徐忱、徐况两位知府的回信是从徐太傅的书房里拿出来的又派人往徐忱任上赶了一趟路程近快马半日就跑完了。” “半日能跑个来回?”皇上问。 赶在林繁之前秦胤一本正经地与皇上解答:“当年奇袭彰德骑兵跑得比这都快也就是老臣年纪大了、不比当年不然老臣亲自去早半个时辰把这信给您送上来。” 皇上抿了抿唇心里后悔。 问什么呢? 这些臣子定然一早就知道徐家家书能替老太傅证明了岂会没有准备? 谁知道这信是何时送到京里的。 往下一翻皇上看到了太平府的信。 这是装都不装了? 林繁垂着眼道:“城外十里亭遇上了徐况知府从太平府派回京城的人说是不能回来陪老大人过年年前送了年礼后来入手了一套孤本想来能得老大人喜爱就赶紧又往京里送顺便收拾了些书画、家书一块都运回大宅。臣在其中翻了翻正好翻到了。” 皇上呵了声:“那还真是挺巧的。” 他一个字都不信! 可是不管这些信到底是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到了林繁手里他怀疑也好相信也罢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信里的内容。 徐况、徐忱的字迹自有过往文书可以比对徐太傅的字迹皇上更是熟悉。 几封信里徐太傅的态度很明确。 老太傅骂起皇上时都不留情面更别说骂儿子和孙子了。 让他们恪守本分、忠心皇上几个臭小子年纪小、乳臭未干徐况和徐忱两人都入仕当官了还不知道怎么做事吗? 字里行间脏字一个没有一样把人骂得五雷轰顶。 这些信实实在在证明了老太傅绝对没有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也没有咒皇上早死的意思。 反而是极其维护皇上。 皇上把信放下。 其实从秦胤在金銮殿上开口起送到御书房里的一定就是这些东西了。 皇上不觉得意外他只觉得心烦。 “皇上”徐太傅沉声道“老臣的忠心苍天可鉴却蒙如此误会老臣心寒。” 皇上直直看向徐太傅。 黄太师见状暗叹一口气。 老大人要皇上认错可皇上能认吗? “老大人”黄太师一个劲儿给徐太傅打眼色“皇上肯定是信任您的。” 老太师左右劝解又示意范太保、秦胤等人帮帮忙好说歹说勉勉强强稳住了这对君臣的剑拔弩张。 徐太傅终是出了御书房与其他人一块。 而皇上黑沉着脸坐在大案后头一言不发。 徐太傅回到家中知道御林围困多日难得的没有怒发冲冠。 他进书房简单梳洗后躺在了榻子上。 这一趟徐太傅就没有起来翌日早朝亦不露面。 老大人以养病为由拒绝上朝。 皇上的情绪比昨日还糟。 回御书房后他冷声道:“太傅是什么意思?要朕亲自去探望他、给他赔礼吗?” 徐公公没敢答这话。 邓国师道:“皇上跋扈的大臣、大将不会把犯错的皇上放在眼里您真为此赔礼” “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的声音冰得渗人“你在说朕是被那些跋扈之臣威压的无能之君吗?” 邓国师忙后退一步脑袋埋得低低的:“您不是是太傅失了分寸以不上朝来要挟您。” “他不想上朝就别上了!”皇上气道。 中午时分范太保还拉着黄太师琢磨如何化解徐太傅与皇上的这次冲突就听说从徐家撤了的御林又回去了。 这一次他们还拉了两车红砖。 叮铃哐啷的红砖砌墙封住了徐家大门。 一时间千步廊左右面面相觑还没等大伙儿缓过神来徐家里头又传来动静。 徐太傅命家仆拆了一院墙把碎砖拼拼凑凑在大门内侧又立了一道墙。 范太保闻讯捂着心口好一阵咳嗽。 黄太师扶着额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师生俩一脉相承的臭脾气! 君臣之间彻底僵住了。 徐家里头每日只一家仆搭个梯子进出采买所需其余人不管老幼不再出门一步。 如此过了七天范太保撑不住寻秦胤商议。 “听说今日上午太后去了御书房应是为了太傅之事母子两人不欢而散”范太保道“如此下去终不是办法老侯爷你说等大殿下出殡时老太傅会出来吗?” 秦胤摇了摇头。 不是不知道而是这两天他一直有个想法。 这么僵持下去皇上再被邓国师挑拨着指不定会有更极端的应对。 “介子推”秦胤低低道。 范太保一听吓得后背汗毛直立:“老侯爷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话如此说范太保心里也犯嘀咕。 晋文公为了逼出隐于山林的介子推放火烧山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介子推宁死都没有下山。 他听听这名字就算了真让皇上想起这一茬来也学晋文公拿火逼、拿烟熏 要命了! “皇上不会这么、这么”范太保苦着脸愁得不行。 永宁侯背着手一言不发。 若是前些年他也觉得不会可现在或者将来秦胤已经没有把握了。 皇上现在越走越偏。 与范太保告辞秦胤回到侯府。 没有回书房他径直去了祠堂。 静静站了两刻钟秦胤出来交代道:“去请大姑娘来一趟。” 他想他有必要仔细与阿鸾谈一谈了。 正文 第102章 谁的儿子 余晖似火。 秦鸾走到祠堂外时看到的就是火烧云一般的天色。 毫无年节气氛的元月里突然看到这么大片大片的红一时之间说不上是喜庆多些还是刺目多些。 顿住脚步秦鸾定定看了会儿才又往前入了祠堂。 相较外头的晚霞祠堂里昏暗许多。 秦鸾看到了祖父的背影。 秦胤站在那儿立得很直高大的身形在一层层的牌位前显得低了、矮了。 许是气氛使然秦鸾猛地觉得祖父很沉重。 “您找我?”她问。 “是进来就把门关上。”秦胤答了却未转身看孙女视线依旧凝在一块牌位上。 秦鸾依言关上大门。 祠堂里越发暗了只那点儿供奉的烛光映亮一小片地方。 这时永宁侯才收回目光看向秦鸾:“定国公是什么时候怀疑自己的身世的?” 秦鸾呼吸一凝。 年前她曾向祖父询问林繁的出身。 祖父没有问林繁为何得知、何时得知、又打算做什么他只是把秦鸾的问题都堵了。 时机未至。 说太多不是好事。 不止不让秦鸾问也让她提醒林繁万事谨慎。 秦鸾能够明白祖父的苦心祖父自有他自己的判断。 那么现在祖父突然主动提及是他认为时机到了? “您”秦鸾想问而后她在祖父的眼中看到了坚毅。 乌黑的眸子映着燃烧的烛光很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与犹豫。 这让她突然想起了林繁。 林繁下棋想得细、出手快、杀招狠。 祖父和林繁都说过下棋与运兵是有共通在其中的。 排兵极力周全出兵雷厉风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的祖父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下定决心了且步步向前。 思及此处秦鸾答道:“他意外偷听到了先定国公与文定乡君的话那时他们才从慈宁宫回来” 听秦鸾说完永宁侯道:“林宣西征之前?庆元八年?” “是。” “八年啊”秦胤呵地笑了声似无奈似感慨“难怪了难怪顺妃会突然提出来老夫当时品着皇上那时候挺不以为然的要不然老夫那么拒绝皇上不会轻易作罢。原来那其实是皇太后的想法。” “我的婚事?”秦鸾抿了下唇“皇太后疑心定国公身世与我有什么关系?国公爷到底是谁的儿子?” 秦胤压低了声音:“他应该是吴王的儿子。” “吴王?”秦鸾愣了下她想到了吴王的另一个身份“先太子?” 秦胤缓缓颔首:“先太子赵临。” 对秦鸾来说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连他的事迹一时间都想不出太多只能听祖父回忆解释。 “你应当知道皇太后是先帝的继妻。”秦胤道。 先帝赵挥的原配闻氏死于前朝乱世。 她过世时幼女赵瑰才三岁而已。 赵挥当时已经起兵忙于征战很少有时间亲自看顾孩子。 “你祖母帮忙看过”秦胤道“还有其他下属的女眷但大人有大人的事儿顾不得周全多数时候长公主跟在几个哥哥们身后。” 正是因此赵瑰尚武她从三四岁起哥哥学什么她也学什么只是更基础些而已。 赵瑰与赵临感情最好比起其他两个更年长些的哥哥赵临与她年纪更接近也带她最多。 几年间不停有人战死也有人加入。 赵挥的两个大些的儿子死了秦胤也失去了三个孩子活下来的就是赵临与赵瑰。 同时赵挥的地盘越来越大兵力多了少不得粮草、军资支持。 这时候站出来的就是颜家。 颜家主人以厚实的家产资助赵挥更把女儿颜润茗嫁给鳏夫赵挥做填房。 这种利益交换在乱世之中太常见了。 “就是现在的皇太后那时她还年轻对吴王与长公主很是关心继母与继子女的关系极其融洽”永宁侯叹道“就算她生下了儿子依旧很公正。” 再之后赵挥建朝大周追原配闻氏为后也立了颜氏。 同时太子之位落在了赵临身上。 皇后、太子、长公主、二皇子赵隶几人的亲近关系依然如旧。 起码在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这么看的。 “吴王善战且身先士卒回回亲征”回忆起先太子彼时风采秦胤感慨万千“你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行他和林宣拜把子兄弟朝廷现在南面的两州六府就是他们两人一年时间打下来的。” 会打仗这在乱世是本事可彼时建朝了太子长时间不在京中出征在外朝堂上难免有话要说。 太危险了。 那可是太子殿下若在战场上出了什么状况如何是好? 赵临不听这些他说人有长处、亦有短处他擅长进攻杀敌却不擅长内政开拓京中有父皇在、有太傅等精通此道的大臣在就足够了。 “徐太傅劝过吴王很多次劝不进也就随他了”秦胤摇了摇头“徐太傅后来说过吴王有自知之明在内政上他确实不如他的弟弟有天分。这也造成了臣子之间分了两派” 这一点不用祖父细说秦鸾自能体会。 一众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武将信任太子强者为尊。 而文臣们更推崇赵隶。 “建隆五年先帝病重”秦胤深吸了一口气“吴王与皇上往泰山祈福吴王在山道上坠马伤重不治。” “吴王坠马是意外还是”秦鸾问。 永宁侯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往下说。 “林宣当时并未上山知道上头出了事才急匆匆赶去”秦胤道“他抵达时吴王还剩一口气这一点随行之人都能证明。消息传回来后朝中有人质疑吴王坠马缘由但从泰山回来的人都说吴王临终前并未提过且林宣一力支持皇上。” 因着林宣的身份以及与先太子的交情那些质疑声才散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太子妃的下落。 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不见踪影。 正文 第103章 就做你家东床 祠堂里很静。 秦鸾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祖父口中的真相太让人惊讶了可转念一想又是情理之中。 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又怎么会让皇太后和皇上如此忌惮? 永宁侯略缓了缓情绪道:“那时候先帝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病得很重。驾崩前先帝曾单独召见过老夫。” 病情严重已经让先帝精神疲惫了。 赵临的死更是沉重的打击。 他当时最信任的就是第一个起兵响应他、追随他那么多年的永宁侯。 先帝交代过他现在只有赵隶这么一个儿子了。 若颜氏与赵隶太平皇位便如此传递赵隶虽年轻但在徐太傅等人的指点下还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若有一日这对母子行事偏了那就让林宣把赵临的孩子交出来。 林宣坚持赵临是意外坠马连先帝跟前都没有改过口但先帝相信以林宣的性子定有他的考量在其中。 而他也一定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 “若是男孩林宣会把他教得很好”秦胤复述着先帝曾经的话“若是个女儿那就从宗亲中过继一个你们好好辅佐他不能让天下再乱起来了。” 这两句话秦胤说得很慢。 就像是他在重现先帝当年的状况那是一位征战几十年、一身旧伤病以至于未至晚年就迎来终点的人。 秦鸾在这句话中听到了浓浓的无奈。 那毕竟是建隆五年。 初建五年的大周疆土不是今日模样内里百废待兴外头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比如今更胜十倍。 而先帝已经无力支撑大周了。 有十六岁的赵隶与他的母后在另立年幼新帝是不可能的。 一旦内部传承动荡西凉、南蜀大军顷刻间兵临城下别管谁坐在龙椅上这片土地重新燃起战火大周不复存在。 但先帝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大周会稳定下来大臣们把里外运作得当。 等到了那个时候若赵隶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那就再换兴许就是个好时机了。 “老夫收下了先帝遗诏以备不时之需”秦胤指了指牌位“就在你大伯父的牌位后头有一个暗格。” 再之后不久先帝驾崩后皇上登基追先太子为吴王。 二十年了朝中几乎无人会把吴王挂在嘴边。 毕竟那位走得突然虽有林宣等人作证长公主与皇上、皇太后的关系也还不错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提多了总觉得不好。 秦胤也从不提他巴不得皇上想不起吴王也忘了吴王曾有遗腹子不知下落。 可是皇太后记得。 正如阿鸾告诉他的一样庆元八年皇太后对八岁的林繁起了疑心。 听祖父说完秦鸾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可先定国公已经走了您如何确定国公爷一定是?” “老夫早怀疑上了”秦胤笑了笑“太后和皇上越忌惮他就越可能是。他这两年眉宇之中隐隐有吴王的样子了。再过些年越发像。到时候不止老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说完这话秦胤看着秦鸾沉思片刻还是又补了一段。 “林宣临死前与老夫透露了林繁的身份。” 那年秦胤带着一肚子怒气赶赴前线他觉得林宣彼时的用兵简直不可理喻。 每一步都透着一股子急切甚至可以说是冒进了。 那么尖锐的行军方式太不像林宣了。 直到他见到了大帐中的林宣本人。 一脸病容、咳嗽不断、身形消瘦。 “老夫几乎不敢认老夫就问他说不要命了吗?他答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已经时日无多。 临死之前就想再为大周拓一拓江山尤其是西州城进可攻、退可守大周必须要拿下它。 有西州在手大周的边境能好过很多若是不能之后几年、十几年它都是肉中刺、眼中钉。” 秦胤说着说着又是一声叹息。 这些军情状况他如何不懂?他就是担心林宣。 三天后林宣旧伤彻底复发了病情一日重过一日没多久就已经下不了塌了。 秦胤去探望与林宣提起了林繁当爹的怎么也要活着把儿子抚养成人呐。 林宣却摇头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老夫当时心一横跟他说老夫想与他做儿女亲家”说到这儿秦胤又看了秦鸾一眼心情很是复杂“林宣笑了他说‘就做你家东床’。” 秦胤有两个孙女。 秦鸳彼时还在襁褓里比林繁小太多了。 林宣知道老侯爷说的是秦鸾一生下来就被批了凤凰命的秦鸾。 他听懂了也答应了。 能得凤凰的唯有真龙。 老侯爷因此确定林繁就是先太子的遗腹子。 从那年之后秦胤暗暗关注林繁。 不敢过近让皇上与皇太后警觉又不能太远疏离得太刻意了。 他看着林繁长大任御前侍卫再任赤衣卫指挥使有这么一文武全才的出色之人在他对阿鸾与赵启的婚事越发不满意。 当然仅仅如此秦胤不会说出真相。 他效忠先帝最重要的是保证朝堂稳固。 可皇上这么下去大周怎么稳? 秦鸾握着手中拂尘问:“您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我如何与国公爷说?” 永宁侯正色沉声道:“皇上走太偏了先帝遗诏就在老夫手里但是人生是他的他没有见过先帝也没有见过吴王他想走哪条路他自己决定老夫不会逼他选择。” 秦鸾颔首:“我会把您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祠堂的门打开。 秦鸾退出去看了眼黑透了的天。 晚霞已经褪去黑夜席卷而来。 浓浓夜色里她倏地想起西四胡同里亦是这样的黑夜中林繁问出的那一句“我是谁”。 这个问题困扰了林繁十二年。 等他终于知道答案了解他的出身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秦鸾猜想不出来。 她只知道涩涩的胸口很闷五味杂陈情绪万千。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104章 仰望 御书房。 油灯光暗了许多。 徐公公本想进去拨一拨灯芯偏头一看发现皇上靠着椅背打着盹。 见状他轻手轻脚往外退。 皇上小憩时若叫他打搅了定会不高兴。 外头传来脚步声似是有人来了。 徐公公赶紧出去对来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来人正是邓国师。 邓国师低声问:“有其他人面圣?” “皇上打盹呢。”徐公公答道。 邓国师面露意外之色。 左右有侍卫与小内侍不好说话邓国师便进了偏殿。 见徐公公跟进来邓国师问:“这个时辰打盹?” “昨儿睡得很差”徐公公谨慎极了饶是知道此处无其他人还是多观望了两眼才上前一步压着声道“好像是梦见那位了一直说胡话。” 那位。 邓国师呵的笑了声。 他当然知道是哪一位。 能让皇上闭口不谈、又耿耿于怀的只有先太子赵临。 赵临是皇上的心病。 那是一根刺一直扎在皇上的心窝里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痛得厉害。 这也难免。 这对兄弟年纪相差了八岁。 皇上在“人之初、性本善”时兄长已经跟着父亲与父亲的部下展现了他行军打仗的天分; 皇上能听懂大臣们在商讨的大小事务时兄长已经作为先锋打了许多胜仗; 皇上在替父亲稳定内部问题、琢磨内政时兄长带领着一众骁勇战将连下两州六府得所有人赞天下奇才。 …… 他从来都在“仰望”。 即便现在是皇上登基、改元的第二十一个年头他也没有踏实。 邓国师看得太清楚了。 皇上不能不用老臣又忌惮老臣;他想超越父兄又始终在父兄的阴影之下。 大周的这位帝王自负又自卑。 哪怕再多坐几年龙椅他也依旧如此。 朝中不是没有年轻臣子涌现只是在皇上看来他们与老臣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毕竟在他父兄的年代乱世之中向来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 皇上长在那个时候深深记住了这一点。 以至于如今虽不是大一统但也绝不是乱世可皇上内心里就觉得能领兵打仗的大臣的拳头很硬。 拉拢不了、忠心不够、时时警惕。 也正是因此邓国师才会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他邓国师与赵挥、赵临没有一丁点联系与一众老臣也没有牵连他孑然一身他才得了皇上的信任。 这也正常。 他思皇上所思恼皇上所恼与皇上一条心。 “皇上可真是太难了。”邓国师长叹。 徐公公深以为然:“是啊太难了。” 叹完了两人相视一笑。 若非皇上如此艰难怎么会有他们的蒸蒸日上呢? 夜色浓浓里厚重的云层随风而走偶尔间露出后头的一轮明月。 月光幽幽显得清冷。 马车停在生花阁外。 刘杉正要打烊见秦鸾来了惊讶极了。 秦鸾与他打了声招呼入了大堂与刘龚氏道:“婶子我寻国公爷急事。” 刘龚氏正盘账放下手中算盘冲秦鸾点了点头。 这个时辰定是急事了。 方天得了消息半刻没耽搁直接报给了林繁。 “她找我?”林繁问语气里透出了几分喜悦。 “是”方天道“秦姑娘这么着急这事儿定不小上回是徐太傅的事这次不晓得……” 随着他这几句话方天发现他们爷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凝重了起来。 他摸了摸鼻尖。 看来秦姑娘找来的缘由爷大致心里有数? 能让爷这么慎重一定是大事。 可今儿白天他也在衙门里寸步不离跟着他们爷他怎么就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听见呢? 真是奇了怪了。 林繁并不知道方天在想什么他从架子上取了雪褂子系上匆匆出门。 先前的那点儿欢喜已经被担忧所替代了。 能见到心里念着的姑娘当然是一件高兴事可正如方天说的秦鸾找他定是发生了难事这叫他怎么能不挂心呢? 后宅与林繁留了道门。 林繁进来与刘杉打了声招呼便穿过院子进木门三步并两步上了楼。 他的脚步声传进了雅间秦鸾起身看向门口。 林繁一进来视线与秦鸾对上他的心重重一跳。 他还记得上一回秦鸾很放松。 一壶茶一盘棋等了他小两个时辰怡然自得脸上的笑容虽不灿然却也温和得恰到好处让他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可这一次有茶无棋秦鸾依旧冲他一笑可他就是从这个笑容里品出了些不一样来。 把雅间的门关上林繁走到桌边大大方方坐下。 把关切都藏在心中开口之时他不疾不徐问:“秦姑娘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秦鸾望着林繁眨了眨眼睛。 林繁的声音平缓亦有力只听他的语气就有一股安抚般的力量。 声音划过焦急的心神让人也跟着慢下来、稳下来同时也有了“万事都能解决”的信心。 这在对话的时候是一种能力。 也难怪京中那么多纵横朝堂几十年的老大人明知道林繁很烦都会被他在交谈时带着跑待后知后觉踩了坑追悔莫及。 当然林繁与她这么说话不为套话挖坑只为平复她的情绪。 这么一想秦鸾不由弯了弯眼跟着坐下来。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明明只是个传话的旁观者却因为祖父说的往事而着急了。 常年修道按说是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耐她的着急不会表露在神态之中还是被林繁一眼看破了。 不愧是赤衣卫指挥使眼力出众。 “是我着急了。”秦鸾道。 林繁并不追问自个儿倒了茶等着秦鸾开口。 秦鸾很快调整了状态道:“祖父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林繁挑了挑眉。 这是先前老侯爷在说到他的身世时、说过的话。 那之后林繁几次想过所谓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此时听秦鸾以此起头他抿了下唇。 “现在就是老侯爷说的时机了吗?”林繁问。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慕蔚成礼、xp星人、寂寞无声池塘暖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liebro的打赏。 正文 第105章 问心有愧 雅间里气氛有些凝重。 随着秦鸾的讲述林繁亦不由正了神色。 他想他能明白为什么他进来的时候秦鸾会是这样的神情了。 对于自己的出身林繁怀疑了十二年追寻了十二年期间自然而然地他也有过各种猜测。 想像要足够大胆。 这是林宣曾经教过他的话。 排兵也好、下棋也罢如果在脑子里都不能够放开手脚、天马行空去想真到了出兵的那一刻定会被敌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林繁一直都记得父亲的话也学得很好。 可饶是他再大胆他也没有想过他的亲生父亲会是先太子赵临。 不是他不敢想而是先太子、吴王这两个称呼这些年都没有谁提过了。 赵临此人在被刻意淡忘。 有皇上那样心虚的也有永宁侯那样谨慎的。 只有在翻阅朝中旧档时这名字出现过几次与战场上的功业联系在一块没有提过他的妻子更没有提过太子妃失去踪影时、腹中还有一子。 落于文字上的记录太少了。 别说皇上还坐在龙椅上即便是后世立传那短短的三言两语又如何能描述赵临的一生? 林繁深吸了一口气。 出人意料又是情理之中。 只是…… 低低的林繁喃道:“我没有见过他们。” 闻声秦鸾的长睫颤了颤。 林繁不用往下说她就能够明白他的想法。 那一个个名字落入他的耳朵里但他的脑海中却无法勾勒出他们的模样。 临终无奈的祖父神勇无双的父亲下落不明的母亲…… 这些本该他无比熟悉、亲近的人在他的记忆里一片空白。 连缅怀都无从回忆。 秦鸾经历过丧母所以她懂。 可她又远比林繁幸运她那年三岁了饶是能记住的事儿少之又少但隐隐约约她还能想起母亲的微笑。 也正是因此她格外爱听兰姨讲故事。 兰姨话语中的母亲的形象让她眷恋不已。 人生而为人便有父母。 想要了解他们、靠近他们是人之常情。 推己及人秦鸾道:“国公爷或许可以问问老夫人她应是能说很多先太子妃的事。” 林繁摇了摇头:“母亲轻易不会说的。” “这世上若还有知情人且绝不会害你的”秦鸾道“就是平阳长公主与文定乡君我祖父的猜想对是不对当年还发生了什么只能去问问她们。” 把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林繁缓缓颔首。 秦鸾说得对。 永宁侯知道的只是一部分还有其他的未知需要探明。 问一半、藏一半不是他的性子。 永宁侯把选择权交给了他那他就再多问、多听。 “我现在去长公主府”林繁的视线落在秦鸾身上一瞬不瞬“秦姑娘与我一道去吗?” 秦鸾一怔。 在她给出答案之前林繁心念一动直接道:“我想你一块去。” 听林繁这么说秦鸾自不好拒绝。 再者她应当也算一说客吧。 她能向那两位证明林繁的询问并非是诈她们祖父确实全盘相托且手握遗诏。 “好。”秦鸾点头。 林繁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今夜已经有太多让他心神起伏的消息短短时间内涌入再是当机立断的人都难免犹豫、彷徨。 这种时候他想让秦鸾陪着他。 夜越发沉了。 月色被云层遮住没有落下一点清光。 长公主府笼在这片黑暗之中静悄悄的。 这个时辰又是如此隐秘事显然不方便去敲门。 林芷的住所在府内东北角林繁站在东墙下看向秦鸾。 这墙比安国公府的都高没有高树秦鸾跃不过去林繁琢磨着得主动帮她。 原也不是没帮过。 只是当时他并未体会自己心意光明磊落。 现在就不同了。 当然他绝对没有唐突秦鸾的意思也绝不可能仗着带她翻墙就占什么便宜但他问心有愧。 这种愧让心跳咚咚加快。 以至于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了秦鸾说的、老侯爷与父亲确定他身份的那段话。 他是秦家的东床。 之前光想着先太子的事没顾上这一桩。 此时此刻想起来…… 林繁抿了抿唇。 不是窃喜而是紧张。 秦鸾说那段时语气、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她似乎并未把这事看作“约定”仅仅只是“试探身份的话术”。 再说了他喜欢秦鸾不是“约定”也不是先太子遗孤与凤凰命他就是喜欢秦鸾这人。 他也会寄望秦鸾能看到他这人。 当然那些都是纷纷扰扰之后的事眼前他得先带秦鸾过墙。 “秦……”林繁才刚开口就见秦鸾后退两步再往前一冲脚尖点在外墙上整个人腾空起翻过高墙落在内侧。 惊讶之后他定了定神赶紧也翻身过墙。 “你”看着秦鸾林繁清了清嗓子“在练身法?” 秦鸾浅笑:“不能总让国公爷帮忙那日之后一直在练有些进步。” 比不上秦沣甚至比不过钱儿但秦鸾满意自己的进展。 习武无论是修内还是修外拳法棍法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有进步就是好的。 一时之间林繁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想来想去答了句“秦姑娘客气”。 因着姑母的缘故林繁来过这里几次知道方向。 两人迅速赶到林芷的院子。 林芷还未歇息屋里亮着灯。 听见动静侍女提灯出来突然见了林繁与一陌生姑娘险些吓得叫出声来。 略定了定神侍女进屋里去报了声很快又出来将两人请进了屋里。 林芷从内室出来没看林繁只盯着秦鸾。 眼前的小姑娘穿着道袍眉宇之间像极了徐矜。 她忽然想到去岁秋日她曾听林繁提到过阿矜的女儿救了楚语兰。 当时就这么一听没成想这才过去多久林繁就带着这姑娘大半夜寻到了她这儿。 与秦鸾温柔一笑林芷一把拽住林繁的胳膊把人拖到边上压着声音咬牙切齿:“你欺负她了?” ------题外话------ 林芷:你欺负她了? 林繁:??? ----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106章 长公主 很久很久以前父亲曾说过文字是有力量的。 有些话语或化为刀或化作蜜掷地有声余音绕梁。 随着年岁增长林繁也渐渐地感受到了这种力量。 现在亦然。 “欺负”两字像是熊熊燃烧着的火让他耳根子发烫。 不用看他就知道定是红了。 林繁暗暗啧了声。 明明他没有做任何唐突秦鸾的事儿怎么叫姑母一说还心虚成这样。 “姑母”林繁的喉头滚了滚道“您能别说这么奇怪的话吗?这词儿歧义有点多……” 林芷观林繁反应好笑不已。 她知道林繁是什么品性绝不可能做任何强人所难之事真是两情相悦亦知道分寸不会昏头到那个份上。 她自然也不会以此怀疑林繁。 林芷口中的“欺负”不涉及男女之情大抵就是小孩儿胡闹。 毕竟林繁前科太多了。 小时候上门哭鼻子告状的数不胜数林宣带林繁不知道往多少人家赔过罪。 当然让子弟修习武艺的人家不会因为孩子打输了就对林繁父子吹鼻子瞪眼反而还很乐呵至于孩子睡一觉就都忘了第二天照样一块耍玩。 这段经历一直留在林芷的记忆里。 以至于大半夜的见了秦鸾林芷的第一反应还是这个。 明明自从林宣去了林繁再没有当过孩子王了。 再者京中习武的姑娘少小霸王林繁的手下败将里未出现过小姑娘。 思及此处林芷又看了秦鸾一眼。 站姿挺拔、重心稳定显然是练过些基础但离练家子还差得远。 林繁就算找人比试也不会选这样的对手。 永宁侯那一家子林繁寻秦沣过招哪怕把秦沣打得三天站不直秦家都不会多一句话可若是与不是练家子的秦鸾动手老侯爷可不管什么爵位高低、长辈晚辈的。 各种思绪绕了一圈林芷对两人的来意越发好奇。 轻轻在林繁背上拍了下林芷在桌边坐下示意秦鸾也坐。 “这么晚了是出了什么事?”林芷问。 秦鸾没有立刻答抬眼看向林繁。 林繁坐下眼中笑容收了只余沉静与严肃:“我想问吴王与吴王妃的事。” 林芷的呼吸凝了凝。 这两个称呼她太久不曾听过了她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在林繁的口中听到。 她想问“为什么”可她看着如此认真的林繁问题被咽了下去。 能是为什么呢? 因为林繁都知道了。 稍稍定了定神林芷道:“你比我想得要平静。” 二十年了忽然知道自己并非父母亲生怎么都该更起伏些。 林繁知道林芷的意思道:“您还记得吗?庆元八年父亲出征前曾与您在书房对话说皇太后起疑了我那时在外头都听见了。” 林芷的眼中透了惊讶意外之后又觉情理之中。 “这样啊”林芷扯了扯唇角对林繁露出温和笑容“难为你小心翼翼地追寻了十二年。” 一个半大孩子带着身世的疑惑不敢多问想自己找答案又不知道敌我未明下能向谁打听。 这条路很难。 也正是因为难她们才守口如瓶。 现在真相被掀开了一个角她们不能、也不该再闭口不谈了。 “我带你们去见长公主”林芷道“那才是你嫡亲的姑母。” 夜露浓重。 平阳长公主刚刚歇下就被林芷的到来打搅了。 身边都是信赖之人长公主只让她们守在外头便让林芷将林繁与秦鸾带到她面前。 长发披散她用簪子随意一挽。 没有半点胭脂点缀明艳之气少了更多的是凤眼顾盼间的英气。 能带领瑰卫打出一片天地的女子靠的不是容貌不是身份而是她的豪情与胆识。 “你追寻多年”长公主定定看着林繁“是谁给了你答案。” 林繁直视长公主道:“是永宁侯。” 长公主眉梢一扬凤眼看向秦鸾。 秦鸾颔首:“祖父说天时地利人和他认为时机到了。先帝曾传遗诏与祖父……” 等听秦鸾讲完长公主支着腮帮子笑弯了眼。 “父皇可真是”她摇了摇头灯火在她眼中闪耀除了笑意似有隐隐泪光“我又不傻……” 她知道父皇担心什么。 怕她拿着遗诏抱着襁褓中的侄儿联合赵临的近臣们起兵逼赵隶退位。 可她真不会那么糊涂。 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乱世残酷的闺中娇女她知道生灵涂炭是什么样也知道打仗是怎么一回事她不会傻乎乎地以为手握遗诏有几位臣子相助就能替皇兄报仇替侄儿把所有的一切都拿回来。 如果那么做才是辜负了父皇对她的培养。 深吸一口气平阳长公主道:“永宁侯说了他知道的那我就说说我知道的。” “那时父皇重病皇兄与赵隶至泰山祈福林宣把出事的消息传回来让阿芷把嫂嫂藏起来。” 林宣在先帝爷跟前不曾说过的真话与长公主和林芷是说了的。 赵临咽气前悄悄告诉林宣他坠马不是意外。 十八般武艺赵临样样精通对骑术更是格外擅长。 不管别人做得多么小心赵临坠马那一刻他就知道问题不在自己身上、而在马身上。 马匹摔下山道难寻踪迹若非赵临身手好他也会被一并带下去一命呜呼。 可到底太险了他伤势极重只能撑到林宣赶到最后交代一番。 “父皇已是重病之体我也活不了了母后再公正赵隶也是亲子。即便母后能狠下心灭亲子但刚刚稳定了没几年的世道就要乱了。护住我妻儿若是个女儿赵隶不会为难她活命不难若是个儿子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复述着兄长最后说的话平阳长公主的眼中泪光越发明显。 “他到最后都还信颜氏”长公主的笑容里满是自嘲“不是他傻是我傻谁让我自小就是颜氏养大的我把她当亲娘我说了她很多好话才会害了皇兄。” ------题外话------ 感谢书友熙月熙月、慕蔚成礼的打赏。 正文 第107章 红缨 听着平阳长公主的讲述秦鸾感受到了她的愧疚但亦知道这不是长公主的错。 乱世动荡年幼的孩子经历战乱之苦她会自立也会对身边的人依赖。 亲母早早故去面对温柔呵护待她的继母小小女孩很难不产生好感。 将心比心秦鸾与兰姨感情深厚亦是这个缘由。 兰姨是母亲的旧友住得很近;而继母之于长公主是日夜相见起居一起。 这份亲情颜氏演了近二十年。 是颜氏辜负了长公主和先太子。 “皇兄的死父皇心里有疑惑若不然他不会几次问林宣。”长公主道。 林宣至始至终没有松口。 并非不信任先帝而是谁都没有选择。 皇位要传承赵隶会登基先帝的身体状况无法与颜氏母子争一个高下太子妃腹中胎儿不知性别宗族里抱一年幼孩子在当时不是良策…… 内部一旦动荡大周就乱了。 而要保住赵临的遗腹子要给将来创造更多的可能他必须让赵隶信他。 林宣坚持称赵临之死是意外说太子交代他要对大周尽心尽责、要辅佐年轻的赵隶他信誓旦旦终是让赵隶放了心。 在庆元的前八年林宣始终把兵权握在了手里。 长公主亦是如此。 她与颜氏诉说父兄离世的伤心绝口不提怀疑。 在之后的几年里她以“父皇驾崩我不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公主了”、“长公主与公主行事要有不同”一类的理由渐渐与前朝后宫保持距离亦不再提瑰卫。 她也在让皇太后和皇上对她放心。 “皇兄的死对嫂嫂打击很大她早产生下了你”长公主看着林繁道“我把你抱回来交给林宣他将你以儿子的身份长大。” 林繁的手指紧紧扣着掌心问:“那我母亲还在世吗?她是什么样的人?” “嫂嫂她……”长公主开口却没有往下说。 短短时间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太子妃那是一个能让她说上三天三夜、而不是几个词语就能概括的女子。 “她叫房毓宛城房家的孤女。”林芷代替长公主开口说了些最简单的。 宛城在战火中被付之一炬城中百姓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母亲托孤把房毓交给丫鬟求她带孩子去投奔自己的妹妹。 “她的妹妹就是窦嫣。” 这个名字秦鸾不知道林繁却很熟悉。 “外祖母?”林繁低声问。 林芷点了点头。 窦嫣嫁到了程家。 这程家与现在的程皇后出身的程家本是同宗只是早出了五服。 程皇后一脉以书香传世另一脉则出了许多武将在乱世之中求各种生机。 窦嫣有一女名唤程窍正是林繁的母亲。 他的生母与养母是自幼一块长大的表姐妹。 林繁想这也是母亲心甘情愿、送走十月怀胎的女儿的一个原因。 林芷继续说着:“阿毓逃难时背上挨过一刀侥幸活下来却不能跟我们一样习武了。” 瑰卫尚武程窍很积极却也没有忽略了不能参与的表姐。 房毓读史读兵精通算法理得一手好账是瑰卫的大总管。 赵瑰有领兵出战的时候房毓就坐镇后方调度粮草协调瑰卫与其他战力的配合。 “她很出色”长公主笑了笑很涩“我当时只把你带回京城她却是失踪了我和林宣都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她我也说不好她是不是还活着……” 林繁垂着眼帘。 他做好了生母故去的准备但生死不明这样的状况还是让他揪心不已。 秦鸾看了眼林繁问道:“先太子与太子妃有留下什么旧物吗?” 故人不在了若有些遗物也是种慰藉。 就像她自己幼时就爱抱着母亲的衣裳歇觉谁拿都不给。 平阳长公主起身没有叫人进来帮忙她自己进了内室等了一会儿才又回来。 秦鸾看到她的手中多了一把木枪。 那木枪很短在成年人手中就是个玩具。 “这是皇兄亲手做的”长公主把木枪递向林繁“是他给你做的。” 林繁怔怔看着木枪缓缓接了过来。 在知道妻子怀孕后赵临高兴极了花了一个下午劈木头打磨了枪柄。 赵瑰笑话他:“这就知道是个儿子了?” 赵临直乐:“你这个女儿家不也天天舞刀弄枪?操练枪法而已还分儿子女儿?” 一句话把赵瑰给堵了。 赵瑰不死心还想逗哥哥全程关注他做木枪的过程。 然后她看到赵临从自己那锃亮的银枪的红缨上解下来一小簇系在了木枪上。 “怎么给小孩子用染过血的东西?”赵瑰问。 赵临满不在乎:“谁不染血?迟早都要见识到的我的孩子不用怕也不会怕!” 那么豪气万丈又那么信心满满。 林繁听着木枪的故事目光沉沉凝在那簇红缨上。 它被长公主收藏了二十年早不似从前一般鲜艳。 林繁伸手用手指将它捧起。 轻飘飘毫无分量。 可他心里觉得沉。 像是他那位骁勇善战的父亲隔着长长的时光把这簇红缨交到了他的手上。 生父之于他依旧无比陌生。 但是在这一刻林繁想他似乎是离他近了一步。 平阳长公主看着林繁没有打搅他的沉思。 直到林繁重新抬起头来长公主才道:“我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了永宁侯亦是全盘托付现在知道了所有答案的你想要做什么? 不用立刻回答这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明白你回去后好好睡一觉慢慢想。 想清楚了就来告诉我。 无论是什么答案我都接受因为你是皇兄的儿子。 我以前那么随心所欲父皇与皇兄都没有硬拧过我的性子没有告诉我必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也不会以此来拧你。 只要你自己想好了我都支持。” 林繁握紧了手中木枪郑重与长公主点了点头。 ------题外话------ 新的一周~~ 正文 第108章 喝盏茶吧 冬日的夜黑沉沉的。 平阳长公主研了墨站在书案后提笔抄写兵法。 这是她常年的习惯了睡不着的时候就抄书。 多是史书、兵书她不爱抄经。 今夜的姑侄对话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原想着林繁对身世应是毫不知情直到她与林芷主动开口才会打破如今的平衡。 当然那一日不会太远。 林繁小时候的五官随了他的生母自然也与做为养母的表姨有五分相像只看幼子模样并不会让人想到他不是程窍的儿子。 随着年龄增长渐渐的他像了父亲。 正如永宁侯说的林繁眉宇之间隐隐有了吴王模样。 这也是长公主与林芷担心的。 若林繁从模样上就不可能瞒过皇太后与皇上她们必须向他坦白。 没成想永宁侯赶在了她们前头。 更出乎长公主意料的是老侯爷手里的遗诏。 有先帝遗诏在手很多难事都会变得容易些。 不过这是长公主自己的想法她与林繁说的也是真心话。 诚然长公主做了许多准备。 她记得很清楚得知皇兄之死时她有多么的愤怒与自责。 她气得拔出长剑要快马奔去泰山一剑劈死赵隶或是冲进后宫夺了颜氏性命。 但她都忍住了。 并非胆小、怯弱而是她知道她该做什么。 泄愤是一时爽快噼里啪啦一通闹爱看热闹的指不定夸她为女中豪杰可泄愤之后呢? 一地烂摊子。 她自诩为兄报仇却让大周分崩离析给了西凉、南蜀等等外敌机会。 所以她让自己冷静下来。 颜氏为了今时今日能关爱继子、继女近二十年她赵瑰难道没有这样的本事吗? 表面上她是不理朝堂事的长公主暗地里她赚银子、屯粮草把有能力的姑娘送进宫、助对方位列四妃这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需要她出手时她不会两手空空。 可她绝不会逼林繁做任何决定。 路是林繁自己的。 坐在那把椅子上要有足够的决心若不然是对天下的不负责。 赵隶是对不起皇兄但他曾经对龙椅有坚定的追求。 听见脚步声长公主放下笔抬头看向进来的林芷问:“送他们离开了?” “是。”林芷笑道。 知长公主性情她不会说“林繁若如何如何”她只说了秦鸾。 “长得真像阿矜。”林芷叹道。 “和阿矜一样好看”长公主笑了起来“我上回见她穿着裙子、披着雪褂子比道袍衬人活脱脱就是从前的阿矜。” 林芷莞尔。 长公主又道:“她那命格也不知道哪个给算的若真是一只凤凰……” 林芷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冲长公主努了努嘴:“念之中意她。” 长公主奇道:“他与你说的?” “没说”林芷笃定道“我看出来的他看阿矜那女儿与先太子当年看阿毓那眼神一个样。” 平阳长公主一愣复又开怀大笑。 是啊。 中意一个人是瞒不住的。 不管是小心地靠近还是冷淡地疏离真情掩饰不了明眼人一看就知。 “真好啊。”长公主叹道。 平安长大了有了心仪之人知道了自己的来路也一定会选一条愿意一直走下去的去路。 这就很好了。 另一厢秦鸾与林繁到了永宁侯府东墙外头。 从长公主府离开后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 半夜清冷大街上再是无人也确实不适合说那么多。 秦鸾没有立刻翻身过墙。 看得出来林繁心事重重。 情理之中的事儿谁一晚上得知这么多状况都会发懵的。 “国公爷。”秦鸾唤了声。 本想简单宽慰两句对上林繁沉沉的目光秦鸾不由改了口。 她清楚他的心境起伏也想帮他梳理即便不能设身处地体会林繁的难处但听他说几句唠叨还是可以的。 毕竟如此不能宣扬的大事没有其他人能听林繁说了。 “喝盏茶吧。”说完不等林繁回答秦鸾跃起消失了墙后。 看着高高的院墙林繁紧绷着的心神忽然一松倏地笑出了声。 他记得上次来给秦鸾送礼她也是这么说的。 那会显然是对他的突然出现毫无准备秦鸾看似镇定实则无措语气之中满是迟疑林繁都不敢确定秦鸾是真要请他吃茶还是客套话。 现在他能确定秦鸾是真心相请。 他们熟悉了很多。 虽然秦鸾待他与他的私心不同但林繁还是打心眼里喜悦。 观察了左右林繁轻轻跃起。 墙内秦鸾正等着他。 东园里只淡淡灯光钱儿先一步回来了见定国公跟着自家姑娘来她二话不说准备茶水。 秦鸾请林繁坐下。 热水滚开注入茶叶里香气沁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秦鸾看了眼桌上的木枪把一盏茶推给林繁“先帝、先太子、先定国公还有我祖父、长公主、乡君同一件事他们考虑的方向大同却也有异。” 林繁颔首。 都说行大事者要“求同存异”才能有更多的力量能拧在一块大步往前。 这是对的十分智慧。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林繁不仅仅是扛着绳子的人他还是绳子本身。 “你是他们的想法里的一环。”秦鸾道。 也正是如此才造成了林繁的为难。 是否辜负他们的期望他自己的期望又是什么。 他们都说让林繁选但林繁能够抛开他们的想法只想自己的吗? 分明很是复杂林繁却不由地轻笑了声。 有人能够理解他而这个人又是他喜欢的姑娘。 哪怕难题在前都让人有无数的信心与勇气。 林繁抿了一口茶问:“那你呢?生来就是凤凰命你是怎么想的?” “不瞒国公爷说”秦鸾答得很坦然“在回京之前我想得很简单认真修行按照约定嫁给二殿下他若登基我也算完成了‘凤凰命’仅此而已。 直至退亲后我开始思考我应该做什么又能够做什么? 师父让我下山救了兰姨退了亲事之后要走哪一条路我该自己想。” ------题外话------ 感谢书友猫游记人、xp星人、慕蔚成礼、石敢当当当、trina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liebro的打赏。 正文 第109章 有商有量 久久的没有人说话。 有那么一瞬林繁想再问问秦鸾既然是完成“凤凰命”是不是就该与他绑在一块。 可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秦鸾与他一样是他人的想法里的一环。 秦鸾邀他品茶与他夜谈告诉他不要为着别人的想法而失去自己的判断。 那他怎么能反过头去要求凤凰该如何如何? 落在哪根枝头亦或是一直翱翔天际本就该由秦鸾决定。 他拿自己的出身去试探凤凰归处太小气、也太不磊落了。 一个深呼吸。 没有特意拖语速林繁也没有笑正色道:“我不想天下大乱大周有大周的难处。” 他出生在大周建朝后当然没有见过前朝乱世景象书上看的、他人说的总归不如亲身感受。 只是他幼时父亲几乎年年征战不是收复失地就是操练兵马。 林繁听林宣说了许多事才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儿概念。 等他入仕想法愈发成熟后他也明白有些仗不能不打有些地不能不争。 大周看似得了大片土地是如今最强盛的国但危机依旧。 去年夏天南蜀就在边界上捣鼓过几回、与驻军有不少摩擦。 小打小闹的不会动摇大周国本但谁知道哪一天就突然大打大闹起来。 真到那个时候林繁会毫不犹豫地请缨出征。 他是林宣的儿子也好是赵临的儿子也罢他要守的就是大周。 “我会拼尽全力去打出一个太平盛世”林繁看着秦鸾乌黑的眸子沉沉有坚定亦有彷徨“可我配当皇帝、配坐那把椅子吗?” 每一个孩童对长大后的模样都有过想象。 有人想金榜题名有人要悬壶济世有人盼横刀立马林繁也是一样。 京城小霸王便是过家家那抓的也得是南蜀奸细打的是西州城池。 父亲没有完成的、把“周”字大旗立在西州城墙上的夙愿林繁要自己完成。 可无论他做过多少领兵打仗的梦他都没有梦过“那把椅子”。 君臣是一道横沟。 学过兵法亦学过治世父亲是文武全才教他时自然也不会只教一路但林繁说不准他学的那些能不能让他坐在那把椅子上问心无愧。 当皇帝日理万机那不算苦那是责任。 苦的是走偏了做错了老百姓跟着受罪。 这个问题秦鸾没有办法给林繁答案她只能静静地听听林繁说他的困惑与担忧。 林繁说得很慢亦十分诚恳。 他也不是要一个答案秦鸾能听他说这些就足以让他松一口气了。 困惑是需要说的。 无论是在心中与自己说还是开口与信任之人说。 说出来一遍遍分析、梳理甚至是辩论、争吵只有把所有的边边角角都想明了、讲透了那在付诸行动时才不会再有犹豫不会瞻前顾后。 他很庆幸秦鸾愿意听也听得很认真。 不知不觉间天色变了。 钱儿估摸着时辰不得不来做个讨厌鬼。 “天快亮了等下再走恐会叫人发现”钱儿道“国公爷还得上朝……” 听她这么一说林繁才觉察到。 确实该走了。 秦鸾送林繁出去道:“国公爷等空闲时稍打个盹精神舒畅了兴许很多问题能迎刃而解。” 林繁笑道:“耽搁了你一夜。” 秦鸾摇了摇头。 天边隐隐泛白林繁没有再耽搁身子腾空起翻过高墙轻巧落地。 侯府前院秦威的拳挥到一半倏地顿住了。 永宁侯正要接拳见他停顿顺势反击:“全是破绽!” 秦威连连后撤道:“刚才我好像瞧见有个人影从东边翻墙出去。” “别找借口”永宁侯瞪着眼道“你跟老夫练拳你不看老夫的拳头你去看墙?” “余光是余光。”秦威道。 “不可能!”永宁侯指着自己的眼睛“老夫火眼金睛你母亲都说这是一双鹰眼老夫当年站箭塔上观敌兵动向时你臭小子还在认东南西北呢!老夫没看到什么人影不人影的你还练不练?不练老夫上朝去了!” 老父亲这么信誓旦旦秦威也不好再说。 转念一想阿鸾是花拳绣腿钱儿却是个能打的。 真有贼人从东园出去钱儿定会发现。 八成是他一晃眼看错了。 永宁侯又给了儿子两拳活动了筋骨准备上朝。 论眼力他那个儿子就不如他。 他不止看到了人影还看出了那是林繁。 昨儿他让阿鸾给林繁带话看来是带到了。 至于为何是在东园里待到了这会儿…… 废话! 那等要紧事肯定不能随便找个地方说。 能安心说道的要么东园要么林繁自己的地方。 总归得是室内。 要不然那么大冷的天想冻着阿鸾吗? 又是三言两语说不清多斟酌思考是好事。 至于说孤男寡女妥当不妥当的永宁侯根本懒得想。 林繁若是那种不知道什么事可行、什么事不可行的昏头人他秦胤先把暗格里的遗诏给烧了了事。 还觉得坐在龙椅上的那个走得不够偏吗? 再给自己找个更麻烦的真是嫌命长。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一等等林繁想明白了之后给他一个答案。 东园里送走了林繁秦鸾梳洗了一番。 虽然比不上好好睡一觉但擦一把脸还是能振奋下精神。 秦鸾偏过头轻声问钱儿:“你守在外头都听见了吧?” 钱儿点头。 她耳力还不错。 秦鸾又问:“你怎么看?” 钱儿眨了眨眼睛:“奴婢觉得国公爷靠得住。 姑娘当皇家媳妇姑爷就得是国公爷这样的。 先前二殿下对您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奴婢都看不过眼。 不似国公爷先前真心诚意帮忙您说什么他都认真听了与您讨论。 这次遇着这么大的事也与您商议。 别的奴婢都不懂但府里嬷嬷们都说日子要过得舒心就得像老侯爷、老夫人这样事事都有商有量的。” 秦鸾:…… 怪她她的问题太空泛了钱儿切题就切错了方向。 她问的是林繁会怎么下决定钱儿一开口中心成了秦鸾自己。 这真是。 可要说钱儿说得不对…… 秦鸾抿住了唇。 ------题外话------ 钱儿:事事以姑娘为中心! -- 书友们节日快乐~ 就像繁繁说的落于哪根枝头还是一直翱翔可以自己决定。 正文 第110章 他拧他的瓜 钱儿的想法以姑娘出发以姑爷立足。 两者相较赵启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秦鸾想的是林繁不确定他是不是能担负起大周那么一位明君该是什么样的? 每个人的答案会有一些差异但大体上是一样的。 勤政、爱民。 赵启显然不合适。 秦鸾与二殿下的接触虽不多但这一点还是能够看清的。 也许皇上曾经做到过这些只是他现在走偏了偏到祖父不再认同他了。 那么秦鸾自己呢? 她与林繁的往来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谈过朝堂说过日常。 只那些交谈秦鸾能感受到林繁对朝政的一些想法但她自己就是半吊子只能看个热闹真要说看门道还得是祖父掌眼。 祖父坦言遗诏在手足以证明在他的眼中林繁更适合那把椅子。 不仅仅因为他是赵临的儿子而是在大殿下病故之后比起皇上以及皇上的儿子们林繁一枝独秀。 出彩到让祖父宁愿起兵去搏也不愿意将就的地步。 而那些细细碎碎的日常她听林繁说林宣夫妇说他幼时趣事说那位本该是侯府贵女、却不得不以丫鬟身份生活的巧玉…… 她在林繁的话语里听到了感恩、叹息与遗憾。 那些情绪没有直白地落在字词上却从他的讲述里一点一滴透出来。 不是什么演戏而是真情实感。 那样的林繁没有铜墙铁壁般的坚固铠甲他的软肋明明白白但他真实也真诚。 一位真诚的人会做一位真诚的君王诚心待他的臣子与百姓。 秦鸾抿了一口桌上的凉茶。 若要助一位君王成就大业那她想助的人是林繁。 世人皆知的凤凰命与祖父手中的遗诏能让林繁向亲叔父发难的路好走很多。 只是林繁会怎么想? 他的确还未成亲抛开当年祖父试探先定国公时的话他亦无婚约在身。 他口中提起过的年轻姑娘只有巧玉他视巧玉为妹妹。 秦家若此时开口心中并无牵挂的林繁固然可以拿凤宫相许但这就像是她以“凤凰命”作要挟逼林繁就范一般。 况且总有一日林繁会有心仪的姑娘。 秦鸾伸了伸腰活动了下一夜未眠、略有些疲惫的筋骨与钱儿道:“你刚那些话我听了就算别让国公爷知道。强拧的瓜不甜。” 只争位一事就有太多牵扯、足够复杂的了没必要再往那一堆线头里塞这么一根“婚约”。 逼迫人的事儿秦鸾不喜欢。 钱儿眨了眨眼道:“姑娘这话不太对您怎么知道国公爷拧不拧瓜?” 闻言秦鸾愣了下。 钱儿又道:“再说他拧他的瓜姑娘拧姑娘的瓜您要是自个儿不中意国公爷他怎么拧都不得劲儿。” 秦鸾:…… 似乎是她想偏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未来的二皇子妃”一个凤凰命把她的想法都局限住了。 以至于婚约退了她都还在“凤凰”划定的圈子里转要勤勤恳恳地去完成一只鸾鸟的使命。 明明她不久前还劝诫林繁不要被那些条条框框限制住要从自己的本心去选。 当局者迷就是说她这种吧。 “我睡一会儿。”秦鸾道。 该好好睡一觉让混沌的思绪重新清晰起来。 忘记命格忘记身份以秦鸾这个人简简单单去看林繁。 然后把答案找出来。 天色大亮。 下了朝林繁并没有闲着而是去了兵部衙门。 董侍郎知他来了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有哪个拎不清行事乱套被树上那个逮到小尾巴了? 想归想迎还得迎。 林繁低声与董侍郎道:“没有旁的事想看下库房里的旧文书。” 董侍郎道:“旧文书很多国公爷要看哪一年的?” “先帝年间的。”林繁答道。 董侍郎稍稍松了一口气。 二十多年前的那就能放心了。 只要不是通敌一类的大罪二十年过去了桥归桥、路归路林繁再烦也不会逮着不放。 林繁观他神色又补了一句:“年前抓奸细迟迟未有进展想来是对西凉、南蜀等地的了解太少了我琢磨着既是无从入手不如翻翻旧档能多添一分了解也是好的。” 董侍郎恍然大悟。 不管背后怎么嘀咕林繁的本事能耐大伙儿还是认的。 若是个绣花枕头能烦到哪里去? 就是回回烦到了关节处才会让这么多心虚的人忌讳。 衙门开印没几天定国公就来做实事了年纪虽轻但当值认真很不错。 引林繁到库房董侍郎让人开了门指着后头两大架子:“先帝年间大部分都在这里了指挥使慢慢看有什么要求只管说。” 林繁道了声谢。 待董侍郎出去了他从架子上取下了一册。 即便年前打扫过一回库房关了这么些日子亦有不少灰尘。 随着林繁的动作灰尘飘散映着外头撒入的晨曦朦胧得像是染了金光。 清了清嗓子林繁一页页翻着在上头寻找着“太子”的名字。 陈年旧档在这二十几年里几次整理、归拢最终留下来的都是最概括的内容而那些细碎的已经随着时间消失了。 库房就是这样。 他们赤衣卫衙门办案的文书亦都是这样处置的。 每翻一页林繁都觉得可惜。 他现在能看到的还是太少了。 可再少他还是通过这一行行的文字慢慢勾勒出了生父赵临的形象。 赵临善战不仅武艺出众操练兵士亦是一把好手他的亲兵战力非同一般。 战术战法极其大胆天马行空与林宣配合玄妙才能在一年之内连下两州六府替大周打下大片土地。 豪放的用兵与外放的性格让他在军中一呼百应凝聚人心…… 指腹拂过“太子”两字林繁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角。 他算是知道那年皇太后为何说他不像林宣了。 他的确像赵临。 哪怕他没有与赵临相处过一日他还是成了京城小霸王一个孩子王。 血缘啊真的很玄妙。 ------题外话------ 感谢书友*四处留晴*、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潇洒依然美、骨头好吃、歡樂童話的打赏。 正文 第111章 她得注意分寸 林繁在兵部待了一整天午饭都是方天送过来借了个屋子用的。 兵部上下如临大敌。 史尚书一面张望一面问董侍郎:“真是来看旧档的?” 董侍郎道:“趁着他用饭我去库房转了一圈就先帝年间的一些文书上抹了灰其他的都还是老样子。” 史尚书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我们兵部踏踏实实”史尚书道“边关还有战事也轮不得我们脑子不清楚但万一真有一两颗老鼠屎是吧?” 董侍郎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真是找奸细就好了把那些奸细全抓出来!”史尚书叹道“这些年一直是防防防边关不堪其扰也没见打出去。这要是他爹还在早把西凉打穿了。” “先定国公可惜了。”董侍郎道。 “是啊从他去后还心心念念收复失地的人少了。”史尚书又是一叹。 叹完了还有一肚子话却是不敢再说了。 从皇上登基后战事渐渐平缓。 林宣还活着的时候经常上折子要求发兵也有不少老将军们赞同。 前头那八年虽没有攻克西州但陆陆续续地朝廷也收回来了一些城池。 等林宣病故后朝中主内政的声音更重些。 尤其是近八九年除了守着边关朝廷未曾往外踏过一步。 可边关战事你不进、敌就进。 大周一副只顾防御的样子别说西凉、南蜀那样有模有样的小朝廷连一些部落、马贼都敢往几个镇子极其周边村落下手。 多年如此别说边关百姓有埋怨驻军也有怨气。 最让史尚书担忧的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除了边关驻军朝廷其他只有操练、未曾真刀真枪打过仗的兵士他们上了战场能打成个什么样子。 可这些话朝堂上说了也白说。 太平日子过久了不是谁都想着继续进取的。 私底下与几位老将军唠叨两句明面上还是算了。 思及此处史尚书又往库房的方向望了一眼。 林繁也没有真的掌过兵缺乏经验。 若有机会让老将军们带一带历练一番兴许能有不少收获。 等再过些年那些老将都提不动刀了那就真的断了层。 都说虎父无犬子盼着这一位能像他父亲一样用兵如神。 库房之中林繁合上了一册旧档。 一时间他很难形容自己的心境那些波涛太过汹涌一遍遍冲刷心头。 以前他知道林宣很厉害父亲才华横溢让他敬仰不已。 除了出征时父亲对他亲自教导。 林繁聆听父亲教诲那么高大的人、离他那么近那么亲切。 可现在他看着赵临的生平感受着他的强大却无法靠近。 他的生父站在高处远处在他触及不到的地方。 以至于有一瞬林繁想问自己他配做赵临的儿子吗? 长公主交给他的那柄木枪其中饱含着赵临对他的期待生父希望他与他一样的勇敢、强大他做到了吗? 文书放回了木架上林繁慢慢走出了库房。 晚霞当空红得刺眼。 他想他需要像秦鸾说的那样打个盹精神舒畅些来面对所有的困惑。 永宁侯府。 秦鸾早前就睡醒了。 做完日课又用了些点心她在木墩子上站了许久。 以前从未有过“喜欢”这样的想法甚至不曾想过这种心境会出现在她身上。 她被凤凰困住把婚姻当成命运而不是两情相悦。 此刻抛开那些静静细想…… 她不知道情真意切是什么样子亦不清楚真的惦记一个人到茶不思饭不想又是什么模样她能想的只有“愿意与什么样的人相处”。 而且是相处一辈子。 秦鸾不由想到了钱儿说的有商有量。 不管是朝堂大事亦或是日常琐事能认真地听她说的话也能真诚地与她说话。 只这一点日子就不会太难熬或者说会舒心许多。 不得不说府中嬷嬷们的总结十分有生活智慧。 而从这一点看林繁很好。 既如此她是不是该往前多走两步去试着更接触他? 相处更多了解更多喜欢也好、钟情也罢这些她还没有体会过的情感会在心中日渐生根、萌芽。 不过她得注意分寸。 这是她的决定而不是林繁的。 她绝对不能让林繁有被“要挟”的感觉。 不能仗着“凤凰命”就对林繁有这样那样的要求。 那对林繁不公平。 理顺了秦鸾整个人轻松许多。 回到屋子里她一直走到内室把一只木箱子从床底拖了出来。 箱子里装着秦鸾从天一观中带回来的东西最底下有一乌木小盒。 盒子只掌心大小似是有些年头了边角有磨损痕迹。 秦鸾打开看了一眼确定里头东西状况又把东西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回到书案旁秦鸾研墨提笔写了一张纸交给钱儿:“你把这纸送到生花阁让婶子照着上头的东西准备后日送到国公府再知会国公爷一声后日戌正我去国公府寻他就从上回我们停马车那位子翻进去。” 钱儿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脑袋都是问题。 理了理从中挑了个最前头的钱儿问:“这么多细细碎碎的两天时间能置办妥当吗?” “年前去铺子里婶子不是问过些纸墨吗?”秦鸾道“她那时说要进货现在应该都备得差不多了有几样太偏的两天时间京城其他笔墨铺子调一调我琢磨着差不多。” 钱儿应了往生花阁走了一趟。 刘龚氏办事周全。 林繁看着方天搬到他书房里的那一样样东西有疑惑又有忐忑。 夜色来临各处点灯。 随着戌时到来林繁很难再把精力集中干脆放下书册靠着引枕闭目养神。 秦鸾寻他是要做什么? 这些物什又是为了什么准备的? 几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来覆去连心跳都不由地快了几拍。 以前几次都是他去赴约。 这一次是他在等等秦鸾的到来。 这种体会很新鲜亦满是期待。 ------题外话------ 别着急阿鸾和繁繁都是这种要么没想到正轨上一旦想到正轨了下决定就很迅速的人无论什么事都是。 正文 第112章 极好的开端 方天有些犯愁。 “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他低低嘀咕了声。 偃月也不懂。 看着是些纸墨又与平日用的不太一样。 想到是秦姑娘让备的估摸着是道家的那一套他们外行人还是别乱动为好。 不敢乱动好奇心还是有的。 到底是画符还是布阵? 方天悄悄地往里头探了探脑袋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偃月:“爷怎么心神不宁?” 看似闭目养神其实心浮气躁。 他打小就跟着爷做事这点儿状况逃不过他的眼睛。 偃月呵地轻笑一声:“秦姑娘要来当然心神不宁。” 方天挠了挠脑袋:“也是。不止人来还让舅婆搬来这么些东西神神叨叨的。” 偃月一愣:“你的重点好像有点歪?” “哪里歪了?”方天不解。 “主要是秦姑娘这些东西是顺带的。”偃月解释了一句。 方天憋着嘴看偃月摇头再摇头:“你这是小心之人度我们爷之腹爷那么正经一人与秦姑娘谈的也都是正经大事。” 偃月睨着方天上下打量几眼眼神满是关爱。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的伙伴这么得天真无邪呢? 性子正经与思慕姑娘又不冲突。 只正经、没心思叫没开窍就是他们爷遇着秦姑娘之前。 有心思、却不正经叫耍流氓那才跟他们爷一辈子不相干呢。 方天被偃月盯着背后发毛:“我说得难道不对?” 偃月有心给方天提个醒见对方一脸笃定的神色还是把话都收了回去。 算了。 这小子是蒙头走到黑的人才。 难怪上回听刘家婶子说“不找媒人介绍要打一辈子光棍”。 说了不顶用等他自己哪天醒悟过来吧。 书案后头林繁睁开了眼睛。 两个亲随的嘀嘀咕咕他听到了几个词不由啼笑皆非。 方天应是被他之前的话带偏了像极了彼时没有看清心意的自己。 偃月相反明明见过秦鸾的次数比方天少却把林繁自己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 林繁想他对秦鸾的心悦之意可能掩饰得真不怎么样。 不知道秦鸾是否会发现又会如何想? 他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这份心动并非胆怯而是不愿因这份心动伤害到秦鸾。 他本就被皇上与皇太后记上了不差这么一桩但他若真向永宁侯府求娶那会给秦家与秦鸾带来很多麻烦。 喜欢一个人这么美好的事不该成为对方的负担。 可喜欢又是自私的会想要回应会需求陪伴。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那些繁复纷扰之余林繁也有想过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名正言顺地与他爱慕的姑娘在一起的机会。 只是不管渴望多少林繁都不想勉强秦鸾。 他不想让秦鸾认为他的心动只因她是鸾鸟是他若要恢复身份所必须的助力。 他真成了真龙、坐在龙椅上他也不愿以“凤凰”来要求秦鸾。 真那么做那他和要秦鸾做儿媳的庆元帝又有什么区别? 林繁徐徐舒了一口气。 他的心动明明是纯粹的、直白的却因掺杂了许多因素而变得功利起来。 起身林繁走出书房快步到了那面墙下。 离戌正还有一会儿但他该在这儿等。 万一秦鸾提前到了她又不认得府里状况还是他早些等着好。 时间一点点近了。 隔着墙林繁听见外头胡同里的动静。 好在是冬夜便是其他人家有人出入也是匆匆并不停留。 直到忽然间他听见外侧有敲墙声。 不疾不徐敲了三下。 隔着砖墙声音其实并不明显但落在林繁耳朵里却和擂鼓一般敲击着他的心房。 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弯在墙上、依着刚那节奏扣了三下。 咚、咚、咚。 墙外秦鸾微微一怔。 她刚刚到的本该直接过墙却是心念一动敲了敲墙。 很简单的动作想敲就敲了也没有想过会得到回应。 可偏偏那回应恰到好处地响了。 一样的节奏一样的三下。 这让秦鸾不禁想着林繁回敲时是什么样的心境会觉得她“礼数周全”还是笑她“名堂真多”? 这么一想秦鸾忍不住扬了扬唇。 她不知道答案但她过墙去看看就知道了。 后退两步助跑蹬墙一个翻身稳稳落地然后秦鸾看到了林繁。 知她要过墙也知她这点儿功夫空中不好控制林繁已经从墙边退开了给她留出个足够的地方落脚。 夜色沉沉远处光线照不到这一隅但秦鸾还是看清了林繁的五官。 唇角上弯眸子含笑。 他是愉悦的。 秦鸾笑意更浓。 林繁定定看着她的笑容压了压心中情绪道“只你一人?钱儿呢?” 秦鸾答道:“先让她回去了恐又是一整夜不让她熬着了。” 林繁的心跳快了一拍。 不管秦鸾寻他做什么这一整夜她都会在这里。 抿了下唇林繁道:“你让备的那些东西都送到书房了。” “请国公爷引路。”秦鸾道。 林繁颔首往书房去。 秦鸾抬步跟上。 待到了林繁书房听方天与偃月问安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先前在墙外听到那三声回应时她根本没有想过敲墙的人不是林繁。 从始至终她都认为林繁会站在那儿等着她。 或者这不是什么心有灵犀但从她理顺思路、踏出的第一步来看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林繁请秦鸾坐下。 知道秦鸾要来书房里已经备好了点心与茶水方天和偃月退了出去。 秦鸾打量了几眼。 三开间的屋子中间待客东侧有隔断出入垂了长帘应是寝房西侧以博古架相隔通道帘子卷起能看到里头摆放着书架书案便是书房了。 书案上堆着厚厚的文书似是在她到来之前林繁正在翻阅着。 见秦鸾往那侧看林繁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起身进去取了两册又出来拿给秦鸾。 “父亲留下来的手记”林繁道“都是他以前行军布阵时的一些体会想法。” 秦鸾接过来翻开看。 林宣的字工整又不失潇洒手记清晰易读亦画有简图配合讲解地形、阵法。 这一册里是他早年攻克南方两州六府时的笔记。 秦鸾看了两页就明白了。 林繁在这些旧年文书里一点一滴地寻找赵临的痕迹。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阿特兰大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潇洒依然美、积微完章的打赏。 正文 第113章 我想见一见他 油灯光荧荧。 灯下认真翻阅的人亦盈盈。 林繁坐在旁侧钟情之人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秦鸾的神情专注且认真让林繁舍不得出声打搅她。 同时这种专注也叫林繁稍稍放心能够直直看着她不用想着怎样掩饰心间喜爱不用担心被秦鸾看出端倪。 秦鸾一页一页翻完才抬起头来。 林繁忙挪开视线取了茶盏抿了一口。 他的反应很快应该没有露馅。 “从我父亲书房里找出来的”清了清嗓子林繁起了个话题“我这两天也去兵部翻了一部分旧档想要多了解他一些他的性情他打过的仗他立过的功。可惜那么几页纸终究是……” 秦鸾的手覆在手记上。 赵临的一生并不长但那短暂的人生亦不是旧档上那些平铺直述战事经过的文字可以概括的。 抬起眼帘秦鸾看着林繁郑重问道:“你想见一见你的父亲吗?” 林繁惊讶地挑了挑眉。 然后他想到了秦鸾备下的那些纸墨以及他都不认识的物什。 “你们师门”林繁的喉头滚了滚“有这样的法子?” 秦鸾点了点头。 她解下了腰间荷包里头装着她从乌木盒子里取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木楔只两指节长。 “师门里传下来的旧物师父给了我也教过我配合使用的阵法”秦鸾道“阵法发动后阵中人能看到一些过去在这附近发生过的事。先太子当年住在东宫我不能去宫中摆阵法但太子与先定国公情同手足我想他一定经常到访国公府这里应该有他的痕迹。” 林繁的呼吸凝了凝。 他不懂道家术法自然也从未想过世间有这样的办法能让他亲眼看到生父的身影。 怔怔地他看着那木楔问道:“我能拿起来吗?” 待秦鸾点头林繁把木楔拿在手中就着油灯光观察。 木楔上有极其纤细、又极其复杂的纹路那些纹路隐隐有金光说不好是灯光映照还是它本身玄妙。 握紧手心又缓缓松开。 林繁把视线重新落在了秦鸾身上。 前两天秦鸾就让刘家婶子准备这些了在他们两人知晓真相的当日她就在为他做这些准备。 秦鸾知道他在困惑什么也知道他在遗憾什么她用她的办法替他解惑、弥补。 只这份心不管是出于何种心思林繁都感激不已。 亦庆幸不已。 在他身边、助他迈过这份彷徨的人是秦鸾这是他最值得庆幸之事。 “我想见一见他”林繁深吸了一口气一瞬不瞬地看着秦鸾“我想亲眼看到他不是谁的回忆也不是文字。” 秦鸾弯了弯眼颔首应道:“好。” 地点选在了林宣的书房。 这里已经空置许久了但每日都有人打扫林繁时不时也会过来里头干净、整齐。 物什摆放如旧墙上挂剑、悬琴书画皆是林宣亲笔只可惜终究不及主人在世时缺了人气。 林繁把备好的东西都搬了来在秦鸾的指点下布置着。 秦鸾提笔画阵、写符一气呵成。 “国公爷你坐在阵眼上”秦鸾把木楔交到林繁手中“等下我挥拂尘时你滴三滴指尖血到木楔中攥着它你是先太子的儿子血脉相连你能看到他。” 林繁应了。 墙角点了灯秦鸾口中念念有词抬手一挥符纸飞出去悬在了阵法四周。 最后飞出去的是符灵它停在阵眼正上方。 小小的纸人不再是之前荡秋千时软乎乎的形态它绷得很直。 林繁看着秦鸾。 他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如意坊站在棋社楼上他看秦鸾与那妖道斗法。 那时候的秦鸾举手投足随意大方游刃有余现在则不同她全神贯注没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林繁的心很暖。 暖到他不由自主地想等见到了父亲哪怕对方只是旧日影子根本无法意识到他的存在他都想告诉父亲他遇到了一位很好很好的姑娘。 是他心悦的是他想要靠近又小心翼翼的。 那位姑娘为了他本事尽出。 阵外拂尘挥动。 林繁咬破了中指殷红的血落下沿着那繁复的纹路包裹了整个木楔。 掌心攥紧他听到了簌簌风声急切得叫他本能地闭上了眼。 随后风声渐渐小了。 林繁睁开眼秦鸾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书房的门也被关上。 下一瞬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他认得这个声音从记忆深处滚滚而来是林宣的笑声。 林繁循声望去。 隔断化为透明圆桌旁两人把酒言欢。 一位是林宣比林繁印象里的模样更年轻一些。 另一人他从未见过却又心生熟悉只看五官他的眼睛鼻子嘴都不像那人可多看几眼又觉得拼在一起的样子其实是像的。 林繁知道那就是赵临是他的生父。 赵临就坐在那儿握着酒盏笑得开怀。 “殿下今日又被皇上训了?”林宣问着。 “父皇气得直吹胡子”赵临好笑不已“阿瑰告我状呢说我给儿子准备了一把木枪。” 林宣问:“宫里都说是儿子?” “我说不准”赵临坦诚“父皇身体不好我若得个儿子他能高兴些宫里人都拿皇太孙哄他。年轻时再像头老虎似的虎啸山林到了这会儿都得要人哄。” 林宣乐道:“那殿下怎么还气皇上?” “我就老实跟他说我儿子一定跟我一样善战他就气笑了”赵临一口饮了酒问“我对儿子的期望难道不对?” 林宣一边听、一边笑笑完了问:“皇太孙为什么要会打仗?难道不该是你把一个完整的、太平的大周交到皇太孙的手上?打仗、退敌是我们这一辈人要做完的事不是皇太孙的。” 阵眼中林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两位父亲。 然后他看到赵临笑了笑得豪爽。 “当我儿子还真轻松都不用会打仗了”赵临笑骂了一句又摇了摇头“也不是治理天下比打仗难多了我就不会我只会打仗除了武艺兵法我都没有东西能教他。不像阿宣你能文能武到时候你教他。”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114章 天不假年 墙角摆阵的灯台上灯火微微晃。 与光相对着影子轻轻摇曳。 林繁眨了眨眼。 摇的只有他的影子那一侧赵临与林宣没有任何变化。 这些都在告诉他那处是假的只是过去的情景呈现。 可那处又都是真的。 这一段对话是曾经发生过的。 林繁依旧记得在他七岁的时候他问过父亲。 “我们定国公府就是打仗的我练武、学兵法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明白那么多治国治世的东西?” 比起端坐在书案后头那时候的林繁更喜欢练功。 精力充沛根本闲不住恨不能从早练到晚。 林宣不许他那样把他从院子里拎到书房催他念书。 林繁开蒙早字认得快但兵书对他来说还是太深奥了。 林宣就一遍遍讲书房旁的耳室里摆起大沙盘山势水流、安营扎寨全落在了盘上。 对孩子来说沙盘也是玩具林繁能听得津津有味连枯燥的兵法都生动了。 如此两厢比较那些治世的东西干巴巴的他能听懂一些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所以小小的林繁抗议了。 林宣没有与他说太多道理只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爹想要你学你就得学。” 林繁吐舌头抱怨着“老爹霸道”。 林宣哼他:“你爹永远也不会老。” 父子之间的斗嘴以林繁扮鬼脸结束。 母亲安慰过他说:“因为你父亲都会能文能武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他是全才你也要学。” 林繁反驳不了在他眼中父亲就是那么厉害的人。 因此抱怨归抱怨撒娇归撒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自己看书听父亲讲书。 可直到此刻他在这间幼年时日日端坐的书房里见到了这么一幕他才终于明白了林宣的话。 林宣说的“你爹想要你学”指的是赵临。 而他的爹爹也永远永远不可能老。 在赵临的期待里他得会打仗他更要能治世。 林繁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 诚然他早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林宣的儿子但他对亲生父亲没有任何的记忆。 在林繁的心中“父亲”就是林宣的形象。 高大、儒雅、出色伴他成长。 林宣是一位极好的父亲林繁也一直以这位父亲自豪。 只是这几日林繁反复在想赵临又会是一位什么样的父亲? 先太子赵临是永宁侯与长公主记忆里的样子是陈年的旧档里的名字。 他打过的城池建过的功业他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 可就似他与秦鸾说的那样赵临离他很远。 文书翻得越多越远。 林繁仰慕他以一个同样练武的人对一名将士的敬意和钦佩佩服他出阵的勇敢佩服他用兵的大胆。 现在在与林宣的对酌中赵临以一位父亲的形象站在了林繁的面前。 希望给他最好的一切想要为他开拓一片天地。 这是一位即将成为父亲的人对儿子的最殷切的期盼。 赵临就在那儿离他很近唾手可及。 油灯光中林繁抬眸一瞬不瞬。 他看到林宣添了盏酒。 举起杯子林宣笑着说:“好我教他! 你看你都说治理天下比打仗难皇太孙哪里轻松呢? 不过我们得让他轻松给他一个不用打仗的天下国泰民安他只要做一个勤奋的皇太孙、皇太子、皇上就好了。 其他的我们帮他。” 视线一点点模糊。 林繁的嗓子眼涩得厉害。 朦胧间他看到了赵临的开怀大笑笑声如鼓擂于他心田。 “你们两人……”林繁咬住了下唇用力攥着掌心的木楔抱怨着一如小时候“都是骗子……” 坐在那儿对饮的两个人都食言了。 赵临不曾教他习武亦没有教过他兵法。 林宣教的治世太浅了那是八岁的林繁该学的东西不是他十八、二十八甚至以后很多很多年该记在心里的基石。 大周不完整、也不太平。 他没有做过皇太孙也不是什么皇太子。 他一点都不轻松。 他们谁都没有做到这日的畅言。 他们都走了。 天不假年。 书房外秦鸾坐在石阶上。 厚重的云层已经散开了下弦月清朗映向人间。 秦鸾抬着头想数空中星看了半宿却是一颗都没有寻到。 作为布阵的那个人秦鸾并不知道阵眼中的林繁看到了些什么但她通过符灵感觉到了林繁的情绪。 压抑的咽呜着憋在心里的怒吼。 秦鸾听了整整一夜。 那么沉默却又那么得震耳欲聋。 伸出手秦鸾看着自己的掌心。 如果先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经过这一夜也都拨开了迷雾。 凤凰与心悦谁说不能是一致的呢? 在她不知道何为“喜欢”何为“情真”之时她只靠着本心与林繁相处。 布局中运筹帷幄是他棋盘上大杀四方是他静谧时侧耳倾听是他。 现在她的身后无声哀泣的也是他。 在祖父与她讲述林繁身世时她会着急不是因为故事坎坷而是她本就是局中人。 在不知不觉间她走进了局中。 若要为这“局”定一个名那大概就是“心动”吧。 思及此处秦鸾弯了弯眼。 既然她就是只踏高枝的凤凰得无上恩荣那她就该选自己想要的枝头。 碧梧栖老凤凰枝。 她选林繁。 她选的必然就是凤凰枝了。 林繁会喜欢这只鸾鸟吗? 秦鸾不知道但她想试一试呗。 踏出一步再踏一步。 一个能认真听她说话与她有商有量的人总不会拒绝她的尝试。 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这一沉沉的夜终将要过去了。 而秦鸾所布的阵法法力亦在渐渐流逝等天光大亮时那几盏灯灭旧日影像也就散去不再出现了。 此刻离那时只剩一点点时间了。 望着天边秦鸾支着腮帮子默默地想:真的太短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步步生莲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15章 活人可以忆 书房里油灯暗了暗。 朦朦胧胧的林宣与赵临的身影淡了下去。 林繁呼吸一紧想要挽留掌心里坚硬的木楔却在提醒他那些旧影是留不住的。 一暗一明中他忽然又看到了不同的身影。 两位年轻妇人座谈对笑。 一位是程窍林繁很熟悉是他喊了二十年“母亲”的人。 比起印象里的“老夫人”那时候程窍显得开朗快乐许多眉宇之间笑容外放。 另一位微微隆着肚子神色之中全是温柔。 林繁知道这就是房毓了。 他努力睁大眼睛望着生母。 这对表姐妹有五六分相像但林繁还是把那些不像的地方都牢牢记在心中。 生母的眉骨更高一些唇角略弯她的脖子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斑应是胎记…… 林繁记得很认真他必须要记得她。 生父已经入土生母下落不明。 二十年过去了她若还在人世间又会在何处? 有朝一日若母子擦肩母亲不可能认出他来。 他的模样与襁褓中还未长开的婴儿自不可能相同。 得靠他来认。 他一定要一眼就认出来。 那几盏灯终究是燃尽了。 风声又起几缕青烟林繁闭眼又睁眼恍惚地对着这间书房。 透明了的隔断重新有了实感遮挡了视线。 天光透过门窗木板的雕花映入屋子洒在地砖上。 没有那么亮却晃眼极了。 符灵也从上方落下来飘飘摇摇地落在林繁的衣摆上。 林繁伸手一提符灵软趴趴地覆在他的手指上薄薄一张纸满是精疲力尽。 他不由失笑。 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林繁的笑容一凝。 木楔与他昨夜所见有了明显的变化。 细密的纹路里那种隐隐泛着的金光不见了像是失去了全部的灵力显得呆板。 一个念头不禁浮现在了林繁的心中。 他撑地站起迅速理了理衣摆快步往前拉开了书房的门。 门外秦鸾闻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林繁抿了下唇。 秦鸾知他情绪必然起伏没有立刻就问只道:“是不是得赶紧上朝了?” “今日休。”林繁摇头。 “挺巧”秦鸾浅浅笑了笑林繁也一定需要些时间去化解昨夜看到的旧日景象她道“我进去把东西都收了。” 林繁应了声“好”。 秦鸾进来时他侧开身子与她让路。 阵法擦去灵灯收起符纸焚尽。 秦鸾很有章法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林繁静静看着她动作问道:“我见到了父亲与母亲我还能再这样见一见他们吗?” 秦鸾手上未停也没有品出林繁此问的深意只照着答了:“不能了木楔只有一枚用了后灵力散了。” 林繁暗想果然如此。 他又问:“你们师门一共几枚?” “前几辈传下来的吧”秦鸾道“师父就得了一枚给了我。” 话说到这儿秦鸾手上一顿。 几乎是一瞬间她明白了林繁这么问的缘由。 不是贪心地想要再见一见故人而是为什么她不自己用。 东西都已经收拾了。 林繁把力竭的符灵递给秦鸾道:“你之前说过你几乎没有母亲的记忆有这枚木楔在你本可以见见她。” 把符灵收起来秦鸾沉默了会儿似是在思考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林繁没有催只是弯腰把收着东西的箱笼搬出了书房。 秦鸾抬步跟上将林宣的书房门又关上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林繁的书房。 昨夜没有用完的点心还放在桌上茶已经凉透了。 秦鸾坐下拿了块绿豆糕抿了半块才轻声道:“我虽然几乎没有她的记忆但她从未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我是听着她的故事长大的。 父亲会说哥哥会说兰姨会说只要我愿意听他们都能告诉我母亲是如何看待我的。 那些都是最真实的过去。 她曾怎样期待我的降生她知道我的命格后的担忧与不舍…… 我见不到她的旧影但她一直在我身边。” 那日打开木盒的时候秦鸾没有一丝的犹豫。 她想的也很简单。 她希望林繁能见到亲生父母。 祖父能说先太子的生平怎么打仗怎么练兵;长公主能说先太子怎么做一个哥哥;可他们都很难再说一说先太子是怎样的一位父亲。 太子妃不知生死原本还有与先太子最熟悉了解的林宣但他也走了。 能与林繁仔细说一说父母之爱的人都不在这儿了。 “我知道失去母亲是什么滋味”长长的睫毛颤着秦鸾抬起眼看着林繁“故人不可追但活人可以忆。” 仅有一次的机会能让林繁看清楚来时的路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这一回是林繁沉默了。 几次想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 喉头滚滚烧得厉害。 秦鸾抿完了另半块绿豆糕道:“国公爷不妨画下来你看到的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尤其是你母亲画完后让长公主她们也看看将来若要找她有个画像也是好的。哪怕一辈子见不着了亦是个念想。” 林繁沉沉颔首。 他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既如此干脆像秦鸾说的先画下来也趁机理一理沉甸甸的思绪。 林繁起身先去外头交代方天备些粥点早餐。 他倒不怕饿可秦鸾守了一夜阵总得吃点热乎的暖一暖胃。 而后他回到书案后取了画纸平铺压上镇纸研墨落笔。 一笔一笔的他将母亲的五官画下来。 期间方天送早点来。 林繁让秦鸾莫要客气先用就是了。 秦鸾大方应了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喝粥。 林繁提笔落笔时不时看向秦鸾心情起起伏伏。 他在秦鸾身上看到了将心比心。 秦鸾以己度人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他确实万分感激。 可感激之余又有忐忑心里一个声音蠢蠢欲动。 秦鸾这般真心待他她是不是也中意他? 哪怕只有一丁点。 ------题外话------ 这个月有月票双倍大家可以屯下票月底再投~~ 正文 第116章 她还活着 勾画间一位年轻妇人的形象落于纸上。 林繁换了支笔描绘细节。 在阵眼中他见到房毓的时间不长他那么用心去记了直到落笔时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对着画林繁认认真真地想:不及母亲神韵的十分之一。 作为儿子无论多么仔细他都觉得母亲真实的模样更美。 良久林繁放下了笔。 桌边秦鸾也用完了粥点。 整理后她起身走到书案前低头去看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沉静又温婉。 只是…… 见秦鸾眉头微蹙林繁不由苦笑:“画技有限……” 与写字一样他的丹青启蒙亦是林宣。 林宣琴棋书画样样在行。 幼时林繁曾好奇过父亲怎么能什么都会、什么都精。 武艺与技艺都没有捷径明明每个人都是一日十二时辰父亲哪里来的时间又练武又念书? 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天纵奇才说的就是父亲这样的人。 林繁师从父亲画技只学了皮毛这些年心力不在此道更是生疏了许多。 倒是叫秦鸾见笑了。 秦鸾却摇了摇头定定看着画纸手指沿着轮廓线条慢慢划过:“很像。” 夸人物画像最好的赞扬不是精妙、漂亮而是像。 下意识地林繁想说“谬赞”话到嘴边自个儿显示一愣。 能说“像”的首先得是“见过”。 不然何从像起? 房毓早已在二十年前就不知所踪秦鸾必然不可能见过“太子妃”那她又是在何时何地见过画像中的人? “你”林繁的喉头一滚“秦姑娘你见过她?“ 秦鸾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回忆那人模样。 两者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是有一股子相似味道。 这也难怪。 林繁以他昨夜见到的年轻的太子妃作画与秦鸾见过的十几二十年后的人当然会有变化。 岁月会在人的身上自然而然留下印迹。 更何况太子妃蒙受了巨大的痛苦。 定了定神秦鸾睁开眼睛沉沉看着画像道:“是我见过。” 林繁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就在嗓子眼里蹦得几乎要跳出来:“她在哪儿?她还好吗?” “国公爷记得我先前与你提过的静宁师太吗?”指尖拂过画像上妇人的眉眼秦鸾道“她们长得好像。” 林繁怔了怔。 他当然是记得。 他心悦秦鸾想了解她也就会把秦鸾说过的话都记在心里。 秦鸾说过的家人说过的天一观说过的童年趣事无论多么细碎他都用心着。 “师太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她醒着的时候对谁都很温柔也会和你们一样劈柴、洒扫、做日课”林繁顿了顿让声音不至于发颤“疯起来时谁都不认得你师父会喂她纾解的药让她睡过去免得伤着她自己。” 见秦鸾颔首林繁重重抿了下唇:“她们真的很像吗?” 秦鸾望着林繁。 在经历了一整夜的旧日回忆之后林繁的心境定然起伏。 他希望能得到生母的消息但也不会想到消息会来得这么快。 快到让他几乎不敢去相信。 怕是空欢喜一场。 秦鸾斟酌着道:“我看这画像一下子想到的就是师太。 我不知道师太的真实年纪但我记得师姐们说过师太差不多就是二十年前来到观中的这么想来与太子妃失踪的时间差不多。 师太身上有生育过的痕迹她做过母亲。 不过她的脖子上没有这么一块胎记她这里有烫伤的疤痕恰好就在这个位置。” 林繁听着秦鸾的描述下意识地落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攥拳。 静宁师太与母亲听起来确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可他不敢断言他们就是同一人。 是与不是在他心中反反复复想证明又怕证明。 “对了”一个念头划过林繁问“你曾提过忠义伯世子夫人去天一观探过你同时瑰卫出身又是长公主身边最亲近的几人世子夫人是认得我母亲的她当时……” “就是不巧吧”秦鸾道“她们没有遇上。” 那一段她记得还很清楚的。 秦家无人来看她虽知其中道理但年幼的秦鸾心里多多少少是会寂寞的。 有一日她收了阿妙的信上头说她们母女两人打算来泰山。 秦鸾又惊又喜一直翘首盼着。 观中没有能当礼物的秦鸾只能专心日课画好多好多平安符预备给她们带回去。 她也想好了兰姨与阿妙来观中住一日她要带她们去哪里看泰山的景又要怎么把她们介绍给师父与师姐们其中当然包含了静宁师太。 师太清醒时是位极其温柔的人她很喜欢孩子对年幼的秦鸾很是照顾。 秦鸾几乎没有与母亲相处的记忆再把兰姨当母亲看兰姨也不能从早到晚陪着她。 师太可以。 与她一块用饭陪她练日课听她说童言童语。 比起严格的师父静宁师太更像慈爱的母亲。 可是兰姨抵达天一观的前两日静宁师太的疯病发了吃过药后在屋子里沉睡。 秦鸾只能站在屋子外头指着那扇门与兰姨说那里头住着一位待她极好的师太。 “她们错过了”秦鸾叹了声轻轻笑道“或许这就是时机吧天时地利人和当时差了些。” 看着秦鸾的笑容林繁紧绷着的心神倏地一松。 那颗悬着的心就这么落了回去。 不禁地林繁也舒展了眉宇:“时机。” 当日若认出来后来又会发生什么? 一时之间林繁说不准。 可他知道静宁师太留在观中她疯了她忘记了所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样了但是、但是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林繁感叹着“她还活着。” 活到了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活到了他能想办法、有能力去照顾她的时候。 这就足以让他感激涕零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生大痛。 他很不幸他的两位父亲故去多年但他又是幸运的他还有两位母亲在等待着他。 ------题外话------ 感谢书友步步生莲、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17章 润心无声 各种情绪滚滚涌来五味陈杂。 林繁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秦鸾道:“能等我一会儿吗?” 秦鸾眨了眨眼。 林繁没有多解释但秦鸾大致知道他的想法含笑点头。 淡淡的温和笑容让林繁试着松弛下来的心绪越发平和他让方天打了水。 井水拂面清凉醒脑一整夜未眠的疲惫去了个干净。 而后他在桌边坐下来。 粥已经凉了林繁也不介意就着小菜大口用了。 等桌上吃食都进了肚子漱口擦嘴。 所有动作有条不紊。 随着这番日常起居脑海中的思路也理得差不多了。 “我想让母亲看一下画像”林繁与秦鸾道“像与不像她最清楚我也得告诉她我已经从长公主和永宁侯口中知道了身世。得请秦姑娘在书房里多等一会儿待我与母亲谈完再安排马车送你出府。” 秦鸾赞同。 入夜之后借着黑沉沉的天色作掩护翻墙进出。 此时已是天亮了她再从墙上走太打眼了。 可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没有从大门进却从大门出大摇大摆从胡同里走也确实不合适。 还是马车方便些。 林繁又请秦鸾挪步到书案前从墙角半人高的插瓶中取出一卷画轴在大案上展开。 秦鸾定睛一看这是一副地图。 “皇陵在这个位置”林繁的手指一点又一挪“这里是泰山我若往来皇陵与天一观需得多久?” 秦鸾答道:“两者并不远以国公爷的骑术应该半日足够。” 这个答案让林繁放下心来道:“大殿下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礼部定了月初启程送灵柩入皇陵安葬。 议程上由邓国师主持仪仗一路往皇陵我想向皇上请缨随行。” 闻言秦鸾便问:“国公爷想趁着这个机会悄悄上泰山去见一见师太?” “是”林繁应道“机会难得。” 身为赤衣卫指挥使他日常有公务在身。 泰山不远却也不近而且贸贸然离京定会引得皇上猜疑。 借着大殿下入皇陵的机会抽出半日去天一观一趟是近期最好的时机了。 秦鸾亦知这一点道:“确实可行。” 微微倾身林繁郑重道:“当然我不认得天一观观中仙长也不会让我随便见着师太这就还得要秦姑娘帮忙。” 如若可以他并不想一直麻烦秦鸾。 倒不是见外什么的秦鸾帮他已经足够多了。 喜欢一个姑娘还未曾给她多少助力与她带来欢喜反倒是他回回得秦鸾相助。 受之有愧。 可这事只秦鸾能办。 秦鸾却不觉得这事儿麻烦。 天亮前她已经想通了她选了林繁选了她想要的枝头当然要替他引更多的日光、得更多雨水枝繁叶茂她踏得才高、才稳。 相辅相成。 “我带国公爷上山。”秦鸾道。 林繁道了声谢。 秦鸾应得这么爽快让他心暖也让他心安。 真心换真心。 与其想着愧不愧的他想他更该想的是怎么待秦鸾好。 细水长流润心无声。 不以命运相捆不给她压力那么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对得住秦鸾的一次次真心帮助。 而他也能把“哪怕一点点的喜欢”变得更多、更深。 两情相悦。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他得做到足够好。 拿着画像林繁往后院去见老夫人。 秦鸾坐在书房里等。 方天重新备了茶。 闻着茶香秦鸾弯了弯眼。 可不就是棋如其人嘛。 在知道生母还活着之后短短的梳洗、用饭的时间林繁就把后头大小事就琢磨了一遍。 想得又快又全出手又准。 电掣风驰。 后院巧玉扶着老夫人沿着院子长廊一圈圈走着消食。 林繁一进去就见到了两人。 不知道巧玉说到了什么逗得老夫人一阵欢笑气氛融洽到林繁不忍心去打破。 巧玉先看到了林繁与老夫人说了声。 老夫人转过身来冲林繁道:“怎得站那儿呢?” 林繁上前去扶住她:“有个事儿要与您说。” “是嘛”老夫人与巧玉交换了个眼神“里头坐下说。” 母子两人走前巧玉跟在后头掩着嘴悄悄笑。 她看懂了老夫人的眼神。 那位让国公爷心动的姑娘她们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莫不是时机合适国公爷终于要来与老夫人开口了? 真好啊。 不止老夫人期待巧玉亦很期待。 林繁扶着老夫人在次间落座道:“是要紧事儿。” 老夫人嗔了他一眼多要紧啊还得让她把人都屏退了。 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害臊吗? 好笑归好笑老夫人还是依了林繁让嬷嬷都出去叫巧玉守在门外。 “这下能说了吗?”老夫人道。 “给您看一副画像。”林繁说着从袖中取出画纸来。 老夫人扬了扬眉竟还有画像这是让她掌一掌眼? 她到要看看叫念之心心念念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老夫人伸手接过打开画纸。 几乎是一瞬笑容凝在了脸上她眨也不眨地看着画中的女子不知不觉间眼眶通红。 林繁观她神情就知她认出来了。 轻轻地林繁问:“您认得她对吗?” “你……”老夫人哽咽着心中太多问题一时无从问起。 从笔法看与林宣作画如出一辙可这明明就是新画墨干了香气还在那么作画的定然是林繁了。 林繁在哪里见的画中人又为何要画下来他知道多少…… 这些问题老夫人不用问出口林繁就一点一点地答与她听了。 “画的是房毓先太子妃您的表姐我的亲生母亲”林繁握着老夫人的手说得很慢“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巧玉是谁长公主和永宁侯给了我答案。 我上回与您提过已故的永宁侯世子夫人您与她闺中相交。 她的女儿师从沐云仙姑她用师门术法让我见到了些旧日景象。 我看到了生父与父亲在书房里把酒言欢我也看到了您和生母坐在窗边说话。 我把她画了下来。” 老夫人垂着眼看着画像视线模糊。 反握住林繁的手她哽咽着道:“念之瞒了你二十年对不起。” ------题外话------ 植树节阿鸾的目标:引更多的日光、得更多雨水枝繁叶茂。 正文 第118章 儿子喜欢她 几乎就是一瞬林繁的胸口闷闷的。 开口之前他当然想过老夫人会有的反应。 老夫人会感叹、会难过、会忧心他的前路但林繁没有想到老夫人开口的第一句会是“对不起”。 这些年老夫人谨慎又警觉以至于有的时候母子之间都透着些尴尬了。 林繁能感受到这种尴尬想来老夫人亦然。 亏得他是儿子身边嬷嬷们对寡母带孤儿相处时的别扭见怪不怪。 若不然谁都会注意到他们气氛之间的那点不对劲。 老夫人宁愿弄成这样都那么小心。 可见这几年她心中的压力也极其之大。 如果说林繁对林宣的印象一直是伟岸的父亲老夫人在他心目里就是一位表达情感上有些笨拙的母亲。 他从不怀疑老夫人对他的疼爱母爱也有不同的表现。 兴许是养母的缘故这份母爱包容又克制。 克制到在刚刚偷听到父亲与姑母对话后的那两年里林繁偶尔会忍不住想母亲在内心深处会不会怪他、埋怨他。 有爱亦有怨才使得母子之间显得拧了。 可直至此刻林繁忽然发现让他们母子拧了的不是怨是愧。 他因巧玉的境遇而对老夫人生愧。 老夫人因不得不瞒着他而生愧。 压下鼻尖酸涩林繁稳住心神问:“这画像我画得像吗?” “很像。”老夫人道。 话赶话的她本以为话题会围绕着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走下去。 那不是不能说事到如今她当然应该把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林繁可是太突然了。 她毫无准备。 还好林繁品出了她的情绪把话题转开了只让她说画像。 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暖心的。 不管有多么调皮捣蛋骨子里特别温柔。 老夫人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我记忆里她就是这样的。” 林繁又道:“秦姑娘看了画像说与她修行的天一观中的静宁师太很是相像。” 老夫人心念一动手上力气大了几分:“你是指……” 林繁仔细与她介绍了师太的状况又道:“我想借着送大殿下入皇陵的机会去泰山见一见她虽然只在旧景里见过但血脉相连应是能认出来。” 一面说着林繁一面从袖中取了帕子轻轻替老夫人擦拭脸庞。 老夫人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泪水簌簌而下。 不管如何忍耐在得知失踪二十余年的表姐尚在人间她根本忍不住泪水。 姨母托孤让丫鬟把表姐送到了程家。 同是长在乱世房毓见识到了战火一夜之间宛城付之一炬她在逃难路上亦身负重伤万幸保住了命但那些场面对小小的孩子是极大的冲击。 程窍记得房毓抵达后母亲抱着侥幸活下来的孩子大哭了一场然后把陪伴表姐的任务交给了她。 她们同龄比起长辈无微不至的关爱同龄人一块起居对房毓的恢复最有益处。 于是她们一块长大一块念书画画一块加入瑰卫她习武时不能修习的房毓也会陪着她她舞枪她看书。 她们经历了大周的初建交换着彼此的心事与秘密。 房毓嫁给了太子她嫁给了林宣。 婚姻没有让她们疏远依旧如幼时一般亲密。 房毓先有了身孕程窍比表姐还要开心又过三月她也怀上了孩子。 她们曾约定等孩子降生他们也会一起成长不用管什么男女文武那些幼子启蒙的东西没有性别之分。 那些畅想都很美可变故让人措手不及。 “去找她吧”老夫人哭着道“她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我有时候会想这么多年她未必是死了。 她那人命大得很。 能逃出宛城背上挨那么一刀子都没有要了她的命她一定能活下来。 可我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你去看看她我不能去。” 泰山终究太远了与京城两地不是一日纵马可往返的。 老夫人小心了这么多年不会因一时冲动就晕了头她若几天不在京中传到宫里绝非好事。 林繁宽慰她道:“只要活着总有一日还能相见她虽什么都忘了但您与她姐妹情深兴许见了您她能想起来些旧事。” “是。”老夫人用力点了点头。 在做事之前固然要想到最差的结果但至始至终人要往前看得抱有希望。 眼泪擦干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林繁。 “除了去找她还要做什么?”老夫人问。 林繁明白她的意思道:“等见过她之后我会再与长公主和老侯爷谈一谈。不止是走哪条路还有怎么走。” 为父报仇也好恢复身份也罢。 说起来不过就那么几个字但付诸行动却不是三言两语。 如果说皇位传承就是他拿着先帝遗诏就能一屁股在金銮殿上坐下那么很多年前他可能早就被裹着宽大的龙袍、被抱到上头了。 行事绝不会那么简单。 如何起势从哪里着手又要防备多少怎样能把皇权更替做得又快又急减少大周的内耗不给西凉、南蜀等等外敌机会…… 这些所有的所有都需要他们做好准备。 两位父亲的期望、先帝立下的遗诏是想要他把大周抗在肩头而不是稀里糊涂地重燃战火。 老夫人又问:“那位秦姑娘呢?她帮了你许多。” 提起秦鸾林繁还未回答老夫人就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抹笑意。 发自内心的喜悦。 老夫人一下子有底了。 不出她的意料林繁看着她语气郑重极了:“儿子喜欢她很喜欢。” 老夫人的眼眶又酸了。 这一次酸楚中亦饱含着欢喜。 不管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老夫人都坚定着自己的抉择她在做对的事情。 她对不起的只有念之与巧玉。 在两个孩子浑然不知的状况下他们几个大人改变了两个孩子的人生。 生恩、养恩都不足以补偿亏欠。 “做你想做的娶你想娶的”老夫人弯了弯眼让自己笑得好看些“将来的路你都自己选无论怎么选我都支持你。” 愧疚的前事不可能改变但以后可以极力去弥补。 她的两个孩子她会竭尽一切。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书友20220108093239366、慕蔚成礼、*四处留晴*、寂寞无声池塘暖、步步生莲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19章 怅然所失 门外巧玉搬了把杌子坐着看书。 屋里的母子对话压得很轻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她也不会特特去听。 作为大丫鬟她知道规矩该让她晓得的事老夫人与国公爷会告诉她不该她晓得的她就不听、不问。 巧玉长在府外家境在平头老百姓里头算得上中等。 父亲在外跑镖谋生祖母与母亲照顾巧玉姐弟衣食起居上弟弟有的巧玉也从不缺。 前朝时祖母曾在大户人家当过女先生她教巧玉写字、女红。 后来父亲在押镖时受了伤需得养病家中变得紧巴巴的。 正好国公府要一个认字又懂些规矩的丫鬟巧玉听了祖母的意思进了府里。 来了之后她发现能够在老夫人身边做事很是幸运。 巧玉很珍惜。 里头传来了国公爷唤她的声音巧玉放下书赶紧进去。 “打盆水来。”国公爷道。 闻言巧玉发现老夫人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她赶忙备了捧着水盆到老夫人面前要替老夫人净面。 林繁止住了她:“我来吧。” 试了试水温林繁拧了帕子认真温柔地帮老夫人擦脸又从巧玉手中接过香膏替母亲按了按。 巧玉无从插手就在边上站着。 虽然老夫人刚哭了但巧玉敏锐地觉得这对母子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那股子言语难以描述的疏离淡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明明白白的关心。 真好啊。 巧玉想再是权贵人家没有生计困境但孤儿寡母依旧有各种不容易。 老夫人与国公爷都是特别好的人母子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矛盾能解开心结多好的事儿呀。 等送走了林繁巧玉回到屋里扶老夫人坐下:“您看起来很高兴。” 老夫人莞尔。 聪明丫头能从她的眼泪里看到愉悦。 “很高兴”老夫人笑着道“听他说了好些事都是好事我替他开心。” 巧玉也笑了。 “替”这个字就是说国公爷遇着好事了。 能让老夫人为儿子喜极而泣恐怕就是她们先前猜的那样吧。 国公爷有了心尖上的姑娘也与老夫人开口了。 她不清楚那位是谁但能吸引国公爷的目光能让老夫人听着名字就喜悦的姑娘一定很好很好。 另一厢林繁回到了书房。 推门进去秦鸾坐在桌边手指在桌上写着什么。 走近了一看林繁失笑出声。 秦鸾是拿手指作笔以茶水当墨在桌面上画符那些还未干的线条林繁半点都看不懂。 “顺手做日课”秦鸾道“与老夫人谈好了?” “她看了画像说与她记忆里的太子妃很像”林繁道“劳烦你久候马车应是备好了我送你出去。” 说完林繁又看了眼桌上的线条。 因着邓国师的行径林繁对道家这些东西素来防备。 没想到有这么一日他在自己的桌上看到这种会觉得很是可爱。 抬起眼帘视线落在秦鸾身上林繁想定是画符的人可爱。 马车旁方天正候着。 昨儿那些东西应是道家术法用的。 夜里他隔了老远悄悄望过他们爷在老国公爷的书房里秦姑娘在外头台阶上坐了一整夜、守了一整夜。 这让他对秦鸾充满了敬意。 一来秦姑娘有真本事二来秦姑娘真心帮他们爷。 若不然谁好端端的大晚上不睡觉往院子里坐着吹冷风呢? 如此想来秦姑娘真是极好的人。 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无处找去。 虽然偃月猜他们爷的心思猜得不对爷与秦姑娘谈的那都是大事正经极了但是偃月猜想的那结果方天琢磨了一整宿他以为挺好的。 他们爷自己有能耐娶媳妇上不会把岳家、妻子的助力摆在前列可谁会嫌弃本事多? 秦姑娘这样能与爷商量大事替爷出主意、想办法什么的真是太出色了。 可惜 方天看了眼林繁心里着急。 爷自己不开窍。 爷行得正、站得直。 爷有让人无比相信的品行。 这样的国公爷让方天好愁啊! 不知道他和偃月一块敲一敲能把他们爷敲开窍吗? 对了还有他舅婆。 舅婆为何说秦姑娘一定是国公夫人? 他是不是该向舅婆取取经? 车上秦鸾坐下。 马车里地方逼仄等林繁一坐连空气都紧得慌。 林繁也觉得近。 小小的车厢里膝盖都快碰着了。 秦鸾道:“送我到柳树胡同口就好那儿白日没有什么人穿过胡同就到侯府了。” 林繁应了声隔着帘子交代了车把式。 车轮轱辘转透过车板传进来压住了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 秦鸾垂眼看着手中拂尘。 其实先前也并非没有靠得近的时候只是她当时没有想明白而已。 现在心里有了想法又是车厢之中越发叫人心虚。 柳树胡同口不远。 秦鸾正琢磨着心事马车就停下了。 未免叫人看到秦鸾与林繁道别匆匆下去。 车把式催着马车往前。 秦鸾往胡同里走了几步身后马车声渐行渐远她忽然顿住了脚步不由往后看了一眼。 离开车厢四周宽敞呼吸也顺但这一瞬一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滚。 空荡荡的。 车厢中林繁看着摇晃的车帘子微微蹙了眉头。 怅然所失。 秦鸾回到侯府知道祖父不在府中她便回东园休息。 二房里季氏正忙着做事。 汪嬷嬷从外头进来与季氏咬耳朵:“门房来报的说大姑娘昨儿夜里出去刚才回来。” 季氏一个激灵。 姑娘家家的夜不归宿肯定不是好事门房上是按规矩上报。 可要说大姑娘彻夜不归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哎呦! “降妖除魔去了?”冲口说完季氏猛地捂住了嘴拍了拍胸口“我看错不了你让门房上闭紧嘴我回头与老夫人提一句就行了。” 汪嬷嬷忙应下。 季氏越想越笃定:“让厨房里备些补气健体的汤大姑娘辛苦了一整夜身体不能亏。” 中午时睡了一觉的秦鸾起身闻到了浓浓的鸡汤味道。 得知祖父回来了秦鸾顾不得用饭只喝了两口汤润了润便往正院去。 正文 第120章 太合适了 正院里永宁侯夫人一脸凝重。 季氏前脚刚走侯夫人并不相信二儿媳的说法。 降妖除魔。 在侯夫人看来京城里最大的妖魔在宫里在皇上身边就是那邓国师。 阿鸾能半夜三更不歇觉进宫里去邓国师斗法? 绝无可能。 至于说其他所谓的不干不净的东西阿鸾兴许真有那样的本事但京城里怕是还没生出几个要她抓的鬼怪来。 那么阿鸾做什么去了? 侯夫人好奇极了。 当然再怎么好奇她也不会往私德上去揣度秦鸾。 自己的孙女再是疏离品行上侯夫人十分放心。 阿鸾绝不可能稀里糊涂的把她放在安国公夫人那样的处境上让全城看一出笑话。 一面琢磨侯夫人一面打量了永宁侯几眼。 她隐隐觉得秦鸾的夜不归宿与秦胤有关这祖孙两人不知道有什么秘密悄悄瞒着她。 她是先探丈夫的口风还是单独问问孙女? 侯夫人还未决定外头通传一声说是秦鸾来了。 永宁侯夫人往天翻了个白眼。 好嘛! 果然是有秘密。 果然把她老太婆瞒了个结结实实。 秦胤起身要出去侯夫人道:“作甚不让阿鸾进来?” 永宁侯轻咳解释道:“你不是不愿意阿鸾在你跟前转吗?你关心她我晓得。” 侯夫人哼笑一声。 不愿意的缘由是什么? 是不希望阿鸾与家里人走太近有个万一…… 秦胤能不明白吗? 他肯定明白。 不过是言辞上找漏洞而已。 官场上那字字是坑的那一套竟然用到家里来了。 侯夫人懒得与永宁侯争辩与采薇道:“让大姑娘进来。” 秦鸾并不知道祖父母之间的交锋。 等她入内只听侯夫人道:“有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让我也听听。” 秦鸾眨了眨眼睛心念一动看向永宁侯。 她倒是不怕与祖母说但先帝爷的遗诏祖父藏了二十年一个字都没有与祖母说过。 若说兹事体大倒也说得通可祖父与秦鸾交代了真相偏还继续瞒着祖母…… 风雨携手了半辈子的老夫老妻确实有点不太地道。 不过她是个好孙女得为祖父解个围。 “您上回与我说”秦鸾道“我若要做什么事需得仔细说给祖母听一来有人一块谋划二来行事打个配合我听得很是在理怎么祖父您自己行事却不这么做了呢?” 秦胤被她说得老脸一红忙道:“阿鸾说得在理此事是老夫瞻前顾后不够果断自己琢磨个没完没顾上与你祖母说一说。来来来趁此机会让你祖母出出主意。” 侯夫人哼了声抿了口茶。 别以为她看不出阿鸾在给老头子铺台阶。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而已。 可是谁让话好听呢? 受用! 心里舒坦了侯夫人便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永宁侯大手一挥把人都屏退了。 侯夫人见他如此谨慎也不由收敛了心神集中精力。 秦胤与妻子说这事就无需跟秦鸾说时一般、把来龙去脉、每个人物都介绍一遍只说最简单的就行。 侯夫人神色凝重极了。 她当然记得先太子妃失踪的时候腹中怀有胎儿。 胆大之时她也想过先太子之死太突然了也许先太子妃母子是被藏了起来以防不测。 可侯夫人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一直都站在朝堂上站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 而她家老头子手握遗诏。 秦鸾又将那日拜访平阳长公主的结果说了。 侯夫人感慨不已:“他们兄妹生死患难长公主这些年也不容易。” 秦胤问道:“你来找老夫是他下决心了?” “过几日我想带国公爷回一趟天一观”秦鸾道“我觉得观中静宁师太十有八九是失踪的先太子妃。” 老侯爷和侯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数惊讶。 秦胤想的是林繁的路想走得顺畅能证明他是皇太孙的人与物自然是越多越好。 遗诏在他手里承认换了孩子的长公主若还有活生生的先太子妃谁还能质疑他以桃代李? 侯夫人想的是今儿冲击她的事儿太多了一桩接一桩的饶是她老当益壮、思路清晰一时之间都惊愕不已等晚些她要好好整一整思绪才是。 “只你和林小子去”老侯爷摇了摇头“你们谁都不认得先太子妃。” “亲生母子血脉相连或有感悟。”秦鸾道。 侯夫人目光一沉。 前尘与将来牵扯太多还需要梳理。 但眼前这事儿有什么难的她直接拍板。 “让阿沁跟着你去她认得先太子妃”侯夫人道“路上也有个照应。” 阿沁从年轻时就伺候侯夫人一身好武艺嫁了永宁侯麾下一参将如今四十好几了隔半月会来陪侯夫人说说话。 “你那点功夫孤身出门家里也不放心”老侯爷颇为赞同“有阿沁陪着倒不用怕出什么事儿。” 秦鸾对这安排并无异议。 祖孙三人又商量了些事秦鸾才回了东园。 侯夫人靠着引枕闭目理思路。 时隔多年她还记得先太子赵临的英姿也为他的英年早逝可惜不已。 当年朝堂上对赵临、赵隶两兄弟是有一番比较。 赵临豪爽、时有惊人之举赵隶温和有序有守成之相。 可他们武将多是向着赵临的。 比起居于后方、从未亲临战场的赵隶自然还是赵临更得他们的心。 拳头在乱世意味着一切。 而守成大周初建大片土地没有收复不思进取光想着守守守…… 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诚然此一时、彼一时侯夫人也不知道若赵临没有被害他继承皇位过二十年大周会是什么样子但从现在来看林繁显然比走偏了的赵隶更像回事。 赵隶宠信邓国师大殿下病故余下的几位殿下就没有顺眼的。 难道要阿鸾与这样的赵家共…… 咦? 侯夫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一旦林繁起势她家阿鸾可不就有枝了! 林繁的出身、资质配阿鸾那真是太合适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寂寞无声池塘暖、动感的猫、慕蔚成礼、jojo8129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余生安好、潇洒依然美、骨头好吃的打赏。 正文 第121章 命中注定 礼部拟了章程送到御书房。 皇上打开看了一遍道:“就按着这个办吧。” 徐公公收拢折子捧到外间底下内侍接过去等下分门别类回送到各个衙门。 而后他走到廊下略微活动了下脖子筋骨。 停灵治丧的日子可算快结束了。 规矩多又烦一点不舒坦他真是受够了。 正琢磨着远远的徐公公看到了林繁的身影。 林繁快步到御书房与徐公公拱手。 徐公公通传了声引林繁进去。 林繁与皇上问了安道:“您看着有些疲惫。” “夜里没睡好”皇上揉了揉眉心问“你来见朕是有什么事?” 林繁垂着眼恭谨道:“臣听说礼部拟了大殿下出殡的议程臣想同往皇陵送一送大殿下。” “哦?”皇上抬起眼帘。 下意识地他想问林繁原因。 话到了嘴边皇上还是咽下去了。 林繁主动来提定是准备了些由头的答个一二三四可能四个都不是真话。 问也白问。 “你若离京赤衣卫的公务怎么办?”皇上道。 林繁答道:“近些时日只在继续调查奸细一事暂时还未有进展臣考虑着等一等国师那儿的审问结果。送大殿下去皇陵来回也就半个月有什么事务衙门里其他人应当也能处置。” 皇上微微颔首道:“你让朕想一想。” 林繁应下起身告退。 徐公公一路送他出去。 难得的林繁放慢了脚步与徐公公道:“我是真心想去公公在皇上跟前替我说项说项?” “能帮的上忙的杂家自是会帮。”徐公公呵呵笑道。 林繁道了声谢又道:“若皇上真不答应我只能留在京里。说来送大殿下是尽心留下来查奸细也是尽心大殿下应当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徐公公嘴上念着:“国公爷所言极是。” 念完了两厢告别徐公公转身翻了个白眼回御书房去。 邓国师从偏殿里出来一脸严肃。 见徐公公回来邓国师问:“树上那个与皇上说了什么?” 徐公公把林繁的要求说了一遍又道:“怪里怪气。” 邓国师握紧了拂尘。 到了御前邓国师先恭恭敬敬地表示这一路定会十分用心替大殿下把身后事都操办妥当。 皇上听他说完道:“念之说要一块去国师以为呢?” 邓国师躬身道:“国公爷一片心意贫道很是感动皇上答应他吧。” 皇上睨了邓国师两眼不置可否。 徐公公颇为意外地看了邓国师一眼。 邓国师不得不闭嘴。 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不知道树上那个想要同往的理由但他想的是决不能让林繁留在京里。 林繁一口一个查奸细谁知道藏了什么花招。 听说前几天林繁一直出入兵部借阅旧档理由是要知己知彼才能揪出奸细来。 万一真被林繁找到了“信口开河”的佐证? 等他邓国师去了皇陵离京半月林繁趁着他不在大张旗鼓抓奸细。 是与不是还不是林繁一张嘴? 京中发生任何变化邓国师都鞭长莫及。 与其被林繁逮着那样的机会倒不如一起去皇陵。 他邓国师固然够不着京师林繁也不能亲手够。 只赤衣卫其他人失了林繁指挥还是缺了一口气。 所以他得让树上那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邓国师正思考着要如何说服皇上皇上忽然开了口。 “行吧”皇上道“他想去就让他去。” 邓国师暗暗松了一口气。 出殡当日落了一场小雪。 雪很快化成了雨水没有堆起来就散开了。 灵柩离京伴着浩浩荡荡的仪仗一路往皇陵去。 第八日黄昏仪仗抵达皇陵所在的山脚行宫。 说是行宫远不及皇家宫殿贵气只空旷的前后大殿给祭陵的皇亲与官员休憩。 仪仗会在这里停一天后日再上山。 林繁早早歇了养神翌日四更天未明时他翻出宫墙离开行宫。 走上半刻到了约定之处偃月已经备好了快马。 林繁策马扬鞭一路赶赴泰山。 山脚镇子中秦鸾与阿沁已经到了。 不用跟随仪仗两人轻装简行虽是晚了几日离京也于昨日抵达。 此处香客多修道之人也多。 秦鸾一身道袍在这里很是常见。 两厢会合知道时间紧急急上山。 山腰往再往上就不适合行马了马匹留在山门秦鸾熟门熟路带林繁一路快行至天一观。 泰山各处都有景林繁却无心观赏。 他的生父赵临在这里坠马而亡他的生母房毓忘记过去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余年。 这座山让他五味杂陈。 直到他看到了天一观的匾额。 秦鸾说过在泰山这么多的道观中天一观很普通隐在高山上香客很少。 林繁想象过它的模样。 古朴、清幽远离俗世。 直至眼前他想它与他想象中的还有几分不同。 很难用言语形容。 或许不是因为道观而是他近乡情怯。 他急着想见生母又对这次见面心生忐忑。 万一静宁师太并非房毓;万一她正犯着病无法认真看他;万一她看得再仔细也依旧想不起来…… 各种情绪纷杂心田。 秦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繁。 表面看起来林繁面色如常但秦鸾敏锐她知道林繁心中很是起伏。 “国公爷”秦鸾轻轻开口“机缘若是到了她就一定在那里。” 林繁一怔。 山间雪未化尽没有温度的日头从云后露出水气成雾。 明明还是寒冷时林繁却感觉到了暖意从心底里源源不断滚出来。 按说他日常做事喜欢成竹在胸尽在掌握而机缘显然与此背道而驰。 它太玄妙了。 可此刻从秦鸾口中听来他却品出了另一种味道。 那是命中注定。 身世、亲情只要他孜孜不倦地追一定有掀开迷雾、尘埃落定的一日。 他心尖上的姑娘也一定如此。 林繁抿了下唇舒展眉宇笑了起来:“带我去见她吧。” ------题外话------ 那个渣手速的作者只能加油不断更…… 正文 第122章 不属于这里 天一观很安静。 在这里修行久了自然而然地心性都淡泊了许多。 即便有香客登门亦只按规矩引客并不随行各自做各自事情。 此刻见外人到访院中洒扫的几位转身行一道家礼再定睛一看纷纷惊讶。 “阿鸾?”一人笑了起来“阿鸾怎么忽然回来了?” 秦鸾回了一礼。 几人这才注意到跟在秦鸾身后的除了一位中年妇人还有一颀长青年。 这两人都是生面孔。 “我这趟来得急才没有事先递消息来”秦鸾上前道“那位公子极有可能是静宁师太的家人我带他来认一认。” 秦鸾与师姐们寒暄林繁自没有过去只站在院中打量四周模样。 也不晓得那厢说了什么忽然间林繁敏锐地察觉到几注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或是打量或是审视。 不自禁地林繁站得更直了些。 “看他的年纪恐是不曾见过师太”一人道“即便见过也定是极小的时候可能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看他的五官与师太确有几分相似兴许真是家里人。” “师太在观中多年从未有人来找过她。” “她自己不记得旧事家里八成也不知道她去处找都无从找。” “既是阿鸾带来的就叫他见一见师太吧。” 听她们说完秦鸾便道:“我带他去见大师姐。” “她在大殿那儿。”有人与秦鸾指了指。 秦鸾道了谢转身走向林繁:“国公爷这边走吧。” 天一观小有什么消息顷刻传了个遍。 知道秦鸾回来这一路往大殿好几位都来与秦鸾问候。 林繁走在秦鸾身后看着她一一回礼。 他还记得头一回在西四胡同见到秦鸾时观她衣着打扮、举手投足便是一位常年修道之人。 现在置身道观里周遭一切与道家有关这种感觉越发深刻。 秦鸾真真正正地融入这里。 倏地林繁回忆起早先有一次秦鸾曾说过若没有婚约在身也没有家中亲人不用回京她可能就在山上一直修道了。 在林繁看来秦鸾很适合这里…… “秦姑娘”林繁唤了声问“我刚听着你的师姐们都以俗家名字称呼你先前不曾问过你没有道号吗?” “没有师父没有给我取过道号”秦鸾笑了笑“师父说我虽跟着她修行但我没有断了俗事我迟早都要回到俗世之中我在天一观只是暂居却不属于这里。” 这个理由秦鸾以前并不认同。 在小小的她看来既然已经入了此门就该有一个道号。 观中的那些被赐名的师姐也不是完完全全就断了俗世因果偶尔她们也会有亲人上山探望每月会给家中写信。 可秦鸾说不过师父只能作罢。 再后来她慢慢习惯了有没有道号她都是她。 秦鸾过去与大师姐行礼说话林繁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感情之事生于人与人之间有付出、有回报同样也会有妥协。 他喜欢秦鸾他想要与秦鸾有更多的可能。 他也知道一旦与他站在一起即便不是心悦于他只是以秦家的立场相助都会给秦鸾以及永宁侯府带来很多麻烦。 这是一种无可避免的牺牲那么能斟酌的妥协则是越少越好。 感情固然自私但林繁总想着他不应该以自己的喜欢去改变秦鸾的人生。 若秦鸾心中挂念的是天一观想走的是修道路…… 他也只能…… 还好。 沐云仙姑早有定论。 兴许秦鸾适合这里但她不属于这里。 这让他的心中升腾起了一丝小小的雀跃。 那一丁点的欢喜在他准备着去见静宁师太的时候化为了勇气。 大殿中秦鸾与惠心行礼。 她下山去道观中的大小事务就交由惠心打理。 听了她的来意惠心仔细打量起了林繁。 年纪很轻站立如松看得出是习武之人且身手很好。 外衣半新不旧除了腰间一块玉玦并无其他饰品只看装扮猜不出背景但他身上自有一股矜贵气质想来出身极好。 惠心已经快五十岁了。 她记得静宁师太刚刚来到天一观时的样子。 一身泥泞脸上手上、衣服鞋子都是脏的。 她们替她梳洗处理一路跌跌撞撞添了的擦伤。 她看起来才生过孩子身体并未恢复记忆很是混沌一问三不知。 她换下来的那衣裳虽是脏的破的但惠心摸过料子其实是很好的。 大周建朝五六年百废待兴百姓还很贫困家中女眷能用得起这样的好料子想来家底很好。 又过了几年静宁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发病的时也能跟她们说一说话。 她能渐渐记住其他道友能知道要做什么但自己的过去她依旧记不起来。 只偶有一次她说她有个儿子。 再没有其他了。 惠心深深看着林繁问秦鸾道:“若是师太家中人当然不能拦着不知是否记得些旁的事添个佐证免得刺激到师太。” 林繁闻言取出画像。 惠心看了看没有说像也没有说不像。 林繁想了想又道:“我听家中长辈提过母亲幼时逃难背上挨过一刀子侥幸活命。姨母说用了不少去疤的药膏又随着母亲长大她后背上的痕迹淡了许多但认真看的话还能找到印子。” 惠心缓缓颔首。 师太背上确有印子。 “能有画像又知她旧伤公子的模样亦有几分相像”惠心道“既是阿鸾带你来那便这边请吧。” 林繁深吸了一口气。 几人走向大殿后的厢房。 秦鸾一眼就看到了静宁师太她与林繁指了指。 林繁顺着看过去。 那厢长廊下一人坐在木凳上垂着头翻看膝盖上的书册。 阳光映在前方的地砖上她却没有坐在阳光里只静静的翻一页又翻一页。 林繁想走上前脚下却似被钉住了似的。 他只是一眨不眨地久久看着。 ------题外话------ 感谢书友熙月熙月、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23章 我的孩儿 有那么一瞬林繁想到了秦鸾让他见到过的母亲。 那两人坐在窗边生母双手覆在腹部笑容那么温和又那么真切。 而他只能坐在阵中不敢离开也不敢靠近。 只要他挪一步这幅旧日景象就会消失他失去了多看她一眼的机会。 此时此刻同样的念头涌入脑海。 林繁不由自主地想他看到的静宁师太是真的在那里吗?会不会他动一步她就不见了呢? 二十年了。 他离生母很远。 他可以到她的跟前去近距离地看一看她与她说说话吗? 边上阿沁也在观察静宁师太。 离京前侯夫人指示她护送大姑娘往返天一观说了这一趟需得隐秘行事除了告诉丈夫且让他守口如瓶子女那儿只说她进府陪侯夫人住几天。 阿沁自幼在侯夫人跟前做事丈夫亦是老侯爷麾下当然懂得“闭嘴”的重要。 待抵达泰山脚下大姑娘把真正的来意告诉了她。 她要认一认二十年前失去行踪的太子妃。 同时定国公作为先太子的遗孤也想认一认生母。 阿沁对此惊愕不已同时她也知道了为何侯夫人强调“闭嘴”。 这么大的事儿但凡走漏一点风声都会出大岔子。 侯夫人让她知道这事是信任他们两夫妻作为跟随秦家从前朝奋斗到现在的人他们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大姑娘”阿沁轻声与秦鸾道“二十多年了不能说看得一定准但我想若她还在应该就是现在这样子了。” 秦鸾颔首。 许是察觉了外人的到来静宁师太抬头缓缓偏转过来望向了他们。 林繁回过神抬步向前走去。 秦鸾亦跟过去与林繁一块到了静宁师太跟前蹲下身子。 “您在看书?是什么书?”秦鸾柔声问。 她与师太相处多年知道该怎么开口。 师太记不起旧事又会发疯病与她说话要尽量替她分清过去与现在。 若问她“您记得我吗”这样的问题即便她认得秦鸾也会让她迷茫不安不知道今夕何夕。 静宁师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温柔地对秦鸾笑了笑抬眼看林繁。 林繁忙学着秦鸾的样子蹲下身来让师太可以平视他。 离得近了林繁想眼前之人与他那夜见到的影子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虽然都在笑着但那股子生动气息淡了许多。 她吃了很多苦。 可他知道她就是她。 变化再多依旧是他心心念念的生母。 静宁认真地看了林繁许久才与秦鸾道:“这么俊的哥儿是阿鸾的夫君吗?” 这个问题秦鸾与林繁都始料未及。 又或许问话的是记忆混沌的静宁师太让人连羞赧这样的情绪都来不及泛起。 秦鸾斟酌着要如何与师太说。 静宁师太却并不在乎答案她又把视线落在了林繁面上一瞬不瞬地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她抬起了手。 本能似的她的手指落在了林繁的脸上。 林繁怔了怔。 他没有躲反而弯着身子又向前了些。 师太的手指微凉手掌也不暖和可落在林繁的脸上却让他很是温暖。 “真的好俊呢”静宁师太浅浅笑了起来“俊得我好生欢喜若我儿子能这么俊就好了。” 抵着地面的手收成了拳林繁攥得很紧声音却极尽所能的平缓:“您说您有儿子。” “是啊我有个儿子”静宁师太莞尔“他小小的那么那么小我一只手就能抱住他他啊左耳耳朵后面有颗红色的胎记小小一点我一直记得……” 一面说静宁师太的手一面抚到了林繁的左耳上。 秦鸾听着呼吸一紧她有一次偶尔发现过的那颗红痣。 她对林繁沉沉点了点头。 林繁的喉头滚了滚。 耳后虽是他日常看不到的地方但有没有胎记他心里有数。 慢慢地他侧过头去。 乌黑的长发束冠只几丝碎发散在耳后指尖拨开就能看到胎记。 红色的。 小小一点。 映入眼帘静宁师太愣住了眼底之中似有迷惑又似是清醒。 泪水瞬间从她的眼眶中涌出来滚滚落下她的声音发颤颤得厉害:“我的孩儿……” 仅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刺得林繁心口酸涩。 迫不及待地他想唤一声“母亲”想抱住哭成泪人的生母可他还来不及动作静宁师太忽然起身用力地推开了他。 猝不及防林繁身子后仰晃了一下。 书册落在地上静宁师太惶惶然看着四周双手捂住了脑袋。 林繁赶紧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以免她恍惚间摔着。 秦鸾分辨出师太状况忙唤惠心:“师姐!” 惠心会意急匆匆过来取出袖中瓷瓶倒了一药丸捏着静宁师太的口喂进去。 像是脱力了一般师太渐渐平静下来身子一歪闭上了眼。 “她睡着了”秦鸾与林繁道“扶她回房歇着吧。” 林繁来不及品味母子重逢的喜悦就被眼前的变化打断了。 他跟着秦鸾把静宁师太送回房中挪到床上替她脱了鞋盖上被子。 而后他在床边坐下握着母亲的手。 秦鸾与惠心说了一声回到里头。 “国公爷”秦鸾柔声道“师太记不得从前但记忆并未从她脑海里消失只是被尘封在那里现在你出现了她的记忆被打开了一条缝给她些时间慢慢地会好起来的。” 林繁弯了弯唇角笑了笑。 他不懂岐黄以前也没有接触过失忆之人仅仅是在听秦鸾提了之后这短短时间里匆匆了解了一些。 有一些病人活了一辈子终是想不起过去。 却也有不少病人在感触到什么之后忽然就寻回了记忆。 就像秦鸾说的打开了一条缝。 光芒从中照进去扫去了一切黑暗。 可不管是母亲会是哪一种他都应该感激与庆幸他找到了她她还活着。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124章 凤凰枝 药丸发挥了作用静宁师太睡得很沉。 她的呼吸平缓又绵长很是踏实很难让人想象在不久之前她病发时那激动又痛苦的模样。 林繁垂下肩膀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知道无论是大哭大笑还是大闹所有情绪的宣泄都很费精力。 幸好观中有让母亲平静下来的药不然这二十几年里发病时的折腾就能耗去她无数的心力。 那般折磨之下母亲会更憔悴更苍老。 而不是今日他所看到的样子。 痛苦的经历被封存清醒时平和温柔发病了就睡。 再看她住的这间屋子东西不多很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空暇时她会看书一如他们刚才所见一般。 岁月在母亲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却也仅仅只是岁月而已。 这已然是万般幸运了。 转过头林繁看着秦鸾道:“我在想秦姑娘曾说过的做人的智慧。” 秦鸾眨了眨眼。 很快她也记起来了。 “不高兴的时候就想想高兴的事儿。做事情锦上添花自然好但美中不足一样是美在先。别跟自己过不去。” 那夜在西四胡同她拿这话开解钱儿却叫林繁听了去。 林繁说她“自成逻辑”。 秦鸾当时有求于林繁也没有对这个想法争一番长短。 现在看来…… 秦鸾看着沉睡的静宁师太不由轻笑出声。 师太的疯病犯了不得不吃药入睡她发病时间或长或短说不准林繁还要赶回行宫八成是等不到她病好。 再者谁也不知道她醒过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会忘得更彻底还是会借着对儿子的思念让记忆重新鲜明起来? 秦鸾没有答案。 这些确实是美中不足。 但那个美太重要了。 没有什么比确定静宁师太就是失踪了的房毓更重要的了。 思及此处秦鸾笑道:“你看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自禁地林繁笑出了声。 比先前笑得更真切也更轻松。 “是”林繁看着秦鸾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秦鸾的笑容微微一凝很快就掩饰过去可胸口之中她听见了心跳嘭嘭。 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的附和之语说得也是很寻常的话题但是…… 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林繁吧。 是她想要了解更多、接纳更多、靠近更多的人。 握着手中拂尘秦鸾佯装镇定起身道:“我去外头与师姐们说些事国公爷多陪师太一会儿吧。” 林繁看着她出去。 脚步很稳神色亦十分坦然但林繁总觉得秦鸾有些慌。 不由自主地不久前曾冒出过的疑问又涌入了脑海里。 秦鸾是不是中意他? 哪怕只有一丁点。 垂着眼林繁把视线重新落回了静宁师太身上。 母亲在被天一观收留后的生活通过秦鸾的讲述与此处的环境林繁多少可以想像出一些。 可在那之前呢? 在得知父亲身死时在她不得不依着姑母的安排藏身时在她早产生下他时她都经历了什么? 她为何会失去踪迹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泰山离两位姑母安排的藏身宅子隔了太远了。 林繁唯一能猜的是母亲也许想亲眼看一看父亲遇难的地方才会把泰山当做目的地。 但这也仅仅是他的猜测。 母亲想过些什么又或者说母亲真的清醒过来之后会想做什么又希望他做什么林繁一概不知。 “老侯爷与长公主都在等我的答案”林繁轻轻喃着“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还有许多没有想通。” 那把椅子他不看重。 他心中念着的是收复失地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这是幼时林宣一直教他的东西。 如若林宣活着在林繁长大后还会教他更多的为君之道可是林宣走得太早了。 早到林繁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里还有君与臣的区别。 “我想把西州打下来……”林繁道。 收复疆土不止是林宣的执念也是赵临的。 先帝口中的稳定局势不只有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取代赵隶还可以打出一个天下让西凉、南蜀等等不再成为朝廷的死敌。 至于皇位他配吗? 哪怕他本就是皇太孙但先太子死了养父也不在了。 只靠失去记忆的母亲与长公主能让天下人信服吗? …… 现在在望着昏睡的母亲时林繁豁然开朗。 这或许就是道家说的时机到了。 他突然就通透了。 他需要去战、去拼他需要去坐那把椅子。 永宁侯说得对皇上走得越来越偏大周百姓迟早会为此受苦。 而且不止天下千千万万人更是为了那两个人。 一位是他的生母她遗忘了二十年。 遗忘使她不再痛苦但人生的经历那些喜怒哀乐的记忆组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记忆让人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也会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让人有所依有所归而不是如一片浮萍飘飘荡荡。 林繁想比起漂泊母亲一定更希望能想起所有。 而恢复记忆的方式里有见熟悉的人还有去熟悉的地方。 他得让母亲回到京城中去她曾经生活过的东宫。 想要奉养母亲仅仅是“定国公”是不行的。 更何况以皇上、皇太后对他的防备这定国公也很难做。 另外一位是秦鸾。 如果不想让他的钟情成了秦鸾、以及永宁侯府的负担他就必须披荆斩棘。 若不然哪怕永宁侯毁去先帝遗诏坚持不掺和这些事秦家都会风雨飘摇。 命中注定踏枝而起的秦鸾他得让她做那只凤凰。 碧梧栖老凤凰枝。 那是只凤凰他就得成为梧桐。 她要居凤宫他就给她造凤宫。 唯有如此才对得起他的一片真心。 “您先前问我是不是她的夫君”林繁看着母亲轻轻笑了笑“我还不是但我希望以后会是。听说她在观中时您很照顾她也很喜欢她我们都喜欢她。” ------题外话------ 感谢书友步步生莲、书友160930215402026、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25章 绽放成花 与静宁师太说了会儿话林繁才松开了母亲的手。 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重新掖了掖被角林繁依依不舍地起身。 “您保重身子”林繁道“等我来接您。” 退出屋子林繁带上了门转过身他看到了秦鸾与惠心。 秦鸾站在不远处听见动静她亦侧目望过来。 之前的情绪都整理好了秦鸾走过来道:“不用担心师姐们会照顾好师太。” 惠心亦道:“贫道有些话想与公子说一说。” 林繁道:“您请说。” “从师太先前的反应看公子的确是她的儿子”惠心道“阿鸾也说二十年来家里人并非对她不管不顾而是无从得知她的下落此次是机缘巧合才来见一见碰碰运气。 师太的状况公子刚才也见着了如若贸然接她回去对她未必是好事。 师太在这里二十年师姐妹们与她很有感情不希望她出状况。 贫道的想法是让师太在观中再多住一些时日也好观察她这次醒来后的状况。 还望公子三思。” 林繁拱手深深作揖:“您想得周全。不瞒您说我也在考虑如何向您开口。 二十年物是人非父亲早在母亲下落不明前就过世了如今家中状况我若立刻带母亲回去恐怕会让她很艰难。 我也希望母亲能在观中再住些日子等我安排好家中事情母亲身体再好一些再来接她。 本不该以一些俗物来扰观中清修可我也没有旁的谢恩的法子只能留些香油钱还望您不要推辞。” 惠心与林繁颔首。 收留师太对天一观是行善之举但对师太的家人是莫大的恩情。 因果自有平衡让人欠着恩情是在让人背负因果。 以身外之物了断这份因果也是好事。 “公子放心。”惠心没有推辞。 两厢行礼惠心回了大殿又遣了个小道童来看顾师太。 了一桩事林繁问秦鸾道:“你以前住在哪儿?” “那儿”秦鸾指了指“人少的好处虽然很小但一人一间屋子。” 林繁又问:“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吗?” 秦鸾看了林繁一眼引他从后门出去再行百余步转个弯便是崖边。 视线豁然开朗伴着阵阵山风让人心旷神怡之外还有些寒意。 林繁深吸了一口气道:“刚才陪着母亲时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秦鸾没有问只是抬起头看着林繁洗耳恭听。 “我的五官肖母养母又是姨母因此才瞒混多年”林繁道“但老侯爷提过我现在越来越像父亲了也许再过两年不止是皇上、皇太后这样疑心我的其他老臣都会看出端倪来。拖到那个时候就很被动了。” 秦鸾点头。 “逼宫即便是手握遗诏也得有兵”林繁继续说着“京城守备京卫指挥使司、中军都督府、御林军、御前侍卫我调不动永宁侯也不行。秦家能调得动的兵力都在边关守城。 一旦把他们调离边关守备空虚西凉、南蜀甚至马贼全部会趁虚而入。 如此一来且不说这些兵力能不能顺利抵达京城边关肯定会陷入战局失大片土地。 想要动兵而不被外敌拖住脚步只有先把他们狠狠地打回去打到不敢冒头。 可是这几年边关主防朝廷没有打出去的念头哪怕老侯爷主动请缨皇上都不可能让他出兵。” “步步困难”秦鸾总结了一句而后道“此事不能一直拖着但也绝不能急兹事体大、必须完备。各项环节国公爷不妨回京后听听我祖父以及长公主的意见他们两位是真正带过兵、打过仗的。” 林繁道:“是这么个道理。” 磨刀不误砍柴工。 恢复身份入主皇城仅靠一腔热血而无计划那是送死。 且不是一人死是拖着所有相关的人去死。 热血之下布局细致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能杀出重围直至胜利。 他从小就听林宣讲“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刻入脑海绝不敢忘。 听林繁这么说秦鸾弯了弯眼道:“只一点既然国公爷下定决心去争其他老臣们的想法还未可知但是我、以及我们秦家一定会陪你争到底。祖父受先帝皇恩定不负先帝所托。” 山间的风呼啸着。 林繁抿了下唇有一瞬他想问老侯爷是受先帝皇恩那你呢? 秦鸾为何全力助他? “争到底”这样的话说得容易却是要以命相搏的。 皇位之争从来都是沾染鲜血。 风更大了卷起了残雪。 细碎的额发被吹散秦鸾伸手捋了下眯了眯眼道:“风大先回里头吧。” 林繁没有立刻跟上去只唤了一声:“秦姑娘。” 秦鸾听见转过头来以眼神询问。 大风的鼓动下身上的道袍被吹胀了。 林繁望着她突然想到了说书人口中的“羽化登仙”他眼前的这只鸾鸟似乎要乘风而起。 心弦一动那些压抑的、不敢倾诉的情愫从那沉重的岩石中心涌动激荡而后迸发出来化为齑粉与雪末子融为一体。 飘飘摇摇却也踏实了。 “阿鸾”林繁笑了下眼中全是笑意语气真挚温柔“阿鸾。” 闻声秦鸾愣住了。 很多人这么唤她。 祖父祖母、父亲兄长、师父、师姐们还有阿妙。 她早已习以为常的“名字”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唤出来竟是这么的不同寻常。 渐渐地秦鸾听见了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 比先前在屋子里时更重更近了。 那心跳声就在她的耳边。 秦鸾不由自主地想:这是谁的心跳? ——啊原来是我的。 ——是我的心在为了他这一声称呼怦然着、热烈着。 ——我与自己预想地更想与他并肩而立。 长长的睫毛上沾了雪末随着她眨眼化为湿漉漉的水。 秦鸾弯着眼笑了迎着林繁颔首应了一声:“在呢。” 都说妙笔生花。 她的心也在这一刻绽放成花。 ------题外话------ 话说为啥前两章有书友觉得秦鸾那么与师姐说不行啊…… 皇上要想到盯着点天一观师太还能在这儿不声不响待二十年吗何况秦鸾也没说这来寻亲的人是谁啊…… 正文 第126章 糊弄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叫山风一吹便散了。 轻轻地不留什么痕迹。 可落在林繁的耳朵里却很沉。 重如泰山。 压在心坎上很实在也很踏实。 这份实带给他的是轻松。 在身世存疑的那么多年里诚然亦有许多欢喜之事但他自己知道心里空着一个洞。 仿佛是站在一块年久失修的地砖上一晃就是一脚积水。 今日他见到了生母确定了自己的身世得到了心悦的姑娘的回应…… 这块地砖平整了。 哪怕前路依旧有无数的艰难险阻他站得很稳。 林繁上前走到秦鸾身边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京中的老大人们嫌他烦他说话一坑接着一坑。 直至此刻林繁想他是词穷的嘴也呆笨拙的毛头小子一个。 阿鸾管这叫什么来着? 人之常情。 这么一想笑容越发压不住从眼角眉梢满溢。 如此也挺好。 言语贫乏便用这样的笑容向对方表达心中欢愉。 他真的很高兴。 高兴阿鸾亦中意他她愿意与他一起选择他做凤凰枝头。 秦鸾在林繁的笑容里读到了许多。 那些从心动到彷徨再到踏实的变化与她何其相似? 风一阵大过一阵。 崖边已经不适合说话了。 秦鸾引林繁回到观中再想说些心境突然意识到时候不早了。 “该返程了吧?”秦鸾问。 林繁一愣估摸了下时间遗憾道:“是得下山去了。” 饶是他脚程快从此处下山也得一个多时辰再策马返回行宫抵达之时应是近三更了。 秦鸾道:“再去看看师太吧。” 林繁问:“你呢?下山回京吗?” “我明日下山”秦鸾道“希望明日离开前师太能醒过来一会儿。” 林繁应了声。 静宁师太依旧睡得很踏实这让林繁心安许多。 从屋里出来他没有再耽搁。 秦鸾送他到观外。 林繁道:“等我回京后去找你。” 秦鸾点头。 两厢凝望终有一别。 风大山道亦蜿蜒林繁走得很快也很稳。 怅然自是有的。 才得她回应却不能再多待一会儿即便是什么话都不说人在身边也比相隔长远强。 偏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如此。 那便趁这些时日多理一理心绪等他回京后再说给她听。 彼时应是不会词穷了吧。 这一段的山道几乎没有人直下到山门处才多了起来。 林繁从歇马处牵了马抵达山脚下又急急往行宫赶。 天色暗了下来。 如他所想的回到行宫附近时已近三更。 把马匹交给偃月林繁换了身外衣至行宫外敏捷翻墙而过。 仗着昏暗无星的夜色与出众的身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住处。 方天正候着。 林繁回里头就着盆里的水净面问:“没出岔子吧?” “都各自歇着只国师白日使人来找您小的说您在歇觉人就回去了也没再来。”方天道。 林繁颔首。 扶灵入皇陵规矩多且重一路到行宫各个累得够呛歇着才是寻常。 至于国师那儿一如既往的疑心病又一肚子坏水。 不管林繁是屋里歇觉还是行宫里遛弯邓国师都觉得他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 翌日天明后灵柩入陵。 议程开始之前邓国师就不住打量林繁。 他发现林繁在咳嗽。 咳得不厉害时不时来两声在这么严肃的时候挺醒目的。 邓国师走过去道:“国公爷身体不适?” “许是受了些风寒”林繁又干咳两声“嗓子不太舒服是了国师昨日使人寻我是有什么状况?” 邓国师皮笑肉不笑道:“昨儿想着既来了皇陵我等身为皇上近臣该给先帝以及其他贵人们祭扫祭扫贫道想请国公爷一道却没想着没见着您。” “睡了一日人倒不乏就是咳”林繁指了指嗓子“国师的提议也很要紧等大殿下事了我随国师一块去拜祭先帝。” 邓国师颔首。 虽说林繁年轻习武强身哪怕有些小病也不会有几分病态但邓国师打心眼里不信他的话。 一整日没有出房门兴许林繁根本不在屋里。 可他能去哪儿呢? 一日光脚赶路都能走很远更别说林繁能骑马。 让邓国师庆幸的是马儿再快也不够林繁往来京城他不用担心林繁悄悄回京趁着他不在在京中带人发难。 议程漫漫全部走完已近中午。 林繁主动找了邓国师:“明日要返程了不如现在去拜一拜先帝吧。” 邓国师自是应下。 祭拜的物什行宫中不缺。 林繁立于先帝爷的灵前洒扫供奉依着规矩跪地行了大礼。 他在心里默默地道皇祖父留下了遗诏他便有决心遵照着做到最好。 大周建朝后先帝把祖宗与早亡的嫡妻亦移灵至此林繁与邓国师一块祭扫了。 最后他们立在了赵临的墓前。 先帝封的太子皇上登基后追封的吴王。 林繁看着生父的墓碑举香站着行礼。 邓国师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繁。 他当然知道林繁极有可能就是赵临的儿子。 把赵临的骨肉养在自己跟前这就是林宣会做的事。 以前只皇太后这么想皇上不以为然但这两年皇上亦越来越怀疑了。 怀疑林繁是怀疑林繁到底知道多少…… 此时此刻观林繁神色邓国师皱了皱眉他看不出端倪来。 以臣的身份对亲王行的礼数林繁做得挑不出一点错来也十分自然。 这让邓国师疑惑了若林繁知道跟前埋着的是生父他能做到这么波澜不惊吗? 事实上林繁做到了。 不管内心是如何汹涌在表面上他没有露出半点情绪来。 礼数周全后林繁淡淡道:“该回去了。” 邓国师若有所思地点头抱着拂尘往外走。 林繁落后两步。 没有回身多看一眼。 他知道这趟祭拜他糊弄住邓国师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政志壮心扬四海、初至人未识、寂寞无声池塘暖、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十三-月的打赏。 正文 第127章 拆台 泰山日出。 秦鸾出发前得知静宁师太醒了她赶紧过去。 师太坐在床上眼神直愣愣的待秦鸾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的目光才渐渐地凝在了她的身上。 “您饿吗?”秦鸾问“今儿早上的菜粥很香我让人给您盛一碗来?” 静宁师太眨了下眼睛隔了会儿又眨了下。 她一直不说话却也没有拒绝周遭好意。 等菜粥送来师太接过去慢条斯理、一口一口都用了。 秦鸾观她状况不管是记得还是遗忘起码在日常起居上师太没有任何问题。 填了肚子师太又定定看着秦鸾。 “我早上也喝了菜粥”秦鸾笑着道“您一直看我莫不是我吃完了没有擦嘴黏在脸上了?” “阿鸾好看”静宁师太忽然开了口“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阿鸾身边还有一人我没有见过又很熟悉。” 屋里没有其他人。 师太轻柔的声音落在秦鸾心头沉沉的。 “不是做梦”秦鸾柔声道“我来看您时身边确实有一人一位年轻的公子您还夸他长得俊。” 师太认真想了想道:“是很俊的他人呢?” “他有事先下山了。”秦鸾道。 静宁师太垂下了眼显得很失望:“我好喜欢他一见如故。” “他也很喜欢您不能等您睡醒他很遗憾”秦鸾道“等下回他再来看您。” “他愿意再来?”师太的眼里泛着光“他什么时候来?” 秦鸾握着她的手道:“等他抽出空来一定来看您。” “是了他这个年纪应是有不少事情的”静宁师太道“他要是我儿子就好了那么俊的儿子我做梦都笑呢可惜我儿子还那么小。 你记得告诉他让他不要着急正经事儿要紧反正我就在这里他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秦鸾点了点头。 哪怕师太的记忆混沌她还是像其他母亲一般一面念叨着一面怕给孩子添麻烦。 絮叨了很多静宁师太又道:“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我儿子了他有叔父姑母照顾我很放心的等有机会我让你见见他。” 秦鸾想了想。 姑母应是指平阳长公主。 叔父大概是指林宣先定国公与先太子自幼就是结拜兄弟。 静宁师太忘了在林繁耳后看到的红痣但她的旧日记忆好像比原先多了些。 记得儿子记得儿子被谁接走了。 这是好的开始。 也许在不久之后那条由林繁的到来而打开的缝隙中会撒入更多的光日渐敞亮。 与观中师姐们告别秦鸾与阿沁赶路回京。 阿沁笑道:“大姑娘的骑术倒也不差。” “半吊子而已”秦鸾摇了摇头“身法拳脚骑术全是半吊子射箭就更不行了。” 回京之后她已经有意识在练了可惜速成不得。 身法拳脚不用操心场地如今稍有些长进。 骑术不行要练习只能到城郊的马场去。 此次往返亏得侯夫人挑了一匹灵性、温和又不缺力气的马才算是略微弥补秦鸾的不足。 不过这一趟驾驭骏马也让秦鸾得了些灵犀。 “回去后多去马场上练一练能再提高些。”秦鸾道。 阿沁也笑原想说大姑娘又不上阵当骑兵日常驱马如此已是极好的了。 转念想来想又不太对。 对普通人家的姑娘来说能跑几圈就很好。 可大姑娘是永宁侯府的大姑娘世代习武无论男女老幼。 若非大姑娘幼时身体不行后又居在道观以她的认真她的武艺应是不在二姑娘之下的。 到底是耽搁了。 阿沁惋惜既然大姑娘愿意练她便鼓劲:“姑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问我。” 入城前两人换了朴素农衣背着两篮子菜。 京城一日进出百姓无数这样的装扮再常见不过。 待秦鸾回到永宁侯府除了自家人都谁不晓得她出了趟远门。 正屋里秦鸾与老侯爷、侯夫人回了话。 确定了静宁师太的身份让两人心头大石落地。 林繁想到的付诸行动的办法让老侯爷摸着胡子沉思。 侯夫人睨他:“你既早琢磨着会有这么一天就没有提前做些准备?真让那位赤手空拳去斗?” “哪里的话!老夫是那种人?”秦胤哼道。 外头各个都说他秦老头有勇无谋凭着不要命的冲劲侥幸活到了现在可他到底有没有谋略老妻能不知道? 说白了就是为着把她当成“外人”没有事先据实已告老妻还没消气才话里话外的埋汰他。 清了清嗓子秦胤道:“确如林小子说的秦家能调得动的兵都在边关。” 侯夫人哼笑了声:“比不上前几年。” 秦胤对侯夫人的拆台之语无奈地笑了笑。 这无奈更多是对皇上。 朝廷主防边关小打小闹也用不着他们这些大将出马。 早年还隔年去驻防眼下已是好些年不曾去了。 皇上对他们这些掌兵的大将多有限制几年下来军中也不能说是铁板一块。 “硬调不得得防外敌也怕走错棋、到不了京城”秦胤道“老夫这几年陆陆续续做了些安排等林小子回来与他商议一番。 不管怎么样先要退外敌带兵狠狠打一回而后借着兵权在手驻在边关再行发难。 哪怕无法速战速决好歹手里有兵有城。” 从小小的一座城池到握住天下他秦胤陪着先帝打过一回也可以再打第二回。 当然那样耗时太久了对大周与百姓都不是好事。 能借势直冲京师全盘尽收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得多琢磨琢磨。 老侯爷说一半藏一半。 侯夫人知道兹事体大等林繁回京几方商议之后才好出个章程她理解丈夫的慎重。 可她就是不爽快。 于是她朝秦鸾努了努嘴道:“说他胖他还真喘到时候且听听他都做了些什么安排。” 秦鸾莞尔。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128章 试探 返程时扶灵的仪仗没有那么多议程要走自比去时快了许多。 林繁回京后先去赤衣卫衙门转了圈。 知道这些时日万事如常便放了心先回了国公府。 后院老夫人对他的归来翘首盼着。 嬷嬷们也注意到老夫人近来心神不宁。 巧玉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嬷嬷们闻言直笑。 也是国公爷再是独当一面、年轻有为作为母亲老夫人一样会牵挂。 因此待林繁一进城消息就匆匆送到了后院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老夫人嗔着与身边人道:“莫去催他他外头忙完了自会回来风尘仆仆的梳洗更衣也要工夫我这儿急什么?” 嬷嬷们笑着应了。 老夫人也笑眉梢里除了笑意还有担忧。 观中那位真是表姐吗? 他们母子相见表姐能恢复记忆吗? 念之又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虽说无论哪一条路她都会支持念之走下去但老夫人依旧希望他能走得稳健些、轻松些少些磕绊。 傍晚时候老夫人等到了林繁。 林繁与她说了这一趟的结果。 老夫人听得眼中泛泪紧紧握着林繁的手。 这些时日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让她松了一口气又感慨万千。 林繁又道:“我晚些悄悄去见老侯爷。” 老夫人点头。 与永宁侯的商议需得在水面下。 长公主府那儿林芷在府内生活林繁借着回京后与姑母问安的由头可以正大光明地去。 “念之”老夫人目光柔和沉声道“老话常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么崎岖的路千万走稳了。” 林繁重重颔首。 陪老夫人用了晚饭林繁本想去永宁侯府。 偏今儿月色通明映亮半座城无论如何不是翻墙的好时机只能作罢。 皇城中邓国师整理仪容整整齐齐站在了皇上面前。 将大殿下身后事的状况禀了一遍邓国师退至一旁。 皇上睨了他一眼察觉他有些犹豫便问:“还有什么事儿没有禀?” 被这么一问邓国师心虚便道:“还有一事仪仗抵达行宫后那一整天贫道没有见过定国公。 贫道使人去请被他的亲随拦了只说是身体不适在里头歇觉。 翌日贫道观定国公气色还好确有些咳嗽。” 皇上从折子间抬起头来神色一凝:“一整天不见人?他有没有出过行宫守备们不知道?” “守备们说他没有出去过”邓国师道“可是以定国公的身手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行宫并非不可能。” “那依你这么说”皇上冷声问“他去哪儿了?又做了什么?” 邓国师抿了下唇。 他就琢磨着不报这事儿呢。 报了皇上问了他又答不上来倒霉的不是树上那个是他邓国师。 得不偿失。 可既然说出了口无论如何得粉饰一番。 “行宫偏僻按说也无处去”邓国师思绪飞快道“贫道那日前思后想甚至觉得定国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以他的骑术想去周遭看看也赶得及。” 那些周遭不用邓国师明说皇上心里也有数。 一路往南一日来回最远可抵商城赵临曾在此操练兵士。 赵临死后不久百姓自发在临河建了庙宇供奉等赵隶追封赵临为吴王后此处被称为吴王庙是民间供奉赵临的庙宇中最大的。 赵隶看不惯但又不能拆了幸好这些年香火越来越淡听说是失修了这才让他舒坦不少。 若往西南赶一赶能赶到宛城那是房毓的祖籍。 宛城在前朝战乱中化为焦土城中百姓百不存一但在大周建朝后陆陆续续地重建有了起色。 房毓不知所踪若她要躲藏兴许会回到祖籍去。 只可惜女子居于内宅只要她愿意不迈出院子一步大隐隐于市皇上根本找不到她。 一路向东便是泰山。 想到泰山皇上面色如黑炭。 赵临就死在那儿林繁会不会是给赵临烧纸去了? 还有不那么赶的附近城池镇子都有当年先帝驻扎、练兵的地方虽无旧日景象但走一走看一看很是方便。 “他到底会去哪里?”皇上不住琢磨。 邓国师道:“既猜不到去处贫道用了另一个法子试了试定国公。” “哦?”皇上好奇了。 邓国师继续道:“贫道请定国公一块去祭拜了先帝以及吴王贫道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与反应以贫道来看他不像是知情的。” 若知父亲身份林繁在吴王坟前不该那么淡然。 皇上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 邓国师暗暗松了一口气。 观皇上还有些迟疑邓国师心思一动道:“贫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试一试定国公以及林家。” 皇上忙催促:“快说。” “定国公已经及冠却未成亲”邓国师弯下腰去低声道“您不妨将四公主许配给他。” “胡闹!”皇上气道“这怎么可行?” “是不可行”邓国师道“您知道他身份所以不可能定国公和林家若确切知道他的身份他们又怎么会答应呢?只是个建议罢了又不是真把公主嫁给他。” 皇上听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试探。 林宣已经死了若林繁就是赵临的儿子林宣的妻子与妹妹一定知情。 从她们两人的态度可以判断林繁的身份。 林繁不是万事大吉。 林繁若是则从他的反应来判断他知道多少。 一招棋得几步后招。 是个可行之策。 “皇后那儿是不是请了秦家那丫头做法事?”皇上偏过头问徐公公。 徐公公道:“明日开始连做三天先前是这么禀的。” 邓国师咬住了后槽牙。 在他离京这些日子里皇后竟然要请秦鸾做法事。 明明他才是国师!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偏偏秦鸾的底细他看不透。 心里暗哼一声他默念“罢了”再有本事能把死去的大殿下给招活了吗? 爱做法事且做去!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书友20220225081852978、洋葱小姐。、彤彤1609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潇洒依然美的打赏。 正文 第129章 需要 御书房里皇上想的自然与邓国师不同。 一招棋后招当然越多越好。 他让邓国师查林繁与永宁侯府的关系至今没有多少进展。 以目前掌握的只观表面暂时看不出林繁与秦家那丫头有多少往来但私底下呢? 借着秦鸾出入后宫倒是可以再步一招。 思及此处皇上起身道:“朕去太后那儿说会儿话。” 徐公公忙跟上了。 翌日上午秦鸾进宫去。 中宫外钟嬷嬷正等着她。 随钟嬷嬷入内秦鸾与皇后行礼。 她在大殿下去世当日见过程皇后如今再见觉得皇后娘娘苍老许多。 只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有神像是顶着一口气。 “借娘娘的地方换身衣裳。”秦鸾道。 皇后一愣。 秦鸾穿着素雅袄裙披了件斗篷头发梳得简单却很好看。 这身装扮在宫中行走并无任何不妥。 连程皇后都没有任何违和之感 听秦鸾这么一说她才明白过来。 秦鸾做法事需得着道袍。 钟嬷嬷前回听秦鸾说过理由赶紧附耳转述给皇后听。 程皇后嗤笑了声:“他管得到是挺宽。” “娘娘我修行浅您要与大殿下祈福该请更厉害的仙长”秦鸾看着她问道“您为何请我?” 在接到皇后的帖子后秦鸾很是疑惑但她没有拒绝。 林繁要行事不能缺少兵力粮草, 银钱, 其余的助力, 当然也是越多越好。 不是说要拉拢多少贵人而是他们不向着皇上与皇太后, 就是最好的支持了。 程皇后不得皇上与太后亲睐更因大殿下的病故对皇上有怨言, 秦鸾很想听一听, 皇后是如何看待皇上的。 这是她没有拒绝做法事的缘由。 程皇后听她这么问, 呵的笑了声:“我儿都死了还不能跟他唱个反调? 他宠信那姓邓的妖道, 让他主持我儿后事我抗拒不了我就另作安排。 不止秦姑娘你, 我还要请京畿另几位有名的仙长。 一场一场做法事。” 秦鸾眨了眨眼。 程皇后说到这儿, 又笑了笑, 自嘲的味道没有了, 余下的是淡然:“秦姑娘也不用担心修行如何、法事做得如何只当是来陪我说会儿话。 你赐药、让我能与源儿好好道别, 这份恩情我一辈子记着 皇上那儿, 你不用担心何况我看秦姑娘也不是怕事的人。” 秦鸾也笑。 她确实不怕事。 就是不知道她想要去做的事, 程皇后会不会怕。 今日法事做完秦鸾便依着程皇后所言, 陪她说说话。 “上回钟嬷嬷来府里我祖母还认得她, ”秦鸾道“似是前朝时祖母就与钟嬷嬷相识了。” “是啊我那时候还很小”程皇后感叹着“先帝当时驻军江陵我去过几次见到长公主带着姑娘们操练是了其中也有你母亲吧?” “应该是的”秦鸾柔声道“家母去得早她的事情我东听一些、西听一些皇后娘娘可否与我仔细说说?” 皇后没有拒绝。 她说瑰卫说江陵城慢慢的话题散开去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当时一样年幼的赵隶。 “我只能说哪怕是同一个爹娘不同孩子大不同”程皇后抿了口茶“皇上啊比起他那位兄长差远了。如今那二殿下、三殿下与我儿相比, 也是天上地下。” 秦鸾没有接这话。 诚然她故意引着程皇后说些陈年旧事皇后也许没有留意她的话术又或许根本不在乎提起故人, 她真的说了许多。 配合得让秦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时候差不多了秦鸾取了几张平安符:“宁神静气的我观娘娘气色近来歇得怕是不好收着这符纸多少会有些效果。” 没有让钟嬷嬷转手程皇后亲手接了道了声谢。 钟嬷嬷送秦鸾出大殿转身回到内殿见皇后娘娘看着符纸出神。 “娘娘”钟嬷嬷上前“您今儿说了好多话。” “不像我对吗?”程皇后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倒是盼着她真是一只凤凰了。” 钟嬷嬷不解。 “听说那位失踪时还有身孕”程皇后道“她若是真凤凰真能找到真龙助他一臂之力我看着还畅快些。” 钟嬷嬷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您千万慎言。” “源儿临终前苦劝皇上都听不进去照此下去不是大周之幸”程皇后咬唇道“我如此念头固然是为源儿不值我作为母亲、我心痛万分但是我不仅仅是为了源儿。” 钟嬷嬷何尝不懂程皇后的想法。 百年书香传世的程家自有其傲骨与想法。 当年程家在乱世中选择了先帝因为以先帝的武勇能结束常年战乱让百姓们重新安定下来而先帝亦非穷兵黩武之人在登基之后他知道如何去平衡战事与内政长远走下去得一盛世太平。 为此程家给予先帝很多帮助也许了儿女亲家。 果不其然先帝做到了开朝亦一步步让大周好起来。 而让程家所料不及的是先帝的早早病故以及皇太子坠马身亡。 赵隶继位程家女成为皇后。 本朝并不忌外戚出仕但程家克己不愿意以外戚的身份指点江山子弟不入大朝要么去做小官要么潜心修读要么做先生、将书院发扬光大。 程家能传承这么多年与这份谨慎克己当然分不开。 可在程皇后看来家中有本事的子弟有许多被耽搁了。 他们该真正地走到朝堂上做造福百姓的事。 当年选择与赵隶联姻、而不是把更年长的姐姐嫁与赵临先帝和程家其实是有这方面的考量在其中的。 程家想要大展身手先帝也需要能干之人。 若是更多的有识之士能发挥作用这天下一定会像程家所想要的、源儿所希望的那样。 那需要一个不宠信奸佞的皇帝。 需要有一只凤凰去寻到真龙。 正文 第130章 念唱作打 离开中宫时秦鸾又把道袍换了。 宫人引秦鸾往宫外去行至御花园迎面遇上了两位宫女。 两人直直过来福身行了一礼。 看着颇为眼熟再一想秦鸾记起来她们都是慈宁宫里做事的。 果不其然一人笑盈盈开口:“皇太后听说秦姑娘今日进宫了想请您过去说说话。” 既是太后召见当然得去。 慈宁宫里皇太后正在殿内活动筋骨。 见秦鸾到了她笑容慈爱:“叫你看到哀家这老胳膊老腿了怪不好意思的上了年纪不得不动一动。” 秦鸾问安扶皇太后坐下。 皇太后反手握住了秦鸾的手腕拍了拍她的手:“你的气色真不错一点看不出小时候病怏怏的样子。” “机缘如此”秦鸾并不抽手迎着皇太后道“病好了之后我也经常活动挥挥拳、踢踢腿都是些最基础的但就像您说的对身体有好处。” “是啊”皇太后点头“你这几日去中宫也劝劝皇后哀家看她状况不太好长此下去会得心病。” 秦鸾嘴上应着心里很清楚皇太后把她叫来, 定不是为了几句家常。 家常, 只是切入口。 她见招拆招, 仔细应对等着听皇太后的“真心话”。 “说来过了年, 你又长一岁了”皇太后说着, 摇了摇头, 颇为无奈, “你是生生叫启儿给耽搁了。 若当时无婚约在身想来家里前两年就会替你拿主意了。 就因着当年旧约, 一直没有相看过。 等事情出了变化一时半会儿的能有什么法子! 哀家一想起这事儿, 就五味杂陈。 失了你这样的孙媳, 哀家遗憾;启儿那胡闹样子, 哀家又气得不行;早知当年, 皇上提这事儿哀家就该拦着他, 真是后悔!” 秦鸾垂着眼摆出一副乖顺模样。 不得不说皇太后这一番话, 配着她慈祥又关切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一位替晚辈们操心的良善慈爱祖母的模样。 能像一位好祖母, 当然也能像一位好母亲。 这样一位继母只要用心, 蒙骗住年幼长公主轻而易举。 不能怪长公主傻, 是颜氏太厉害了。 长公主由颜氏养大她信任继母说继母好做父亲的、哥哥的又怎么会疑心呢? 何况颜氏不止在长公主跟前用心对先太子、先帝一样如此。 唱戏唱了全套。 念唱作打无不精细。 如若秦鸾不知道那些旧事不知道自己是哪一边的她想她也会被皇太后打动。 即便最初会心存防备日复一日就会敞开心怀。 真诚之人看到的永远是真心。 真心惨了假意被骗也在情理之中。 可被骗了不是真诚的过是假意的错。 不过秦鸾现在是知道的。 当年顺妃第一次提应是得了皇太后的授意。 皇太后对林繁的身世起疑才想到了把她“拘”了。 不管对她所谓的凤凰命信了多少总之要她做皇家媳妇。 皇太后选中赵启也仅仅是赵启合适些罢了。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秦鸾道“旧事再提恐是不大好。” 具体哪里不好, 皇太后没有追问, 她心知肚明。 毕竟赵启就这么一臭脾气。 若不是流言入耳, 赵启怎么会去找赵源的茬? 赵源又怎么会 再不喜欢程皇后对赵源也谈不上多么宠爱, 但在皇太后这儿那也是好好一个大孙子! 迂腐归迂腐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只邓国师就一奸佞小人这一条皇太后和赵源想法一致。 退一步说哪怕是个纨绔也是孙子。 皇太后心里憋得慌稍稍稳了稳道:“不提旧事了我们说以后姑娘家迟早要嫁人你若有了心仪的人选只管与哀家说哀家替你保媒。” 秦鸾眨了眨眼睛。 皇太后说的这番话当然一个字也不能信。 “不瞒您说”秦鸾道“我在山上久了只懂修行旁的事儿还真不曾想过心仪什么的不太懂。” 皇太后乐得直笑。 信与不信只有她自己知道。 外头宫女来禀:“娘娘文定乡君来了。” “请她进来”皇太后道。 秦鸾了然了。 皇太后的“真心话”在这之后。 那话里要藏刀不止是冲着她也要冲着乡君以及乡君后头的长公主或是林繁。 秦鸾便道:“您有客人我就不打搅您了。” “哪儿的话”皇太后留她“阿芷又不是外人说来她与你母亲是旧识你见过阿芷吗?” 秦鸾摇了摇头。 林芷进来行了礼故意打量了秦鸾两眼道:“好俊的丫头这是娘娘近来的心尖尖?我没有见过又有些眼熟” “又说浑话!”皇太后笑骂道“哀家的心尖尖只有平阳你这话可别胡说叫平阳知道又要醋了!” 林芷笑个不停。 两人装不认得秦鸾自然自报家门。 “阿矜的女儿?”林芷恍然大悟“难怪眼熟。” 皇太后眯着眼笑心里揣度着这两人的对话:似是真未见过。 让两人都坐下皇太后与林芷道:“这丫头刚从皇后那儿过来趁着你没有到哀家留她说话。” 林芷含笑。 皇太后使人来长公主府时她正和林繁说话。 得知房毓还活着她和长公主又是欢喜、又是难受。 时间有限不足以让她们好好消化情绪就得抓紧时间商议以后行事。 林繁下了决心。 信念必须坚定但成事讲究办法。 三人才说了几句她就受召、需得进宫来。 以她对皇太后的了解十有八九是鸿门宴就是不知道都备了些什么菜。 林芷的视线从秦鸾身上划过又看向皇太后:“我往这儿一坐感觉自个儿都年轻了二十岁。” “怎么说?”皇太后问。 “我看着这丫头就像是十几岁的阿矜坐在我和您跟前那时候我也就十几岁。”林芷道。 “不害臊!”皇太后道“说得像是你只有三十多似的好姑娘哦四十好几了!” 林芷哈哈大笑。 “还笑!”皇太后嗔道“平阳不嫁人你也不嫁人一个个的四十与十四活得没什么区别可总得惦记着些晚辈们吧?你嫂嫂寡居不出来走动就算了你好歹是宫里宫外行走的人念之都二十出头了你还不定个侄媳妇?” 正文 第131章 驸马 林芷的笑容微微一凝。 她就知道慈宁宫之行绝无好事。 眼珠子一转笑容化作嗔怪透了几分撒娇意思林芷道:“哪有姑母着急侄媳妇的我手伸长了念之怕是不高兴您知道的公子哥们主意大着呢长辈吃力不讨好。” 皇太后被她一堵又想起赵启了。 主意大过天的赵启简直是一想起来就让人憋得慌。 “那你说念之有主意没有?”皇太后问。 林繁当然有主意林芷看破了但她绝对不会在皇太后跟前露馅。 连个眼神都没有给秦鸾林芷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皇太后道“哀家看着念之的心思就不在这上头还是要长辈们多拿主意哀家琢磨着宛平如何?虽比念之小了好几年但男方年长些也不要紧。” “四公主?”林芷垂下眼她彻底明白皇太后的想法了。 边上静静坐着的秦鸾亦听懂了。 既然皇太后疑心林繁身世那么这桩堂兄妹的婚事根本不可能成。 皇太后此举仅是试探。 林家拒绝给了皇太后一个“实证”。 林家假意应下以后林繁捧着遗诏作为人证的长公主、老夫人与乡君又要如何解释? 诚然可以推说是为了成事、不得不以此做保护却也不好听。 林家必须要拒也要拒得让皇太后与皇上挑不出错来。 至于她秦鸾皇太后让她坐在这儿听就是为了验证她与定国公府与林繁到底熟不熟了。 林芷开口顺着说了几句四公主的好话。 事出突然顷刻间她没有一个回拒的好理由。 她当然可以说需得回去问问嫂嫂与侄儿的意思但她出了慈宁宫不用两个时辰定国公要当驸马的消息能传遍京城。 他们林家此后需要站在百官面前来解释为何拒绝。 那样一点不慎在念之决意争权的将来都会成为隐患。 必须当场就拒绝了。 皇太后听林芷夸四公主视线时不时落在秦鸾身上。 秦鸾微微蹙着眉头。 这个神态在皇太后看来她应是在思考什么也仅仅如此而已。 小姑娘家家听说心上人要另娶她人时的不满、难过、忐忑之类的情绪皇太后寻不到。 这么说秦鸾和林繁真就不熟? 即便认得也只是点头之交? 思量着皇太后问:“你这孩子想什么呢?说给哀家听听。” 秦鸾抬起眼帘:“是有些想法我来说可能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只管说吧。” 秦鸾这才道:“我在想长公主为何至今不曾嫁人先帝与皇太后您那么宠爱长公主为何没有给她挑一个如意的驸马?” 皇太后一愣。 倒是林芷灵光一闪。 长公主不嫁人的理由她很清楚她相信秦鸾一样清楚。 秦鸾这是给了她一个拒绝的方向。 阿矜的这个女儿看着性子淡淡然然的脑子比谁都快。 林芷赶紧接过了秦鸾的话问道:“前朝末年大乱天下诸侯割据最初的起因你知道吗?” 秦鸾颔首:“先生教过的起于前朝的几位驸马争权。” 彼时皇族男丁不兴继位的皇帝年幼没坐稳几年病故了没有后人皇位落在更小的弟弟身上朝政乱得一塌糊涂。 公主、长公主两只手数不完而出身强势的驸马又有好几位。 勾心斗角互相谋算以至天下大乱。 “正是如此”林芷道“因而大周建朝后先帝爷曾说过不许驸马入仕只能闲散。这也是长公主迟迟不婚的原因。” 秦鸾佯装恍然大悟:“所以并不是我们大周满堂挑不出一个出众的儿郎?” “大周人才济济岂会没有出色儿郎?”林芷叹道“长公主文能作诗武能掌兵才华出众她能看得上的只有我们最最出众的文臣武将。 那些与她年纪合适的都是当时的开朝功臣是栋梁是建朝之本。 只因长公主的思慕就让他们赋闲不止伤害驸马更是伤害大周的开拓与平稳。” 秦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而后与皇太后道:“这么说来定国公还真不能为四公主驸马。” 林芷起身与皇太后沉沉一礼:“念之年轻皇上和您念及他是林家唯一血脉让他早早承爵又让他在赤衣卫统领。 我知道皇上与您想让他在京中一生平顺。 可念之那性子是想和父亲、兄长一样为大周鞠躬尽瘁建功立业。 留在京中当驸马对别人是荣耀对林家子弟是孬种。 念之他心里念着的还是他父亲没有打下来的西州城有朝一日皇上若要发兵出征他一定第一个请缨。 若成了驸马他怎么能出征呢? 不止不能厮杀连日常朝政都不能参与这不合他一心想做一位良臣的性子。” 皇太后脸上的笑容依然在看着与先前一般情绪唯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烧得有多么厉害。 在秦鸾把“驸马不入仕”翻出来后皇太后就知道后头能接什么话了。 诚然皇太后在等林家拒绝。 要是不拒绝她才要担心其中出了什么状况。 她需要的是从拒绝中抓到她想要的破绽与线索越多越好。 同样的理由等林芷回去后、过几日林繁当堂说出来和此时此刻直接被林芷堵了结果一样过程不同成效差远了。 听从皇上建议把秦鸾和林芷叫到一块来提看来是失策了。 原想着林芷是聪明行事多斟酌、面面俱到但她缺少急智。 先帝活到现在的女儿只平阳一人。 本朝大公主早早嫁了一闲散二公主、三公主早夭。 太久没有人提过驸马该如何、不该如何了。 突然被问及林芷未必能想起来。 而秦鸾年纪小更不知道。 没想到…… 皇太后摸着指套眼中锐利一闪。 怪她小看了秦鸾。 正文 第132章 狐狸披人皮 既已落了下风皇太后便不再提四公主了。 就像是真的将林芷的话听进去了一样皇太后若有所思地颔首:“很有道理此事确实是哀家考虑不周。 哎哀家是年纪大了整天就琢磨着能多些喜事恨不能多保媒。 却因此忘了先帝爷定下的规矩。 大周还需要念之做很多事不能闲散。 还好阿芷你提醒了若不然放在台面上说又添许多麻烦。 喏就跟秦家丫头的婚事一样。 阿芷你来之前哀家正和她说呢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 启儿胡闹闹得人人皆知他自己畅快了这丫头倒叫他耽搁了。” 林芷看了秦鸾一眼又看向皇太后含笑不语。 别的话能奉承。 赵启胡闹不胡闹她奉承不得。 皇太后可以骂赵启林芷不行。 至于别家身上、担心婚姻不顺时可以客套的“姻缘天定”这种词用在秦鸾的婚事上那无疑是在慈宁宫里放了一把火。 最稳妥的就是微笑。 皇太后一个人说了一长段没有得一句反馈她压着情绪笑着一抚掌。 “瞧瞧哀家”皇太后朗声道“都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阿芷你看秦家丫头与念之倒是真合适。” 林芷的笑容不减心里暗暗骂了句“老妖婆”。 一试不成又来一试。 秦鸾摇头道:“皇太后我与定国公哪里合适了?” 皇太后等到了反馈来了精神反问:“哪里不合适?” “定国公姓林不姓赵”秦鸾迎着皇太后的视线答得坦然又大胆“我这命格只能当皇家媳妇儿了。” 皇太后一愣沉沉看着秦鸾。 她暗忖着秦鸾是知道了、故意这么说还是不知道? “源儿病故启儿已成亲皇子之中没有与你年纪合适的。”皇太后又进了一步。 “那便继续修行为大周祈福”秦鸾冲林芷甜甜一笑“长公主与乡君都未成婚女子并不是一定要嫁人的我也可以不嫁。” 皇太后哈哈笑了:“这孩子真是!” 林芷弯着眼也笑了。 这丫头啊是真的会说话。 绕着皇太后的忌讳戳一下就收回退得干干净净。 秦鸾垂下了眼。 皇太后对林繁的恶意化解不了对两家的疑心也已经摆了出来。 不管答得多周全虚以委蛇都只是稳一时而非破局。 即便如此也得稳着来。 破局需要时间表面上的稳便是为此争取时间。 让人送林芷与秦鸾离开皇太后靠着引枕闭目养神。 待嬷嬷回来皇太后问:“这一路出去都说了些什么?” “秦姑娘问了些亡母的旧事乡君答了”嬷嬷想了想道“旁的就没有什么了。” 皇太后应了声。 她的目的是试探却被秦鸾搬出来的先帝爷的规矩化解这让太后不太爽快。 可除此之外硬要说秦鸾与林繁、甚至林家走得很近却不能定论。 “把阿芷的理由报给皇上”皇太后道“再跟皇上说试探嘛一两次就够了次数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嬷嬷应了。 皇太后抬手按了按眉心。 昨儿皇上来提她就不太愿意。 试林家反应可以没必要把秦鸾拖进来。 小丫头一个又才回京不久哪怕秦胤真与林繁、林宣有什么“交情”能让这么个姑娘家家知道? 可皇上坚持要试皇太后便答应了。 结果自然是芝麻西瓜全丢了。 亏得厉害。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 皇上近些时日行事很是急切有心人搭台子他迫不及待往上爬最后被架在上头。 一如徐太傅之事。 这次试探十之八九是有人在背后挑拨。 而那人嘛…… 皇太后睁开眼眼中满是愤怒。 定与邓国师脱不了干系。 另一厢秦鸾与林芷在宫门口道别回了侯府。 侯夫人听了她在慈宁宫的经过缓缓道:“应对得不错先回去歇会儿回头看看你祖父他们能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来。” 等秦鸾前脚一走后脚侯夫人面上的平静荡然无存气得低声咒骂:“装了几十年的温柔贤淑她还没厌?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孩子装慈祥迟早撕了她那张皮!” 不久前她对皇上更为不满。 宠信个妖道是个好皇帝该做的事吗? 对皇太后侯夫人从未说过不好听的话。 做继母很难。 而乱世中寡妇、鳏夫、甚至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太多了。 侯夫人见过许多也听说了许多重新走向新生活时他们各自的困境。 与那些鸡飞狗跳比起来皇太后与先太子、长公主的相处好太多了。 直到她从老侯爷与秦鸾口中知道了当年真相先太子的死就是这对母子做的。 这怎么能叫侯夫人不愤怒呢? 狐狸披人皮坏透了啊! 倒不是说当年由先太子登基大周一定比在他弟弟手中能更好但起码以赵临的性子绝不会让西凉、南蜀等外敌蹦哒这么多年! 若是卧薪尝胆、忍一时之苦之后打回去侯夫人能够理解。 打仗要兵、要粮、要钱休养生息是必须的。 但是皇上并不是那么想的他更像害怕去打只想守着现在的疆土龟缩成一团。 这让侯夫人很看不上。 她抚了抚胸口。 既然下定决心替林繁去谋划他们一家就得时时谨慎。 她也不能急得把一腔怒火发泄在正途上。 夜沉了下来。 秦鸾坐在桌边逗符灵玩。 符灵挂在笔架上秦鸾推一下它晃一下。 小小的纸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欢喜气息。 也是不用自己使劲儿就能荡高高的秋千谁会不开心呢? 秦鸾乐得看它玩。 忽然间符灵荡着的身体没有落下来僵了片刻从笔架上飞起来。 秦鸾挑了挑眉让钱儿开了门。 很快一道颀长身影从黑夜中出现。 林繁进了屋子抬眼见到秦鸾话未出口唇已弯起。 秦鸾弯了弯眼也笑了。 ------题外话------ 感谢书城书友一枕星河的打赏。 正文 第133章 瓜拧明白了? 今夜云厚挡住了月色。 秦鸾让钱儿去请秦胤自个儿引林繁坐下。 林繁悄悄地捻了捻手指。 这屋子他来过几次了最初未明心意他坦荡至极后来知自己心思他不敢表露、小心着怕唐突了她而现在在互通情愫之后他再来这儿…… 忐忑与欢喜在心中此起彼伏。 在天一观里时来不及倾诉更多现在呢? 可能也不是什么好时机吧。 不用多久老侯爷就会来他们得说正事。 林繁正琢磨着就看到符灵又乖乖落回了笔架上懒懒散散的。 他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接过茶盏闻着茶香林繁松弛下来。 “姑母与我说了今日事情”林繁道“亏得你应对得当。” “正好记得这么一桩”秦鸾笑道又与林繁说静宁师太“师太醒来后状况还不错。” 林繁听得很认真。 为人子固然思念母亲。 只是眼下的分离是必须的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侍奉母亲。 两人絮絮说着近几日的琐事谁也没有主动提及那日崖边的告白。 可秦鸾自己知道这种相处是起了变化的。 氛围与先前不同了。 没有那么的小心翼翼更自然也更坦然。 就像她手中的这盏清茶不苦微甜适口。 外头传来脚步声钱儿回来了。 “老侯爷让国公爷与姑娘去前头书房”钱儿道“说是从东墙边走绕过去不会遇着别人。” 秦鸾颔首与林繁道:“那就过去吧。” 林繁应了声。 两人起身先后出去。 并未有什么过多的动作但钱儿看着从屋里出去的两人不由自主地抿住了唇。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钱儿皱着眉头想:莫非瓜拧明白了? 如秦胤交代得那样沿着东墙走从东园到秦胤前院的书房很是顺利。 中间那道月洞门也被秦胤身边的老管事打开了。 老人家恭恭敬敬等两人过去又把门锁上引他们到书房。 秦胤已经备好茶水了。 “这里说话方便些。”秦胤道。 东园虽和其他住所隔得远但钱儿才过来他老头子孤身一人、大晚上去孙女住处也不好。 叫上老妻一块看着是像话些却兴师动众说不定还要说到天亮怪打眼的。 事情还在水下面就是亲儿子、亲孙子秦胤都要瞒着。 让林繁到主院更是不妥。 如此就是书房了。 就是要委屈委屈妻子不能第一时间听听老头子的计划、参与其中了。 秦胤开门见山道:“我听阿鸾说过你的一些考量很是有理。 要调兵进京最要紧的是先把边关外敌摁住不能让他们在背后添乱。 老夫的想法是既然皇上不肯主动打出去就得让西凉、南蜀先动手不是小打小闹是真摆出要打进来的样子让皇上不得不往边关增兵。” 林繁明白秦胤的意思道:“他们动不动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黄太师”秦胤直接点破了“破局的关键在黄太师。别看老夫一直在京中外头还是埋了些钉子据他们回报黄太师与西凉有些往来。” 话音一落不止秦鸾惊讶林繁亦是愕然。 他与黄逸交情深很清楚黄逸的性子。 黄逸对邓国师不满至极但对大周绝对忠诚他也好几次说过黄太师对皇上忠心耿耿在家中提及皇上之时有无数溢美之词。 “黄太师会背叛皇上?”林繁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他与徐太傅、范太保他们一样对皇上忠诚。” 永宁侯笑了笑:“正是忠诚才会信任因而大胆。” 林繁怔了怔。 倏地他想起了黄逸说黄太师的一句话。 “信心十足。” 在黄太师眼中皇上像是无所不能一般。 他和黄逸认识的时候也就是十几年前黄太师就是这么看皇上了。 随着大周内政的日渐发展这种信心应是更足了哪怕近两年皇上行事偏颇太师言语里也很向着皇上。 “太师行事步步为营却也容易一意孤行”永宁侯摸了摸胡子“我们分头行动有些疮口必须割开来才好医治。” 这番商议一直商讨到四更尽。 秦鸾听得很认真却不插话。 永宁侯看了她两眼问:“阿鸾有什么想法?” 战局与朝堂秦鸾看得终归没有祖父与林繁深刻她在琢磨着边城。 让西凉主动出兵押进边关的将士与百姓扛得住吗? 这么想她也就这么问了。 永宁侯一听摸着胡子直笑。 这笑并不是在他看来阿鸾的问题稍显稚气他笑的是阿鸾的博爱之心。 战场拼杀固然是会死人的。 可是作为指点江山的人绝对不能把牺牲看作理所当然。 他们的布局、安排带兵出征胜利是目标但战损则是追求。 用尽量少的付出去博取最大的战果这才是一位好的将领。 不管阿鸾踏不踏上战场可她有这份心永宁侯就十分高兴。 “既是我们主动布局自然能扛得住。”秦胤沉声道。 赶在天亮前林繁需得离开。 他与永宁侯深深行了一礼。 秦胤扶住了他道:“老夫这辈子经历了许多酸甜苦辣也都尝过。 其中最不好受的滋味就是后悔。 当年徐太傅是最支持皇上的人他坚定不移地站在皇上身后如今却是…… 老夫没有旁的想法只希望二三十年后不会重蹈覆辙与老太傅一般又悔又恨。” 林繁心头一紧而后郑重又郑重地道:“我一定不会让老侯爷失望。” 秦胤颔首。 视线从林繁与秦鸾两人身上略过他道:“让阿鸾带你回东园从那儿走老夫眯一会儿等下该上朝去了。年纪大了到底不比你们年轻人一夜不眠还生龙活虎。” 说完秦胤随性地往榻子上一躺拿毯子一盖懒得脱鞋便虚空架着闭上眼休息。 等两人退出去秦胤呵得笑了声。 都说老头子、老太婆最招小辈烦了。 他可不能那样。 他得做一个不扯后腿、不碍事的老头子。 哎呀。 自在! ------题外话------ 感觉要去学习一下语音输入了。 近段时间手指痛完手腕痛…… 正文 第134章 优秀的亲随 穿过月洞门入了后院。 走上一段便是东园。 夜灯烧到此时只有淡淡的光亮在将亮未亮的天色之中柔和极了。 钱儿趴在桌边睡得很沉。 秦鸾没有把她叫起来与林繁走到东墙下。 四目相对都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都卡了壳只好相视一笑。 林繁抿了抿唇。 以前听人说过感情上的事儿都是无师自通。 谁也不是生来就懂如何与心上人相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最初都是懵懵懂懂但只要用了心思便是七窍玲珑心自己就悟了。 不用拜师也不用着急遇着对的那个人总会懂的。 林繁当时听了只当个乐子没有细想细究过毕竟心思不在这上头。 如今真对着秦鸾他才知道在无师自通之前还有一种状况叫作“有力无处使”。 明明有很多话却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想从中挑出最悦耳动听的偏偏留给他们好好说话的时间又不够多。 叫人不由自主地就生出了些急躁来。 虽然这世上有“无声胜有声”的说法但还是想多说一说。 他是男子他比阿鸾年长他该主动些才对。 可以笨拙却不能胆怯。 “去年秋天”林繁顾不上前后仔细多斟酌先开了口“我母亲曾去观中祈福那时求了一只签她觉得很是有趣回来还让我一块看。” 秦鸾笑着问:“什么样的签文?” “柳暗花明”林繁道“而且是交替着一步换一景。” 秦鸾认真想了想复又笑了起来:“是个好签。” 林繁颔首。 那时想着有趣现在看来倒真有那么些意思。 新的一年二月未走完他所经历的与这签文很像。 有柳暗再迎花明反复着起伏着。 更是前进着。 人生大小事很难一帆风顺事事如意可只要是在前进着就很好了。 他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他找到了亲生母亲他的心意得了秦鸾的回应他选择且坚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每一步有困难更有坚持。 思及此处林繁笑了起来:“阿鸾谢谢。” 秦鸾怔了怔。 不得不说这称呼从林繁口中念出来就有一种让她心跳加快的力量。 而那声“谢谢”朴实极了。 可谁说朴实就不动听了呢? 尤其是她在林繁的黑沉沉的眸子里读到了真挚。 她为他做的所有事他打心眼里感谢而不是她喜欢他她的一切付出都理所当然。 诚然付出是自身选择并非索求回报但付出被肯定时心情的愉悦难以用一两个词来形容。 若要表达…… 秦鸾想就像是那颗心成了符灵在那儿来来回回荡乐得停不下来。 不知不觉间唇角弯了弯。 笑容很浅笑意很浓。 赶在天边吐出鱼肚白前林繁跃起、离开永宁侯府。 匆匆回到定国公府中他的心情依旧很好。 方天打了水在林繁净面时试探着问:“您与秦姑娘说了一夜的事?” 林繁道:“与老侯爷商议许多。” 方天闻言颇为失望。 原来是和老侯爷商议顺利心情极好。 见他们爷这么高兴他还以为…… 哎! 林繁睨了方天一眼:“你失望个什么劲儿?” 方天立刻站得笔直连连摇头:“没有失望小的给您准备吃食去快要上朝了得赶一赶。” 说完方天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让他怎么答呢? 明明爷说过“行得正”、“问心无愧”他要一个劲儿说“秦姑娘好、爷您多发现发现”不止是质疑爷更是教坏爷。 这不是一名优秀的亲随该做的事! 不对。 方天皱起眉头。 优秀的亲随要敢于建言。 只要对他们爷有益处的事儿他得大胆直建。 爷没有看到秦姑娘的好这是一叶障目了。 他不把树叶拿开由着它遮挡他们爷智慧的眼睛他岂不是要与邓国师、徐公公之流为伍了? 越琢磨方天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提着食盒他回到书房一面摆桌一面佯装随意地问:“爷秦姑娘帮您好多一只笔架不够要不要再添份谢礼?” 林繁转头看方天稍一琢磨大约猜出他的想法。 说起来方天是被他曾经的义正言辞带沟里去了现在奋力想爬出来也是不容易。 林繁清了清嗓子道:“那你觉得送什么好?” 方天答不上来。 给姑娘家送礼他们爷不擅长他也不擅长。 比起让他们爷再向黄公子请教方天想优秀的亲随要提出问题更要解决问题。 “不如小的去问一问舅婆?秦姑娘的喜好舅婆掌握得准。”方天道。 林繁忍着笑应了。 简单填了肚子林繁赶去上朝。 朝房外他遇到了黄太师永宁侯比他早到正与太师低声说话。 林繁与两人行礼不多打搅他知道老侯爷与太师说的是“要紧事”。 秦胤立在廊下时不时按两下眉心。 黄太师问:“你身子骨也不舒服?” “年纪大了”永宁侯一夜未眠声音发哑“夜里睡得不好整个人就不得劲。” “我还以为你老当益壮。”黄太师道。 “习武是强身但以前受伤也多老毛病不少”永宁侯左右看了看道“这段时间乍暖还寒能坚持上朝的老家伙们都少了。” 一听这话黄太师皱了皱眉。 “徐太傅不肯出来大门内外两道墙还是砌在那里听说儿子都回来侍奉了?孙子也要辞官了?”永宁侯问。 黄太师叹了声:“老太傅就那个脾气。” “他不来范太保又染了风寒”秦胤道“以后啊老家伙们越来越少。” 黄太师道:“一代更一代年轻人的天下。”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这些老骨头退场的方式不该这样”秦胤压低了声道“说白了现在朝廷日子太太平了一个个的都忘了前朝以及大周初建时的苦才会多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 ------题外话------ 感谢书友政志壮心扬四海、trina、jojo8129的打赏。 正文 第135章 有难同当 这话说的黄太师睨了秦胤一眼。 永宁侯却似没有察觉一样语气里添了几分气愤:“看似有内忧外患其实年复一年没多少动静。 古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西凉、南蜀小打小闹, 根本不成气候京畿更是歌舞升平。 内里嘛除了老太傅和皇上闹成这样也就那臭道士了。 太师你说说现在是不是很安乐? 老夫别的不怕, 就怕安乐下去筋和皮都散着等困难来时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们还在多少能定一定心。 等我們全埋土里了再着急也爬不出来。” 黄太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老侯爷说得在理。” 他有意再多说几句上朝时间已至不得不作罢了。 这些话埋在了心里。 整个早朝时黄太师都在琢磨永宁侯的话。 永宁侯的担忧他很能理解。 金銮殿里站着的这些小年轻们即便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的体会绝对没有他们这些经历过最艰难时期的老头子们深刻。 乱世人命不稀罕。 粮食、军需才是最要紧的。 大将们领兵出征, 他们后头打理内政的, 捉襟见肘真是一个铜板恨不能掰成两份花。 一步步发展到今日, 国库里总算有余钱了。 这与皇上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发展内政分不开。 如此安稳下去大周国力蒸蒸日上, 西凉和南蜀不是大周的对手但是年轻人嘛需得经历下磨难。 玉不琢、不成器。 再者皇上是一国之君徐太傅又大把年纪了得给他们各自搭台阶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黄太师满脑子思考着这些。 下朝时他走得慢一面走、一面想脚下不稳险些叫大殿门槛绊倒。 林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黄太师站稳了道:“还好还好老骨头经不起摔幸好叫你扶了一把。” “您想什么事想得那么专注?”林繁问“走路千万要当心我扶您到衙门里。” 黄太师没有拒绝。 真跌一跤可不是小事。 “说起来”黄太师道“这一趟扶灵来回也很辛苦吧?” “就仗着年纪轻还吃得消我看礼部有几位大人累得够呛”林繁轻笑了声“大殿下入陵后我还去拜了拜先帝、吴王回来后得继续抓奸细线索。上回那诬陷永宁侯孙儿的妖道皇上让我交给邓国师了隔了这么久也没见国师那儿审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从林繁的口气之中黄太师听出了他对邓国师的不满。 想了想黄太师道:“邓国师此人皇上有皇上的想法。” 林繁垂着眼道:“我看不懂。” 若是往日黄太师会哈哈一笑不接这话。 可今日他心里存了事儿没顾上琢磨这烦人的林小子是否话里有话只下意识地道:“你毕竟年轻看不懂也不奇怪。” 年轻是好事积极有冲劲却少了经验。 不止林繁不懂大殿下也不懂因而才会那么多次为着皇上对邓国师的态度父子之间起那么多冲突。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君臣君臣掌握主动的永远都是君。 邓国师再跋扈也就是皇上的一条狗跟这么个东西有什么好置气的。 这话黄太师前几年与徐太傅提了一嘴老太傅听不进去他也就作罢了。 同僚多年他们三公大方向上一致但也有政见不同之处。 比如在邓国师的事上。 黄太师认为一国之君很多棘手之事难以处置养条狗做事没什么不可以的再者他们也能通过狗的举动来揣度君心。 皇上做得对的就不用管等不对的时候他们再及时敲打敲打狗也就行了。 徐太傅则不同他更遵照圣贤的那一套喜欢光明正大如此帝王心计他不喜欢。 偏偏他是帝师他亲自教导了皇上这么多年。 让他接受自己教育的失败老太傅更愿意相信是那奸佞小人哄骗了皇上。 思及此处黄太师无奈摇了摇头。 林繁道:“我多少明白太师您的意思皇上有皇上的考虑可我看着现在更像是邓国师占了上风若不然徐太傅何至于闭门不出?” 黄太师的脚步顿了顿。 回到衙门里黄太师坐下来慢慢抿了一盏茶。 “占了上风”这个词真是刺耳。 不过确实得敲打敲打了。 下了衙一顶轿子回到太师府黄太师问门房上道:“五公子回来了吗?” 门房忙道:“捎了口信回来说是约了定国公一道吃酒晚上不回来用饭了。” “他倒是逍遥”黄太师哼道“使人告诉他老夫想吃平江楼的虾粥让他亲自去买端到老夫跟前来。” 门房赶忙应下派了个人往药铺寻。 黄逸和林繁就在这儿。 听了自家祖父的要求黄逸无奈直笑:“嘴巴比谁都挑。” 平江楼的粥只在近三更时开卖卖给那些出了花楼、赌坊想舒坦些喝口粥的纨绔。 因着口味很好也不乏富贵人家让仆人去买温在笼屉里等主家晨起饮粥。 “非要我亲自去”黄逸连连摇头“跟那些纨绔一个时候出现岂不是显得我也不正经了?” 林繁睨他呵的笑了声。 黄逸拿起酒盏迅速往林繁的盏沿碰了下又一口饮了:“有难同当一起去。” “啧!”林繁看着嫌弃倒也没有拒绝。 黄太师真要喝粥下人们一人一锅能把平江楼买空。 特意让黄逸去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被老侯爷与他连翻感慨之后黄太师应当也有了些想法。 于是借由黄逸引他去关注平江楼。 那里有的不止是虾粥。 三更时两人抵达平江楼。 陆陆续续客人不少。 遇着黄逸和林繁少不得多打量两眼。 这两位看着一本正经莫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刚从哪个温柔乡里出来? 哎呀稀罕了。 黄逸眼观鼻鼻观心怪祖父馋嘴更怪自己想不开、非拖上林繁。 若他一人早寻个雅间窝着了怎么可能被一群猴子当另一只猴子看。 偏林繁不肯一定要在大堂里坐着。 黄逸把这看作林繁对他的报复。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于他、于林繁都是亏本买卖。 林繁双手抱胸怡然自得看看客人又看看小二、东家。 最初什么都没有发现。 直到一位送货的汉子扛着两大袋米进来。 正文 第136章 多大的毛病 那汉子看着三十过半年纪个头不算高。 因着扛米发力胳膊与背部的筋肉突起把上衣撑得满满当当。 他健步蒙头往厨房走与那几个瘦弱纨绔比大抵一拳能打趴两个。 这人不管武艺技巧如何只这一身蛮力就很夸张。 而让林繁注意到他的不仅仅是他壮硕的体格。 市井街头不缺能人力士。 靠力气谋生的人若细胳膊细腿早就饿死了。 真正让林繁暗暗打量的是那两米袋子。 米装得很满口子用粗绳扎起而那扎绳的手法…… 林繁抿了一口茶。 若他没有看错那是西凉一带马贼们捆东西常见的手法。 马贼劫掠讲究效率装袋绑东西要快、多、稳才能速战速决马儿疾行颠簸也不用怕袋子从马背上松开掉落竹篮打水。 京城里做粮食生意的往各家铺子送货都用板车很少会这么捆东西。 汉子进出搬了三趟这才寻了个角落坐下咕噜咕噜喝茶解渴。 黄逸察觉到林繁在留心那汉子心思一转侧头去问小二:“你们生意可以啊还得辛苦人大半夜送食材。” “蒙各位贵人们照顾生意”小二呵呵笑着“我们铺子做夜里生意不能麻烦旁人也跟着夜里忙因而往常都是白日送货。今儿是赶巧他们米庄白日供不上我们铺子少送了几袋才夜里补上。 不过公子放心米虽是夜里急着调来的但品质绝对不差煮出来的粥还是那个味。 谁都不会砸自家招牌。” 黄逸点头。 那汉子随着小二的介绍也站起来哈腰行了一礼。 林繁与黄逸两人夜里一开铺就来了此时热粥出锅一人先用了一碗。 热腾腾的虾粥米粒化成了花米香与配料的鲜香融在一起即便是深夜也让人很有胃口。 看着寡淡入口却是正好。 虾肉自有回甘。 林繁一边用一边想去年有一回在西四胡同时他请秦鸾喝过粥。 当时他们在等夜深一碗热粥添肚子也暖身子。 方天就近买的口味应该也不错但较之林繁现在喝的这碗定然有些差距。 这也不能怪方天不会买东西。 那个时辰平江楼还没开门而且纨绔出入多话题很是不羁方天那性子想不起来到这里买。 今儿许是他就堂而皇之坐在这里的缘故其他客人们说话多了几分顾忌。 目前听着没有特别不顺耳的。 若是平日…… 纨绔们过来前不是在花楼、就是在赌坊得意的嘴上没边不得意的想要逞口头威风搬回些场面。 日子久了在这里多多少少能听到京中勋贵们的一些隐秘事。 那些有的没的之事未必能发挥大用处。 但是真从沙子里淘到金子也不无可能。 林繁一面琢磨正事一面用粥。 一碗下肚他琢磨着下次有机会可以买一份给秦鸾尝尝。 以秦鸾的口味应是会喜欢的。 就是不知道这铺子还能不能有下次了。 那汉子绑绳的手法是他个人缘由还是他背后米铺带来的又或者平江楼这样收罗信息之地也脱不了干系仔细查一查就知道的。 林繁淡淡看了黄逸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这个线索是黄太师吐出来。 有一天黄逸知道自己尊敬的祖父在水面下捣鼓了些事不知道会是什么心境。 黄逸正擦嘴被林繁一看后脖颈发麻:“你这什么眼神?我差点以为我命不久矣。叫你一块来吃碗粥不用这么深仇大恨吧?何况你硬要坐大堂也算回敬了一把了。” 林繁不答这话只催道:“现在粥喝完了快些让店家装两份走了。” “两份?”黄逸一愣。 “你祖父想喝”林繁反问“我母亲难道不用?来都来了给她带一份。” 黄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人嘛都这样。 遇着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就特别想与其他人分享。 或是父母长辈或是兄弟姐妹或是心上之人。 这么一想黄逸很想问一问林繁与那位秦姑娘到底进展如何了可这里显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他赶紧按住好奇心催了催小二。 热粥入手自不用再留在这里。 出了平江楼林繁没有与黄逸一块走。 既得到了线索少不得再跟一跟。 庙不会跑但和尚会万一那汉子是个独行侠与米庄、与粥铺都没有其他联系今儿就必须跟上。 林繁自己跟把热粥交给了方天:“先送回府里让厨房温着明儿母亲起来了给她送去。” 方天腼腆地笑了笑嘀咕道:“小的还以为您这粥是给秦姑娘买的。” 说完见林繁斜眼睨他方天不敢再说一溜烟跑了。 看着方天的背影林繁呵了声。 他倒是想捎给秦鸾尝个味可这三更半夜秦鸾早就睡了他翻墙去送份粥…… 这得的是多大的毛病。 林繁等了一刻钟那汉子才从平江楼里出来。 正如小二说的那样今夜是意外生意板车上再无其他米袋汉子推着平板车、加紧步子走最后落脚的是个叫“马家米庄”的铺面。 前铺后宅并一间大仓宅子传出鼾声来。 汉子进了一间屋子里头蜡烛亮了又灭显然也睡去了。 林繁在铺子对角暗处多候了会儿不见米庄有其他动静便也回了。 翌日一早赶在早朝前林繁就让方天知会冯靖查一查这米庄的底。 卖粮这种营生都经过官府手续能做此买卖的背后多少都有些背景。 等林繁下朝冯靖已经打听了一部分。 “当家的叫马贵蒲州人最初就是个走南北的商人赚了钱五年前到衙门走了门路开了这米庄。 不止京城其他州府里大大小小的米庄开了十三家。 京中生意一般听说另有三家铺子在当地做得风生水起”冯靖道“您怎么突然盯上这家米庄了?” ------题外话------ 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潇洒依然美的打赏。 正文 第137章 熨贴愁眉展 阳光耀眼林繁眯了眯眼。 他道:“铺子伙计的底查了吗?” “衙门里记着的都查了”冯靖答道“没有看出端倪来?” 林繁又问:“全是我们大周人士?” “是……”冯靖一开口再一琢磨哎呦了声“还真让您逮着奸细了?” 奸细之说本就是他们指挥使为了让皇上重视才那么说的。 赤衣卫里头大伙儿都知道那妖道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从年前查到年后指挥使真要抓奸细。 “有一伙计比你个子矮有你一个半那么壮力气很大国字脸”林繁形容了一番“你仔细查他的底最好是能探一探……” 冯靖正思考着比他矮又比他壮的汉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形林繁的后半截话又说了个有头没脑。 他“啊”了声:“探什么?” 林繁摆了摆手:“我自个儿琢磨呢你先把那人的底摸了再打听打听平江楼最重要是的马贵走了谁的门路来卖粮。” 冯靖闻言赶紧应下。 “谨慎一点别打草惊蛇。”林繁叮嘱着。 这事尤其重要。 林繁的本意是探一探米庄屯粮的大仓。 米袋的捆扎手法到底是那汉子一个人独特的还是整个铺子都这么做若是后者那马贵的嫌疑就大了。 黄太师把平江楼扔出来应是相信以赤衣卫办事的习惯即便半夜没有遇着那汉子也能顺藤摸瓜把与粥铺有关的大大小小都捋干净。 而潜入大仓风险不低。 就那么大的铺面伙计不少只是普通人还能糊弄若有几个奸细他们可不好糊弄。 他得想个办法…… 下午时一纸团落入了永宁侯府的东墙。 秦鸾捡了回来打开看完便烧了。 近三更时秦鸾带着钱儿翻墙出府到了林繁写的地方。 林繁已经等着了。 简略向秦鸾说了状况林繁引秦鸾到了马家米庄的后墙下隔墙内侧就是大仓。 秦鸾也不含糊手一挥符灵从袖中飞出。 飘至空中符灵转了转倏地落入墙内。 薄薄的纸人门与窗对它都不是难事只要有细小缝隙它就能钻进去。 林繁与秦鸾在外头等了会儿符灵又飞了回来乖巧落在了主人的肩膀上。 此地不适合说话他们走远了些方天捧了两个袋子来。 袋口都捆着一个是大周百姓惯常捆的手法另一个则是西凉马贼常用的。 林繁左右手各拿一个。 符灵浮起来很快落在了马贼的那个上。 秦鸾问:“所有的都是这样?” 小小的纸人脑袋前后点连带着身子都摇摇晃晃但意思很明确。 方天站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 这不就是一纸人嘛怎么能自己飞还能回答主人的问题? 道法?术法?仙法? 方天搞不明白。 只能说不愧是让舅婆准备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纸墨的人秦姑娘的修为真是厉害。 那么一来他们爷再送秦姑娘礼物可要多斟酌。 普普通通的东西人家秦姑娘怕是看不上。 这么一想方天压力如山。 作为提出问题的那个人他一定要解决好问题。 幸好那礼物不用立刻送出去今夜要送的他已经照着爷的吩咐准备好了。 林繁得了答案对于马家米庄心里有了些计较。 再无他事林繁送秦鸾回永宁侯府。 方天脚程快往平江楼绕了一圈此刻将将赶上把食盒奉上。 “就是那家被引着去查的平江楼的虾粥还温着呢”方天道“爷说味道好让小的买了也请您尝尝。” 秦鸾抬眼看林繁眨了眨眼。 林繁给她捎些好吃的这不奇怪就是方天这两句话说得怪了些。 显得刻意了。 林繁被她这么一看忍不住笑了声拍了拍方天的肩:“叫你买个粥你话还真多。” 这么一说秦鸾瞬间就了然了。 方天不知具体状况又一心想为林繁说好话。 秦鸾弯着眼道了声谢。 钱儿欢欢喜喜接过了食盒。 在定国公讲述里做半夜生意还能那么兴荣的铺子这粥到底什么味儿她可好奇了呢。 两厢道别秦鸾与钱儿的身影消失在了墙后。 林繁没有多作停留快步往国公府走。 方天跟上去轻声嘀嘀咕咕:“爷您怎么能说小的话多呢?您特意让买了的就得告诉秦姑娘。” 人生大事绝对不能做好事不留名。 虽然说即便他不开口秦姑娘也能知道是他们爷让准备的但是他多说一句也是诚意。 别的地方的粥和大老远去平江楼买的更是不一样。 都跟他们爷似的只做事不说话…… 等等! 生花阁! 爷说是赠给乡君的生辰礼但那也是爷请秦姑娘说事的地方。 方天绝不会怀疑林繁送笔墨铺子的动机。 可是生辰礼与寻个地方与给他舅公舅婆安排活儿这些其实并不冲突。 方天悄悄看了看林繁。 他们爷嘴上说着“并无其他心思”但他的举动其实是有为秦姑娘考量的。 也许是爷心动又不自知也许是爷习惯了做事周全反正是没有留名。 明明乡君收了生辰礼他们一家也感谢爷的妥善安排只秦姑娘还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刚那碗粥爷还嫌弃他多嘴呢。 下次在爷不知道的时候他还要再多多嘴多在秦姑娘跟前夸一夸爷这人的好。 秦姑娘那么聪慧一定会有一双发现优秀之人的眼睛。 东园里钱儿打开食盒。 毕竟夜里凉即便用砂锅装着又裹了一层棉垫子装在食盒里到了此刻也不烫手只温温的。 主仆两人一人盛了些在桌边坐下。 粥这么普通的食物要做得出色可比山珍海味难多了。 钱儿尝一口就知道定合自家姑娘口味。 她一面用一面想:国公爷还是很懂的嘛!那瓜能拧明白也不奇怪 秦鸾小口小口喝着粥。 明明只这样的温度了秦鸾却觉得吃在口中暖在心里。 难怪会有“熨帖”这种词呢。 那句诗怎么念的来着? “熨贴愁眉展勾般笑口开。” 深夜里品这么一碗好粥又是林繁让备的她怎么会不莞尔呢? ------题外话------ 注:范成大《范村雪后》 习气犹余烬钟情未湿灰。 忍寒贪看雪讳老强寻梅。 熨贴愁眉展勾般笑口开。 直疑身健在时有句飞来。 正文 第138章 咬他一口狠的 赤衣卫上下动作很快。 冯靖依着林繁的吩咐又理了一遍各处关系。 “您说的那汉子铺子里都喊他‘阿孟’此人不在铺子伙计的名册上”冯靖道“衙门那儿登的应是前两年的时间久了米庄人手增减倒也说得通。 东家马贵这个月才从老家回京来打理生意我们的人在米庄附近转正好看见他了。 刘大人让我问您要不要他们出人手让马贵到衙门里就借新一年各种手续要重新办一办这么个由头。” 冯靖口中的刘大人指的是京兆衙门的刘献安。 京中各铺子的来来往往的确得从京兆衙门经手。 林繁想了想问:“平江楼那儿怎么说?” “东家是京城人士姓熊他祖父曾在前朝御膳房里做过事”冯靖道“战乱时东奔西跑的等建朝后就回来了京城祖籍街边支了个小摊子补贴家用这几年日子好起来了熊东家就租了个铺面卖粥手艺都是跟他祖父学的。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林繁便道:“那就麻烦刘大人那儿搭把手。” 刘献安很配合。 马贵显然也没有发现自己被盯上了一听衙门要办手续揣了些红封就来了。 他前脚进京兆衙门后脚马家米庄被赤衣卫团团围了。 冯靖掏出腰牌:“各位伙计赤衣卫办案子来人把大仓开了?” 几个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突然间后院一屋子里冲出一彪形汉子不管不顾着要借机逃出去。 冯靖定睛一看正是那阿孟。 有人发难另几个伙计也不肯束手就擒纷纷挥舞着拳头。 冯靖本想去抓阿孟他面前的伙计向他袭来他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对。 一时间米庄铺子与后院打得热闹。 冯靖身手不错撂倒了两伙计再一看想脱身的阿孟被林繁一抬腿扫翻在地上。 阿孟挺身欲爬起来林繁上前咔嚓两下卸了阿孟两条胳膊用绳子麻利得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冲突起得快收得也快。 所有伙计都被擒获让人前前后后多检查一番冯靖才与林繁道:“一个个的蛮力真不小还好听了您的意见多带了些人手。要不然突然动起手来得吃亏挨几拳。 不过啊我们上门来他们就动手这也算是不打自招了。 等把这些人扔进衙门看那马贵怎么说。” 林繁点了点头往后头去查看大仓。 大仓的门已经打开了里头整整齐齐备着米庄的存货。 有未及捆好的散着口子放在一旁也有已经捆好准备送走的。 如符灵夜里探的那样每一袋的捆绳都是西凉马贼的手法。 冯靖跟进来:“我还是头一次见。” 那种手法以前只听过从未见过。 指挥使厉害啊就靠这么个手法一眼就看穿了。 “后头交给你了”林繁道“我去京兆衙门。” 冯靖拍了拍胸脯:“您放心一个不落全丢牢里去这里也会查仔细。” 林繁又交代了两句策马赶到京兆衙门。 知他来了刘献安赶紧迎出来:“那马贵我让师爷给带去后头书房了扣着他的人没让他动米庄那儿怎么样?” “全是练家子”林繁道“见了赤衣卫腰牌他们直接动手。” “反贼啊!”刘献安跺脚“抓得好!” 两人往书房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得李师爷粗着嗓子在训人:“马东家这是什么意思? 衙门找你来正常公务你把该报的该添的全弄明白就是了。 你倒好还想给我塞红封? 你想害我坐大牢吗? 拿回去、拿回去!我一分不要!” 林繁睨了刘献安一眼。 刘献安一个激灵立正了连声道;“指挥使收受贿赂这种事京兆衙门里肯定没有。您看李师爷不是拒了吗?” 说完见林繁没有追问的意思刘大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们配合赤衣卫办案还是抓奸细为的就是得些功劳。 赤衣卫大功劳京兆衙门小功劳他刘献安意思意思就好啦不贪心的嘛。 万一没办好功劳变成了受贿嫌疑还就在林繁眼皮子底下那真是整个衙门有的烦了。 幸好李师爷坚定! 刘献安暗夸李师爷同时把马贵骂了个狗血淋头! 临死都要拖上垫背的真真可恶! 哪个混球替马贵揽的米庄生意? 暗骂着灵光一闪刘献安嘴角抽了抽。 “指挥使”刘大人尴尬极了“我若没有记错当时他借的是忠勤伯府老三的名头。” 林繁挑了挑眉。 翁柯? 顺妃娘娘的三哥? 刘大人苦哈哈道:“事关皇亲指挥使之后少不得去一趟翁家。” 林繁似笑非笑看着刘大人。 刘大人的建议看着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但林繁也能理解。 京兆衙门以及刘献安本人要对勋贵甚至国戚们下手实在是提不动那刀子。 而赤衣卫的存在本来就是缓解各个衙门在这些棘手事情上的处境。 添上林繁自身超一品的国公爵位才能在大小事情里大刀阔斧砍谁谁痛。 “刘大人不提我也会去”林繁缓缓道“既是借了名头总得听听翁老爷自己是个什么说法办案嘛没有不让人开口的理。” 刘献安连声附和。 书房里马贵和李师爷亦发现了两人的到来。 马贵急匆匆出来:“刘大人我们米庄做事很规矩您叫我来我就来了我只是没弄明白……” “规矩?”林繁打断了马贵的话乐道“马家米庄的规矩就是衙门执腰牌上门查伙计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马贵呆在了原地。 他也是进了衙门才品出些味儿来的。 说是各家铺子新年审查来办手续的只有他一人衙门里安安静静。 马贵就琢磨是不是好处没塞到位才寻他麻烦偏那师爷说什么都不肯收。 没想到调他离开后还围了铺子…… 马贵神色复杂地看着林繁与刘献安估计是嫌红封小了这些当官的要咬他一口狠的。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寂寞无声池塘暖的打赏。 正文 第139章 爱卿不要冲动 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马贵颤声道:“动手?一定是误会、误会! 我们米庄的伙计都是年轻人又都是卖力气的性子急不懂规矩他们冲撞了官爷们我替他们赔不是。 可是为何要上门查? 我做买卖真材实料、价钱公道与左右邻居没有矛盾每年按时按量交赋税。 刘大人您得给我个说法。 我虽是米庄东家但我也得给贵人交代。” 一番话软硬都说了。 “贵人?”林繁反问“翁柯?你给他整这么些事儿他敢保你他巴不得撕了你吧?马贵交代交代你们伙计那捆绳子的手法都跟谁学来的?” 这个问题如五雷轰顶一般。 马贵被林繁的话震得发懵半晌他的眼皮动了动。 此时此刻他才仔仔细细看着林繁。 年轻敢直呼“翁柯”大名一身红衣…… 马贵两眼一黑一口气梗在了嗓子眼里。 他怎么这么蠢啊! 买卖做久了真就忘了自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被叫来衙门里他竟然还琢磨着是好处没有给够原来、原来…… 他不是被京兆衙门盯上而是被赤衣卫盯上了。 “捆绳子的手法”马贵吞了口唾沫“大人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西凉马贼的那一套真当京里无人认得了?”林繁问。 马贵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疏忽了。 京城离西凉太远了他又只做普通商户生意一般的老百姓哪会有这样的见识因此这几年一帆风顺从未出过岔子。 没想到真被人认出来了…… 人抓起来了后续审问陆续进行。 林繁简单备了折子送到了御书房。 皇上打开看完脸色难堪极了:“马贼出身?在京中潜伏几年还不知道卖了多少消息出去!” 马贼只认银子。 无论西凉还是南蜀亦或是其他周边势力只要给钱马贼没有什么不能卖的。 能让马贼做这种表里不一的营生不知哪一方给了大把银子。 “此次能抓到他们确有运气在内”林繁拱了拱手“天佑大周让臣能偶然发现。 表面是米庄生意但货物大量出入城门马贵多做了几年生意若有心与一些守备混熟了他不怀好意暗悄悄运送些要命的东西也能做到。 借此机会臣想多查一查还有忠勤伯府那儿得去问一声。” 皇上盯着眼前的折子。 “查给朕好好查!”皇上道“至于翁柯让他滚来见朕!” 徐公公闻言赶紧去安排。 皇上没有让林繁走问了不少抓奸细的细节。 听说是那夜与黄逸一块去买粥碰见看到米庄送货、发现了端倪皇上又忙把当值的黄逸叫来了。 黄逸一五一十答了。 来龙去脉与林繁说的都能对上。 皇上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确实是机缘巧合也确实是天佑大周。 把奸细安插进京城简直是在他的枕头边放了一把刀! 与外贼相比…… 皇上看了眼林繁。 皇太后那日的回复他已经收到了。 当时很生气现在顾不上了。 对奸细的愤怒与担心让他暂时把与林繁的“内部矛盾”放到了脑后。 别管林繁知道多少林家、秦家又想怎么样他现在需要林繁替他把奸细抓个干干净净! 等了会儿翁柯还没到外头通传永宁侯先来了。 秦胤大步入内与皇上行礼:“臣听说西凉在京中塞了奸细。” 皇上皱眉:“你消息倒是灵。” “赤衣卫抓了那么多人回来还有好些米袋子千步廊里坐着的只要没聋没瞎都听说了”秦胤道“皇上西凉人居心不良啊! 边关上他们小打小闹看着是难成气候但是私下把手伸到了京城肯定想搞事情。 做的还是粮食生意万一他卖毒米出去岂不是坏了?” 闻言皇上不由沉思。 林繁也在思考。 让黄太师扔棋子出来是他与老侯爷的计划。 可扔出来的是哪颗他们事先不知情。 不过既然是故意扔出来作弃子给林繁抓的就绝对不会难查。 若是扔颗迷雾重重的棋子出来光是抽丝剥茧就要花费许多时间的不符合黄太师磨炼年轻官员敲打邓国师以外部敌情化解内部矛盾、给皇上与徐太傅搭一个台阶的需求。 马贵手下的伙计冲动且好斗被黄太师挑中了。 今儿把米庄端了后林繁没有寻着机会与老侯爷商议。 老侯爷赶来目的是火上浇油。 那么…… “毒米……”林繁看向皇上“老侯爷这么一说倒是…… 那马贵的铺子不止京城有其他州府还有十几家有些在当地生意极好。 几年买卖做下来没有人会怀疑他一旦他用上毒米。 只那平江楼太师喜欢京中不少勋贵子弟亦常去听说还有一些老大人会让下人去买。 毒粥入肚倒下的是无数官员与他们的家眷。 其他与马贵做生意的铺子他们的客人也得遭殃从勋贵到百姓谁都可能中毒。” 几句话让皇上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永宁侯更是涨红了老脸拱手请命:“皇上臣请带兵进攻西凉不能让他们这么嚣张!” 皇上没有回答视线在秦胤与林繁之间转了转。 似有不寻常又似很寻常。 毕竟秦胤一直都是这么个火爆脾气。 “爱卿不要冲动”皇上道“即便要出兵也不是刚抓着几个奸细审都没有审就出征了的。” 秦胤急着又要开口翁柯到了。 他只能退到一旁背着手沉着脸生闷气。 翁柯也得了些消息战战兢兢地跪下请罪:“臣确实认得马贵不算很熟他要做生意臣就给他介绍介绍臣根本没有想到他、他会是个奸细!” 皇上骂道:“你翁柯闲得慌让介绍就介绍?你面子广吃得开你厉害?” 翁柯缩着脖子痛哭流涕:“臣有罪臣有罪!” “有罪就自己滚牢里去!”皇上气道“收了多少好处你去牢里自己算一算!”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140章 有意思 龙颜大怒。 翁柯被骂得毫无办法想向人求救。 左看秦胤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就要吃人;右看林繁面色上看不出端倪可办案的就是赤衣卫。 再往前看徐公公眼观鼻、鼻观心。 翁柯在心里骂了句“阉货”。 前几年这阉货没少收顺妃的好处结果妹妹得宠时锦上添花他跑得欢;妹妹近来因二殿下的缘故被皇上冷落雪中送炭根本没影子。 这种货色指望他替自己说好话断无可能。 翁柯只能硬着头皮顺从皇上的意思手脚并用从御书房倒着爬出去。 而后老老实实到赤衣卫衙门报道。 他确实给马贵当了中间人但他对马贵奸细的身份毫不知情。 贪财也好、好脸面也罢什么罪过翁柯都能认唯有通敌一说他一定要跟林繁说明白。 这关系的不仅是他还有他们忠勤伯府上上下下。 树上那个烦归烦至今没有听说过胡乱给人安罪名的传言。 想来会认真核实他的证词。 在与林繁好好说一说之前他要做的就是老实些不在皇上的火气上浇油。 翁柯离开了。 指尖点着大案皇上沉着脸交代林繁:“审仔细些奸细之事不能马虎。” “定会细细审”林繁应道“除了马贵及其伙计年前还有一道士亦是奸细臣想若能查出两者之间的联系顺藤摸瓜许是能找到更多的有心之人。” 皇上道:“你掌握着要审问那道士就跟国师说一声。” 林繁又道:“不止国师那里若人手不够时也想借三司之力。” “唔。”皇上的眼珠子转了转。 赤衣卫几乎就是林繁的一言堂抓奸细很要紧但有人看着林繁、不让他以公谋私也很重要。 三司的官员一道审查就不怕林繁多做手脚。 “准了。”皇上道。 林繁先退出去办事了秦胤没有走反而上前一步。 永宁侯拱手高声道:“臣请出兵。” 皇上皱眉道:“爱卿奸细潜伏已久不审清楚怎么行?“ “臣出兵点兵点的也都是武将并边关驻军一起杀一个威风”秦胤直直道“抓奸细、审案子是赤衣卫和三司的事他们又不去打仗互不相干。” 皇上:……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 “师出有名”皇上抿了口茶理了理思路“等审出结果发兵有因。” 秦胤对此很不赞同:“我们大周与南蜀、西凉不是盟友也从未休战想打就打了要什么因?” “行了”皇上摆了摆手“爱卿不用多言朕不答应现在发兵。” 秦胤的谏言被驳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告退。 从御书房里离开脸上写满了气愤回到千步廊里老侯爷闷声不响。 谁都知道君臣的交谈不顺利。 坐了一刻钟秦胤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走人回了侯府。 到府里秦胤又是笑呵呵的。 一来朝堂的外情绪不带回府里二来他那坏情绪原就是装的。 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提一提永宁侯了解皇上根本没指望皇上会答应。 如果仅仅是抓到几个奸细就能让皇上主动打出去秦胤等几个主战的老将军手下早就有死士主动牺牲了。 正屋里侯夫人用着枣糕。 见永宁侯回来她睨了他一眼:“今儿挺早。” 秦胤落座把伺候的人手都打发了压着声与老妻说了番经过。 侯夫人想了想道:“黄太师真会如此配合?” “在他眼里他做的事都是为了大周为了皇上他当然会配合。”秦胤道。 “当皇帝的笼在阴影下、疑心病一天比一天重当臣子的却对皇帝信心十足觉得他无所不能”侯夫人嗤笑“他们这对君臣也真有意思。” 赤衣卫衙门中林繁仔细问了翁柯状况。 “那马贵是个中人带来的许诺了一笔银钱”翁柯道“我当时推举到衙门里说得也很明白我就介绍马贵这人怎样货又怎样他们衙门自己弄清楚。 我若知道他是个奸细我能给他走这个门路? 国公爷这儿也没其他人我掏心掏肺说一句前些年顺妃娘娘够得宠吧?比起体弱的大殿下二殿下生龙活虎。 翁家就没有不顺心的事我怎么可能和奸细往来!” 林繁抱着胳膊听翁柯叨叨“看走了眼”。 以他看来翁柯的确不知情。 财是贪了通敌的胆子绝对没有。 可是这案子若结在马贵这里就太浪费黄太师的“好意”了。 林繁笑了笑慢悠悠道:“你也说了忠勤伯府那些年很顺你不会自毁前程但你有没有想过有人会害你?” 翁柯一愣。 “那位中人”林繁点拨了下“什么来历?” 话一出口林繁就见翁柯的脸上变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害怕而是一阵青、一阵白很尴尬又不敢相信。 “二老爷很信任那位中人?”林繁追问。 翁柯讪讪。 “你不说马贵也会交代”林繁道“从马贵口里说出来的会是什么样子我不保证。” 翁柯一个激灵。 马贵那么个细作能说什么好话? 落在赤衣卫手里肯定是能多咬一个就多咬一个大周越乱他越高兴。 “是”翁柯吞了口唾沫“是二殿下宫里的华内侍。” 林繁挑了挑眉:“一个中人做中人。” 边上记录文书的赤衣卫扑哧笑出了声。 这笑话很普通。 但他们指挥使真是有趣。 翁柯苦着脸他笑不出来不过为了林繁能好好查案他半讨好半奉承地干巴巴笑了两声。 “案子查好之前”林繁道“辛苦二老爷在我们这儿住些时日了招待不周多包涵。” 翁柯哪里敢挑剔。 赚中人银子赔钱、挨罚少不了但夹紧尾巴性命无忧。 总比被打作奸细砍了强。 此时冯靖审米庄的那些伙计也审得差不多了拿着供词来见林繁。 林繁翻看完与冯靖道:“去把二殿下身边那姓华的内侍请来若二殿下不肯让他带着那内侍去御书房我到御书房跟他说。” 冯靖听完揉了揉发木的脸。 二殿下虽然乱来了些但不至于说不让内侍来衙门回话。 应该不至于。 嗯。 ------题外话------ 感谢书友初至人未识、慕蔚成礼、书友20210301106491397196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41章 傻子一个 宫中顺妃娘娘青着脸看着两位嫂嫂。 二嫂哭得梨花带雨:“这要怎么办” “明明是皇上召见怎么会把人被扣在赤衣卫衙门?家里打听了一下赤衣卫今儿抓细作细作怎么能跟二叔扯上关系?”大嫂道“娘娘若不想想办法, 二叔真被盖上通敌的罪名那、那我们伯府岂不是” 顺妃娘娘揉了揉发胀的额头。 赵启退亲另娶本就让皇上恼了他们母子。 顺妃还没有想办法扭转颓势赵源又死了。 大殿下那身子骨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或者说那么个药罐子能活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错了。 偏偏, 赵源发病前赵启去说了些有的没的。 结果嘛这事儿又沾到了赵启身上。 顺妃又气又无奈说了赵启好几次效果不佳。 以至于皇上冷着她她与赵启母子关系也紧巴巴的。 顺妃劝自己忍一时最迟到晋舒儿生产随着皇孙落地这种局面多少能好转些谁知 谁知自家二哥又出事了。 “通敌是什么罪名还用我细说?”顺妃沉声道“衙门里不扣人才有鬼呢! 没点儿证据能从御书房直接进衙门?皇上都认定了二哥脱不了干系! 你们来与我哭, 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还想哭呢!” “娘娘即便有干系也是些细枝末节, 绝不可能通敌” 正说着, 外头一宫女不及通报冲了进来。 顺妃一肚子火气当即骂道:“还有规矩吗?” 宫女哭丧着脸道:“娘娘赤衣卫要带走二殿下宫里一内侍。” 顺妃看了眼目瞪口呆的两位嫂嫂问那宫女道:“带走了吗?” 宫女摇了摇头:“两位殿下不允。” 顺妃气得站了起来。 启儿的性子她当娘的很知道他会生气会不满他会带着那内侍冲去赤衣卫衙门、要林繁说明白。 他不会不允。 不允的一定是晋舒儿。 “傻子一个!”顺妃骂了声。 不允只会更被动。 她与袁嬷嬷道:“你快过去把人交出去。” 袁嬷嬷急匆匆赶赶到时二殿下的寝殿外还僵持着。 一个赤衣卫立在那儿。 冯靖也没有想到二殿下真就这么至于。 仅仅只二殿下他也可以照着指挥使交代的有什么说什么。 偏偏最激动的是二皇子妃。 脾气冲的孕妇怀的还是皇孙这谁敢顶撞? 冯靖只能派另一人回去禀报林繁他继续在这里站着。 袁嬷嬷道:“娘娘听说了让我来劝一劝衙门里要问哪个内侍到底是什么状况?” “华内侍”冯靖道“以前经手的一桩生意一方来路有问题少不得问问嬷嬷劝劝殿下只是问话又不是拿人。真不肯去衙门那就只能到御前回话了。” 袁嬷嬷满口应下。 进了寝宫才至窗下她就听见了晋舒儿的声音。 “殿下就是太好说话才会什么坏事都落在您头上大殿下的死要怪您赤衣卫抓人还要抓到您这里。” “您是皇子您还怕他们?没有圣旨凭什么让殿下您交人出去?”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您是皇上最年长的儿子了您身边的人凭什么听他们安排?” 这些话袁嬷嬷听得头昏脑胀。 娘娘骂她傻在袁嬷嬷看来皇子妃根本就是疯! 宫里是个能不只天高地厚、随意嚣张的地方? 这儿就只是个夹紧尾巴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不说卧薪尝胆好歹韬光养晦。 袁嬷嬷忙走进去行了礼道:“娘娘听说了事让殿下赶紧把人交了二老爷也在赤衣卫衙门里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 赵启闻言愣了下。 晋舒儿不满撇嘴道:“娘娘还真是消息灵通。别不是为了救二舅让殿下把底下人扔出去吧?” 赵启拉长了脸。 二舅与内侍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可晋舒儿的表述方式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十分逆反。 “一点小事”他道“怎么还要叫母妃操心?” “若不想让娘娘操心就赶紧把那内侍交出去衙门里问完了话也好清楚”袁嬷嬷道“事关细作再谨慎也不为过若殿下不肯让那内侍去衙门就只能去御书房。” “细作?”赵启瞪大了眼睛“怎么会与细作有关?” 袁嬷嬷被他这一问问得捂住了胸口。 好家伙。 闹了半天了二殿下竟然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赤衣卫不会故意不说十之八九是来不及说就被呛声没法说了。 袁嬷嬷横眼看晋舒儿。 晋舒儿亦急了:“真是什么坏事都往殿下脑袋上扣!污蔑上细作了把人送进衙门白的也会被抹成黑的。” “您双身子的人”袁嬷嬷忍无可忍道“好好照顾您和小殿下别的事儿就别操心了。” 晋舒儿愕然看着袁嬷嬷。 成为皇子妃后她母凭子贵除了殿下偶尔会说些不中听的、让她生气的话一群奴才哪里敢冲撞她? 今儿到好被个刁奴怼了。 双手护着肚子晋舒儿哎呦哎呦起来。 袁嬷嬷在心里骂了十八代祖宗却也不敢马虎催着人去请御医。 同时趁着赵启和晋舒儿顾不上她亲自揪了那华内侍塞给了冯靖。 冯靖提了人就走。 走到一半遇到林繁。 林繁看了眼华内侍问冯靖:“二殿下想明白了?” 冯靖忙把过程说了一遍。 林繁听完摇了摇头。 宫里的事儿他们顾不上只管审人。 华内侍战战兢兢交代了他在赌场结识马贵又因赌资答应马贵替他牵线。 林繁听完把马贵单独提审了。 “你家的米确实不错熬粥挺香。”林繁道。 马贵打定主意闭嘴不合作闻言愣了下冒出来一句“谢谢”。 “当个细作头子还这么热心做生意”林繁打量着马贵“马东家也挺有意思。” 马贵: “马东家这么会做生意”林繁凑上前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眼睛“肯定不想血本无归吧?” 马贵倏地瞪大了眼睛他听出来了。 林繁话里有话。 正文 第142章 咬得越凶越好 春寒料峭。 马贵跪坐在地砖上寒气直往上冲可他的后背却潮得出了一层汗。 他年轻时是西州城北部一带的马贼三当家。 两位哥哥在整个关西那都是数一数二的江湖人物。 马贵也没有别的念想跟在哥哥们, 领着手下在这儿行走江湖日子美着呢。 没想到林宣几次征西西凉加大了兵力防御。 整个关西大力驻军对西州城尤其重视。 虽说大周并未打下西州城但他们这些在这一带打劫的马贼, 完全过不下去了。 西州与底下镇子, 严防死守西凉铁骑的马蹄子下他们马贼不够看。 更要命的是一次出征迎面遇上了大周的军队两位哥哥死了兄弟散了。 再后来打仗少了但西州附近没有马贼能活的地方。 马贵只能转换身份做起生意。 不得不说做买卖他还真有些天分。 没几年生意有模有样回去给哥哥们上香也能供上好酒好菜, 一点不丢人。 他在坟前, 遇上了旧日兄弟。 那人投了西凉军, 引他见了一参将, 一来二去的, 马贵来到了大周京城。 西凉出银钱, 让他在大周站住脚跟。 他大力做生意走了不少关系最后成了米庄东家。 “我、我”马贵抹了一把额头上凉凉的汗水道“您都把我的米庄端了我能不亏吗?” 林繁挑眉。 而后马贵就看到林繁笑了。 笑意很淡没有任何暖意反而是冷漠里透着嘲弄。 “马东家还真把自己当一个米庄东家了?”林繁问。 马贵身子僵住了。 赤衣卫的人说得对他就是生意做大了、做成了大事业以至于他都忘了他本身是奸细头子他的伙计是以前落魄了的手下来投奔的。 奸细现在要做什么? 一个激灵马贵悟了。 当然是哪怕被抓了都要搅浑水! 他做生意在行当奸细也用了些心思的。 京城里官员之间的弯弯绕绕马贵记在心里。 “我这种人能在大周大展拳脚”马贵道“也得是有人帮持。米庄生意能做起来没有贵人帮忙” “你说翁柯和华太监?”林繁打断了马贵的话“衙门问过了他们赚中人银子与你并不熟悉更不会与西凉奸细往来。二殿下身边的人与西凉细作混在一处你觉得我信吗?” 被林繁锐利的视线盯着马贵只能僵硬着脖子摇了摇头。 他与那两人的确只有一两次的银钱往来。 马贵把他们当作探路石借机打听消息并未有拉拢的念头。 一位国戚一位风头不小的皇子身边人敢拉他们投敌马贵自己就先跌个狗啃泥。 因而他根本没有证据去把忠勤伯府与二皇子拖下水。 说服不了自己又怎么能说服赤衣卫。 赤衣卫不信又怎么传到御书房让大周里头互相猜忌? 等等 马贵灵光一闪。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悟了。 咬二皇子没有证据不可行赤衣卫可不会无端端去拉扯二皇子。 可若咬其他人呢? 咬赤衣卫的眼中钉呢? 他没有证据赤衣卫忙着给他找证据! 马贵忙道:“我在大周几年从走南闯北开始直至今日从未出过岔子。我真不知道是我马贵运气不好被你们赤衣卫盯上了还是有人卖了我让你们来查米庄。” 见林繁似笑非笑看着他马贵继续往下说:“依我看别不是哪个道士吧?” “此话怎讲?”林繁问。 马贵心中一定。 林繁的话里有话他真的猜中了。 赤衣卫不想攀咬的林繁会说“不熟、不信”赤衣卫想咬的才会让他具体展开说。 马贵其实并不认识什么道士但去年如意坊那场热闹他是知道的。 事关打西凉回回狠辣的永宁侯马贵多打听了些晓得那道士最后被定为了奸细。 身为奸细头子的他对同行非常不屑。 细作需得藏在暗处那道士是个蠢的舞到了秦家兄妹跟前这不是等着被抓吗? “那道士现在何处?”马贵问。 林繁答道:“邓国师带回去审了。” 马贵瞪大了眼睛。 赤衣卫抓奸细的功劳被邓国师占了? 不那位不一定是细作。 同是道士呢也许其中 马贵的脑筋动得飞快。 邓国师那厮大周朝堂上对他不满的臣子非常多。 林繁这样的功勋之后会看得上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八成赤衣卫就想借机咬邓国师! 马贵对自己的发现欣喜若狂。 咬啊! 咬得越凶越好! 林宣的儿子、带着手下咬大周皇帝的宠臣这可就太精彩了! 到时候指不定还要牵扯进来多少人大周乱起来了他这个奸细头子死前把水搅得浑浊不堪、鲜血淋漓这买卖不点都不亏。 “那牛鼻子把我卖了?”马贵叫了起来“个蠢蛋!我让他别去动秦家那小子他不听一定要去贴什么定身符。他自己被抓也就算了还连累我没点用的东西!” 林繁靠着大案看着激动的马贵。 门开着阳光洒进来。 有人来了挡住了光线林繁不由抬头看去。 门外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被点派来协助的官员横排立着。 恰巧听了马贵这么一番骂几人面面相觑:“这” 林繁淡淡笑了笑。 来得还真挺巧。 恰恰就在马贵把那许道士拖下水时都来了。 由三司转述御前回话时皇上能少许多质疑。 马贵也有武艺在身外头来人了他能感觉得到。 观林繁神色马贵又继续骂着:“我说我近些时日怎么找不到那牛鼻子原来是躲到邓国师鞋子边去了。邓国师把他捞出去他就当个缩头乌龟?” 林繁垂着眼问:“你这么说自个儿的同行不太好吧?” “屁的同行!老子当马贼风光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当孙子呢!”马贵大骂着“摊上这么一个货色跟老子配合老子才是有苦说不出!若不是那混账东西出卖老子老子的米庄能开遍大周!老子如今是一死他也别想好活!” 正文 第143章 一笑就没好事 马贵敞开了骂了个痛快。 正如他自己说的死了也得拉个垫背的。 林繁怕他骂过头了反而出了纰漏先让人把他扔回了大牢里。 而后他请三司官员落座。 “马贵的供词几位大人都听了”林繁道“他原想把脏水往翁柯与二殿下那儿泼的被我识破了。那边与他就是银钱往来绝无通敌。” 翁柯和华内侍的供词亦明明白白。 三人传阅了后纷纷点头。 二殿下与翁家通敌别说皇上信不信反正他们都不信。 反倒是年前就逮着的那许道士本来就是个奸细。 奸细与奸细有往来多正常! 刑部甘侍郎问:“那许道士听说是交给邓国师了?” “年前就交过去了”林繁道“皇上让国师审至今也没审出个结果来历、同伙都不明今儿也算是无心插柳马贵招了与那妖道有关系。” 都察院右都御使嗤了声:“小的是个妖大的更是个怪能审出结果嘛?” 甘侍郎忙道:“这话就……” “我琢磨着是与不是先把那道士带回来。”林繁道。 虽有其他分歧但在这一点上三司都一个想法。 “有理。” 林繁见他们附和便道:“那就请几位大人往御前禀一声。” 甘侍郎:“唉?” “邓国师迟迟没有进展我们赤衣卫这儿却有了转机”林繁一本正经道“人是我们送去的再由我们去提是不是太不给国师面子了?” 三司:…… 皇上交代的分明是协助办理。 怎么才刚过来就要接烫手山芋了? 这一树上的竟然还会顾及国师面子? 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可又实在抛不出去。 谁让林繁那么烦呢! 万一御前参他们不配合、行事推诿万一事后记仇、把一整年的重心都放在他们三司上…… 谁敢说自己衙门那上上下下没有一颗老鼠屎? 真被林繁寻着了老鼠屎玩蛋了粥也不香了! 右都御使本就对邓国师很不满心一横干脆道:“我们几个这就进宫面圣。” 其余两人还能说什么呢? 林繁笑着道了谢。 三人起身告辞甘侍郎看着送出来的林繁心里苦:一笑就没好事!一年比一年没好事! 硬着头皮到了御书房右都御使把状况说了一遍。 “那马贵与年前那奸细是一伙的?”皇上问。 “同是细作互相有些联系”右都御使答道“听马贵口气对道士挑衅秦家的举动很不满意若非如此不至于一一暴露。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了以为是那道士卖了他。 臣几人到的时候他骂得正凶。 定国公的判断臣几人深以为然。 翁柯与二殿下身边那内侍应是不知道奸细之事。” 皇上摸着胡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骂翁柯但他也知道忠勤伯府没必要通敌启儿就更不会了哪怕内侍有所牵连也是背着启儿的。 赵启与忠勤伯府没有出卖大周的必要。 皇上相信林繁也一定看得明白。 林繁没有装瞎寻赵启麻烦可见他在认真办事。 “把那道士送回赤衣卫衙门去”皇上交代着“都审得仔细些!” 另一厢邓国师手持拂尘看着三司来人。 他就知道树上那个但凡有一点机会就会寻他的麻烦。 奸细的帽子太好用了就像一顶紧箍咒一念叨皇上脑袋就痛得厉害。 买个粥就发现了奸细行踪? 邓国师压根不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极有可能林繁年后在兵部衙门翻旧档真从中翻出了线索却隐忍不发。 若是送大殿下去皇陵时他没有说服了皇上让林繁一起去…… 林繁一定会趁着他离京的时候把这紧箍咒给皇上戴上。 那他才鞭长莫及。 林繁错过了那一次机会才会现在抓那马贵再借势查下去…… 皇上点头的事邓国师再不满意也拒绝不了。 他道:“明日我就把人送过去。” 当时他问赤衣卫要人林繁也拖了他一天。 右都御使道:“我们这就把人带回去忠勤伯那二儿子早就在衙门里蹲着了顺妃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可比一奸细道士金贵吧?” 邓国师沉下了脸。 屋里醉得迷迷糊糊的许道士探出了头:“谁找贫道?” 一颗暴露的棋子没有任何作用。 邓国师把他从赤衣卫手里救回来是为了止损而非再用他许道士一清二楚。 他失去了邓国师的信任同时他对邓国师亦心存怀疑。 邓国师并非天下无敌。 当然这不是最让许道士烦恼的他真正害怕的是他肚子里的符水。 变成符人、变成血偶。 这真正成了他的噩梦他几次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惶惶到天亮。 可除了惊恐之外好像又无病无痛。 于是清醒时他觉得所谓的符水是林繁诓他的根本没有那么一回事夜里迷迷糊糊间他又噩梦缠身…… 他不得不靠醉酒来麻痹自己才能歇得好些。 他迷恋上了酒连白日都醉醺醺的因而对眼前局面根本无力判断。 右都御使见状脸色铁青:“这就是那奸细?” 虽知道蛇鼠一窝但亲眼见到那奸细没被关起来还喝得醉醺醺的谁能不气? 邓国师也很气。 这不中用、尽会坏事的东西! 邓国师快步过去拂尘砸向许道士。 许道士眼冒金星邓国师提了他的衣领子把人拎给三司衙役转身就走。 甘侍郎弯下腰看了看对另两人摇了摇头:“醉过去了?昏过去了?反正还有气。” 右都御使大手一挥。 眼下不是和邓国师掰扯的时候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赤衣卫衙门里林繁捏住许道士的下颚把他的脸抬起来与秦沣、秦鸾道:“二位看看仔细当日就是这道士没有错吧?” 秦沣莫名其妙被祖父打发来认人认真看了看点头道:“就是他。” 秦鸾上前两步借着林繁的身形遮挡了其他人的视线小小的符灵滑出袖口钻进了许道士的袖子里。 “没有错”秦鸾这才道“是这个妖道污蔑我兄长。” ------题外话------ 推荐好友寻找失落的爱情新书又逢君。故事精彩更新稳定欢迎入坑~~ 正文 第144章 请罪 边上秦沣皱起了眉头。 那许道士浑身上下的酒气哪怕他退开了两步依旧很浓。 秦沣会喝酒酒量也不错都被这酒气冲得不舒服。 阿鸾竟然还往前凑? “离他远点”秦沣道“别让他那臭酒气沾你身上。” 秦鸾闻言扭头看秦沣在哥哥眼中看到关心她倏地弯了弯眼。 她的目的在放符灵上别的还真没有注意。 没想到兄长这么仔细。 林繁依旧挡了大半视线佯装不知道秦鸾做了什么问道:“他怎么喝成这样了?” 右都御使咋舌:“我们也想知道!明明提去一奸细犯人好家伙在那儿跟个贵客似的大白天喝得醉醺醺。” “邓国师脸上挂不住”甘侍郎抬手比划着“拿拂尘把人敲晕了。” 林繁抬了抬眼交代冯靖道:“让人打两桶水来。” 这厢说话、忙碌秦鸾退到秦沣身边。 等了会儿她冲林繁微微点头。 林繁心领神会提着许道士的衣领子另一只手在他身上前后拍打。 “没藏什么东西吧?”一边拍他一边问。 右都御使道:“我们查了一遍了没有。” 林繁又拍了两下。 符灵顺势滑进了林繁的袖子里。 林繁感觉到了也就不再继续拍把许道士往地上一扔。 冯靖提醒众位大人们后退开提起水桶哗啦啦冰凉的水浇了下去。 凉水一激地上的人簌簌发抖。 酒气散了不少人也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只那双眼睛呆呆地看着天。 冯靖伸手去拽他。 许道士坐起来了也仅仅只是坐起来。 冯靖看他怪异用力推了他一下许道士直接顺着往后倒眼瞅着脑袋要砸地砖唬得冯靖赶忙又把他脑袋垫住。 “怎么跟傻了一样?”冯靖问道。 林繁心知肚明却装不知问:“他就这么喝酒的?” 甘侍郎忙道:“不应该啊他只是喝多了又不是喝傻了先前还醉醺醺问谁找他。” 右都御使上前用力拍打许道士的脸打得手都痛了许道士依旧一副傻样子。 “晦气!”他骂道。 “这还怎么审?”林繁摆出一副无奈模样连连摇头。 秦沣亦是皱着眉头他有好奇心但他更觉得蹊跷。 一个念头划过他惊讶地看了秦鸾一眼。 自家瓷瓶的本事虚虚实实挂在嘴上的多数是吓唬人闷声不响做的都是厉害事。 如果说…… 越想秦沣心跳越快。 但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问道:“几位大人先前说把人带回来前国师拿拂尘敲了这奸细一下?” “啊?”甘侍郎答道“是敲了下敲晕了。” 右都御使一听这话跺脚道:“什么敲晕了我看就是他用了不知道什么妖法故意敲傻了!是怕这厮口中吐出些与他不利的话来?这是个奸细我看邓国师也八九不离十。” 甘侍郎西下意识想打个圆场看着许道士的样子又无从打起只能叹气。 秦鸾站在秦沣身后心情不错。 自家哥哥进步飞快。 都不用她提示就能把事态往有利的一方引。 林繁让冯靖把许道士扔进牢里去。 如果廖太医在此他就能看出来这妖道痴傻的样子和当初晋舒儿一模一样。 三司与赤衣卫把调查的重心放回了马家米庄上。 秦鸾与秦沣准备离开。 林繁送两人出衙门符灵顺势乖乖回到了秦鸾手中。 马车上秦沣一肚子问题纠结到回了府里才开了口:“你把那妖道弄傻了?” “不是邓国师吗?”秦鸾反问。 秦沣哭笑不得:“泼脏水而已阿鸾你就告诉我吧。” “让他傻几天而已”秦鸾笑了起来“我们都知道那妖道不是奸细但他又必须做奸细那就……” 秦鸾说得简单秦沣理了理算是明白了秦鸾的意思。 可同时更大的疑惑在他心中徘徊着。 “阿鸾”秦沣送妹妹回到东园外迟疑再三道“我近日总觉得家里在酝酿着什么很大的事儿有点山雨欲来的意思。” 若说有什么佐证秦沣真答不出来。 阿渺忙着下棋阿鸾一心练武父亲、叔父每日该当差当差该练功练功叔母依旧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祖父、祖母那儿他过去请安也很寻常。 明明没有任何不同但秦沣就是觉得静、又静得不同寻常。 他也问过阿青。 阿青答曰:“大公子是不是近来太累了?” 秦沣听得出来阿青其实想说的是“疑神疑鬼”。 秦鸾看着纠结的长兄想了想道:“哥哥还记得祖母说的话吗?” 秦沣道:“祖母念叨我的话太多了。” “令行静止”秦鸾道“有事没事等祖父、祖母吩咐就好。” 秦沣抿住了唇。 这四个字是祖母让他替阿鸾绑人时说的。 看来他的感觉是对的。 山雨的确要来了他还看不到乌云但他闻到了水汽。 阿鸾说得对作为晚辈他要做的就是听吩咐不拖后腿。 “我知道了”秦沣颔首“你也要小心。” 把嫌犯弄傻这种事一旦被外人察觉就是危机。 秦鸾应了。 等秦沣离开符灵迫不及待地从秦鸾的袖子里钻出来。 它没有进屋里直直往长廊扶手上一瘫。 一个纸人而已它本身没有嗅觉但它知道此时此刻它臭得不行! 它只能躺在这儿靠清澈的风吹散它身上的臭味。 若不然它嫌弃坏自己了! 另一厢林繁与三司再次审了马贵。 这一次的重点在于他的消息怎么送到西凉送给谁过去几年又送了些什么。 这些内容马贵就没有那么配合了反而不停坚持着要和许道士对质。 他的那些伙计嘴巴没有马贵硬赤衣卫忙了一整夜天蒙蒙亮时林繁重新整理了折子。 皇上极其看重奸细之事。 没等早朝先把林繁叫到了御书房。 林繁把折子递上。 皇上绷着脸看越看越阴沉。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的打赏。 正文 第145章 请罪 京畿以及底下州府的官道状况、粮食产出、百姓大致状况经由马家米庄马贵以及他的手下理了七七八八。 毕竟是做粮食生意的马贵清楚大周粮仓的位子、存储以及大致的周转。 城防一块他们掌握得不多。 可饶是如此都足以让皇上脊背发凉。 储粮是一国根本。 西凉人若发起狠来在青黄不接之时偷袭烧毁大周几座大粮仓根本用不得骑兵东进就能让大周元气大伤。 大周的命脉被西凉奸细握得紧紧的。 这让皇上又气、又怕。 再看另一个奸细许道士折子上竟然没提及…… 皇上抬头问道:“嘴巴这么硬?” “不是嘴硬是傻了”林繁解释了一番“那个样子问也问不出来。” 皇上靠着椅背冷声问:“你是说那细作在国师那儿喝得大醉?被三司遇上国师直接把人敲晕了?” “是。”林繁道。 皇上气得骂了句脏话睨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心惊肉跳揣度了皇上的意思退出去寻邓国师。 林繁又道:“翁柯与华内侍赚中人银子出差池臣以为应各自交出去发落。” 翁柯走京兆衙门华内侍由宫里负责赤衣卫不越权。 皇上应了。 时候不早了皇上起身上朝。 他也没有找徐公公另点了一内侍主持一行人往金銮殿去。 早朝上几个老大人为细作问题吵翻了天。 秦胤依旧主战张口就是请缨。 皇上叫他们吵得头痛干脆退朝。 回到御书房时邓国师与徐公公都候着。 徐公公跟进去伺候邓国师被晾了两刻钟才被召进去。 不得不说邓国师此刻忐忑不已。 昨日之事从头到尾都很失策。 他被林繁与三司打了个措手不及。 若不然他怎么可能让许道士在屋子里喝得酩酊大醉还被三司撞见? 出了差池他心里憋气才给了许道士一拂尘谁知道…… 谁知道能把人打傻了! 不! 不对! 就那么一下能把个大活人打傻了除非他本来就是个傻子! 邓国师曾听闻二皇子妃痴傻过几天他虽未亲眼所见但听着和许道士的状况很像。 十之八九就是林繁与秦鸾捣的鬼。 可这话他不能直白向皇上说。 他不能让皇上觉得他的道行比不过那小丫头片子。 当然忐忑归忐忑邓国师没有慌乱。 他了解皇上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又不用担心什么。 “皇上”邓国师深吸了一口气道“贫道把那细作带回去后曾仔细审问过他的嘴很硬即便用了一些办法也没有撬开他的嘴。 贫道就想换一个法子没有把他关起来反而日日给他大量的酒。 酒能乱人心智酒后也会失言他先前不肯喝直到贫道离京后他许是放松了才开始吃酒。 等贫道回京他已经沾染了酒习混混沌沌着。 只可惜贫道还未听到他失言就到了昨日唉! 贫道实在觉得可惜才给了他一下谁知道会傻了! 皇上是贫道考虑不周意气用事才会…… 望皇上降罪。” 邓国师说着跪了下来脑袋深深伏在地上。 皇上冷冷看着邓国师。 “等着那细作酒后失言”这个说辞真假且不论但要说邓国师故意把人弄傻皇上不信。 就像翁柯、赵启他再生气也不会傻到相信他们私通西凉。 一是一、二是二。 “降罪?”皇上冷声道“一傻了的细作朕要来何用?你替朕继续抓细作?” 邓国师缩着脖子不吭声。 皇上又道:“一个要砍头的细作你好吃好喝供着还让人看到了你国师的脸皮厚朕还要脸呢!” 邓国师老老实实地挨了一刻钟骂。 皇上骂得越凶邓国师心里越平静。 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皇上借机敲打他而已。 都说兔死狐烹兔子还活蹦乱跳着狐狸又怎么能杀了呢? 他就是那只狐狸皇上需要他。 等皇上骂痛快了他就夹起尾巴老实几天等过了这阵子依旧是好日子。 事实上皇上骂得并不痛快。 他是敲打是宣泄但心中那股子愤怒并未消散。 他起身大步走出御书房。 顺妃正闭目养神听说皇上驾到赶紧爬起来整理仪容。 皇上有好些日子没有过来了。 若往时她定是欢喜的可今时今日顺妃心慌极了。 不敢为翁柯说一句好话她颤颤巍巍着请罪:“一时糊涂贪中人银子才会如此。” “请罪?”皇上淡淡看了顺妃一眼“有多少罪慢慢请吧?” 他不想骂了。 让这些罪人自己骂自己去吧! 顺妃闻言一怔不敢违命只能硬着头皮一桩一桩数。 翁柯糊涂她对自家父兄亦关心不够才会不知道他们在外头做了这些事;嫂嫂们一出事就进宫来了不够冷静自制对赤衣卫与三司的能力不够信任…… 皇上不喊停顺妃绞尽脑汁从自己说道赵启无可奈何连华内侍拖延了一阵才去衙门里都请了罪。 长篇大论下来顺妃愁得要掉眼泪。 这还能请什么罪? 难道要把这么多年各种大大小小的罪都请一遍? 幸好皇上听腻了扬长而去。 顺妃瘫坐在榻子上浑身上下汗涔涔的。 “嬷嬷”顺妃问“我没说什么不能说的吧?我都糊涂了……” “您知道皇上的心里憋着气舒服了就好了”袁嬷嬷扶着她道“二老爷贪钱绝无通敌皇上圣明不会不知道。” 御花园里皇上穿过长廊。 迎面他见到了淑妃。 淑妃似是特特等在这里见他出现她急急上前福身行礼。 “怎么了?”皇上问。 淑妃唉声道:“臣妾来向皇上请罪。” 皇上闻言眉宇紧皱。 今儿请罪的人可真多。 两个“被迫”的请罪请得那叫一个坦诚前一个老实挨骂后一个老实骂自己现在好了又来了一个主动的。 “淑妃何罪之有?”皇上问“你说给朕听听。” ------题外话------ 今天也介绍本新书。 “鱼粉不放辣”新书《修仙:我有一个梦境空间》 作品简介:一梦演万法大道我自知。这是一个行事谨慎下手果断腹黑的凡人借着梦境空间成仙做祖的故事。 正文 请假条 身体原因今天请个假。 明天老时间更新~ 正文 第146章 丹药 春寒未尽。 春风吹在身上依旧带着一股寒意。 淑妃没有立刻陈述自己的罪过只看了看左右伺候的人。 皇上将她的眼神看在眼中。 明明是来请罪的却还要屏退边上之人。 也不知道这请罪里到底有几分真心。 皇上在心中暗暗冷笑但也没有硬逼淑妃偏过头睨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会意带着其他人往后退去。 等两方人都退开了只余他与淑妃皇上道:“说吧。” “谢皇上。”淑妃柔声细语说道而后她右手探入左手袖中。 皇上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制止也没有动。 他并不担心淑妃有任何异动。 淑妃有些花拳绣腿到底生于乱世多多少少学一些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可她出生时离乱世终结已经不远了。 没练几年大周建朝。 科举重兴大量学子涌入考场想在其中拔得头筹。 淑妃的父亲、伯父亦在其中先后考中步入官场年幼的姑娘成了官家女儿自不用再学傍身之法。 而皇上作为先帝的儿子勤加修习即便是登基之后武艺也没有落下。 虽说近几年有所懈怠但论身手、反应、力量他远在淑妃之上。 更何况皇上也不信淑妃会发难。 这事儿太蠢了。 他对淑妃没有那么喜欢但他从不觉得淑妃蠢。 能讨母后欢心的女人怎么会蠢? 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同时这也让他更是好奇聪明的淑妃到底要请什么罪。 淑妃拿出来的是一个瓷瓶。 瓶身洁白没有任何纹路模样平平无奇。 淑妃打开瓶口从中倒出了几颗药丸。 拇指指甲盖大小乌黑有光泽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是什么?”皇上问。 淑妃道:“好像是养颜的药丸。” “好像?”皇上挑眉“你拿来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是什么?” 淑妃垂下眼帘道:“您听臣妾解释。 虽为四妃之一膝下无子这些年也时常见不到皇上臣妾其实非常惶惶。 臣妾以前总想着后宫就是如此有人起、有人落不管怎么说臣妾得‘淑妃’封号已经好过无数妹妹们了不该不知足。 可是臣妾看到了柳昭容又重新得了您的喜爱。 她与臣妾一般年纪同样无儿无女先前也沉寂许多年忽然之间得了恩宠。 臣妾没忍住去见了她观她容颜神色竟是那么容光焕发与臣妾印象里的截然不同。 于是臣妾就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仙丹妙药能助神采飞扬。 柳昭容被臣妾问怕了说她在吃养颜丸。 这养颜丸原是顺妃常用的亦是她这么多年盛宠不断的缘由。 先前皇上因二殿下之事恼了顺妃她得让自己看着萎靡些断不能精神奕奕这才停了药丸。 偏这药丸久放不得出炉后就要尽快用柳昭容意外得知此事买通道童取得药丸。 臣妾说了她好久前几天她刚刚匀了几颗给臣妾。 臣妾欣喜不已正要用呢就听说、听说三司从国师那儿带走了一个奸细。 这让臣妾还怎么敢吃? 吃下去损了臣妾的身子那不算什么若因此而伤及皇上臣妾罪该万死了。 臣妾想着顺妃常年用此丹药柳昭容近几月也在用会不会伤到皇上臣妾坐立难安才拿着这丹药来请罪。 此事源于臣妾思慕皇上之心却忘了男女相通。 药方用在女子身上亦会……” 说到这里淑妃似是羞愧不已凤眼发红看了皇上一眼惴惴着含泪又低了下去。 皇上的眉宇皱成了沟壑。 “国师炼了丹药顺妃常年用药?”皇上问。 “柳昭容是这么说的”淑妃答道“她自己开始吃药后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皇上道:“既然顺妃吃了这么多年朕也康健应是对身体无碍你怕什么?” “十年二十年无碍三十年、四十年呢?”淑妃反问“皇上为一国之君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臣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还未有满意的皇子、皇孙您若身体有损大周怎么办?”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之色。 淑妃看到了当没有发现继续说着:“如此办法只顺妃知道也就罢了。现在还有柳昭容臣妾也得知了。 等顺妃熬过了这阵苦日子她要靠什么把柳昭容比下去? 她会不会让国师特特为柳昭容改对身体有害的方子亦或者她自己吃更厉害的药。 国师为了皇上一定不会胡来但他手下其他道长呢? 到时候所有人都吃新整出来的方子真不会出岔子? 更何况揪出来一个奸细是不是还有没揪出来的那奸细弄出害人的药丸那皇上……” 说着说着淑妃声音发抖。 明明都是她的推断与猜测却被她的抑扬顿挫说得好似亲眼所见、已经发生了一般。 皇上的脸色更差了。 他示意淑妃把药丸装回瓷瓶里一把夺过冷冷道:“这事情朕知道了淑妃的一片心意朕也知道了。不要往外张扬退下吧。” 淑妃看了眼空空的掌心应下了。 她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走得再也回望不到皇上了淑妃面上的依依不舍褪尽了。 春风拂面有些凉随着呼吸心旷神怡。 她很喜欢这样的初春。 因为很快在春风中桃李杏花次第开放热闹又好看。 让人充满了期待。 另一厢皇上依旧站在原地。 徐公公没敢上前他站得远没有听到皇上与淑妃到底说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皇上心情很差。 如果说先前是焦躁与憋屈现在是愤怒。 那股子愤怒没有发泄就这么隐忍着。 不知何时会炸开。 徐公公琢磨着皇上何时会发怒就见皇上不声不响地转了个身他赶忙抬步追了上去。 皇上走得很急从方向看好像是去柳昭容宫中。 徐公公松了口气。 柳昭容近来很会讨皇上欢心。 有她陪皇上说说话皇上心里的火气应是能散不少吧? 皇上舒坦了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都舒坦。 ------题外话------ 感谢书友xp星人、慕蔚成礼、小院子、寂寞无声池塘暖的打赏。 正文 第147章 控制 得了消息的柳昭容急急地出来迎接皇上。 等见了皇上布满了阴云的面色柳昭容不由心惊笑容僵了僵。 可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笑盈盈道:“臣妾刚才在练字皇上能不能指点指点?” 皇上垂着眼居高临下看着柳昭容。 柳昭容长得很好。 在美人云集的后宫中她的五官依然出众。 可是女人都是会老的。 不管年轻时如何叫人惊艳平日里又多么注重休养但岁月依然会在女人的脸上毫不留情地留下痕迹。 皇上皱着眉想从柳昭容的面上找出这些痕迹来。 他其实已经记不得一年前的柳昭容是什么样了。 如淑妃所言柳昭容失宠已经许多年了不再宠爱的女人她的面容气色皇上怎么会关心? 数月前柳昭容重新映入了他的视线。 艳丽里带了成熟比印象里她年轻时的模样更出色让皇上重新惦记了她。 他好像还曾感慨过这女人一点没有老。 呵…… 皇上想到了淑妃。 同龄的淑妃年轻时一样貌美的淑妃今时今日她眼角有皱纹她的气色很一般。 那才是这个年纪的、失去宠爱多年的女子会有的样子。 而眼前的柳昭容…… “您……”柳昭容被皇上看得心里发憷她又不敢躲开皇上的视线只能笑着道“您这么看臣妾怪不好意思的。” 皇上收回了视线走进了殿内。 书案上摆着柳昭容正在练的字帖。 皇上上前看了眼。 她练的是前朝顾大师的字帖亦是他自幼跟着徐太傅学的。 顾大师的字得其形容易得其境很难徐太傅多年研修又日常指点皇上才能在如此年纪就掌握了些精气神而柳昭容写的缺了那么些意思。 “这里……”下意识的皇上想要指点一番话到嘴边他又止住了顿了顿他道“练得如何为何要问朕?” “您擅长这字”柳昭容答道“皇上能指点臣妾几句对臣妾助益极大臣妾相信您……” “行了。”皇上打断了柳昭容的话。 下棋、写字。 他指点过的并非只有柳昭容。 每一个在受了指点之后都是赞许他而这其中柳昭容的奉承是最让皇上满意的。 那种崇拜也好仰慕也罢让人通体舒畅。 明知其中有夸张的地方皇上也从不计较后宫里他的女人讨好他、奉承他情理之中。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演得出色亦或是失败他都看在眼里且由他来评论高下。 可是直到看到那几颗药丸…… 淑妃那么诚惶诚恐的请罪可事实上她自述的罪过皇上根本不在意。 这些药丸能影响他的康健? 给后宫带来不好的影响? 细作会用药丸来害人? 这些东西皇上不信也不在乎。 真正让他生气的是“控制”。 他被顺妃、被柳昭容耍得团团转。 看起来她们演得出色由他评判脱颖而出实际上他就被那些药丸控制了所谓的喜好与偏爱? “这是什么?”皇上把瓷瓶扔到了书案上。 柳昭容看到那瓶子眼神一紧拿起来打开药丸倒出来她的肩膀克制不住的发抖。 “这……”柳昭容突然明白皇上为何会怒气冲冲来她喃喃着“淑妃她……” 只有淑妃了。 顺妃常年用药更怕皇上知晓此事。 只有淑妃逼她交出药反手就把她和顺妃一块卖了。 真狠啊…… 没有一儿半女都能坐稳四妃之位的女人真的太狠了。 “好好解释。”皇上道。 “臣妾”事已至此柳昭容只好道“臣妾太想能得皇上喜爱了才会鬼迷心窍知道有这种药丸就……原本是将信将疑吃了之后果真气色好了许多皇上也愿意来臣妾这儿了……淑妃娘娘也想要臣妾不能不给她……臣妾、臣妾太喜欢皇上了……” 皇上冷眼看着柳昭容哭。 喜欢不喜欢的他左耳进、右耳出。 留在脑海里的是“皇上愿意来”。 他的行动他的宠爱竟然是能由那么颗药丸来掌控的! 真真可笑至极! 没有耐心再听柳昭容哭诉什么皇上一甩袖子往外头走。 柳昭容想留他又不敢只能追着送出来口中句句表衷心。 徐公公见皇上这么快要走且那股愤怒越发明显脑壳不由突突发痛。 怎么柳昭容都没有劝住皇上? 等皇上回到御书房倒霉的不就是他? 御书房里邓国师还跪着。 跪不花他多少力气也不难熬但能让皇上看到他的忠心还是很划算的。 只是邓国师也没有想到皇上离开匆匆回来亦匆匆而他的火气似是更大了。 邓国师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去哪儿了? 那些个蠢货竟没有一个让皇上大发一顿脾气、出气吗? 皇上靠着椅背坐下问:“你给顺妃的药丸里都搁了些什么东西?” 邓国师愕然抬头。 顺妃主动交代的? 不可能啊! 哪里出了差池? 邓国师后背直冒汗见皇上盯着他只能道:“是些宁神静气的药材炼成的。” “能让人青春常在?”皇上问“你添了什么?” 邓国师心虚着转念间想到了之前秦鸾用过的理由他便道:“师门传下来的方子确实能让人荣光焕发不伤身的只对女子起效男子吃了也无用。” “这些年就给顺妃了?”皇上又问“她给你什么好处?” “贫道”邓国师颤着声“贫道不曾……” 皇上目光里含刀:“国师你和顺妃是不是都忘了药再有用朕不满意也无用。” 邓国师双手攥拳头埋得低低的。 他当然没有忘。 顺妃得皇上亲睐才是顺妃不然她和宫里其他的嫔妃没有多少差别虽说多了个儿子但能生皇子的嫔妃也不止她一人。 邓国师得皇上信任才是国师一旦失了皇上庇护多的是人想撕了他。 会揣度皇上心意是他的长处却也不是只有他才有的能耐。 皇上一字一字道:“君臣君臣别总做让朕不高兴的事。” ------题外话------ 照了个b超我的甲状腺结节比之前大了些过几天再去验一验让医生判断是继续观察还是直接来一刀…… 正文 第148章 不死贫道 皇上的警告让邓国师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邓国师不敢抬头皇上也没有叫他起来他只能继续跪着。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 因此在停顿过后那颗跳动得越发无序的心脏如鼓声一般响彻邓国师的耳廓。 若只有那许道士的事他挨骂、老实些时日就能让皇上把这一页揭过去。 可现在添上这药丸…… 药丸里到底添了什么对女子有无害人是否会影响到男子可曾有相克制的药丸其中成分又与什么有冲突。 这一切的一切邓国师知道皇上并没有那么关心。 真正让皇上不满意的是他邓国师与顺妃娘娘之间那么多年把皇上的喜好掌握住了。 龙椅上坐着的人只想指点江山、把控全局最愤怒的是被人掌握。 尤其是…… 邓国师咬住了唇。 别人也许不知道他却十分了解。 皇上长在先帝与先太子的阴影之下他从来都是要听父亲、听兄长话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那两人都死了他登基为皇帝偏身旁还站着一个徐太傅。 徐太傅张口“之乎者也”闭口“古今圣贤”以帝师身份告诉皇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皇上忍到近几年忍无可忍。 他厌烦了“听话”。 朝政上吃瘪后宫女子的喜好上皇上向来随心所欲。 程皇后是先帝定的他就不喜欢。 淑妃得皇太后亲睐他也不喜欢。 他挑来挑去挑了个顺妃宠信了这么多年。 现在他突然发现他对顺妃的“偏宠”里也有其他人掺和的手笔。 没有什么比个更让皇上激愤与不安的了。 因此光挨骂光让皇上发一顿脾气看来是不足够了。 邓国师在心里飞快算了一笔账。 他对顺妃敬重不过是利益往来。 得宠的顺妃能让他在皇上身边立足而立足、成了国师的他这些年也在反哺顺妃让她长盛不衰。 只那些药丸供给邓国师就能说他足够对得住顺妃了。 而把事情搞砸了的是顺妃以及二殿下。 若不是二殿下与晋舒儿闹出了事坏了皇上定下来的婚约后来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顺妃的衰败起于二殿下原本还能观望观望、兴许得一皇孙又能有变化现在药丸之事曝光想来是极难了。 既然顺妃没有什么好日子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邓国师拿定了主意颤着声道:“皇上药丸之事确实是贫道思虑不周。 彼此贫道入司天监有三五年了一直做些杂事没有什么起色贫道心里着急为显能耐时常酒后与人吹嘘本事。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话被娘娘知道了召了贫道过去问贫道有没有驻颜之法。 师门正好有这种方子贫道为了出人头地开始为娘娘炼制药丸而娘娘则让贫道多些机会。 如此几年后贫道入了皇上的眼才渐渐能在御前回话。” 皇上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听邓国师说。 是了他会注意到这个姓邓的道士好像就是听顺妃提的。 提过两回他有一次心血来潮就把人叫来回话。 几次下来这道士脱颖而出越来越得他的信任最后封了国师。 “因着娘娘提携贫道一直给她准备药丸”邓国师说着说着汗涔涔落下来“除此之外贫道与顺妃娘娘并未其他往来娘娘即便使人问及皇上的状况贫道也没有透露过一个字……” “行了”皇上打断了邓国师的话“滚出去。” 邓国师浑身一僵。 这个当口他也不能忤逆皇上便退了出去。 等出了御书房站在廊下他才赶紧整了整仪容。 皇上坐了会儿茶凉了都没有用一口。 之后两日朝堂上为了奸细之事纷纷谏言好不热闹后宫里却平静极了。 淑妃深入简出柳昭容不敢找淑妃麻烦顺妃那日自罪一番后惶惶难安闭门谢客。 如此平静下没有任何一人觉得心安。 只觉得气闷极了像是雷鸣前的午后喘不过来只等着那不知道何时要落下来的雷雨。 也就是这个时候地牢里的许道士醒了。 他被呼吸间那股难闻的腐朽味道给冲醒了。 又臭又污浊寒气渗骨。 他泡了好久的热水澡才洗去的臭气逼出的寒气怎么又会回到他身上? 再仔细一看许道士发现他不在房间里他回来了地牢。 为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一闻身上的味他直皱眉头。 没在这关上三四天熏不成这德行! 那为何他根本没有这三四天里的一丁点记忆? 这个认知让许道士惊恐极了。 这些日子无病无痛他一直在琢磨所谓的符水到底是真是假如今想来恐是真的! 若非成了没有任何思想、行尸走肉一般的符人他怎么会缺失几天的记忆? 那小丫头的符水来真的! 恐惧让他大力拍打起了牢门。 林繁听说许道士醒了让人把他提了出来。 “那符水的解药呢?”许道士一见到林繁大叫起来。 林繁:…… 上下打量了许道士两眼林繁摇了摇头。 让符灵把许道士弄晕一是不让他开口避免和马贵对质奸细同道本就是编出来的真对质了肯定出一堆漏洞。 第二也是给许道士压力。 莫名失去几天记忆许道士会有一些猜测林繁只要再吓唬吓唬应该能有成效。 没想到林繁还没开口吓许道士自己把自己吓得不清。 许道士将林繁的摇头看作拒绝交出解药他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早与你说过符水进了你的肚子能让你听话国师救不了你这不就又回来这儿了吗?”林繁笑了笑很是随意“这回是傻了无知无觉跟丢魂了一样下一次是什么样不好说。” 许道士一个寒颤。 这次是符人下一次若是血偶他还有命? 不不对符水若无解药本就没命区别是死得痛不痛快。 一刀子下去十八年后一条好汉还是流干了血永世不得超生…… 林繁观察着他的神情淡淡道:“一个傻子对我也没什么用处。” ------题外话------ 感谢书友夜之輝煌、春花秋月85、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hui的打赏。 正文 第149章 困局(求月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落在许道士的耳朵里一下子动听了起来。 “是是是”他连忙附和“傻子不能给赤衣卫供词贫道却能贫道如今清醒着, 一定有问必答。” 他合作些让林繁多得些利益兴许林繁会愿意给他一个痛快。 外头冯靖禀道:“甘侍郎来了。” 听说许道士醒了三司陆续来人。 甘侍郎最先到与林繁拱了拱手看了眼地上瘫坐着的许道士, 问:“国公爷已经问上了?” “谈不上问话”林繁笑道“我就告诉他二进宫了哪怕国师再把他提回去我也能让他三进宫。不如今儿配合些有什么交代了就是了也省得大伙儿都麻烦。” 甘侍郎闻言哈哈笑了笑。 审问嘛最要紧的是占据上风。 尤其是心理上的。 让被审的对象明白自己无路可退确实能省不少事。 很快所有人都到了。 林繁这才问许道士:“国师把你领回去你就在那儿吃酒歇觉, 酩酊大醉?” 许道士白着脸没有否认。 “你这细作, 做得可真有意思。”林繁哼笑。 许道士依旧没有辩驳。 上一回就被打成“奸细”了一回生两回熟。 “同是西凉奸细的马贵, 你知道吧?”林繁继续问“他说你靠着国师庇护脱身却把他供出来。” 许道士这时道:“贫道没有供出他。” 他连马贵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既然是配合赤衣卫他当然只能说一半藏一半。 当然赤衣卫的重心并不在马贵身上而在邓国师。 邓国师让他出手试探秦家那丫头那么今时今日别人以他为切入口顺藤摸邓国师也在情理之中。 脑海里闪现过各种血偶的模样许道士默念着“死道友也死贫道但贫道需得死得痛快”以一个奸细的身份把邓国师卖了个精光。 “听说大周有一位道士很得皇帝宠信便由贫道来接近他。” “贫道取得了国师的信任借此知晓了许多宫中事情再送回西凉。” “上次对永宁侯府动手是贫道与国师一拍即合国师想探一探秦家那修道的小丫头的底。小丫头厉不厉害贫道不知道贫道自己是只三脚猫被国师那靠不住的定身符给坑了才会露馅。早知道国师根本没有几分道行贫道绝对不会冒险行事暴露身份。” “国师知不知道贫道是奸细?这贫道怎么晓得你们得去问国师看他是装傻装不知还是眼瞎没看穿。” “贫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邓国师难道是好的?你们对贫道吹鼻子瞪眼做什么?宠信邓国师的是你们的皇帝!” “国师与皇帝身边那太监狼狈为奸他还在炼丹贫道不知道他炼了什么但他那点能耐也炼不出什么好东西!” 为了让血偶的恐惧从脑海里消失许道士拼劲了全力越说越快。 右都御使气得要打他被林繁拦住了只能忿忿作罢。 林繁让冯靖把邓国师带下去与几位大人商议了一番。 “弹劾邓国师”右都御使道“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我看难”甘侍郎说“奸细的口供能信多少也不好说邓国师借此为由” 林繁笑道:“不管有没有效果如实报上去。” “也对。” 林繁理了折子送到御书房。 这两天皇上一直憋得慌见了这么一份供词郁结在心口的火气又蹭蹭往上窜。 “念之”皇上问“你怎么看?” “臣抓奸细奸细、尤其是马贵那边送去西凉的消息对我们影响极大各处储粮、布兵都要调度”林繁道“至于国师臣不知道他炼什么丹也不知道许道士是不是信口雌黄奸细一个说什么假话都不奇怪。” 皇上睨了林繁一眼而后示意他退下。 林繁并不多言离开御书房。 事实上丹药之事他已经听说了他也知道皇上为此骂了邓国师。 只是这一番布局从一开始他和永宁侯的重心就不在宫里。 从引导黄太师抛出一枚弃子步步推进至边关让他们能够走出“困在京中手下无兵”的困局才是他们的目标。 邓国师如何顺妃如何只是顺带着而非首要目标。 诚然成年人都是贪心的这也要那也要恨不能一波赚个盆满钵满。 可现实状况最见不得贪心之人。 他们必须抓大、放小。 不过林繁眼中需得先放下的小事此时此刻占据了皇上的心神。 傍晚时皇上疲惫地从奏章中抬起头来慈宁宫的人就在外头候着了。 皇太后有请。 晚膳干脆摆在了慈宁宫。 皇上一进去就见太后的神色不太对。 “一个细作能在手下好吃好喝”皇太后问“邓国师当真毫不知情吗?” 皇上一愣。 “炼丹药给后宫嫔妃他这是在害人!”皇太后又道“哀家就这么说吧顺妃当年怀启儿并不困难为何那之后明明盛宠多年却不再有孕是不是那丹药对女子生育有碍? 从年纪上算启儿往下皇上早夭了两个女儿只宛平还康健些再之后逞儿比启儿小了这么多也就近三五年才渐渐有嫔妃怀孕。 是不是顺妃常年用药影响到了皇上?” 皇上沉下了脸。 子嗣不顺他自己知道怪不着丹药。 毕竟谁能比赵源身体差? 皇后生赵源时宫里都没有邓国师这号人。 至于早夭亦是养孩子常有的若要责怪按理是该怪他这个当爹的。 母后作为他的母亲下意识为他开脱怪到别人头上人之常情。 皇上扫了一眼左右他生气的是谁把细作、丹药之事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皇上不用管哀家如何知道”皇太后看穿了他的心思“哀家只问皇上如何处置!” 皇上问:“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妖道必须要处置!”皇太后沉声道。 正文 第150章 回答 慈宁宫中的气氛随着这么几句母子争执呈现出了剑拔弩张。 近前伺候的宫女嬷嬷早就都退出去了。 只余母子两人面对此刻的问题。 皇上坐在罗汉床上下意识地抬起手, 扯了扯领口。 皇太后的要求让他有一股窒息般的感觉很不舒服。 没有回应皇太后的话皇上紧抿着唇角眼前的母后让他觉得陌生。 在他的眼中, 母后说话做事极其温和与舒缓。 皇太后最喜欢说的话是“循序渐进”。 可这不意味着皇太后脾气软。 她行事其实很有力, 以她的方式柔中带刚。 以柔开路便不会让人觉得她非常强势。 哪怕作为儿子皇太后亦在一些事情上让皇上这样、那样但皇上以前很少觉得皇太后在“逼迫”他。 今日却不同了。 没有任何柔缓手段也没有丝毫的粉饰与遮掩她直指红心。 皇上定定看着皇太后。 即便是上一次为了给颜述与辅国公府求情他们母子不欢而散时皇太后的言语用词都没有这么急切。 是的。 皇上在皇太后的言辞里感受到的是“急切”。 半分不肯拖沓, 没有一点周旋, 就要一板子直接打死。 “母后”既然皇太后急皇上反倒是不急了他斟酌了下用词“您这么心急火燎的不像您了。” 皇太后拉长了脸。 她当然知道不像她自己了。 一辈子修炼、磨砺出来的沉稳、隐忍她全顾不上了。 因为能抓到邓国师的大错处实在太不容易了。 邓国师这个妖道把她的皇儿哄住了此人心思狡诈离间他们母子让皇上不再听从她的话。 不止是母子疏远连徐太傅都拿妖道无可奈何被皇上气得宁愿自封家门都不肯再入朝堂。 诚然徐太傅年纪大了有时是比较固执。 可他对皇上对大周的忠心天地可鉴。 他也是一位治世能臣。 先帝定下来的辅政大臣们各个都有真本事当年年轻的皇上能坐稳皇位、让大周蒸蒸日上他们功不可没。 若徐太傅不再辅佐皇上是皇上的损失、大周的损失。 更何况一位忠义能臣在如此高龄、人生的末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朝堂往后史书上要如何评说? 只有灭了那邓国师她以此为诚意去求一求徐太傅请他再出山 偏偏能把妖道打入地狱的机会太少了。 好不容易眼前就有那么一个。 皇太后固然想走得稳妥些一步步推进最好再让邓国师跌两个大跟头。 朝中不满妖道的人还有许多只要布置得当定然有人愿意与慈宁宫合作配合起来。 可那样太久了也太慢了。 她等得起高龄的徐太傅等得起吗? 她没有年轻时候的那种的耐心了。 过了这个村未必还有这个店。 再是急切她都要抓住这个机会。 “做母亲的只会为了自己的儿女着急”皇太后沉声道“皇上不能再纵容邓国师了。 对外他与奸细沆瀣一气对内他用药丸坏了后宫嫔妃与皇上的身体以至于皇上的子嗣都损了。 这样的人若留着他大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叫这一只蛀虫给蛀了个精光。 这次赤衣卫与三司查出他来皇上若再不处置让百官怎么看待?” 皇上握住了拳头。 他当然知道百官会怎么看。 所有人都知道顺妃靠着小小的丹药笼络住了他的心。 他的宠爱像个笑话。 那些本就对他“挑剔”的老臣更会觉得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先前他不去细想这些糟心事却被皇太后点破了。 见皇上的眼中里透出了愤怒皇太后以为他听进去了又道:“必须有个处置打击奸细气焰。” “母后说得对”皇上抬起眼帘看了皇太后一眼挪开了视线“欺君之罪自然要处置。” 说完这句话皇上起身。 连晚膳都没有用皇上大步离开了慈宁宫。 皇太后没有留他下来皇上能想通能处置邓国师这才是第一要务。 这顿晚膳皇太后用得还算舒心。 她想着不用多久就能等到好消息。 “你说那药丸的事是淑妃发现的?”皇太后问夏嬷嬷。 夏嬷嬷颔首:“是。” 皇太后呵地笑了笑:“哀家真没白疼她!” 作为先帝的继室早些年先帝忙着打天下没有多少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登基后稳定朝政、开拓疆土后宫里也没有多少人。 皇太后做了五年的皇后后宫根本无处让她施展拳脚。 没有操练过不表示看不懂。 淑妃的这一套在后宫争斗里并不难懂。 几颗药丸拉扯了邓国师也拉扯了顺妃与柳昭容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知道亮爪子的。 虽然淑妃的年纪在妃嫔们之中年长些膝下也没有子嗣但皇太后还是愿意培养她培养个聪明人省心得力。 用了晚膳皇太后稍稍活动来消食。 王公公急急从外头进来禀道:“娘娘皇上要降罪顺妃娘娘。” 皇太后险些闪了腰她愕然问道:“怎么回事?” “顺妃娘娘威逼国师获取药丸”王公公缩了缩脖子“又忤逆皇上” 皇太后咬紧了牙关。 她赶紧要去御书房里问个明白还未走出慈宁宫就停下了脚步。 她明白的。 是她一定要皇上做出处置。 处置顺妃就是皇上给她的回答。 皇上依旧宠信邓国师他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了顺妃身上。 她若再去也讨说法受处置的也许还有赵启、忠勤伯府、等等等等但绝不会有邓国师。 她的皇儿与她对着干。 即便是这最好的机会了她也不可能把那个妖道从皇上身边赶走。 此时此刻大殿里顺妃瘫坐在地上。 难以置信的同时更多的是释然。 看吧这一天还是来了。 她惴惴不安了好几天终究还是等到了结果。 罪名那么荒谬又那么合理。 正文 第151章 无心插柳 顺妃的罪很多。 一条条列两只手都数不完。 其中有大有小甚至有芝麻蒜皮一般的。 顺妃对这些太熟悉了。 全是她那日被皇上逼着自述罪名时绞尽脑汁回答的。 每一桩都在现在成了正式的罪名落到了她的脑袋上。 太可笑了! 可笑到她甚至来不及去弄明白这短短的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就已经满盘皆输没有翻身机会了。 徐公公看着顺妃似笑非笑道:“娘娘有什么想说的?” “我……”顺妃张了张口哽咽着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个阉货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 她得势时与他好处他照单全收等她落魄时想靠他得些助力根本不可能。 这一点从去年赵启生事时顺妃就看出来了。 也许她现在会落到这个地步其中也有这“阉货”的功劳也说不准。 思及此处顺妃几乎咬碎了银牙。 徐公公见顺妃不说话道:“娘娘身子骨是自己的要多保重。” 顺妃扭过头去。 徐公公讥讽一笑往外头走。 亏他看在那未出世的皇孙面子上还想安慰顺妃几句呢。 既然顺妃不领情他也就不费这个心了。 话说回来顺妃失势就二殿下那性子便是得了皇长孙也未必能有多大的出息。 顺妃被夺了封号正式诏书虽还未下但她也不得不搬去了西芳宫。 那儿听着还算顺耳其实就是冷宫了。 很快赵启与晋舒儿亦得了消息。 如五雷轰顶一般赵启好久回不过神来。 晋舒儿坐在榻子上瞪大着眼睛。 她不敢相信。 她对顺妃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因着毛嬷嬷把华内侍交出去她对顺妃那软脾气很看不上但她并不想顺妃倒下。 后宫之中母子一体。 赵启依旧是皇子但母妃的蒙难一样会牵连到他。 晋舒儿喃喃道:“为什么?谁在害母妃?不是抓奸细吗?奸细与母妃有什么干系?” “奸细……”赵启咬住了唇“父皇不罚国师反而处置母妃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懂”晋舒儿急道“皇上是叫小人蒙蔽了吧殿下赶紧去求情才是。” 赵启没有动。 不是他胆小怕事也不是他不想救母妃而是他若去了无疑是火上浇油。 “殿下难道不管娘娘?”晋舒儿道“你怎么能这样?要我说啊定是那什么国师坑害娘娘那个妖道、混账东西!说起来那些修道的全都阴阳怪气不是个东西!一个个招摇撞骗! 一定有人在生事先是殿下的舅父后又是殿下身边伺候的人现在又动娘娘。 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真真混账!” 赵启被她念得脑袋发麻起身往外走。 明明晋舒儿以前是个性格温婉他说一她从不说二的小女子为何现在如此呱噪? 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他不能去见母妃。 对了他去见外祖父、舅舅们。 忠勤伯府里翁柯刚刚被放回来。 罚了大把银钱连带着整个翁家也罚俸翁柯挨了一通板子哀哀戚戚趴在榻子上。 忠勤伯又是心疼又是气愤骂翁柯贪钱糊涂再骂马贵居心叵测还骂赤衣卫没事找事。 骂了一通自己也知道规矩叹气道京兆衙门多少还给了份体面如此结果手下留情了。 这厢还没有气顺没成想更坏的消息传了回来。 忠勤伯一个头晕人直直仰倒。 赵启进外祖家里头“兵荒马乱”没有说上几句话只能走了。 另一厢留在寝殿中的晋舒儿砸了两只碗。 陪嫁进来的董嬷嬷看在眼中拿着腰牌回去求见安国公夫人。 “老夫人”董嬷嬷叹道“两位殿下都年轻遇着这样的事都慌了缺主心骨您看……” 世子夫人到底关心女儿忧心忡忡看向婆母。 安国公夫人摇了摇头:“我与她做主心骨她难道就愿意听吗?” 董嬷嬷:“这……” 以皇子妃对祖母的心结怕是很难。 安国公夫人道:“祖孙一场我再心寒也舍不得看她受罪。 你回去告诉她遇着事情就发脾气除了宣泄几句又有什么用处呢? 只懂宣泄是最傻的。 沉住气先把孩子生下来。 她带进宫里去的那丫鬟我不喜欢只会哄着她看似替她说话其实那些话没有好处。 以你的阅历你看得懂的多顾着些吧。 旁的我都不说了说了也无用。” 董嬷嬷只好无奈回了宫里。 安国公夫人的话董嬷嬷耐着心思与晋舒儿说了。 晋舒儿站起身来大声道:“我难道骂错了?难道不是那臭道士搞出来的事?难道不是有人在害娘娘?你出去谁让你回去找祖母的?吃里扒外!” “您骂的都对”董嬷嬷彻底能体会安国公夫人的痛心与无奈了“但您骂的都没有用。您哪怕去骂邓国师一通您自以为畅快了却依旧没有用。奴婢言尽于此。” 说完董嬷嬷退了出去。 皇城已经被黑夜笼罩了。 董嬷嬷心里苦。 皇子妃真的太年轻了只图一时意气却不知道遇着事情了除了骂歹人首先要明确的该是处境目标和为了破局需要的一二三四、每一个步骤。 老夫人说得对宣泄情绪是最没有用处的。 没有星子的黑夜浓得像是拢了黑雾。 钱儿给秦鸾与林繁添了茶就退了出去没有打搅他们下棋。 棋盘纵横上黑白子布局。 秦鸾一面思考棋局一面道:“那夜你与祖父商量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会让顺妃娘娘失势。” “无心插柳”林繁道“那些药丸是淑妃给皇上的。” “淑妃?”秦鸾抿了下唇。 不由地她想起了她与淑妃的那次交谈。 听秦鸾一说林繁笑道:“你提示她找药丸的?” “她当时提过柳昭容的复起话赶话的我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真有这样的东西被淑妃抓到了把柄”秦鸾浅笑道“这也是无心插柳只是淑妃那人……她说她得皇太后器重可我觉得她与皇太后也不是一条心。” 捻着手中棋子林繁看着秦鸾笑道:“她与长公主一条心。” 闻言秦鸾眨了眨眼睛。 ------题外话------ 继续喊一嗓子月票~~~ 正文 第152章 温暖 油灯亮着。 灯芯燃烧时发出些许声响。 落在耳朵里时不会觉得吵反而会越发平静。 林繁没有着急落子翻着指尖的棋子他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这些年平阳长公主悄悄做了不少准备。 在林繁确定自己的出身、选择好要走的路之后那些预备才被摆到了他的面前。 那日长公主告诉林繁哪些人可信、可用他们手中有多少银钱能换出来多少军资。 这是姑母给侄儿的礼物是侄儿前行时的一把刀。 但从不是强买强卖。 如果林繁不走这条路这一切的准备都不会让他知道。 “淑妃娘娘是华辛人。”林繁道。 秦鸾轻轻“咦”了一声。 她知道有一个镇子叫作华辛。 兰姨以前讲过的往事里就有这么一处。 “大周建朝前敌军有一批粮草从镇子过长公主带着瑰卫去截粮”秦鸾复述道“敌军不敌欲同归于尽放火烧镇子又砍杀镇中百姓。瑰卫战至天明救下半座镇子与许多难以逃生的妇孺。” 林繁颔首:“就是这座镇子。淑妃是其中的‘孺’。” 秦鸾惊讶道:“那时候淑妃娘娘多大?三岁?四岁?”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年纪”林繁答道“瑰卫救下她送她回到家里人身边。直至皇上登基长公主想在皇上身边安插一人为了人选着实烦恼时遇到了家破人亡的淑妃。” 孤女生存很是困难当过乞儿做过偷才勉强生存着。 她一眼认出长公主鼓起勇气毛遂自荐。 她说她记得那些英姿飒爽的姐姐们她也想当成为其中一员那样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那个时候瑰卫嫁人的嫁人回乡的回乡早就已经散了。 养活自己的办法有很多长公主让她自己做选择。 婢女、女官或是学一门手艺当然想进宫也可以。 “淑妃选了最难的一条路。”林繁道。 因此长公主培养她让她成了读书人家的女儿给了她良好的出身在她年纪到了之后安排她进宫。 “长公主说淑妃很有意思”林繁说到这里不由笑了笑“进宫后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其实她没有仔细交代过淑妃只是告诉她要在后宫里好好活下去。淑妃靠着自己的本事走到了今天。不久之前淑妃才真正知道了她的目的。” 秦鸾莞尔:“然后她就如此神来一笔?” 不得不说这一笔看似对他们想要的边关境况的推进毫无关系但它让皇上与皇太后之间的隔阂越发深了。 都说做事要齐心协力。 己方心齐敌方心不齐后续行事自然容易许多。 棋子再次落在棋盘上脆生生的。 秦鸾凝心思考神色专注。 林繁的视线停在她身上。 最初见面时他觉得秦鸾性子冷。 等这姑娘一开口他才发现清冷的是她身上的道袍、拂尘无论是吓唬人还是与秦沣、钱儿说话秦鸾其实调皮得很。 后来熟悉了他渐渐感觉到除了活泼之外秦鸾还是温暖的。 就像此刻落在她身上的油灯光叫人不由地放松下来。 她说的话她做的事让他无不温暖。 这么温暖的一位姑娘与他心意相通、与他携手同行…… 不止是温暖了周边连原本笼在浓雾里的前路都一并光亮起来。 “阿鸾。”林繁轻轻开口。 秦鸾闻声抬起眼帘以眼神询问。 林繁倏地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秦鸾见他只笑不语便不追问弯了弯眼轻快落子。 有些话呢就算不说她也能领会的。 这盘棋下到近四更以秦鸾落败结束。 秦鸾有心复盘这个时候也只能作罢。 到底是开春了天亮得越来越早。 林繁回定国公府。 方天打了水给他梳洗嘴上道:“爷又是一夜未眠?” 林繁道:“没睡。” 方天摸了摸鼻尖。 也是。 昨儿那么大的变化顺妃娘娘打入冷宫虽是后宫之事但前朝后宫其实是一体的。 事出突然他们爷要赶紧与老侯爷商量也是正常。 “秦姑娘也没睡?”方天瞅着林繁的神色又问。 听林繁“嗯”了一声方天纠结极了:“爷您精神气足一夜不睡也生龙活虎可秦姑娘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总不好好歇觉多伤身体啊。” 林繁当然也知道熬夜并不是好事可其他时候都没有机会只能夜里去寻她。 他睨了方天一眼:“前回你说送礼想出好点子了吗?” 方天面上露了几分纠结。 他向舅婆请教了舅婆给他挑了几种香片。 “说是薰衣裳、熏屋子闻起来都很好而且依着秦姑娘的性子选的秦姑娘一定会喜欢。”方天答道。 东西都是好东西。 就是男子好端端送姑娘家香料稍微没有那么妥当。 方天当时就向舅婆提出了质疑却被刘龚氏一句话堵回来了。 “妥当来妥当去你还要不要秦姑娘当国公夫人了?” 方天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他想的啊。 他觉得秦姑娘跟他们爷合适极了。 爷不主动他们推得他主动些那么挑一份稍稍没有那么妥当的礼物其实也是一种办法? 方天被刘龚氏说服了拿了礼物回来。 “放在您书房里了”方天道“下次有机会您拿给秦姑娘。” 林繁应了声道了句“辛苦”入内更衣准备上朝。 方天站在原地摸了摸脑袋。 这份礼物他们爷没有一点质疑? 香料耶! 他都准备好在面对质疑时以“您行得正站得直就别自己想岔了”来说服他们爷的。 他们爷竟然问都不问? 这是太正直了吗? 方天愁得叹了一口气。 林繁换了身衣裳没有着急走先到书案边打开了香料盒子。 柔软锦缎上放了五只素净瓷瓶里头装了不同的香片。 林繁一一打开嗅了嗅。 清雅淡淡的果真是秦鸾会喜欢的味道。 也是他闻着就很喜欢的味道。 ------题外话------ 感谢书友iampetty、慕蔚成礼、霜凍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悻福的颜色的打赏。 正文 第153章 骗谁啊 早朝。 金銮殿里气氛并不融洽。 皇上突然将顺妃打入冷宫虽然罪名列得清清楚楚但其实怪异之处也不少。 尤其是索取药丸的顺妃倒了提供药丸的邓国师却只是罚俸。 那点小小惩罚不痛不痒的。 这让原本就对邓国师的得宠万分不满的臣子们心生郁气。 有胆大的站出来说了几句。 才起了个头龙椅上的那位就万分不耐烦地打断了:“后宫的事众卿这么关心?难道不该更关心别的?” 永宁侯走到殿中央沉声道:“臣以为此事该把目光放到边境上。那细作送了这么多消息到西凉西凉迟早会向我们发兵。” 这个话题显然让皇上更有兴致。 “爱卿以为呢?”皇上问。 永宁侯道:“操练边关将士补充军需随时准备应敌。” 皇上眉宇一皱。 秦胤看到了当没看到继续往下说:“边关驻军这几年小打小闹的连马贼的便宜都占不了真遇着西凉骑兵东进能顶多少用?要老臣说需得狠狠操练操练。臣请往驻地操练兵马。” 皇上不置可否。 他已经猜到秦胤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从抓到细作起秦胤就喊着要先打出去让西凉人知道厉害。 他原就是个主战的这几年憋下来逮着个机会就想去打仗。 有主战的自然也有主不战的。 礼部尚书道:“细作递回去的多是我们粮仓的状况老侯爷比起担心他们直接进犯我们更要担心他们釜底抽薪依我的想法先把储粮分布调动了。” 永宁侯看向余尚书。 虽说他们在进攻外敌上这么些年想法无法统一但老尚书的这个提议其实极有道理。 只不过…… “储粮调度有工部协调底下州府配合车马船”秦胤道“与边关练兵有什么冲突?两条腿呢又不是单脚蹦再说了大周这么多官员将领腿都数不完。” 余尚书气得老脸通红。 大殿上说正事讲道理。 好好说话、辩论就是了秦胤这种纯属找架吵。 余尚书在心里嘀咕这头蛮牛今儿吃炮仗了吗? 眼看着炮仗要噼里啪啦响范太保站出来打圆场接了话题过去几个建议出口先把调粮的事儿定下来才是。 皇上一面听一面观察着底下众臣最后目光落在秦胤身上。 秦胤拉长着脸站在队列里不满之情流露无疑。 坚持练兵是秦胤的性格同时他说得也很有道理。 西凉老实了很多年此次细作被端他们兴许会做出反应。 边关需得做好准备。 只是…… 来来回回的大臣们商量了一些方向要在退朝后继续深入探讨拿出个方案来。 皇上从龙椅上起身走下大殿经过秦胤身边时脚步一顿。 他刚要说些什么倏地永宁侯壮实的身体缩了缩捂着胸口重重咳嗽起来。 皇上被吓了一跳:“爱卿……” 秦胤咳得整个身体都在颤好不容易稳下来他赶忙请罪道:“臣失仪了。” “爱卿也是大把岁数了当心身体。”皇上道。 “旧伤近些时日不太舒服等天再暖和些就好一些”说到这儿秦胤神色戚戚然“皇上老臣着急啊!老了不及年轻时候了再过几年皇上让老臣去打仗老臣都怕有心无力。只想着趁着还有些力气时替大周再操练操练兵马……” 话音一落别说皇上愣住了边上的文武大臣们都纷纷看向秦胤颇为惊讶。 永宁侯这样壮硕的身形中气十足的声音他说他老了、有心无力了骗谁啊! 哪怕再过五六年他们也吃不住秦胤的一拳头。 皇上也不信。 他上上下下打量秦胤。 这老头子为了出兵打西凉都能装可怜了? “爱卿”皇上的喉头滚了滚“朕还是这句话保重身体。” 说完皇上离开。 大臣们也渐渐散了。 只相熟的或关心、或好奇的询问永宁侯的身体。 秦胤揉了揉胸口道:“就是老伤以前这儿挨过一刀子命大活下来。 先前只当养好了没想到前回厥过一次后没那么舒服了。 时不时喘不上咳嗽。” 范太保拍了拍秦胤的肩膀。 厥过去什么的他当时就没有信过。 可他当年也亲眼见过秦胤受伤要说征战几十年的伤在年老后不痛不痒那也不可能。 “你就是太着急”范太保道“有旧伤更不能急。” “不急不行”秦胤叹了声看了眼边上的黄太师“我们这些老骨头还能急几年?罢了罢了不说了越说越气闷。” 黄太师摸着胡子没有说话。 三日后。 三更时分。 早已关上的城门突然打开一骑快马冲去京城直直往皇城去。 刚歇下不久的皇上匆匆起身接过徐公公递上来的军报。 打开一看脸色铁青。 上头写着前日深夜西凉骑兵突袭了边关四镇一把火烧了粮仓与军库。 而后在飞门关外三十里安营扎寨。 只看状况后续会陆续增兵。 请求朝廷赶紧派兵与输粮增援。 捏着军报皇上的手气得发抖没想到西凉当真出兵了。 一上来就烧粮仓是因为马贵被抓而宣泄吗? “去”皇上道“去请三公、永宁侯、兵部……” 事出紧急。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老大人们陆陆续续赶到。 徐公公俯下身道:“徐太傅依旧不肯……” “不管他。”皇上哼道。 他也不觉得徐太傅那个臭脾气在听说西凉出兵后就会把墙拆了滚出来。 先到的范太保与黄太师都是一脸凝重后来的亦是对局势颇为谨慎所有人左等右等…… “老侯爷怎么还没有来?”范太保问。 “杂家再使人去催一催。”徐公公道。 催促的人前脚刚出去后脚秦家的人到了。 跟着内侍进来的不是秦胤而是秦威。 秦威行了礼道:“家父听闻西凉进犯一时激动旧疾犯了起不来身只能让臣代他进宫来。” 这话说完御书房里的气氛凝住了。 半晌范太保先懵懵地张口一声“啊?” ------题外话------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大家月票不要过期。 下个月4月月底有月票双倍大家到时候留一下票不要月初就投完啦~ 正文 第154章 臣请为先锋 不怪范太保发懵御书房里除了来报信的秦威几乎各个都回不过神来。 大敌当前正是商议应对之策的时候那个不管有机会没机会都喊着要打穿西凉的永宁侯竟然病倒了。 这与其说是病得不巧不如说不太吉利。 生生让这场战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董侍郎十分关心永宁侯拉着秦威问:“老侯爷他病得重不重?” 秦威面露难色。 别说皇上和老大人们意外连秦威都很意外。 自家父亲老虽老矣但身子骨一直是很不错的。 平日里操练他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 秦胤整天挂在嘴边的是“老夫七老八十一样能领兵”。 就是这样一位壮实的父亲在听说西凉发兵时突然就倒下了。 秦威被叫过去时看着病榻上连说话都困难的老父脑袋一片空白。 “家父”秦威斟酌了下用词“病来如山倒。” “先前明明还挺精神。”黄太师道。 秦威心里格外赞同黄太师的话道:“家父的性格平日有个伤痛也不会挂在嘴边这次发作得厉害才……” 黄太师听了点了点头。 这倒是句实在话。 老侯爷是真真正正的牛脾气比牛耿直比牛硬气。 年轻时浴血奋战谁让他去静养他跟谁急年纪上来了更不会把病痛露于人前。 这么想来那天早朝时忍不住重咳兴许真的是旧伤难忍? 又或许…… 黄太师快速看了眼皇上。 前回在御书房里厥过去也并非单纯是做戏给大伙儿看的? 正是因为知晓自己的身体秦胤先前才会这么与他说。 一时间各种想法纷杂。 黄太师却没有时间细细想虽然秦胤来不了但如何应对大军压境的西凉他们要赶紧拿一个主意。 “若西凉发兵以眼下边关布置未必能全盘挡下”董侍郎道“迅速调集兵力增援才是。” “照臣看西凉是因奸细被擒获而心生怨怼想要示威但他们未必敢真的进攻飞门关。” “两军对望闲得慌?”秦威道“即便西凉示威见飞门关迟迟未有增兵胆子也会大起来。” “西凉一改先前的状况兴许他们与南蜀有了默契也说不准一旦应对不得当恐怕会受夹击。” “如今镇守飞门关的毛将军资历太浅西凉人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还得有一位有威名的让西凉一听就胆寒。” 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 说到最后目光不由又落到了秦威身上。 “能让西凉胆寒的……”秦威叹息着摇了摇头“家父他、他病倒了。” 董侍郎沉沉看着秦威:“世子不妨……” 话才出口秦威立刻抬头挺胸双手一抱拳与皇上道:“臣自请往飞门关虽不及家父神威但一定竭尽所能不负家父威名。” 皇上按着额头木着脸没有接这话。 他始终觉得秦胤病得太奇怪了。 秦胤好战无数次提过要出征。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能让秦胤名正言顺奔赴边关他却病倒了。 “点将调兵也不是立刻就能做好的”半晌皇上道“先让太医给秦爱卿看看。时候不早了先上朝吧。” 朝房里文武大臣们没有见到黄太师、范太保、秦胤以及几位兵部官员一时有些嘀咕。 待到了金銮殿上听说西凉进军一片哗然。 再听闻秦胤病倒了交头接耳之声都几乎要把大殿屋顶给掀开了。 有人问:“老侯爷病了我们该由谁领兵出征?” “只要增援赶到飞门关”有人道“人数上压制了西凉自然会知难而退。” “西凉烧粮仓掠镇子他们退、我们难道就算了?” “不然呢?你领兵打回去?” “我领就我领”话赶话的安北侯面朝皇上“臣愿率大军直指西凉!” 一人请命又有三四人跟上。 也许真的是被束缚得久了出征的机会在前谁都想拔得头筹。 与永宁侯年纪不相上下的将军冯仲摇了摇头:“安北侯你对敌的经验浅做主将恐怕还差一些。” 安北侯脸上一红。 冯仲说的是实话。 他的爵位来自于战死的父亲他也只在十二年前跟随已故的定国公西征打过两场胜仗但最关键的一战因着林宣的病故而无疾而终。 那之后战事少他招安过匪徒操练过兵士但要说独立领兵确实没有经验。 因为没有机会。 而冯仲老将军能力虽一般可资格够老了。 安北侯想了想退了一步:“若有老将军领兵我愿为副将我承先父功业自身还有不足但这一身的胆绝不输任何人。” 副将这总行了吧? 不去战场上累功业他再过二十年也成不了主将。 冯仲没有答他也还不是主将呢。 一旁黄太师与范太保交换了一个眼神。 安北侯领兵他们是不放心的但若是副将相信他能担得住。 “臣以为安北侯可以。”范太保道。 固然主将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先把几位副将人选敲定也是一条思路。 毕竟主将的任命也得再看看永宁侯的身体。 虽然说永宁侯勇猛有余计谋略逊一筹可他的经验与威名是无价之宝。 就如先前有些人说的永宁侯往那一站能镇得住自己人更能镇得住敌军。 远远看到秦字大旗西凉人自己就得掂量掂量。 更何况真正能用兵如神、又勇猛善战的大将眼下真没有。 大周拥有的最后一位无双智将就是林宣而他在十几年前就陨落了。 想到林宣范太保摸着胡子扭头去看林繁。 这小子也是个凶的怎么一直没吭声? 不看还好一看范太保正好看到一直没吭声的林繁好巧不巧正一步迈到了大殿中央。 “臣承先父功业得皇上器重蒙荫承爵自身未有功业”林繁抬声道“臣请为先锋奔赴飞门关完成先父攻克西凉的遗愿。” ------题外话------ 感谢书友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余生安好的打赏。 正文 第155章 劲儿真大 龙椅上皇上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底下商议声不断时他就在想以林繁的性格应是会站出来的。 他一直在等等到现在, 果然 “念之”皇上道“你管你的赤衣卫就别去了。” 林繁垂着眼定声道:“安北侯可以臣也可以。” 一听这话安北侯多少有点不乐意。 他的大刀杀过敌。 比林繁怎么说都强些吧? 林繁又道:“臣虽无经验, 但在老将军们的指挥之下臣有信心能打出战果。 西凉人畏惧永宁侯的威名也对先父的大名胆战心惊。 臣为先锋就是要告诉那些西凉鞑子先父虽亡但他的儿子也到了能上阵杀敌的时候大周后继有人!” 清亮的嗓音话语掷地有声又绕着梁柱回音贯耳。 “后继有人”四个字不管是主战的还是主不战的听着都太顺耳了。 同是承继父业的安北侯听了这几句话几乎热泪盈眶。 年轻怎么了? 缺些经验又怎么了? 谁不是从初入战场开始的? 他的父亲走得也早, 彼时年轻又无经验的他, 跟着林宣西征时, 军中可无人嫌弃他。 林宣当年愿意教他、带他, 现在, 他来带林宣的儿子天经地义的事! 哪怕他争取到最后也就只能是个副将但他得说服皇上说服其他将军们只要年轻一辈愿意去就把他们带上。 “说得好啊”安北侯连连点头“不愧是林宣的儿子!虎父无犬子!让西凉人知道我们这些后继者全不是好惹的!” 皇上绷紧了下颚。 虎父无犬子。 林繁的父又是哪一位父? 他并不想让林繁去可话说到这个份上 “朕以为”皇上清了清嗓子“如众卿说的秦爱卿能担主将之责可他病了朕想去探病若他精神尚可朕想听听他的意见。” 这话很是在理。 一时间也无人再争。 兵部出来把其余事项禀了。 练兵也好、打仗也罢遣将是一环调兵也是一环。 调动各地兵力提供后续粮草都要定下来。 朝上又商量了一番才退朝了。 另一厢永宁侯府里童院判与廖太医两人都赶到了。 秦胤躺在榻子上脸色发青气色很不好。 秦治陪在一旁与两人道:“父亲突然发兵母亲被吓了一跳这会儿也有些不适。” “上了年纪经不住变化”廖太医叹道“等下老夫去看看侯夫人。” 童院判替秦胤诊脉。 从脉象看虚弱、无力。 老侯爷看着壮实这底子实则千疮百孔。 难怪会在听闻军情后气急攻心突然就倒下了。 “您这身体还是需得静养”童院判道“绝对不能着急。” 秦胤扯了扯嘴角笑比哭难看。 外头脚步声匆匆管事进来禀道:“皇上来探望您了。” 秦胤闻言赶忙要起身迎驾被童院判按了回去。 “您还是躺好。” 秦威引着皇上进来。 皇上听童院判说秦胤病情一面沉沉看着他的气色。 的确是一脸病象。 “臣、臣”秦胤开口有气无力“臣要去打西凉。” 皇上啧了声。 秦老头还是秦老头病成这样还要打西凉。 “秦爱卿”皇上坐下缓缓道“以你的身体还怎么打?太医说得对你要休养。” 似是吃不消说长句子秦胤只问了两个字:“谁去?” 秦威向他说了早朝时的状况。 “冯仲勉强”秦胤说得很慢“安北侯也行林小子练练” 说到最后秦胤指着秦威与皇上道:“他去。” 皇上打量着秦胤道:“朕会与众卿再商议你先养身体。” 坐了会儿皇上起身要回宫。 童院判被唤了出去皇上问:“秦爱卿何时能恢复?” “老侯爷的身体是经年累月留下来的旧伤”童院判道“这一次来势汹汹可能需要三五个月。” 皇上微微颔首走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秦胤才让秦治把他扶起来吃了两块绿豆糕。 不得不说阿鸾的符纸劲儿真大。 他就贴了那么一会儿就跟生了场大病似的浑身没力气。 若不是晓得这些都是假的他都觉得自己大限到了。 装病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止是出征西凉便是边关操练他都很多年没有去过了。 因而老妻先前才会说边关驻军现在未必还会全听他的调度。 不是他不想去是皇上一直不答应。 其中缘由有好几层。 一来大周转向内政比起收复失地皇上更喜欢发展或者说他更擅长这些。 不管皇上愿不愿意承认他在征战上并无天分也无运气。 打仗他远不及先帝也比不过先太子。 比起先太子的屡战屡胜皇上主持的战局都以失败告终。 虽然在身边众臣们的辅佐下失败也是小败可在皇上心里应该是留了些不好的印象。 下意识地皇上在避免与其他人兵戎相见。 第二皇上怕他手握兵权后有朝一日支持林繁。 皇上猜忌林繁就是赵临的儿子一旦林繁以先太子遗孤身份争权他们这些跟随先帝、先太子打过仗的老臣十有八九会倒戈过去。 没有兵权不过是赤手空拳若虎符在手后患无穷。 此次边关战局是他们创造出来的机会。 可若秦胤领命出征以皇上的性子绝对不会让林繁同去。 这不是秦胤想要的结果。 也不是林繁希望的。 作为赵临的儿子他不是被手握兵权的秦胤推上皇位而是靠自己在军中立足。 血脉能力功勋集于一身才能让文武大臣们信服尽快达成皇权交替让大周平稳过渡。 因此需得先把林繁送出去。 永宁侯对秦鸾提议的“装病”十分认可也相信孙女有能力帮他瞒过太医们就是没有想到这符纸的劲儿实在有点大。 大得连吃两块绿豆糕他嘴里都品不出滋味只觉得干巴巴的。 真是没意思! 正文 第156章 站不住脚 永宁侯的病况随着皇上回宫很快传遍了千步廊。 依照太医的说法秦胤是气急攻心引发了老伤性命无忧却得多休养些时日。 这让所有人舒了一口气的同时, 又十分忐忑。 毕竟西凉大军已经在飞门关外扎寨了。 军情一天一个变化。 西凉人可不会慢慢悠悠、等着秦胤病好再来一场“公平”的对决。 或者说得亏他们还不知道永宁侯病了若是知晓大周如今为主帅人选为难恐怕要当即进攻。 趁你病、要你命。 赤衣卫衙门里, 冯靖翻着文书, 心思却不在文案上头。 他时不时就要转头看林繁一眼。 指挥使十分忙碌, 皇上虽未定下让他随军出征但他似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去了。 今日过来他一直在整理手上现存的案子、以及其他各项公务方便移交给之后负责赤衣卫事务的官员。 冯靖在林繁手下当值了这些日子也算知道他的性情。 林繁不是靠着亡父、承了爵位就只想当个闲散的人他想对得起国公府门楣。 先前是没有机会如今林繁会抓住。 只是 林繁亦注意到了冯靖的心不在焉。 在冯靖不知道多少次的打量后林繁问:“你琢磨什么?” 冯靖被逮了个正着话冲口而出:“万一我是说万一皇上不让您去呢?” “皇上为何要不许我去?”林繁反问。 这倒不是林繁故意怼冯靖而是他想听一听在一个毫不知内情的旁观者眼中, 皇上到底还能有多少种冠冕堂皇的拒绝的理由。 一时间冯靖答不出来。 他紧皱着眉头, 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 才道:“您未成亲您若回不来国公府就绝嗣了?老夫人恐是受不得这打击。” 说完冯靖又挠了挠头。 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一个理但因战事绝嗣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从古至今也没有哪一个该忠勇报国的簪缨子弟以“没成亲、没儿子”为由拒绝投身战场的。 “您是先定国公的儿子您想要完成先父未尽之业”冯靖想了想又道“那您去了谁来掌赤衣卫?” 林繁轻笑了声。 确实。 在旁观者眼中名正言顺拒绝他去边关的理由很少。 以所谓的“惜才”、“舍不得”之类的由头那么奉命出征的将士们在皇上眼里又成了什么呢? 冯仲那样为大周奋战了一辈子安北侯那般父死子随为大周前赴后继岂不是成了“无才”、“死不死随意”之人? 再者安北侯十二年前头一次随林宣出征时一样是未成亲、未有子嗣皇上没有以此为由头、留他在京中那么再拿这种理由来留林繁不太站得住脚。 大军压阵最能让所有人信服的主将永宁侯病倒、不能出征的状况下大周需要提振士气决不能有这些细细碎碎的小事来乱了军心让各处生怨怼之气。 林繁想这一次皇上很难寻出好理由了。 这也是他与永宁侯、长公主几方商议之后敲定的最有可能达成目标的方式。 “谁来掌管我说不准。”林繁答道。 冯靖满面苦恼。 在他看来赤衣卫指挥使真不是个好当的差事。 除了这名头外最好本身就有极好的出身若不然抓人时都不够硬气。 别说“敢不敢”得罪人了而是根本没有去得罪的能力。 而一个有足够的底子去得罪人又极其敢得罪的 谁不借着这个机会主动请缨去飞门关? 思及此处冯靖暗暗叹了一口气。 往后赤衣卫做事是不可能像林繁执掌时这么“肆意”了。 而束手束脚的又怎么能做好这个衙门的事呢? 冯靖很喜欢跟着林繁做事这么想来颇为遗憾。 御书房里皇上看着兵部递上来的折子。 战前的调运周转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流程看起来倒也还不赖。 范太保缓缓道:“永宁侯的想法皇上不妨做个考量依老臣之见由冯将军为主帅配合飞门关的驻军将领确实可行。安北侯说得也有理他经验虽浅” “念之呢?”皇上打断了范太保的话“朕在琢磨念之。” 范太保眉宇一紧。 林念之? 林小子这事有什么好琢磨的? 范太保试着揣度了下皇上的想法道:“老臣知道您一直可惜林宣早亡以林宣的能力若留在京中在治国上他能发挥之处绝不比领兵少。 他旧伤在身只要别操劳领兵太医调理得当也能增些寿数。 可他志在为大周收复疆土他的性子也不是您让留着他就高高兴兴留着。 您以前留他他不高兴您现在留他儿子他在地底下也不高兴。” 皇上: 范太保只当没有看到皇上气闷。 虽说君臣君臣君为天但当臣子的也会有喜怒哀乐。 而整个大周现在最最不高兴的臣子自然是把自己封在家里的徐太傅了。 作为君王不能只顾自己的想法全然忽略臣子的心情。 好言相劝是劝不出一个结果了范太保只能以林家父子之事来绕一绕皇上。 “臣知道飞门关外打西凉不是他六七岁的时候一对拳头打京城当不了小霸王”范太保道“他也没有经验可经验需要历练这次不去以后呢? 永宁侯病着冯将军的年纪也不输老侯爷了安北侯当年还能跟着林宣去试试再拖下去林小子他们这些后生还有哪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可以引一引路? 我们这些老骨头舍不得晚辈去拼搏可是皇上这事儿吧跟养儿子、孙儿是一个样。 他们长大了该放手就得一点点放手。 总拘着、管着、捏着儿孙也会嫌老骨头事情多您说呢?” 皇上什么话也没有说。 黄太师睨了范太保一眼。 这么一番话下黄太师也想不出皇上能说什么。 总结下来就是一个意思。 皇上您若不想放手、给年轻人去闯您也就别总嫌弃徐太傅跟老子管儿子一样几十年里把您管得死死的。 正文 第157章 都有联系 直至日头偏西两位老大人才前后出了御书房。 相较黄太师的镇定范太保看起来满面愁容。 黄逸刚好散值这会儿换下侍卫服饰准备回府。 见了两位老人便要上前搀扶。 黄太师指挥他道:“你扶着太保就行了老夫无事。” 黄逸听他祖父安排。 三人走在宫道上。 黄太师观范太保模样劝解道:“还都只是列阵并未交锋太保怎么就愁成这样?怎么说都是跟着先帝从乱世打过来的别弄得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你顶着这幅愁容到千步廊还不把人吓坏了?” 范太保抬手用力揉了揉脸。 太师的话十分有理。 他们这些皇上近臣那是不管面对什么事甭管心里虚不虚面上绝对要信心十足。 他的经历也算是丰富的了各种状况都见识过可这一次…… 他确实心虚。 “自从林宣去后有十来年没有和西凉人狠狠打一场了”范太保叹道“那些小打小闹上不来台面我说的是大战敌军先动我方后发还发得这么犹犹豫豫……” 黄太师笑着道:“西凉人若真有本事攻克飞门关早打进来了。照我说就是奸细被我们揪出来了他们心里不服气耍一耍威风一旦飞门关摆出应对之策他们怕不是会立刻退兵。” “未必”范太保道“还得防南蜀一手万一他们两方联合我们能顶住都要吃一个大亏。” “太保就是太爱操心了”黄太师宽慰他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我们大周的将士们能抵挡。” 范太保失笑着摇了摇头与黄逸道:“你听听。” 黄逸道:“祖父一向对大周充满信心。” 送两位老人回到千步廊黄逸琢磨了下转头去了赤衣卫衙门。 林繁正忙着收拾文书。 黄逸自顾自倒了盏茶水坐了下来。 “赴边关”黄逸抿了口茶“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羡慕你。” 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 黄逸原也不是多么循规蹈矩的性子若不然他也不会幼时习武长大当御前侍卫而是老老实实去念书考科举。 有一位太师祖父他在正经仕途之上原是比旁人好走的。 可他自个儿不喜欢更喜欢舞刀弄枪。 亏得他是幺孙自小就随他去家里没有硬拧过他的性格。 林繁呵的笑了笑。 黄逸打量了下左右确定说话不会被人听去又道:“下午时我祖父、太保大人与皇上商议了很久。祖父看着很有信心反倒是太保十分担忧。” 见林繁睨了他一眼黄逸斟酌了下用词纠结着道:“两人情绪差异太大虽然说我祖父就是那么个性子可我一时说不好到底是他太过自信还是太保大人太过担忧。” 林繁听黄逸有一句没一句的说没有接话。 直到手上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衙门散值了他才招呼了黄逸一块吃盏酒去。 药铺二楼难得的是林繁把那扇窗都关上了。 见他这般慎重黄逸眉角青筋直跳。 莫非祖父的自信是性格使然下的过于乐观范太保的愁容才是这场战事所代表的真实状况? 这么一想桌上的酒菜瞬间就不香了。 黄逸连筷子都没有动正襟危坐准备听林繁说要紧事。 林繁问:“马贵是怎么被揪出来的你记得吧?” 黄逸点头:“我请你一块去平江楼买粥。” “因为太师想吃粥。” “有什么问题?”黄逸话一出口自己也沉默了。 不去想当然没有问题偏偏林繁这么问让黄逸忍不住开始细想这其中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祖父不是讲究口腹之欲的人”黄逸缓缓道“哪怕突然想吃粥他也会让下人去买而不是我。” 林繁道:“老太师想让我去他知道平江楼可以牵出马贵。” 黄逸神色凝重:“你的意思是祖父晓得京中西凉奸细状况他拐了个弯让你去抓? 祖父身居高位知晓些旁人不知晓的状况也不稀奇。 发现细作把对方揪出来很寻常。 他为什么不直说还要跟你绕个圈子? 是他不好解释消息来源?” “老太师的确很不好解释”林繁坐下来压着声音道“他与西凉、南蜀都有联系。” 黄逸愕然蹭得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繁:“什么意思?你说祖父他……不可能!祖父对大周、对皇上忠心耿耿。我是他的孙儿只忠心这一点我绝不会怀疑他。” “急什么?”林繁冲黄逸做了个“坐下来”的手势道“老太师若不忠于大周我还会在这儿跟你说这些?” 黄逸沉着脸坐下了。 是的。 祖父若是背后投靠了外敌林繁一个字都不会与他说早就收集证据、交给皇上了。 “若非有人联络消息西凉的反应不会这么快”林繁解释道“马贵才揪出来没有几天我们都没有查完整西凉就大军东进。” 黄逸明白这番道理道:“那也未必是祖父……” “你若真要明确证据我就这么去审马贵了可一旦从他嘴里说出来皇上跟前我没有办法替老太师遮掩”林繁顿了顿道“你以前总说老太师十分敬佩皇上大周建朝后的稳固与发展是皇上的功业。 内里蒸蒸日上只外头自从我父亲过世后就一直没有推动。 老太师应是想着以我们如今的兵力与储备足以西进攻克西凉皇上不主动就让他被动迎战。 这些内情原不用与你说我随老将军们出征就是。 只是我很担心老太师的过度自信。 此次永宁侯病倒了缺个主心骨这仗不好打。 你想法子劝劝老太师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我们直面西凉顺手剿个马贼这是极限了。 他必须收手千万别把南蜀也一并拖进来。 否则真就两厢应敌大周吃不住。” ------题外话------ 最近生活里杂事比较多一直要出门办事什么的就影响了些时间。 我尽量让更新时间稳定一点。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158章 白念了 黄逸没有打断林繁的话认真听完了。 甚至林繁说完后他也没有说话静静思考了很久。 林繁亦沉默着他知道黄逸需要一些时间去整理思路。 这些消息对黄逸而言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即便黄太师内心之中念的是大周信的是皇上他的手段与考量有他自己的逻辑但是在一直信任着祖父的黄逸看来不够光彩。 不是黄逸心目中的那一位祖父。 沉默许久黄逸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桌上的热菜已经凉了。 “不能浪费。”黄逸嘀咕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入口。 滋味与热腾腾时自是比不得。 黄逸摇了摇头叹道:“不好吃。” 诚然如此他也没有放下筷子。 林繁提着酒壶与两人添了酒。 拿起酒盏他在黄逸的酒盏沿碰了碰声音清清脆脆而后一饮而尽。 黄逸见状也拿起酒盏一口饮了。 两人默不作声低头用菜。 那么一壶酒于两人的酒量而言连开胃都算不上偏今儿都有些不得劲黄逸只觉得脑袋发懵。 等终于放下了筷子黄逸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缓了好一阵。 良久他闷声开口道:“你与秦大姑娘走得近老侯爷突然病倒这事儿你怎么想?” 林繁睨着黄逸没有立刻回答。 黄逸也不改变姿势目光依旧停在天花板上:“念之这次西凉发难对你是个好机会靠冲锋杀敌累功绩比你在赤衣卫里得罪人强。祖父背后捣鼓的这些事其实对你有利。” 林繁抿了抿唇。 作为童年故交黄逸又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小时候对林繁的称呼可谓是五花八门。 长大后重逢于御前到底都有职务在身说话不能与从前似的便只用些规矩的称呼。 偶尔揶揄时黄逸甚至以“树上那个”来取笑但当面以表字相称很少。 因而哪怕黄逸此刻那两眼放空的姿态委实算不上好好说话但林繁知道对方说得极其认真。 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林繁答得很直接:“是。” “你承继先父遗志想一路西进往西州城去”黄逸叹了声“祖父想的是需要推皇上一把以大周的战力不用和西凉在飞门关僵持。 我明白你们的想法都没有错。 可我就是……” 就是什么黄逸心里有很多想法但他无法付诸言语。 明明书也念了不少毕竟是太师府的子弟文章虽比不上武艺但也绝对不差。 可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觉得这十几年的书全白念了。 于是最终只苦笑着摇了摇头。 林繁轻笑了一声。 他其实特别理解黄逸。 他也有这样的时候。 那年偷听到父亲与姑母的对话时父亲病故的消息传回来时在真正了解自己的身世时以及那一夜在秦鸾布下的阵法里看到两位父亲、两位母亲的身影时…… 不是单纯的懵就是五味杂陈。 心中情绪翻涌如大潮表面看着只是那一道不甚壮阔的白线需得要冲到堤坝上才会瞬间溅起数人高的浪声势浩荡。 又缓了缓黄逸总算把心中激荡的情绪给压下去。 “南蜀那儿”他斟酌着用词“你认为祖父当真能指挥他们动作?” “这就看你如何理解‘指挥’了”林繁道“还是说你真以为我们抓了马贵就能让西凉气到出兵飞门关?” 黄逸一愣又想了想林繁的话道:“你是说西凉出兵另有缘故?” “我不是黄太师”林繁答道“但我想老太师应该还布置了什么。” 黄逸啧了声。 林繁又道:“所以我才找你说这事若南蜀联合西凉战局一时间恐扛不住。” 黄逸点了点头:“我回去跟他说。” 夜深了。 黄逸匆匆回府。 进了太师府大门他的脚步却又放慢了下来。 确定祖父还在书房黄逸定了定心神走到外头敲了敲门。 “进来吧。” 黄逸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书案旁悬着的大周地图。 “您在担心战况?”黄逸问。 黄太师摸着胡子道:“要打仗了兵力、粮草、军需各个环节总得多考量。” “念之要随军出征我刚同他吃酒与他践行”黄逸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他说不止是退敌最好是能一口气打到西州城去先定国公走前一直惦记着。” 黄太师道:“林宣极力主张打下西州城当儿子的肯定与父亲想法一样。” “我听着也热血沸腾”黄逸话锋一转道“我也想投军去打西凉。” 黄太师愣了下手上没防备用力大了些。 胡子被扯他痛得“嘶”了声。 上上下下打量着幺孙黄太师的眉头皱了皱。 诚然这臭小子时常异想天开黄太师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次真的很怪。 倒不是说“投军”多怪而是所谓的“热血沸腾”黄太师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反而是整个人闷闷的恹恹的。 这哪里沸腾了? 火力不足滚不起来烧干了还差不多。 “老夫看着你就是喝多了被酒气闷傻了”黄太师哼道“回屋里去洗洗睡一觉睡醒了就知道事了。” 黄逸自然不肯退出去道:“既然整个战局都在祖父的掌握之中您还怕我有去无回吗?” 黄太师闻言一怔沉沉看着黄逸问:“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话起了头了后头的倒也没有那么困难。 黄逸一股脑儿说完问道:“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黄太师的拳头握紧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布局原来都被林繁看在眼中。 不过看穿就看穿吧。 林繁即便知道也不会发难毕竟眼下状况林繁是受益的那个。 “你”黄太师一开口声音发紧他看了孙儿两眼清了清嗓子“坐下来老夫与你说说明白。” ------题外话------ 二更晚一点。 感谢书友小院子、步步生莲、慕蔚成礼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59章 主动权 书房中昏黄的油灯光芒跃动。 黄逸拿了剪子拨了拨灯芯罩上灯罩。 而后他才依照祖父的意思坐了下来。 黄太师在他对面坐下道:“你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你看到的大周却不是全部的大周。老夫慢慢说给你听。” 这个说法黄逸没有反驳。 黄太师揉了揉眉心道:“不说京城哪怕是京畿一带甚至说大周的绝大多数疆土百姓都认可大周他们也愿意做大周的子民。 只是离开这儿往西侧与西凉、南蜀交界的那儿你若能看看就会知道很多人并不把自己当大周人。 那一带经年累月的兵家必争之地。 不止是飞门关内再往西去到了西州城里头的老百姓他若掏心掏肺跟你说说指不定还有一半认为自己其实来自大周指着大周收复呢。 同样的大周边关数镇不止汉人还有其他各种出身的混杂在一块各有各的部族他们之中不喜欢大周统治的并不少。 朝廷能怎么办? 把他们赶出飞门关让他们投奔西凉、南蜀去吗? 不可能的。 而留着他们势必人心浮动如今边关的暗流原比京城看到的、想到的多得多。” 黄逸抿着唇认真思考着黄太师的话。 他对祖父心存质疑今日祖孙对话是替林繁传话也是他自己表达不满更是寻一个答案。 而不是来争执、吵架的。 眼下状况发脾气、宣泄自己与祖父截然不同的想法是最最无用、也最最愚蠢的。 黄太师说的状况黄逸可以理解。 虽然未曾亲眼见到边关状况不过以史为镜但凡仔细看过几本史书就知道历朝历代、民族融合问题是难中之难。 大周的百姓也不止汉人。 黄太师见他听得进去便继续往下说:“西凉、南蜀必须要打何时去打很有讲究。 林宣就是太急了彼时大周的状况根本支撑不起一次又一次的西进。 现在的大周在皇上的大力发展下国力昌盛储备富足若林宣能活到现在以今日状况发兵区区两个边野小朝廷根本不在话下。 当然这也怪不了林宣。 老天爷不给他时间他也无可奈何。 照老夫的意思最好是能再稳几年待大周越发强大后事半功倍。 是永宁侯提醒了老夫大周的财能跟得上了可大周的人或许就跟不上了。 再稳两年永宁侯提不动大刀了年轻一辈没有经过历练那这场战事……” 黄逸的喉头滚了滚问:“所以您意识到不能再稳下去您卖了马贵又设计让西凉发兵好让一直犹豫、不愿出兵的皇上不得不派兵?” “老夫捏在手中的棋子可以稳边关局势也可以乱”黄太师沉声道“主动权至始至终需要在自己手里” 不想打的时候决不能让边关出大岔子。 想打之时迅速把战事布置起来。 他与那西凉、南蜀的往来撒出去的饵料全是为了“主动”二字。 “您、您有没有想过”黄逸问“您捏在手里的棋子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完全照您料想来行动一旦失控您要如何处置?” 黄太师呵地笑了笑十分自信:“失控?最差的结果是什么?西凉、南蜀一并发兵、边关暴乱真到那时候以大周的兵力与储备难道会应对不了吗?他们不是大周、也不是皇上的对手不可能动摇得了大周。” 黄逸的眉头不自禁地皱紧了。 他素来知道祖父对皇上万分推崇也万分有信心可是…… “皇上亦有失策之时”黄逸道“就像邓国师……” “他有用他是国师他没有用他就是一牛鼻子老道”黄太师摆了摆手“皇上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即便皇上把老太傅气成那样?”黄逸问。 “这是两回事”黄太师想了想道“老太傅性子犟又管得紧你想想你自己自由散漫惯了老夫若天天追在你后头让你这样、让你那样一年两年还好十年二十年你也巴不得老夫这个糟老头子赶紧回去躺着、别念了。” 黄逸摸了摸鼻尖。 边关境况他没听过见过只能听黄太师说。 皇上与徐太傅的相处他就在御前当值他亲眼见过、也亲耳听过。 君臣、师生确实是这么个味道。 他便不再提那些重复了一遍最要紧的事:“念之让您千万别把南蜀一并拖下来。”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头一回出战怎得比老夫还要谨慎?”黄太师摇了摇头“依老夫看这些话就是唬你的行吧老夫会斟酌着来老夫跟他一样也想看到大军大捷一路杀到西州去。” 这番对话看似要在平和下收场。 黄逸却突然另起了一方向问:“您拿什么您所谓的那些棋子交易?要他们相信您您给了什么好处?” 黄太师睨了孙儿一眼。 “拿您眼中可以卖给他们的、大周的讯息?”黄逸急切问着“卖军情收银钱谋取信任?” 黄太师反问:“不然呢?” 打入敌人内部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知道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他清楚知道自己心里向着的是谁。 “您”黄逸垂下了眼帘言语之中满是失望“您不该这样做……” “那老夫要怎么做呢?”黄太师苦笑摇了摇头“你让老夫想起了大殿下。” 闻言黄逸一愣。 毫无疑问大殿下是位好学生就是太过固执了。 而固执来源于天真。 皇上有一句话说得对大殿下没有经历过乱世的苦。 书上看的别人讲的终究不是自己经历的。 大殿下心好因而他想像得太过美好不沾风雨。 这不是大殿下的错一来他出身在大周建朝后二来他那身子骨也没有办法真正走出去。 偏皇上是一位好皇上但他离好父亲隔得很远。 父子之间没有办法好好沟通。 不似他和黄逸…… 思及此处黄太师看向孙儿:“不是所有磊落之事都能够光明正大。 你与林小子交好他在赤衣卫做事一样会讲究手段、手法。 老夫在这些事情上的行为你可以说不光彩但老夫对得起大周、对得起皇上老夫问心无愧。”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160章 主动权 那盏油灯又暗了暗。 昏黄的光摇着晃得黄逸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在摇摆的不止那簇光还有他的心。 祖父说的这些话他并非不能领会其中意思但他依旧, 不能完全信服。 可若要说祖父的想法都是错的 黄逸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黄太师。 有一点他很确信。 他没有办法去说服祖父一如祖父也无法完完全全地说服他。 他们祖孙两人在这件事上想法分歧, 不能统一。 如此状况下一味的靠嘴巴说, 是没有用的。 “祖父”黄逸坐直着身子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您的经历与阅历是我没有的。 您从乱世走到现在是大周的三公是皇上的重臣这几十年的人生让您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符合您的利益亦符合您的想法。 我还没有您这样的能力与眼界只从我自己而言我认为您这样做, 并不对。” 饶是否认, 黄太师听在耳朵里, 也没有打断。 授业授的是知识, 学的是思考。 光会听而不会想, 那是庸才不是他黄太师欣赏的学生。 做为老师、祖父黄逸敢质疑黄太师就敢听。 只要是仔细说道理的他就不会堵对方的嘴。 黄逸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又道:“您先前问我您要怎么做说实话我没有答案。 正如您所言我长在京中没有吃过乱世的苦没有见识过边关动荡。 我想到的东西终究太浅了。 所以我想去寻找答案。” 黄太师摸着胡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抬眼看着黄逸绷紧了下颚。 “刚进来时与您说去投军是气话”黄逸深吸了一口气坦荡又直白“现在再与您说一次我想与投军去见识真实的边关我去过了见过了或许就能找到我心目中的答案。” “你”黄太师的声音微微发颤。 见多识广。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一类的道理黄太师能洋洋洒洒说出一大堆来他亦十分信奉“走出去”。 若黄逸今儿说的是去江南、去两湖什么的走一走、看一看黄太师会毫不犹豫地给他准备行囊盘缠催着他出京师。 可偏偏黄逸说的是边关。 他不是去“看”他要去打仗! 打仗是真刀真枪生死难说! 两军对垒什么太师之孙无名小卒敌人砍起来可不管不顾。 大周无疑可以取胜但是战损再小它也是会出现的。 万一其中一个是黄逸呢? 黄家是文臣并非将门黄逸不需要以军功谋前程去冒大风险。 黄逸虽然武艺不错乱战之中个人的力量渺小 各种念头在黄太师心中翻涌翻到最后否决之言他还是说不出口。 大周起于乱世之中靠着一众将士们打下来天下。 正如他与范太保说的那样都是见过世面的老头子了没道理说别家子弟出征时他们坐镇后方的老神在在自家孩子要上阵时他们如坐针毡、要死要活了。 脸皮再厚也不能厚成那样。 当年先太子都能亲征。 诚然黄太师是非常反对皇太子亲自领兵、远赴战场的只可惜劝了劝不住。 今时今日太师之孙能比皇太子还金贵? 见黄太师迟迟没有开口黄逸问:“您是不答应吗?” 黄太师叹了一声。 平心而论舍不得也很担心。 可冷静想想他又无法拒绝。 他若是拒绝了范太保今儿在御书房里的那番话就全映在他身上了。 对年轻一辈是需要放手的。 黄太师以好长辈、好先生自居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这样”黄太师拍了拍孙儿的肩膀“夜深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明日睡足了、酒也醒了你若还是这份决心老夫等着你来。” 黄逸颔首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这一夜黄逸辗转黄太师睡得也不好。 理智归理智情绪归情绪明明这把岁数的人了他揉了揉胸口该看不开还是看不开。 纠结了一整夜早上起来黄太师的精神不太好。 微微晨光中他看到了黄逸。 黄逸上前深深地与祖父行了一礼久久未起。 见状不用再说什么黄太师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夫知道了”黄太师的声音发哑“想好了就去做吧。你祖母、父母那儿若有反对的老夫会与他们说。” 黄逸颔首。 黄太师赶着上朝没有多少时间收拾心情匆匆入宫。 朝会上林繁悄悄打量黄太师琢磨着不晓得黄逸怎么与黄太师说的竟让老太师这般心不在焉。 待下朝后回到赤衣卫衙门才一迈进去林繁就看到了黄逸。 “今儿不当值?”林繁问他。 “下午”黄逸答道“也就再当两日侍卫以后就不当了。” 闻言林繁顿住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黄逸摊手笑了笑:“我决定投军了也取得了祖父的同意到时候与你一块去打西凉人。” 这个答案让林繁意外极了。 黄逸这性子突然起了这种念头倒也好理解。 可他怎么能够说服黄太师的? “太师答应了?”林繁问。 “答应了。”黄逸道。 见他不似说谎林繁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既是好友他会支持黄逸的选择。 “听祖父的意思”黄逸一面走一面道“最多三天就要出发” 廊下冯靖抱着一堆文书神色严肃。 黄侍卫决意投军黄太师还答应了? 那他呢? 留在赤衣卫面对一位不知道什么性格的指挥使他更愿意追随定国公。 他是不是也可以向黄侍卫学习主动投军去? 论武艺他虽然比不过黄侍卫但也不差。 男儿志在四方。 他要去! 下午时御书房里下了旨冯仲为主将安北侯、秦威为副将另点先锋三名林繁在其中。 这份圣旨皇上下得非常不甘愿。 他甚至在心里骂了黄太师许久。 黄太师提出让幺孙随军出征去当一小小兵卒皇上怎么还能找到阻拦林繁的理由? 这叫他如何不生闷气? 正文 第161章 后盾 换下赤衣卫的红色官服林繁往外走。 衙门院子里几位属下知他是最后一日当值颇为不舍。 林繁见冯靖在一旁探头探脑与他招了招手。 冯靖赶紧上前。 “皇上还未定下接任的人选”林繁道“该交接的事宜, 我列了单子摆在书案上应是一看就能明白。也与两位指挥同知交代过了若新的指挥使还有什么疑惑你们经手案子的人多与他沟通。” 冯靖听完道:“那我跟其他兄弟说一下。” 林繁下意识应了声往外走了两步, 隐约品出些味来。 “冯靖, ”林繁转头又问“听你口气怎么不当差了?” 冯靖嘿嘿直笑:“不当差了与黄侍卫一样跟您打仗去。” 林繁无奈摇了摇头。 打仗和当差分明是两码事风险也不同。 真要去按说也得思考再三冯靖显然是想一茬、是一茬。 不过林繁也算了解冯靖。 下决心很快决定做了就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每个人, 都在选择自己的路。 旁人能指点却不能指手画脚。 林繁拍了下冯靖的肩膀:“你小子, 千万别临阵脱逃, 被人逮住了说自个儿从赤衣卫出来的我丢不起这个人。” “怎么可能”冯靖站直了身子下颚一扬颇为自豪“丢人的事我才不干呢。” 林繁轻笑道:“想去就去。” 冯靖连连点头:“您放心等我杀他一百个西凉人我再说自己是赤衣卫出来的。” 方天里外转了一圈确定衙门里大小事务都没有遗漏正要上前与林繁回话。 突然听冯靖说了那么一句愕然顿住了脚步。 冯靖见方天瞪大着眼睛乐道:“你不相信?” “不信”方天不给面子“冯校令别是连小的都打不过。” 冯靖一手握拳捶了捶自己胳膊:“下回比试比试。” 方天咧着嘴直笑。 出了衙门离开千步廊一路回到定国公府。 方天的心情一直很好连偃月见了都十分好奇。 “路上捡到银钱了?”偃月问。 “什么话”方天道“爷这次去飞门关是要干大事的身边能多些自己人我高兴。” 偃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林繁不曾细致与他们说过所有的来龙去脉但他们作为林繁的亲随这些日子的事都看在眼里。 他们爷要干一件大事。 永宁侯与秦姑娘坚定不移地支持他。 乡君亦然。 这事情很难路途中若能多些助力肯定是好事。 林繁收拾了下去了后院。 老夫人正与巧玉说话神色之中难掩担忧之色。 巧玉知道老夫人担心国公爷。 亲人要出征这种情绪总是难免。 即便以前先国公爷亦常年征战更早的时候老夫人自己就是战场上的一员但这种担忧依然是无法排解的。 从准备出发一直到班师回朝整个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为止都会记挂着、牵念着。 外头嬷嬷报着“国公爷来了”。 老夫人面上的担忧立刻收了起来。 林繁进来行礼后落座看着她浅浅的温和笑容叹道:“眼神含笑唇角却下弯。” “哎?”老夫人忙伸手摸了摸嘴角“我还以为掩饰得不错呢。” 林繁失笑。 母子之间他有什么看不懂的。 毕竟许多年前父亲回回出征前与他们道别时母亲就是这样。 林繁见多了母亲的“变脸”。 让伺候的人都退出去林繁沉声道:“这次去是耍了些心思这一步也不得不走。 边关交战路途遥远我一时也顾不上京里。 若出什么变故您别的都不要听、不要信只听姑母的。” “我知道”老夫人正色地颔首“你也别只听着旁人一口一个老夫人就觉得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内宅女眷我随长公主杀敌时还没有你呢。 战场上风云变化后方城池中风言风语各种妖魔鬼怪正是跳得凶的时候。 我知道该如何分辨也知道该与谁站在一起。 你不用操心我。” 母子两人说了一席话前头来报林芷来了。 林芷的心情亦不轻松。 这步棋是他们想要走的也走成了但后续进展是重中之重。 一路过来林芷本想着她有很多话要交代林繁等真的见到了人那些话又有绕在喉头。 最终只化作一句“照顾好自己”。 林繁听她这么说笑着应了。 他想他很幸运。 前路艰难他有最可靠的后盾。 她们会陪他走完这条路。 三人一块用了晚饭席间再没有说正事只笑说些陈年的趣事。 很细碎细碎到从一人口中出来另两人要好生回忆一番才有些许印象。 记忆不甚清晰因此那些小事才越发生趣。 饭后等林繁送林芷离开回到书房里时夜色已然沉沉。 方天和偃月已经把行囊大致都收拾好了。 “明日点兵誓师后随时可以出发”方天说完指了指书案上“那盒香片” 那是给秦姑娘的礼物。 林繁看了眼道:“我心里有数。” 方天瞅着林繁。 他们爷在绝大部分时候都非常有数。 唯独在秦姑娘的事上方天总没有不够有数。 礼物都备好了今儿若不送去还不知道何时能送。 不过 看起来爷没有要立刻歇觉的意思。 那他就再等等等到三更天爷若不去他念念叨叨也要把人念叨去。 林繁看穿了方天的想法好笑极了:“那么亮的月光你替我把它遮上?” 方天挠了挠头。 他要真有这本事他立刻去。 “那、那等后半夜?”方天问。 林繁道:“后半夜去把人叫起来送礼?不是你说姑娘家夜里不好好歇觉对身体不好吗?” 方天一听脸愁成了苦瓜。 林繁没有再逗他过去拿了盒子往外头走。 方天忙跟上去:“爷月光亮” 正说着只见云层浮动间月光稍稍被遮挡了几分。 方天“咦”了声再观远处天空似乎还有厚云飘过来。 他立刻喜笑颜开。 看看什么叫天作之合? 他们爷要去找秦姑娘时天公都万分配合! 正文 第162章 很好闻 永宁侯府。 秦胤躺在榻子上打发了秦治出去只留下秦威。 “去了飞门关不要冒进。”秦胤道。 秦威知道老父有许多牵挂与叮嘱只是观老侯爷那苍白的面色当儿子的实在狠不下心听老父唠唠叨叨。 干脆秦威把自己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我知道您的意思, ”秦威道“冯将军为主将我只是副将军情处置上可以提意见但不能与冯将军拧着来。 而毛将军驻守飞沙关对当地状况熟悉行事需得参考他的意见。 虽然说, 毛将军从前是您麾下的可今日不同往日轮不到我对他指手画脚。 若是冯将军、毛将军两人想法相左毛将军是现管冯将军是老将脾气上来了我得从中做个周旋。 不过您知道的和事老这活儿不太适合我我会请安北侯一块说项他擅长些。 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秦胤眯着眼看他。 这些事是正经出征时必须考量的。 可若只是这些琐碎事根本不用他特特叮嘱。 看吧秦威不是想得都挺明白的吗? “老夫要说的是, ”秦胤的声音听起来很哑“行事上多配合林小子。” 秦威一愣想了想倒也了然。 林繁毕竟是林宣的儿子。 父亲与林宣一道征战了这么多次想照顾故人之子人之常情。 “他”秦胤还想说得再细一些转念一琢磨似乎也没有那个必要“不说那么多反正不用多久老夫亲赴飞沙关。” 这话听得秦威额头青筋直跳。 父亲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上战场? 太医明明说过亦如今的状况看少说得养三个月。 养伤最忌讳着急。 父亲就是年轻时受了伤不待养好又上阵才积攒下了老毛病此次一并迸发出来。 秦威张口要劝见永宁侯那坚定的神色话又都咽了回去。 说破了嘴都劝不住的。 劝过了头, 指不定父子之间还要闹得不愉快让老父生一场闷气。 倒不如顺着说反正再顺滑也得太医点头。 就老侯爷现如今这站都站不起来的模样总不能让人一路抬轿子、抬去飞沙关吧? “那您好好养着”秦威道“儿子等您到。” 秦胤哼了声。 别以为他看不出儿子在想什么。 傻儿子根本不相信他能很快赶赴边关。 不信就不信吧。 到时候让他知道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离开书房秦威又把秦沣叫了来耳提面命了一番。 “你祖父病着虽有你叔父应对外头事情恐怕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你要替他分担照顾好家里人”秦威道“遇着状况多与长辈商量行事谨慎些” 秦沣一一应下。 一面听父亲教诲秦沣一面不由自主地往东园方向看了一眼。 前回他与阿鸾说过家里有一股“山雨欲来”的感觉。 现在这种感觉越发清晰了。 像极了此刻浓浓的夜色那点低沉的云连月光都挡了个干净。 黑沉沉的让人觉得很不踏实。 正想着忽然间他察觉到东边外墙上有什么影子一闪而过。 他不由地“咦”了一声。 秦威问:“怎么了?” 定睛又看了看并未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也是这么黑的时候隔着半座宅子根本不可能看出来的。 应该是一晃眼间看岔了。 秦沣摇了摇头嘀咕道:“可能是猫儿吧?” 东园院子里林繁站定。 很快里头知道了他的到来钱儿提着灯过来行了一礼。 林繁问:“你们姑娘在做什么?” 钱儿答道:“姑娘在画符。” 闻言林繁微微一怔。 “日课?”他又问“这个点了还未做完日课?” 这可不像秦鸾。 “不是日课日课清早就做完了”钱儿说着想到林繁是姑娘拧的那只瓜又忙补充道“是给您准备的画了一整天了。看着也没有几副但比日课的那些平安符要费时费力。” 林繁抿了下唇。 与他准备的? 进了屋子林繁看向书房一侧秦鸾正站在书案后头专注落笔。 林繁没有过去打搅只静静看着秦鸾。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秦鸾画符。 上一次为了布阵秦鸾亦当场画了符纸。 一身道袍的少女看起来是动作流畅行云流水但是越是厉害的符箓越难画每一笔都要耗费无数心力。 此时此刻在林繁眼中秦鸾凝神不输前一回。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林繁一眼。 真真正正的心无旁骛。 这样聚精会神的阿鸾让林繁挪不开眼不由地想多看一会儿。 直到一副符纸画完秦鸾才放下笔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林繁的目光里欣赏与喜欢之情直白又毫不掩饰。 秦鸾眨了眨眼睛而后一弯。 这笑得很浅落在林繁心上笑意却很浓让他也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注意到林繁拿在手中的木盒子秦鸾问:“这是什么?” “刘家婶子给你选的香片。”林繁上前把盒子打开想到方天的小算盘林繁没有忽略他的功劳把过程说了一遍。 秦鸾乐不可支。 上一回方天把平江楼的粥买来时说的那些话秦鸾就发现了端倪。 方天不知内情只一心为林繁说好话。 没想到过了些天方天还在“胡同”里转悠。 唔。 等有一天方天发现了真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这么一想笑容越发收不住。 秦鸾打开了那几个瓷瓶一一闻了闻。 有宁神的也有醒神的香味各不相同都很淡雅。 “婶子真是太知道我了。”秦鸾笑道。 说着秦鸾选了一种取了香炉来放了香片进去点燃。 随着细细的白烟香气溢出呼吸之间渐渐充盈。 林繁嗅了嗅。 先前他就闻过知道这几种香片都很适合秦鸾可直到点上了他才感觉到有多么合适。 清雅的若有似无自在且沉浸。 “很好闻。”林繁道。 不浓郁却依旧醉人。 正文 第163章 她的欢喜与爱慕 香气萦绕鼻尖。 秦鸾深呼吸了一口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声。 林繁听见了眉梢微扬以眼神询问。 “阿鸳先前说的表扬甜点心最好的是‘不会太甜’”秦鸾道“这么说来香片也是最好的是‘不会太香’。” 林繁叫这说话逗笑了。 细细想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不会太甜不会太香也就不会过腻。 每一种滋味都是这样恰到好处才会萦绕心间。 就像是他喜欢秦鸾…… 清了清嗓子林繁把散开的心思拉回来。 “刚在画的是什么符?”他问。 秦鸾听了拿起一张托在掌心上给林繁看:“保平安的。” 林繁以目光为笔勾着那些线条。 这一道上他全然是个外行人属于连热闹都看不明白的那一种。 便是两张不同的符纸同时放在他的眼前他也只能挑出两者不同而不知其意思。 更不用说现在就只看一张。 林繁问:“你原说过日课都是画些平安符。” 而照钱儿的说法这些并非日课而且画起来也比日课更难。 “是”秦鸾道“多费些力气求个心安。” 师父说过画符除了一些既定的讲究外最主要的还是自身的诚心与修为。 符咒上的法力深浅终究要看画符人的修为深浅。 比起师父提笔、落笔一气呵成法力强大秦鸾想要让符咒的力量更强就需要沉静下来。 当然修为摆在这儿会有个上限。 这也就是她说“求心安”的原因。 战场局势变化没有谁能保证一定如何如何。 奔赴战场的林繁不行谋划了此次大局的永宁侯不行留在京中、观后续状况的秦鸾更不行。 需得所有的人竭尽全力求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秦鸾暂时可以做的也就是用心画些符纸仅此而已。 转过身从博古架上取下一细长盒子秦鸾把新画好的符纸放进去一盒子递给林繁。 林繁拿在手中从盒子深度大致能确定符纸厚度。 秦鸾备的平安符当真是厚厚一叠。 可想而知不知是今日前几天她就在准备了。 不止是准备交给他的还要给她的父亲备一些。 “谢谢。”林繁道。 “还有一事”秦鸾想了想又取了一信封出来“白天刚收到的。” 林繁暂且放下木盒接过信封翻过来一看落款为“惠心”。 这是一封从天一观里的来信。 信纸薄薄一张前半段大致都在交代观中状况只在后半段有两句提到了静宁师太。 或许惠心亦知道书信往来不比当面交谈她写得很是简单。 只说了静宁师太近日病况好转精神也大有气色还问起了“阿鸾何时再回观中”“很是想念”。 就是这短短的两三句话林繁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 虽然二十年人生他与生母之间只有那匆匆一面但是知道母亲状况好起来了对于他来说便是数不尽的激励。 他答应过母亲会去接她会陪伴她。 为了那一日能尽早到来他要全力去拼搏。 “她在观中我很是放心。”林繁道。 这事牵扯中的每一个人面对的状况都截然不同。 他去飞门关不止是要打退西凉人更是要为了将来开拓道路;留在京中的长公主也好永宁侯府的其他人也罢也并不是睁眼闭眼、吃喝一天混日子等消息他们会面对他们的困难;而他的生母居泰山之上看起来与世无争实则她的状况是相对不可控的。 各有各的不容易。 如此状况下让林繁信心十足的是彼此都有可以依靠之处。 路途崎岖不缺拐杖。 各自前行时他们会牵挂却不用过度的担忧不需要一遍一遍回头去看担心后方。 林繁说得很简单但其中意思秦鸾都能体会。 她笑着道:“京中状况祖母排布过许多都能应对得当倒是飞沙关那儿我看祖父十分谨慎他怕黄太师下手太狠收不住。” “原是说不好”林繁道“不过黄逸亦要去投军为了幺孙老太师一定会掂量再掂量。” 这么一说秦鸾失笑出声。 长长睫毛随着她的笑微微颤着在眼下落下一道弧影。 笑意扫去了清冷添了温度让昏黄油灯光中的人莹莹如玉。 映在林繁眼中化作了一声声藏于胸口的心跳。 宁静的夜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跳声有多么剧烈。 一时之间林繁想到了很多。 他想姑母说得对喜欢一个人是掩藏不住的。 视线追着情绪随着旁观者一看便知。 如此想来皇太后是失策了那日只把秦鸾与姑母叫去若他也在饶是他极力收敛克制在皇太后跟前也会被看出端倪来。 他还想到了颜述说的虽是些混账话但是…… 心仪的姑娘就在自己的面前岂会没有一丁半点的旖旎心思? 不过是不恰当、不合适、不规矩等等诸如此类的想法在拘着束着罢了。 或许是离别之意加剧了念想之情又或许是屋子里萦绕着的清雅香气鼓动着人心林繁静静看着秦鸾一瞬不瞬。 视线无言又饱含了太多话语。 浓浓情愫以目光倾泻秦鸾被笼在其中沉沉亦湛湛。 这一刻心跳愈发明显。 不再是自己的还有对方的。 每一下都是那么的清楚也是那么的合拍。 交叠的心跳声让林繁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与笑意一块涌现的还有勇气。 他伸出了手扣着秦鸾的肩膀将她带到身前。 额头抵着胸口离心更近。 密密的心跳声中秦鸾听到了林繁的声音。 “阿鸾很唐突”他说嗓音有些紧却不犹豫“但我想抱抱你。” 直白又坦荡一如他的心意。 让她心间的所有情绪不自禁地随着翻涌起来。 而这其中涌得最凶的秦鸾知道是她的欢喜与爱慕。 ------题外话------ 撒糖真的很费时。 今天状态也不好越发费时。 我已经尽力让他们甜一点了真的。 正文 第164章 很沉,亦很暖 京城已经入春了。 只是夜深时候还有一些凉意。 而怀抱温暖身边人的体温将那些凉意挡得一干二净。 轻轻地秦鸾把手落在林繁的脊背上。 林繁的背倏地一僵。 原想着是他起了心思没被秦鸾推开由他轻拥着已经很好了哪里还敢祈盼回应。 出乎意料的这份回应让他本就飞快跳动的心更乱了几分。 不过他很快就松弛了下来。 说起来算上之前助秦鸾翻墙的时候这并非林繁第一次挨秦鸾这么近。 可是心中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彼时没有通透心意只是出于行事方便而搭把手更怕动作不谨慎反倒尴尬。 因此一落地就松开、退后。 现在心意相通他的举止虽不合规矩却是发自肺腑。 只可惜再真切的情感依旧受限于“身份”他们还不是夫妻感情能释放却也必须收敛。 许是气氛太过温和融洽那剧烈急促的心跳一点点地平复下来。 秦鸾靠在林繁胸口那声音不再震耳却让人十分踏实。 “画符很辛苦”林繁轻声道“钱儿说你今儿画了一整天。 我虽是明日下午出发你也不用这么紧赶慢赶。 永宁侯还要在京中休养月余你慢慢备着等他出发时让他带来。” 秦鸾莞尔:“那么多平安符不怕祖父羡慕嫉妒得想瞪你?” “那也只能让他瞪了”林繁知道她在打趣接道“抱走了秦家的金凤凰被他老人家瞪两眼已经是轻的了。你若想给我捎什么也让老侯爷一并带上反正他什么都知道。” 秦鸾乐得不行。 “可惜我有什么想给你的东西只能一并存着等下次见面时再全部给你。”林繁惋惜。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吧。 好看的好听的好玩的体会到的所有都会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对方分享。 林繁不曾到过飞门关更不用说关外的辽阔土地了。 他只在书上看过文字然后对着家中的沙盘听父亲细细讲过。 林宣与他说的不止是地形、战局还有边关的风与月那与京中截然不同的景色。 “幼时我对父亲描绘的边关很是好奇也很向往”林繁缓缓道“现在终有机会亲眼去看一看也会忍不住想若阿鸾你也能看到就更好了……” 秦鸾笑着道:“等收复西州城我也一定会有机会去看看。” 那座林宣病故前念念不已的咽喉重镇也是现在的林繁极力想要握在手中的城池可进可退。 秦鸾在地图上认真看过它体会了些它的重要当然也会生出亲自前往的心念。 “会打下来的”林繁定了定神重复了一遍“得把它打下来。” 互相依靠着两人絮絮说着。 秦鸾突然意识到从那日与祖父一块定下这个计划开始她与林繁其实也商讨过几次可唯有这一次他们没有思考那么多的策略没有一步步的演化与周全没有把心思落在大局之上而是…… 而是以他们两个人自己述说着对前景的期望。 他们想要带给彼此的满满的心意。 很沉亦很暖。 她感受到的是心中的情感以及与她一般热情的回应。 这让她真切明白这份感情是两情相悦而不是谁硬拧了谁的瓜。 抬起头秦鸾想与林繁说些什么不经意间唇角碰到了他的脖颈。 喉头上印上了她的鼻息。 林繁连呼吸都绷紧了。 他想阿鸾不是故意的甚至姑娘家家的怕是也不晓得拥抱的暖意能够克制更多的接触对心生旖旎的男子而言就像是火上浇油。 依依不舍地林繁松开了秦鸾。 秦鸾看他神情眼中依旧含笑又与平时的笑容有些不同。 顷刻间她心领神会。 怪她。 当然为此“道歉”太过怪异了。 秦鸾转过身从桌上倒了盏茶把茶盏推给林繁。 林繁接过入口一尝凉茶。 也是。 茶是他来的时候钱儿备的他看秦鸾画符又说了这么久的话茶水放到现在肯定凉了。 而他也确实需要凉的。 一口喝完又添了一盏林繁这才反应过来。 这姑娘家家的未必什么都不明白…… “你……”林繁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 秦鸾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几子上堆着的那厚厚的鬼怪异志。 那些书里除了妖魔鬼怪还有数不清的书生与花妖、狐妖、艳鬼。 看过了自然也会晓得些。 林繁哭笑不得低低笑骂了句。 如此一来尴尬是化得一干二净了那点儿脉脉柔情也散开了。 时辰不早了近些时日天亮得一天比一天早。 林繁将装有平安符的木盒收好与秦鸾告辞。 秦鸾送林繁出去。 中屋里守着门的钱儿早靠着门板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了。 闻声她一个激灵站起身来。 秦鸾轻轻点了点钱儿的脑门:“困了就回去睡。” 钱儿摇头视线在林繁与秦鸾身上转了转又赶紧收回了目光。 她原是不困的。 可是刚才一不小心她回头看到书房里那两人都挨得只剩一个人了。 哎呀那是她能看的画面吗? 她立刻就闭上了眼。 这闭着、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困意席卷睡着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她得装作不晓得。 好在姑娘也没有多问。 秦鸾将林繁送到了东墙下。 更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是催促一般。 林繁垂着眼看秦鸾不舍之情满溢他伸出手又轻轻抱了抱她这才翻身跃出高墙。 回到国公府时远方天际已有晨光。 方天打了一盆水给林繁净面小心翼翼地想问一问秦姑娘对礼物的感想。 还未开口他就闻到了一股陌生、又有那么点熟悉的香味。 方天悄悄吸了吸鼻尖。 味道就在他们爷的衣裳上。 他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舅婆给秦姑娘挑的其中一种香片的味儿吗? 看来秦姑娘收到后就点上了他们爷在秦姑娘那儿坐到现在可不就染得这么浓郁了嘛。 默默地方天去取干净衣裳。 这么清楚的香气只怕单单换了外衣都不够。 他是不是得劝他们爷冲个凉不然带着一身香气去给老夫人请安…… 方天不敢往下想了。 他怕老夫人吓着…… ------题外话------ 感谢书友xp星人、小院子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65章 长枪 方天正琢磨着要怎么“劝”林繁忽然间就听见外头偃月的声音。 再一听原是老夫人突然来了。 似是挂念着今儿下午要启程的林繁老夫人特特过来看看他们都收拾得怎么样了。 方天的后脖颈冷汗直冒。 窗边林繁也听见了放下帕子转身出来。 见方天捧着衣裳一脸愁容林繁暗暗好笑。 拿过衣裳林繁又回到里间他动作快换身外衣倒也不费什么工夫。 见状方天赶紧把换下来的外袍一股脑儿收进了竹篓里放到角落处。 等老夫人走了他一定要立刻去把这身衣裳过一过水! 林繁只当看不出方天的念头快步迎出去。 老夫人见他出来眉宇间笑容温柔极了:“我听偃月说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是”林繁扶住她道“也不是头一次出远门了该备的都备齐了您别担心。” 老夫人嗔了他一眼。 她当然清楚念之是个做事十分周全、靠得住的。 别说现在这年纪哪怕往前数十年他都能把日常生活打理得有条不紊。 身边两个亲随性格不同些但在应对大小事务上也是很灵通的。 因此往日时候她即便挂念除非必要并不会在林繁的生活上插手。 可今日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林繁从没有走得那么远过而出征亦和寻常出远门不是一回事。 再可靠的性子也没有经验。 而老夫人她自个儿打过仗也数次送丈夫出征所以想着最后再来把一把关。 “说是把关”老夫人笑着道“其实是我心里不踏实就想再转转。” 巧玉扶着另一边。 她是最知道老夫人心情的。 国公爷能承继父业老夫人为之自豪与欢喜同时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两种情绪交杂着。 甚至老夫人还列了满满两张单子把需要带上的东西全写下来了。 关心无数却也怕过分的关心反倒会叫林繁放心不下她…… 老夫人自己都说当初也是见过许多风雨的人得了喜讯、闻过噩耗以为能风轻云淡、笑看前路没想到这几天竟是比从前还要忐忑了。 想着这些巧玉迅速看了林繁一眼。 这些话老夫人私下说与她听了却不会与国公爷提。 她也不能提。 让老夫人在这几日的忐忑后能放松下来;让国公爷放心出发在外头拼搏时也不用担心家中状况这是她们这些伺候老夫人的丫鬟嬷嬷需要做好的事。 “今儿不用赶着上早朝等誓师时到就好”林繁笑道“您要不踏实就在这儿坐会儿我还未用早饭您呢?” 老夫人道:“也不曾正好一块用。” 林繁吩咐了偃月自是立刻去办。 方天也跟着忙前忙后心里一阵阵擂鼓。 换了外衣味道是没有那么明显了但是母子一块用饭老夫人能闻不到? 一想到临行前母子之间指不定要为了“哪个姑娘”、“什么关系”掰扯一通方天就胆颤。 可是…… 随着一顿饭用完桌旁风平浪静。 以方天的观察老夫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是完全没有发觉。 他在心里“咦”了声。 难道老夫人对气味不敏锐? 再观巧玉亦是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也没有察觉。 方天大为震惊。 难道只有他鼻子灵? 要不然问问巧玉姑娘? 不行。 万一弄巧成拙他岂不是成了猪一般的亲随? 其实老夫人感觉到了。 林繁平日不用香料。 屋里若点香十之八九是夏日熏蚊虫。 眼下还未到时节而那味道也截然不同。 不甜腻很淡雅。 符合她想象中的那位修道的秦大姑娘。 离别在即念之想要见一见心上人太正常了。 只可惜她现在还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能与秦鸾接触。 那是阿矜的女儿又与表姐在观中生活好几年只这两点就让老夫人在未曾谋面之时就生出了数不尽的好感。 能叫念之惦记在心里的姑娘一定十分出色。 “等用了饭”老夫人道“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林繁应下。 他原以为老夫人说的会是观中求来的平安符一类的东西直到老夫人引他去了林宣的书房。 上回摆法阵的痕迹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老夫人一直走到耳室指了指角落:“这柄长枪念之你带上吧。” 林繁顺着看去。 他当然认得这柄长枪。 这是林宣从前用的随他灵柩返京却没有随他入殓。 老夫人坚持留下做个念想。 这些年长枪一直摆在这里老夫人时不时过来擦拭而林繁也从完全提不动到能够轻易挥舞它。 “好。”林繁上前握住枪柄。 没有记忆里的那么沉却也让他记得林宣当年教他枪法时的模样。 回到书房林繁搬了把杌子坐下拿着帕子擦拭枪身。 多年收存着因着保存得当枪尖依旧锐利有光。 只那簇红缨暗沉了许多。 林繁起身进内室里不多时提着把小木枪出来。 老夫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把木枪就是个玩具适合四五岁的小童拎在林繁手里实在太短了。 念之幼年时有这样的玩具吗? 老夫人一时记不清楚。 直到她看到林繁把木枪上那一簇红缨解了下来而后他又把银枪上的红缨解开一大一小两簇混在一起细细捋顺重新系在了银枪上。 她忽然间就想起来了。 先太子曾给还在娘胎里的孩子亲手做过一把木枪还因此与先帝爷之间闹了几句“笑话”。 表姐与她提这一段时笑得十分开怀。 谁能想到不久之后会有那么多的变故? 她连表姐的下落都寻不到更别说那些小物什了。 那段时光终是太远了。 可是兜兜转转这把木枪还是回到了念之手中寄托着先帝、先太子对念之的所有期许陪着他初赴战场。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166章 像谁 登上皇宫城楼皇上看着广场上的众将士。 居高临下原是看不清楚底下众人模样但皇上一眼就寻到了林繁的身影。 林繁站在前列与安北侯说着些什么。 长枪拄地风吹得那簇红缨飘扬着。 皇上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 这画面很是熟悉熟悉得让他整颗心都往下沉。 冯仲将军先前被叫到了御书房与皇上说了一上午的调兵遣将的想法此时跟着一起到了城楼上。 顺着皇上的视线冯仲看到了林繁也看到了那柄长枪。 定睛看了看他猜测那好像是林宣生前的武器。 冯仲不知道皇上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更不清楚林繁的秘密他只照着常理揣度皇上心思。 林宣能文能武受皇上信任与器重。 这些年但凡提起林宣皇上总是表露出遗憾与怀念。 这么想着冯仲道:“定国公手里的长枪臣看着似是他父亲留下来的。” 皇上闻言睨了冯仲一眼。 “虎父无犬子定国公此次定能建功叫西凉人一听他的名字就胆颤”冯仲没有察觉到异样又道“敌人有多愤狠我们大周百姓就有多么喜欢。这么看着那身姿真像啊……” 这几句话落在皇上耳朵里格外尖锐。 没有克制住脾气他冲口问道:“像谁?” 冯仲瞪大了眼睛。 这算什么问题? 能像谁当然是像他爹呗! 难道定国公还不止一个爹了? “朕……”在得到回答之后皇上自己回过神来那答案不听也罢“老将军先下去吧时辰差不多了。” 冯仲便没有纠结皇上的问话依言下了城楼。 皇上依旧背手站在上头。 长枪是林宣的长枪。 赵临虽也是枪术高手但他那柄长枪当年是随着入葬了。 可林繁这个人让皇上无法不将他与赵临的身影重叠起来。 赵临善战大周建朝前就四处征讨。 每一次皇上都会送他出征看到的是誓师时赵临的坚定与信心。 从初出茅庐的少年到身经百战的青年;从赵大将军的儿子到大周的皇太子。 赵临的每一样身影都刻在皇上的脑海里。 因此他记得很清楚建隆三年也是这个时节。 料峭的春寒刚刚才退去微风中带着丝丝暖意赵临抵住了朝中各种压力亲自挂帅出征。 他跟着父皇一起站在这座城楼上与将士们践行。 赵临在广场上与林宣说着话他脸上的笑容传到了城楼上让父皇都不由展露了笑颜。 那时候皇上也笑着。 即便是他的心中没有任何笑意。 他不住想着赵临这回坚持亲征是错误的、失败的是对大周不利的。 出发时笑得这么开怀回来时一定垂头丧气。 或者也有可能根本回不来。 只是皇上在京中几乎每隔三五天就有捷报抵京连最是坚持“太子不该亲征”的老臣们都不太提这一桩了朝中都是夸赞之语。 不过一年光景赵临奉上的是两州六府的傲人战绩满朝惊叹。 大军凯旋时正是建隆四年的二月末。 那年是个暖冬春天来得特别早大军进城时春花绽放。 百姓们纷纷到街上迎接大军把一枝枝花枝投向他们的怀中。 而皇上随父皇登上城楼等到的是满怀花枝的赵临。 赵临站在那儿笑容比他出发时还要灿然。 那副画面皇上至今想来依旧清晰如昨日一般。 隔了二十几年的漫长时光这一刻他看着林繁就像是看到赵临。 春风习习而来吹在身上皇上没有觉得有半点暖意反而是越发的冷。 不安与烦躁充斥着可大军出发在即作为皇上他必须说些什么。 强压着心绪在众多将士们的目光里皇上抬高声音鼓舞士气。 他说得简单底下依旧激昂。 战鼓声响冯仲上马秦威与安北侯两位副将跟上。 林繁随后上马依着队列浩浩荡荡出城。 除了在广场上誓师的还有众多兵士集结在郊外。 依着计划等他们出城抵达营地后会再等两个时辰与其余州府抽调的兵力会合由冯将军点骑兵阵先行赶往飞门关其他将士随后。 出城这段路引了不少百姓来看有胆子大的高喊着“杀到西凉去”。 黄逸骑马行在中段。 听见喊话声他循着声音望去在人群之中他看到的是数张坚毅的面容。 他重重抿了下唇。 作为御前侍卫他也曾骑马走街。 遇着二殿下成亲这样的场合亦有许多百姓来看热闹。 可之前感受到的与此时此刻的完全不同。 他不是仪仗中的一员而是战士中的一人。 他不会为了二殿下的喜事而欢快可他会为了百姓的鼓励而奋战。 抵达京郊营地后各处都忙碌起来。 黄逸这个身份诚然他自己想做一普通兵士冯仲、安北侯等人也不可能真就一点不管他。 方天寻过来道:“冯将军找您我们爷也在那儿让小的来请您。” 黄逸应了随方天过去。 走到大帐旁一抬眼黄逸见到了一少女身影。 对方着一身武装背对着他看不出身份。 听见脚步声那少女转过身来。 黄逸这时将人认了出来拱手道:“秦二姑娘。” 秦鸳打量着黄逸。 挺眼熟的再仔细一想是了她曾在大殿下宫中遇见过这人。 “你”秦鸳疑惑道“你不是御前当差的侍卫吗?” 黄逸道:“原先是的如今辞了投军西征。” 秦鸳眨了眨眼睛。 御前侍卫十个有九个是蒙荫的花架子偶尔才有一个能有些本事。 投军打仗莫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咦? 上回这么想是在什么时候? 秦鸳突然忆起来了问:“二皇子成亲那天在马上拿石头打人是不是你?” 黄逸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问题点了点头。 秦鸳这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黄逸一番:“还行手上有点功夫不算稀里糊涂。”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67章 争气 饶是黄逸性子不拘也还是头一次被年轻女子这么盯着看。 偏偏那姑娘家的目光没有任何闪烁直白极了。 直白地审视。 直白地挑剔。 完全不是姑娘家看异性男子而是老师父挑新入行的小弟子。 这种感觉让黄逸哭笑不得。 他堂堂男儿, 也不怕叫人评头论足。 只是秦二姑娘的评断其实并不怎么好听。 话说回来黄逸知道自己那些同僚是个什么水平被永宁侯府的姑娘小瞧也是情理之中。 固然是男女有别但秦鸳这样勤奋的练家子与那些混日子的花架子比, 完全可以忽略男女带来的体格、力量上的差异。 黄逸虽然与他们不同但是眼下不是与秦二姑娘论功夫如何的时候。 真去一旁比试一番? 这么呆瓜的事他若真不懂场合地提了不用冯将军赶人黄逸自己都清楚赶紧收拾包袱、掉头回京城去吧。 再说了。 秦鸳是秦大姑娘的妹妹。 林繁心仪人家姐姐他作为好兄弟怎么能因争强好胜、而胡乱得罪人呢? 这么一想黄逸便问:“秦二姑娘是来寻秦将军的?” “随兄长来的”秦鸳道“伯父出征我也来送行。” 这话仔细琢磨其实有些站不住脚。 自家人, 要送行, 在家里就说完话了。 不过是永宁侯夫人心血来潮, 让秦沣赶在大军出发前来给秦威送些东西。 秦鸳正好在旁想要跟着来侯夫人没有反对她就顺理成章地来了。 说穿了她是个“凑热闹”的。 不过自家脸皮要紧秦鸳绝不会说出来。 黄逸没有细想这话。 将门估计有将门的讲究送行迎接 “大军回京时”他下意识地问“你们也会来迎吗?” 秦鸳道:“自然会迎不是在城门口还会赶到十里亭迎。” “我若是被抬回来”黄逸听着有趣嘴快道“我家里不晓得有没有人在十里亭迎我。” 秦鸳闻言愣了愣。 再一次她上上下下打量黄逸。 果然是新兵, 什么话都敢说, 还没出发呢就这么不吉利。 “你就不能自己骑马回来?”秦鸳连连摇头“有没有出息?” 这下轮到黄逸愣住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但秦鸳的神情却无比的认真他忽然意识到了问题。 大军出发在即有些话是该谨慎。 他虽跟着祖父学过文识亦在御前当差、通晓人情可他在军营里的确是个新来的是个小弟子。 比起耳濡目染的秦鸳他对这里的一切知之甚少。 未知并不会让黄逸退缩多看、多学慢慢就懂了。 再者秦鸳的话在他听来也是一种激励。 黄逸爽快地笑了笑道:“就是想要有出息才坚持投军秦二姑娘教训得是我要自己骑马回来。” 秦鸳眉梢舒展亦笑了起来。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这人能练一身还不错的功夫显然是个能下苦功的并不是耍嘴皮之流。 秦鸳正想问问他名姓大帐帘子掀开。 秦沣从里头出来与黄逸打了个照面一时颇为意外。 谷弋 又一想似是听说了黄太师的幺孙辞了御前侍卫投身战场那么黄逸在营中也并不奇怪。 “黄公子”秦沣拱手打了个招呼又与秦鸳道“回去了。” 秦鸳见秦沣认得便问:“他姓黄?” “黄太师的幺孙”秦沣介绍了一句奇道“上回在宫里见过吧?你不认得?” “认得脸不知道名。”秦鸳道。 黄逸在旁自是把他们兄妹对话听在了耳朵里。 “是我不曾自报家门”面对着秦鸳黄逸拱手“黄逸。” “记住你了”想了想秦鸳道“你是得自己骑马回来要不然你祖父能把冯将军、安北侯和我伯父来回念叨还得找我祖父念他老人家在家养病呢经不住念你得争气些。” 黄逸: 每一句都很有道理每一句又都有哪儿怪怪的。 让他一时之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秦沣显然是绷不住笑以拳掩饰了催秦鸳道:“该走了。” 方天是听了先前那一番对话的此刻背过身去了才没有当着黄逸的面笑出来。 黄逸左右看了看心里一松也笑了。 怪他。 怪他之前没有想周全冲口说了句胡话。 郑重再郑重黄逸道:“一定争气。” 目送秦沣与秦鸳离开黄逸随方天入大帐。 冯仲摸着胡子看着黄逸。 平心而论进了营帐太师之孙也是普通兵士。 可真的出什么状况还是多添事端。 毕竟文人对“受伤”、甚至是“战死”的想法肯定与他们这些武人不同。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冯仲私心想尽量保黄逸安全。 不过 看了林繁一眼冯仲与黄逸道:“我听定国公说你马上功夫出色。” 此时显然不是谦虚的时候黄逸道:“确实操练过。” 冯仲上前用力拍了拍黄逸的肩膀。 黄逸一动不动。 下盘很稳冯仲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待其余将士抵达后就点骑兵阵急行往飞沙关”冯仲道“眼下西凉在关外驻军随时都有可能进攻也许骑兵阵刚抵达西凉而大军未至时就要投入战场。” 黄逸听明白了。 第一批的先锋可能要比后头大军更快面对战局而且是在主将没有抵达的时候。 冯将军考虑了他的状况本没有让他加入骑兵阵的想法是林繁举荐了他。 因此他们才把他叫到这里来想听他自己选择。 黄逸深吸了一口气。 自家祖父的确是会念念叨叨。 可他若在军中不思进取祖父不会念别人他却给他们老黄家丢人了。 这也与他投军的初心相违背。 再者举荐他的是林繁。 林繁相信他可以做到他当然也对自己有信心。 黄逸语气坚定:“冯将军我擅骑射我能做好。” 冯仲面露笑容。 志气可嘉。 英雄不问出处文臣之后也可以出武勇之人。 老太师毕竟应允了孙儿从军亦不是混不讲理的老头担忧归担忧却不至于胡搅蛮缠。 “很好。”冯仲点头转身走至案前在名单上提笔写下了黄逸的名字。 正文 第168章 飞门关 附近州府调度的兵力陆续到达。 时辰到了冯仲点了骑兵阵。 不止是黄逸其中还有冯靖的名字骑兵阵由林繁带领两刻钟后启程尽快赶到飞门关。 黄逸忙着准备列队之时, 才在队伍里发现了冯靖。 “你小子?”黄逸惊讶“你怎么也投军了?” 冯靖嘿嘿一笑:“受您启发。” 时间紧迫黄逸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突然间想到了秦鸳挂在嘴边的“争气”他便与冯靖道:“那你争气些不然我这启发把你启发坏了, 于心不安。” 冯靖乐得不行:“您放心, 我肯定不拖后腿。” 待到时辰林繁翻身上马。 骑兵先锋出驻地往西前进。 再是日夜兼程也不能不顾兵士与马匹林繁率兵赶到飞门关时已经是三日后。 毛将军闻讯亲自迎了出来。 先前收到朝廷快报知道林繁任先锋毛将军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 毛将军常年驻守此地回京机会寥寥。 前些年回京面圣在御前见过林繁一面只觉得是毛头小子一个与林宣完全不能比。 这也难怪。 林宣走得早留下孤儿寡母缺少指点之人儿子还如何长进? 再后来, 听说林繁承爵, 毛将军说这是投胎投得好。 明明没有任何功勋连敌人都没有杀过一个就能靠着祖父、父亲的恩泽成为超一品的国公爷。 反倒是他们这些在边关上辛劳多年的人什么都捞不着。 当然眼红归眼红小看归小看飞门关被西凉进逼的状况下林繁作为先锋抵达毛将军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冯将军领大军后行”林繁与毛将军一拱手“再有七八日应能赶到毛将军不知此刻状况如何?” 大军行进需要时间。 毛将军再着急也不可能让冯仲带着几万人马飞过来。 他引林繁登上城墙指着关外:“最初是驻扎在三十里外这几天往前进了五里。两军未有正面交锋他们又骚扰了几座村镇, 情况不怎么乐观。” 城墙虽高到底隔得远并不能看到西凉驻军状况。 依毛将军的说法若要看清楚需得出关口再往前至玉沙口。 林繁知道那处。 原也是一道关口因其在大周与西凉版图的交界上早年交战中城关毁于战火之后废弃着没有重修。 “副将刘贲带兵守在玉沙口南侧防备西凉动作”毛将军道“北边亦驻扎了兵力关外村镇百姓除了不愿撤离的都回退到了关内。” 说到这里毛将军叹道:“你这一路过来也知道状况很难坚持。” 有流民继续东去但更多的他们留在了飞门关下的镇子里让本就不宽裕的镇子一下子拥挤起来。 这么多人要吃、要住官府的粮食很难一直维持。 “那群西凉鞑子”毛将军气道“一上来就烧了粮仓与军库。” 林繁一面听毛将军说明一面观四周景象。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飞门关一切都十分陌生与此同时他又在林宣做的沙盘里无数次看过这一带的地形即便十余年过去有了一些变化但是大致形态在他心中都能对上。 “依毛将军的意思”林繁问“这些时日以戒备为主等待冯将军抵达吗?” 毛将军摸着胡子。 比起兵力的缺失他们这里眼下更缺的是粮草、军资。 谷癉 “西凉人这一次举动怪得很”毛将军道“毫无征兆突袭四座镇子若是有意进攻以他们的性子该直冲飞门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进犯时牛羊能抢就抢不能抢就杀粮仓也是放火烧尽这行径像极了马贼。 马贼是来无影、去无踪他们却是在远处扎营。” 说到这里毛将军气闷得哼了一声。 以他与西凉人交手多年的经验他们也是小打小闹惯了没有一定要打到底的想法。 飞门关易守难攻只要尽力防守西凉自会退兵。 他有能力替大周守好这座关口。 因此比起兵力的增援他更想要的是物资。 偏刘贲那家伙一心想要兵。 在毛将军写军情折子送去京城时刘贲游说了几个参将与飞门镇的官员求他问朝廷要兵。 毛将军被迫无奈把兵力增援需求也列了上去。 现在好了增援陆陆续续抵达物资却还在路上。 等冯仲一到拿着圣旨接了飞门关军务他毛字军旗还得给冯字让地方。 再等到西凉退军功劳是增援的他们驻军只能感恩戴德。 毛将军扫了林繁一眼道:“先等着吧。” 话音刚落忽然间随着西沉的落日天际边一道狼烟升起。 林繁看在眼中与毛将军指了指。 毛将军顺着看去脸色一沉:“那个方向玉沙口!刘贲在搞什么东西!” 一跺脚他招来曹副将让他带兵出关往玉沙口附近接应。 曹副将领命而去。 林繁亦想去被毛将军止了。 “前头状况未明你们一行人又是刚刚抵达来不及休息”毛将军道“你也许不累但马匹吃不消暂且缓缓。” 这么说十分有理林繁从善如流应下了。 曹副将出发后夜色笼罩之前一传令兵飞马赶到关口。 毛将军一问果然是玉沙口出了状况。 刘贲在带人巡视时遇着一队西凉兵两厢交战原是轻松取胜却不想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马贼在驻地放了一把火。 刘副将立刻回去救火救援及时损失不大。 如此倒也用不到曹副将的接应。 毛将军黝黑的脸气得发红。 损失是并不大但面子上挂不住。 西凉兵没杀几个营寨被马贼放火了? 朝廷增兵刚刚到就让他们看了这么一出笑话。 毛将军与传令兵道:“让曹伦留在玉沙口把刘贲叫回来!” 临近三更林繁听方天说刘贲到了。 “毛将军把刘副将骂了个狗血淋头。”方天道。 林繁在榻上躺下道:“知道了我睡了明日早些起。” 至于毛将军帐中林繁想他现在还是别去火上浇油了。 等明天再去见一见刘贲。 这号人物是永宁侯先前特特与他交代过的。 正文 第169章 腰牌 翌日林繁见到刘贲时他正坐在大帐外头擦拭手中的长刀。 刘贲未满五十只论年纪比毛将军、冯将军等要年轻些可实际看起来却差不多。 因为刘副将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从眉角划到唇边, 一眼看去有些吓人。 这道伤口也让他看着苍老了许多。 林繁上前拱手唤了声“刘将军”。 刘贲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略想了想道:“哦, 林宣的儿子是吧?我听说了冯将军让你领先锋。” “是”林繁在刘贲边上蹲下来压着声道“我昨儿到的很是好奇西凉人为何会突袭四镇还点火烧粮仓。” “后生就是问题多”刘贲嘀咕着“你想知道回头俘虏个西凉人你审问审问?” 林繁呵地笑了笑:“老侯爷让我问你。” 话音一落透过长刀映的影子林繁见刘贲眉宇一皱。 刘贲侧目睨着林繁, 没有说话。 林繁伸了伸手, 袖间一物划到掌心他摊给刘贲看。 刘贲定睛看, 那是块腰牌, 上头一个篆体的“秦”字。 的的确确是秦胤给亲信之人的腰牌。 确定刘贲看完林繁就收了起来。 刘贲左右观察了下沉声道:“我还以为会在秦威身上。” 林繁笑道:“秦将军也有。” 刘贲“哦”了声。 前朝末年家里人陆陆续续死于饥荒与战火刘贲不甘心这么去死在秦胤招兵时去报了名。 投军给了他一口饭吃打仗却是刀尖舔血。 刘贲运气不错一场场战斗中他活了下来还受了提拔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了什长、百夫长后又为千夫长。 赵挥的大军士气正盛时他们遇到了一场偷袭。 那一战, 太过惨烈, 伤亡无数。 刘贲坚持到了秦胤回救他留了一口气看到秦胤的大刀把他面前的敌人一劈为二。 若不是那一刀他伤的就不止是脸而是整条命了。 刘贲养好伤继续跟着秦胤打拼。 大周建朝后他封了六品忠显校尉散阶于他一个山野莽夫也是功成名就了。 再之后他随先太子南征又随秦胤西出征战前些年升了五品武略将军。 习惯了孤家寡人他也不想回京城应付官场便一直驻守在飞门关也把关口这几年的变化看在眼里。 一来许久没有真刀真枪与西凉人打了。 第二练兵也少了。 秦胤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来过这里而与刘贲一样出身秦胤军中的、跟着拼搏了几十年的老人越来越少。 毛将军原对秦胤还算恭敬这几年言语之中亦露了些轻视。 同样是为先帝打天下的秦胤封了爵位毛将军却没有心里上难免有落差。 刘贲不与毛将军争口上长短只做自己的事。 毕竟他有秦胤交给他的任务——盯住几个人。 把声音压得很低刘贲道:“穿大周皮甲的是大周的兵穿西凉战衣的是西凉的兵做马贼装扮的当然是马贼了。我们倒了霉谁知道西凉怎么样?” 林繁挑了挑眉会意了。 那夜偷袭四镇并放火的不是西凉人而是一群马贼。 谷鎣 夜深人静沉沉黑夜动作迅猛装束大体一致就能蒙混过关。 马贼不止偷袭了大周属下四镇在这之前他们也扮作大周兵士去西凉的几座边关镇子折腾了一番。 西凉哪里能受得了被大周偷袭的亏随即出兵至飞沙关外。 这是由黄太师推动的。 他把两军对垒的台子搭起来了。 本就敌对的两方到了这时候也不可能坐下来商讨谁偷袭了谁。 而刘贲盯着一伙马贼才会晓得这些。 昨夜得知先锋要到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被毛将军调回从玉沙口调回了飞门关。 本以为领先锋的会是秦威没想到却是林繁。 “他老人家”刘贲问“交代了什么?当真是身体不行?” 林繁道:“身体确实欠妥但他即便起不了身也想来飞门关指挥战局哪怕是把病榻抬来。” 刘贲啧了声。 老侯爷是个什么脾气他们都应该很清楚。 病重都要坚持指挥林宣也是一个样。 他们私下说话林繁根本不用替秦胤表态那么这句就不是态度而是交代了。 刘贲心领神会长刀往地上一插:“不太好办但可以试试。” 正说着毛将军背着手过来。 见这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他问道:“在说什么呢?” 刘贲道:“这不是初来乍到问我玉沙口是个什么状况嘛就一旧城关破破烂烂的。” 毛将军点了点头与林繁道:“昨儿与你说过要想观察到西凉军中状况得进到玉沙口。你若想去可以让人给你带路这两地之间遇不上西凉兵。” 林繁应了声。 刘贲又道:“要我说还是我去把曹伦调回来。” 显然毛将军对刘贲昨夜的表现很不满意摆了摆手并不答应。 刘贲见状也不坚持。 三人正说着忽然城墙上传来长长的号角声。 毛将军脸色一沉大步往城墙上跑林繁与刘贲亦赶紧跟了上去。 天际旁与初升日头交叠在一起的是一道狼烟。 刘贲一拍大腿:“玉沙口北侧老甄他们跟西凉人打起来了?” 京城中秦胤依旧抱病。 朝堂之上因着西边打仗也没有因为大军增援去了就放下心来。 偶有几个乐观的觉得大军抵达后就能逼得西凉人退兵。 他们在金銮殿上高谈阔论夸赞冯仲的经验更是吹捧皇上用兵有方。 黄太师面色凝重。 他太知道了西凉此次不会退兵冯仲带兵去也不是想着敌军退兵就班师回朝的之后必定有大战。 他相信大周会胜利可他也会担心黄逸。 正思量着忽然间外头驿兵冲到殿前。 层层往里递徐公公接过军报交到皇上手中。 皇上打开一看神情迅速阴沉下来。 黄太师见状心一紧。 正文 第170章 怪得很 军报合上。 皇上丢还给了徐公公没有对上头的内容做任何一句评点亦或是说明。 若非那阴云密布的面色几乎要让人觉得那不是一份紧急的军报而是一封闲着没事、毫无意义的采买单子、菜名册子。 黄太师熟知皇上性格琢磨着, 这军报上的内容恐怕很不乐观。 底下众臣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按说吧上头写了什么该说出来。 皇上既不开口, 他们也要有人问。 偏这时候适不适合问? 这个当口上就彰显出耿直人的重要性了。 最耿直的武将永宁侯老爷子躺在家里养病;最耿直的文臣徐太傅老大人砌墙闭门好久了。 原先还有冯将军、安北侯那样愿意踏出一步去直面皇上脾气的眼下他们出征去了。 留下来的自认还算耿直的又都盼着能有比自己更耿直的。 打边鼓不难难的是冲锋陷阵。 抬眼往前头瞧瞧指着黄太师、范太保先开口? 这两位不是耿不耿直的事而是待下朝后他们会立刻进御书房里, 军报如何, 马上就能知晓然后做出各种判断与谏言实在没必要在金銮殿里、眼瞅着龙威震怒时非得去点把火。 兵部董侍郎左右看了圈没有更耿直了。 心火上涌正要往边上迈一步去当先锋被史尚书背着手拦住了。 董侍郎一脸不忿见史尚书在背后的手几乎摇成了拨浪鼓不得不给上峰一个面子没有站出去。 殿内气氛沉重皇上心思显然已不在其他事情上徐公公扯着嗓子“退朝”。 皇上从龙椅上起身大步流星往外头走。 恭送皇上离开后有人三三两两散着往各自衙门去也有人心里惦记着把黄太师、范太保围在正中说着自己的想法。 “飞门关出了什么状况?观皇上面容怕是极其不乐观。” “算算日子冯将军带着大军, 差不多该抵达了。” “不能这么算今儿送达的军报那得是前几日从关口送回来的冯将军当时应是未到。” “那先锋也该抵达了别是西凉人赶在大军增援之前又与守军打了一仗?” “冯将军一到接手个烂摊子?” “别自己吓唬自己飞门关守军即便防不住西凉人一旦大军都到了由冯将军带领一定能重振旗鼓。” “就是又不是冯将军没打胜仗。” 黄太师听他们絮絮叨叨一连串绷着脸不吭声。 一个个这么能的刚皇上在时怎么不站出来说道说道? 连那军报上到底写了什么都一无所知还张着口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先锋营是定国公带领点了骑兵列阵先行增援的吧?” “定国公毕竟年轻。” “前脚刚到人疲马乏还没缓过来敌军来袭只怕他们也没有办法。” 这几句话一出黄太师那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一下子跟抹了层白及浆子似的。 范太保看在眼里。 骑兵名册先前有报备兵部黄逸的名字就在上头。 这么毫无根据地胡乱推测继续下去只怕要推断成先锋军战损惨重了。 重重咳嗽了两声范太保与黄太师道:“快走莫叫皇上久候。”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好拦着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谷厘 范太保扯着黄太师的袖子连拉带拽把人带出金銮殿这才松了手。 “你真操心赶紧去看看军报才是”范太保道“瞎猜有什么好猜的。” “并非操心并没有操心而是”黄太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而是朝会上不提皇上走了就” 范太保嘿嘿笑了几声:“怪不得他们。” 这么多年的老同僚不用细说黄太师也明白范太保的意思。 来回想想叹了口气。 也是怪不得他们。 这么多年先头冲锋陷阵的那几位遇事从不退缩。 有那几位开道其他人“安逸”惯了仅仅学会了敲边鼓或是见缝插针说几句。 结果开道的人不在一下子就都傻眼了。 当然也不止其他大臣他们两个老骨头其实也一样。 长久以来为了防止那几位先锋冲得太猛范太保劝先锋黄太师稳皇上两人在中间一直做着左右说项的活儿也最熟悉这个。 今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没有先锋皇上也憋着整个场面就不是那么一个味儿连他们两人都无所适从了。 怪得很! “老侯爷病得真不是时候。”范太保嘀咕着。 黄太师道:“他若病好了当即就往飞门关去也不会留在京中。” “还得再去劝劝老太傅”范太保赞同道“缺人手啊不得劲。”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 刚拐过大殿长廊就见后头楼梯下史尚书与董侍郎在说着些什么。 先前被阻拦董侍郎遵照了上峰的意思心里却不赞同:“不问问明白全瞎猜呢。越猜越乱。” “假的真不了等御书房里弄明白回去一说也就太平了”史尚书道“真在早朝上打破砂锅问到底皇上气头上震怒劝都不好劝。” 董侍郎张口还要说什么史尚书一眼瞧见了两位老大人拱了拱手。 “都别说了”史尚书道“到了御书房一问就知道。” 毕竟是军情要务兵部跟着过去情理之中。 几人没有过多交谈赶到御书房。 皇上换常服去了留下来的内侍把那军报交给了范太保。 范太保翻开看了眼又递给黄太师。 四人轮着看完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西凉借夜色绕行至玉沙口附近趁着天刚亮时偷袭了玉沙口北侧驻军。 战事突然北营阵地的副将甄浩全力应对驻守南侧的曹伦亦赶去增援才勉强稳住了局面。 南北两营原本互成掎角之势掐住玉沙口防备西面的西凉驻军。 北营此时损失惨重断了一个角犄角显然是扯不住了。 因此不得不放弃两营后退回飞门关内。 偏这一路退兵都退得艰难靠着关内兵马接应才回撤完成。 甄浩副将在此战中后背挨了一刀被赶去救援的林繁扛回的关内。 性命能保住短时间内定是上不了阵了。 董侍郎看得心中唉唉长叹。 本就缺将冯将军还未抵达甄浩又受重伤这可真是 难怪皇上的脸色那么难看。 正文 第171章 不适应 御书房里气氛沉闷。 黄太师为军情担忧同时也为黄逸松了口气。 军报上并没有黄逸的名字。 这在黄太师看来是好事。 黄逸是个兵又不是普通的小兵他的名字若出现在军报上只有两种状况。 一是立功前线报回来为他请功的二是受伤甚至于…… 黄太师答应黄逸投军因为黄逸有他的理想与追求作为长辈不能打压子弟向前进的心。 可要说真指望黄逸立多大的战功建多少功业黄太师也没那么想过。 做一平平无奇的兵健健康康去全须全尾回。 这就很好了。 至于战况…… 黄太师看了眼同僚们的脸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了四个字:出师不利。 皇上还没有来战局当前他们这些臣子不能一味说丧气话。 唱衰谁不会? 黄太师真想唱衰能当场赋诗作词惨得跟明儿西凉就打到京师一样。 这种情绪不止没有益处还有害。 从皇上到近臣各个人心惶惶的这还怎么做事? 黄太师摸着胡子道:“西凉此次意欲与我们大战玉沙口失守把我们压在了飞门关内确实会有很多问题。” 史尚书道:“太师说得对。大军困在关内关外状况如何能掌握的情报就少了视野受挫越发要担心西凉趁夜色偷袭斥候们的压力也变得很大。” “正是这个理”黄太师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先前退朝后老夫听人说了几句深以为然。林小子才抵达掌握三军的冯将军还在路上其实我们还没有正面与敌人交战。 这次的挫败不是好事但等冯仲坐镇飞门关统领大军稳住军心我们能再从飞门关杀出去。 我们要看的是那个时候。”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黄太师的话是为了提振士气但同时亦有道理。 他们这些人绝对不能着急一着急千步廊看着急…… 前头还在打仗后方唉声叹气这算什么事? “说起来”董侍郎苦笑“也是安逸太久了这种浅显的道理都快忘了。” 史尚书一听顺口接了句:“可不是便是从前那也是大胜多吃亏少……” 正说着脚步声传来。 范太保干脆咳咳呛了两声。 史尚书醒过神来不再多言。 皇上迈步进来徐公公跟在后头。 已经换下了朝服皇上的神色却不比在早朝时好多少他在大案后坐下问道:“众卿看过了吧?有什么想法?” 范太保整理了思路斟酌用词把黄太师的意思表达了一遍。 “对方发难在先占了些便宜”范太保道“两军交战互有往来也是寻常等冯仲抵达重整之后再往外推进。 眼下我们更该着眼于物资上继续往飞门关输送粮草确保畅通与速度。 军需不断前头自然越发稳固。” 范太保说完其余几人亦补充了些看法。 皇上面色稍霁靠着椅背道:“朕亦是这个想法。 一时挫败在战时很正常。 没有在早朝时说这事儿是担心有些人心急火燎担忧这个、害怕那个。 胜负不在一时各位心里有数后头事情继续办着就行了。” 众人起身应下了。 从御书房退出来黄太师背着手慢慢走。 范太保与他并肩而走道:“我说你啊道理上的事儿你都挺明白的先前黑着脸说到底还是担心孙儿。” 黄太师轻哼了一声。 被说穿了脸皮有点痛。 不过担心孙儿也很正常。 黄太师便道:“太保亦是明白人又没有儿孙上战场你先前黑着脸做什么?” 范太保斜了黄太师一眼:“还能为何?自是担心皇上。” “皇上是一时气愤”黄太师慢悠悠道“军情状况他岂会不明白气消了这不是很明白轻重缓急?” 范太保呵呵笑着没接这话。 明不明白皇上肯定是明白的。 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若不然他怎么会咳嗽提醒史尚书把说了一半的话都咽下去? 在阐述状况时他也不会斟酌着把“不是每一次出征都会势如破竹”给吞了。 大周大大小小战事输过也赢得艰难过但还有一些真就是锐不可当、所向披靡大军所到之处敌人望风而靡。 一年不到两州六府这是拉锯战能得的战果? 那是横扫是摧枯拉朽。 那一年之中京中军报都收得麻木了。 打开一看几城几镇几万投降的兵全是这种。 也正是如此战况让大周迅速走出了先大军统帅、也就是林繁的祖父林翰战死的阴霾让继任的林宣彻底站稳了。 再之后几年林宣西征虽然再没有这样的迅猛大捷也从西凉人手中一点点把失地收了回来使得大周能牢牢把握住飞门关。 待林宣病故后朝廷的战事越来越少。 近几年那些小打小闹要范太保说隔二三十年前那算什么事儿啊! 现在好了突然来一场败战。 年老的太久没见过失败了不适应;年轻的完全没有经验更加懵。 不止是战事输赢便是御前说话因着缺了些“干活”的人他和黄太师今儿都有那么点无所适从别说其他人了。 臣子如此皇上亦然。 所以范太保才不提“势如破竹”真提了…… 范太保想皇上可能一时半会儿消气不了毕竟失败总是不好看的哪怕只是一时。 “得摆正心情”范太保叹了声“太傅不在我们两个是吧?” 黄太师老脸一红。 唱太傅那追着皇上指正的戏? 不是他自谦他真不太行。 “老夫倒是觉得不用这么悲观……”黄太师说完见范太保眯着眼睛看他只好又道“战局暂时还可控。” 范太保这才收回了目光。 毕竟黄太师答应了一旦战局不稳老太师去唱白脸。 ------题外话------ 二更。 正文 第172章 利益 前锋营退回关内后军中气氛比京中想的要紧张许多。 林繁去探望了受伤的甄浩。 甄将军伤重军医救治止了血却还是痛得不及。 他是被痛醒的。 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的林繁。 失血过多甄浩的思绪都不怎么清晰顺畅。 “我记得你”甄浩哑声道“是你把我抗回来的。” 林繁道:“在下林繁为冯大将军点的先锋军抵达飞门关不久。” 皱着的眉头微微一松甄浩道:“定国公的儿子?” 话说完甄浩自己也品出味来。 他认识的那位定国公已经故去许多年了。 现在爵位由年轻人承继。 他听说了林宣的儿子会出战但他先前一直驻守在玉沙口还不曾见过真人模样。 原来救他回来的就是了。 林繁并不介意甄浩的话。 对这些远离京城守在边关的老将而言定国公就是林宣他们与他打过很多交道也都习惯了。 “大军未到”甄浩苦笑“又成了这个样子真是……” 林繁道:“养伤要紧伤好了再打西凉鞑子。” 甄浩忍痛应了。 当将军的怕死是不可能怕死但也得惜命。 林繁费力气把他扛回来他若坚持去寻死那也太对不起这年轻人了。 再者有命在才能杀更多的敌。 林繁叮嘱甄浩好好休养从帐中出来。 偃月寻过来低声道:“刘将军传言说是毛将军想调兵进攻玉沙口。” 闻言林繁的眉头皱了起来。 匆匆赶到毛将军帐中果不其然除了刘贲曹伦以及其余几位参将也都在了。 毛将军看了眼林繁继续与曹伦等人交代。 林繁听他话语果然是想进攻。 静静等毛将军说完林繁拦了下曹伦与毛将军道:“这不太妥当吧?” 毛将军双手抱胸以眼神示意曹伦赶紧去办事然后与林繁道:“国公爷刚来不知道这儿状况我现在还是主将我排兵布阵国公爷莫要阻拦。” 林繁抿了下唇。 “国公爷”三个字从毛将军的口中出来没有任何尊敬的意思反倒像是嘲讽一般。 嘲笑他的一切蒙荫于父辈。 林繁并不恼。 这种“挑衅”也好“玩笑”也罢在他初入官场时就见多了。 尤其是在他从御前侍卫成为赤衣卫指挥使之后最初的那几个月他还不是文武大臣们头痛的“树上那个”他查案子时这种状况经常有。 在一开始林繁就没有把这种事搁在心里。 他是林宣的儿子也不仅仅是。 他是他自己。 可同时蒙荫给了他许多方便这也是他的一部分不需要回避。 只要他行事对得起这些恩泽就好了。 林繁道:“玉沙口的位置对飞门关十分重要若就这么失守会让我军陷入不利局面。” 毛将军挑了挑眉。 在他看来林繁很冷静完全不在意他的激怒。 而且林繁说的话似乎是赞同他的。 收起不耐烦毛将军示意林繁说下去。 “玉沙口必须夺回来但这个时机……”林繁话锋一转“大军刚刚受挫倒不是士气损失多少之事而是受伤的兵士太多了。靠着眼下的兵力冲击玉沙口极有可能前头没有打下来后方的飞门关又承受西凉的进攻。” 毛将军道:“玉沙口紧要我们知道西凉人也知道一旦出兵玉沙口西凉必定死守哪里会有精力来打飞门关?” “即便是玉沙口夺回来了飞门关也扛得住”林繁走到地图前手指一指“西凉只要在两者之间横插一刀玉沙口断了与关内联系物资补不上就是敌人的囊中之物。” 毛将军的视线落在了地图上道:“他要横插一刀援军到达后我们完全有能力把这一刀、反过来给它断了。” 包夹本就是看地形上、人数上谁占上风。 飞门关自顾不暇时前头的玉沙口成为孤岛可一旦飞门关腾出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这一刀是快是慢谁也不知道”林繁继续道“所以我认为眼下比起进攻还不如派出斥候查探清楚前头状况、西凉人的分布确定他们没有磨好刀再出阵也不迟。” 毛将军没有立刻说话。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与林繁道:“你的想法过于保守了。年纪轻轻冲劲不足你爹年轻时可比你敢打。我主意已定你莫要多言。你不赞同也无妨由驻军主攻你们骑兵阵不用出去。” 说完毛将军大步流星往帐外走去。 其余人陆陆续续跟了上去。 刘贲看了林繁一眼没有多言也跟上去了。 林繁没有动对着地图认真看了许久。 这事儿说白了毛将军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却要固执己见同时林繁知道毛将军在想什么或者说在急什么。 冯将军率领大军很快就会抵达。 到了那时候毛将军的主将位置就必须交给冯仲。 这场战事上驻军留下来的就是丢了玉沙口狼狈逃回关内。 在大军到达前刚吃了败仗的驻军毛将军能有多少话语权都说不好。 彼时冯仲掌握大权副将、先锋中永宁侯的儿子蒙荫的安北侯蒙荫的定国公…… 这些在毛将军眼中全是最需求功绩和前程的彼时战功多少全都归于援军与他们驻军无关。 思前想后毛将军就迫切需要在援军到达前把玉沙口夺回来保住颜面。 不动用林繁带来的骑兵阵亦是这个考量。 因此即便林繁的想法更符合大周的利益毛将军也不会听。 毛将军要把驻军的利益放在更前面。 这最基本的矛盾在就没有靠嘴巴说服毛将军的可能。 再者军中事宜主帅定夺。 毛将军定了出征林繁就不能在兵士们面前与他唱反调不然便是动摇军心。 此时此刻他更该考虑的是一旦毛将军的计划失败留在关内的人要如何减少损失。 ------题外话------ 感谢书城书友9925穗菜花、蝶舞的打赏。 正文 第173章 熟悉 城墙上林繁看着大军出关西去。 刘贲站在他边上神色十分沉。 应是对他先前在玉沙口被马贼烧营帐的状况不满毛将军这次亲自出兵时并没有让刘贲同去。 当然话还是很好听的。 飞门关必须有将领驻守。 定国公刚到不久守备事情上必须要有个知道状况的人。 刘贲作为毛将军的副将显然可以当得起这个责任。 理由充分。 刘贲拒绝不了便留了下来。 此时看着马蹄扬起的尘沙刘贲摇了摇头。 “原琢磨着事儿不好办”左右看了两眼确定能够好好说话刘贲才压着声与林繁道“没想到都不用我想法子毛将军自个儿就急了。” 林繁望着远处道:“刘将军找法子事情大小能控制毛将军主动出击偏又是……” 刘贲呵的笑了声。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他要搞事情会掂量后果既要达到目的又要确保不会产生大的损失属于雷声大、雨点小。 难当然是难的。 不过追求成效背负困难天经地义。 躺着就能两全其美? 他又不是三岁稚子不会那么天真。 结果他还来不及琢磨出好办法毛将军就因玉沙口失守而出兵夺回。 如定国公所言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比起战事的主动权它更像是毛将军与守军在对待朝廷援军时的一把兵器。 “毛将军他……”刘贲琢磨了一下用词道“我是认为迟早的事不是今儿去搏冯将军到了之后他也会搏。性格如此。” 林繁想了想刘贲说过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同是为先帝爷打江山有一些封公封侯有一些苦守边城。 毛将军把这种差异视作争功的差异。 以前是现在也是。 此次援军到达抹杀了守军这么多年的辛劳成就了援军功业。 如此思想下毛将军即便是出身于永宁侯军中这几年心里对老侯爷不服气也可以想像。 “他想搏”林繁道“我们拦不住却也不能真不管关内要做好准备随时驰援。” 刘贲赞同地点头。 略一思量刘贲道:“不得不说国公爷好脾气。毛将军那般挑衅都没有被激起性子来。” 不止是毛将军那两声阴阳怪气的“国公爷”之后提到父子对比说林繁不比林宣敢打之类的碰见了血性大的当场就能跳起来。 也就林繁跟没有听出来一样。 “并非是好脾气”林繁闻言呵的笑了笑“而是一旦受他挑衅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还怎么表达我自己的意思?” 两厢说道理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被情绪掌握了思路。 这一点在赤衣卫里是这样在军中一样如此。 刘贲品着林繁的话认真思考起来。 投军之人血性重很多时候道理没有多明白拳头就已经出去了。 这么说林繁不愧是林宣的儿子。 能武亦能文的人当然明白怎么与别人沟通。 比较起来永宁侯是真真正正的武夫脾气大得不行。 不过…… 刘贲抓了抓胡子。 印象里老侯爷气性大归大好像也没有因为脾气上来、不管道理结果坏了大事乱了套的局面。 老侯爷撒他的牛脾气都能撒得不影响大局。 这么想来老侯爷果然很厉害。 正思索着一阵大风迎面吹来。 城墙上的旗帜被狂风吹得鼓鼓的直接蒙在了刘贲的脸上。 刘贲赶忙拿手去拽好不容易扯出大半张脸的空隙他张口要与林繁说话就见那青年人并未被旗面干扰他迎着风背手远眺。 林繁身姿挺拔身着银甲戴着银盔露出半张侧脸。 他的眼神沉沉地凝视着远方狂风让他微微地眯了下眼。 刘贲抓着旗面的手顿住了。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画面、画面里的这个人很熟悉似曾相识。 他想再定睛看一看大风突然又止住了旗面失去了风的鼓动垂了下去缠在他身上。 刘贲赶紧把自己绕出来。 动作太过滑稽林繁没忍住看着刘贲直笑。 这么一笑刘贲也憋不住吹着胡子自己笑了许久。 笑过了再想寻熟悉的感觉又左看右看寻不着。 从城墙上下去时刘贲一拍脑袋。 嗐! 他跟林翰、林宣打了多少交道看林繁眼熟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真是被那一阵风给吹迷糊了。 天色缓缓沉了下来。 营中点起火把。 林繁刚回帐中未及坐下就听外头号角声响。 他赶紧提起长枪飞奔上城墙。 刘贲也没有比他慢。 黑暗之中遥远之处的火光异常显眼玉沙口陷入了火海之中。 若仅仅只是如此此地守军不会吹号。 他们看到的还有那些火点正往飞门关方向后撤。 那些火点来自于兵士们手中火把。 显然毛将军他们吃不下玉沙口不得不往后退眼下退得还算有序一旦状况再差些就是溃逃。 火点是在提醒关内他们需要救援。 刘贲气得骂了句脏话。 林繁冷静地与他道:“照先前商量好的刘将军守着飞门关我带兵去救。” 刘贲晓得轻重道了声“小心”。 关口大开鼓声中林繁率骑兵冲出飞奔救援。 这一去直至天明时分所有兵士才退回关内。 顾不得擦拭血污林繁冲迎出来的刘贲摇了摇头。 损失比前一次更大。 毛将军伤了腿算是轻伤但这次战败于他精神上的打击极其大。 林繁显然不适合在此时去“马后炮”刘贲便扶着毛将军去休养。 清点战损休整人马。 关内忙碌万分时冯仲率领大军抵达了。 林繁闻讯赶忙去迎接。 冯仲正听人说昨晚状况越听越眼冒金星见林繁过来急道:“你怎么也不劝劝毛将军?” 话一出口冯仲也知道不合适。 一来林繁年轻军情判断上定是听老人的意见二来即便林繁看出问题他能管得住老毛? 边关不是京城。 论资排辈的地方林繁再烦初来乍到也烦不死毛将军。 冯仲拍了拍林繁的肩膀:“我去看看毛将军。”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174章 有害无益 冯仲大步向前。 安北侯与秦威也跟了上去。 林繁与几人引路一面走一面又说了些状况。 军医们忙着与受伤的兵士们治疗空气里血腥味极重还能听见有伤病痛得忍不住哀叫。 冯仲的眉头皱成了沟壑。 安北侯看在眼中琢磨了下问林繁道:“黄逸没事儿吧?” 这问题显然也问到了冯仲的心眼里。 刚才只顾着询问军情忘记了那金贵小子他便放慢了脚步。 林繁道:“昨夜与我一块出关接应没受伤我让人把他叫来?” 闻言冯仲点了点头。 林繁交代方天去找黄逸又继续把人带到毛将军帐外。 大抵是“先礼后兵”冯将军给毛将军留了几分面子让其他人在外头等一等自己先进去了。 黄逸此时正好闻讯、从另一侧过来他没有看到人影就先听到了秦威的声音。 “国公爷没有受伤吧?” “没有。” “我们路上耽搁了些时候若能早到半日也能拦住毛将军……” 黄逸摸了摸鼻尖只听这对话的口气秦将军很是向着林繁。 这么说来往后成了翁婿关系应该也很不错。 不过也说不准。 秦将军对年轻的同袍很照顾一旦这同袍要成女婿了可能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这种状况先例很多。 他们黄家就有活生生的。 他的姑父在国子监里时是黄太师眼中的好学子、三甲苗子恨不能这个弟子能日日跟在身边教导真成了自家人写出来的文章横竖挑剔了三年姑母实在受不住这沉甸甸的“父爱”回娘家抱怨了一通才让黄太师接受了现实。 黄家挑剔文章秦家若要挑剔怕是要动手比试一番高下。 林繁的武艺固然没得挑但和秦将军比划…… 黄逸想他还是会压秦将军胜出。 正胡乱想着忽然间中帐内传出一声“毛固安”中气十足、怒意满满黄逸没有防备吓了一大跳。 他赶紧又往前走两步与秦威等人行礼。 安北侯和秦威打量了黄逸两眼确定他无事后也顾不上与他多作交流。 两人比划了下手势有了默契之后安北侯先一步迈进去。 帐内毛将军站在案旁面色晦暗。 冯仲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站在另一侧撑在案上的手背部青筋凸起。 安北侯只当看不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道:“冯将军将士们已经按部就班安顿了。” 冯仲知道安北侯是来唱红脸的冲他缓缓颔首。 安北侯又看向毛将军。 本意他想慰问一下对方的伤势只是…… 毛将军就伤了腿他还能自个儿站着可见这伤跟没有差不多。 这还怎么慰问? 比起外头那些伤重的兵士他在这里问几句跟寒碜人似的。 随后进来的秦威显然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形象了。 唱白脸的就得凶些。 “毛将军既然伤势不重就赶快与我们说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你们昨日进攻玉沙口发生了些什么状况?”秦威道。 毛将军绷着脸看秦威。 秦威的五官与永宁侯有七八分相像。 可在毛将军眼中秦威比起他的老父亲差得远了。 他对秦胤都有不少想法对秦威更是觉得就是个仰仗父兄的二世。 毕竟秦胤好歹是真刀真枪征战多年秦威上战场的次数比起他们这些边关驻军真就少得可怜。 偏这些都是朝廷的援军。 飞门关眼下接连受挫他也无法与援军硬着来。 毛将军憋着气把各处状况说了一遍。 至于昨夜他们到玉沙口附近西凉守军不多本以为能一口气吃下却没有想到对方增援来得又快又多兵力上远远胜过他们以至不得不退兵。 “人不会飞、马也不会飞”秦威咬牙“来得那么快显然是就守在附近就等你们自投罗网好一网打尽。为何没有做好探查?斥候都是做什么吃的?” 毛将军不语。 安北侯拍了拍秦威的背。 他们刚都问清楚了林繁提议过斥候探路等候大军抵达被毛将军否决了。 这个时候继续问下去看着是夸赞林繁先见之明其实对林繁没有多少好处反而越发树敌。 飞门关这些年到底还是毛将军说了算。 冯仲也是这么个想法。 毛固安急于求成其中根本冯将军当然也看得懂。 这要是自己带出来的下属如此不计后果一般领兵冯仲当场就一拳打过去拖下去军法发落了哪里还会听对方嘴硬。 可是毛固安不是。 冯仲若是前脚抵达、后脚就处置毛将军对飞门关内部状况有害无益。 思及此处冯仲看了秦威一眼。 这要是永宁侯在大伙儿能配合着软硬都来一套。 飞门关驻军多是出身于秦家军中饶是这几年心都散了老侯爷威信还是能抵几分用处。 他冯仲还是差了一点。 而秦威嘛也不够。 冯仲想了想把林繁、刘贲、曹伦都叫了来商议军情。 正事要紧即便帐内气氛怪得很事情还能推动得下去毛将军心中再有不忿也不会希望毁了飞门关。 事已至此只有等大军突进时他多立功业才能弥补了。 京城里。 千步廊左右如范太保与黄太师商议的那样因冯将军未抵达即便玉沙口失守官员们对后续战局依旧乐观。 有几个唉唉叹气的也被边上人劝住了说是等后续军情便好。 没有等多久一道军报又送达。 毛将军进攻玉沙口吃了个大败驻军损失惨重。 这一击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颤了三颤。 诚然先前的理由依旧成立可“惨重”两字还是很刺激人。 尤其是分析来分析去都认为这是一场不该有的败仗。 毛固安决策失误。 林繁是没有看明白还是他没有拦毛固安? 金銮殿上争论不休。 皇上端坐着紧绷着脸只那瞳孔里泛着光。 ------题外话------ 感谢书城书友99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75章 奇妙 朝臣之中黄太师几乎把不忿写在了脑门上。 一群就知道指手画脚的傻子! 前一回皇上考量得对那封军报就不该在大殿上直说。 一旦当场说开一个个的全顾着挑刺去了。 挑得越凶的心里越慌。 明明大军就在飞门关西凉鞑子离京师十万八千里他们却心虚心慌得跟明儿就要被西凉人抄家了一样。 想当年先帝领兵出征他们这些文臣留守驻地别说被打到眼皮子底下就是盟军突然反过来刺一刀、驻地直接沦为战场的局面也都见识过。 谁怕过? 没有谁怕过。 能抄兵器的抄兵器不会舞枪弄棍的就配合着其他人做力所能及之事。 瑰卫一群小姑娘、老大娘都敢应敌。 现在倒好这都叫什么事! 黄太师都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世风日下”。 大臣们争了一刻钟皇上似是听不下去了摆手退朝。 黄太师看了眼从大殿离开的皇上心里叹了声今日这军报其实也不该在早朝上说的。 招呼上范太保与兵部几人很快他们到了御书房里。 皇上示意众人坐下:“众卿怎么看?” 黄太师抿了下唇:“胜负皆是常事毛将军此战太急切了等冯将军抵达重振一番后续慢慢推进就是。” “朕也是这么想”皇上颔首“倒是念之本该多劝劝毛固安。在京城里挺能叨叨、叨得你们都烦他到了飞门关却是……” 史尚书道:“定国公也才到没多久毕竟年轻毛将军的脾气不好劝。” 皇上缓缓“嗯”了声。 军情说完了几人依次提出御书房。 皇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军报送达时看到“惨重”两字他心里的火顷刻间就要烧起来而后他看到了林繁的名字。 那一瞬间感觉非常奇妙。 从前他几乎没有在战败的军报上看到过赵临的名字。 与赵临联系在一起的永远是胜利。 小胜、大胜、完胜。 那一个个“胜”的字样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而现在十之八九就是赵临儿子的林繁落在军报上的是败。 这叫皇上瞬间松了一口气。 即便林繁就是也不像他爹那样所向披靡朝臣们谈论他时说的是他的失败、失策。 这让皇上的心境平静许多。 昨夜歇得不怎么好此时此刻倒是平静下来困意席卷。 另一厢出了御书房的范太保斟酌着与黄太师道:“今儿这场败仗比前一次损失更大可我看皇上的神情比前回舒展。” “冯将军已经到了”黄太师道“大军到位皇上当然能舒心许多。” 范太保摸着胡子道:“我这几日在琢磨毛固安到底会不会听冯仲的这次军情显然是毛固安憋着一股气……” 黄太师沉默了一阵。 单纯论能力冯将军身为老将当然是有的。 若不然在秦胤无法出征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定下由冯仲为主将。 只是行军打仗不是单论能力还得有配合与信任。 “毛固安再憋着气”黄太师道“孰轻孰重他分得清已经犯了一次错了不会一条道走到黑。” 范太保想了想叹了口气:“最好是这样。” “说到这个老夫心里就不舒畅”黄太师哼了声“谁都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林小子能拿固执的毛固安怎么办?再说了军中行事极其看重资历什么公侯伯爵位一点不好使。” 林繁初登战场没有资历算不得强龙。 毛固安在飞门关一口吐沫一个钉地头蛇?地头龙还差不多。 得亏后续救援还算顺畅若林繁率骑兵去救损了骑兵阵黄太师才真的要跳脚骂人了。 毕竟黄逸就在其中! 正面应敌时受伤也就罢了为了毛固安的个人意气出了意外黄太师接受不了。 范太保岂会不知道黄太师的想法他嘿嘿直笑:“能让毛固安老实你得找永宁侯。” “他病着。”话又绕回来了黄太师吹胡子瞪眼。 “你要不想听早朝上有些人的混账话要么你骂回去要么找人帮你骂”范太保说完见黄太师看着他又补了一句“别指望我老头子近来嗓子不行骂不动。” 黄太师啧了声。 这也是只老狐狸。 这么多年了越发成精了。 嘀咕归嘀咕斗嘴是斗嘴这个岁数了一堆朝政糟心事下也算个乐子。 两人先后回到千步廊小吏奉上茶水。 黄太师刚端起来吹了一吹董侍郎就进来了。 没有通传急急忙忙。 范太保心说怕是又出状况了。 董侍郎反手关上门压着声与两人道:“插在南蜀的探子回报南蜀近日有异动极有可能会北上与西凉联手。” 入口的茶黄太师噗的一口全喷了出来。 顾不上擦拭他问:“当真?” “是这么报上来的”董侍郎道“刚收到消息史大人就让我来与两位老大人通个气等下就要往御前报。” 范太保道:“西凉与南蜀一旦联手就是最坏的局面。” 黄太师看着书案上的茶渍心跳加快。 正如大周各地有西凉、南蜀的细作西凉、南蜀境内一样有大周安插进去的探子。 这是国与国之间必不可能少的。 大周的探子由兵部掌着除了顶头上司黄太师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名字、身份。 按说他们回报的消息都是可靠的。 只是…… 黄太师也有钉子在南蜀他有他的布局为什么他一点风声也没有收到? 兵部谎报?不可能。 他的钉子叛变、亦或是出了其他不可控的状况? 想到黄逸出发前说的那些话黄太师的心沉了下去。 飞门关抵御的不仅是西凉它也是大周面对南蜀的一道防线。 一旦那两方联手…… 黄太师起身大步往外走。 范太保忙问:“哪儿去?” “依你的意思”黄太师一面拉开大门一面道“去找骂得动的人。” 徐太傅、永宁侯他总得挖出来一个!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176章 洗耳恭听 千步廊离徐太傅的宅邸不远。 黄太师的轿子在徐府外落下。 大门的位子由皇上下旨竖起了一道墙。 最初时候谁都没有见过这等事从这里经过时不说驻足, 也会一面走一面多看几眼。 一晃这些时日过去大伙儿见怪不怪谁也不会再多看一眼了。 不止门外门里又被徐太傅另砌了一道想从正门进, 显然不可能。 再者, 因着老太傅的脾气说闭门就闭门什么后门、角门也断不可能敲开。 一家老小居住这宅子之中自那日起除了负责采买的搭个梯子从墙头进出之外谁都不迈出一步。 以至于此时此刻站在府外的黄太师想要进去也 望着高高的院墙黄太师摇了摇头。 退缩是不可能退缩的。 诚如他与范太保说的那样他们这些老骨头什么事儿没有遇上过? 建朝后, 官帽戴在头上一品二品的大员出入都威风极了。 可是在几十年前, 最苦难的时候谁没有躲过地窖、钻过狗洞? 翻个墙而已。 算什么稀罕事。 就是吧上了年纪骨头不比当年动作也不矫捷。 绝不是豁不出脸面。 敲门是敲不应的黄太师掂了掂钱袋子抬手丢过了墙。 袋子咚的一声落地很快听见动静的徐家仆从过来看那又重又精致的钱袋子隔着墙问:“哪位贵人?” 黄太师道:“老夫黄晔来拜访太傅烦请给老夫搭个梯子。” “老太师”里头人道“我们老大人说不见客。” 黄太师哼得笑了声。 他就知道是这么个回复。 “老太傅倔脾气”黄太师道“老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你们要不搭梯子, 老夫自个儿搬梯子来老夫就硬当这个客人, 老太傅要不乐意自己来墙头把老夫推下梯子去。” 里头沉默了。 显然他也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讲理的客人。 转念想想黄太师真自己搭了梯子谁能把他推出去? 这把岁数的老骨头摔出什么好歹来要出人命的。 无可奈何里头道:“老太师稍后小的给您取梯子去。” 很快里外架好梯子。 黄太师也没让人扶自己翻墙狼狈是有那么些狼狈但他顾不上待落了地扶正帽子拍了拍衣摆他大步往徐太傅的书房去。 徐太傅正在练字。 之前的那些病状早就好了。 每日不用上朝空闲时间很多除了指点儿孙文章就是看书习字。 只观模样确实舒坦自在但心里舒不舒服只徐太傅自己知道。 “我说哪个这么不讲理原是你。”徐太傅看着走进来的黄太师翻了个白眼。 黄太师也不与老太傅客气落了下来:“老太傅外头状况你可知晓?” 谷诒 “不知也不想知道”徐太傅道“你若是来说家常品字画老夫请你吃盏茶你要来说朝堂大事那还是算了吧。” 黄太师摸了摸胡子。 刚进来就被请出去比直接吃闭门羹还惨。 墙都白爬了。 于是黄太师道:“老夫与你说说自家幺孙。” 徐太傅睨了黄太师一眼。 “他投军去了”黄太师道“也不算多么出乎意料他打小就和林小子交好让他念书他更喜欢舞刀弄枪。 我们爷孙好好说了说道理我没有拦他就是担心。 军报几次递回京我知道他应该和西凉人交过手了战况不乐观但他应该没有受伤。 只是这场仗也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 徐太傅没有打断黄太师的话家常事是家常事但又不那么纯粹 黄太师继续说着:“这么多年各种军报不知见过多少以前都还算心平按着战局按部就班做好驻地、京师该做的事情这一次就因为那混账小子去了前头真是看什么都揪心。尤其是听有些官员说的不知所谓的话老夫真想跳起来骂他两句。” “那你就骂。”徐太傅道。 黄太师笑了笑。 徐太傅会意了道:“你是好人当惯了没当过恶人想来说项让我去骂?” “老大人一口吐沫一个钉。”黄太师道。 徐太傅背着手走到黄太师跟前:“你倒是会打算盘!” “太傅也别说我”黄太师道“您不曾出府但您对外头状况心知肚明您依旧十分关切。” 言谈之中他品读得很清楚。 两军的战况徐太傅并非全然不晓应是管事们采买出入时会把外头的一些状况说给太傅听。 “先帝驾崩前交给我们的不止是皇上还有大周”黄太师放慢了语速劝解道“我知道皇上近几年行事伤透了您的心皇上有他没有做好的地方您与皇上置气却不该不顾大周社稷。” 不是徐太傅想听的话题但黄太师的语气太过恳切他也不好全当驴肝肺。 在桌边坐下徐太傅叹道:“不是置气或者说不全是置气。” 黄太师洗耳恭听。 “朝堂状况如何你与我一样清楚皇上宠信奸佞伤到了根基当官的无论文武其实断层了”徐太傅道“我们这些人一脚进棺材还能为大周操持几年? 大周的将来要靠皇上靠后续的继任者靠年轻的臣子你自己数数。 大殿下病故其余的殿下是当皇帝的料子吗? 年轻臣子之中除了定国公你说说还有多少人? 千步廊里真正能做事的你写两张纸的名字也差不多都写全了再往底下州府更让人头痛。 眼下必要的是广招人才” 黄太师沉默着。 这些思想徐太傅先前也和皇上提过却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没有达成。 其中最重要的还是邓国师的存在。 虽然黄太师对国师的看法与徐太傅不同但有一处是相同的。 皇上以及朝臣们安逸惯了。 所以他让西凉动了起来来打破这种安逸让皇上看到大周的困境以此破局。 “我还想努力努力”黄太师叹道“老太傅您总不能彻底灰心了吧?” 正文 第177章 心急 书房之中两位老人长长沉默。 良久徐太傅先打破了它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觉得皇上想见到我吗?” 一听这话黄太师愣了愣。 “皇上的性情, 你我都知晓他最不愿别人提起他犯的错误”徐太傅叹道“而我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他他做错了什么。 有因才有果, 如今大周的困局正是前些年那些大大小小的错误累计起来的。 我若是再登朝堂继续在朝堂上说我对朝政、战况的看法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他之前错误的印证。 以前皇上还勉强忍着我的指手画脚但那道墙竖起我与皇上的君臣、师生关系就彻底改变了。 他会比原先越发难以忍受。 我的再次出现就是在伤皇上的颜面。 他忍不下去定会杀我、杀我的子孙。 我是老头子一个不怕死可这个结局除了徐家灭族皇上留下千古骂名对皇上、对大周有任何好处吗? 所以我才在里头又封了一道墙。 看着这面墙, 我不会犯傻, 不让徐家彻底遭殃, 也不让皇上在气头上做出无法挽回之事。” 一席话, 听得黄太师心情起起伏伏。 越是推崇皇上也越是了解皇上黄太师知道徐太傅的话很有道理。 人无完人。 皇上在治理内政上有他的天分但在面对自己的错误时他有他的不足。 徐太傅提着茶壶与黄太师添了盏茶:“你脾气跟我不一样你擅长拐弯劝皇上能劝多少劝多少吧大周总要继续往前走。 内政稳住即便军情上受挫只要坚持下去总还会有机会。 以皇上的能力平稳朝内是不成大问题。 至于将来皇上还会有子嗣从中间挑个苗子吧。” 反正, 赵启、赵逞他们, 看着是不行。 “得有一个能面对对错的。”黄太师苦笑。 徐太傅也笑了。 许是在自家书房里又是这么开诚布公的对话他精神放松许多。 “这么说来”徐太傅道“吴王在这一点上很不错。” 黄太师摸着胡子笑:“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听老太傅您提过吴王。” “皇上不爱提”徐太傅失笑“从小到大皇上就觉得自己不及吴王更何况吴王曾是皇太子。” 若非吴王意外身亡皇位就该由他承继。 “论治理内政皇上比吴王强许多大周能有现在的发展皇上花了很多心思”徐太傅说得很实事求是“吴王嘛吴王不擅这些但他直率” 徐太傅依旧记得很多年前他被吴王气得吹胡子瞪眼时的事。 那时候吴王还不是吴王他先是赵家的长公子后来是大周的皇太子。 赵临的想法许多时候天马行空胆子又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弄得他们这些人胆战心惊。 意见经常不合。 徐太傅说他的想法赵临也说两个人能为同一件事争执一个时辰气大了赵临也说过重话徐太傅一样摔袖就走。 但是事情推进之后一旦证明赵临错了他绝不会推卸老老实实、态度端正地与徐太傅认错。 若他是对的他则会再认真地与徐太傅说一说他当时的想法倘若先前有言辞不周的地方亦会诚恳赔礼。 不止是面对徐太傅赵临对其他所有人都是这样。 赵临不在乎吵架甚至是打一架他也不把自己的面子看得那么重对事不对人。 真数起来徐太傅与赵临打交道年头很短远不及他与皇上。 谷淅 可他与赵临吵过的架比皇上多了不知道多少。 皇上几乎不与徐太傅吵他听不进去时会直接捂住耳朵然后让人捂住徐太傅的嘴。 这是这对兄弟最大的不同了。 “罢了关起门来说一说而已”徐太傅摇了摇头“吴王已是故人大周需要往前看。” 黄太师缓缓点了点头。 当然再劝徐太傅入朝的话他也不提了。 真让皇上日日面对错误这事儿只会越来越麻烦。 黄太师原路离开顺着梯子离开徐府到了永宁侯府。 秦鸾正好从外头回来两厢遇上她便行了一礼。 黄太师乐呵呵地道:“老夫来找你祖父他身体恢复如何?” “用着太医的方子能起身了。”秦鸾大致能猜出太师的来意便没有让管事引路自己带客人去书房。 “你既修道”黄太师问“会不会卜卦?” 秦鸾闻言轻笑道:“您还信这个?我以为以几位老大人对国师的看法都不信这些呢。” 黄太师尴尬得咳了一声。 这小丫头说话真够直接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黄太师清了清嗓子“物与人本就是两回事。 好比兵器握在西凉手中是刺向我大周将士的凶刀握在我军手中是走向胜利的尖刀。 卜卦、道家术法等等都是这样。 邓国师的道心如何是他的事修道本身并无好恶。” 秦鸾颔首:“晚辈受教了。” 说完这句再无下文。 黄太师哭笑不得。 先前听说她面对那妖道时的表现按说是个极其伶俐的怎么今儿成了根木头? 受了教却不说“卜卦”? 当然他这么问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信道。 小姑娘家家的即便道术上真有天分也终有界限。 不可能如得道仙者那样窥探上天。 秦鸾卜出来的结果会以她所掌握的事情为基底也就是说好与坏来自于永宁侯对这场战局的看法。 黄太师想听的其实是这个。 眼看着秦胤的书房就在眼前再多问两句显然不够时间。 黄太师只能作罢了。 转念想想永宁侯未必会把这些与自家小丫头说道。 如此他勉强按捺住急切进去与永宁侯问候。 秦鸾没有入内。 抱着拂尘她眨了眨眼。 果然就如他们先前猜想的一样随着不利的消息陆续传到耳朵里黄太师心急了。 心急很是重要。 没有人着急祖父又怎么能“带病出征”呢? 这盘棋目前看来都挺顺利。 正文 第178章 累死老夫了 秦胤靠着引枕半坐半躺在榻子上。 见了黄太师他一手撑着扶手一手要掀开身上毯子想起身待客。 黄太师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动作:“不用、不用。” 秦胤从善如流顺势又靠在了引枕上。 “老大人不在衙门里当值”秦胤示意黄太师入座“怎得来老夫这儿串门了?” 黄太师笑了笑:“来探望探望老侯爷。” 私心当然有探望也是真。 黄太师上上下下打量永宁侯观他气色心里凉飕飕的。 永宁侯看起来比徐太傅状况都差。 或者换一种说法。 徐太傅的病其实早好了闭门不出不是为了养病现在更像是养老如此休养了一些时日即便是高龄状态也不错。 而秦胤先前突闻边关变故直接厥过去了。 当时黄太师也来探过病老侯爷的病容真是吓人。 现在在太医的调养之下虽恢复了些但与黄太师印象里的秦胤还是差距太大了。 一直以来永宁侯在大伙儿心中的形象都是壮硕如牛虎背熊腰精力旺盛。 与眼前之人一比…… 那种“廉颇老矣”之感油然而生。 戚戚然! 怎么能叫人不戚戚然? 黄太师长叹了一口气:“引我过来的是你那长孙女听她说你这几日能下床了?” “能起来了不过是站不久老夫当年横刀立马都毫无畏惧现在反倒是知道什么是‘两股战战’了”秦胤苦笑道“不敢让他们担心在他们跟前稍稍动一动这不没人的时候还是躺着嘛。” 黄太师也笑当然也是苦的。 有些无处说的话大抵是情绪到了便与秦胤开口。 “确实不敢让家里人担心”黄太师道“我那幺孙投军家里人都被我劝住了理解他的想法却也操心他每日回去恨不能一刻钟就问一遍军情。我只能一遍遍说战况寻常哪怕那儿状况不乐观也不敢多提一个字。” 一听这话永宁侯一愣复又急切问道:“不乐观?算算时日冯仲到了飞门关了怎么个不乐观法?老夫日日躺在这儿靠儿子给说些外头状况根本没有兵部里头清楚。急煞老夫了!” 黄太师把今早刚到的战报说了一遍。 永宁侯听得眉宇紧皱:“毛固安急个什么劲!打仗能着急吗?” “是打仗有打仗的章法”黄太师道“如今能打的都出去打了留在朝上的全是一群纸上谈兵的我想与他们说说道理偏偏我也没有带过兵光靠嘴巴也无用。” 秦胤岂会想象不到早朝时的模样? 他同时还知道皇上那一刻的内心里想的是什么。 在秦胤看来玉沙口的失守与后续夺回的失败错误归不到林繁身上。 朝会上的乱局不过是朝臣们想要为失败找一个宣泄口。 一知半解的以前被林繁烦过的先后跳出来。 而一言不发的皇上显然是在“享受”享受他们对林繁的不满意与责备。 无妄之灾。 同时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飞门关那儿若大捷接大捷哪里还有他秦胤的用武之地? 当然秦胤亦晓得玉沙口的事不可能是林繁与刘贲搞出来的这一下子对大周驻军的打击太大。 只不过那厢失败已经发生了这厢永宁侯就要抓住机会。 “老太师老夫先前说得没错吧?”秦胤语气里透着气愤“他们就是安逸太久了才整日大放厥词。若不是老夫在家安养老夫骂得他们一个个不敢抬头!” 黄太师心中一喜。 他的目的就是让能骂的秦胤上朝去以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的经验告诉那群后生什么是战场! 老侯爷也有这个意愿只是…… 老侯爷病得厉害。 黄太师的喜又淡了几分。 总不能让秦胤被抬着去上朝又抬着回来吧? 没有那样的道理。 永宁侯只当没有看出黄太师心绪变化叹道:“罢了骂一通也无济于事倒是飞门关那儿毛固安冷静冷静由冯仲接手后续慢慢推进就好。” “怕是不行”黄太师面露苦色“不瞒老侯爷兵部收到在南蜀的探子回报南蜀恐会与西凉联手……” 永宁侯眼睛瞪大几乎要从榻子上跳起来:“什么?” 黄太师忙把人按回去:“南蜀的兵力会往飞门关若两方一块施压冯仲能抗住吗?” “你别按、别按!”永宁侯吹着胡子“你让老夫起来老夫这就进宫去!” 黄太师问:“你这个样子进宫做什么?” “若南蜀出兵飞门关的兵力绝对不够用”永宁侯语速加快“必须要增兵。” “兵力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 “有多少先用着”永宁侯打断了黄太师的话“不给兵也行老夫去飞门关死守也要守!” 一人急另一人不可避免地也着急起来。 黄太师用了大力气才把永宁侯摁在榻子上没有让他胡来。 老骨头一把气喘吁吁:“听你这意思飞门关恐怕……” “别说飞门关了”秦胤喘着气道“一旦他们攻克飞门关西边要丢多少地死多少百姓?京师能独善其身多久?老夫如何不急?那么多人那么多兵老夫要去救他们!你不急你让开别拦着老夫!” “我怎么不急?那里头还有我宝贝孙儿!”黄太师也被激起了脾气。 秦胤没有接这话。 两位老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 黄太师蹭得站起身道:“老侯爷养病要救我进宫去问问皇上意思。” 说完他大步往外头走。 这个老顽固连他的力气都比不过了还怎么征战? 秦鸾还候在外头送他出去又转身回祖父书房道:“黄太师已经走了。” 秦胤闻言掀开毯子从榻子上下来伸了伸筋骨。 “跟他唱一出苦肉计”老侯爷挥动着胳膊“累死老夫了!” 正文 第179章 断层 秦鸾忍俊不禁。 她在外头听完了这一出。 不得不说自家祖父表现得非常不错起码把黄太师给唬住了。 若是平日里以黄太师的阅历与眼光很有可能会发现永宁侯的状况没有那么差但今日黄太师着急了。 人一急有些细节就顾不上。 永宁侯活动了一会儿道:“让他老头子也尝尝急坏了的滋味不然整天老神在在的。” “您还需要他去皇上那儿说项。”秦鸾道。 永宁侯吹着胡子直乐:“都是老骨头也得让他发挥一些作用。” 秦鸾莞尔。 “等着吧最多一旬老夫也就带兵出征了。”秦胤对计划胸有成竹。 秦鸾亦思考了下之后要做的事情认同祖父的判断。 南蜀异动的消息会源源不断的送到兵部。 不止黄太师会着急其他官员都会对西凉、南蜀的联手忧心忡忡。 皇上亦然。 如此急切之下朝廷要把精力投在应敌上很难在短时间内仔细探查南蜀内部状况。 所有的消息来源于探子。 而能在南蜀潜伏十几年的老探子…… 黄太师弄不清他们的身份永宁侯却是知道的。 那几个从他的麾下被挑走在探子这一途上奋斗多年。 关键时候几个真真假假的情报就够秦胤利用的了。 另一厢黄太师在衙门里见到了范太保。 范太保见他神色凝重心里一沉:“说不动?” 黄太师简洁说了状况。 范太保听完长叹一口气。 他理解徐太傅的思考老太傅的确不能在这个时候登超至于永宁侯…… 老侯爷比他们更加积极只是他的身体真的能吃得消吗? 这么想他就这么问了。 黄太师的手握成了拳捶了下书案:“他能吃得消什么? 只能站那么一会儿安抚安抚家里人身上那点力气连我都比不过了! 若是年前我能摁得住他?直接被他掀出去了。 就这样他能上阵? 若让他去这不是派大将这是催他去送命!” 范太保愁得直摇头。 那么壮实的一人竟然力气都比不过黄太师了可见虚成什么样了! 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即便这是永宁侯自己的期望范太保也狠不下心去成全他。 再和林宣似的病故在征战途中这也太…… 而且状况也不太一样。 林宣出发前还很康健只因战事疲惫辛苦以至于旧伤复发。 永宁侯是未曾领命就已经病倒了。 他们大周难道已经落魄到一个能压阵的老将军都派不出去的地步了? 这一个问题不止范太保在问后头几日朝堂之上也有人提了出来慢慢的京中也是这样的声音。 “边关的状况难道是一个主将就能解决的?永宁侯是厉害但他一个人就能破局了?” “冯将军还未与西凉军交上手怎么就一味唱衰?” “冯将军能让毛将军服气?先前的败仗要我看就是毛将军不服冯将军才会发生的若此次的主将是老侯爷你看毛将军还会不会急攻玉沙口!” “就是!冯将军要是有脾气以军法处置毛固安才能让驻军都老实听话!可冯将军没有那么做他也知道来硬的不行!” “这要换了永宁侯早提着军棍打过去了!” “永宁侯提不动军棍了他老人家病倒了病人如何领兵?” “那还有谁可以担此重任?” 这话一出甭管先前吵得多凶的都沉默了。 没有答案的事怎么吵? 各处绕了一圈各种声音融合着再到了早朝上亦变得尖锐起来。 龙椅上皇上的脸色非常难看。 比起众臣对秦胤的吹捧更让皇上烦心的毫无疑问是南蜀会加入战局。 飞门关的压力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大周的地域宽广万幸在北方一带有长城护卫经过前朝加固今朝又增固过让西凉与北方部落从北面南下的机会少之又少。 除了几处关口压力都不大。 与西凉的冲突点主要集中在飞门关一带掐住此处就能筑起防线。 可大周与南蜀的状况就不同了。 南蜀北上的路子很多除了绕到飞门关与西凉联军亦可以从其他地方进攻与西凉打一个配合。 大周为了防备南蜀进犯南边重镇向来布置严密也不敢轻易调军。 若仅是飞门关可以让冯仲指挥死守但若南蜀生出心思来则需要几地兵力联合调度统一安排打乱那两方的布局。 冯仲未必能做好。 或者说皇上心里知道冯仲真就做不了。 驻守南边防线的那几位资历不比冯仲轻战功也不比冯仲少谁主谁次? 再跟毛固安一样来这么一出谁扛得住? 能雷厉风行的只有秦胤。 秦胤能带兵皇上不否认这一点防住西凉与南蜀是眼前的重中之重。 道理上是这样。 只不过调兵大责都落在秦胤身上一旦他有些心思那…… “秦爱卿在养病。”皇上开口声音沉沉。 金銮殿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黄太师垂着眼皮子抿住了唇。 如果说那日在徐府之中他能够明白太傅说的意思的话此时此刻在这大殿内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些话中的含义。 断层了。 大周无论文武都在断层。 文臣断了他们这些老骨头勉勉强强还能撑一撑等待科举时能冒出新芽来。 武将断了真的撑不住老侯爷倒是很想撑住可领兵作战不是屋子里做文章必须要身体康健。 而新生的年轻人即便是如林繁这样、可以成为将帅人选的苗子没有前人引路一时半会儿间成长不起来。 能力有缺经验缺威信。 这个坎儿很难迈过去。 而且大周的断不止是中间与年轻的层断了连老将都…… 正思考着突然间不知道那儿冒出了一个声音。 “林翰、林宣两位定国公安国公父子先安北侯但凡有一个在就好了。” 不轻不重的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黄太师扭头去看却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顷刻间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张张鲜活的面庞不止是那被提到的几位还有许多人。 都是大周曾经赫赫有名的战将。 曾经的。 都不在了的。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180章 倒逼 一股无奈之情感慨于心田。 那些是故人是先人也是于黄太师而言年轻之人。 即便其中最年长的林翰与今时今日的黄太师相比也是个“小年轻”了。 黄太师想他是老了而那些人没有老。 先走的人无法再为大周做什么而他们这些活下来的老骨头能做的事情又越来越少。 就像永宁侯与他说的那样一旦他们再闭上眼睛大周的将来还剩下些什么? 黄太师回转过头目光从左右站立着的文武大臣身上滑过。 一张张脸庞比他苍老的几乎没有。 而这些年轻人…… 几乎是难以抑制的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唇间漏了出来。 很沉亦很苦。 再念着故人故人也回不来。 那么现如今还能站在这里的人必须为大周留下些什么。 哪怕是这一身已经老得松动的骨头。 黄太师侧向走了一步站在金銮殿的正中躬身道:“皇上前些时日臣去永宁侯府探病。得知战况老侯爷十分激动他希望能得征召前去主持战局。” 因着黄太师低着头他并没有看到龙椅上皇上的表情。 范太保却是看清楚了。 皇上的面容里有几分不耐烦。 “哦”这种不耐烦不止挂在脸上也出现在了声音里皇上道“太师既去探望过与大伙儿说说秦爱卿身体如何?” 黄太师既然决心开这个口就不会被皇上语气里的反对意思给糊住嘴。 他道:“在太医的调理之下已经能行走几步了。” “能骑马吗?能舞刀吗?能全须全尾地去全须全尾地回吗?”皇上问道。 “奔赴边关什么结果都有可能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活着回来哪怕是臣那个活蹦乱跳的孙儿都可能回不来……”黄太师欲扬先抑话说到了底便要扬起来“只是……” 皇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反正都有可能死在那儿所以秦爱卿即便重病也得去?” 这话很刺耳。 刺得不是黄太师而是其余大臣们。 毕竟让病倒了的武将再去搏命听着就很不是个滋味很不像话。 一时间嘀嘀咕咕的议论声起在偌大的金銮殿里嗡嗡叠着嗡嗡几乎震耳。 范太保就站在黄太师边上垂着眼挥手企图与黄太师打眼色。 他也没弄明白分明那日探病回来黄太师反对永宁侯带病出征。 这种反对是同僚多年的惺惺相惜。 怎么今日里忽然间黄太师改变了想法? 黄太师把范太保的提醒看在眼中却没有照着他的想法退后半步。 深吸了一口气忽略掉所有的嘀咕声黄太师一字一字道:“永宁侯还不能骑马提不动刀但他思路清晰他病的是身体不是脑子。 南蜀若与西凉联手在飞门关以及南方诸关口施压我们大周眼下最需要的不正是一位能统筹调度整体军务、有威信、有能力的大将吗? 朝中一直都说永宁侯不是智将他是一把锐利的刀但这要看是和谁比。 与那几位天纵之资比老侯爷输他们比多但与现在大周能挑出来的比老侯爷有经验有威信他压得住所有地方驻军。 策略上的事可以与谋士们配合但一言九鼎就得是他。 永宁侯是去压阵的不是去砍砍杀杀。 若是他驻守飞门关内还要考虑提不提刀那大周也岌岌可危!” 这一番话把那些质疑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左右想想道理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谁说主帅必须要提刀? 边关现在缺的也不是提刀的而是镇场子的。 气势汹汹的永宁侯不正是这么一人物? 哦。 他现在病着气势八成也汹汹不了。 不过老虎病了还是老虎真把他当病猫一爪子拍下来谁吃得消? 要不然就让老侯爷去坐镇飞门关当一尊造像让各方供着? 讨论之声又渐渐起了。 其中的想法已经与先前掉了个头。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对底下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握在扶手上的手掌也渐渐收紧成了拳。 这些年黄太师一直是个很会看眼色的臣子。 今日发的什么疯? 在他表示了不愿意让秦胤去的意思之后以太师的性子即便不赞同也不会再朝会上再说什么。 无论多少想法太师会在下朝后进御书房与他恳切交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朝会上长篇大论! 黄太师这人口才了得左右人心一把好手。 看看也就这么些话让一大殿的官员改变了想法。 一旦所有人附和起来…… 皇上的拳头越握越紧。 官员倒逼君王呵! 重重咬牙皇上勉强稳住心绪叹息道:“太师讲的这些是有道理只是朕舍不得秦爱卿病重出征。开朝时能封公封侯的武帅如今还在朕身边的寥寥无几秦爱卿若再有个万一朕……” 黄太师闭上眼睛。 谁能舍得? 他难道就能冷眼看曾经气壮山河、一夫当关的秦胤病怏怏去边关辛劳? 谁还不是个老头子? 谁还不知道精力体力从身体里流逝、力不从心是个什么滋味? 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更能体会永宁侯的心境。 睁开眼睛黄太师抬头直视皇上恳切万分:“臣在永宁侯的言语中看到了一位大周的开朝重臣对尽忠的炙热追求。 以老侯爷的岁数与身体这一次可能是他能为大周奋战的最后机会了。 若边关一切太平老侯爷肯定愿意在京中乐呵呵颐养天年得一个寿终正寝善始善终。 可是大军压境边关告急他因身体而不能应战他遗憾又愧疚。 能得胜果倒也罢了真损失惨重……” “损失惨重”四个字不吉利很难听。 可谁能说黄太师一味唱衰呢? 就前几天就这四个字就在飞门关送达京城的军报上一笔一划地写在那儿! ------题外话------ 感谢书友彤彤1609的打赏。 正文 第181章 惺惺相惜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会有可能。 就永宁侯那直脾气听闻西凉发兵能急得厥过去真一次次知道战况上的颓势他能养病? 他养得住才怪! 不能去边关留京又养不好那他老人家这些时日做什么? 当热锅上的蚂蚁, 看看什么时候把自己烤熟了? 黄太师不管那些议论继续道:“对武将而言洒热血是他们的荣耀。 老侯爷对大周忠心耿耿大周需要他他也需要去边关燃烧自己。 哪怕最后烧尽了能拦下西凉与南蜀便是对他最好的送行。 若是皇上因着舍不得而不给永宁侯这样的机会, 他才会抱憾终身。 秦胤一生为大周征南讨北, 立下赫赫战功这是他该得的奖赏。” 边上范太保重重抿住了唇。 他的眼眶、嗓子眼酸涩得厉害。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有了湿意。 不止是他他也从黄太师的话语里听到了忍耐的哭腔。 范太保想即便老太师这番声情并茂有故意夸张的成分但其中也一定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 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何黄太师会一改初衷甚至改变他自己行事的风格直接在金銮殿上说这些话。 不愿意看永宁侯带病出征是老臣之间的惺惺相惜。 而让老侯爷去更是惺惺相惜。 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便是岁数有些差别大几岁、小几岁, 其实都差不多了。 谁走前, 谁走后都有可能。 指不定他们都活不过最年长的徐太傅呢。 只是人死了得死得其所死得有那么点意思。 正如徐太傅说说的那样死就死了但这样对皇上、对大周有好处吗? 他们都得留下些什么来。 所以徐太傅一腔报国之心但他筑墙封门坚决不迈出来一步。 所以永宁侯连马背都上不去了还想着去指挥战局替大周守住边境也再锻炼几位后生。 所以黄太师明知皇上反对还要坚持为老侯爷争取。 清了清嗓子范太保亦往侧面迈了一步, 恳切道:“老臣以为, 太师所言有理由老侯爷坐镇边关、调度三军既是他自己的追求亦是我大周度过这一次战事所必须的。” 董侍郎被黄太师的一席话说得心中热血滚滚。 他与永宁侯交好太晓得那倔老头是个什么脾气了。 一时间什么“轻如鸿毛、重于泰山”、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全在他脑海里翻来滚去。 也顾不上旁的什么董侍郎想站出去附和两位老大人不曾想他晚了一步被自己的顶头上峰抢了先。 史尚书先站出去了:“整体调度上臣汗颜兵部捉襟见肘此时确实需要一位有前线领军经验的老将军来统一安排。只在飞门关内统领一番臣想老侯爷虽是病体应当也还吃得消。” 当然还有更直白的说法。 如今的飞门关不缺狐狸在史尚书看来树上那个就是只狐狸。 狐狸眼下缺少的是那只能让他借威的老虎。 没有老虎在后头趴着狐假虎威还怎么达成? 他们把老虎送去不需要老虎舞爪子就趴在那儿让人看看那黄黑相间的皮毛打个呼噜足以镇场子了。 谷剹 更何况永宁侯只是身体不适思路很清晰他能发挥的作用也不仅仅是镇场子。 只是这些直白话看看皇上神色史尚书忍住了。 上峰既开口董侍郎也没有再耐着道:“虽骑不了马不过从京郊渡口出发很平稳到西都换马车沿着官道走马车尽量舒适些抵达飞门关对老侯爷的负担也没有那么大。” “如此出行会不会太慢了?”有人问。 董侍郎道:“日夜行船河道畅通夜里比白日还能快些反倒是陆路天黑之后不得不降速甚至休息长途来看倒也不会慢许多。” 不过与先前骑兵阵那样奔驰来比肯定会慢一些。 可那样人疲马乏的快明显不适合永宁侯。 董侍郎的建议便是矮子里头挑高个选个最符合状况的。 没办法却也实际。 话说回来如今本来也就是如此。 真不是没有办法了他们何须讨论让永宁侯去边关辛劳呢? 龙椅上皇上沉默不语。 不过这么些时间底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永宁侯赴边关的所有行程都给安排好了。 真是效率至极! 皇上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藏针的目光落在黄太师身上。 所有因由来自黄太师。 那股子悲怆与哀鸣要哭不哭的把一整殿的人都给带进去了。 好一个黄晔啊巧舌如簧煽动人心一等一的好本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坚持留秦胤在京中让老头子抱憾终身、郁郁而终那全是他的错了。 越想越不是个滋味皇上起身大步往外走。 徐公公正出神。 他也被黄太师这翻手间、把别人的想法全部掉了个头的本事给唬住了身边皇上突然离开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退朝!”他尖着嗓子急匆匆喊着大步追了上去。 经过黄太师身边时皇上窝着火还是顿住了脚步。 他盯着黄太师道:“老太师主张秦爱卿出征他若在外出了状况你担得住吗?” 黄太师皱眉。 能有什么状况? 对大周而言若秦胤坐镇还拦不住西凉、南蜀大军那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丢城丢地所有朝臣尤其是他们这些近臣都要担责而不是其中某一个人。 更何况事情是他搞出来的他难道还能推给秦胤? 而对老侯爷个人来说他因劳累加重病况甚至病故但这是他所追求的。 烧尽最后一丝力量。 死得其所。 黄太师敬佩秦胤以与这样热血、忠义的老侯爷为同僚同为大周奋斗而自豪。 “皇上”黄太师答道“老侯爷需得舟车行路路途遥远得早些下旨让他出发。” 这么一个答案让皇上青了脸色。 他吸气又呼气忍了又忍没有再说什么一摔袖子走了。 正文 第182章 一针见血 随着皇上离开金銮殿里大臣们先前压在心里的话不再是小声的嘀嘀咕咕而是积极讨论起来。 各种思考纠缠之下即便有人依旧认为不应当让永宁侯带病出征但大部分的人, 都被黄太师的那一套说服了。 见老大人们还在殿中站立纷纷上前去。 “皇上没有应允还要靠几位再谏言。” “赶紧去御书房里打铁需得趁热。” 黄太师含糊应了几句没有正面回答叫上范太保一块出了金銮殿。 旭日初升撒落下来。 晨曦映在那层层琉璃瓦上黄太师不由地, 眯了眯眼。 范太保落后半步道:“这个方向可不是去御书房的。” 黄太师哼笑。 两人都了解皇上。 先前大殿里说了那么多话已然是在逼迫皇上了。 此时此刻再追着去御书房里逼适得其反。 得给皇上一些时间仔细琢磨琢磨这一番道理差不多等明日退朝后吧皇上想得差不多了他们再过去给皇上一个台阶这事儿也差不多成了。 张弛有度、软硬皆需。 这么浅显的道理范太保岂会不懂? 太保就是故意那话寒碜他。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黄太师道“你也别光拿我打趣了大把年纪的人, 难道没点儿旁的乐趣?” 范太保摸着胡子放声笑了会儿。 笑过了, 摇了摇头他叹道:“乐趣啊太缺了。” 朝堂政务日复一日虽枯燥但只要欣欣向荣枯燥里也有无穷乐趣。 他们三公脾气各不同处事手段也不一样互相打个配合张弛有了软硬也有了事情不难办也有些滋味。 只是近些时日那种向荣停滞了。 徐太傅不来朝中戏台子上少了个角儿那种平衡就变了。 尤其是边关战火起, 让人不由为此忧心。 虽然, 前回范太保与黄太师话赶话的, 让老太师应下了御前唱一唱白脸可 可今儿这么惨白惨白、仿佛脸上抹了三五层白及浆子一样的白范太保都被黄太师吓了一跳。 当然范太保也很清楚这些话必须有人说。 不是黄太师就是他范太保。 其他人来开这个口不是这么个味道也“逼”不到皇上。 思及此处感慨之情漫上。 徐太傅与永宁侯的那些担忧之语范太保是听黄太师转述的他不曾亲耳听见但是他现在一样能深刻地感受到他们的想法。 后继无人。 能领兵打仗的有是有差口气真遇着大战压不住;能直言谏上的还有几个但谏不动还容易把自己折进去皇上不听。 范太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金銮殿的飞檐。 真的是老了。 若能年轻个二十岁 御书房里皇上背着手来回踱步。 登基二十年出头了这还是头一次在早朝上被那么多臣子紧紧逼迫。 以前哪怕脾气倔强、拿先生身份压他一头的徐太傅都不会在早朝时这么过分。 有什么想法待下朝后在御书房里说。 即便是说得跳起来也不曾 那是金銮殿! 谷渚 那是朝会! 竟然、竟然敢! 这是第一次皇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是“跋扈的臣子威压君王”。 “可恶!可恶至极!” 徐公公眼观鼻、鼻观心这等时候火上浇油都容易烧着自己他并不敢多作举动。 外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徐公公心道莫不是皇上不答应黄太师追来了御书房? 这可真是胆大。 看了眼皇上神色徐公公悄悄退出去。 得把黄太师劝回去。 黄太师自寻死路也别连累御前伺候的他。 没想到廊下站着的既不是黄太师也不是范太保而是邓国师。 徐公公微微一怔回过神来他摆了摆手小声道:“国师还是晚些再来吧。” “皇上在气头上?”邓国师问。 “是”徐公公点头“连朝服都没顾上换。” 嘴角微微一扬邓国师露出了一个诡异又不怀好意的笑容。 “无妨”他道“你只管去禀贫道劝一劝皇上。” 徐公公皱眉见邓国师十分坚持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里头皇上听闻国师来了沉默一瞬道:“让他进来。” 徐公公去引邓国师压着声音道:“国师千万慎重我们这些伺候的人可不想倒霉。” 邓国师睨了他一眼心里骂了声“没出息”脸上依旧浅笑着出口一句:“你只管放心贫道自有分寸。” 到了跟前邓国师手持拂尘与皇上行了一道家礼。 “国师怎么来了?”皇上问道。 只这一句话的工夫邓国师已经辨明了皇上的状态。 如徐公公所言皇上还穿着朝服。 面如寒冬北风冻得声音都很紧整个背部紧绷十分僵硬。 果真是被气得不轻。 邓国师垂下眼帘道:“贫道听说了早朝上的事想着皇上定是十分心烦来与皇上出谋划策。” 皇上打量了邓国师几眼道:“国师难道还能指点用兵吗?” “贫道只修道没有念过几本兵书连纸上谈兵都称不上”邓国师顿了顿道“真要用兵他们不是推举了永宁侯吗?” 话音一落徐公公抽了口气凉得他险些要去捂腮帮子。 看吧、看吧! 皇上刚刚舒缓了一丁点的面色瞬间就又大雪冰封了! 邓国师在搞什么东西! 仿佛看不到皇上的脸色邓国师继续道:“您并非不认同永宁侯的能力也知道他便是病着也能压阵真正让您生气的是兵权在永宁侯手中而定国公在他麾下。 要说谁最有可能知道吴王遗腹子的下落那就是林宣。 现在的定国公若不是那个孩子他与永宁侯联手推一个傀儡出来。 若他真就是了永宁侯借着手里的兵力助他起势 您担心的其实是这个。” 直直的皇上看着邓国师不置可否。 哪怕没有回答邓国师也知道自己这一针下去血珠子滋滋往外冒。 他还知道皇上内心里几乎认定了林繁就是赵临的遗腹子。 正文 第183章 心魔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 良久皇上才缓缓开口:“那依国师之见……” 邓国师看了皇上一眼又低下了头:“是不是定国公说了不算永宁侯说了也不算。能一言九鼎的是兵权。” 别的都是虚的。 皇位争夺又不是衙门断案。 左一个“接生婆证人”右一个“老管家口述”再拿出来所谓的襁褓…… 一套接一套的京兆衙门都得摇头。 落在话本子里或是茶楼说书的口中那是个乐子让听客们一日日追着听。 真进了金銮殿里可能也得被称作“乐子”。 能笑掉文武大臣们大牙的乐子。 笑上一通推出去砍了完事儿了。 能真正威胁皇权的唯有兵。 大军压到皇城下别说林繁自称是赵临的儿子他要自称是皇上的爹那京师百姓也得点头。 再退一步林繁是谁、重要吗? 他不认大周了想改朝换代还要认什么爹? 真正介意赵临儿子的其实还是皇上。 毕竟这其中牵连了赵临的死。 谋害作为太子的兄长而谋得皇位始终不好听。 当然这几句邓国师并不是说出口若不然就不是一针见血而是一刀砍着要害血流如注了。 邓国师想了想道:“定国公只是需要那么个身份来替他拉拢永宁侯以及永宁侯手里的兵权。 以永宁侯与林宣的交情十之八九会买这个帐甚至很多年前林宣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之间可能就有了这份默契。 现在时机到了。 定国公此刻在飞门关永宁侯再拿着虎符调度飞门关以及南境诸多驻军京师恐难以抵御。 以贫道之见皇上置之死地而后生。 西凉与南蜀联手的大军挡下来也得元气大伤吧? 伤的为何不可以是病重的永宁侯或是为先锋的定国公?” 几句设问如几声钟鸣沉沉地在皇上胸口间回荡。 “国师是指……”皇上喃喃着不等邓国师开口自己先摇了摇头“不可此事不可。大军临阵岂能……” 邓国师放低了声音一字接一字:“为了大局。” 皇上皱着眉没有接这句话。 邓国师不再继续建议躬身告退。 徐公公送他出去。 远远避着人徐公公摸了摸胸口。 心脏突突跳得很凶。 不得不说邓国师的主意是真的凶饶是徐公公见多了宫中倾轧也被他突然来的这么一出给唬了一跳。 “皇上会听进去吗?”徐公公问。 邓国师的眼中划过淡淡笑意很是自信。 他去谏言是因为皇上想不到这些吗? 并不是。 是他揣度了皇上的心思把那裂口的窗户纸用力捅了捅而已。 “以前从未做过这等事得让皇上突破心魔”邓国师说完看向徐公公“你等下该如何说心里可有数?” 徐公公来回想了想笑道:“皇上的心魔又岂止这么一样。 杂家伺候皇上知道皇上为了那一桩桩的心魔苦痛太久了。 杂家得为了皇上破除心魔铺好路子。” 说完两人双双笑了出来。 回到御书房徐公公打起精神来。 皇上最大的心魔来自于“林繁”那么只要世上没有林繁这个人很多心结迎刃而解。 泡了一壶新茶徐公公递到皇上手中。 皇上抿一口问:“你怎么看?” “杂家见识浅薄”徐公公小声答道“只是觉得国师说得不太对。” “哦?”皇上好奇起来。 徐公公道:“永宁侯领命去飞门关顶多再带上二儿子皇上能把他两个孙儿、以及侯夫人并儿媳、孙女全留在京中。 定国公府里那位遗孀是不是定国公的亲娘暂且说不好。 可永宁侯府上上下下全是老侯爷的血亲。 定国公若是想要举旗行乱不管永宁侯与林宣关系多好都不会让他这么做。 手握重权的是老侯爷京里好吃好喝供着侯府老侯爷会舍下他们? 反倒是定国公不管不顾时永宁侯为了血亲的性命要与他内讧拼命。 人质在手主动的就是皇上您了。 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皇上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把不再烫口的茶水饮尽道了声“好茶”。 徐公公接过茶盏续茶去了。 像皇上这么闷了许久的人邓国师上来就拆屋顶皇上会吃不消。 徐公公保一保屋顶劈个墙皇上左思右想便能拿定主意。 而一旦认定了劈开的墙往后真要拆屋顶时想来皇上不会有任何犹豫了。 热水入壶盖上时热气冲出来烫着了手指。 徐公公连连哈气连骂“晦气”。 一面骂一面想皇上行事还是犹豫缺了份果决。 若有那份果决何至于被徐太傅训了那么多年早把那臭老头子打发了。 还有林繁。 分明皇太后十几年前就起疑心了皇上却不以为然。 也就这两年才渐渐质疑起来。 到底是迟了些。 另一厢皇上闭目养神。 大敌未退行事还得谨慎邓国师所言虽是斩绝后患但对战局而言容易生出各种变数来。 倒是拿女眷钳制永宁侯是个短期内稳妥的措施。 以秦胤的性子不会不顾老妻儿孙。 等他发挥最后一丝余热杀退西凉与南蜀外患解除时再应变后续。 另一厢黄太师与范太保回到衙门里忙碌了一个时辰刚要停下来缓一缓劲就听外头传言永宁侯去了兵部。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不可思议。 老侯爷那身子骨昨儿还是在家也站不了多久今天就能出门了? 吃的什么灵丹妙药! 两人赶忙赶过去。 一迈进兵部入眼的是一把无顶、无壁的竹轿或者说是竹椅只因两侧多个抬架才成了轿。 永宁侯就坐在轿子上左右立着秦治与秦沣。 好家伙! 老侯爷站不久身、行不得路就让儿子、孙子把他从府里直接抬来了千步廊! 不愧是曾躺在缚辇上、由侍卫从御书房抬回府邸的人厉害!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184章 害人不浅 兵部里史尚书和两位侍郎也都迎了出来。 几人站在衙门衙门里低着头与竹轿上的永宁侯说话。 董侍郎看到了赶来的黄太师与范太保赶忙行了一礼。 黄太师挥了挥手示意无需在意这些。 走上前去他问秦胤道:“老侯爷要过来怎、怎么不坐马车?” 秦胤对自己的出行方式似是非常满意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自在。 拍了拍扶手他答道:“老夫总不能坐在车内请人上车说话吧?还是这轿子方便些。” 听着是这么个理。 只是院子之中一人坐轿面前立几位官员委实不太好看。 “那也……”黄太师斟酌了下道“不如进去里头?前头军情三两句话也说不清别都杵在这儿里头坐着说去。” 永宁侯想说什么刚要开口似是嗓子眼不舒服捂着嘴咳了起来。 董侍郎见状顾不上招呼个小吏来要回屋里去倒茶。 才刚转过身去就被史尚书一把拉住了。 只见立在一旁的秦沣从腰间解下了水囊。 他打开盖子仔细递到祖父面前。 永宁侯接过去对着浅浅抿了两口稍稍缓过气些。 把水囊交回给秦沣秦胤清了清嗓子:“胸口闷嗓子也干时不时就要润一润见笑、见笑。” 几位老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笑啥啊。 谁都笑不出来。 反倒是心田里涌动地全是酸涩感慨。 老侯爷这一场病真和原先的身体不能比了。 不过这出行准备倒是周全。 想来也是征战多年轻装简行时随身物什该怎么收拾都是年复一年的经验到了今日落到了日常生活里。 “怎么苦着个脸”秦胤抬了抬手“老太师说的是我们里面去赶紧与老夫说说现在的状况。” 秦治和秦沣抬了竹轿子起来。 好在屋子的门宽敞人和轿子都能进去。 大伙儿都进来依次落座。 黄太师亦坐下来与秦沣道:“秦小子把你祖父挪到那把椅子上轿子先腾去门外屋里也好宽敞些。” 秦沣垂眼询问永宁侯意思。 “不用这么麻烦”秦胤道“挪来挪去白花力气就这么说吧。等说完了老夫还要进宫去。” 一听这话不止黄太师眉头青筋直跳范太保都捂了捂胸口。 皇上在气头上老侯爷真一把竹轿到御书房外…… 感动是不可能感动的。 怕是更烦闷了。 毕竟永宁侯身体力行地在表现大周无将可用的窘境身为皇上面对朝堂人才凋零的局面能不烦嘛! “今儿早朝时已经极力争取了”黄太师劝道“总得让皇上琢磨琢磨老侯爷别着急……” “不急?”秦胤道“怎么能不急? 探子既报了南蜀状况我们就不能拖拖拉拉。 现在就是赶时间做好一切应对之策要是等南蜀的兵力到位我们被他们牵着鼻子跑就被动了。” 黄太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若不然早朝时候他也不会那么硬着来向皇上谏言。 但是欲速则不达。 今日再去面圣显然不是好选择。 董侍郎没有让这两人再争下去直接说军务把话题带开了。 秦胤听得很是认真时不时地问上几句。 他最关注的至始至终还是飞门关的状况。 兵部消息完备些比他躺在家中由秦治转述的内容丰富许多。 不止是听永宁侯还问董侍郎要了边关送回来的军报从头到尾自己看着梳理了一遍。 “毛固安……”秦胤叹道“毛固安太急了冯仲后续应对倒也可以只是……” 没有说完的话大伙儿都明白。 只是南蜀横插一手。 “南蜀那儿”秦胤想了想道“我们先做准备吧老夫这就进宫去了。” 黄太师想拦他。 劝是劝不住不如再多说说军情? 可绞尽脑汁一想南蜀的状况也只有探子传回来的那些只是一个异动的方向。 更具体的内容一个字都没有。 显然是发现了风吹草动之后来不及做更细致地探查立刻就往京中传信了。 毕竟情报可以陆续补充提醒却要赶在第一时间。 因此在后续消息送达之前他们连再具体商议商议都做不到。 这也难怪秦胤的重点全放在了飞门关。 思考着的这点工夫轿子已经出了屋子到了院子里。 黄太师追出去见秦胤神色凝重里透着坚定他喉头里那些劝解的话一下子重如千斤。 这可真是…… 一个个的都是硬脾气。 “算了我不拦着你进宫”黄太师感叹道“不过此刻进宫无疑是触霉头。老侯爷慎重些别真火上浇油。你这性子一急、一气再厥过去一回真就不能去飞门关了。” 永宁侯道:“老夫心里有数。” 两厢行礼。 竹轿子出了兵部穿过千步廊往宫城方向去。 黄太师目送着叹道:“有什么数!” 范太保摸着胡子想了想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御前置气还能全身而退永宁侯近些时日也算有经验。” 这话说的黄太师哭笑不得:“那是二殿下理亏亏大了……” 范太保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一个念头涌上来他本想说记得此处是千步廊还是忍下了。 看出了太保的欲言又止黄太师没有立即追问待回了衙门里关上了门。 范太保这才低声道:“老侯爷家里还有只凤凰。他在的时候尚能护住一旦他走了那……传言可不好听。” 黄太师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人走茶凉若想温着得多留下些火星子。 永宁侯府的战功更多些更重些等老侯爷西归、世子承爵后多少还是个保障。 黄太师这辈子经历多很多状况即便眼下未曾出现他也能远见一二。 凤凰真是大周的凤凰吗? 那样诛心的流言一旦传开来能作为抵挡的唯有秦家对大周的绝对忠诚。 永宁侯此次能退南蜀、西凉多远将来抵挡的力量就有多大。 思及此处黄太师捶了下书案咬着牙低声骂道:“当年是哪个道士给批的命格?害人不浅!真不是个东西!” ------题外话------ 感谢书城书友l-ing的打赏。 正文 第185章 太贴心了 宫门外竹轿落地。 侍卫们见到如此出行的永宁侯脸上也有些绷不住。 秦治上前递了牌子:“家父求见皇上。” 所有人都见过以前精神烁烁的永宁侯对他今日这状况颇为不忍让秦家祖孙稍后使人往御前那儿传消息去。 御书房里皇上听闻秦胤求见不由一愣。 “他能走路了?”皇上问。 徐公公亦是一脸不解答不上来这话便去外头问传讯的人。 得了答案徐公公嘴角抽了三下。 让儿子、孙子抬着轿子来的? 他几乎可以想象皇上听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硬着头皮徐公公入内照实答了。 果不其然皇上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是说”他道“秦胤让儿子、孙子抬着从侯府到了千步廊又从那儿一路抬到宫门口?” 徐公公缩着脖子点头。 “他可真出息!”皇上咬着牙道。 千步廊里绕一圈所有当值的官吏都知道了知道秦胤为军情担忧哪怕行不得路都要面圣请缨…… 他若是不肯见秦胤岂不是辜负了老侯爷的一腔热血? 这是逼着他、不见不行! 今儿真是晦气。 先是黄晔又是秦胤! “让他来”说完皇上又道“你去接他看他到底捣鼓什么。” 徐公公应下。 出了御书房他一路小跑着往宫门口去。 毕竟皇上都被逼了他这个伺候的人当然不可能悠哉悠哉。 初春时节宫道这一路徐公公跑得气喘吁吁额头直冒汗与外头候着的永宁侯行了一礼:“哎呦老侯爷听说您进宫来了皇上担心得不得了。您身体没有康复该好生养着才是。” 秦胤道:“听说飞门关受挫南蜀又要发兵躺也躺不住了。” “那咱们这就走吧”徐公公道“莫要让皇上久候。” 秦胤颔首。 秦治和秦沣两人把竹轿子抬起来跟在徐公公后头。 徐公公一面走一面不住回头。 依他的观察永宁侯的气色确实不佳。 比厥过去那日他随皇上去侯府探望时肯定强了许多但离康健差远了。 习武之人原本的容光焕发没有一点踪迹了;原本的身形如松也看不出来。 现在的永宁侯连坐直都很难整个背岣嵝着全靠椅背撑着。 再观抬轿的两人额上连一点汗珠子都寻不到。 虽说眼下还不到夏日但连人带轿地抬着按说很沉…… “这一路抬着来也很吃力吧?”徐公公转了转眼珠子一脸自责“这事儿是杂家想得不周到一听说老侯爷在宫外等着杂家赶着就来了。其实该再叫两个人手来接了这轿子。” “公公客气”秦沣道“这点重量不算什么的。” 这么一说秦治的眼神暗了暗。 老父亲瘦了以前那么壮硕的人他与秦威联手都打不翻现在抬起来都不花多少力气。 秦沣说完之后也垂下眼避开了徐公公的视线。 他怕被徐公公看出端倪来。 毕竟能抬得这么轻松全因阿鸾本事。 阿鸾是真的厉害上回化解定身符这次知道他们要出行就拿着拂尘拍了拍他与二叔父的肩膀。 秦沣压根没有弄明白其中奥妙甚至叔父怕是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阿鸾就又走了。 而他们叔侄两人就抬着祖父这么一壮实老汉脚步如飞一点都不觉得重。 徐公公把两人的反应看在眼中。 秦治的眼眶隐隐发红不是因为受力而是心里难受。 秦沣回避他的视线可见这样的答案很叫这年轻人不舒服。 如此行到御书房外徐公公让三人稍候自己进去通传。 “皇上”徐公公道“老侯爷消瘦了精神看着很不好他那儿子、孙儿应是拗不过他才把他送来他们对老侯爷的状况都很担心。” 皇上拧眉道:“是吗?” “先前老侯爷厥过去送他回侯府时四个侍卫抬缚辇都喊重”徐公公道“现在两个人抬得稳稳当当的即便说那两人身体强健于侍卫也不该差这么多可见老侯爷瘦了许多。” 如此有理有据的答案让皇上信服许多。 他道:“让他进来。” 秦治和秦沣把轿子抬进御书房。 御前不比他处秦胤没有坚持让秦沣把他挪到了椅子上。 他道:“老臣礼数不周皇上见谅。” 从轿椅到大椅看似就两步路但要挪人就需要弯腰把人架住腰腿发力把人抱起来。 秦沣的身形在同龄人里算是颀长但跟他那老祖父比个头矮了些宽度更是少了差不多一半。 这么强烈的对照下秦沣挪人挪得十分轻松。 皇上把这一串动作看在眼中心里越发肯定了徐公公的判断。 秦胤瘦了。 像秦胤这样长年练武的脸上不会有什么区别。 差异就在身上。 那身腱子肉硬邦邦的这是根基。 现在衣裳裹着看不出里头端倪但能猜得到这是勉强撑出来的体型。 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重量了。 就这么个身体竟然还要入宫面圣! 千步廊那儿所有人都看出他的状况了吧? 从前秦胤有多强健现在的秦胤就被衬得有多体弱体弱老臣的真切恳求他作为皇上能一个字都不听一点情面也不讲? 这秦老头真是会打算盘! 等秦沣和秦治退出去了皇上压住心头火气缓缓与秦胤道:“爱卿看起来瘦了啊。” 闻言秦胤伸手摸了摸脸。 他瘦了?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阿鸾那符纸贴上之后气色会差胸口也闷说话没有中气支撑、听起来软这些秦胤都晓得。 但什么时候起这符纸还有了瘦的效果? 难道是昨日黄太师来探望后他和阿鸾抱怨唱戏累得慌阿鸾给符纸另加了功效好让他肉眼可见的逼真能省些力气? 哎! 他这个大孙女可真是太贴心了! 那他千万要发挥好不能辜负了阿鸾的用心。 ------题外话------ 有书友说为啥秦治、秦沣辈分不同为啥同是水因为老侯爷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 正文 第186章 示敌以弱 御书房里徐公公给秦胤上了一盏热茶。 秦胤端起来开盖浅浅闻了闻又放了回去嘴上道:“真香啊。” 徐公公脸上堆着笑道:“老侯爷喜欢等您饮了这盏杂家再给您添一盏。” “哎”秦胤叹息“没这个口福。” 徐公公的笑容凝在了嘴角。 永宁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茶里又没有毒! 皇上也对秦胤的这个反应很是奇怪。 在他的印象里永宁侯对酒头头是道对茶不怎么讲究。 喝当然是喝但就是外行分不出多少好坏便是闻个茶香也十分笼统。 不似他饮酒时候同一类型的酒还能分出个香味高低。 往日在御书房秦胤有茶就喝今儿这是…… 好奇心之下皇上这么琢磨也就这么问了。 秦胤答道:“太医说茶与酒对老臣的心肺都不好最好是戒了。 府里那老老少少对这话看得重不敢一次给戒到底每日减量。 只给喝那么点儿要么酒、要么茶老臣想来想去还是酒吧。 不喝茶也不难受真一点儿酒都尝不到老臣受不了。” 皇上:…… 这很秦胤。 秦胤能名震四方除了他打仗时不怕死的冲劲还有他的酒量。 一海碗接一海碗能把一整个营地的人都喝趴下。 “太医特地叮嘱了”皇上道“爱卿就该好好休养你看看现在……” 永宁侯忙打断了皇上的话:“老臣还能为大周应敌。” “怎么应?”皇上摇了摇头问道“也跟今天一样让你那儿子、孙子把你抬去飞门关?” 秦胤忙坐直了些道:“臣比先前已经恢复许多现在是走不得长路再过些天臣、臣一定能上马。” “你能骑马”皇上拉长了脸“朕可不敢让你去骑马。” 永宁侯垂下了眼长叹一声:“军情紧急老臣在家里躺也躺不住……” 闻言皇上睨了永宁侯一眼。 秦胤硬逼似的面圣举动皇上固然气愤与不满但是见他瘦了、弱了听他说酒说茶皇上心中的愤怒渐渐地散去了一些。 这一点被秦胤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在兵法上这叫示敌以弱。 皇上最烦的或者说内心里最恐惧的是他们这些老人的强硬、强势。 拳头大的人、声音也大。 而他秦胤一直以来都是那拳头大的表率人物。 这样的秦胤要如何让皇上放松警惕? 唯有示弱。 当然示弱一样要讲策略。 上来就直白地卖惨太假惺惺了。 因此在与自家老妻和阿鸾商议之后秦胤选择了这样的一个办法。 以“坐着轿子被抬进宫”这样一定会让皇上反感与排斥的法子出现在皇上面前。 而后态度缓下来抛弃先前那凶猛无畏的形象只说些日常生活里、因病况造成的小麻烦叫皇上看到他的弱处。 如此步步推进后占据了主动与强一方的皇上来听被动又弱一方的秦胤说话警惕心就少了。 话说回来这一套请君入瓮、把皇上带进他们预设好的氛围里的计划能开展得如此顺利得益于秦胤“瘦了”。 这么一想永宁侯又忍不住在心里夸赞秦鸾。 明明就那么一张黄纸上面那几笔看不懂的线条与字怎么就有这么厉害的功效呢? 先前贴的那种让他整个人精神奕奕、满面红光连自家那个无论做什么事、都比当爹的还后知后觉的小儿子都不住夸气色好。 现在贴来装病的那叫一个惨兮兮。 若不是他老头儿太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对镜子一看能被自己那一副日薄西山的脸色给吓出病来。 看穿皇上已经放松了不少之后永宁侯才把直白的卖惨给搬出来。 “皇上”永宁侯苦笑道“老臣这么闲不住的一人天天躺着养病可比挨刀子流血难受太多了。 若战况顺利也不是不能忍偏偏是飞门关接连受挫而南蜀又蠢蠢欲动。 这让老臣实在躺不下去了。 老臣很清楚就这身子骨刚说能骑马、是吹牛了老臣能自己站在城墙上、站上一刻钟而不倒已经极限了。 可就算是这样老臣也想去想为大周尽心尽力。” 哀哀又沉沉的口气落在皇上的耳朵里添了几分老将迟暮的伤感之情。 他拧着眉、一口气饮了一盏茶。 还挺顺耳的。 比以前、秦胤那一开口能叫御书房外内侍、侍卫都听个清清楚楚的大嗓门顺耳多了。 因而他并不打断永宁侯的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当年先帝驾崩之前”秦胤话再出口以他锐利的眼神看到了皇上眉头一紧他没有慌张又道“先帝曾召见老臣。 他说大周建朝还不久根基未稳等他驾崩的消息传开去西凉、南蜀一定会趁着皇上初登皇位、没有理顺内外时而突然发难。 一旦战事起朝中有徐太傅等人维持但退敌就要老臣积极些。 初战的结果对后续战局影响很大。 打得凶、打得狠让敌人怕了我们才能稳住防线。 若一开始被占了先机后续再拼回来就要付出代价。 先帝特特私下与老臣说这些因为老臣不怕死老臣是最敢去拼、去打的先锋。 后来的事您都知道。 边关境况如先帝所想的那些他驾崩后西凉与南蜀就先后发难了。 老臣就在玉沙口与那群西凉鞑子杀了七天七夜没有往后退过一步! 那不是黄沙都是红沙啊! 杀得西凉人怕了缩回去了我们才算腾出手来只应对南蜀度过了那一次危机。” “朕……”皇上的喉头滚了滚“朕当然都记得。” 虽然他不知道秦胤为什么提那桩陈年事但当时的困难随着秦胤的讲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那时候他还来不及品味登基当皇上的成功滋味就被边关战事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是真的凶险。 当年那样状况都扛过来了今时今日难道会失败吗? 正文 第187章 准信 捂着胸口秦胤闷闷咳嗽两声。 徐公公毕竟是御前当差的不管私下里如何看到这群居功自傲的老臣做事还算有章法。 先前在听说永宁侯不能吃茶之后就换了一盏温水送上了。 秦胤端起来一口喝了。 缓了缓喉咙他又道:“那时候总算是平稳度过了。 可林宣病故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咽气前念叨着的都是打下西州城可惜没有撑住。 老臣依着他临终前的交代悄悄送他的遗体回关内大军佯装无恙与西凉人装样子慢慢退回飞门关。 可惜啊消息走漏了。 先前被他进逼得节节后退的西凉人一发现我们主将病故瞬间嚣张起来。 在边上观望着的南蜀马上参战了。 我们可以说是逃回飞门关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再之后三军主将未定西凉、南蜀趁火打劫漫漫边关压力巨大。 我们就是失了先机后来虽然也是慢慢稳住、再打回去了可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那一连串的影响一直持续几年安国公受重伤回京城了、也就是多喘两年气他那儿子更是死守南境没回来。 大周牺牲了多少将领士兵才把边关稳到和林宣在时差不多的位置。 所以啊皇上前车之鉴。 我们绝对不能让西凉和南蜀人联手一旦他们联军布置完成我们失了先机即便后头守住了这个代价也……” 皇上摸着胡子沉默了许久。 他不善排兵布阵也不善领兵征伐他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兵书没有少看将领们的各种分析也没有少听好赖还是能分出来的。 当当事后诸葛亮这点能耐并不缺。 因此他能理解秦胤说的状况。 尤其是两场战局摊在面前来对比结果答案显而易见。 “秦爱卿这么说”皇上沉沉看着秦胤问道“爱卿若去飞门关就能让他们两方联合不得吗?” 一听这话永宁侯嘿嘿笑了笑:“皇上西凉鞑子凶南蜀那些异族不一样他们惯会见风使舵。 不见兔子不撒鹰得能分到一杯羹才会出些力气。 眼看着西凉人在玉沙口占了便宜他们才会敢来联合。 西凉在飞门关外进逼我们不得不应对他们南蜀正好从南境动手让我们捉襟见肘。 一旦西凉吃亏南蜀跑得比狗都快! 老臣现在确实提不动刀了但是西凉人还不知道老臣这煞名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想起当年玉沙口怎么被老臣砍翻的还能有些用处。” 呵的皇上笑了笑。 说这段话的秦胤才是他熟悉的。 自信有血性。 秦胤变弱了但秦胤还是秦胤。 这让皇上心里更舒服了些。 至于他的用处倒也符合早朝时一众人对永宁侯带病出征的看法。 秦胤去了不为杀敌而是立威。 管住军中那些互不服气的也吓唬吓唬西凉人。 倒也不是不行。 永宁侯分辨着皇上的情绪暗暗想差不多该是最后一击了。 要一个准信。 “皇上先帝当年的叮嘱老臣至今不敢忘记”秦胤抹了一把脸道“臣老了也病了不能像那年一样打出大周的气势与威风让西凉、南蜀胆寒。 但是这身血老臣不想凉在京里洒也得往飞门关洒。 趁着这口气再与西凉碰一碰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南蜀看看大周还能战。 只要南蜀犹豫了即便老臣撑不住冯仲也能继续应付西凉人。 老臣如此也对得起先帝的嘱托了。” 皇上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紧良久道:“爱卿若与林宣一样南蜀看到我们失去主将一样会卷土重来。” “皇上这话老臣不爱听”永宁侯摇头“老臣只是病了又不是快死了太医都说只要老臣能养还能再挺好几年。” “是朕失言了”皇上道“朕只是想到林宣……” 林宣最后一次出京前比秦胤现在康健多了旧伤复发汹涌而来根本不讲道理。 永宁侯道“林宣病故在飞门关外我们不得已的节节后退才会失了主动。老臣此去不出关口兵力排布好能瞒就瞒不能瞒了散些虚虚实实的传言反倒是西凉与南蜀要掂量掂量老臣是真病还是假病。一旦开始掂量以南蜀的脾气就会往后退了。” 听他这么一分析皇上的眉头终是舒展开了。 之前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让秦胤出征的前前后后眼下看来的确可行。 先打退西凉和南蜀去除外患而女眷留京牵制秦胤能极大保证不出内患。 就秦胤这性子让他舍弃血亲去造反根本不可能。 秦胤这人造反也会带上一家老小。 当年响应先帝、揭竿起义就是如此。 这一次只要让侯夫人他的孙儿、孙女好好留在京里秦胤断不可能胡来。 “爱卿心意坚决”皇上颔首道“朕一味反对反倒是辜负了爱卿的这一份心意。 爱卿说得对南蜀与西凉咄咄逼人也需要爱卿去灭一灭他们的威风。 朕可以让爱卿去但你得应允朕一件事。 好好地去好好地回来朕和你家里人都在京里等你凯旋。” 话音一落秦胤激动极了:“老臣、老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皇上道:“爱卿今日早些回去收拾下行囊等兵部安排好你的船舶马车就能出发了。” 徐公公请了秦沣与秦治进来。 秦胤重新被挪回了竹轿上由两人抬出去。 徐公公去送皇上坐在大椅上揉了揉眉心。 秦胤的激动真真切切对“家里人留京”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这也能证明他目前没有异心。 他就是打去西凉与南蜀与他之前几次出征一样女眷当然不随行。 一句正确的话自然听不出其他意思来。 若是他另有心思亦考虑过家人的安慰担心他们在京城里会出状况那他在听到这么一句话时会有所反应。 皇上对秦胤的毫无反应十分满意。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188章 这就安排 徐公公一路送出去又回到御前回话。 “老侯爷看起来”徐公公道“很是高兴。” 听了这话皇上抬眼问:“真的高兴?” 徐公公回想了一下。 那副神情应该是高兴吧? 能看出病气但精神高涨了许多整个人都透出了活力。 要不是走不得路永宁侯怕是立刻就要扬鞭出发了。 思及此处徐公公悄悄看了皇上一眼。 虽说平日里他对那些给皇上添堵的老大人们颇为不喜机会到了也吹吹风。 谁让皇上爱听呢? 邓国师说得很对他这样御前做事的人图的就是皇上高兴顺从皇上的心意。 皇上越疏远那些指指点点的大臣就会越信任他和邓国师。 但是话说回来吹风时也得掂量掂量。 吹得不好火苗冲着自个儿的脸可就糟了。 今日皇上早朝时被气得够呛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些…… 不适合扇风。 徐公公判断得当恭谨道:“确实高兴。” 皇上的眉宇又舒展了几分。 秦胤御前的激动与喜悦应当不是作假的。 这很好! 同时…… 皇上的指尖在大案上敲了敲。 秦胤今儿的话也算给他解惑了。 先帝驾崩前曾单独召见秦胤交谈时间不长但身边没有留一个人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当然也不仅仅是秦胤几位辅政大臣都曾觐见。 有时留了大内侍有时一人不留全看先帝的心情。 先帝彼时大限将至如此行事其实很平常。 皇上并没有发现问题只在他登基后皇太后琢磨过这事。 毕竟秦胤不是辅政大臣。 先帝是不是交代过秦胤什么…… 尤其是皇太后怀疑林繁就是赵临遗腹子之后又旧事重提猜过一回。 皇上左耳进、右耳出了直到近两年他偶尔会顺着皇太后的思路去想一想。 先帝到底与秦胤说了什么? 今日才算得了个答案。 先帝担忧身后事。 这样的答案让皇上放心许多。 另一厢秦沣与秦治抬着永宁侯出了宫门。 秦胤靠着椅背脑海里整理着与皇上的对话。 他发挥得还挺不错的吧? 事前与妻子、阿鸾商议之时提出来的几个点该点的都点了。 尤其是先帝爷驾崩前召见他的那一段…… 那是侯夫人提出来的。 她说以皇太后和皇上的性子十之八九早前就琢磨着了。 他们不知内情但他们可以猜测。 一来二去即便猜不到遗诏上也容易琢磨出些有的没的。 倒不如由秦胤主动点破。 若是皇上开口问那无论哪一种答案皇上心里都会打问号。 秦胤主动说且是话赶话地说就显得自然许多。 皇上哪怕依旧怀疑心里的那个问号也是小小的细细的而不是朱笔描画满了一张纸粗线条还画个圈。 正思索着竹轿进了千步廊。 永宁侯赶紧打起精神来。 这一路但凡从边上过的各个都能看出老侯爷的好心情。 与先前进宫时的决绝与忧心忡忡不同现在当真是人间四月天花见花开了。 董侍郎闻讯急匆匆提着衣摆从兵部衙门跑出来。 “老侯爷”董侍郎喘了一口气“您这么高兴莫不是……” 秦胤握住董侍郎的胳膊催道:“皇上答应了你们兵部赶紧安排别耽误老夫启程。” “啊?”饶是董侍郎猜到了也被这等急切劲儿弄懵了“安排、这就安排!” 话一出口胳膊上的力量立刻就撤了。 董侍郎不由垂眼看了一下永宁侯刚刚握住的位子。 以老侯爷手上的力气以前回回不说握着痛压迫力还是有的。 这一次许是太快松开了许是老侯爷手上没什么劲儿…… 一时间因着老侯爷的高兴模样而消散了的担忧与难过又涌入了心田。 董侍郎只能安慰自己定是老侯爷急着启程才会这么催着他去办事而不是拉着他说一堆事。 松开是不耽搁。 秦胤亦没有在千步廊多耽搁的意思催秦治和秦沣抬他回府去。 此时的永宁侯府季氏刚打完一套拳。 边关紧迫她听着也着急自然也能理解老侯爷的急切。 但是作为家里人他们明白老侯爷的脾气与追求更关心他老人家的身体康健。 病得连进宫都要儿孙抬着去这根本不适合上阵。 只不过这事儿劝不住。 别说季氏只是儿媳秦治这个儿子都不可能说服老侯爷。 再者谁还没有一点骨气? 秦家上下铁骨铮铮的还能不明白什么是个人什么是家国? 于是季氏在理解、尊重与担忧、不安之中徘徊了大半天等秦沣护送老侯爷进宫去了她也闲不住干脆练一练功夫。 从汪嬷嬷手中接过帕子季氏擦了擦汗问:“还没有回来?” “门房那儿还没有消息。”汪嬷嬷答道。 季氏又问:“阿鸳呢?” 汪嬷嬷讪讪:“东园去了。” “我就晓得!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季氏一听额上汗水直冒“大姑娘近些时日一直在画符吧?听钱儿说是想画得了给飞门关的大伯送去。” 画符纸纸墨再讲究也都是外物。 符纸有用没用全看画的人有多少本事又用多少心思。 说穿了就是要“集中”、“凝神”! “大姑娘紧赶慢赶辛苦万分阿鸳还总去打岔要是没画好这可怎么办?”季氏催道“你把她叫回来!别让她影响大姑娘!” 东园里秦鸾正提笔画符。 秦鸳坐在临窗的椅子下几子边一盏清茶一叠豆沙糕手中捧着鬼怪异志看得津津有味。 家中状况秦鸳自是能感受出来心中也有几分忐忑。 她不想听母亲絮叨干脆来秦鸾这里。 一人画符一人看书很是自在。 正看到精彩处秦鸳的眼睛凝在书页上手指往几子上探着去拿糕点余光里书案桌上有什么东西晃了一晃。 她倏地转过头去这才看清了那个小纸人正在笔架上前摇后晃。 起风了啊…… ------题外话------ 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188章 这就安排 徐公公一路送出去又回到御前回话。 “老侯爷看起来”徐公公道“很是高兴。” 听了这话皇上抬眼问:“真的高兴?” 徐公公回想了一下。 那副神情应该是高兴吧? 能看出病气, 但精神高涨了许多整个人都透出了活力。 要不是走不得路永宁侯怕是立刻就要扬鞭出发了。 思及此处徐公公悄悄看了皇上一眼。 虽说平日里他对那些给皇上添堵的老大人们颇为不喜, 机会到了也吹吹风。 谁让皇上爱听呢? 邓国师说得很对他这样御前做事的人, 图的就是皇上高兴顺从皇上的心意。 皇上越疏远那些指指点点的大臣就会越信任他和邓国师。 但是话说回来吹风时也得掂量掂量。 吹得不好火苗冲着自个儿的脸可就糟了。 今日皇上早朝时被气得够呛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些 不适合扇风。 徐公公判断得当恭谨道:“确实高兴。” 皇上的眉宇又舒展了几分。 秦胤御前的激动与喜悦应当不是作假的。 这很好! 同时 皇上的指尖在大案上敲了敲。 秦胤今儿的话也算给他解惑了。 先帝驾崩前曾单独召见秦胤交谈时间不长但身边没有留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当然也不仅仅是秦胤, 几位辅政大臣都曾觐见。 有时留了大内侍有时一人不留, 全看先帝的心情。 先帝彼时大限将至如此行事其实很平常。 皇上并没有发现问题只在他登基后皇太后琢磨过这事。 毕竟秦胤不是辅政大臣。 先帝是不是交代过秦胤什么 尤其是皇太后怀疑林繁就是赵临遗腹子之后又旧事重提猜过一回。 皇上左耳进、右耳出了直到近两年他偶尔会顺着皇太后的思路去想一想。 先帝到底与秦胤说了什么? 今日才算得了个答案。 先帝担忧身后事。 这样的答案让皇上放心许多。 另一厢秦沣与秦治抬着永宁侯出了宫门。 秦胤靠着椅背脑海里整理着与皇上的对话。 他发挥得还挺不错的吧? 事前与妻子、阿鸾商议之时提出来的几个点, 该点的都点了。 尤其是先帝爷驾崩前召见他的那一段 那是侯夫人提出来的。 她说以皇太后和皇上的性子, 十之八九早前就琢磨着了。 他们不知内情但他们可以猜测。 一来二去即便猜不到遗诏上也容易琢磨出些有的没的。 倒不如由秦胤主动点破。 谷卦 若是皇上开口问那无论哪一种答案皇上心里都会打问号。 秦胤主动说且是话赶话地说就显得自然许多。 皇上哪怕依旧怀疑心里的那个问号也是小小的细细的而不是朱笔描画满了一张纸粗线条还画个圈。 正思索着竹轿进了千步廊。 永宁侯赶紧打起精神来。 这一路但凡从边上过的各个都能看出老侯爷的好心情。 与先前进宫时的决绝与忧心忡忡不同现在当真是人间四月天花见花开了。 董侍郎闻讯急匆匆提着衣摆从兵部衙门跑出来。 “老侯爷”董侍郎喘了一口气“您这么高兴莫不是” 秦胤握住董侍郎的胳膊催道:“皇上答应了你们兵部赶紧安排别耽误老夫启程。” “啊?”饶是董侍郎猜到了也被这等急切劲儿弄懵了“安排、这就安排!” 话一出口胳膊上的力量立刻就撤了。 董侍郎不由垂眼看了一下永宁侯刚刚握住的位子。 以老侯爷手上的力气以前回回不说握着痛压迫力还是有的。 这一次许是太快松开了许是老侯爷手上没什么劲儿 一时间因着老侯爷的高兴模样而消散了的担忧与难过又涌入了心田。 董侍郎只能安慰自己定是老侯爷急着启程才会这么催着他去办事而不是拉着他说一堆事。 松开是不耽搁。 秦胤亦没有在千步廊多耽搁的意思催秦治和秦沣抬他回府去。 此时的永宁侯府季氏刚打完一套拳。 边关紧迫她听着也着急自然也能理解老侯爷的急切。 但是作为家里人他们明白老侯爷的脾气与追求更关心他老人家的身体康健。 病得连进宫都要儿孙抬着去这根本不适合上阵。 只不过这事儿劝不住。 别说季氏只是儿媳秦治这个儿子都不可能说服老侯爷。 再者谁还没有一点骨气? 秦家上下铁骨铮铮的还能不明白什么是个人什么是家国? 于是季氏在理解、尊重与担忧、不安之中徘徊了大半天等秦沣护送老侯爷进宫去了她也闲不住干脆练一练功夫。 从汪嬷嬷手中接过帕子季氏擦了擦汗问:“还没有回来?” “门房那儿还没有消息。”汪嬷嬷答道。 季氏又问:“阿鸳呢?” 汪嬷嬷讪讪:“东园去了。” “我就晓得!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季氏一听额上汗水直冒“大姑娘近些时日一直在画符吧?听钱儿说是想画得了给飞门关的大伯送去。” 画符纸纸墨再讲究也都是外物。 符纸有用没用全看画的人有多少本事又用多少心思。 说穿了就是要“集中”、“凝神”! “大姑娘紧赶慢赶辛苦万分阿鸳还总去打岔要是没画好这可怎么办?”季氏催道“你把她叫回来!别让她影响大姑娘!” 东园里秦鸾正提笔画符。 秦鸳坐在临窗的椅子下几子边一盏清茶一叠豆沙糕手中捧着鬼怪异志看得津津有味。 家中状况秦鸳自是能感受出来心中也有几分忐忑。 她不想听母亲絮叨干脆来秦鸾这里。 一人画符一人看书很是自在。 正看到精彩处秦鸳的眼睛凝在书页上手指往几子上探着去拿糕点余光里书案桌上有什么东西晃了一晃。 她倏地转过头去这才看清了那个小纸人正在笔架上前摇后晃。 起风了啊 正文 第189章 你会动呀? 秦鸳嘀咕了句。 视线重新落回书上忽然一个念头钻入脑海。 未免符纸被吹散那侧的窗户都关着。 没有风纸人为何会晃? 难道是眼花了? 秦鸳再看去看那纸人这一次她确定自己的双眼清清楚楚地看到, 它在笔架上摇着、晃着。 悠悠哉哉。 一张薄薄的纸散发了一种愉悦的气息。 秦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不得不相信。 手里的鬼怪异志瞬间失去了乐趣。 秦鸳目不转睛地看连豆沙糕都是下意识地往嘴里送。 似乎是她的注视被发现了纸人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挂在笔架上。 秦鸳见状只能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真是太好奇了, 也太稀罕了。 低着头, 她佯装看书许久都翻不过一页实际上所有的心思都在留意那小纸人。 直到她发现那纸人又开始了前前后后的摇。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秦鸳的内心在尖叫表面上努力控制着只悄悄地看。 那小小的纸人就像是真的小人儿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秦鸳记得过年时候她还腹诽过大姐剪的纸人。 彼时大殿下病故各家也就不贴红色的窗花她来东园, 瞧见这白色纸人, 颇为一言难尽。 不是剪得生不生动的事儿, 而是它是白色的。 不喜气还有些渗人。 现在再看那些印象全部推翻了秦鸳只觉得有趣至极。 剪出来的活灵活现与它真的就会动、活的那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秦鸳越看越喜欢实在忍不住凑到书案前挨近笔架:“你会动呀?” 符灵垂着身子又不敢动了。 “你继续玩嘛”秦鸳小声哄它“我都发现了你也别装了。” 秦鸾刚刚画好一张符见秦鸳如此忍俊不禁。 秦鸳抓紧机会忙问:“大姐它真的会动啊!为什么?它有名字吗?” “这是符灵。”秦鸾答道。 秦鸳认真想了想, 符灵, 似乎是它的种类而非名字。 “它能做什么?”秦鸳又问。 秦鸾道:“你看到了它会荡秋千。” 秦鸳抚掌大笑。 她还有好多的问题却听见了汪嬷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很快汪嬷嬷把一步三回头的秦鸳带出了东园正要继续好言劝秦鸳却突然不回头、也不驻足了她抬腿就跑。 一溜烟飞快跑出去老远汪嬷嬷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 饶是体力不错汪嬷嬷也比不得秦鸳敏捷很快就落后了一大截。 眼瞅着秦鸳跑进了季氏的院子她的心落下来也不奋力追了只小跑着跟上。 秦鸳几乎撞到了季氏怀里。 季氏被她吓了一跳:“毛毛躁躁的。” 秦鸳搂着季氏的胳膊兴奋道:“母亲大姐那儿有符灵。” 闻言季氏一怔。 符? 灵? 什么玩意儿? “哎呀就是一张纸人就我手心这么大”秦鸳解释道“它挂在笔架上自己来回荡秋千。” 季氏一头雾水:“啊?” 谷聥 秦鸳继续道:“它是活的它能知道我在看它我跟它说话它也明白。” 季氏的眼睛瞪大了:“啊!” 秦鸳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母亲的心情乐呵呵道:“它真的好可爱!” 季氏一巴掌拍在秦鸳的手上:“哎呦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可爱? 分明是成精了! 吓死个人! 秦鸳这才发现母亲完全无法感受到符灵的可爱不由吐了吐舌头。 季氏心里怕归怕思路倒还清晰:“你跟我嚷嚷我当你是疯丫头你别往别处嚷嚷去。” “我知道”秦鸳道“我又不傻!” 季氏瞪了她一眼。 傻么肯定是不傻。 憨嘛那是真的憨。 等秦鸳回自己屋里去了落后了的汪嬷嬷才匀了气、进来了。 见了亲信嬷嬷季氏端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汪嬷嬷啊老汪啊你知道那丫头跟我说什么吗真是吓死人!” 汪嬷嬷被季氏急吼吼抓着念了一通一时间也懵了。 符灵? 荡秋千? 别说没有见过以前连听都没听过! 揉着同样噗通噗通直跳的心窝汪嬷嬷试图冷静下来:“您别急、别急您要这么想这是好事!” 季氏不解:“为什么?” “您想”汪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大姑娘对家里如何?她会对家里人不好吗?” “那不会”季氏一摇头、一摆手“我们一家和睦团结心与心都在一块!” 这可不是她吹牛而是事实。 虽然人与人相处是有那么些生分但本心绝对是好的心里都惦记着其他人。 “所以啊”汪嬷嬷一锤定音“大姑娘有多少本事那都是冲着外头去的。 她道行越高法宝越多我们府里就越安全。 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来啃这么一块硬骨头您就安安心心的。” “也是”季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问“我收着的平安符还有多少?” “十一二张吧。”汪嬷嬷道。 季氏把胸口挂着的香囊取出来看了眼其中的符纸嘀咕道:“省着些用。大姑娘近来辛苦我也不好意思开口。” 正说着话外头来传话说是秦胤从宫里回来了。 季氏忙把人叫进来问:“老侯爷看着心情如何?” “心情很好”那人答道“听说是皇上应允了老侯爷往飞门关坐镇。” 一时间激动、感慨、担忧等等情绪又泛了上来季氏搓了搓手把它们都赶到脑后。 “我去老夫人那儿”她道“老侯爷要离京老夫人那儿也要准备不少事情。” 她得让自己忙起来。 脚不沾地就顾不上东想西想了。 季氏进了正院一抬头就见秦沣与秦治立在廊下。 “怎么?”她问。 秦治与她道:“父亲与母亲说事让我们等等。” 季氏听了便也候着低声向丈夫询问这一趟进宫状况。 还没有说几句又有人从外头来。 正是秦鸾。 季氏看看了右手边丈夫似是在认真思考什么再看看左手边秦鸾走到秦沣边上兄妹两人亦低声交谈。 “是不是”季氏琢磨了下“是不是要把阿鸾和阿渺叫来?” 秦治神游天外。 回答她的是秦鸾。 秦鸾笑盈盈地:“我也觉得该去请二妹与二弟来。” 正文 第190章 您说得是 听秦鸾如此说季氏也就不管秦治的神游让汪嬷嬷安排人把一双儿女唤来。 不多时秦渺和秦鸳先后赶到。 看到紧闭着的屋门与廊下站着的人最后出现的秦鸳歪了歪脑袋。 这也太 齐齐整整了吧? 除了先前出征的大伯父, 家里人都在这里了。 饶是秦鸳大大咧咧也觉得这等场面恐是要说大事。 不是她能咋咋呼呼、拉着大姐说那符灵的时候。 秦鸳按捺住心情老老实实站在了季氏身边。 秦治此刻也回神了见两姐弟被叫了来他唇角忍不住一抽。 这等架势也太、太不吉利了吧? 好像老父亲这一趟出门, 要回不来了似的 虽然说, 父亲此番心急生病身体弱了、也瘦了但听太医们的意思只需静养着性命无碍。 即便坚持去飞门关父亲亦是去坐镇而非冲阵砍杀。 秦治知道战事没有十成十的说法但对老父的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怎么就这么些工夫就成了“有去无回”的局面了? 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当儿子的受不得这种惊吓。 差不多的想法也出现在了秦沣的脑海里。 全叫来显得小题大做了些。 具体内情秦沣一样被瞒在鼓里, 但他知道一点, 祖父母与阿鸾在谋划着什么。 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他已经感受了好久了。 以至于, 有时候也分不清祖父是真病还是假病。 那大风大雨前、空气里弥漫着的水气有多少是外头积累的又有多少是自家掺和的。 秦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通过观察近些日子祖母与阿鸾对祖父病情的反应他隐约猜到祖父没什么事。 既然没事所有人这么立着 秦沣转头看向秦鸾。 阿鸾抱着拂尘站得笔直眼睛却是闭着养神。 安稳、平和。 如这春季里的风不疾不徐不冷不热很舒坦、亦自在。 不由的秦沣的心绪也静了下来。 那些纷纷杂杂的念头从脑海里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徐徐吐出了一口气。 阿鸾告诉他的都是对的。 弄不懂的事不用着急, 等着听祖父与祖母吩咐。 令行禁止。 屋里, 秦胤与侯夫人商议妥当了。 门打开所有人鱼贯而入。 侯夫人微微颔首, 很好来得真全也省得再去叫人、等候了。 她先开了口:“让钱儿守着中屋采薇守着院子再点两个机灵的守严实些今日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传出去。” 慎重到这个份上除了知晓内情的秦鸾所有人皆是一愣。 季氏反应快让汪嬷嬷把守住。 汪嬷嬷里里外外巡视了一圈确定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才站在院子里对季氏点了点头。 季氏重新回到东次间里与侯夫人道:“您放心都守好了。” 所有人都坐下来。 秦治忧心忡忡着没忍住问了:“父亲莫不是您的身体着实不太好?怕皇上知道了不让您去?” 永宁侯白了秦治一眼。 知道小儿子耿直果然就是这么耿直。 老侯爷也不多言手掌一撑从榻子上坐起身来。 “唉”秦治急得要去扶他。 永宁侯一挥手趿着鞋子在屋子里走了两个来回:“要不是挤得慌老夫能把你一个过肩摔摔出去!” 秦治见他如此表现哪里敢去质疑。 倒不是怕摔他就是被摔大的。 他怕老父亲逞强。 “您说得是、您说得是”秦治赶忙顺着道“母亲有话要交代我们您先坐下来让母亲说完?” 秦胤岂会看不出儿子的心思没有继续计较哼了声坐回去了。 这一坐腰背笔挺人身如松。 与不久前坐在竹轿子上的人判若两人。 秦治看在眼中恨不能往他腰后塞两个大引枕。 季氏此刻倒是琢磨出了些味儿拿脚尖踢了踢秦治。 秦治愣愣看她。 季氏压着声儿道:“老夫人训话你别多事!” 赶紧叫老夫人说说其中事由说明白了秦治就不会瞎操心了。 秦治一听也坐直了。 父亲就是这么逞强的性子倒不如早些说完事他们都离开了父亲就不用硬撑着了。 “兹事体大”侯夫人压沉了声音道“事关我们秦家与大周的将来往后要走的路我希望你们都有数。侯爷这一次奔飞门关不止是打西凉、南蜀这么简单。” 短短两句话屋里的气氛重了又重。 “当年皇太子于泰山坠马太子妃带着遗腹子不知所踪”秦胤把话接了过去“先帝很清楚皇太子的死是兄弟相残。 他驾崩前曾交代过老夫若继任的皇上越走越偏让老夫找到遗腹子若是男儿扶他登基若是女儿就从赵家族中挑一合适的孩子。 皇上这几年的行事你们多少都看在眼里。 老夫是时候兑现对先帝的承诺了。” 随着永宁侯的讲述屋里落针可闻。 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季氏连呼吸都极不顺畅。 等到憋不住喘了一口大气她才发现其他人的反应都差不多。 “您”年幼的秦渺迟疑着问“您找到那位殿下了吗?您确定他能比皇上做得好吗?” 永宁侯把目光落在小孙儿身上眉宇一弯笑了。 真是一针见血。 比起他是谁最重要的就是他能不能担起大任。 永宁侯没有立刻回答他把目光落在了长孙身上。 秦沣一直静静听着置于膝盖上的双手握紧了拳头。 风雨比预想中的还要大。 大到他一时间顾不上去细想祖父做出这样的选择时其中经历了多少挣扎与犹豫。 只是他那雾蒙蒙一般的思绪里有一处渐渐清明了起来。 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认识也打过交道。 定国公林繁。 “您指的是定国公吗?”秦沣抬头望着祖父。 永宁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秦沣从这个笑容里得到了答案。 拳头缓缓松开他道:“是他的话应该能做得很好。” 正文 第191章 手到擒来 那位的身份确定了下来。 众人若有所思。 只季氏左看看、右看看心里茫然。 毕竟在刚刚得到讯息的这几人里只有她没有与林繁打过交道。 名字倒是经常听说但模样、性情, 季氏一无所知。 茫然来、茫然去季氏干脆暗暗一叹气放弃去想了。 两眼一抹黑的能想出什么来? 既然老侯爷与老夫人敲定了主意大公子也这么说了她无凭无据地, 唱哪门子反调? 跟着其他人一块往前走就行了。 永宁侯老夫人把晚辈们的反应都看在眼中。 平日里, 她说一不二今儿个, 在与老侯爷商量之后还是决定仔细与他们说说明白。 越是重要的事越要讲清楚关卡。 光出兵不说明白怎么打那是阿鸾的“坏习惯”。 老夫人在孙女儿身上吃过一亏绝不会让自己再犯这种错。 “此番助力是先帝爷的遗命我们秦家作为先帝麾下最勇猛的先锋不能辜负了他的托付。” “这事儿不容易一旦处理不好会把全家都折在里头。” “不过这也是为了自保。” “很早以前皇太后就在怀疑定国公的真实身份这两年, 皇上也越来越怀疑。” “定国公长得像他的母亲但眉宇之间随着年纪增长也渐渐有了先太子的模样皇上迟早有一日会断定。” “阿鸾的命格受皇上和皇太后忌讳我们秦家不可能置身事外。” “太子妃还在世有人看顾着长公主亦知情她支持定国公的选择。” “助他夺回一切是忠义也是护家。” 一条条的永宁侯夫人说得很简略意思倒也明明白白。 最后她问:“事关全家人还有什么疑惑只管说出来。” 没有人开口。 这一切太过突然连疑惑都很难梳理。 好像有些什么又好像这都不需要问。 秦鸳不喜欢这样别扭的气氛直接道:“您决定好的事儿我们照着做。” 永宁侯微微颔首, 目光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 道:“都是一家人点头了不管成败、顺与不顺都要互相扶持决不能放马后炮。 出了门这事埋在肚子里万不能往外走漏一个字。 今日说与你们听一是齐心二呢个人有个人的路子外头听到些什么心里有数亦能早些反应过来。 虽说暂时稳住了皇上但随着战局推进会有各种状况需要你们随机应变。 你们都要有所准备听从你们母亲、祖母的安排。” 众人起身郑重应下。 确定都交代妥当了侯夫人没有再留他们让各自散了。 出了院子秦治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主屋方向。 见他神色凝重季氏亦不由停下来。 “老爷”季氏问“你这次去不去?” 这事儿先前候在廊下时季氏没有顾上问。 在她看来去也行不去也行就不是个事儿。 现在想着就不太一样了。 如此大事拦在面前家里需要一个主心骨老夫人当然是但、但季氏不太踏实外面总得要一个能说话的吧? 不然阿渺还小只靠大公子缺个点底气。 自家老爷虽然犹犹豫豫、缺点挺多但至少能撑个门面。 “还不确定得看圣旨上怎么说”秦治并不知道季氏的想法答了又问“你看父亲身体如何?” 季氏道:“老侯爷不是说他没有病嘛都是装出来的。” 秦治皱着脸摇了摇头。 父亲怎么会没事呢? 那体重能是没事? 厥过去能装喘不过气能装瘦也能装? 他不怕旁的就怕老父亲逞强。 季氏观他神色刚要再宽慰两句瞧见秦鸾和秦沣从院子里走出来忽然间悟了。 他们家里这位大姑娘手上都是真本事。 一张小小的纸人能荡秋千能懂人话让老人家装病装得瞒过太医很难吗? 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姑娘眉眼儿弯弯笑意盈盈的让季氏一看着也忍不住想笑起来。 秦鸾没有急着走与季氏道:“我先前画的那些平安符不用特特使人送了祖父往飞门关去让他捎带上。等祖父启程后我日课画了新的就拿些给汪嬷嬷。” 季氏一听心花怒放。 哎呀。 大姑娘修道修得真是太可靠了! 有平安符护着她还会怕那些魑魅魍魉? 连妖魔鬼怪都不怕了活人、活人怕个头啊! 皇上、皇太后在季氏眼里比看不见的妖怪弱了十万八千里。 心里充满了勇气她拍了拍胸脯:“大姑娘放心老侯爷出征后京里有老夫人坐镇我们该打先锋的打先锋该擂战鼓的擂战鼓一定能得个大捷。” 秦鸾道:“有您这句话我放心极了。” 翌日。 皇上下旨封永宁侯秦胤为征西大都督驻飞门关统领调度对西凉、南蜀的大军。 另从御林军里点了两个想赴边关打鞑子的年轻后生一路护送。 为了保证秦胤的身体又有一太医随行。 太医院里面点了廖太医。 秦胤接旨等宣旨的内侍一走绷着脸哼了声。 护送? 监视还差不多。 当然白给的两个人手不用也浪费。 等到了飞门关好好操练摔打几次战场上能砍杀几个鞑子也就不虚此行了。 至于廖太医 廖大人这几年还是很关照秦家的。 上回他御前装作厥过去廖大人也没有拆穿他。 这么一个老好人要辛苦他大把年纪还要去边关吹黄沙受罪了。 家里安顿好秦胤这回没有坐竹轿一辆马车到了千步廊。 兵部衙门外头董侍郎迎出来撩着帘子与永宁侯说话:“您放心今夜船只就会停在渡口您明儿一早出城去” “什么话”永宁侯道“那就傍晚走我们去渡口等船船一道连夜出发。” 董侍郎见他坚持也知军情急便道:“也行也行那我们这就去知会其他人。” 正文 第192章 故人比活人有用 为了与老侯爷说话董侍郎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仪态半个身子趴在车架子上。 正准备站直了他才发现车厢里还有一人。 那是个小儿郎。 人小个头也小被老侯爷的身形挡在后头, 因而董侍郎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这是”董侍郎想了想道“是小公子吧?” 秦渺规矩地唤了声“董大人”。 董侍郎见他颇为感慨。 秦家添这幺孙时董侍郎还去吃过满月酒。 时光如梭啊! 秦胤拍了拍孙儿的脑袋, 与董侍郎道:“小孩儿一个知道老夫要启程了万般舍不得。” “常情、常情!”董侍郎应和着。 秦渺却一撇嘴嘀嘀咕咕来了一句:“祖父分明还是病中却要坐镇指挥我们大周当真是后继无人了?” 这话一出董侍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理吧虽然是这么个理但平日里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却轻易不会挂在嘴边。 也就是秦渺这样半大不小的想什么说什么毫不忌讳。 就是听着有那么点刺耳。 董侍郎看向秦胤老侯爷的面上也不怎么好看。 “什么无人?”秦胤冷着脸道“老夫不是个后人, 难道还成了先人了?” 秦渺憋着嘴, 见董侍郎一副想笑又不好笑的样子他抱怨道:“您这么挑刺就没意思了。” “你爹, 你大伯父也不算?”永宁侯打量着秦渺“就说说你吧你觉得大周后继无人你赶紧给老夫挺拔挺拔趁着老夫还有劲儿带你去跟鞑子过过招!” 秦渺道:“拔苗助长要不得。” 董侍郎: 饶是他再忍也快被这对爷孙笑死了。 老侯爷这么说一不二的性子没想到在碰到小孙儿时会这么、这么一拳头打棉花上。 秦胤显然也知道自己被外人看了笑话。 他清了清嗓子与董侍郎道:“小孩子整天胡言乱语。要老夫说就是念书念傻了还不如跟他哥他姐去校场上摔打一两月。” 董侍郎笑了笑琢磨着道:“小公子的感慨也有几分道理实在是” 后头的话, 他没有点透只是意会。 秦渺并不合作, 一针刺下去:“实在是没人了。” 董侍郎尴尬不已硬着头皮道:“那几位走得太早了。” “董大人也很怀念他们吧?”秦渺问。 董侍郎叹了声苦苦一笑。 秦渺若有所思道:“肯定怀念那些故人比活着的那么多人都顶用。我听先生们讲北伐南讨热血沸腾那真是将才辈出我祖父在其中也就是个有名字的配角。” “热血沸腾你沸腾着回家练刀法去!”秦胤捶了秦渺一下与董侍郎道“别理这毛都没长的小孩儿安排车马要紧。” 董侍郎连忙应了转身回了衙门里。 秦渺把车帘子放下理平顺了转过身冲永宁侯眨了眨眼睛。 “祖父”他以气声道“拐角那儿躲了个人他站那么远能听见吗?” “听得见。”秦胤很有信心。 若根本听不见那人杵那儿作什么? 光看董侍郎探着身子、撅着腚吗? 秦渺放下心来对祖父的判断绝不怀疑。 马车徐徐驶出了千步廊他又忍不住问:“祖父我表现得怎么样?” 祖父来兵部衙门原没有秦渺什么事。 他正琢磨棋谱突然被叫到前院带上马车。 只路上那点儿工夫永宁侯告诉他等下大致要说什么达到什么目的。 秦渺头一次做这些事儿有些忐忑。 幸好祖孙之间颇为默契。 他自己感觉还不赖又想听听祖父的想法。 永宁侯没有吝啬夸赞笑容里全是满意:“不错很不错。” 秦渺也笑:“也是董侍郎好说话有些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引他自己先说了。” 闻言秦胤哈哈大笑。 要不然他怎么会和董侍郎交好呢? 董侍郎的脾气跟他对味呀! 再者朝中这人手捉襟见肘的状况身在兵部的董侍郎是最焦头烂额的人之一。 几句话起头当然勾起了董侍郎的心声。 况且一位是交好、耿直的病老头一位是老头家半大不小的孙儿这么一老一少董侍郎是生不出多少官场上弯弯绕绕的防备心的。 不信? 不信去换林繁来不先与董侍郎喝三壶酒别想得一两句真心感叹。 甚至未免被套话董侍郎连酒都不敢跟林繁喝。 兵部衙门里董侍郎安排了傍晚启程示意歇下了倒了一盏热茶。 茶水凑到嘴边他又想起了秦渺说的话。 小小年纪口无遮拦但是就是这样的孩子说的都是真心话。 故人比活人顶用 北伐南讨时那些赫赫之名。 每一个都在他的脑海里与他们的音容笑貌一起清晰可见。 对了先前定国公还来库房里找过先帝年间的战事文书吧? 那真是大周战场上最后的辉煌时代了啊。 皇上登基后也有胜战但和当年比起来不是一回事。 明明先帝年间也有惨胜、甚至败仗而且林繁的祖父林翰也是那时候战死的可是董侍郎现在回忆起来的都是辉煌。 人的记忆大抵就是如此吧? 胜得太漂亮了那些不利的、难受的事儿就被封在了深处。 “那时候是林宣还有”董侍郎喃喃着“还有吴王殿下啊” 哐当。 忽如其来的声音让董侍郎吓了一跳。 寻声看去架子前的史尚书也是一脸惊恐样子。 “您”董侍郎不解。 史尚书原是起身取物好端端被董侍郎的喃喃自语惊得没拿稳。 顾不上收拾史尚书冲董侍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神了吗?怎么提那位?我左耳进右耳出你下次可别稀里糊涂的。” 叫他这么一说董侍郎也回过神来连声道:“失言了、失言了。” 皇上正因战况焦头烂额他们在底下怀念骁勇善战的吴王这不是、这不是 老寿星上吊了啊! 正文 第193章 老头子的倔强 史尚书捡起东西坐了回去。 两人都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但那话题却还在脑海里盘旋来盘旋去。 那位殿下啊原也是打过交道的。 董侍郎最初时候在兵部车驾清吏司的一位主事手下跑腿。 他不是官只是个小吏。 大周建朝不久界限没有那么清晰朝廷又是广征人才之时除了开恩科也让他们这样有经验的小吏入流。 彼时他还年轻要养家糊口便需要勤奋着、立住脚跟。 也是运气好有一回殿下来了衙门不知道怎么点到他头上问了他几个问题。 董侍郎一一作答。 殿下夸他记性好、流畅。 这些夸赞也让上峰留意了他给了他更多的机会他都抓住了。 于是在新一年的名册里他从吏成了官往后又一步步直到今日。 董侍郎很清楚以大周当时的官员选拔制度他资质可用、做事努力即便没有殿下的夸赞他也迟早能出头。 但是因为那一句话他更快地让上峰看到了他。 最初、最难。 百废待兴时一个跑腿的小吏与一个入流的官员到手的银钱口粮相差许多。 他能好好给老人送终又养大孩儿靠的不就是多出来的钱吗? 可惜啊…… 董侍郎想那位殿下走得太早了。 不然以他的领兵手段一定能把西凉、南蜀打得哇哇大叫。 史尚书也在想。 他在建朝前就在先帝麾下做事了。 负责运送粮草、安排劳力、补充后勤自然与殿下有不少来往。 殿下那脾气被西凉人在飞门关外叫嚣他定是要提枪狠狠打回去。 没将? 他亲征! 当太子时就统领大军南讨当皇帝了能老老实实? 史尚书都能想像到那位拍着几子、会说些什么话。 定会比那年南讨时吵得还凶。 徐太傅不会让他乱来少不得闹闹腾腾好几日最后说不定也是跟现在似的气得回家养老去了。 不…… 也不一样。 徐家外头不会砌墙。 殿下那脾气不止不会主动先砌若徐太傅砌了他能一拳头一拳头把墙给捶塌了。 思及此处史尚书失笑出声笑过了又觉无数叹息。 不能这么想啊…… 太犯忌讳了。 可能也是老了吧才会陷在旧忆里。 对现在龙椅上的皇上太不敬重了太不应该了…… 另一厢御书房外徐公公听人禀了事转身进去。 “皇上”他道“老侯爷去兵部催促定了傍晚出城夜里船一到渡口就连夜出发。” 皇上正批折子闻言道:“朕猜到了不急就不是他了。还有什么消息吗?” 徐公公面露迟疑之色。 “直说。”皇上催促。 “老侯爷的幺孙陪着一块去的兵部。”徐公公道。 皇上的眉头微微一蹙。 徐公公垂着眼把探子偷听到的对话都禀了一遍。 皇上手中的朱笔放了下来。 真是小儿。 秦胤说的其他话暂且不评价只那句“念书念傻了”皇上深以为然。 赵源也是一样。 没有见识过乱世模样也不知道地图上的飞门关离京师到底有多远。 都是“孩子”。 可哪怕是孩子说出来的话一样扎耳朵。 故人比活人有用? 皇上抿了抿唇:“他们爷孙两个回府了?” “应是回去了。”徐公公道。 “傍晚出发连夜行船?”皇上哼道“你去城门口送一送。” 徐公公一愣。 很快他就明白过来。 皇上担心永宁侯把小孙儿偷偷送出城、捎上船。 事后真就发现秦渺不在京中了皇上还能为此为难秦家剩下的人? 不过小孩儿一个淘气偷溜而已。 皇上若在没有其他证据的状况下指责永宁侯府反倒是伤朝臣们的心。 人家老祖父带兵出征家中其他人就莫名其妙被责备…… 如此想来…… 徐公公来回思考心念一动:“皇上如果老侯爷没有带他孙儿走说明他并无其他想法若是明日、后日见不到那孩子您正好以此做好准备。” 摸着胡子皇上沉思着。 秦胤虽大大咧咧但他是直并非愚笨他心里若真存了事就绝对不会把小孙儿带走此举打草惊蛇。 一旦他这么做等于是舍弃其他所有亲人只换一个幺孙。 以状况来看秦胤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而反过来他若真让徐公公在城门口把关…… 恐怕是秦胤先品出滋味来。 “你说得有理”皇上缓缓点头“去交代那两个御林船只启航之后若在船上发现了其他秦家人立刻回报。” 徐公公应声去了。 皇上靠着椅背面色郁郁。 秦胤那老头子也不是什么省心的料。 国师先前说得对等打退了西凉与南蜀那几个麻烦人还是留在飞门关吃沙更好。 夕阳映在天边晚霞似火。 永宁侯府里秦治对登门来的廖太医与两位御林连声道谢请他们路上多看顾老父亲。 而那位老父亲正和侯夫人做最后几句叮嘱。 出了屋门永宁侯看到秦鸾站在廊下:“你还要说什么?” 秦鸾笑着道:“装了平安符的盒子我交给管事让他收进您行李里了。” “给老夫用的?”永宁侯问。 “给父亲与定国公的”秦鸾见永宁侯瞪她笑道“您用不了用了容光焕发装不了了。” 永宁侯哼的笑了声。 有理有据。 不计较了。 严肃了面容老侯爷叮嘱道:“你比其他人知道得都多之后进展变化一定要万分上心遇事当断则断。”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眼屋子压低了声音:“你祖母长处多其中最大的长处是敏锐。她若拿了什么主意一定要听她的。” 秦鸾问:“这是您的经验之谈?” “那可不?”永宁侯得意洋洋。 秦鸾莞尔。 说完这些秦胤让秦鸾扶着自己到院中的竹轿上坐下。 轿子一路到了前院落在马车上。 秦胤撑着站起来踩着脚踏爬上去给廖太医与御林看看“老头子的倔强”。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194章 三而竭 廖太医作为大夫最看不得病人胡来脸拉得老长。 钱儿凑过去轻声道:“我们老侯爷就是这脾气家里上上下下都劝不住我们姑娘刚也劝了没用。廖大人您多担待照顾照顾他。” 廖太医苦哈哈笑。 老侯爷那脾气他最是清楚了。 连家里人都劝不住谁说都不好使。 不过医者仁心病患听不听当医者的都要说、要念叨。 飞门关不缺军医皇上特特点了他、让他跟着去为的不就是看顾好老侯爷嘛。 不用秦家人多说什么他肯定会万分上心。 廖太医正欲跟上车就见钱儿摊开了手掌心放了一个荷包。 他眉头一皱。 塞红封? 不合适吧? 转念再一想廖太医自己琢磨过来了。 这小丫头能给他什么啊? 肯定是平安符啊! 别的东西都能推了只这平安符送到廖太医心坎里了。 上回钱儿给了他三张。 他就贴身放着吃喝如常一整天下来就觉得胸不闷、腿也不酸夜里睡得也好。 即便是太医院里值夜将就着躺一晚上早晨起来人一样很轻松。 这样的好东西谁不喜欢? 廖太医喜欢极了偏就三张也不好厚着脸皮到秦家来讨只能心里念着。 现在嘛。 廖太医接了荷包打开一看里头整整齐齐收着估摸能有小二十张。 秦大姑娘真是太会送礼了! 廖太医喜笑颜开道:“那老夫就不客气。” 马车里已经坐稳了的秦胤开口催促。 廖太医忙应了声准备上车。 一御林把这厢状况看在眼里不住打量。 廖太医见状老脸一红。 行医至今拿的、收的都有准则他可不是贪银子的黑心大夫。 不想被人误会廖太医把荷包打开个口子凑到那御林眼前:“平安符秦大姑娘一片心意。” 那御林的脸当即比廖太医还红了。 他被皇上点来随行大小事情都要上报当然需要仔细些。 若廖太医收受金银宝物肯定不行只平安符…… 那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秦大姑娘修道画符赠送给一路照顾老侯爷的太医多寻常的事。 他连连赔礼道:“您请、您请上车。” 廖太医也不为难他登了车。 马车出永宁侯府秦治与秦沣一路送到城门口也就回府了。 等两人一进门在侯府不远处转悠的两三陌生人很快就不见了。 第二天秦鸳出去绕了一圈回来后与秦鸾道:“大门对街躲了两个后门胡同口的凉茶铺子坐了一个。听大哥说还有三五个我没找到。” 秦鸾笑道:“让他们等着吧。” 秦鸳问:“还不让阿渺出去?祖母说最快也要明日。” “听祖母安排吧”秦鸾说。 战术上讲究佯攻。 古人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佯攻几次乱了对手的士气后头再行事才能有更多收获。 秦鸾把日课画好的平安符拿给她:“给二叔母的。” 秦鸳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母亲可在乎这些了。 先前也拿给她用了秦鸳本来就是一个吃好喝好睡好、没病没痛不气喘的因此感觉不到任何变化。 不过那么厉害的大姐画的符肯定没有坏处。 能让母亲安心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又看符灵玩了会儿秦鸳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守在侯府外的人从日出到天黑四处掌灯之时都没有发现秦渺的行踪不由心里惴惴。 徐公公收到信亦忐忑极了。 莫非永宁侯真的豁出去了悄悄带上了幺孙? 那他之前建议皇上不去城门口送的会不会被迁怒? 徐公公心里没底又不敢不报只能硬着头皮去报了。 皇上听完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明日再看看。” 若秦渺上了船那两个御林也会有消息回来…… 徐公公忙不迭应下。 半夜里徐公公从睡梦中惊醒他听到了皇上粗重的呼吸。 他赶紧趿着鞋子起身举着灯台走到龙床前幔帐掀了一条缝往里看了看。 皇上似是魇着了睡得很不舒服。 徐公公轻手轻脚地退开几步。 他并不敢把皇上叫起来。 不管皇上做的是什么噩梦都不会希望身边人察觉他就是这么个性子。 徐公公重新回自己的榻子上躺了闭上眼睛。 他需要装作毫不知情。 这场噩梦纠缠皇上直到将近四更过半。 那厢呼吸声渐渐平了些徐公公才撑不住睡意。 等再起身时徐公公面上难掩疲惫。 皇上的精神也不好。 他依旧记得昨夜的梦。 梦里他扣下了永宁侯府其他的男女老少就是找不到秦渺。 秦胤手持虎符兵临京城下。 皇上把秦家人都捆上城墙质问秦胤还管不管血亲。 秦胤哈哈大笑:“老夫保住了幺孙还怕没有香火?” …… 梦的后续没有这一段这么清晰。 因此秦胤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皇上的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以至于早朝上皇上都没有舒展眉宇。 待下了朝徐公公提心吊胆伺候。 上午时没有什么新消息。 过了中午还是毫无进展。 眼瞅着日头要落山了徐公公以为今儿也不会有信的时候一人急匆匆来报。 “怎么说?”他忙问。 “在的、在的”那人道“两兄弟一块出门了。” “秦沣、秦渺两人一块?”徐公公压低了声“看清楚了?” “清清楚楚”那人道“肯定不会错。” 徐公公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进御书房禀报。 随着他的话他看到皇上眼中的阴郁渐渐散了几分。 “知道了”皇上道“退出去吧。” 徐公公退出来。 站在廊下看着映在琉璃瓦上的余晖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胸口。 这一天天的心惊肉跳。 最要命的是这种心惊肉跳还得继续下去一直等下永宁侯回京交出兵权。 以西凉、南蜀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少说三月多则一年半载…… 徐公公深吸了一口气。 才第二天就这样了。 之后能吃得消?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猫游记人的打赏 正文 第195章 舍不得也没办法 比起徐公公的焦虑永宁侯府上下日子过得很自在。 半个月间该采买采买该迎客迎客侯夫人还约了几个老姐妹出门走动、赏了一回花。 一切都和原先没有任何区别。 季氏忙完了手上的事听了汪嬷嬷回禀便去见了老夫人。 “守在附近的人手比最多时少了三成了”季氏笑着道“精神头也不比先前足。” 侯夫人颔首对此毫无意外:“等着瞧吧再过十天半个月躲懒的更多。” 盯梢就是这么一回事。 从早到晚盯不出一朵花来谁都会懒。 “您看得准”季氏奉承了一句又正色起来低声道“所有的准备都按部就班做着一旦有什么状况我们都能应对。” 永宁侯夫人道:“很好。” 等季氏离开侯夫人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活动筋骨。 说起来她已经有好些年不曾好好操练过了。 为了身体康健平日里挥个胳膊、踢个腿这些没有落下但要说更多的都疏忽了。 那天听永宁侯讲了各方缘由侯夫人试着提了提长刀。 那才发现她的手劲儿只能提起来却舞不动了。 这也不怪她前些年疏于操练。 实在是想不到都这么一把岁数了她这个老太婆还要发挥发挥呢。 习武没有一蹴而就的事重新捡起来也不容易。 侯夫人很清楚自家状况不盼着说遇事时能一刀劈开大山但她决不能拖儿孙们的后腿。 这段时日她一直在锻炼。 日复一日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这让她更加有劲了。 “把我的大刀拿来。”侯夫人道。 采薇看着娇弱手上也不差力气捧着大刀就来了。 侯夫人一把提起来重重往地上一杵! 春日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气吹散了她已经花白的鬓发她却恍惚着、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时没有大周。 赵挥是他们的主公。 秦胤随主公出征她秦杜氏留在驻地与其他将士们的女眷一起把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 彼时生活艰苦战事频繁远不及这几年安逸、自在、过得舒服。 可她每每想起来苦中依旧饱含着甜。 那真是光辉一般的岁月啊。 她曾经也那么奋战过。 她老了但年轻时的感觉重新又回来了。 生机勃勃。 遥远的西方永宁侯总算抵达了飞门关下。 冯仲带人来迎他。 秦威最是记挂老父身体上前扶住他几乎是半托半架着把永宁侯送到大帐里。 毛固安与刘贲等人早就听闻永宁侯病着见状不由皱眉。 看似是老侯爷自己走的路但其实是儿子扛着他那身体…… 冯仲眼眶发红。 他知道永宁侯先前刚病时是什么样子。 按说这么些日子了不说完全康复也能好上不少何至于走路都要人架着? 说穿了是边关战事不稳老侯爷这一路舟车劳顿耽搁了病情。 秦胤示意几人都坐下问:“安北侯与林小子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们?” 冯仲道:“安北侯今日守城墙上还不到换班的时候定国公领人出关探查了夜里回来。” 因着永宁侯要来接掌冯仲收到消息后就没有一味组织进攻而是把重心放在了情报收集上。 西凉在打下玉沙口后也放缓了脚步似乎在等南蜀的助力。 不过他们也没有放松对玉沙口的布防一旦大周想要出战可能会与前次一样。 冯仲撒了很多斥候出去。 林繁主动要求去出了探查也想更多了解关外状况。 “他说以前学的、了解的总不比亲眼多看看我就让他去了……”冯仲说着就发现永宁侯的精神不太集中他不由暗暗叹气。 老侯爷的身体定是十分疲乏。 冯仲道:“您这一路来不妨先休息休息?” 秦胤确实不怎么舒服。 最初坐船好歹宽敞后半程换了马车那真是累死个人。 车厢就那么大连腿脚都伸不开对一个每天练拳的老头子来说要命了。 恨不能下去直接骑马。 可惜不能。 一路忍到飞门关真是到了极限了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唤。 闻言他点了点头:“老骨头真是不经颠簸行吧老夫先躺会儿。” 其他人陆续退出去只秦威留着满面担忧。 秦胤踢了靴躺在榻子上伸了伸腰腿睨了眼儿子。 是了。 家里其他人都知道了就这个儿子还被瞒在鼓里。 秦胤倒是想和秦威说明白但这军中大帐不比家中声音压得再低也怕叫人听去几个字。 还是先不说了吧…… 就是怪对不住秦威的。 “咳咳”永宁侯清了清嗓子“老夫没事就是马车累得慌。” 秦威看着老父亲。 康健之人坐这么久的马车也会累何况父亲病中。 至于有事没事老父向来都是“没事”。 永宁侯知道他听不进去又说:“家里一切都好有你母亲在你也不用担心。” 秦威又点了点头。 永宁侯指了下行囊道:“阿鸾备了平安符就在一木盒里你拿去。” 秦威依言找到了木盒打开一看不由愣了下:“这么多?” 厚厚一叠。 秦胤看着眼红瞒着儿子的愧疚被冲散了哼道:“谁说都是给你的?你拿几张就行了剩下的给林小子。” 秦威的眉宇一皱。 定国公何德何能拿走大头? 老父亲的心这么向着外人的? 临启程前阿鸾给了他一些还说了之后再画好想法子捎来飞门关。 这是女儿的心意秦威万般珍惜着用。 现在后续的捎来了。 阿鸾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画的平安符送到父亲手中只有几张而已吗? “您确定”秦威斟酌了下用词“您确定您没有说反?” “舍不得啊?”永宁侯反问呵得一笑说一不二“舍不得也没办法。” 秦威见此暗暗叹气。 父亲发话了还能怎么办? 秦胤躺在榻子上吹着胡子。 舍不得也得舍得。 嗐! ------题外话------ 40万了真不容易…… 正文 第196章 温和 孤月。 夜空之中几乎找不到一颗星子只朦朦胧胧的月光洒了下来。 林繁牵着马穿过一座空荡荡的镇子。 这座镇子便是最初被偷袭的那四镇之一。 马贼作西凉兵打扮大半夜冲进来。 背后由黄太师出银子他老人家只为搭台子并不想伤百姓性命因此马贼抢了些物资来去如风。 几座镇子都是如此真正遭遇了损失的是几座储粮的仓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若非那天天明、西凉大军在玉沙口西侧驻军毛将军带人清点这一夜的损失十之八九也能从其中品出些不对劲来。 西凉进犯刀子要见血。 可不会只烧粮不屠戮抢几匹牛羊就走人。 这等行径太像马贼了。 实际上林繁抵达飞门关时毛将军也这么与他说过。 但所有的质疑与不解在面对西凉军时都抛在了脑后。 那厢驻起了营寨一副要进攻模样这是真真切切的。 毛将军往京中要粮草增援又被刘贲等人催着要兵几方运劲成了现在状况。 林繁加快了脚步。 镇子已经是空镇了。 那夜虽无人丧命但如今西凉人进逼老百姓为了安危着想再舍不得也在这些时日里、陆陆续续退回了关内。 而这样的镇子也成了斥候们最容易藏身的地方。 比玉沙口还要靠近飞门关。 大周关口有任何状况很快就很察觉。 换一身装扮出现在镇子里即便被人看到也会被当做是舍不得离开家园的朴素老百姓。 林繁与一众斥候出关查探时少不得在镇子附近转转。 若在镇中潜伏最多一二人真有心躲当然不是他们这么转转就能发现的。 但大周的斥候在附近出现就是一种警示。 穿出镇子林繁翻身上马。 马儿在寂静的夜里撒开了腿往前跑。 飞门关方向城墙上点着火把。 视野里的火光愈发亮了林繁停住马儿手中点燃火折子对着城墙上有顺序地挥了挥。 而后又让马儿徐徐到关口等了一会儿关门打开。 今夜守关口的是冯靖。 见了林繁他行了军礼笑道:“还以为您会早些回来。” “忘了时辰。”林繁道。 冯靖对此也不意外。 以前在赤衣卫衙门里时指挥使就有看案卷看得忘了时辰的先科。 “天大黑前永宁侯到了”冯靖道“听说身体还没有大好。” 林繁知内情十分了解老侯爷的病。 这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回到营帐林繁擦了把脸转过身去就见案上多了个木盒子。 细长的有些深度。 他收过来把木盒握在手中。 与他出发前秦鸾拿给他的那个很像。 “秦副将亲自送来的。”方天道。 林繁问道:“送来时说了什么?” “也没有……”方天下意识作答话到嘴边又觉得差了点意思。 他需要在不改变内容的前提下润色润色。 “秦副将过来时看着不大愉悦”方天道“他本来想在帐内等您的小的提醒他说您不到三更天不会回来他才起身走了。 他说木盒里的平安符是老侯爷让他交给您的。 爷那盒子几乎都装满了。 那么多张平安符秦姑娘应是画了很久。 画符耗神秦姑娘一定疲惫极了难怪秦副将不高兴。” 方天一面说一面观察着林繁的反应。 自家爷面上淡淡的。 方天完全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想法。 看来润色还不够是不是要再夸张一点? 正琢磨着方天见林繁打开了木盒取了一张平安符出来。 左手那盒子那么深! 右手那符纸那么薄! 那么薄的符纸要装满那么深的盒子方天都不知道怎么数。 连他这么一个边上伺候的都被秦大姑娘的认真与关心给感动了怎么、怎么他们爷还是这么冷静? 方天的脸皱了皱。 林繁并没有注意方天他的视线落在符纸上。 他亲眼看过秦鸾画符也听钱儿说过这些平安符与秦鸾做日课时画得不同。 更难、更耗时、也更费心。 那时约好了除了先给了他的那些等老侯爷奉旨来飞门关时会再捎些来。 林繁想过以秦鸾的认真性子定会准备不少。 现在的这个数量显然比他想得更多。 可想而知为了准备这些秦鸾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画符上了。 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站在书案后提笔画符的样子林繁仔细地把手中符纸放回去盖上盖子。 他不懂道法也不晓得同样的平安符其中有什么差异。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身体里涌动着勇气。 那些感激、思念、欢喜与牵挂化作了勇气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流转激励着他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尽快地达成他们的目的。 尽快地真正把主动握在掌心。 方天见林繁把木盒收起来却又不说什么急着想夸张夸张但还是忍住了。 不是不想为秦大姑娘说无数好话而是他在他们爷那波澜不惊的情绪里察觉到了些温和。 绞尽脑汁方天也无法寻到合适的词语去表述那种温和。 他还是第一次察觉。 不过真要比拟他们爷在听老夫人说些家常话时那种状态与现在的有七八分相像。 方天想这就是他们爷面对家人时的模样了吧。 秦大姑娘要成为家里人可不就只有结成夫妻? 看来他们爷并非全然不开窍而是开窍而不自知。 他现在还是闭嘴好。 不要打破他们爷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心境。 上回去请教舅婆送礼时舅婆曾教过他。 旁人游说出来的喜欢与自己品味出来的喜欢感觉不一样。 方天体会不了差异但他信了舅婆这句话。 像爷这般聪慧、敏锐之人他的不自知早晚会变成自知。 而且九成是早。 至于那最后的一成…… 方天想最迟就到他们凯旋回京吧。 要是看到京城城楼了他们爷还不自知他就再戳一戳、引一引。 点到而止。 然后让爷自己品味去吧。 嘿优秀的亲随深藏功与名。 ------题外话------ 感谢书友曼查千隐、政志壮心扬四海的打赏。 正文 第197章 眼力 林繁起得很早。 他从营中穿过能听到兵士们操练的声音。 一直到永宁侯大帐外林繁见到了秦威。 两厢问候林繁为平安符道了谢。 秦威一听这事儿眉头青筋一跳。 东西给都给了再絮絮叨叨地既不可能收回礼物又显得小气。 当然秦威自认是个很大方的人。 若非那些符纸都是阿鸾亲手用心画的是旁的什么身外之物他根本不会计较。 秦威道:“国公爷客气。” 里头秦胤起身了听见动静便让两人进去。 林繁入内微微一怔。 饶是知道老侯爷装病实则没病没痛的他也被老侯爷的气色吓了一跳。 面色发灰疲惫至极。 “您一路辛苦。”林繁道。 “确实辛苦老骨头什么时候坐过这么久的车?挤得慌!”秦胤道“恨不能现在去关外策马跑上半个时辰舒展舒展。” 林繁失笑他知道老侯爷说的是真心话。 秦威把这话当作老父亲的倔强戳穿了伤老人的心顺着附和万一老侯爷真的来了兴致又不好劝。 因此他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有听见。 永宁侯不跟“不知者”计较盘腿坐在榻子上让林繁说说近些日子状况。 为了照顾他的身体这大帐里摆了一张特别宽敞的榻子上头铺了褥子摆了引枕。 挂地图的架子也被挪到了榻子旁只要他想无论躺着坐着都能看得很清楚。 林繁上前对着地图说他这几次的探查路径。 永宁侯听得很仔细偶尔开口问上几句。 “之前一直是白日探查前几天起试着夜行”林繁想了想道“夜里能看到些不一样的。” 永宁侯赞同地点了点头。 白日视野清晰很远的地方也能一览无遗。 一旦入夜黑暗笼罩但是斥候不会变成瞎子。 敌军营地里的火光与白日远眺看到的布局叠在一起才能更清晰判断出对方状况。 只看白日、或只看夜里才容易出错。 永宁侯对此很有经验。 林繁学过亲身去做了之后渐渐能明白这种感觉。 “西凉人不急于进攻他们只掐住了玉沙口却没有再往前进的意思当然也不退兵”林繁道“看起来很像是在等机会。” 秦威补充道:“等南蜀先动。” 永宁侯拧了拧眉:“南蜀啊……” 南蜀那点儿异动是他老头儿为了出京城让在南蜀的探子模棱两可地报到兵部的。 从结果看他顺利抵达了飞门关。 但南蜀最终动不动他秦胤说了不算。 毕竟南蜀人最擅长见风使舵、趁火打劫只要大周露出颓势南蜀人就围上来了。 所以眼下的局面三方牵制住了。 南蜀在等大周再吃两场败仗否则继续坐山观虎斗;西凉也知道南蜀是个什么玩意儿慢悠悠耗着只要补给跟得上就看南蜀沉不沉得住气。 而大周或者说永宁侯与林繁不能跟这两方拖着。 他们想要取得胜果给西凉人来一次狠的让他们出一次大血轻易不敢再冒头。 杀鸡儆猴让观望的南蜀也不敢造次缩头回去。 那样才能靠着手中的兵力迅速东进赶赴京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权利更迭。 快且稳。 一旦拖慢了耗的是大周的元气。 他们不能跟西凉人拖着万一南蜀观望来观望去发了癫给西凉当先锋那才坏事了。 “必须尽快把玉沙口夺回来。”秦胤看着地图沉思道。 林繁指了指玉沙口南北两侧:“西凉在这里屯兵不少从夜里火光看比我们当初驻兵都多。” 永宁侯啧了声。 帐中只有他们三人他压着声骂了两句。 “玉沙口东西两面已经十分平缓了只要登上塔楼两面来军看得一清二楚”他连连摇头“南侧是一悬崖扔扔石头射射箭都不一定能砸到。也就北面石林里能藏点人就那点人配合石头甄浩怎么能把玉沙口给丢了!” 林繁替甄浩解释道:“西凉人绕得极远最后一段距离趁着夜色疾行。” 永宁侯叹气。 说到底那时候一是斥候活儿不细致二是布兵上忽略了。 若能在石林方向埋一队人那也不会被西凉打到脑袋上了才醒悟过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丢了玉沙口毛估安急着再打又失利他秦胤要想出京还得多费些工夫。 “现在呢?”永宁侯问“西凉人守了这里没有?” 秦威想了想答了:“没有布置斥候往那侧去我们在东、西凉在西绕到那处石林不及他们方便。” “笨!”永宁侯骂道“谁让你直接去里头了?居高临下玉沙口南面那悬崖你当摆设呢?那处不好上但从这儿绕个大圈可以到这儿。老夫以前上去过只要你们有老夫这眼力能完整看到这一片状况。” 一面说永宁侯一面在地图上比划。 “我感觉看不了这么远。”林繁对照着地图道。 永宁侯想说“眼力差距”见林繁认真模样还是忍住了。 确实比他眼力差很正常。 林繁凑到地图前沉思许久问道:“您以前上去过是和我父亲西征时吗?” “对”秦胤摸着胡子感慨道“就是最后那次。” “它变矮了”林繁斟酌着解释道“在父亲的沙盘上它很高但我这次远远的亲眼看它它没有那么高。” 秦胤“咦”了声让秦威使人去找毛固安。 毛固安急急来了。 “这十多年玉沙口一带的地形有多少变化?”秦胤问。 毛将军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 一口气就是十多年这他怎么答? 不过毕竟在这儿驻军多年毛固安回忆了一番道:“您知道的关外气候使然变化也不稀奇。 我们这里相对好些再往西去风沙一吹…… 玉沙口风沙不大变化不多是了我想起来了五六年前地动了一次不算厉害但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秦胤听完拍着榻子与林繁道:“你带几个人沿着我刚画的路线绕上去主要观察石林顺便确定下地势。” 林繁领命去了。 等林繁一走永宁侯坐在榻子上浑身不自在。 他知道以前是什么景象现在再看一目了然。 偏偏…… 装病就是这点不好! 要不然谁的眼睛能比他厉害?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198章 还是这个味儿 毛将军没有退出去他看着地图面露迟疑。 在飞门关驻守了这么多年关外那片大地上哪些地形可利用、哪些不行他自认了然于心。 当然也不止他西凉那儿也差不多。 两方来来回回在这里打了这么久谁还能不知道呢? 不过现在的飞门关里永宁侯是主帅。 别说是他毛固安冯仲都得听永宁侯的。 他们作为副手可以提建议、说想法却不能越过去指手画脚。 因此毛将军虽然觉得绕到那崖壁上探查的必要不大也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 仅仅是探查去了就回。 以他这些时日对林繁的了解后生年轻归年轻却很敏锐。 若不然冯将军肯定也不会答应让林繁去当斥候。 这可是定国公府、林家的独苗苗了。 没有成亲、没有子嗣家里就只他的母亲、林宣的遗孀林繁这个年纪能承爵、能当赤衣卫指挥使可见皇上对他的培养与器重。 林繁来边关累战功也好、长见识也罢京里定是盼着他平安回去。 退一步说战事没有绝对。 真要死在飞门关那肯定也要死得恢弘些在一场面对面的大战中浴血奋战、竭力而亡。 当斥候时出事、丢了性命那也…… 毛固安反复琢磨着。 他来得迟不知道永宁侯给林繁指的是哪条路线但要抵达那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路。 路一偏难保没有变数。 即便林繁敏锐在刺探时躲开了西凉小队但万一遇着马贼什么的…… 毛固安心生担忧。 他确实不喜欢那些靠着祖上恩泽而节节高升的勋贵子嗣但他心里知道林繁不混日子。 守城墙、当斥候、校场操练林繁都十分认真。 不因为他的身份而挑剔。 或者说正因为他是林翰、林宣的后人不能给祖父、父亲丢人林繁做得格外好。 这样一后生毛固安就算最初时对他有点不好的猜度与看法这些时日下来也都抛去脑后了。 到底要不要和永宁侯提一提? 毛固安来回思考越发犹豫起来。 事儿太小小到不值得他与永宁侯唱反调。 可万一出些状况在无数年后他一定会为了此刻的迟疑而懊悔。 哪怕他的话改变不了永宁侯的决定但起码他说过了…… 秦胤把毛固安的踌躇看在眼里。 他太了解毛固安的脾气了只看对方那皱眉展眉的模样就知道那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毛将军”秦胤主动开口道“大老爷们犹犹豫豫做什么?有话直说。就算说得不对老夫能把你拖出去打一顿?” 毛固安的脸涨得通红。 这叫什么话? 所以说他真就不喜欢和永宁侯打交道。 同是开朝将领他毛固安当年也骁勇善战立战功无数。 结果秦胤封爵进京他常年守边城。 守边城也没有什么不好他又不怕吃苦京城风月在他眼里不及大漠孤烟。 他就是烦明明他更了解飞门关、更懂西凉人为什么每次秦胤从京中过来就全大包大揽了。 早几年练兵是这样这几年不练兵了他们山高皇帝远还算自在。 没想到西凉一出兵京里最后还是派了秦胤。 秦胤这次来不再精神奕奕地指点江山而是病怏怏的走路都不利索。 这来干嘛? 毛固安一肚子腹诽但看秦胤那体弱状况多少还有些不忍。 老、弱、病谁看了都会有恻隐之心。 毛固安亦然。 他怀揣着最平和、最克制的心态来面对永宁侯结果好家伙秦胤一开口还是这个味儿。 一股子气从心底升腾起来毛固安问:“您让他走哪条路上那断崖?” 秦胤抬手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笔。 毛固安一个大喘气:“这条路您让他去?他一个抵达飞门关只一个月出头的年轻人刚当斥候不久这中间大片的地还没摸明白他能去那儿?路都能走迷了!您这不是害他吗?就算真到了地方这山真能上得去?” “能上我以前上过。他不认路啊?”秦胤一点也不在意毛固安的语气道“那不如毛将军给他当个向导?这会儿八成刚点完人手你现在赶去来得及。就走老夫说的这条道好好去那上头看看。哎你上回在玉沙口受的伤好了没有?” 毛固安:…… 那点儿破皮伤口提起来作甚? 寒碜人的吗? 真就老实人说耿直话句句扎心? 皇上把这么耿直的秦胤留在京里这几年没少被气着吧? 毛估安深吸了一口气。 不行。 再跟秦胤说下去他反过来要被病人气得吹胡子。 罢了罢了。 秦胤抵达了冯仲等人都在飞门关有人主事且从这些日子斥候收集到的消息来西凉不会突然动作他出关一趟应是无妨。 那就给定国公去带个路吧。 路上多留几分心眼万一遇到马贼、西凉人提早避开。 真避不开多个人、多份力砍死一双算一双。 他也正好去看看那破崖壁上到底能看出个什么花来。 思及此处毛固安拱了拱手瓮声瓮气道:“末将领命。” 说完转过身去他迈着大步离开了。 秦威见状不由摇头。 “当时我从京中启程时您不是这么交代我的”秦威坐下来劝解老父亲“那时的说法是冯将军为主帅却初来乍到毛将军为驻军主将两人若有意见不合的地方您让我多周旋周旋。” 秦威谨记教诲。 只不过他们抵达时毛将军刚吃了一个败仗自知理亏并没有与冯仲对着干秦威也就没有用武之地。 “你是你”秦胤答得很随意“老夫是老夫。” 秦威对这个答案哭笑不得。 秦胤看着儿子想到瞒着的那些事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内疚。 他轻咳一声道:“毛固安的性子就是这样老夫要跟他客客气气他比现在还不自在你跟他处久了就知道了。” 固执、一根筋、心气高。 那就是毛固安。 人嘛肯定不坏就是得有比他厉害的拧着、紧着才能让他服帖些。 “山里没老虎猴子称大王他猴子”秦胤指了指自己“老夫老虎。” 正文 第199章 远眺 猴子毛将军在关口处拦住了林繁等人。 他定睛一看林繁挑选的几位都是马术好手。 其中一位他不认不要紧一认呼吸都紧了。 那是黄逸。 黄太师的孙儿。 毛固安也弄不明白好好的太师府公子哥不在京里念书为何非要来边关打鞑子。 但是, 老太师愿意飞门关也不可能把人赶回去。 再说了黄逸身手很好不怕吃苦一点儿公子脾气都没有与兵士们相处得极好。 毛固安听说黄逸与林繁是至交好友, 也就不意外了。 近朱者赤。 勤勉的少年郎不与同类交好难道去和纨绔打交道? 冯仲私下也与毛固安商量过一次老太师把孙儿送来飞门关他们尽量看顾些莫要出些不必要的差池。 这当斥候还是谨慎些为好。 偏这一趟去 毛将军有些庆幸还好他也一块去。 不管怎么样给年轻人当个向导添份力。 “永宁侯指的那条路定国公认得吗?”毛固安问。 林繁笑着道:“除了最初那一段先前曾经过之后的只能边走边看。” “就知道”毛固安嘀咕了一句抬声道“等我去牵马, 我随你一道去。” “毛将军也去?”林繁不由诧异“老侯爷知道吗?” 一听这话毛固安的脸上浮现出尴尬来, 讪讪道:“知道, 他让我来的。” 林繁了然了。 等毛固安去牵马了他冲黄逸摇了摇头。 黄逸摊手他也不傻看破不说破这么点儿道理若还不懂前几年御前行走岂不是白走了? 毛将军回来得很快。 一身轻便骑装腰间佩刀牵着高头大马。 尴尬情绪都收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几人道:“一路绕行过去即便顺利也要等明日才可能回来路上干粮都带够了吗?” 林繁道:“带了两日干粮另备了水。” 毛将军放下心来翻身上马。 关口打开几匹骏马飞驰而出。 斥候探路自不是全程奔跑。 毛固安经验足带着几个后生一路行、一路看时急时缓, 人能松弛, 也让马能缓缓。 沿路, 避开了一队马贼直到天色沉下来时才绕到了断崖附近。 毛将军在前引路心里一个劲儿骂娘。 永宁侯画出来的路线毛固安大致有数但最后这一段他也不曾走过。 他以前也没想着爬上那高高断崖又怎么会绕来这里? 今日头一回走真真是崴脚。 这是条能骑马的路? 连跳下马、牵着往上走都得小心翼翼。 这会儿还有一点天光勉强能看清路等天彻底暗了除了夜视极好还是别硬来了。 当然也不可能点火折子。 黑夜里火星最是明显大老远都能看到。 毛固安心里骂骂咧咧嘴上交代着:“走慢些看仔细些” 如他所想等天色大黑后他和林繁一合计决定就待在这半山腰。 凑合这歇了一晚天将将亮时他们重新开始往上爬。 待爬到断崖顶上时天大亮了。 林繁观察着左右状况。 这里比他预想得要宽阔许多乱石林立身处其中虽不及树林隐蔽但以石块遮挡掩藏身形并不难。 留人看守马匹毛固安与林繁行到断崖旁以山石为掩护远眺各处。 居高临下确实看得很远。 玉沙口就在脚下南北两方的西凉驻地都在视线里。 因高度关系不可能看清楚其中西凉兵的样子但一个黑点一个人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同时营寨中何处是主将大帐何处堆放粮草一目了然。 毛固安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爬山时的骂骂咧咧抛在了脑后。 老侯爷指的路崴脚是崴脚但确实有道理。 丢了玉沙口之后他们的斥候探查消息就增加了许多困难。 玉沙口横在这中间要掌握更西侧的西凉主力大军的状况必须要绕更多的路不直观。 并非没有想过高眺远望但他们找到的位子里并没有这一处。 毕竟太高了。 高到不想去挑战它。 谁能想到这处崖壁从另一侧可以这么弯弯绕绕爬上来呢? 现在毛固安蹲在石头后头不止看到了玉沙口还看到了更远的西侧西凉主帐的模样。 林繁看的是永宁侯提到的石林方向。 这个距离下很难从看到人来判断里头是不是有驻军能作为依据的是“痕迹”。 夜里营地的火光做饭时的炊烟。 天亮后火把早熄灭了但石林里升起了几缕白烟。 林繁轻唤了声“毛将军”。 毛固安闻声过来盯着那白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开口:“照西凉人扎营用的锅具来推算里头人数在百人上下。” 林繁颔首又绕着看了一圈。 入眼所及之处比永宁侯形容的小了些。 这让他更加确定这段崖壁比父亲曾经见过的矮了不少。 重新回到玉沙口一侧林繁低头看去凝神思考。 毛固安到他边上也顺着往下看。 那座主帐里一敦实大汉大步迈着出来。 毛将军道:“那个好像是李芥。” 林繁定睛看去。 李芥就是那日带兵偷袭玉沙口的西凉大将后来砍伤甄浩的也是这人。 林繁赶去救援时战事已近尾声毛固安带人节节后退。 他杀了一部分追兵抗住了受重伤的甄浩但并没有见过李芥。 又或者说战局混乱时只能分一个敌我根本顾不上名姓。 毛固安在一旁比划了一番:“太高了又不挨着不然我一石头扔下去砸死他!” 毕竟驻守这儿的也没几个傻子不会把营地紧挨着悬崖。 哪怕敌人上不去狂风时卷下来几块山石也会造成损失。 这也就成了毛将军此时此刻上来了边上有巨石却没有用武之地的状况。 林繁的心思没有放在砸石头上他看着那斜长崖壁好一会儿叫了黄逸来问:“你看着陡吗?” 黄逸探头一看: 正文 第200章 初生牛犊 居高临下看什么都险。 若是换个不擅长居高望下的人来只怕脚都已经软了。 黄逸不畏高在最初那一眼带来的不安感之后他稳了稳心神。 晨曦之中不光洁的崖壁上石块与杂草丛生。 黄逸定定着, 看了好一会儿。 “仔细看着似乎还行”黄逸摸着下颚道“都说这里是断崖、悬崖、高崖把它叫得让人害怕但好像” 好像、好像没有高到不能接受、陡到不能接受。 林繁闻言, 呵的笑了声。 这事儿也怪不了谁。 在十几二十年前这里就是断崖、悬崖, 一如林宣在书房里留下来的沙盘上所呈现出来的那样。 只是几年前玉沙口发生了地动对地形产生了些变化。 崖还在这里没有倒。 曾经登过崖壁的人再没有来过而其他人没有上去过自然不晓得它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在所有人的心里它还是那么高、那么陡当然也那么称呼它。 蹲下身林繁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指盖大小的石子对着崖壁外轻轻松手。 石子并没有垂直落下而是蹦着弹着、鼓鼓溜溜着, 随着倾斜角度的变化往下, 最终, 消失在了林繁的视野里。 “你能从这儿下去吗?”林繁侧着头问黄逸。 黄逸眉头一皱。 林繁今天问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跑下去?”黄逸连连摇头“我的腿说‘不行’最多到山腰就控制不住重心了。” “跑着不行”林繁又问“马行不行?” 黄逸: 他被林繁问倒了。 林繁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劲的一面思索着一面在等黄逸的答案。 黄逸见状只能把杂念抛到脑后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答道:“若是马儿没有被这崖壁吓到应该可以。” 山看着高但若是山上、山下拉一直线其实距离并不长。 尤其是对骏马而言才撒开蹄子跑起来就已经到了。 林繁颔首道:“拿布条蒙住马匹的眼睛骑术足够好, 可以下得去。” 黄逸此刻也回过味儿来了。 “你是指奇袭?”黄逸吸了一口气, “奇袭也要人你我两个下去还没杀起来就已经完蛋了。” 毛固安背着手站在一旁听完了这两个年轻后生的对话。 不得不说初生牛犊就是初生牛犊什么点子都敢往外冒。 一个敢提一个敢应。 这么高的崖壁骑马冲下去 毛将军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林繁又与黄逸交流了几句没有先问毛将军的意见而是把另几个随行的兵士叫到了崖边让他们自我评断一番。 有两人说可以有一人坦诚摇头还有一人略显犹豫。 林繁听完暗暗数了数道:“此次增兵选拔的骑兵阵的状况我大体有数。能从这里策马杀下去的五十人左右。” 毛将军一听这话眉头青筋一跳。 果不其然林繁下一句就来问他了。 “驻军的骑术功夫您清楚些能有把握策马冲下去的有多少人数?” 毛将军摸着胡子。 京畿与附近几个州府调来的兵七八年也不一定能打上一场仗即便有战事对面八成还是山贼、土寇那样不入流的玩意儿。 他们都能有五十个冲阵好手飞门关能输了去? “不说大话”毛固安道“七八十个不在话下。” 这崖壁看着唬人真冲起来身子一低、马肚子一夹风萧萧兮也就下去了。 他毛固安现在的老骨头是不太行了。 若年轻个三十岁他也有胆子、有能力上。 “真要冲?”黄逸听着啼笑皆非想想还是笑意占了上风“一百二三十号人是比我们两人多些但你们看看仔细底下营帐有多少人!” “又不是瞎冲”毛固安摆了摆手“做些战术储备而已不一定用得上。哪怕真用上了也不会是孤军下去。” 牵制、掩护、声东击西 运兵上一套一套的各方配合。 林繁赞同毛将军的说法。 储备从不怕多各种状况想得够多够细后续与敌军对垒时才能有更多、更快的变化与布局。 又观察了一番玉沙口、石林以及远处西凉大军主帐的状况毛将军席地坐下几人做最后休整啃完了干粮牵马下山。 下山比上山难行直到到了平地上毛固安舒了口气用拳头捶了捶腿。 掏出地图来毛固安摊给林繁看:“来的时候永宁侯指的是这一条现在是原路回去还是再在附近探查探查?” 林繁想着不久前在山崖上看到的状况问:“这里差不多是西凉主力的位置吧?从这个方向绕多久能绕过去?” “得到天黑了”毛将军道“到这个位子能从南边观察大帐。今儿可别生这个念头我们带的干粮也不够再去绕一圈的。” 林繁笑道:“说得是。” 毛将军松了一口气。 饶是原地返回这一路上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等他们回到飞门关下时已经近三更了。 林繁下马与毛将军拱手道谢:“辛苦毛将军给我当向导。” “倒也不用客气”毛将军说完忍不住就想念叨两句“这事儿是老侯爷想一出是一出上悬崖探探是应该的但怎么说也得给你找个认路的。” 林繁忍笑道:“老侯爷这不是让您来了吗?” “我那是”毛将军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这个向导是被永宁侯拿话挤兑、挤兑出来的。 “我和永宁侯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处不拢他那说话态度真是”毛将军好奇道“他在京里在皇上跟前也这么说话?” 林繁笑出了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毛将军: 难以想象。 就那大嗓门、得理不饶人、老实人说耿直话、直直往人心里扎刀子 皇上竟然没有把那秦老头砍了? 正文 第201章 意气奋发 “老侯爷脾气直”林繁轻声劝道“毛将军有什么想法不管好的坏的不妨与他直说了不起……” 毛将军嘴巴快:“了不起打一架?” 林繁笑着点头。 见他颔首毛将军的心中倏地升腾起了一丝怀念来。 拍了拍林繁的肩膀毛固安想说些什么在嗓子眼里绕了绕还是咽了回去。 很多年前林宣也这么跟他说过。 毛固安当作一乐子林宣随口说他也随便听听完就搁脑后去了。 直到刚刚林繁那么一说陈年记忆翻涌上来毛固安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真不愧是两父子啊。 毛将军在心中深深感慨。 原就听说过林宣对这独子很是重视除了征战、练兵他留在京里时就亲自培养儿子。 文武启蒙都是做父亲的亲自来。 只可惜林宣早早就不在了。 而他与永宁侯嘛。 他还硬朗能应战能杀敌;秦胤连走路都要儿子架着了…… 这个样子连打一架都打不起来了。 反正他毛固安肯定没脸皮跟个病人动手胜之不武。 这么一想毛将军苦笑摇头。 看法、不合、不满确实有很多但是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过两年他也硬朗不了了还老惦记着那些事儿好像是没有什么意思。 总不能说憋着这股气让棺材板儿打架去吧? 要不然他就听林繁说的去跟永宁侯说道说道? 打不了架了不起就吵一顿。 他身体比永宁侯健康他少计较些也不是不行。 也就当作是给早亡的林宣一个面子。 毛固安安慰、鼓励了自己一番语气里还有一丝倔强:“好意心领了我再想想。” 说完他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回自己帐子去了。 林繁看着他的背影笑出了声。 黄逸站在一旁这时候也笑了起来。 “嘴巴硬”黄逸啧了声“嘴巴比腰板硬。” 当然这是对自己人。 同是大周的将在西凉、南蜀虎视眈眈之时对同袍弯腰又不丢人。 若是对着外敌黄逸知道毛将军腰板笔直。 林繁笑着道:“不说亲密无间能少些心结也是好事。” 黄逸乐得不行。 在他看来有心结的只有毛将军永宁侯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心上倒是林繁…… “不止能当孩子王”黄逸一面说、一面笑“林小子真能讨老头儿们的喜欢。” 听黄逸打趣他林繁挑眉道:“你确定?京里的老大人们提起我就烦。” 黄逸哈哈大笑。 笑完了他看着林繁嘴角的笑意沉声道:“不一样。” 林繁一愣。 黄逸面上的笑容都收了难得认真重复了一遍:“不一样。” 林繁的性子变了。 这种变化黄逸也是近几天才渐渐察觉出来的。 不再是赤衣卫指挥使不用再斟酌、掂量朝堂上的进退不用绞尽心思从各方打探消息林繁也就不再是烦透了的树上那个了。 这样的变化没有让黄逸觉得陌生反而不知不觉地添了熟稔与怀念。 十几年前黄逸还是一个小孩儿时他认得的林繁就是如此的。 开朗、直率、天不怕地不怕。 用“意气奋发”来形容一个淘气捣蛋、爬树上房的小孩儿那好像不太合适但这个词可以形容现在的林繁。 林繁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就能让军中许多兵士们被他吸引、折服于他。 黄逸经常与操练、轮值的兵士们交谈也听冯靖叽叽喳喳说认识的谁谁谁讲定国公真厉害…… 就像是当年的那个孩子王。 这让黄逸感慨万分又十分欣喜。 “认得你十几年了”对着黑漆漆的夜空黄逸叹道“我觉得这才是真的你跟小时候一样我还真就挺怀念的在京里从东南打到西北……” 林繁轻笑了声。 那时候确实无忧无虑。 也难怪说皇太后会对他起了疑心。 他的五官肖母与作为姨母的养母自然也有六七分相像他小时候其实长得并不像生父赵临。 即便是现在以知情人的永宁侯的目光来看也就是隐隐有了几分赵临的影子过几年会更像。 那年让皇太后起疑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性格。 大笑大闹的孩子王。 后来林繁收敛了。 丧父与成长让一个活蹦乱跳的皮小子变成一个谦和的老成少年、再到青年再合理不过。 可正如黄逸说的不管在京里绷得有多板正到了飞门关山高皇帝远骨子里的那股劲儿又滋滋往外冒了。 不过谦和也好意气也罢其实都是他。 收着亦或是放着都是他性情里的一部分。 “想从东南打到西北?”林繁笑着面朝西侧指了指关口城墙“一路往西把西凉人打回老家去。” 黄逸抚掌大笑。 感慨什么的一时都顾不上了。 毕竟“打穿西凉”这事儿太让人激动了。 另一厢回了帐中的毛将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赶了两天路昨儿夜里还是在野外将就着眯了会儿可他毫无睡意。 思来想去他披了衣裳起来踱步去了秦胤帐外。 “老侯爷睡了?”毛将军与守卫道“我们从关外探查回来了我猜他惦记着赶紧来禀报了。” 帐帘落着里头黑漆漆的。 守卫正要开口秦胤的声音却传了出来:“毛将军进来吧。” 毛固安大步进去借着外头营中的那点儿火光在永宁侯的指引下点了帐中油灯。 拉了把杌子来毛固安坐下道:“把老侯爷吵醒了过意不去。” 秦胤睨他。 屁的过意不去。 毛固安摆明了就是故意来吵他的。 还“赶紧”呢看毛固安这装扮就知道这人是凌晨睡不着觉、祸害一个算一个。 还好他老头子不怕吵。 他压根就没有睡意! 想来也是换作是谁从早到晚的静养不能舞刀、不能骑马只能光躺着白天瞌睡足了夜里都精神奕奕。 “醒都醒了过意不去做什么?”永宁侯道“赶紧说说探查状况。”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202章 拼一把 本就不困乏越说越精神。 毛固安讲到他们站在崖壁旁时林繁与黄逸商量的纵马奇袭之事不由重重一拍大腿。 “后生就是后生”他道“胆子一个比一个大。” 永宁侯亦听得心惊肉跳。 很早以前他曾登上过那座峭壁他知道从山上望下去是什么感觉。 不说两股战战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反正他肯定不会想到骑马冲下去的。 话说回来林繁胆大归胆大亦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他会提出来…… “看来”永宁侯叹道“那年地动断崖起了不少变化。你也在上头看了你认为他们能下得去吗?” 毛将军抿了下唇。 清晨站在崖壁上头心情激动之下海口都夸出去了。 此时再细细回想…… 怎么说呢。 从高到低的俯冲身而为人会有畏惧的本能。 “险是很险”毛将军深思了一番说了实在话“平心而论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就越怕。真上到悬崖上喝两口烈酒上马冲下去也就成了。当然马要健壮骑术也要出众若不然还是别折腾这种有去无回的事。” 永宁侯听懂了。 有风险却也可行。 话说回来有些险招能不能使出来靠的是心中的那股子气。 一如当年他死战玉沙口浴血杀了七天七夜就是屏住了那口气等从战场上退下来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守住的。 “这条奇袭的路线”永宁侯道“配合好了确实是一杀招。毛将军白日里清点清点有此能耐的马匹。” “真要用?”毛将军挑眉道“没到那个地步吧?” 夺回玉沙口固然重要但此杀招出手就没有回头路。 以飞门关现在部署的兵力没有必要和西凉人一决生死。 先前那场败仗冯仲说他急秦威也说他急毛固安心里也知道他急是因为他是驻军将军。 败、已经败了。 这会儿永宁侯急什么? 秦胤看出了毛固安的不解道:“把你叫来问地形之前老夫和林小子就在说了眼下必须要有一场大胜。不为我方士气只为打压南蜀让他们老老实实滚回去别惦记着来凑热闹。” 这么一讲毛将军倒也能够理解。 朝廷让永宁侯带病赴飞门关为的是一旦南蜀与西凉联手让他统领局面调度各地守军。 但是毛固安心里也清楚真到了那个时候大周很危险。 巧妇也的有米。 八个瓶七个盖想法子能挪一挪。 若只有六个盖秦胤勉强可以支撑。 可是只有五个呢? 谁都不好使了。 那么最好的破局法子就是不让南蜀与西凉联合。 这么一想林繁想的主意虽险确实是个能一举夺下玉沙口的好办法。 “等天亮后把冯将军他们都叫来”毛固安道“大伙儿一块商量商量务必定一个可行的计划。” 永宁侯自是应了。 毛将军说在山上看到的西凉主力、石林布兵。 秦胤听得大笑:“老夫说得没错吧?老夫跟那些西凉鞑子几十年没白打吃得牢牢的。” 毛将军哽了下。 是了。 永宁侯的这一点他也不喜欢。 脸皮厚尾巴长别人夸他、尾巴上天自吹自擂起来也是笔直笔直。 默念着“不和病老头计较”毛固安起身告辞。 秦胤没有留他只道:“赶紧回去睡吧夜里睡不着的都是老头子。” 毛将军脚下一顿忿忿道:“我难道不是老头子?” “比老夫年轻些”秦胤道“这是老夫的最后一场仗了。” 毛固安喉头一滚没有接这话。 走出大帐依旧了无睡意的毛将军登上了城墙天际边吐了鱼肚白而西侧玉沙口方向还笼在夜色里。 他搓了搓手又抹了把脸。 飞门关这几年确实是懈怠了许多。 各方面的原因都有。 南蜀几乎不骚扰这里西凉来了也是小打小闹马贼早不成气候了。 朝廷没有继续西进的念头对这里也不似十几年前看重…… 以至于毛固安自己都松散了。 毕竟这把年纪资历到头他本身也没有别的牵挂就这么一月累一月。 直至此番被西凉当头棒喝。 他经历了急切与失败想着就安分些冯仲也好、永宁侯也罢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领朝廷俸禄尽个忠心别真的打了几十年的仗、晚节不保就行了。 可今日…… 崖顶看到的关外辽阔大地听到的后生又急又险的安排以及永宁侯说的话…… 毛将军想他应该也是最后一场仗了。 大胜西凉要沉寂很多年不会犯境;大败他作为守军能退去哪儿? 若是僵持着来来回回拉扯等打出一个结果时他比现在更老了。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想拼一把。 不是什么运筹帷幄的指挥将领而是一个不顾一切挥舞长刀往前冲的兵。 一如很多很多年前他在先帝帐下拼搏时那样。 血是热的。 心也是热的。 大帐里秦胤也没有休息。 林繁的想法给了老侯爷一些灵感。 奇袭胜在一个“奇”字。 就是一锤子买卖之后想故技重施对方绝不会轻易上当。 那么就需要让这买卖赚得越多越好。 几个想法来脑海里转没有最终成型永宁侯不急等天彻底亮了其余人先后过来坐满了大帐。 林繁先向众人说了探查结果。 “若要奇袭”永宁侯直接问道“林小子你以为要如何安排?” 林繁闻言微微挑眉。 他确实有些想法原打算找机会和老侯爷提一提尽量周详之后再拿出来与众将军商议。 却没有料到老侯爷让他直接就摊开说。 既如此林繁亦不会怯场。 他站起身来把悬着地图的架子挪了挪位子指着上头:“昨日听毛将军说过从断崖的这一侧绕行可以抵达西凉大营。” “是可以绕过去”毛将军不解“不是奇袭玉沙口吗?怎么要去打大营?” “不打大营”林繁笑了下“而是让大营的主力也一块灭在玉沙口。” 话音落下所有人皆是惊讶吸气。 只秦胤哈哈大笑。 正文 第203章 异想天开 狂妄至极。 哪怕林繁的口气一如平常丝毫没有口出狂言的傲慢但他的想法确实让人的脑海里只剩下了“狂妄”二字。 安北侯苦着一张脸想劝林繁“步子小一点”、“一口吃不成胖子”又怕打击年轻人。 不止是他除了笑得很愉悦的永宁侯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没有人出来反对。 倒不是谁都不肯当恶人而是现在本就是纸上谈兵。 谈就谈呗谈破了天也就是多喝两盏茶。 等听完了林繁的想法真不行再与他逐一分析就是了。 兵权在老侯爷手中永宁侯不会明知不可为而派兵胡来。 林繁亦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别人道理的心窄青年。 只要等下言之有物。 年轻将领的成长需要时间与经验。 他们不至于连听完计划的耐性都没有。 “西凉主力在玉沙口西侧驻军这些时日没有动过”安北侯主动递了个话头“要如何让他们前进到玉沙口?” 林繁放缓语速不疾不徐说着自己的计划。 随着他的讲述安北侯心中的惊讶一点点淡了、散了冒出来的是“也许可行”、“可以试试”到最后则是“能有七分把握”。 等林繁说完安北侯心中大石落地长松了一口气。 他又赶紧看其他人。 原来不止是他其他人的心路跟他大差不差。 永宁侯摸着胡子思量片刻问:“都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冯仲先开了口:“虽非万全之策但确实可以如此。” 毕竟行军打仗从不可能有什么完全。 算计再多也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能有七成把握已经很好了。 能做补足的就是万一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要如何找补回来。 而这些“找补”林繁也都想好了说给他们听了。 曹伦曾在玉沙口驻守过他知道那山势陡峭道:“当真能顺山而下?我怎么想都太险了。” “可以”毛将军道“你是从下往上看你要去山顶打量打量我觉得以你的骑术早五年可以试试。” 曹伦长脸一红。 人过中年能力一年不比一年比二十岁出头时多的也就那点儿经验。 这是人生规律怎么被毛将军一说显得他曹伦这么无能了呢? “我想不到敌军会从山上来李芥肯定也想不到”曹伦给自己寻台阶“出其不意奇袭便有成效。” 刘贲听到这儿心里也有数来了。 林繁的提议应是与永宁侯不谋而合。 若不然能笑得那么开怀? 老侯爷不开口只为了让林繁当主角他在给年轻人机会。 现在年轻人说完了该是一锤定音的时候。 刘贲便问永宁侯:“您以为呢?” 秦胤摸着胡子瞪着眼睛道:“老夫就一打手你们都认识老夫多少年了难道指望老夫给你们出谋划策?” 他在军中一直是勇将而非智将。 刘贲偏转过脸老侯爷真是…… 给年轻人铺路铺得也太用心了。 “既要奇袭你去点人、挑马”永宁侯与林繁道“随时准备好。” 林繁领命出了大帐。 他一走其余人耐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番计划。 秦胤听了两句道:“人在时不说现在说什么?” 安北侯道:“批评要当面批评夸赞是背后夸赞。” “这么异想天开的法子也不知道他怎么琢磨的。” “策马冲下山是异想天开其他的嘛都还很合理。” 永宁侯呵地笑了声:“像他爹。” 冯仲一听摇了摇头:“林宣用兵是精妙很少这么胆大。” 永宁侯还是笑。 帐中的人各自安排了事陆陆续续出去了。 永宁侯盘腿坐着重新把视线落回了地图上。 峭壁、营寨。 山上山下。 闭上眼他就能想像得到当那些骑兵从天而降时会在西凉军的驻地掀起怎样的风暴。 那种神兵天降能让敌人的守备瞬间乱套也能让我方主力士气高涨。 那股热血沸腾之感无论过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忘记。 而能如此胆大、亲力亲为…… 不枉他下定决心做出今日之选择。 如此耀眼的珠玉谁能忽略呢? 下午时秦胤穿上盔甲出了大帐步上高高的城墙。 一眼望去关外景色与记忆里的一样美丽。 尤其是他这些天不是坐马车就是待在帐中难得能出来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走看看真是新鲜极了。 一如大周会安排斥候探查西凉也一定会在飞门关附近安排人手。 甚至飞门关下的镇子里都会潜伏着西凉的奸细。 秦胤站了会儿琢磨着差不多了身子一歪一屁股摔坐下去。 守城墙的兵士们被唬了一跳赶忙围过来。 有人急急去找廖太医。 不多时秦威第一个冲上来安北侯在后廖太医赶得气喘吁吁。 秦威解了永宁侯的铠甲用一顶缚辇与安北侯一块把秦胤抬回了大帐。 毛将军和曹伦一块站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 若不是他们知道秦胤故意倒下都会以为他真就厥过去了。 虽说军中常见伤兵但是除非自己动弹不得谁都不愿意老老实实被人抬着走。 永宁侯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曹伦喃喃道:“能屈能伸。” 林繁与冯仲一块过来听了这词啼笑皆非。 冯仲想了想没有把老侯爷从御书房躺回侯府的壮举说出来。 林繁比冯仲知道得更多些。 他确定那一回永宁侯跟现在一样是装晕。 登上城墙林繁向西看去。 大周最初并未派永宁侯来飞门关西凉军中对秦胤有病在身的状况应是有所了解。 很快等西凉的细作把永宁侯在城墙上倒下的消息送回去西凉人自然会对大周主将的健康做一番评估。 从将信将疑、到确认消息、再到利用“优势”。 他们要一步步地让西凉大军从营寨里出来。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204章 机会 玉沙口。 李芥坐在大帐中神色凝重。 探子回报周人的永宁侯在城墙上巡视时体力不支倒下了。 心中泛起许多猜测李芥拦住了身边积极想发表看法的副将只让探子将这消息原原本本地传回主帐、传到大凉大帅石魏那儿。 探子退了出去。 副将忙与李芥道:“那秦胤定是有病在身。” “所以?”李芥问。 副将道:“所以应该趁此机会一举进攻。” 李芥绷着脸没有说话。 副将知他这锯嘴葫芦的性子放弃继续游说反正进攻与否除了李芥的判断外主要是看大帅的想法。 大帅驻军在玉沙口西侧。 探子连夜送了消息去。 天明时李芥收到了石魏的口信。 石魏非常关注秦胤的病情认为这是一个进攻飞门关的好机会。 副将一听精神振奋。 李芥却是拉长着脸越想越不对劲顾不上填肚子他牵了马亲往主帐。 石魏正与麾下众将商议军情见李芥出现不由恼了。 李芥身为玉沙口的指挥怎么可以擅离职守? 这是违背规矩。 “长话短说”石魏皱着眉道“说完就赶紧回去自领军法。” 李芥上前一步道:“他们恐在设计若仅得一点消息就贸然进军恐会落入圈套里。” “什么圈套?”石魏不爱听这话“秦胤那人我最是了解勇猛无双却不是个擅长计略的。” 边上一人补充道:“从先前掌握的状况看秦胤的确有病在身。” 李芥耐着性子道:“探子报的时秦胤倒下时边上他们的兵士看着急切、却不慌乱陆陆续续赶到城墙上的人也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这说明秦胤的病并非突发急症他早吃不消了飞门关对他的状况都有数才会有条不紊。”石魏道。 “若是这样秦胤明知身体不适上城墙做什么?”李芥顿了顿道“还有另一种状况他们在唱戏假装的所以不乱不急他们想要我们误判。” 石魏摸了摸胡子。 李芥的话不无道理。 只是…… “那么李将军认为他们此举的目的呢?让我们误判了他们周人能有什么好处?”石魏问。 李芥答不上来。 正是这一点想不通他无法长话短说直接说服石魏。 他只知道此举定是周人故意而为一旦他们冒进定会吃一个大亏。 石魏见李芥无言以对便道:“你看你也不知道。那么我再问你秦胤是没病装病还是有病?” 李芥诚恳答道:“有病。” 此战周人原本的主将是冯仲这一点是明确了的。 若秦胤身体康健他早该抵达飞门关而不是两军对垒之后才慢慢悠悠来。 再者以秦胤那性格抵达之后不说立刻领兵到玉沙口外叫阵但他一定会在关内行走。 督促练兵、巡视城墙从早到晚都闲不住。 但是探子盯了几天飞门关出入的只有周人的斥候秦胤的影子都没有。 好不容易现身了直接摔了。 如此便能断言秦胤在周人的京城就已病了可能有所好转可能他骨头硬不服输说服了皇帝赶来了飞门关但是长途跋涉让身体雪上加霜。 “他有病、城墙上走几步就吃不消了如何带兵?”石魏很是自信“冯仲从主成了次毛固安就更别说了原就对显贵不满秦胤若是康健当然能掌住局面但现在呢?秦胤病中能十成十信任、听他调度的除了他那亲儿子还有谁?” 李芥抿了下唇想反驳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石魏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道:“我倒是有一番想法。 秦胤带病来了飞门关这事儿瞒不住迟早传开所以他自己站出来让我们看看。 虚虚实实让我们犹犹豫豫放缓进攻的脚步。 他的病应不致命只是舟车劳顿、有些反复他需要时间来康复也需要时间稳稳握住兵权。 飞门关易守难攻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我们若让秦胤缓过气来后头才难办。” 李芥思考着石魏的话。 有些道理只是…… “我认为还是大帅原先的布置更稳妥些。”李芥道。 照着先前的安排大凉的说客已经到了南蜀只要说动南蜀出兵飞门关还能挺多久? 秦胤康健应付两国联军都很困难。 他若一病不起那更是他们大举东进的机会。 石魏摆手。 作为大帅他比李芥知道得多些。 说服南蜀靠的不是说客的嘴。 局势不够明朗、分不到好处南蜀就跟扎根了千百年的老树一样挪都不挪一步。 若是明眼看着就有便宜可占不用说客开口那老树精舞着枝条就来凑热闹了。 现在的状况是南蜀还在观望轻易不会发兵。 而他们大凉发兵东进势必要取得些战果而不是来飞门关外逛一圈又班师回朝。 与其等那不知道何时会出兵的蜀人不如借此良机大军压上去拿下飞门关。 李芥见石魏听不进去不由着急:“大帅此事断不能冒进。” 石魏蹭的站起身来怒视着李芥。 他不搞一言堂所以才耐着性子与李芥讲了这么久的道理可李芥呢? 没有证据翻来覆去让他不要急切这算那门子道理? 真就有理有据他当然会听但是没有。 “本帅主意已定你回玉沙口去!”石魏道。 见他们几乎要吵起来另一大将苏置起身打圆场一把搂住李芥的肩膀把他带到帐外。 “李将军、李将军!”苏置好言好语压低了声问“你记得石帅父亲是如何过世的吗?” 李芥一愣。 他当然记得了病故的。 苏置道:“当年早有探子发现林宣病重只是林宣用兵素来狡诈诡计多端。 石帅父亲建议多观望、不要冒进、以免中计哪怕有林宣病故的传言也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这才给了周人机会让他们一路东退。 等醒悟过来再追上去后来的结果你都知道。” ------题外话------ 感谢书友恋恋不忘的又嘉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hui、清锦的打赏。 正文 第205章 铺路(求月票) 李芥叹了一口气。 那是大凉与周人的战争中略不去的一笔。 那之后他们勇追不舍直追到玉沙口被那秦胤领着少数兵士死死拦住。 七天七夜杀到那片沙地都染红了、浸透了。 他们大凉人始终越不过那一步。 而周人靠着秦胤拼杀出来的七天时间重新集结了关内兵力支援玉沙口。 大凉不得不退兵。 因为即便侥幸咬下了玉沙口也会被支援的周人重新夺回去。 他们损失了太多的兵无力支撑后续战事更不用说再向东去打飞门关了。 那场惨败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压在大凉将士们心中。 并非是接受不了败仗而是他们本可以胜。 若没有疑心疑鬼没有被林宣病故前后那些虚虚实实弄得进退两难他们早一步发难根本不会给周人退回玉沙口的机会。 能胜的、却败了还败得那么惨痛这才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 石魏的父亲作为当时最坚持“小心有诈”的将领为此自责不已。 他是病故的。 也是郁郁寡欢而死的。 或许正是因为父亲的前车之鉴大帅这一次才会这么积极吧…… “那苏将军的意思是”李芥问“相信大帅的判断主动进攻飞门关?” 苏置道:“大帅的时间也不多。” 李芥挑了挑眉。 “京中”苏置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京中也有压力。” 这么一说李芥彻底明白了。 朝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赞同这次的东征。 或者说此次东征本就是先斩后奏。 周人挑衅、进犯几座镇子。 这十分反常。 周人固守飞门关、卡住玉沙口不退但也不进这几年只有他们大凉往东去骚扰没有周人往西的。 大帅明知其中恐有内情还是积极应对把大军驻到了玉沙口西。 为此朝中那些不想打仗的、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这事儿李芥很赞同石魏的选择。 这些年是他们不想向东打? 是朝中不让而已。 弄得都是小打小闹无疾而终。 石魏私下里一直在骂说那些老匹夫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觉得周人只防不攻不会打过来整天儿就勾心斗角些莫名其妙的事兵士、不练内政、没什么进展跪的是大凉的皇帝实际上不知道收了谁的银子。 所以这次得了个机会哪怕怪得很大帅也立刻出兵了。 直到他们打下玉沙口又杀退了周人的一次反扑那些嘀咕才消失了。 此刻听来他们没有进一步的战果而周人又派出了秦胤让那些好不容易闭嘴的软骨头又开始蹦哒了。 这么下去若再不进攻十之八九又要被迫收兵。 想要持续进攻眼下需要一场胜仗。 “我懂大帅为难”李芥叹道“但我总觉得不踏实。” 苏置拍了拍他的肩膀。 “踏实些吧”他道“林宣早死了周人弄不来那等虚虚实实。” 李芥道:“林宣的儿子到了飞门关。” “他那儿子叫什么来着?”苏置并不记得道“今年二十、二十一?后生一个。如大帅说的飞门关里周人自己都各分派系他也就是个来混资历的。” 李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见他差不多都听进去了苏置又道:“你赶紧回玉沙口去做好准备大帅这几日就会率军前进。” 夜幕沉沉。 远眺玉沙口的大周斥候把新消息送到了关内。 李芥离开过应是去了西凉主帐等他回来后玉沙口南北的驻军忙碌起来扩大驻地范围。 永宁侯听了情报抚掌道了声“好”。 扩建意味着添人。 西凉的大军要往前进增加玉沙口的兵力了。 “石魏那厮果然沉不住气”秦胤笑着道“他老子当年被林宣骗得团团转嘿。” 冯仲亦是连连点头。 林繁算得不错西凉里头亦有各种问题以至于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现在就看西凉增多少兵力了。 又到日头东升时石魏率大军向东。 抵达玉沙口探子再次回报周人一支骑兵出了飞门关一路南行。 “多少人?谁带的兵?”石魏问。 “一百三四十号人”探子答道“林宣的儿子林繁带兵。” 林繁? 一百多人? 石魏皱起了眉头。 李芥奇道:“往南他们想去哪儿?莫不是想绕到我们后侧?” “你是说主帐方向?”石魏想了想道“是了定是他们的斥候发现我们大军前进了后方主帐空虚想要偷袭一番。” “这个人数敢进攻主帐?”李芥不解极了“不如在主帐驻兵杀杀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需要”石魏摇头“他要一直不到我们跟他耗吗?” 那一百多人游离在外。 主帐若积极防守当然不会被这点人数吃下。 但是何时来?真来还是假来? 若只是佯攻他们一味盯防而不进攻飞门关岂不是又被周人拖住、如了秦胤的意了吗? 现在大军前压所谓的主帐本就空空如也。 林繁有本事就去占空帐吧! “没有什么比赶在秦胤恢复之前、打下飞门关更重要”石魏道“只要拿下飞门关那一百多人有何惧?反倒是他们在我们进攻时需要掂量掂量是回救飞门关、还是去打我们那拔了的大帐。” 夜幕再一次降临。 飞门关显然也意识到了战事将至。 没有固守关口冯仲领兵与毛固安一起大军出关面朝玉沙口筑起营帐。 关内秦胤坐在地图前一遍一遍思考着之后的战局。 刘贲来了。 他也换上了跨甲很快他就要领兵出关驻扎在冯仲他们的东北侧互相配合。 “您……”刘贲压低了声音问“我知您装病就是您这病到底是……” 秦胤笑而不语。 刘贲一下子就悟了同时亦踏实了。 老侯爷的身体康健。 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给定国公铺路。 大周缺帅。 林宣病故后安国公也走了再也寻不到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三军主帅。 若定国公能在此战奇袭得手定策的是他冲锋的是他他就有资格以三军主帅的身份大展拳脚。 刘贲对永宁侯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老侯爷真不愧是大周的脊梁。 不为个人名誉与形象为了大周的将来他真是太辛苦了。 ------题外话------ 双倍月票开始了求月票~~ 我这个月能凑够1000票去抽个奖吗? 正文 第206章 崖顶 淡淡的星子点缀夜空玉沙口南北营地里井然有序。 李芥站在帐外远远望着。 各座营帐外都点着火把如此深夜里只看火光之处就知道驻地有多大。 石魏大帅将大军东进这一带的驻军人数一下子壮大了。 玉沙口借着地势本是易守难攻。 先前能从周人手中夺下此地李芥费了一番心思同时运气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等他们控住此地周人想要再打回去就吃了一场败仗。 李芥大步前行绕到筑起的塔楼下顺着梯子爬到最上头一眼东望。 周人营地里的火把同样也把他们的驻军范围给勾勒了出来。 比预想中的更多些。 李芥下塔楼往回走时遇到了石魏。 石魏神色严肃极了身边站着一探子正在禀报状况。 “领兵的是冯仲毛固安与他一块出阵刘贲驻守侧翼。” 石魏问:“可有秦家父子的消息?” “秦胤那日倒下之后似是一直没有出帐秦威应是留在飞门关内没有与冯仲出关。” 石魏又问:“晋彷呢?” 晋彷指的是安北侯。 探子答道:“没有发现他。” “继续去探”石魏道“还有林繁带的那一队骑兵弄清楚位置快些报上来。” 探子领命去了。 石魏这才冲李芥点了点头道:“看来我们先前的猜想八九不离十周人内部出了些问题。 出关驻营毛固安与刘贲是飞门关驻军冯仲是先前周人皇帝指派的大帅。 秦胤带病夺权最不满的就是他们这几个了。 秦威听他老子话晋彷蒙父荫、年轻说不上话仰仗秦胤和冯仲那样的老将不是一路人。 林繁也是差不多状况。 小辈遵从秦胤在等秦胤康复。 冯仲和毛固安他们不愿意等更不想老老实实交权才与秦胤背道而驰主动出关。” 李芥面上一红。 他先前谨慎与石大帅唱反调但大帅对事不对人并没有与他计较谈论军情时用的也是“我们”。 李芥承情道:“毛固安先前急着反攻飞门关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先是冯仲、后是秦胤周人皇帝指派谁他不满意谁。” “没错”石魏对这一判断颇有信心“这对我们有利。” 他们大凉大军压进目的是攻下飞门关。 又或者说哪怕攻不下也要打出气势让周人损失惨重。 偏飞门关那地势与建造比玉沙口更加难攻。 若周人死守石魏伤敌八百很可能自损就一千。 所以他才想借着秦胤控制不住局面、周人内里混乱时拼一拼。 没想到现在的状况比设想得乐观很多。 周人出关了。 两军对垒没有飞门关做依靠石魏有什么不敢打的? 至于说周人为何出此“昏招”? 一是内斗二是憋得慌。 他石魏这几年被朝内那些怕死的玩意儿弄得浑身不得劲儿抓着机会就出兵了推己及人毛固安在关内当了这么多年的缩头乌龟心里能舒坦? 再者虽各为其主但英雄惺惺相惜。 秦胤年轻时是一勇猛战将无人能小觑。 冯仲、毛固安两人比不上秦胤却也绝不是什么胆小鼠辈。 鼠辈成不了大将。 周人大将摆开阵型要与他们大凉将士们碰一碰。 “明日天亮后”石魏与李芥道“毛固安一定会前来叫阵到是我来应阵。” 李芥一听急道:“让我去!我一定一刀将他斩落马下!” “你替我后头调度”石魏劝道“我才到玉沙口不及你在此已经驻扎了些时日你来做安排等我打退毛固安大军冲上去一举压溃他们!” 听他这么一说李芥也不好再说颔首应下。 左右想想他又补了两句:“不知道天亮前能不能寻到那晋彷与林繁的确切踪迹。” “晋彷可能还在关内。”石魏摸着胡子道。 毛固安调动的是驻军冯仲被秦胤代替之后能动的援军不多一定全归在自己麾下了。 若晋彷死心塌地听冯仲的话也就罢了。 若是个墙头草冯仲哪里有兵分给他? “至于林繁……”石魏想了想道“秦胤派出那一队骑兵是发现了我们大军前进想要牵制我们。我们没有退回去顾主帐方向林繁一定会在附近现身。” 现身后立刻消失。 一旦石魏带兵去主帐驻守防备就落入了周人的下怀被拖延了进攻的节奏。 只要当没看到不去管那一支骑兵左右为难的就是林繁了。 打那空空的主帐而是回救冯仲等人…… “就这么办吧”石魏拍了拍李芥的肩膀“夜深了好好休息明日让周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李芥终是不再说什么拱手行礼回了帐中。 脱下铠甲他躺在榻子上翻来覆去地并不安稳。 眯了一会儿听见外头似有动静他赶紧坐起身来出声询问。 帐外守备应了声又去问了才来禀报。 “探子发现了那一队骑兵的行踪”守备道“先前二更时候他们在主帐东南出现可惜跟丢了现在不晓得又去了哪里。” 李芥揉了揉太阳穴。 和石大帅的猜想都对上了。 林繁他们在主帐附近故意现身又再次甩掉了探子目的就是拖延。 现在嘛。 他们能去哪里? 骑兵跑得快那一带地势起伏有不少地方可以藏身。 肯定还在那一片转着呢。 这个认知让李芥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他重新躺了回去困意卷卷而来。 是该睡个好觉。 睡饱了与周人大战一场。 沉沉睡去的李芥并不知道在他的大帐南边那座高大的峭壁的另一侧那一百多人的骑兵正在登顶。 夜风很凉吹起来却不冷。 牵着马匹登山并不轻松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甚至浑身冒汗。 最初时还能骑马向上等到了半山腰就不得不下马步行了。 天太黑了他们又不能点火把照明摸黑行路偶尔还有人打滑但他们最终还是踏上了崖顶。 正文 第207章 疾风符(求月票) 离天明还有些时间。林繁清点了人数确定无人掉队让所有人抓紧休整一番。 黄逸小心绕到了崖边居高临下看向玉沙口。 深夜所见与白日的截然不同。 看不到崖壁入目的就是一片浓浓的黑只有那些点燃着的火把发出些光亮。 可是他站得太高了那些光亮成了萤火虫一般。 黄逸深吸了一口气。 见林繁走到他边上黄逸啧了声:“你要是现在问我我肯定下不去。” 黑暗带来未知未知便是恐惧。 心生畏惧了本来能做到的事也变作了千难万险。 林繁笑了笑。 别说他若是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这样的状况他也提不出奇袭之策。 “倒不如说”林繁语气轻松“你见过这深不见底的可怖模样等天亮时再看一眼就会觉得不过尔尔。” 黄逸闻言一愣转念想想林繁的话…… 好像是有那么点儿道理。 “歪理!”他嘴上并不认输“真是歪理。” 林繁没有争辩继续观察状况。 如他们计划的一样西凉人从主帐出来前压到了玉沙口。 眼下玉沙口营地比先前看到得大了许多其中兵力部署当然也多了很多。 只要奇袭得手与冯将军那儿的主力配合得当不止能夺回玉沙口还能让西凉军损失惨重。 当然风险也有。 一旦配合失误没有打出效果这么多西凉兵集结起来…… 不说主力能有多少撤回飞门关内他们这一支直插敌阵中心的骑兵定是有去无回。 黄逸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低声嘀咕着:“得亏是老侯爷带兵若换个人谁敢支持你如此冒进?计策是好计策但冯将军、毛将军都不敢让你这个定国公府的独苗苗亲自冲阵。” 林繁乐得直笑:“若不是老侯爷带兵你黄小公子能站在这儿?老太师能把冯将军家的大门给拆了。” 两人低笑了会儿。 冯靖刚刚伺候好自己的战马扭头看了崖边两人一眼。 饶是那两位已经压着声了毕竟是夜深时他还是听见了。 不止冯靖边上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那两位真是这时候还能说笑话。” “可不是我刚也去看了一眼看得脚软。” “他们可真厉害我们真能冲下去?” 冯靖听他们小声交流赶忙道:“能!肯定是可以才让我们来你们想真是冲下去十个活一个你我想来那几位老将军能让国公爷和黄公子来赌命?” “这倒是”一人点了点头“起码冲下去十个要活九个才能来搏金贵命。” 冯靖见说服了他们暗暗松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他也害怕。 先前定国公点兵需得是骑术高超之人冯靖不甘落于人后积极要求参与进来。 离开飞门关后他们跟着国公爷的指挥一路从南绕行甚至远远看到了西凉人驻扎的大帐。 冯靖原想着莫不是他们这一百多号人要冲击主帐?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虚晃一枪。 而那主帐里其实也没有敌兵了。 他们甩掉了敌人的斥候抵达峭壁之下骑马上山。 这时候他们明确了此行真正的目的——配合主力俯冲玉沙口南侧的敌军营寨。 冯靖瞪大了眼睛。 乖乖。 这么凶的吗? 除了黄逸也有另两位先前登上过崖壁的兵士与大伙儿说了状况。 看着是唬人但一定可以下去。 冯靖相信他们的话就是真的亲眼往下望时那股子恐惧之情还是会本能地冒上来。 当然冯靖十分清楚不能害怕。 谁怕了谁就完蛋。 弄得一队人都怕了大伙儿都完蛋。 冯靖去寻林繁说了自己的想法。 林繁听完笑着点了点头。 他当然清楚这一点也会做好安排。 冯靖观他神色见林繁没有半点不悦也没有一丝紧张成竹在胸这让冯靖自己也不由地平缓了许多。 是的。 他应该相信林繁。 来到这里的一百多人除了黄逸之外他是最了解林繁的人。 他们在赤衣卫共事他作为指挥使的手下难道还不知道这人做事有多靠得住吗? 赤衣卫办案无论是多大的困难指挥使都挡在最前头让他们底下人可以大展拳脚、而不用瞻前顾后。 而他也是信任林繁喜欢跟着林繁做事才辞去了赤衣卫的职务追随着来了边关。 “我就是一时心里没底”冯靖抹了把脸让自己笑得自然些“我缓缓就好了您放心我头一个上肯定不丢人。” 黄逸忍俊不禁肩膀笑得直颤。 “你头一个什么?打头阵的肯定是我”林繁也乐了“去歇会儿吧等天亮了再来看你要真下不去我能带上你?” 冯靖摸着鼻尖憨憨笑着应了。 国公爷肯定了他的骑术。 国公爷说他能下得去那他就一定可以。 东边的天际渐渐露了光。 先前被黑暗笼着仿若深渊的玉沙口也慢慢显现出了它的真实模样。 兵士们纷纷到悬崖旁顺着往下看。 黄逸也在比较着两者差距然后给林繁的歪理竖了个大拇指。 险还是险畏依旧畏不过确实没有黑暗时看着那么叫人软腿了。 林繁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这些骑兵是由他和毛将军挑选出来、骑术最优秀、胆子也最大、最稳的一批了。 只要将马儿的眼睛蒙住由他们控制马匹以他们的能力完全可以冲到西凉大阵中挥舞兵器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唯一的变数在他们自己。 人嘛。 会亦步亦趋、如履薄冰谨慎到难以迈出一步。 但同时他们也可以壮气凌云。 从马鞍上小小的行囊里林繁取出了一细长盒子。 打开来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叠厚厚的明黄色符纸。 “疾风符”林繁取出一张笑着道“贴在马屁股上马儿能步伐轻盈、踏风而起贴在人身上在冲下去时就像有一道风托住了身子稳稳当当等下一人拿两张。” ------题外话------ 继续求月票~~~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208章 捧场 兵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时人信道不说皇城里的贵人们只普通老百姓逢着各种日子都会去附近的道观拜一拜、求个签。 他们原也遇到过不少修道之人有厉害的也有骗子。 日常能遇着的符嘛听过保平安的、驱邪的这疾风符…… 还真没有听过。 黄逸看着符纸心里一样问号无数。 从定策、到实行就这么些时间林繁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疾风符? 一来时间不够二来飞门关里有伙夫、有大夫就是没一个仙长。 况且往前数一年林繁因着邓国师的缘故对修道之人颇有些看法。 也就是认知了秦家大姑娘与人相处多了才…… 这么说来这些符纸十之八九是秦大姑娘的吧? 秦姑娘的修行里有没有疾风符这东西黄逸姑且不论。 但是秦姑娘是怎么掐指一算知道他们这一次出征会有一处崖壁需要策马而下为了此战特特备下疾风符? 黄逸左思、右想悟了! 林繁这小子又在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了。 就像年前把那许道士交给邓国师前林繁给那妖道喂的那碗符水。 黄逸当时目睹了整个过程心里啧啧称奇。 道家竟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黄逸答应了林繁绝不往外透露符水之事但心里到底好奇极了私下里追问了几次才知其中奥妙。 骗那妖道的而已。 啧! 黄逸定睛看着那厚厚的一叠符纸。 秦姑娘准备的极有可能是平安符林繁“因地制宜”说成疾风符。 毕竟骑兵冲阵必须有足够的勇气。 这段悬崖只要大伙儿有信心不动摇完全可以下得去。 “疾风”两字可以鼓舞士气。 真就“一招鲜”。 也是。 好使的招当然要继续发挥作用。 黄逸彻底理清楚了见其余人将信将疑模样他清了清嗓子。 他得捧个场。 黄逸正准备开口却被冯靖抢了先。 冯靖瞪大了眼睛急急问道:“国公爷这些符纸出自哪一位仙长之手?莫非、莫非是秦大姑娘画的符?” 林繁眉宇一扬眼中满是笑意:“是。” 黄逸将这反应看在眼中。 “出息!”他暗暗在心中“鄙视”。 提到心上人的喜悦、得意林繁竟是掩都不掩全写在脸上来了。 得亏这一个个的都琢磨符纸去了没有注意林繁。 要不然等他们大胜而归回到飞门关嘀嘀咕咕起来传言迟早进到老侯爷与秦副将耳朵里。 冯靖得了答案积极地从林繁手中接过两张符纸。 双手捧着冯靖虔诚极了。 “我跟你说别不信秦大姑娘是真有本事。”冯靖道。 有人问:“秦大姑娘是哪个道观的仙姑?” “是我们永宁侯、老侯爷家的长孙女”冯靖道“她随一位仙姑修行多年去年秋天才回到京城里。” “你说她有本事怎么个本事法?” 冯靖道:“我说两件事吧。 一是有一奸细要陷害永宁侯的长孙就是我们秦副将的长子。 那奸细做一道士装扮污蔑秦公子强抢民女说他手里一张定身符靠把秦公子定住才把人擒获了。 我那时还在赤衣卫当差我们几人赶到时你们猜怎么着? 一群老百姓把那奸细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见我们来了他们急着跟我们说那妖道的话信不得。 秦大姑娘与那妖道斗法那什么定身符在秦公子身上根本没有效果因为那几天大姑娘为了修行总让秦公子喝符方什么符纸对秦公子都不好使。 连秦大姑娘自己拿来玩的笑符贴谁谁笑得打滚贴秦公子身上还是面无表情。” 冯靖连说带比划把那日状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兵士们瞪大了眼睛。 道家斗法戏台上、茶博士口中听过一些可真没有遇见过。 有人问:“真的假的?” “我亲身经历的还能有假?”冯靖认真极了“还有一事就是、就是大殿下薨逝前了。” 事关已故的大殿下冯靖不再手舞足蹈连语气都沉了下来。 “大殿下当时已经昏睡了几日了太医们束手无策皇后娘娘听说秦大姑娘有救人生死的仙丹求她能赠一颗”冯靖叹道“秦姑娘去看了殿下状况。 殿下是寿数已尽生死簿上写好了的谁也不能跟鬼差抢人。 秦姑娘也不能但那颗仙丹能让大殿下醒过来。 虽然是回光返照不过能好好与娘娘、与皇上道别把当儿子的对父母的不舍、不孝都说完再咽气也算慰藉了。” 生而为人谁没有父母? 不孝有很多种他们这样远离家乡、父母把脑袋系在腰上拼搏的兵士整日让父母提心吊胆其实也是不孝。 设身处地想一想最后时候能好好与父母说说话是幸运、也是福气了。 谁也不愿意带着一肚子的牵挂上路。 他们上阵之前都会给家里人留下几句话。 能写字的自己写下来大字不识的找相熟的帮忙写。 装入信封后全部交给飞门关里的官员若是活着回来了把信取回来若是回不来清点了名册后由驿官送回家乡去…… 大伙儿都是这么做的自然也能明白“回光返照”对大殿下、皇后与皇上意味着什么。 再高贵的身份说到底也是儿子、父母。 秦大姑娘给的那颗仙丹功德无量。 所有人都在思索着冯靖见状抿了下唇。 生死沉了些让人不由自主就沉默了。 他是不是应该先讲大殿下再讲那妖道? 斗法那段热闹些能让氛围热络起来。 怪他。 顺序没有选好。 “我真不是胡说”冯靖打起精神赶紧找补“不信你们问黄逸秦大姑娘给大殿下送丹药那天他在御前当差他也在场。让他来说说。” 话音落下一时间无数道目光落到了黄逸身上。 ------题外话------ 感谢书友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dordor2019、熙月熙月、sareph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209章 神兵天降(求月票) 黄逸摸了摸下巴。 自打投军来都是军中兵士大家名字相称。 除了偶尔打趣揶揄很少有人叫他“黄公子”。 只冯靖经常改不过来他以前“黄侍卫”、“黄公子”叫惯了直呼大名时少不得要打个结巴。 今儿稀奇人一着急起来这不就不结巴了嘛。 不过此时此刻黄逸更重要的是给林繁捧场子。 “确有其事”黄逸接了话过去“要不是太医们一点办法都找不到皇后娘娘也不会想到求助道家。 对了当时廖大人也是诊治大殿下的其中一位太医。 真这么好奇的话等我们打完这一仗回到飞门关里你们找廖大人仔细问问。” “没错没错!”冯靖忙道“等回了飞门关我跟你们一块去让廖大人好好说说。 对了我还听说廖大人特别喜欢秦大姑娘画的平安符。 之前军中遇着他我说他精神特别好他说是平安符的功劳。” “这事儿我好像也有耳闻”忽然间另有一人开了口“我先前胳膊受伤去寻军医廖大人也在正与军医切磋医术。军医说廖大人的气色不像一个长途跋涉后的老人他说他贴着符纸。” “是符纸的功效?”有人奇道“我还以为是他老大人身子骨强健呢。整日在营里走来走去健步如飞上下城墙也不喘大气。” 京中斗法大殿下的回光返照听着是很厉害但大伙儿没有见着。 但廖太医这人自打到了飞门关后经常溜达来溜达去几乎人人都认识他。 尤其是一些有旧伤在身军医看顾后效果一般的厚着脸皮去请廖太医想想办法自然都见识过老人家蓬勃的劲儿。 原以为是医者懂养生原来还有这一番内情。 这么一想众人纷纷低头看向手中分到的两张符纸。 薄薄的线条看不懂字就更不认识了。 但是那明黄色的纸耀眼极了仿佛闪耀着金光。 名为“疾风”的符贴在马上、贴在身上一定能保佑他们策马冲下悬崖、杀穿西凉敌帐吧! 悬崖再高再险交给风不就是一眨眼的事? 再说了定国公也贴上了。 这种突袭战风险是一样的甚至冲在最前头的更危险些。 定国公这么自信他要一往无前他们又为何要胆怯、认定了自己一定下不去? “冲!”一人低吼着把符纸反手拍在了肩膀上。 没有浆糊没有任何粘合那张光滑的符纸就这么贴在了甲衣上饶是山上风紧也没有被吹走。 大伙儿眼睛又是一亮。 一时间“冲!”的低吼声此起彼落。 符纸被拍在了肩上、胸口、胳膊上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却依旧没有离开它们的主人。 眼前的这一幕让林繁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阿鸾若是知道他是这么用符纸的不晓得会怎么说呢。 应该也会笑吧。 她若是知道她辛苦多日画的符纸贴在了大周的兵士们身上带给他们无穷的勇气与力量助他们奇袭西凉她一定会高兴的。 这一段经历等到他再见到她的时候他要仔仔细细地说给她听。 晨光更明了些。 确定都准备好了之后林繁站在崖上点燃信号。 笔直而起到半空中散开短短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底下的玉沙口因着角度原因即便是高抬着脑袋也不可能看到崖顶直起直散的信号。 而远处其他地方除非一直盯着崖顶方向看的否则几乎不可能注意到。 即便有斥候察觉到了一来很难确定是否看错了二来他身处能看到的位置便来不及回禀大帐。 真切看到这信号的只有大周。 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辰冯仲就一直在等林繁到位的信号。 高高的塔楼上兵士死死盯着崖壁方向直到看到那与晨光融在一起一闪而过的信号他赶紧俯下身往下喊话。 冯仲双手紧紧握拳。 很好! 林繁带领着那一队人绕过了西凉斥候成功抵达了。 毛固安穿着沉沉的铠甲提着长刀走到冯仲边上。 冯仲朝他点了点头:“准备出发!” 营寨大开毛固安骑马、领兵而出鼓声阵阵如雷鸣。 距离玉沙口不远他停住了马。 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 “老子从飞门关出来了”毛固安一字一字仰天道“尔等西凉鞑子敢出玉沙口否?” 战鼓声中大周兵士异口同声。 “敢出否?” “敢出否?” 很快玉沙口便有一将出。 毛固安定睛一看正是石魏本人。 乖乖! 他在心里念了声。 应战的是西凉哪位大将先前他们也有猜测。 毛固安猜的是李芥刘贲猜苏置倒是林繁猜了石魏。 果然还是叫林小子猜中了。 毛固安握紧了长刀。 既然林小子一猜一个准那么他那日在崖壁上也一定猜到了此战的结果。 奇袭得手大周大胜! 胜券在握他毛固安若做不好这个先锋他得多没用? “来战!”大喊一声毛固安催马上前去。 大将单挑士气之比。 武人有武人的傲气并不会有哪方在这时候弄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毛固安应对得当与石魏打了数百回合估摸着差不多了佯装不敌架开石魏的兵器转身后撤。 石魏微微一怔。 他隐约感觉到毛固安还有余力。 可眼下机会太好了必须乘胜追击借此时机把毛固安带来的这些兵灭在这儿先杀出气势来以己方兵力根本不怕冯仲来救! “追上去!”石魏大喊着“追上去!” 西凉大军顺势前压连玉沙口中集结的兵士都被李芥催着前去相助。 …… 崖顶。 林繁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底下战局尽收眼底。 所有的马儿都被布条蒙住了双眼轻轻踏着步子。 时机已至! 林繁举起长枪:“下!” 随着他的声音马儿向前跃起。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崖下的军阵就在眼前。 滚滚马蹄声中有西凉军循声南望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浩浩的顺着崖壁冲下来的大周骑兵。 神兵天降。 ------题外话------ 现在起点是958票离1000还差一点继续喊喊票子让我下个月可以去抽个奖~~~ 正文 第210章 一往无前 迎面而来的冲击让这个西凉兵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他想要抬声提醒起来人可那一瞬间他的嗓子仿佛哑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恐惧让他失声。 连尖叫都做不到。 而那沉沉如地动一般的马蹄声终是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有如他一样吓得坐倒在地的也有反应过来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想跑的。 营帐正中李芥瞪大了眼睛。 瞳孔震震好像那铁骑踏在了他的眼珠子上。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周人骑兵从悬崖上冲下来? 这座悬崖那么高、那么陡这怎么可能呢? 无数个问题涌入脑海却没有任何一点时间留给他思考。 骑兵冲阵又快又狠从他看到半山腰上的周人起哪怕立刻招呼人手也来不及摆放拒马桩了。 “敌袭!”李芥扯着嗓子大喊道“南侧敌袭!” 长刀提在手上李芥忙着催促兵力来防守又召一传令兵让他立刻去通知石魏。 而后他死死盯着崖壁上冲下来的骑兵。 最前头的是一青年。 银色头盔蒙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眉宇盛气凌人。 手中握着长枪那簇红缨迎着风刺眼的红。 李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那是林繁。 林繁分明带着一百多骑兵绕行去佯攻主帐了为何、为何他们会出现在悬崖上? 李芥大喝一声。 他们只有一百多人而已。 不要被奇袭吓得无措、稳住阵脚就一定可以把这些人斩杀在此。 另一侧林繁亦寻到了李芥的身影。 战斗一触即发他没有机会扭头去看骑兵阵的状况但这一路纵马而下只听声音就能知大概。 谁都没有因落马惊呼马儿没有失去平衡而嘶叫马蹄落地有力亦轻盈。 仿佛真的乘了风似的所有人顺利抵达了崖底。 不需要回头只需要往前看。 玉沙口内还留守着的敌人很多远非他们的人数可比。 但他们从高处下来看得也很清楚——西凉人被吓着了、弄懵了。 真正还能拿起武器反抗的并不多了。 林繁驾着马匹直冲李芥。 其余将领都随石魏追出去了这里的指挥只有李芥。 只要拿下此人西凉军阵脚更乱。 长枪挥舞着杀向仓皇奔逃的西凉兵林繁迅速接近李芥。 李芥一面迎向林繁一面高声指挥兵士反击。 可惜的是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催促被神兵天降吓破胆了的西凉兵都无法提振起来别说抵抗了很多兵士抱着头逃窜。 如此状况下仅仅一百多人的骑兵就把玉沙口内搅得翻天覆地。 李芥心中一冷。 身为老将他很清楚这些兵士已经靠不住了。 只能等到石魏带兵返回…… 而他需要把林繁等人拖在这里不能让他们来得突然走得轻松。 若不然等石魏赶来救援而这些骑兵已经扬长而去留下一片狼藉的玉沙口驻地那真是…… 李芥冲了上去。 林繁把李芥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长枪一挥…… 玉沙口东侧的战场上石魏几乎咬碎了大牙。 前一刻他正指挥着大军追击下一瞬后方玉沙口驻地里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异动。 石魏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只见那处根本不可能下得来的崖壁上周人骑兵冲了出来。 气势汹汹一往无前。 饶是隔了那么远石魏的呼吸都停顿了一拍。 完了! 他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么两个字。 他在这里都感受到了魄力那么直面冲阵的玉沙口内那些兵士岂能不被吓破胆? 最让石魏气恼的是那节节败退的毛固安突然就调转了头振臂大呼着“杀”重新冲了上来。 石魏只能匆忙指挥应敌。 战场上佯退、佯攻都是常见的手段。 他早就窥出这毛固安在耍花招因而有心防备却不想后方“老家”被偷了个正着。 心烦意乱下应敌难免失了分寸。 更要命的是看到后方出事的不仅仅是他石魏许多兵士都看到了动摇了! 此时此刻不能继续和周人周旋了。 必须立刻回到玉沙口内。 借着地形严防死守不让外头的周人冲进去同时剿灭其中的奇袭骑兵。 然后、重振旗鼓。 石魏拿定主意高喊退兵。 相较于士气溃散的西凉人大周的将士们热血沸腾。 那一百余人从崖壁上一跃而下的场面也有许多人看在眼中。 这个画面落在知道部署的毛固安等人眼中是激动、是振奋而落在对计策调度全然不知的兵士们眼中成了无比的震撼。 明明隔了那么远根本看不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样子但那股心灵的震荡一样无比剧烈。 晨曦之中那矫健的马匹那乘风而下的身影马蹄震地波纹似乎一路从玉沙口蔓延到了他们这儿。 脚下的大地在震心中的热血在涌。 神兵。 这就是神兵了吧! 有神兵相助他们此战必定大捷! 毛固安挥舞着长刀追了上去冯仲亦率兵冲了出来侧翼的刘贲不落人后大周将士们一拥而上。 冯仲一马当先。 他要把尽量多的西凉兵士留在玉沙口外。 阵地被奇袭主帅极速退兵让这些兵士失去了斗志。 他们大周要趁此良机尽快杀敌。 西凉龟缩回玉沙口的人数越少对林繁他们就越有利。 甚至若马儿够快他们这些主力趁势一口气冲进玉沙口内与奇袭兵会合正好可以在大战一场。 此刻的飞门关上永宁侯的双手扶着城墙身子几乎要扑出去。 廖太医在他边上看得心惊胆颤:“您当心、当心!” 这要是一腿软往外头倒是要出人命的。 永宁侯眉飞色舞着:“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廖太医往外头看去。 他只能看到安北侯与秦威亦带兵前去增援了留下漫漫灰沙再往前看隐隐约约能看到两军交战的地方…… “这……”廖太医疑惑地看向永宁侯“您怎么看清的?” 秦胤哈哈大笑:“老夫眼力好。” 要不是这角度不合适他不止能看到中心的战场他还能看到林繁奇袭呢! 可惜了! 廖太医摸了摸胡子暗暗心想老侯爷这眼力不似个病人呐。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samus_s、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leisuretime、迷之思无邪、书友20220108093239366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逗豆、兜兜的打赏。 正文 第211章 红似骄阳 玉沙口外石魏连连后退。 不用清点战局他心知肚明这场败仗、损失惨重。 视野范围内大凉的军旗越来越少纷纷倒下而大周的旗帜高高扬着。 退到这里他也已经想明白了。 奇袭玉沙口的必定是林繁率领的骑兵队那一百多号人并没有去进攻后方主帐而是瞒过了斥候登上了崖壁。 不过石魏依旧有不明白的地方。 南侧那断崖是能够上去的?能够骑马冲下来的? 这怎么可能? 若这地势可以利用当年林宣死后秦胤死守玉沙口时他们大凉的大将们、他的父亲怎么会想不到从高打低? 他们大凉骑兵天下第一。 周人可以冲下来的崖壁大凉只会更强、更快! 如果知道这一点石魏也不会让李芥在崖下不远处扎寨。 有这么一处致命的弱点玉沙口根本就不能够成为易守难攻的要塞。 这到底是为什么? 玉沙口已在眼前里头局势乱成一片。 被奇袭吓破胆的士兵们逃的逃、死的死余下来的人在李芥的奋战上勉强能做一番抵抗就被不断逃回玉沙口内的前方败军冲得团团转。 人挤人闹哄哄的胡乱挥舞的兵器没有伤到周人反而打伤了自己人。 石魏抹了把脸上的血双眼通红。 不行! 就算今日战死在这里他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杀林繁! 若不是林繁搅乱了他们的后方他们大凉必不可能败! 石魏大吼一声策马冲回营帐中要去寻林繁身影。 主帅退回玉沙口外越发混乱。 毛固安趁机率兵冲了进去死死追着石魏。 刘贲也追了上来。 他心里无比惦记着林繁。 老侯爷装病都要给这后生铺路。 从战况来看胜局已定只要林繁平安回到关内那功劳簿上定要写满他的名字。 他们大周的将来就看林繁的了。 可千万不能在这里折损了。 刘贲不住寻找林繁很快他就看到了。 李芥身体壮硕、力气极大长刀步步紧逼林繁不得不翻身跳马。 刘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能立刻上去助阵却被其他西凉兵绊住了脚步。 他使出全身力气杀出了一条路就见林繁一个滚身从刀刃边擦过惊出了刘贲一身冷汗。 战局之中的林繁却是浑然不觉。 他虽落于下风但他看到了李芥的急躁以及急躁带来的破绽。 又一个翻滚林繁绕到了李芥背后在对方转过身来之前长枪上挑…… 鲜血喷涌而出。 李芥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但他很快稳住了身形想要再次站起来。 林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枪身横扫打得李芥再次失去平衡。 战局顷刻间颠倒。 李芥再无还手之力被林繁打落了长刀。 黄逸也在关注此处战况。 厮杀到现在他的脸上也满是血污只那双眼睛明亮极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麻绳黄逸一扬手扔向林繁。 林繁心领神会接住绳子在李芥缓过来之前把他五花大绑了个严严实实。 而一直寻找林繁的石魏终于甩掉了毛固安赶到了。 见李芥落入林繁手中石魏浑身发抖当即要来解救。 黄逸上前阻拦被石魏架住扫开却也给了林繁反应的时机并没有让石魏偷袭得手。 两人联手杀向石魏侧边寻到机会的刘贲冲上来一刀劈在了他的后背心。 石魏口吐鲜血以长刀杵地勉强稳住身形。 毛将军追了上来哈哈大笑。 “知道奇袭之策是谁想出来的吗?”他大声道“林宣的儿子! 石魏你老子当年被林宣耍得团团转今时今日你这个当儿子的又成了林宣儿子的手下败将。 哈哈哈!” 石魏最听不得人说他父亲当年的失误。 毛固安一开口就来了个狠的激得石魏气血上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石魏几乎撑不住了。 身边厮杀声已经渐渐小了。 可想而知大凉的兵士被周人擒的擒杀的杀已经无力抵抗了。 这么多兵士除了逃出玉沙口的溃败之兵几乎都折在了这里。 而这一场失败归根结底来自于他想趁着秦胤病中掌不住局势、一口气吞下飞门关。 此刻想来这种错误的预估也是来自于周人的故意吧…… 李芥说得对。 秦胤倒在城墙上太蹊跷了。 可惜当时的他没有听进去。 他太急着打出些战果了太急着想要朝中那些老迂腐闭嘴了。 这场失败后那群老迂腐会说什么石魏一想就知。 不过那也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视线已经模糊了石魏用力晃了晃脑袋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林繁。 染血的青年站在旭日下手中长枪枪尖往下滴着血。 那血色鲜红鲜红。 那簇红缨亦被染着、沁着红似骄阳。 …… 黄逸蹲下身子摸了摸石魏的脉搏而后他冲几人摇了摇头。 冯仲正在指挥后续的战场打扫过来看了一眼交代了几句。 纵是敌将亦是勇者。 大周不辱敌会替敌将收殓等西凉来赎。 刘贲向冯仲禀着:“生擒李芥已经紧急替他止了血只是不见苏置下落不晓得是不是逃了……” 冯仲颔首。 杀了西凉大帅擒大将三名另有降兵此次真是大捷。 冯仲向南看抬头看着高高的崖壁叹道:“林小子真是厉害。” 若那日探查的是他冯仲想他可能不会提出奇袭。 初生牛犊就是比他们这些老骨头敢。 胆子大、想法多关键是可行。 刘贲闻言亦是感慨极了:“我看到他擒李芥了打得真是漂亮!” 这个漂亮并不是指潇洒飘逸、进退有度。 那时林繁落于下方跟那两词根本占不了边。 可他敢打敢拼能翻能滚会抓机会。 比起林宣的运筹帷幄年轻的林繁更尖锐像是他手中长枪的枪尖在阳光下那熠熠光辉让人挪不开眼。 ------题外话------ 上个月达成了1000票月底可以去抽个奖了感谢大家支持。 正文 第212章 一举两得 东园。 钱儿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昨儿侯夫人与她的几个老姐妹一块出门赏春花。 二夫人陪着去了。 席间侯夫人尝了几样好吃的点心得知是京中一铺子新出的回来后念叨了一番。 二夫人心领神会今儿大早就使人去买了来当然也不会落下大姑娘的这份。 这个时辰早过了大姑娘做日课的时间但今儿不知为何钱儿进来时秦鸾依旧站在书案后。 钱儿不敢打搅她只把东西放下。 转头看了看钱儿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姑娘提着笔却迟迟没有落下站在那儿仿佛出神了一样。 钱儿不解又看符灵。 每日在笔架上荡来荡去、不亦乐乎的符灵亦不对劲。 虽然还是悬挂在那儿但整个纸身子绷得紧紧的。 这是怎么了? 莫非这就是话本子里有的“隔空斗法”。 姑娘的肉身还在这里但魂魄和符灵一起与人缠斗上了? 这么一想钱儿越发不敢出声。 静静候了两刻钟秦鸾手里的笔才落下来。 笔尖的墨凝了一笔下去自然不流畅。 秦鸾放下笔念了念把符纸作废了。 钱儿这才凑上来:“您刚刚怎么了?” 秦鸾眨了眨眼而后会意了。 画符需得诚心亦看修为。 她给林繁的平安符用了她许多心力若一张一张用她感觉不到什么。 先前她感受到了一阵心悸。 那是几百张符纸同时用了力量交叠映到了她的心中。 秦鸾当然无法知道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但她想林繁一次性用了这么多符纸一定有他的想法与目的。 他在经历一场大战。 秦鸾能做的唯有祈福。 祈他英勇无前祈他大胜而归。 现在剧烈的心跳已经平复了下来她感受到的是平稳与安心。 秦鸾想那一定是一场大胜吧。 “刚刚啊”秦鸾冲钱儿眨了眨眼“我在做法。” 钱儿睁大了眼睛:“真有隔空斗法?” “真有”秦鸾颔首笑盈盈道“你那些鬼怪异志里说的。” 钱儿:…… 她又被姑娘取笑了。 明明那些话本子姑娘也看得津津有味。 林繁回到飞门关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玉沙口的战事虽结束了后续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物资都破费时间。 西凉大败但还未到放松警惕的时候。 冯仲点了十几斥候出玉沙口主要是向西侧搜寻西凉逃兵。 林繁也去了探查了一番并未寻到西凉消息。 等他回到玉沙口后向冯将军说明一番又被冯将军劝着回飞门关。 策马入关林繁翻身下马方天急急迎了上来。 作为亲随他和偃月本该在一旁辅佐可惜骑术上差了一筹。 偃月轻功了得射术亦是一等一的好手骑马却只是中上。 倒不是说偃月一定下不去那峭壁而是他更不擅长的是近身武器。 骑兵冲入阵中要搅得天翻地覆需得手中握着长枪大刀。 弓箭这样的远程武器确实不够劲能发挥的用处也少。 因此偃月留在了关内。 方天的状况与偃月又有不同。 无论是赤手空拳还是近身枪法他练得都不错。 偏那骑术差了一口气。 并非他偷懒耍滑、不肯好好练习而是他与马儿之间想法总是一个向左、另一个往右。 也尝试过换马可不管多温顺听话的马与他都合不来…… 方天只能作罢了。 反正只日常骑马出行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只是方天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爷上战场需要出色的骑兵而他去不了。 他主动请缨说完就被林繁否了。 理由很充分。 好好一年轻人随随便便送死不值当。 方天嘴硬不了。 再者战场搏命他明知不可为而坚持是给他们爷添乱。 骑兵齐冲时若有一匹马失足倒下后面的人很可能避让不开接连摔倒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亲随方天不会给他们爷添乱惹事。 同时也正因为他想要优秀对自己的“掉队”特别揪心。 “爷”方天从林繁手中接过马绳“冯靖他们先回来了小的都听说了冲下去的时候气势磅礴、西凉兵吓得屁滚尿流……” 林繁笑着看方天。 方天一愣自己也反应过来。 用词很不雅。 这事儿怎么说呢? 在京城中人人都端着方天自认与各种人都打过交道各种词汇也算见多识广。 再者低俗的骂人话京中的老大人们又不是不会。 不过是客客气气不挂在嘴边而已。 真要骂起来老太傅写檄文气势汹汹骂徐公公时一样能往泥里踩。 说白了都是特定时候用特定的词。 可军中不这样。 将士们出身不一大大咧咧粗话也带着各自家乡的气息层出不穷。 在其中待了一阵子有时候一个没留意嘴上就蹦出来了。 “总之是打得特别有气势。”方天努力找补了一句。 林繁见他这纠结样子好笑之余也给了个台阶:“冯靖不是伤了胳膊吗?” “伤的是胳膊又不是嘴”方天道“这一仗打得这么漂亮回来的奇袭兵不主动说也有好些人追着问呢。爷小的听说您给他们一人两张秦姑娘画的符贴在马上、身上冲下去时当真有如神助。” 林繁挑了挑眉。 方天小心翼翼地问:“那秦姑娘会不会画一种符能让马儿听小的的话别总唱反调?” 若马儿能乖乖听他的话他就绝不会掉队了。 林繁忍俊不禁。 抬手轻轻敲了下方天的脑袋林繁道:“你还挺能琢磨。你要想知道回京后找机会问问她。” 方天眼睛一亮:“您帮小的问问呗秦姑娘肯施舍小的一两张符纸也是看在爷您的面子上。” 如此一来既能让爷去见秦姑娘又能让他得些助力。 一举两得。 他也觉得自己很能琢磨! ------题外话------ 感谢书友jojo8129的万币打赏感谢书友小院子、iampetty、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半夏微凉的打赏。 正文 第213章 一脉相承 林繁去了主帐。 帐中永宁侯斜斜靠在榻子上精神不佳。 廖太医刚给他写了张方子好言好语劝:“您要静养不能太过激动上午让您多休息您又听不进去……” 永宁侯扭头道:“打仗呢怎么养得了?” 廖太医也知道他这脾气便与林繁道:“先前了老侯爷登城墙看战况气血上涌战后就吃不消了国公爷也劝劝他身子骨要紧。” 林繁忍住笑应下了。 等廖太医出去备药了林繁禀了前头状况。 得胜后的各项安排原就做了些预备。 冯仲率兵驻守玉沙口加紧修复同时派一支兵队守在崖壁另一侧以防西凉人依样画葫芦。 毛将军与安北侯一起继续向西越过原先的西凉主帐把营寨扎到鸣沙关下。 趁着西凉无力防守吃下关口。 做好这些准备后大军再图西州城。 “先前有斥候回报苏置已经退往了鸣沙关西凉不会坐视我们西进很快会增兵。”林繁道。 “西州城我们想要西凉也绝对不想丢”永宁侯看了林繁一眼沉下声来“原就说过西州城对我们十分重要。” 林繁心里有数郑重点头。 以西州设卡断绝西凉卷土重来的野心墙头草的南蜀也会缩回去。 没有外敌之忧他们便可以挥师向东迅速围住京师尽快完成皇权交接。 若是兵权被收回去秦胤调度不了大军速战速决的想法无法实现那他们就不会贸然向东而是依靠着西州城再图后事。 西州是退路也是倚仗。 他们不想走到那一步但也不能不准备后路。 “我们士气正盛”林繁道“西凉损失惨重想守西州也不是那么好守他们内部也有矛盾。” 永宁侯哈的一笑。 能没有矛盾吗? 黄太师那么会打算盘一人岂会做亏本买卖? 那些银钱投出去若听不到一点响声老太师早气死了。 “战还是缩西凉吵个不停我们大周同样不齐心”永宁侯的笑容里添了几分苦涩“你我的时间也多不到哪里去。” 林繁闻言下意识地抿住了唇。 永宁侯抬手点了点大案方向。 林繁顺着看过去。 镇纸下平铺着的纸上头还是空白无一字。 老侯爷连底稿都没有定。 “战报要怎么写”永宁侯道“老夫很是犹豫。” 战报的书写自有文书官执笔。 尤其是这样一场漂亮的胜利想恢弘就恢弘想歌颂就歌颂想写“天佑大周”、“皇恩浩荡”也能往上累。 原本这次的战报非常好写。 秦胤只要定个底稿告诉文书官“死命吹”就行了。 但是事关林繁他不得不多想一想。 “老夫不想为你请功”秦胤说得很直白“宫里那位受不得刺激。” 林繁蹙眉。 并非为了功绩而是他能想到皇上的反应。 本就多疑的皇上在看到那么一封军报时很有可能会有过激的念头。 “西凉吃此大败石魏又战死他们只能防御而无力再进攻;西凉退了南蜀必不可能单打独斗”林繁斟酌着道“朝中、或者说皇上本就对西进没有什么兴趣只要守住飞门关就万事大吉了那么战事就结束了。” 说到这里林繁看向永宁侯道:“危机解除了老侯爷有病在身就该交还兵符、回京疗养飞门关重新由毛将军接受冯将军带来的援军也要班师回朝。这就是您说的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秦胤点了点头。 一旦军报送达皇上下旨班师旨意一道飞门关哪怕他们已经到了西州城下都得听令。 没有西州城在手后续所有图谋缺了个支点。 林繁搬了把杌子在榻子边坐下来低声道:“因此您便想着军报上不要提到我?” “是想过”永宁侯的关节在榻子上敲了敲“老夫从你提出奇袭起就在想想来想去总是不对味。” 首先这事儿瞒不住。 军报怎么写不是他秦胤一个人说了算。 折子送往京城得主帅、副将众人过目盖印。 毛固安那臭脾气打仗时候只要是对的战术、策略他不会和秦胤反着来。 可这请功的军报上漏了最大功劳的林繁的名字毛固安铁定跳起来八成还猜“秦老头子臭不要脸、大把年纪的人了和后生抢功劳”转头当即上书折子把内情原原本本报上去。 其他人心里也会犯嘀咕。 真实状况绝对无法在眼下告知他们。 即便秦胤和林繁编些理由也很难说服一根筋的毛固安。 一旦粉饰了的和真实的状况摆在了御书房的大案上…… 而第二点是让永宁侯放弃粉饰的最主要的原因。 哪怕他们都瞒住了西凉退兵林繁毫无建树皇上也会让他们班师回朝。 兵权一天落在秦胤手里皇上一天不安心。 如此瞒了也白瞒。 既瞒不了永宁侯想的是大书特书。 夺位需要的不仅仅是先帝遗诏还有人心。 平民百姓、文武百官。 老百姓若是提起林繁最多知道这是林翰的孙儿、林宣的儿子;文武百官体会更多些树上那个顶顶烦。 有朝一日他成了先帝的皇孙、先太子的遗腹子那些都是他的长辈带来的却不是林繁本身。 林繁要有自己的功业。 让所有人提到他的时候有他这个人而不是身份。 奇袭破玉沙口杀石魏擒李芥一仗打得西凉兵败如山倒。 能运筹帷幄的天纵奇才不说赵家整个大周都有多少年不曾出过了。 林繁此战正是一鸣惊人。 传回京城后必是天下皆知。 现在是以林宣之子、林繁的名字让人记得他、了解他等他们起兵之时他就是赵家人了。 大周赵氏有这样的一位皇孙。 一如当年他们有一年下两州六府的皇太子。 一脉相承。 名正言顺。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214章 我相信她 大帐内永宁侯一改往日的大嗓门现今说的所有事情都不能让旁人听去。 “依老夫想的除了大书功业还得表决心一定夺下西州城”永宁侯道“皇上看这军报内心里定是不悦至极我们得抢时间。” 战功写得越是热血沸腾、振奋人心就越能鼓动人。 朝中那些对主战还是主防摇摇摆摆着的官员也会有一部分被鼓舞着站到继续西征的一侧来。 “老夫再写信去催兵部让他们送粮别耽搁我们进攻。”永宁侯道。 以他对史尚书、董侍郎的了解大捷之后他们定然是积极主攻。 林繁顺着永宁侯的思路:“我让黄逸写封家书。” 孙儿有理有据地讲西进的可行之处黄太师听得进去也会判断。 在主战一方要求下皇上即便一心退兵收权亦会遭到劝阻便要花更多工夫。 林繁认真思考着。 黄太师他们能争取到的时间终是有限的。 皇上最后还是会下旨收兵哪怕飞门关这里再拖拖拉拉也就比先前多十天半个月。 他们必须在这些时间里拿下西州城。 再者…… “太险了”林繁压低了声音“京里太险了。” 边关总归好应对。 山高皇帝远。 皇上下旨收兵永宁侯表现得愤怒、不甘甚至拖延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战事大优边关众将谁会没有“一举西进、不让西凉缓过气来”的心? 甚至都不用秦胤第一个跳起来骂娘毛将军定是骂得比谁都凶。 那时候没有谁会老老实实收整队伍、班师回京定然一个个想各种办法能不能先斩后奏再打一打…… 秦胤与林繁“混迹”其中毫不突兀。 但京城里不同永宁侯府、定国公府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万一皇上见他们收到圣旨后迟迟不回以抗旨之罪拿住京中众人…… 万一皇上说服不了主战一派根本没有多给他们那十天半个月直接转向留在京中的人那…… 永宁侯握了握拳头。 时机与选择说来简单身处其中的人却没有那么容易判断。 若皇上给了时间京中却提前异动那边给予了皇上清算的由头。 若皇上直接动手京中没有发现不对劲一步迟、步步迟。 “老夫先前犹豫的正是此处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得这么来我们这里能做到的就是尽快拿下西州让京里无论如何动作都能有最后的倚仗之地”永宁侯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老夫那位夫人机敏又锐利她一定能够当机立断老夫很相信她。” 林繁闻言微微一愣。 那位侯夫人他没有打过交道却也听过许多故事。 急性子、说一不二。 正想着林繁看到老侯爷睨了他一眼。 而后老侯爷道:“你也要相信阿鸾。” 林繁身子僵住了。 否认? 非男子汉所为。 可坦然承认…… 林繁可以向两位母亲、两位姑母坦诚自己的心意但是突然间向老侯爷表态他多少有些心虚。 并不是他对阿鸾的心意不够真诚而是越过父母之命私下与阿鸾交心被阿鸾的祖父点破了难免…… 当然林繁知道老侯爷十之八九早看穿了先前都是装糊涂。 装糊涂的人忽然不装了直来直去起来…… 林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各种念头涌入脑海接连翻滚着但很快其中一个想法清晰起来。 以老侯爷的脾气若他反对这事在最初看破时早对他耳提面命了。 老侯爷乐见其成所以才一直装糊涂。 皇太孙与凤凰命先帝托付的遗诏与老侯爷对先帝的忠诚他与阿鸾确实被命运的线绑在一起了。 但是他与阿鸾之间的心动并不是因为那些。 他喜欢阿鸾想与她携手并非因她是只鸾鸟而是她是秦鸾。 在他知晓一切真相前他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那么作为阿鸾的长辈老侯爷想的也是一样的。 拥立之功带来的恩荣哪里比得了心悦之情。 牵扯了利益与皇权看似不纯粹但是谁说真情与那些东西不可以同时存在? 起码林繁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意。 弯了弯唇他轻轻笑了。 “是”林繁看着永宁侯道“我相信她。” 他的心是真的。 他不怕展现给秦家的长辈看。 永宁侯朗声笑了笑很满意林繁的答案。 不管这小子在京里多能绕圈子、多能烦人但秦胤知道林繁的性子里有着先太子的率直与真挚。 那种情绪太能感染人了。 让他时隔二十几年每每回忆起来都深受鼓舞。 战场上、朝堂上以及生活里有心机亦有底线同时对身边人报以最大的善意与信赖。 林繁起身出了大帐。 日落的余晖渐渐淡去营帐各处已经点起了火把。 他登上城墙远远望着西方。 除非玉沙口点燃狼烟若不然这里只能看个方向倒是白日里两军交战的主战场能够进入眼帘。 入夜后那里黑漆漆的。 就像老侯爷说的他们离西州城说远不远可要攻克下来需要花费些心思。 时间不多了。 出征之前他去见秦鸾闲话之时他们曾说到过关外、西州。 他应过要让阿鸾看一看这些应过她一定会攻克西州城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星斗满天。 文书官写好了战报几方盖印后快马送往京城。 这一日京城城门刚开。 忙碌于生计的老百姓有序进出大街小巷的铺面小摊开始了一日的生意一匹快马急急冲进了城。 送战报的驿官身后背着的旗子与其他驿馆的不同所有人都一目了然。 边关战事还远远影响不到京城但不管有没有子弟从军见了驿官送军报抵达大伙儿不由自主就会关注些。 为了提振士气与民心早些年就定的规矩。 只要是喜报那就…… 马上的驿官高高向上伸直了手臂军报握在手中他几乎踩着马磴子站了起来。 “大捷!”他高声喊着“飞门关大捷!” 声音传开去所有人欢喜雀跃。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歡樂童話的打赏。 正文 第215章 全是林繁 永宁侯府里钱儿飞快地跑进了东园。 “姑娘”她急急道“军报刚刚进城说是飞门关大捷!” 秦鸾正在备墨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欢喜来。 “大捷”两字, 实在太悦耳了。 哪怕不知道具体战况她的心情亦澎湃起来。 为了后续布置打退西凉是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见成效那么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喜悦就满满的喜防备也要用心的防。 这个道理秦鸾知道永宁侯夫人就更知道了。 季氏欢欢喜喜地把消息报了。 侯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沉声叮嘱道:“等下朝后具体消息会传出来仔细弄弄清楚。” 季氏被婆母的严肃一激整个人也冷静许多。 是了。 因一时占上风而欣喜若狂狂着狂着把自己狂没了那种惨痛教训, 季氏虽未亲身经历过, 但戏台上、话本里, 见得多了。 那真是, 笑得歪了的嘴都还没闭上脑袋就掉了。 哎呦喂比哭着走的都惨! 季氏绝不会让自家傻乎乎走上那么一条路, 忙道:“您放心, 我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老爷等下就去衙门了我这就与他提一提让他去兵部问问。” 侯夫人颔首又问:“ 书友这段你怎么看?快来起点读书跟书友一起畅谈! 永宁侯府里钱儿飞快地跑进了东园。 “姑娘”她急急道“军报刚刚进城说是飞门关大捷!” 秦鸾正在备墨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欢喜来。 “大捷”两字实在太悦耳了。 哪怕不知道具体战况她的心情亦澎湃起来。 为了后续布置打退西凉是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见成效那么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喜悦, 就满满的喜防备, 也要用心的防。 这个道理秦鸾知道永宁侯夫人就更知道了。 季氏欢欢喜喜地把消息报了。 侯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沉声叮嘱道:“等下朝后具体消息会传出来仔细弄弄清楚。” 季氏被婆母的严肃一激整个人也冷静许多。 是了。 因一时占上风而欣喜若狂狂着狂着把自己狂没了那种惨痛教训季氏虽未亲身经历过但戏台上、话本里见得多了。 那真是笑得歪了的嘴都还没闭上脑袋就掉了。 哎呦喂比哭着走的都惨! 季氏绝不会让自家傻乎乎走上那么一条路忙道:“您放心我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老爷等下就去衙门了我这就与他提一提让他去兵部问问。” 侯夫人颔首又问:“永宁侯府里钱儿飞快地跑进了东园。 “姑娘”她急急道“军报刚刚进城说是飞门关大捷!” 秦鸾正在备墨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欢喜来。 “大捷”两字实在太悦耳了。 哪怕不知道具体战况她的心情亦澎湃起来。 为了后续布置打退西凉是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见成效那么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喜悦就满满的喜防备也要用心的防。 这个道理秦鸾知道永宁侯夫人就更知道了。 季氏欢欢喜喜地把消息报了。 侯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沉声叮嘱道:“等下朝后具体消息会传出来仔细弄弄清楚。” 季氏被婆母的严肃一激整个人也冷静许多。 是了。 因一时占上风而欣喜若狂狂着狂着把自己狂没了那种惨痛教训季氏虽未亲身经历过但戏台上、话本里见得多了。 那真是笑得歪了的嘴都还没闭上脑袋就掉了。 哎呦喂比哭着走的都惨! 季氏绝不会让自家傻乎乎走上那么一条路忙道:“您放心我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老爷等下就去衙门了我这就与他提一提让他去兵部问问。” 侯夫人颔首又问:“永宁侯府里钱儿飞快地跑进了东园。 “姑娘”她急急道“军报刚刚进城说是飞门关大捷!” 秦鸾正在备墨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欢喜来。 “大捷”两字实在太悦耳了。 哪怕不知道具体战况她的心情亦澎湃起来。 为了后续布置打退西凉是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见成效那么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喜悦就满满的喜防备也要用心的防。 这个道理秦鸾知道永宁侯夫人就更知道了。 季氏欢欢喜喜地把消息报了。 侯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沉声叮嘱道:“等下朝后具体消息会传出来仔细弄弄清楚。” 季氏被婆母的严肃一激整个人也冷静许多。 是了。 因一时占上风而欣喜若狂狂着狂着把自己狂没了那种惨痛教训季氏虽未亲身经历过但戏台上、话本里见得多了。 那真是笑得歪了的嘴都还没闭上脑袋就掉了。 哎呦喂比哭着走的都惨! 季氏绝不会让自家傻乎乎走上那么一条路忙道:“您放心我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老爷等下就去衙门了我这就与他提一提让他去兵部问问。” 侯夫人颔首又问:“永宁侯府里钱儿飞快地跑进了东园。 “姑娘”她急急道“军报刚刚进城说是飞门关大捷!” 秦鸾正在备墨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欢喜来。 “大捷”两字实在太悦耳了。 哪怕不知道具体战况她的心情亦澎湃起来。 为了后续布置打退西凉是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见成效那么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喜悦就满满的喜防备也要用心的防。 这个道理秦鸾知道永宁侯夫人就更知道了。 季氏欢欢喜喜地把消息报了。 侯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沉声叮嘱道:“等下朝后具体消息会传出来仔细弄弄清楚。” 季氏被婆母的严肃一激整个人也冷静许多。 是了。 因一时占上风而欣喜若狂狂着狂着把自己狂没了那种惨痛教训季氏虽未亲身经历过但戏台上、话本里见得多了。 那真是笑得歪了的嘴都还没闭上脑袋就掉了。 哎呦喂比哭着走的都惨! 季氏绝不会让自家傻乎乎走上那么一条路忙道:“您放心我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老爷等下就去衙门了我这就与他提一提让他去兵部问问。” 侯夫人颔首又问:“永宁侯府里钱儿飞快地跑进了东园。 “姑娘”她急急道“军报刚刚进城说是飞门关大捷!” 秦鸾正在备墨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欢喜来。 “大捷”两字实在太悦耳了。 哪怕不知道具体战况她的心情亦澎湃起来。 为了后续布置打退西凉是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见成效那么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喜悦就满满的喜防备也要用心的防。 这个道理秦鸾知道永宁侯夫人就更知道了。 季氏欢欢喜喜地把消息报了。 侯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沉声叮嘱道:“等下朝后具体消息会传出来仔细弄弄清楚。” 季氏被婆母的严肃一激整个人也冷静许多。 是了。 因一时占上风而欣喜若狂狂着狂着把自己狂没了那种惨痛教训季氏虽未亲身经历过但戏台上、话本里见得多了。 那真是笑得歪了的嘴都还没闭上脑袋就掉了。 哎呦喂比哭着走的都惨! 季氏绝不会让自家傻乎乎走上那么一条路忙道:“您放心我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老爷等下就去衙门了我这就与他提一提让他去兵部问问。” 侯夫人颔首又问:“永宁侯府里钱儿飞快地跑进了东园。 “姑娘”她急急道“军报刚刚进城说是飞门关大捷!” 秦鸾正在备墨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欢喜来。 “大捷”两字实在太悦耳了。 哪怕不知道具体战况她的心情亦澎湃起来。 为了后续布置打退西凉是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见成效那么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喜悦就满满的喜防备也要用心的防。 这个道理秦鸾知道永宁侯夫人就更知道了。 季氏欢欢喜喜地把消息报了。 侯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沉声叮嘱道:“等下朝后具体消息会传出来仔细弄弄清楚。” 季氏被婆母的严肃一激整个人也冷静许多。 是了。 因一时占上风而欣喜若狂狂着狂着把自己狂没了那种惨痛教训季氏虽未亲身经历过但戏台上、话本里见得多了。 那真是笑得歪了的嘴都还没闭上脑袋就掉了。 哎呦喂比哭着走的都惨! 季氏绝不会让自家傻乎乎走上那么一条路忙道:“您放心我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老爷等下就去衙门了我这就与他提一提让他去兵部问问。” 侯夫人颔首又问:“永宁侯府里钱儿飞快地跑进了东园。 “姑娘”她急急道“军报刚刚进城说是飞门关大捷!” 秦鸾正在备墨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欢喜来。 “大捷”两字实在太悦耳了。 哪怕不知道具体战况她的心情亦澎湃起来。 为了后续布置打退西凉是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见成效那么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喜悦就满满的喜防备也要用心的防。 这个道理秦鸾知道永宁侯夫人就更知道了。 季氏欢欢喜喜地把消息报了。 侯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沉声叮嘱道:“等下朝后具体消息会传出来仔细弄弄清楚。” 季氏被婆母的严肃一激整个人也冷静许多。 是了。 因一时占上风而欣喜若狂狂着狂着把自己狂没了那种惨痛教训季氏虽未亲身经历过但戏台上、话本里见得多了。 那真是笑得歪了的嘴都还没闭上脑袋就掉了。 哎呦喂比哭着走的都惨! 季氏绝不会让自家傻乎乎走上那么一条路忙道:“您放心我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老爷等下就去衙门了我这就与他提一提让他去兵部问问。” 侯夫人颔首又问:“永宁侯府里钱儿飞快地跑进了东园。 “姑娘”她急急道“军报刚刚进城说是飞门关大捷!” 秦鸾正在备墨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欢喜来。 “大捷”两字实在太悦耳了。 哪怕不知道具体战况她的心情亦澎湃起来。 为了后续布置打退西凉是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见成效那么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喜悦就满满的喜防备也要用心的防。 这个道理秦鸾知道永宁侯夫人就更知道了。 季氏欢欢喜喜地把消息报了。 侯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沉声叮嘱道:“等下朝后具体消息会传出来仔细弄弄清楚。” 季氏被婆母的严肃一激整个人也冷静许多。 是了。 因一时占上风而欣喜若狂狂着狂着把自己狂没了那种惨痛教训季氏虽未亲身经历过但戏台上、话本里见得多了。 那真是笑得歪了的嘴都还没闭上脑袋就掉了。 哎呦喂比哭着走的都惨! 季氏绝不会让自家傻乎乎走上那么一条路忙道:“您放心我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老爷等下就去衙门了我这就与他提一提让他去兵部问问。” 侯夫人颔首又问:“ 正文 第216章 重叠 金銮殿内欢呼雀跃。 在西凉咄咄逼人、南蜀虎视眈眈之际飞门关众将没有固守而是主动出击。 利用玉沙口那座因前些年地动而发生了变化的崖壁奇袭得手化不可能为可能。 诛杀石魏擒获李芥以及其余西凉出战将领逃脱了的有名有姓的大将只苏置一人。 西凉丢兵又丢将。 这一次彻底瓦解了西凉的进攻。 别说他们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了能不被大周再吞下些土地都算西凉抗住了。 这可真是…… 真是太振奋人心了。 作为大周的官员没有人会不喜欢一场大胜。 诚然主战与主和的心里的想法会有些不同。 历来主战的如兵部的尚书与侍郎他们想的是借此良机一路西进把西州等几座城池、关隘全部收复回来纳入大周版图。 不说把西凉那野朝廷打散也要让他们对大周俯首称臣十几二十年没有力气再折腾。 历来主和的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西凉已经无力再战南蜀见状不好、定不会来凑热闹。 大周擒获了西凉那么多将领又收殓了石魏的遗体西凉要把他们换回去怎么也得拿出些诚意来。 几座城池多少人口割地赔款一个都少不了。 眼下是大周占了主动和上风此时不敲竹杠何时才敲? 当然了可以讨价还价不会一口气把西凉吃死适度让让步也是彰显大周的辽阔胸怀与气度。 若是能说动降将感召他们来为大周效力也是可以的。 泱泱大国海纳百川。 想当年天下大乱之时许多英雄逐鹿天下手下将士们各为其主。 先帝在征伐过程中亦招募了不少人有与原主志向不和、主动来投的也有投降后决心效力的。 先帝并不会刻意区分他们的出身一视同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那些降将亦为大周建朝立下许多战功。 如今的大周如此缺少将领人才若能通过降将补充稍作缓解也是个途径。 当然话说回来不管是继续打下去还是两方和谈都是建立在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之上。 旁的暂且不用说夸前方将士那总归错不了。 “永宁侯不愧是先帝麾下的第一猛将虽因病情上不了阵但他是定海神针!” “是啊老侯爷一道飞门关军心一定便出成效了。” “等老侯爷恢复康健区区西凉不在话下。” “此战大捷定国公当居首功!不愧是林家的儿子用兵神了!” “哎我看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是因他年轻才会这样胆大、敢打。” “年轻好啊都说故人远行大周后继无人现在看看还是有的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一飞冲天。” “那也是老侯爷当机立断敢让定国公这样的小辈领战。” “是啊太师家的孙儿也是奇袭兵里的一人诛杀石魏、擒获李芥他也出了一份力好好培养一番将来也是我大周栋梁。” “我们大周老有永宁侯少有定国公真是天佑大周!” “皇上英武圣明。” 太多年了。 已经有太多年大周不曾取得过这样的大胜了。 让人怎么吹嘘都不为过。 夸赞之语谁不会说? 说人坏话时需得斟酌、思量夸人根本不用过脑子那真是出口成章、滔滔不绝。 夸完这人夸那人只恨不能吹上天。 黄太师站在殿内不时与人拱手在众人对黄逸的夸赞中谦虚着。 笑容堆满了他的眼角眉梢让原本打不起来精神的老头儿看着都年轻了几岁但只有黄太师自己清楚他的心里很沉。 孙儿有出息孙儿在一场大捷里做了贡献黄太师定是为他高兴脸上有光。 若非早朝上不合适他都想回家去与家里人说一说一家老小举杯庆贺了。 可让黄太师如鲠在喉的是皇上的态度。 皇上先前那莫名其妙的动摇与畏惧。 太反常了。 黄太师在官场上混迹几十年直觉告诉他皇上的这些情绪背后一定有故事。 他不能戳破他要装作不知道但他绝对不能真的不知道! 假糊涂、真敞亮。 若不然哪天山崩地动他却睡得云里雾里这怎么行? 一面与众臣谦虚一面黄太师又悄悄观察皇上。 皇上的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悦。 哪怕是朝臣三呼万岁、天佑大周皇上的眉头都皱着。 满朝的欢喜如夏日灿然而龙椅之上却是寒冬腊月。 皇上紧紧握着龙椅的扶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一刻他如坠冰窖。 底下夸林繁夸得越多皇上的心就越冷。 无可抑制的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 从赵临登上战场之后他的胜利传回来皆是一片沸腾。 驻地的军帐、主城的议事堂、立朝后的金銮殿…… 而他赵隶站在其中以不同的身份听着大臣们几乎如出一辙的夸赞。 尤其是建隆三年朝中被这些夸赞淹没了。 “皇太子用兵如神。” “皇太子所到之处举城来降这是天下对大周的认可对太子殿下的认可。” “我大周的太子骁勇、有人望真乃幸事!” “天佑大周。” 那些赞言从记忆深处翻涌出来与如今殿内夸奖林繁的话重叠在一起。 皇上闭上了眼睛。 大笑着的赵临与神色淡淡的林繁两人的面容在他的脑海里一点一点重叠。 像吗? 比前些年像。 越来越像了他为何早几年没有看出来这种相像呢? 那林繁是吗? 一定是的。 哪怕林繁不似赵临情绪外放哪怕林繁那弯弯绕绕又烦人的脾气与赵临截然不同但他打起仗来这种完全不要命、兵行险着、大胆又有想象力的方式和赵临一模一样。 通过血脉延续的本性哪怕林宣养了他八年依旧埋在了林繁的骨血里。 一旦到了他展现的时候锋芒毕露。 ------题外话------ 感谢书友空白情殇、赖皮小狐狸 、小院子的打赏。 正文 第217章 一盆冷水 徐公公立在皇上身边后脖颈拔凉拔凉。 金銮殿中这么多人只有他真正知道皇上的想法。 皇上为何格格不入、为何闷闷不乐? 他一清二楚。 清楚到徐公公没法不心惊肉跳。 文武大臣们夸得越多他就越怕怕到恨不能立刻退朝让皇上回御书房里生闷气他小心翼翼伺候也好过站在这儿两面煎熬。 好在皇上没有让他煎熬太久。 许是他自己也听不下去了皇上挥手退朝。 朝下雀跃的声音瞬间止住了纷纷列队恭送皇上。 皇上亦知自己脸色不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勉强冷静三分。 “前方大捷众卿喜悦难抑朕亦相同”站在殿中皇上冷声道“只是大战并未结束西凉之后会怎么选南蜀确定不掺和了吗?这些还都没有答案。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大军尚未回京各方不该放松警惕!” 这些话如一盆冷水迎面泼下。 却也十分有理。 众人忙拱手行礼口称“谨遵皇上教诲”。 皇上大步流星出了金銮殿仪仗跟了出去等那厢走远了殿内的气氛才缓和了些。 当然不似先前一般、恨不能立刻打开酒窖、开庆功宴了而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了后续的安排。 黄太师没有参与他背着手慢慢往外走。 迈出大殿时初阳伴着晨曦照亮了整座广场也映在那层层琉璃瓦上闪着光落到了黄太师的眼中。 不由地老太师眯了眯眼。 而后他转头看向皇上离开的方向。 皇上早走了看不到什么老太师却没有收回目光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皇上最后说的话。 理是这么一个理。 只是不合时宜也不该由皇上来唱这个黑脸。 先前最合适流畅的该是有人站出来为永宁侯、定国公等人请功皇上安排赏赐、退朝后送往各府再由一位老臣站出来把黑脸的活儿做了皇上打个圆场赏归赏后续谨慎也需谨慎…… 偏偏这套最流畅的能提振士气的同时也让众人不会因盲目乐观而另出岔子的议程没人出来当先锋。 当然他黄太师也不是光吹不练的假把式偏今儿这先锋官不适合他来。 黄逸亦出了战功黄太师出来嚷嚷请功这也太…… 太厚脸皮了嘛! 各司其职各行其是。 今日适合他的是黑脸他来当那个破坏气氛的人。 可惜…… 身后传来脚步声。 黄太师看了一眼来人正是范太保。 他笑了笑压着声儿道:“你看看这事儿弄的让皇上不得不提醒大伙儿……” 范太保含糊应了声。 等又走远了几步黄太师又道:“我肯定不能开口怎么太保你也当锯嘴葫芦了?” 范太保睨了黄太师一眼笑而不语。 他又不蠢。 皇上那反常的脸色黄太师看出来了他范某人难道看不出来? 他不止琢磨皇上他也在琢磨黄太师。 毕竟他挨着黄太师站两人几十年往来的交情很多事情不用挂在嘴上。 若换个日子他的思量也会被黄太师看在眼里偏就今天老太师身体不舒畅精神头不及往日顾了东头没顾西头这才忽略了。 当场请功看似周全但皇上情绪都上脸了。 不让皇上自己把重话说出来所有大臣离得近的、远的都会发现状况。 那要如何解释在大捷之时皇上那与众不同的情绪呢? 说不清楚无从解释只会平白乱人心。 大军征战在外朝中最忌讳的就是自己莫名其妙的乱。 因此范太保才没有站出去。 想了想他故意道:“那我现在去御书房请功?” “别了吧”黄太师听他口气此刻也琢磨出来了哭笑不得道“现在去刚才皇上那番提点不是白说了?” 时机不同了错过就是错过了。 黑脸戏码唱出去了早朝也散了同样的话效果也不同。 既如此明知道皇上心里憋着些什么何必让范太保去触霉头? “等皇上缓一缓”黄太师压着声道“让兵部、礼部出折子从千步廊里走正式请功。赏赐送往各府热闹些对老百姓也是个交代。” 范太保摸着胡子应了。 两人没有再继续说这事儿只商讨后续战事可能的变化。 至于皇上那情绪那种不安与畏惧绝不是来自于所谓的“看不得放松警惕”。 两人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 上了年纪脚程不得不放慢等两人走到千步廊时左右各个衙门里热闹极了。 皇上教诲归教诲大捷带来的喜悦是无法克制的。 尤其是那些无法列位上朝的官员小吏只知道今儿边关送了大捷的军报回京还不知道到底打了怎么样一场胜仗都长着脖子等朝臣们回来说一说。 真听了那股子热血激荡而起根本收不住。 尤其是奇袭从天而降比茶博士讲故事都精彩。 是了。 等盛况传开了茶博士们编撰编撰、润色润色那不是越发得激动人心? 尤其是这场大胜里的几个名字不说人人熟悉有交情起码都认得拱过手、行过礼。 老侯爷、冯将军他们每日上下朝都打这儿过。 黄公子身为御前侍卫偶尔会来千步廊。 定国公就更不用说不久之前还是赤衣卫指挥使就在不远处那衙门里头当差。 没看到赤衣卫衙门那些人今日腰板更直了吗? 与有荣焉。 便是被树上那个烦透了的老大人们都乐呵呵的。 真好啊。 子承父业。 烦西凉鞑子去! 黄太师一面听、一面走经过兵部衙门外头正好发现了秦治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黄太师招呼道。 秦治闻声赶忙上前道:“听说军报抵京来衙门问问。” 具体的没有等秦治问已经东一句、西一句的了解了七七八八。 一场漂亮的胜仗。 漂亮过了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生不安。 这还真是怎么刺激皇上就怎么来! 黄太师看着秦治奇道:“老侯爷打了大胜仗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皇上怪秦治也怪。 ------题外话------ 番外那些建议我都记下来了我看看这次适合写什么。 这次没有写的等完结之后应该也会有的。 正文 第218章 祖孙 闻言秦治的心倏地紧了下。 真实原因藏在心里自不可能与外人道。 “那是”秦治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不用找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么样。 这也不能全怪他。 天生苦相。 笑起来不及老父、老母爽朗, 但只要微微蹙眉就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大仇深。 既如此秦治干脆破罐子破摔叹道:“家父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可我作为儿子不能侍奉在他身边, 我实在担心他的病情。” 黄太师一听, 道:“孝顺孩子。” 为将为臣关心战事为子念叨老父病体人之常情。 范太保亦摸着胡子道:“有太医随行老侯爷有人照顾你也不用特别挂怀。” 边上其他人经过先与秦治贺喜又道:“西凉大败南蜀肯定不会贸然发兵了老侯爷很快就会返京不用担心。” 这话秦治还来不及回什么, 兵部里头, 快步出来的董侍郎瞬间就拉长了脸。 “返京做什么?”董侍郎道“不趁机杀他西凉一个片甲不留?” 那厢一愣。 “多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董侍郎说完与秦治道“我刚还在看老侯爷送回来的信真是字字催促就怕我们后头补给慢了耽误他前头西进。这 书友这段你怎么看?快来起点读书跟书友一起畅谈! 闻言秦治的心倏地紧了下。 真实原因藏在心里自不可能与外人道。 “那是”秦治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不用找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么样。 这也不能全怪他。 天生苦相。 笑起来不及老父、老母爽朗但只要微微蹙眉就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大仇深。 既如此秦治干脆破罐子破摔叹道:“家父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可我作为儿子, 不能侍奉在他身边, 我实在担心他的病情。” 黄太师一听道:“孝顺孩子。” 为将为臣关心战事为子念叨老父病体人之常情。 范太保亦摸着胡子道:“有太医随行老侯爷有人照顾你也不用特别挂怀。” 边上其他人经过先与秦治贺喜又道:“西凉大败南蜀肯定不会贸然发兵了老侯爷很快就会返京不用担心。” 这话秦治还来不及回什么兵部里头快步出来的董侍郎瞬间就拉长了脸。 “返京做什么?”董侍郎道“不趁机杀他西凉一个片甲不留?” 那厢一愣。 “多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董侍郎说完与秦治道“我刚还在看老侯爷送回来的信真是字字催促就怕我们后头补给慢了耽误他前头西进。这闻言秦治的心倏地紧了下。 真实原因藏在心里自不可能与外人道。 “那是”秦治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不用找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么样。 这也不能全怪他。 天生苦相。 笑起来不及老父、老母爽朗但只要微微蹙眉就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大仇深。 既如此秦治干脆破罐子破摔叹道:“家父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可我作为儿子不能侍奉在他身边我实在担心他的病情。” 黄太师一听道:“孝顺孩子。” 为将为臣关心战事为子念叨老父病体人之常情。 范太保亦摸着胡子道:“有太医随行老侯爷有人照顾你也不用特别挂怀。” 边上其他人经过先与秦治贺喜又道:“西凉大败南蜀肯定不会贸然发兵了老侯爷很快就会返京不用担心。” 这话秦治还来不及回什么兵部里头快步出来的董侍郎瞬间就拉长了脸。 “返京做什么?”董侍郎道“不趁机杀他西凉一个片甲不留?” 那厢一愣。 “多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董侍郎说完与秦治道“我刚还在看老侯爷送回来的信真是字字催促就怕我们后头补给慢了耽误他前头西进。这闻言秦治的心倏地紧了下。 真实原因藏在心里自不可能与外人道。 “那是”秦治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不用找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么样。 这也不能全怪他。 天生苦相。 笑起来不及老父、老母爽朗但只要微微蹙眉就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大仇深。 既如此秦治干脆破罐子破摔叹道:“家父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可我作为儿子不能侍奉在他身边我实在担心他的病情。” 黄太师一听道:“孝顺孩子。” 为将为臣关心战事为子念叨老父病体人之常情。 范太保亦摸着胡子道:“有太医随行老侯爷有人照顾你也不用特别挂怀。” 边上其他人经过先与秦治贺喜又道:“西凉大败南蜀肯定不会贸然发兵了老侯爷很快就会返京不用担心。” 这话秦治还来不及回什么兵部里头快步出来的董侍郎瞬间就拉长了脸。 “返京做什么?”董侍郎道“不趁机杀他西凉一个片甲不留?” 那厢一愣。 “多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董侍郎说完与秦治道“我刚还在看老侯爷送回来的信真是字字催促就怕我们后头补给慢了耽误他前头西进。这闻言秦治的心倏地紧了下。 真实原因藏在心里自不可能与外人道。 “那是”秦治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不用找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么样。 这也不能全怪他。 天生苦相。 笑起来不及老父、老母爽朗但只要微微蹙眉就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大仇深。 既如此秦治干脆破罐子破摔叹道:“家父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可我作为儿子不能侍奉在他身边我实在担心他的病情。” 黄太师一听道:“孝顺孩子。” 为将为臣关心战事为子念叨老父病体人之常情。 范太保亦摸着胡子道:“有太医随行老侯爷有人照顾你也不用特别挂怀。” 边上其他人经过先与秦治贺喜又道:“西凉大败南蜀肯定不会贸然发兵了老侯爷很快就会返京不用担心。” 这话秦治还来不及回什么兵部里头快步出来的董侍郎瞬间就拉长了脸。 “返京做什么?”董侍郎道“不趁机杀他西凉一个片甲不留?” 那厢一愣。 “多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董侍郎说完与秦治道“我刚还在看老侯爷送回来的信真是字字催促就怕我们后头补给慢了耽误他前头西进。这闻言秦治的心倏地紧了下。 真实原因藏在心里自不可能与外人道。 “那是”秦治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不用找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么样。 这也不能全怪他。 天生苦相。 笑起来不及老父、老母爽朗但只要微微蹙眉就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大仇深。 既如此秦治干脆破罐子破摔叹道:“家父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可我作为儿子不能侍奉在他身边我实在担心他的病情。” 黄太师一听道:“孝顺孩子。” 为将为臣关心战事为子念叨老父病体人之常情。 范太保亦摸着胡子道:“有太医随行老侯爷有人照顾你也不用特别挂怀。” 边上其他人经过先与秦治贺喜又道:“西凉大败南蜀肯定不会贸然发兵了老侯爷很快就会返京不用担心。” 这话秦治还来不及回什么兵部里头快步出来的董侍郎瞬间就拉长了脸。 “返京做什么?”董侍郎道“不趁机杀他西凉一个片甲不留?” 那厢一愣。 “多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董侍郎说完与秦治道“我刚还在看老侯爷送回来的信真是字字催促就怕我们后头补给慢了耽误他前头西进。这闻言秦治的心倏地紧了下。 真实原因藏在心里自不可能与外人道。 “那是”秦治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不用找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么样。 这也不能全怪他。 天生苦相。 笑起来不及老父、老母爽朗但只要微微蹙眉就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大仇深。 既如此秦治干脆破罐子破摔叹道:“家父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可我作为儿子不能侍奉在他身边我实在担心他的病情。” 黄太师一听道:“孝顺孩子。” 为将为臣关心战事为子念叨老父病体人之常情。 范太保亦摸着胡子道:“有太医随行老侯爷有人照顾你也不用特别挂怀。” 边上其他人经过先与秦治贺喜又道:“西凉大败南蜀肯定不会贸然发兵了老侯爷很快就会返京不用担心。” 这话秦治还来不及回什么兵部里头快步出来的董侍郎瞬间就拉长了脸。 “返京做什么?”董侍郎道“不趁机杀他西凉一个片甲不留?” 那厢一愣。 “多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董侍郎说完与秦治道“我刚还在看老侯爷送回来的信真是字字催促就怕我们后头补给慢了耽误他前头西进。这闻言秦治的心倏地紧了下。 真实原因藏在心里自不可能与外人道。 “那是”秦治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不用找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么样。 这也不能全怪他。 天生苦相。 笑起来不及老父、老母爽朗但只要微微蹙眉就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大仇深。 既如此秦治干脆破罐子破摔叹道:“家父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可我作为儿子不能侍奉在他身边我实在担心他的病情。” 黄太师一听道:“孝顺孩子。” 为将为臣关心战事为子念叨老父病体人之常情。 范太保亦摸着胡子道:“有太医随行老侯爷有人照顾你也不用特别挂怀。” 边上其他人经过先与秦治贺喜又道:“西凉大败南蜀肯定不会贸然发兵了老侯爷很快就会返京不用担心。” 这话秦治还来不及回什么兵部里头快步出来的董侍郎瞬间就拉长了脸。 “返京做什么?”董侍郎道“不趁机杀他西凉一个片甲不留?” 那厢一愣。 “多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董侍郎说完与秦治道“我刚还在看老侯爷送回来的信真是字字催促就怕我们后头补给慢了耽误他前头西进。这闻言秦治的心倏地紧了下。 真实原因藏在心里自不可能与外人道。 “那是”秦治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不用找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么样。 这也不能全怪他。 天生苦相。 笑起来不及老父、老母爽朗但只要微微蹙眉就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大仇深。 既如此秦治干脆破罐子破摔叹道:“家父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可我作为儿子不能侍奉在他身边我实在担心他的病情。” 黄太师一听道:“孝顺孩子。” 为将为臣关心战事为子念叨老父病体人之常情。 范太保亦摸着胡子道:“有太医随行老侯爷有人照顾你也不用特别挂怀。” 边上其他人经过先与秦治贺喜又道:“西凉大败南蜀肯定不会贸然发兵了老侯爷很快就会返京不用担心。” 这话秦治还来不及回什么兵部里头快步出来的董侍郎瞬间就拉长了脸。 “返京做什么?”董侍郎道“不趁机杀他西凉一个片甲不留?” 那厢一愣。 “多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董侍郎说完与秦治道“我刚还在看老侯爷送回来的信真是字字催促就怕我们后头补给慢了耽误他前头西进。这 正文 第218章 祖孙 闻言秦治的心倏地紧了下。 真实原因藏在心里自不可能与外人道。 “那是……”秦治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不用找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么样。 这也不能全怪他。 天生苦相。 笑起来不及老父、老母爽朗但只要微微蹙眉就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大仇深。 既如此秦治干脆破罐子破摔叹道:“家父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可我作为儿子不能侍奉在他身边我实在担心他的病情。” 黄太师一听道:“孝顺孩子。” 为将为臣关心战事为子念叨老父病体人之常情。 范太保亦摸着胡子道:“有太医随行老侯爷有人照顾你也不用特别挂怀。” 边上其他人经过先与秦治贺喜又道:“西凉大败南蜀肯定不会贸然发兵了老侯爷很快就会返京不用担心。” 这话秦治还来不及回什么兵部里头快步出来的董侍郎瞬间就拉长了脸。 “返京做什么?”董侍郎道“不趁机杀他西凉一个片甲不留?” 那厢一愣。 “多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董侍郎说完与秦治道“我刚还在看老侯爷送回来的信真是字字催促就怕我们后头补给慢了耽误他前头西进。这时候若与老侯爷说退兵才对他的健康无益呢。” 就永宁侯那性子好不容易打出来了大胜占了先机却不能扩大战果…… 情绪一激动怕是又要厥过去。 话说回来老侯爷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兵部也不想。 一路西进收复西州以及那一大片的土地是大周从建朝起就刻在兵部板子上的目标。 这几年没有动作一味防守原以为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没想到忽然之间黑夜散尽曙光照在了脸上。 退个屁的兵! 董侍郎不管先前说返京的人军情大事千步廊之中最能左右皇上想法的无外乎他眼前的这两位老大人了。 只要黄太师与范太保主帐积极进攻那他们主战一派就能占得上风。 “太师”董侍郎道“与军报一块送回来的还有令孙给您的一封家书等下让人给您送去。” 黄太师脸上一红:“惭愧!惭愧!那臭小子真是……” 将士家书、军报寻常都走驿馆但在运送上一个是正常调运一个是千里加急不可同日而语。 黄逸的一封家书能捎带着送回来一来是正好顺风二来则是沾了太师之孙的光。 黄太师深知这一点便宜既占了礼数还得全一全。 “不劳烦送”他道“我这就取了去回信时我定会好好说说他怎么能这么没分寸呢!” 董侍郎引了秦治与黄太师进去。 史尚书把秦胤催粮的信给了秦治又把黄逸的家书给了黄太师。 黄太师直接打开来看。 诚然黄逸出征之前两人因为一些理念上的不同、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说道了许久但老太师相信那些东西黄逸不会明晃晃写在家书上。 白纸黑字黄逸没有那么蠢。 老太师也不怕在众人面前看。 果然这家书之中先给家里众人问了安说自己一切安好请长辈莫要担忧。 再说边关见闻看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体会如何又说先前险虽险能配合林繁、参与奇袭很是幸运亦十分感慨。 这些年的勤修苦练都没有白费。 那些汗水与伤口落到了实处成了报效家国的力量。 离京虽不久但这些时日感受到的东西与前几年在御前当差时的截然不同很庆幸可以离京走走、看看也越发能体会那些为大周奋战多年的将士的想法。 此刻在一场大胜之后所有人齐心想要继续向西。 正如决心投军时所说的那样用自己的方式思考如何成为大周的栋梁。 …… 黄太师看完这封家书迟迟没有说话。 只看文笔几乎没有文笔可言比老太师赞许的那些文章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如此平铺直述的直白表达也不是黄逸写文章时的真实水平。 再喜欢习武不肯去走科举黄逸毕竟是黄家子弟基本功不差。 只能说黄逸选择了用这样的表述方式来面对自己的祖父。 无需恢弘也不用煽情只需要用最日常的口吻来讲述他们不是师生是祖孙。 朴实、真挚让老太师看完心中五味翻滚。 同时他也知道幺孙写家书回来的意思了。 希望老祖父积极主战给将士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与机会而不是放弃大好机会西凉撤了、他们大周便收兵。 黄逸不会主动做这事儿不用多猜定是永宁侯和林小子的主意。 因此这家书才能与军报一块抵京。 黄太师轻轻哼了声。 那一老一少跟他耍起心机来了了。 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一老一少是挟着他的宝贝孙儿、令他在京里这样那样。 真是…… 黄太师抬眼看了看商议事情的范太保与史尚书捋了捋胡子。 打就打吧。 他不喜欢胡乱兴战事但也知道何时该打、何时不该打。 等打下西州城直指西凉中心他这些年花出去的银钱要十倍百倍收回来。 把家书收到袖中黄太师拍了拍秦治的肩膀清了清嗓子:“依我看眼下还需要老侯爷坐镇飞门关继续给西凉压力。 他又不登战场关内有太医看顾你大可放心。 侯夫人见多识广懂大体定能明白这些倒是你老父与兄长离京征战京里靠你主持怎么也得给几个晚辈做好榜样。 等下从衙门出去别愁眉苦脸的。” 秦治“啊”了声。 这话两个意思。 老太师主战符合秦家的利益;他的担心有了很好的理由不用担心露馅。 这让秦治不由松了一口气顺势道了谢应下了。 董侍郎亦听到了给史尚书打了个眼色。 ------题外话------ 感谢书友安欣、阿特兰大的打赏 正文 第219章 剑走偏锋 午后黄太师到了御书房。 徐公公请了他进去。 黄太师呈给皇上的是两封折子。 一封是兵部后续调度的草案一封是玉沙口大捷、各处论功行赏的安排。 平心而论今儿来御前就是触霉头黄太师心知肚明早上才会话赶话的被范太保刺两句。 依着黄太师的性子明知倒霉定不会上改作明日还好些。 偏军情压在心头老太师斟酌来斟酌去不愿意耽搁那就自己来触霉头吧。 只要周旋得当顶多被皇上训几句也正好借机摸一摸皇上的底。 不弄清楚皇上那莫名情绪的原因往后就不是触霉头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果不其然两封折子皇上的面色越来越沉。 没有提赏赐之事皇上只说那草案。 “兵部想要乘胜追击爱卿把这折子送上来也和他们一个想法?”皇上问道。 “不想”黄太师剑走偏锋反倒让皇上愣住了“老臣其实是盼着收兵的。” 皇上眯了眯眼。 这折子看得他憋了一胸口的气正想宣泄没想到黄太师在他面前堆了团棉花。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皇上只能忍着脾气示意黄太师说下去。 “西凉大败南蜀定会缩回去”黄太师缓缓道“石魏死了苏置是败将西凉之后由谁领兵都能让他们吵上三五月的更何况西凉伤了元气几年内别想卷土重来了。 有这个前提只要我们不出兵那和谁都打不起来。 永宁侯班师回朝老臣那孙儿也能回京来不瞒皇上您说他去边关是忠勇老臣很支持但老臣也是位祖父舍不得幺孙。 打仗万一出个什么状况老臣白发人送黑发人那…… 老臣有些时日睡不好觉了! 现在危机解除他也登上军报、立了功劳等回京了老臣也放心了。 于大周、于他自己于老臣都是好事。” 皇上看了眼黄太师是了精神头是没那么好没睡踏实闹的。 有理有据又有心的话让皇上放松了些他道:“爱卿既不想再战怎么还帮兵部送着折子?” “老臣没脸”黄太师轻咳了声“因为舍不得孙子所以想收兵不想再打了这种话老臣能厚着脸皮跟皇上掏心掏肺说实在话在其他官员跟前真没脸说。” 皇上哼笑出声。 这黄太师还挺实在。 比那之乎者也一堆、大道理一堆、自己当圣人还要把所有人变成圣人的徐老头识趣多了。 皇上的所有反应黄太师看在眼中。 见皇上放松了不少老太师道:“原还说着继续征兵被老臣给拦了既然南蜀的墙头草不会加入战局兵力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是这个道理。”皇上道。 “但是向飞门关多补给粮草军需”黄太师笑容讪讪“老臣不好拦就刚说的没脸拦。” 皇上沉思了一阵问:“那依爱卿的想法如何才能收兵?” 黄太师的呼吸微微一紧。 是的这就是皇上的真实想法。 玉沙口大捷让皇上不安、动摇该乘胜追击的局面皇上想要的是收兵。 如果说他黄晔是“因为”担心孙儿、见好就好那皇上的缘由又在哪里? 皇上念过兵书长在乱世他并不是对战场局势全然不懂的外行人。 换个说法论带兵打仗不是皇上长项。 可纸上谈兵皇上还是能谈出些子丑寅卯来的。 为何不选择追击? 为何想收回来? 为何会怕? 而且皇上的怕显然是“没脸”的比他舍不得孙子更脸面无光。 若不然即便不在殿上与文武百官说明也该与他这样的近臣说一说道理。 真有些状况他和范太保能不替皇上考量吗? 多少也要替皇上保一保面子。 皇帝的面子就是朝廷的面子。 除非这面子根本保不住。 皇上不肯说内情也不肯主动说退兵而是要以他黄晔的想法来商讨收兵…… 收兵的责任全在他黄某人脑袋上了! 退一步说身为三公替皇上干些脏活儿这没什么;被不明内里的官员、百姓骂一通也没什么。 他不怕背骂名。 但是得让他背得明明白白。 很显然皇上不想给他一个明白。 黄太师垂眼一副思考模样半晌道:“很难而且收兵出于老臣的私心于公不能收兵。” 这个答案皇上并不满意。 黄太师只当不知道继续道:“刚取得一场大捷西凉兵败继续西进十之八九能取得胜果此刻若要求收兵无论是前线还是京中在朝在野都伤士气。 南蜀只是继续观望并非无力兴兵一旦他们发现我们大军士气不振老侯爷又离开飞门关返京未必不会生事。 老臣犹豫再三想到的也不过是不西进、多观察让永宁侯在边关再留些时日稳住状况。 就算这样士气与军心多多少少都会损失。 实在没有两全其美之策。” “没有其他主意了?”皇上问。 黄太师心念一动试着道:“让永宁侯继续压阵调其他人回来呢?皇上老夫很想让骑兵队回来就是缺个由头……” 话一出口黄太师敏锐地注意到皇上的眉头微微一跳。 抓到了! 不西进只维持稳定皇上意兴阑珊。 维持稳定的同时调骑兵回来皇上心思动了。 这说明皇上在乎的不是打不打而是骑兵留不留。 骑兵上下那些人皇上能叫得出名字的就黄逸与林小子了。 为了黄逸? 黄太师的脸皮没有这么厚。 为了林小子…… 林翰、林宣对大周有功因此舍不得林家独苗苗在边关出事? 不不完全是。 若不然不西进、多观察就是了。 皇上更不需要不安、动摇…… 除非…… 一个念头从黄太师脑海里一闪而过。 几乎是本能的他觉得那念头危险极了起码不该是他现在去仔细琢磨的。 黄太师死死按住想要思考的心与皇上道:“那请功折子您看如何安排?” 话音落下老太师就看到皇上的眼中划过了不耐烦。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220章 母子 御书房里有片刻静默。 皇上揉了揉眉心。 他很清楚在谈及赏赐时他不应该如此应对。 不管内心如何想起码明面上他要积极些表现出对大捷的喜悦与振奋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做起来…… 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排斥”。 勉强打起几分精神皇上道:“赏自是要赏等他们回京后亲自领赏。” 黄太师并不赞同。 班师回朝后的论功行赏与眼下对秦家、林家的家眷的赏赐是两回事。 毫不冲突。 国库里不缺银子不缺物。 总不至于是舍不得给吧? 说穿了不愿意。 至于皇上的“不愿意”的理由正是黄太师如此不能、也不适合想的内容。 黄太师想再劝一劝见皇上不住按压眉心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不得已作罢了。 等黄太师离开皇上放下了揉按的手。 他的精神没有那么差但眉宇间的郁气依旧浓烈。 不管怎么说得让林繁离开飞门关。 另一厢黄太师回到千步廊。 范太保睨了他一眼心中颇为讶异。 虽说弄不懂皇上的真实想法此去触霉头是触霉头但是不至于会毫无收获。 尤其是黄太师这么个熟悉皇上的人精劝一劝、哄一哄这些本事还是极高的军情调度上谈不拢定了赏赐还能有困难? 可观黄太师神色十之八九赏赐都没谈好。 这可真是…… 范太保越琢磨越不对劲打发了其他人暗悄悄问:“国库空了?” “什么?”黄太师被他吓了一跳。 国库发生了他不知道的状况? 两人眼瞪眼才反应过来最后双双叹气。 国库没空皇上这是在“小气”个什么劲儿! 黄太师清了清嗓子多少为皇上找补一句:“皇上精神欠妥我就没有多说。” 范太保笑了笑话题就此带过互相留个颜面。 毕竟递上去的折子里清清楚楚每个章程都写明白了他们两人也过目、确定没有问题皇上有精神没精神都只是点个头的事儿连脑子都不用动。 临到晚膳时慈宁宫请了皇上过去。 淑妃正陪伴皇太后诵经起身与皇上请了安知他们母子有话要说识趣地退了出去。 “让她在偏殿候着等下陪哀家用膳别回去”皇太后交代了夏嬷嬷才看向皇上淡淡道“淑妃懂事。” 就是太懂事了些。 只晓得在慈宁宫伺候却不懂讨皇上欢心。 前阵子在她的叮嘱之下淑妃总算开了窍晓得给顺妃使绊子却也只绊了一下。 倒是叫皇太后瞧着着急。 毕竟比起先帝定下来的皇后、皇上素来中意的顺妃在皇太后眼里还是淑妃最合眼缘。 皇上落座道:“她懂事您才一直宠着她。” “边关大捷哀家瞧着皇上不太高兴?”皇太后也坐下来道。 “朕该高兴吗?”皇上反问。 皇太后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 她很清楚皇上指的是什么。 “哀家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哀家也一样一想到念之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孩子哀家如坐针毡”皇太后沉下了脸“可是皇上你不要忘了打了胜仗的是大周化解危机的是大周官员百姓谁都不知道那些内情他们看到的是一场大捷在前大周的皇帝不高兴!” “朕……” 皇上想说什么被皇太后直直打断了。 “赏赐呢?哀家等到现在都没见到赏赐出宫!”皇太后道“定国公府、永宁侯府、安北侯府、冯将军府上按道理上午就该去了直到此刻什么都没有。 这不合理! 皇上你总说你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初登皇位的小皇帝了你掌大周掌了二十多年了。 今儿这事换作二十年前你早就办妥了! 这二十年过了你的城府修到哪儿去了呢?” 皇上蹭得站了起来涨得通红的脸瞪着眼睛看皇太后。 这些话跟刀子一样割在了他的心上。 是的他曾经做的很出色。 徐太傅说他什么他都听着;秦胤在御书房里直来直去他也忍了;臣子们提些他不愿的政见能凑合的他都凑合了…… 可那些不满意、不舒坦一直累积在他心里。 他彼时不得已接受的现在还要继续接受? “你是觉得你的江山太稳当了?”皇太后咬着牙质问道。 “稳吗?”皇上反问“您看看边关您还觉得稳吗?” 皇太后起身上前一步抬着头看皇上。 她想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年她怀疑林繁出身皇上不以为然。 那时林宣还在皇太后再生疑惑也不会去动林繁林繁是林宣为大周效力的那把锁。 后来林宣病故皇太后没有选择下手。 无端端动忠诚之后对皇权不利已经失去林宣抚养的林繁即便长大了也很难产生威胁。 皇太后最不满的是皇上让林繁去了赤衣卫。 当个御前侍卫不会有多少出息但进赤衣卫这小子就如鱼得水了。 一旦崭露头角再想断根谈何容易。 更别说远赴边关了。 皇太后深吸一口气把这些话都咽了下去。 眼下就事论事翻旧账只会激化矛盾毫无益处毕竟事已至此宣泄一顿脾气能改变任何吗? “不稳所以不能自暴自弃”皇太后忍住脾气劝道“先把赏赐送出去军情上与其收兵不如让他们继续西进你视他们为眼中钉西凉更是你动不了他们让西凉动手。” “西凉人又……”皇上起了个头一个念头划过心田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了他原先想要的结果就是打退西凉人后让秦胤和林繁都回不来…… 一场大捷让他连自己的本意都忘了。 真班师回朝还有什么理由斩草除根呢? “朕会想一想。”皇上道。 说完母子之间再无他话。 皇上无意陪皇太后用膳转身离开。 皇太后送走儿子转眼见到被夏嬷嬷请进来的淑妃冲她招了招手。 ------题外话------ 感谢书友jojo8129、某只狐狸、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步步生莲、安欣的打赏。 正文 第221章 必反 淑妃乖巧地扶着皇太后坐下。 皇太后笑容温和问道:“怎么亦步亦趋起来了?” 淑妃垂着眼答道:“您与皇上说事说得不痛快吧?” “哀家还当自己掩饰了呢”皇太后并不介意被淑妃看出来道“哀家与皇上说赏赐的事儿拖拖拉拉的是了哀家想给永宁侯府大丫头再添些赏你上回见过她你替哀家琢磨琢磨。” 淑妃想了想道:“您这真把我难住了她们修道之人衣装朴素不似我这俗人就喜欢金银珠宝什么华美就往头上戴什么。” 皇太后忍俊不禁。 “喜欢金银也没什么不好”皇太后拍了拍淑妃的手“与你说说话哀家心里舒坦些了。皇上身边就缺个知理的整日听那国师胡言乱语……” 淑妃抿了下唇。 先前在偏殿等候此厢动静自然是听不见的。 可她陪了皇太后一下午这老太婆在惦记些什么淑妃看在眼里对母子争吵的内容多少可猜得一二。 说起来上一次她见秦鸾时还不知晓内情。 她只知道长公主安排她进宫是为了让她接近皇上、接近皇太后至于接近后该做些什么从未交代。 直到不久前这个答案才摆在了她的面前。 长公主做的所有都是为了嫡亲的侄儿。 她是其中的一条路。 能做什么做多少全看她自己。 哪怕什么都做不了起码她不会背叛。 淑妃自是忠诚。 她的命是瑰卫救下来的她的所有一切是长公主给的。 她不确定自己在这个局中能发挥多少作用但她会尽心尽力。 “娘娘”淑妃回握住皇太后的手“我还在家里时候曾与我父亲怄气我有一旬没有理他他也不理我两个人憋着后来我母亲看不过去说我们父女是一个脾气说我既有这么多想法做什么憋着不如一股儿全说了了不起打一架。我一个小丫头身板没劲儿我父亲读书人更不好意思打女儿动起手来谁也打不痛谁事情就过去了。” 皇太后听得直乐:“你那时才几岁?哀家可不听你的。” 淑妃莞尔:“我可没有怂恿您与皇上打架呢。 我只是想说母子哪有隔夜仇您提醒皇上一遍不成那就两遍。 皇上一时拧着了慢慢说总能体会您的苦心。 您不说光让别人说皇上就听别人的去了。” 皇太后轻笑了声。 她说了很多遍了前些年皇上多少还听近两年听进去得越来越少母子矛盾越来越多。 说得她都心寒了。 可是淑妃讲的也有道理。 徐太傅已经闭门不出了范太保和黄太师看得在深远脾气也没有徐太傅硬很多话亦是斟酌再斟酌。 若她这个母亲都不再时时提点皇上那…… 淑妃见皇太后思索起来便不再出声。 她不傻。 大骂国师或者哀叹皇上对皇太后不敬重、不孝顺初初听来许是顺耳但只要皇太后回过神来就会无比反感。 没有一个母亲能听别人说她儿子的不是。 当娘的可以指责儿子别人说一句都不行。 至于激化、挑拨母子矛盾的更是“恶毒心肠”。 淑妃但凡露那么一点儿心思她这十几年在皇太后身上花的心思全部付之东流。 她得替皇上说好话得让皇太后有信心。 皇太后对儿子越不放弃越要插手那位已过而立之年的儿子越会反抗。 这是她眼下能做到的事情。 而皇上那儿…… 她要再仔细琢磨琢磨。 宫门关闭之前御书房里总算出了消息往各府的赏赐明日一早照着折子上的办。 黄太师彼时已经回府闻讯略松了一口气。 还行。 不管皇上怎么想的事儿还是办了。 因着黄逸在战事上做了些贡献太师府今儿上下欢腾。 黄太师多饮了两杯带着酒劲在园子里走动了会儿人乏早早歇了。 身体歇息了那脑子却没有停下来模模糊糊、时断时续先前那些来不及细想的事儿慢慢悠悠在里头晃荡。 晃来晃去晃到了一个点…… 黄太师倏地睁开眼睛愕然坐了起来。 边上太师夫人刚刚入眠被他这动静唬了一跳。 “做什么?”她道“知不知道多少岁数了怎么还一惊一乍?” 黄太师胡乱在她的被褥上拍了两下道:“无事、无事。” 再躺下时他了无睡意。 身边老妻入睡了呼吸沉沉。 黄太师不敢辗转反侧又无法睡去只能瞪着眼睛到天亮。 等熬到了时辰起身上朝他精神不佳思路却比任何都是都清明。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皇上的反应。 也唯有如此才能把所有事情都串起来。 轿子出府一路往皇城去。 经过定国公府外头时黄太师撩开帘子看了眼上头匾额。 林宣啊林宣。 真不愧是天纵之资。 一盘棋下了二十多年。 若非他病故这盘棋的走势会比现在更尖锐吧? 而他黄晔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林宣的棋局上他的定位已无从考究但在林繁的棋盘上他是被算计的那个。 黄太师苦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奸细什么后继无人什么再不操练就迟了…… 林繁和永宁侯摆了他一道。 那两人也不知道如何得知了他在西凉有些办法才先后说了那么些话而他听进去了抛了个马贵出来。 让马贼假装西凉兵侵扰边关四镇这事儿是他弄的但西凉直接出兵的反应在他的计划之外。 不过大军进犯打就打吧。 事后黄太师才知道在他动手的同时西凉属下镇子亦被侵扰。 如今想来是谁在动手脚答案一目了然。 而且永宁侯那气急而来的病亦有了说法。 那一老一少布置了这么多先后跑到飞门关为的就是兵权。 握在手里的东西没有老老实实教出来的道理。 毫无疑问。 秦胤与林繁必反! 因为林繁就是先太子的遗腹子。 秦胤倾力相助一如当年他第一个举兵响应先帝。 ------题外话------ 今天提交了番外等月中活动期间起点这边就可以看到了。 之前大家提议的番外内容我都有记着之后有机会就写出来~~ 这个月的双倍快结束了大家有票就投哦~~ 正文 第222章 分叉路 行至宫门外黄太师从轿子上下来。 朝臣到了不少纷纷与他行礼。 黄太师回礼背着手站在一旁木着脸不说话。 范太保晚到了一步见他神色不由皱眉。 老太师这状况看着比昨儿还不对了。 昨儿看起来是夜里没歇好今儿这显然是一整夜没睡着。 宫门打开上朝时不适合说这些范太保只能按在心里。 待下朝范太保招呼了黄太师回千步廊一路上亦是沉默。 待进衙门里坐下来范太保才道:“我看你这样子不如回去歇歇缓缓劲儿。这把年纪的人了得自己顾惜些身体万一病倒了能让你蜕层皮。永宁侯那么健硕的人病倒了都缓不过来……” 黄太师一听这话恨不能跺两下脚。 永宁侯当然缓不过来! 秦老头那病就是装出来的! 也不知道怎么捣鼓的前后太医院好几位大人替他看诊全被他诓在里头了。 心里念归念嘴上定不能说黄太师只能摇了摇头。 而后他琢磨了下问道:“说起来侯夫人身体还不错吧?” “同龄的老夫人里她算康健的”范太保道“前两日还与我家老婆子一块还有她们几个老姐妹赏春花尝新茶。她们如今活得比我们痛快。” “年轻时辛苦上了年纪可不得让她们痛快痛快?”黄太师道。 范太保颇为认同:“这倒是。” 都是从乱世走过来的男人们为了前程、理想奋斗时女人们也没有闲着。 不止管一家老小也要分担补给没有哪一个能轻松。 彼时有不少女子没有熬过来也有自己熬下来了丈夫却早亡的能真正活成老太太、晚年享清福的都是运气好的。 借着话题黄太师故意道:“林宣那位遗孀论起来是晚辈只因寡居还不及老夫人们。” “是啊”范太保叹道“听说除了出城往观中拜拜、求个签文好似也不怎么出门。 好在儿子长大了出息了等林小子从边关回来再说门亲事当娘的总有盼头。 不像……” 话说了一半范太保自己收住了笑了笑。 他原要说的是不像安国公府那两婆媳孩子还未长大而两个嫁出去的姑娘大的不怎么让人操心小的那个看着是个皇子妃实际上后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头痛事儿呢。 只是这些话决计说不得。 范太保很清楚轻重今儿也是话赶话两个老头子说家常东拉西扯地说到了这个上头。 但他机敏一发现不对劲当即就住嘴了。 而且唠家常的是黄太师范太保并不担心老太师稀里糊涂出卖他。 黄太师确实对范太保的欲言又止没有很上心他关心的是永宁侯的老妻、定国公的养母在京里生活如常。 秦胤与林繁必然会反那他们的家人呢? 以黄太师对两人的了解但凡有一丝可能那两位都不会坐视亲人等死。 起码秦家的老夫人、林宣的遗孀知道秦胤与林繁要做什么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也在做各种准备。 一面稳住局势在没有做好准备时、不被任何人看出端倪一面随时随地提防着不让自家与家人身处险境。 一旦风雨起迅速脱身绝不让这些血亲拖累战局。 思及此处黄太师的心噗噗直跳。 偏偏。 偏偏他黄晔成了那个任何人里的异类。 他就这么猜出来了! 黄太师抬手扶住了额头一时之间他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一无所知好些还是万事掌握更好。 可不管清不清楚在他眼前的就是分叉路。 一条支持皇上去提醒皇上那两位必反兵权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但京中可以控制住秦家人林家人还有平阳长公主。长公主必定也是知情的。 另一条选择林繁他老太师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都不做等林繁回逼京城时做里应外合的那一个。 就这两条是大路不平稳却能走。 至于别的小路子什么装傻装到底谁赢了站谁;什么两边拉拢、左右都不落下…… 太蠢了。 自寻死路。 他死就死吧但那真正祸害的是大周。 僵持着、拉锯着乱的是大周的根基哈哈大笑的是西凉和南蜀! 等他两脚一蹬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大周基业放在前头黄太师不考虑自己当然也顾不上考虑黄逸。 以林繁与秦胤的性子会让黄逸写昨儿那样的家书回来、催他支持进攻西凉但绝对不会拿捏着黄逸的性命逼他这位老祖父反叛。 他们不是那种人。 再者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黄太师可以舍弃孙儿的命。 他不惧别人骂他、咒他只要他认为他走的路是对的他选择心中的大义他坚持着的是他心中的大周。 可是大周该走向何方? 疲惫感从心底泛起黄太师闭着眼睛养神。 他记得先帝驾崩前曾召见他问了他很多想法。 因着是君臣间可以预见的最后一次交谈了先帝请他畅所欲言黄太师也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抒己见。 他说的是比起先太子赵临他更看好殿下赵隶。 如若大周没有建朝天下还是乱糟糟的赵临无疑是最合适的人。 敢打、敢拼能鼓舞人心能号召天下。 可大周建了百废待兴一味征伐百姓得不到休养安定不下来。 内政不似杀伐。 杀伐短期内就能看到成效而农工商内政需要年复一年去养赵临性子太急了让他稳下来需要他们一遍遍去说能不能听进去不一定。 赵隶不一样他在内政上有想法适合稳步建设。 当然这些也是马后炮了。 那位已经是先太子了能继位的只有赵隶。 而他黄晔也不用在名正言顺的太子、与更合适的殿下之间来回动摇了。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需要向唯一的继承人赵隶效忠指点他、辅佐他让大周继续前行下去。 先帝赞许了他的直言不讳亦把辅政之责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辅佐着皇上支持着大周走了二十多年。 现在选择重新摆在了他的面前。 ------题外话------ 感谢书友iampetty、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小院子的打赏。 正文 第223章 此时此刻 黄太师睁开了眼睛。 告了假他决定如范太保说的好好回去歇一歇。 等精神头足了再仔细思考一番比现在这样捣糨糊强。 轿子起了行至一半黄太师突然想到了什么让轿夫改道去了徐太师府上。 当然还是爬着梯子、翻墙进府。 唯一不同的是他精神不及前回落地时险些崴了脚。 徐太傅正在书见客人到来让管事添了盏茶。 黄太师一口一口抿了管事再续。 如此饮了三盏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徐太傅放下了书在黄太师对侧坐下。 两位老人静静坐了一刻钟还是由徐太傅打破了沉默。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竟能让你如此耿耿于怀?”徐太傅问道。 “您听说了?”黄太师问。 “老头子耳朵没聋”徐太傅指了指窗外“昨儿热闹呢欢天喜地的我在院子里散步隔着墙都能听见。” 黄太师闻言笑了笑:“打得漂亮确实热闹。” 徐太傅睨了他一眼:“可你心里不畅快你发现了什么又开不了口只能来爬梯子跟老头儿眼瞪眼。” 这话说的黄太师苦笑。 说不得又憋得慌可不就只能眼瞪眼嘛。 徐太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事为难但思来想去应是与皇上有关。” 见黄太师颔首老太傅笑道:“你向来相信皇上对他最有信心怎么犹豫起来了?” 黄太师老脸一红。 “不用解释开不了口就解释不了老头子也不是真要听个答案”徐太傅道“我能说的就只有几句话。 当你开始犹豫不决的时候你的心已经有答案了。 或者说你对你原先的答案不坚定了。” 黄太师握着茶碗的手微微一僵。 老太傅的话可谓一针见血。 他自己看不穿、或者说不肯去看穿的东西被老太傅几句话直接戳了个透。 这是年长之人的智慧吗? 黄太师想不是的不全是老太傅能点透只因是过来人。 这一瞬他越发明白徐太傅从被禁足于御书房偏殿到竖起砖墙这一段前后的无奈了。 “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我老了你也老了皇上他也、也长大了”徐太傅说到这里长长叹了一口气“老头子在家里休息了这些时日想明白了一件事要接受改变。” 黄太师拱了拱手虚心听讲。 徐太傅摸了摸胡子笑了笑:“任何决定都来自于‘此时此刻’。 而此时此刻的结果在几十年后没有人能够保证什么。 你不行我也不行皇上同样不行。 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引导’两字。 一如种树选了地、选了苗、选了肥料我们精心养育也得修枝不能让它胡乱长。 可是做得再多也有不容我们置喙的虫子该长还是会长哪年风不调雨不顺了我说了不算也求不来雨。 这事儿啊和教养孩子差不多。 你都见识过小孙儿不照你的心思、整天舞刀弄枪、最后还投军去了你怎么就不能接受皇上长大了和我们这些老头子想法相背了呢?” 黄太师被徐太傅说得哭笑不得。 黄逸浑浑一个龙椅上那个若是浑了浑一国。 再说黄逸的志不在文上但他习武为大周出力殊途同归他的志没有偏。 而皇上…… 若以树来形容他曾经长得很好只是近几年…… “你看我”徐太傅指了指自己“我为何闭门不出? 上次就与你说过了不是怄气也不是拉不下脸而是我再登朝堂对皇上无益、对大周无益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此时此刻我就歇着吧。 但过去的几十年每时每刻我努力做到了当下该做的事。 所以哪怕牵挂着朝政老头子也能在家怡然自得因为无愧于心。” 最后的四个字让黄太师心神震荡。 他想起了和黄逸说的那段话。 他自知行事不光明、不磊落甚至可以说是“狡诈”、“弄权”但他无愧于心。 他的心属于大周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周。 站起身黄太师深深向徐太傅行了一礼。 老太傅说得对。 他的犹豫便是动摇。 二十年光景能改变许多他也必须去接受这种变化。 现在的大周不是当年那个百废待兴的大周现在的皇上不是当初那位年轻的殿下赵隶现在的林繁也不是当年那位先帝请他评述的先太子赵临。 他得退后一步看到“此时此刻”。 林繁与秦胤还在为西进做准备显然他们也很清楚外敌不除再生内乱绝不明智。 打下西州不是易事还得要些时日。 而他也可以沉下心来借着这些日子再仔细想想而不是心急火燎地在分叉口团团转。 黄太师顺着梯子爬出了太傅府落地时他缓了缓站得很稳。 这厢黄太师想要想一想另一厢御书房里皇上靠坐着打了个盹。 这个盹打得很不踏实模模糊糊间总能听到些什么。 一个激灵他惊醒过来看了眼案上的兵部催促的折子眉宇紧皱。 昨日皇太后提醒了他与其催着前头撤兵倒不如再向西。 西凉鞑子不好对付。 林繁若次次出险招迟早会反噬。 哪怕侥幸逃过一劫军中养伤亦不容易。 先前随秦胤出发的两个御前倒是能…… 正思考着眼皮子一抬皇上看到了一旁缩着脖子的徐公公。 “你在琢磨什么?”皇上问。 徐公公讪讪笑了笑一副犹豫不决模样。 “问了你就说。”皇上催道。 徐公公这才上前一步压着声儿道:“确实在琢磨一桩事。 上回国师讲过永宁侯手握兵权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毕竟不是衙门断案子大军在前定国公不是也是。 可这事儿吧琢磨来、琢磨去始终觉得永宁侯不是那样的人他对大周的忠心天地可鉴。 那为何老侯爷会确信定国公就是呢? 是定国公手里有什么证据亦或是旁的什么缘由。 若真的有不止能让老侯爷鞍前马后也能让其他老大人们…… 那就糟了。” 皇上眼神一厉:“你觉得会有什么?” “正如前回所说襁褓、玉佩什么的都是虚的能一锤定音、师出有名的不可能是那种东西”徐公公转着眼珠子试探着道“您说先帝驾崩前当真没有对吴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做一些安排吗?”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224章 朕被他骗了 话音一落御书房里闷得几乎让徐公公喘不过气来。 他赶紧垂下眼不去看龙颜。 只是那低沉的气氛依旧让他如芒在背就像是有一把刀悬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这把刀下面的那颗脑袋不是他的。 可饶是如此他依然很不适应这气氛。 太难受了。 比六月里、雷雨迟迟落不下来的下午还要闷人。 闷了好一会儿皇上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照你这么说父皇会做些什么?” 徐公公咬了下唇。 他哪里知道先帝做了什么? 不过是正瞎琢磨时被皇上问起来顺水推舟就说了。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这几年奉行的就是这八个字。 如此一来能让皇上越发信任他愿意听一听他的话。 不管最后查不查得出来总归是虚实两者都能说。 毕竟他只是个管事大太监又不是赤衣卫、三司衙门他哪儿能知道那么多呢? 刚那几句徐公公也是这么一个意思。 提一桶水给皇上泼出去了是脏是净看就是了。 哪知道皇上非要问个清楚…… 若是往日徐公公绕着圈子打几个哈哈皇上也就不深究了偏今日这沉闷气氛显然是憋着了。 由不得徐公公绕他只能苦思冥想。 东想西想东看西看。 徐公公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博古架上。 那层上头摆着个乌木盒子里头装的是皇上的几块玉章。 倏地徐公公心念一动。 “或许、或许是先帝爷的一块印章?”徐公公道。 皇上皱了皱眉头道:“不可能。” 先帝有大大小小的印章十五枚用处各不相同除了传国玉玺交到了皇上的手中其他的都一并收起来清点过后随先帝入葬了。 这事儿是皇上经手办的亲自对过册子确认无误亦有文书可查。 林繁若拿一块印章说是先帝留给他的太假了。 至于是什么“偶尔把玩、并未在册”的印章那还不如不拿出来呢。 徐公公的心思没有停下来。 既想到了印章那么…… “诏书”徐公公几乎要重重拍自己的大腿他可真是太机灵了“先帝若有遗诏呢?” 皇上抬手重重锤了下大案。 茶盏被震得哐当作响。 落在徐公公的耳朵里让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同时又有一股子雀跃在心中升腾起来。 谁会不喜欢看热闹呢? 哪怕他自己就在热闹之中哪怕他前一刻还被皇上的怒气逼得喘不过气来但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心中的雀跃。 皇上并不知道身边的太监在想什么或者说他被“遗诏”吸引了所有的心思根本顾不上别的。 他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回到了先帝驾崩前。 彼时太医们对先帝的病情束手无策了。 先帝征伐多年直到建朝后才远离战场但他并没有闲下来百废待兴的大周政务繁重让他日夜辛劳。 早年征战时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在这几年里“卷土重来”。 先帝自己也清楚命不久矣。 尤其是在赵临死后先帝的状况越发差了。 最后的几个月朝政都是皇上在打理先帝则在休养。 期间先帝召见了一些臣子或几人一块或单独谈话皇上也经常参与其中。 皇上记得很清楚先帝直到咽气前都在寻找吴王妃的下落。 先帝派了不少人手去每每回禀毫无收获时他都会不满、生气那种急切的情绪在皇上看来不像装的…… 可若是他的父皇从头到尾都在骗他呢? 父皇可能确确实实不晓得房毓在哪里但他相信房毓在林宣的掌握下。 那时林繁还未出生在不确定是男是女的状况下父皇会做什么安排? 或许真的会是一张诏书。 诏书给了林宣? 林宣死后诏书落在谁的手里? 文定、还是平阳? 林宣死时秦胤就在他身边他会不会把遗诏托付给了秦胤? 各种猜测在皇上的脑海里翻来覆去拼凑着各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让他的五脏六腑犹如大火炙烤一般剧痛。 父皇若那样做了那他、他这个儿子在父皇眼里又算什么? 最后半个月整整半个月父皇都会叫他到病榻前问他对大周、对朝野的各种看法考他治国之策。 父皇从来没有流露过不满意。 不满他这个小儿子继承皇位不满他的治国治世想法半点都没有! 父皇接受了他的继任把辅政大臣们叫到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口述传位书由徐太傅写下来盖上玉玺。 他的继位大典礼数周全、议程完整。 父皇亲自定下来的事儿难道背地里还藏了一封遗诏? 这是哪门子笑话! 皇上越想气越不平。 可思来想去能让秦胤那个硬骨头相信、肯为林繁出力也必须得是“遗诏”一类的死证了。 是了。 秦家还有一只鸾鸟! 人人皆知的凤凰命与身份不够“明朗”的林繁真的“强强联手”了各取所需了。 这么想来当年顺妃两次求娶秦胤那万分不情愿的态度也就有了根源。 秦胤原本看上的就是林繁。 甚至那什么算命的高人都是秦胤自己“引”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给林繁的身世添一层说法? 启儿坚持取消婚约是取消在了秦胤的心坎上了吧? 在御书房里厥过去? 十之八九秦胤那时候心里乐开了花! 不、也不全是…… 如果秦胤在秦鸾出生时就做了准备那他知道得必定更早就不可能是林宣死前说给他听的。 那秦胤是听谁说的? 父皇亲口说的吗? “上次……”皇上倒吸了一口气。 秦胤主动说了父皇临终前单独召见的事儿句句恳切他信了。 可是秦胤说的是真话吗? 不秦胤一定在骗他! 皇上怒气上涌咒骂道:“好一个耿直的秦老头朕被他骗了!” 徐公公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刚才是骂林繁、赞永宁侯的吧? 怎么皇上沉思一通骂上了永宁侯?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220507212009047的打赏。 正文 第225章 鄙夷 一时之间徐公公无法理顺其中关系。 见皇上怒气冲冲徐公公倒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而是顺着皇上的话问:“照您的想法永宁侯才是、才是握着遗诏的那一个?” 皇上一言不发。 他倒是没有那么想。 只是觉得父皇临终前极有可能与秦胤提过一句。 不过徐公公的设想也并非毫无可能。 如今看来文定、平阳、秦胤甚至林繁本人都有可能是握有遗诏的那一人。 就是不好说到底在谁手中。 徐公公把皇上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他皱紧眉头反反复复想想了好一会儿道:“皇上如若您是永宁侯先帝给您的遗诏您会收在哪里?会带去飞门关吗?” 皇上的眸子倏地一紧。 “你是指”皇上舔了下干裂的唇“东西还在永宁侯府里?他就不怕朕发现了把他那宅子夷为平地吗?” “永宁侯在前线领兵除非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京中动他府上亲人此乃大忌。”徐公公道。 伤士气乱军心甚至于秦胤直接造反都显得名正言顺了。 “他一日不反朕一日奈何不了秦家那些人?”皇上哼道“等他和林繁做好准备他那一家老小抱着东西就跑了!” 徐公公亦吸了一口气。 他得替皇上分忧解难呐。 皇上要奈何秦家人他就得替皇上想法子。 “先前安排的人手还在府外盯梢只是这日盯夜防的总归被动了皇上您说得是得主动些”徐公公一字一字说得很慢恨不能脑袋再转得快一些“侯夫人老辣不好对付;几个年轻的秦大公子在后军都督府当值小公子常去棋社两位姑娘近来也出门多是去城外骑马……” 皇上问:“秦鸾也去骑马?” “是”徐公公答道“常去。” 皇上思考一阵道:“还是得从这丫头下手。” 什么鸾鸟什么凤凰掐住脖子砍了翅膀还想上枝头? 徐公公眼睛一亮忙恭维道:“您说得太对了年轻一辈见识少行事不够机敏看不穿局况且听说侯夫人很不喜欢长孙女对长孙女的事极不关心等她反应过来怕是事情都办妥了。” 这几句话颇为顺耳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公公长松了一口气垂着头等皇上具体吩咐。 等了一阵皇上再无发话徐公公只能暗暗揣度。 也是。 才刚提议的事。 饶是皇上也不可能立刻思考周全。 如何设局如何扩大如何能名正言顺地进永宁侯府搜一搜都要考虑周全。 皇上确实在思考。 可惜几番琢磨下依旧未有进展。 临近午膳时分皇上起身出了御书房。 他预备去淑妃宫中用膳。 这半年里与皇太后因着各种事闹得很不愉快但母后总归是母后皇上并不打算与皇太后交恶。 他不去慈宁宫一来是不耐烦听母后说这道那二来也是怕听烦了、再起争执越发矛盾。 既然皇太后宠爱淑妃夸淑妃懂事皇上便给这个面子去淑妃那儿坐坐。 淑妃那性子断不会冲撞他。 他不糟心也是向母后示好两全其美。 穿过御花园皇上脚步匆匆。 行至岔口他不由顿了顿往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顺妃曾经住的宫室。 而现在那个女人已经搬去了冷宫。 一想到那些药丸皇上阴沉着脸心里不舒坦极了。 “启儿这些时日在做什么?”他问。 徐公公忙道:“二殿下在念书。” “他念什么书?朕还不知道他?”皇上冷笑一声根本不信这种话“晋氏快生了吧?” “太医说还有一个半月。” “没点儿当爹的样子”皇上骂了一句“明儿让他来见朕。” 既提到了赵启皇上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念头。 虽还朦胧但总归有了方向。 他要先下手为强他要师出有名那么…… 不懂事的儿子再不懂事一次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宫室外淑妃恭迎皇上。 对皇上的到来她的脸上满是惊喜受宠若惊模样。 一顿午膳皇上用得自在又恰意淑妃说话、行事恰到好处不惹他烦不会积极替皇太后说话也不会像那些年轻的妃嫔恨不能时时刻刻讨他的欢心弄得他烦躁。 见多了烦心的淑妃这样本分的倒显得独特起来。 以至于午膳之后皇上也没有急着走而是留下来在榻子上小憩了会儿。 他睡他的淑妃在窗边看书不吵不打搅。 待皇上入眠淑妃才从书页里抬头睨了榻子上的人一眼。 唇角微微一扬艳丽的五官越发动人而她的眼睛清清澄澄没有一丝爱慕更不会透露出一丝恶感。 哪怕知晓了所有一切的她对皇上鄙夷极了。 作为平阳长公主安插的一枚棋子她当然厌恶皇上弑兄夺位的行为。 但是古往今来皇室倾轧成王败寇太多了皇上是“胜利者”她本身不讨厌这种胜利。 皇位在前她理解皇上和皇太后的算计她也同样理解皇太孙的选择。 她真正鄙夷的是皇上现在做的事。 宠信奸佞排挤忠良。 一两年之内庞大的国家因着上下秩序还能相对有序地转动下去但长期以往乱相会慢慢显现出来。 等到崩塌的时候巨石滚滚而下拦都拦不住。 那时受苦受难的是老百姓。 她吃过苦受过难乱世之时她还很小但那些苦痛没有随着她的长大而忘却反而深深刻在了心坎里。 她记得饿得啃草皮的日子记得乱军贼寇的长刀落下来的样子。 太苦了也太难了。 大周建朝二十几年振兴到现在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倒退回去淑妃不愿意。 如今的她自然会比三四岁时的她在乱世里活得更好些但凭什么要去那样活着呢? 大周不能变成那样。 淑妃收回了目光轻轻翻过了一页书。 皇上有心事他在琢磨事儿不是什么好事。 她都看出来了她要看得更清楚些才能提醒长公主。 ------题外话------ 皇上和徐公公实力演绎做题过程乱七八糟答案竟然对了┓(?′?`?)┏ 所以皇上在憋招秦鸾在憋大招。 快了快了~~~ 正文 第226章 一朝被蛇咬 窗外起风了。 起得突然穿过半开着的窗淑妃来不及按住几子上的书册被吹得刷啦啦响。 转头看去皇上也被这动静吵着了睁开了眼。 见状淑妃起身关了窗柔声细语道:“吵着您了。” 皇上缓了缓神慢悠悠坐起身来想说什么嗓子有些紧。 他正想清一清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白皙的手那手上端着一茶盏。 顺着看去手的主人笑容温和。 淑妃道:“温的蜜茶您润一润。” 皇上接过几口饮了。 蜜茶调得恰当好处不会甜有几分清香让他那丁点被惊扰来了睡眠的脾气瞬间消散了。 看了淑妃两眼皇上在心里叹了声。 母后说淑妃懂事还真没有说错。 做事有眼色、懂轻重、知分寸恰到好处极了。 “先前是朕让开着窗透气”皇上道“什么时辰了?” 淑妃道:“刚过未正。” “朕睡了这么久?”皇上讶异。 他原只打算歇一两刻现在竟是睡了大半个时辰? 近些时日他睡眠很一般夜里睡得不安稳白日歇时也补不进去以至于今儿这午觉睡得他格外舒服。 皇上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大殿角落的花架上。 那上头没有摆花盆放了个小香炉里头点着香正往外头袅袅冒着白气。 淑妃顺着皇上的视线看去笑道:“上午就点着了前些日子太医来请平安脉说臣妾有些郁燥皇太后听说了特特赏了香说是宁神静气很有效果。” 皇上点了点头。 皇太后喜欢用香他是晓得的。 这香平心却不助眠。 如淑妃说的午膳前就点了用膳时皇上没有任何疲倦之后歇午觉就是个习惯而没有歇息的淑妃这会儿也不见困乏之色。 他难得的好睡眠与旁物无关。 这让他越发舒心了些。 “母后爱操心”皇上道“大大小小的事儿她都记着。” 淑妃垂着眼道:“娘娘很为皇上担忧。 臣妾知道您为一国之君想法见识远不是后宫女子能比的即便是皇太后她陪着先帝打下江山有许多见解但现在也久居宫中与您难免会有分歧。 但她都是为您着想您听着不顺耳听过就算了若与娘娘争执她很伤心的。” 皇上睨了淑妃一眼:“你确实很念着母后。” “皇太后娘娘喜欢臣妾、照顾臣妾臣妾自然希望她能顺心顺意笑口常开”淑妃抬起头来望着皇上的眼睛又道“同时臣妾也是皇上的妃子当然也盼着皇上与太后能够少些争执。 原本这些都是不该挂在嘴上、指手画脚的但臣妾思来想去说上一回。” 皇上眉宇舒展了些。 以淑妃的性情当然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开口胜过开口。 她若是一味顺从守着边界完全可以在他跟前与慈宁宫里左右逢源。 但她说出来了说得还不叫他反感。 毕竟颇有道理。 他再不高兴皇太后对政事的指指点点亲娘依旧还是亲娘。 与亲娘争什么呢? 只要不是说得太刺心刺肺的他下回就不和皇太后计较口舌长短了。 “朕分得清好赖你一片好意朕怎么会嫌你指手画脚”皇上起来活动了下筋骨而后站着让淑妃替他整理顺口道“你得空时多陪陪母后她很喜欢你。” “皇太后不嫌弃臣妾臣妾当然愿意常在她身边。”淑妃笑着道。 说话间一个念头从心里划过皇上问道:“朕记得你前回召过永宁侯的长孙女?” “是”淑妃正蹲身替皇上整理衣摆闻言眼底全是冷漠开口的话依旧柔暖温和“太后娘娘很好奇那位秦姑娘臣妾也好奇便召她过来问了她一些修道上的事。” “哦?” 淑妃又道:“问了后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小姑娘嘛调皮好动的年纪哪里能跟个大人似的潜心修习师父再有本事小小年龄也学不进去多少等长大些稍微能定心了她师父云游去了。” 皇上听了微微颔首。 这和他认知的秦鸾很相似。 笑符什么的就是个小娃儿乐趣;让人不受符纸干扰的方子来源师门;救命的丹药亦是师父给的。 秦鸾本人没有几分道行。 “朕给各府的封赏给得迟了母后才与朕置气”皇上道“这样你等下召她宫里瞧着适合的东西赏她一些就当朕借你的回头补给你。母后那儿你再说说朕也算给她交代了。” 淑妃应了声“好”。 皇上摆驾离开。 徐公公跟在一旁见皇上气色好了许多松了口气。 “让启儿下午就来见朕!”皇上道。 徐公公一愣。 明明皇上不似午前一般生气怎么二殿下“出气”的活儿从明儿还改成今日了? 淑妃送走了皇上唤了个嬷嬷来让她去请秦鸾进宫。 可想而知皇上此举绝不是为了什么赏赐、为何给皇太后交代他一定在谋划些别的东西。 她还难以猜度正好与秦姑娘交流一下。 淑妃转身回内殿。 靠在窗边她看着那只香炉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般的笑容。 皇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被顺妃那些丹药“蒙骗”过就怕又产生错觉。 可要淑妃说那些丹药虽有驻颜之功效却无蛊惑人心的能耐皇上对顺妃十几年的宠爱来自于皇上的心。 只不过皇上那点儿自尊受不了他的真心有半点“瑕疵”才会被她一击就中让皇上舍了顺妃。 今时今日皇上在她这儿歇了个好觉又怕是“外力”。 只因她直挺挺、精神奕奕站着皇太后亦确实赏了香料才打消了质疑。 可真相呢? 真相是她趁着皇上午歇前去净室往点着的香料里又添了些助眠之物。 不多也就够燃半个时辰。 而她本人在这大半个时辰里一直在窗边尽量少闻。 若无那阵风她也差不多该弄些动静让皇上醒了。 再久就假了。 正文 第227章 心知肚明 永宁侯府中。 季氏忙了一下午把宫中赏赐的东西清点好、一一入库。 金银玉石、绫罗绸缎前前后后两辆大车上午送来时引得街上无数人看。 若是几个月前季氏也喜欢看。 她不仅可以远观她还可以近着把玩、抚摸。 这个玉如意放老夫人屋里那个红珊瑚摆件给阿鸳这匹料子看着精神给大公子与阿渺做新衣那匹缎子亮眼衬两位姑娘…… 这么多的东西季氏能给一样样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现在她看着这些再是琳琅满目她也木着脸毫无兴致。 又重又沉又无谓全是身外之物! 扔库房里去吧! 正要去与老夫人禀一声前头来人传话说是宫里使人来淑妃娘娘召见大姑娘。 季氏的心突突突直跳。 她一听到宫里什么的就感觉没什么好事。 顾不上去见老夫人季氏亲自走了趟东园。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秦鸾。 秦鸾的身法最近颇有长进只单个脚尖踩着木桩她都能纹丝不动站上两刻钟。 年轻姑娘家身形窈窕挺拔以道家眼光看叫仙气而以季氏这样练武的人来看叫俊气。 季氏不由多看了两眼。 真好看啊。 十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如今生养了孩子结实了些同龄人里她还能佼佼但和晚辈完全比不了。 羡慕也怪怀念的。 秦鸾见她来了笑着唤了声“叔母”。 季氏闻声问过神来上前道:“淑妃娘娘召你进宫。” 秦鸾挑眉略有些意外。 按说作为长公主的钉子淑妃应该尽量避免与她打交道。 尤其是近些时候。 皇上迟了一日才往各府送赏赐侯夫人不傻其中意味品了个七七八八。 可见皇上的疑心快要敛不住了。 本该“远离”的淑妃突然插一手只怕又是奉了皇太后或者是皇上的意思吧。 “那我去换身衣裳。”秦鸾道。 季氏满脸担忧:“不妨事吗?宫里……” 秦鸾明白季氏的意思附耳与她道:“您可以相信淑妃。” 季氏一听就明白了。 心刚要往下落又再提起来季氏道:“万一皇上借淑妃的名头……” 秦鸾莞尔宽慰她道:“那他该借皇后的名头。” 淑妃没有暴露只为把秦鸾骗进宫那么与秦鸾往来更多的皇后娘娘的名头更能让秦家放松警惕。 季氏听懂了偏心里记挂着便没有着急走。 秦鸾换衣服时季氏就站在书房里。 想起秦鸳提过的纸人她忙往书案上看。 笔架上果真悬着哩。 她小心凑过去拿手指戳了戳。 符灵倏地窜了起来离开笔架飞向高处。 季氏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连连拍胸口。 抬着头看着那飞来又飞去的纸片季氏暗暗念着“无量天尊”。 不怕怕什么怕! 老汪说得对。 大姑娘越厉害她们就越有利一家人一条心! 等秦鸾换了衣裳出来季氏指着符灵挤出笑容来:“它能飞还真厉害哈、哈哈。” 秦鸾忍俊不禁。 两人一道往外走。 秦鸾轻声与季氏道:“宫里无缘无故不会扣我。 现在和徐太傅被留在御书房里那会儿不同年不年节不节的他拖不住。 刚赏赐了祖父他们还在前线除非‘证据确凿’否则他敢围侯府千步廊里的老大人们能死谏到底。” 这些道理季氏当然也明白。 皇上即便憋不住了要发难也不会打无准备的仗会更万无一失。 “你先去”季氏道“我也再和老夫人琢磨琢磨。” 一辆马车秦鸾出侯府入了宫门一路很是顺畅地抵达了淑妃宫中。 这一次再见淑妃一改前次的慵懒态度。 秦鸾浅笑。 没有开诚布公但这一次她们对对方的立场心知肚明。 “皇上让我召你说是让我再赏你些东西”淑妃开门见山“背地里在谋划什么我还不知道。” 秦鸾在她身边坐下笑道:“那娘娘确切知道的有些什么?” 闻言淑妃睨了秦鸾一眼。 这位秦大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意思。 打马虎眼时有趣了然于心时也有趣。 “我知道的啊不多也不少。”淑妃笑了会儿说了昨日皇上与皇太后母子的冲突。 秦鸾伸出手轻轻鼓掌。 建议皇太后多劝皇上建议皇上左耳进右耳出两厢都说得漂亮看起来贴心极了。 真等那对母子再坐下来…… 性情难改。 皇太后一定会严词指正皇上脑袋嗡嗡左耳进了右耳出不去火气就上来了。 母子各点各的火最后轰得烧起来。 淑妃这个两边相劝的反倒成了最无辜的那个人。 “可娘娘还没有摸透皇上的计划。”秦鸾道。 “我又不能逼他说出来”淑妃撇嘴“只能尽量找机会。” “打压了顺妃与柳昭容”秦鸾小声问“娘娘能经常见着皇上了吗?” 淑妃一听想起前回两人打马虎眼说的那些话不由啐道:“真以为我要给他生位殿下?小姑娘家家的就逗我玩。” “让人说心里话的不是酒就是梦。”秦鸾道。 淑妃眼珠子一转:“这我倒是很有信心。” 正是看出皇上眉宇间的疲惫猜到他近几日睡得很差她才会往香炉里添香料。 没有人不喜欢睡得香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她这里能睡得舒坦皇上自然愿意过来中午也好、夜里也罢睡一觉。 秦鸾解开腰间香囊从中取出一瓷瓶倒了一枚药丸出来:“我就猜娘娘用得上添在香炉里梦里浑浑噩噩的听听皇上会说些什么。” “那我呢?”淑妃指了指自己“我不会被熏过去?” 秦鸾又取了几张平安符出来交到淑妃手中:“贴身收着。” 淑妃幽幽看了秦鸾一眼。 “要是贴身收不了”秦鸾道“烧了化水喝了能保十二时辰。” 淑妃:…… 行吧。 符纸而已。 她小时候树皮都啃过。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228章 莫名其妙 淑妃起身将符纸与药丸收在妆匣的最里头。 “你说浑浑噩噩的”淑妃重新坐下来问道“噩梦缠身?” “把药丸捻开只放四分之一枚大概能有一个时辰的功效”秦鸾道“等效果过了人就睡沉了一觉到天亮。” 淑妃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笃定皇上会来她这儿只因皇上“睡踏实了”。 一旦惊梦不踏实了午歇还是留夜往后怕是都不可能了。 那就只能一击必中只有一次机会。 人在魇着的时候确实会冲口说些梦话甚至从梦中惊醒过来大汗淋漓、睁着眼睛到天亮。 可万一皇上光发汗就是不吭声呢? 那就错过了。 若只有一个时辰后续睡沉了倒也不错。 只要睡醒时神清气爽哪怕最开始不太愉悦也能化解开。 对于好些时日没有睡好的皇上而言也不错了。 “我尽量试试”淑妃道“话说回来我瞧着是不乐观指不定哪天他就突然发作了。” 秦鸾笑了笑。 人就是如此克制时候卧薪尝胆性子上来了不管不顾。 事后回忆起来都弄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怎么那么冲动、亦或是克制得不似自己。 皇上定然也是如此。 因而祖母才说要时时警惕风云变幻就在一瞬息之间。 “娘娘召见让我叔母很是紧张。”秦鸾道。 “紧张也没错”淑妃弯着眼“毕竟宫里就这么些人进宫不是什么好事。” 秦鸾也笑:“除了娘娘我也只与皇后熟悉些。” 提及皇后淑妃眉头一皱复又松开言语颇为感慨。 “她与我不同”淑妃斟酌了一下用词“格格不入。” 进宫之路淑妃是自己选的即便目的不纯即便一开始并不知道目的但她融入了这里她在这儿有她自己的乐子。 程皇后不一样。 她与所以人都不同。 淑妃把这些看在眼中尤其是大殿下薨逝之后皇后娘娘在后宫里越发“超然”了。 人还在中宫待着心么天下可太大了。 秦鸾又与淑妃交流了些状况这才起身告辞。 送秦鸾离开的依旧是上回引路的小宫女。 秦鸾随着她沿着长廊走到御花园里迎面就遇上了徐公公以及徐公公身边的赵启。 这一次运气没有站在她们这边附近没有分叉路可以大方自然地绕行两厢只能打个照面。 秦鸾规矩地行了一礼。 小宫女亦是机灵示意秦鸾往边上退两步让赵启他们过去。 赵启却没有动阴着脸冷冷看着秦鸾。 只看面色他心情很差。 这也是难免。 晋舒儿的肚子越来越大怀孕后期的苦痛也越发激烈。 腰酸背痛腿发涨整日愁眉苦脸几乎以泪洗面。 赵启不喜欢应付这些起初还能耐着性子哄一哄后来便不耐烦了。 若是半年前他能去母妃宫里或是与外祖家那几个表兄弟一道如今母妃蒙难外祖家一落千丈夹着尾巴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出门游乐? 至于原先那些马屁精更是躲都来不及。 当然他们即便不躲赵启看着他们也烦得紧。 除了溜须拍马什么都不会的东西。 因此最近小半个月赵启很不顺心。 偏今儿雪上加霜莫名其妙被叫到御书房莫名其妙挨了一通训斥更莫名其妙的是父皇让他去冷宫看看母妃还让徐公公一块去给母妃送些点心。 赵启怒气上涌险些在御前发作起来。 真心痛母妃父皇为何不让母妃出来? 既不心痛送那些点心作甚? 硬压着脾气从御前退出来一路走赵启一路生闷气气得恨不能踹身边那阉货一脚。 这阉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前母妃得势时句句奉承舔着脸收了母妃那么多好处母妃出事后转脸就不认人了。 看来当初断根的时候连脊椎骨都一并断了。 这股气正盛正是一点就要炸的时候不想遇着秦鸾赵启的气却发不出来了。 秦鸾恭谨得面无表情却是赵启最熟悉的表情。 去年秋天在街上遇见时赵启记得很清楚秦鸾就是这样。 眼前的秦鸾衣着变了从灰扑扑的道袍换了贵女裙装但神态还是这个神态淡淡的。 挺好。 赵启心中划过了这个念头。 比起那些半年前、半年后截然不同的两张脸秦鸾这种一如既往的简直可以算是一股清流了。 清流到赵启心生感动都没顾上仔细欣赏秦鸾的五官容貌。 秦鸾睨了赵启一眼。 一句话都没有说赵启的脸色看着比刚打照面时稍有缓和。 只是那双脚还打了钉子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启不走秦鸾走。 礼数周全了自不用耗着。 正要抬步忽然徐公公开口唤了声“秦姑娘”。 秦鸾只好顿住。 徐公公慢慢悠悠地问:“老侯爷与世子英勇叫杂家好生佩服秦姑娘替杂家与侯夫人问个安。” 秦鸾应了声在徐公公再次没话找话前抬脚就走。 徐公公错失机会只能扼腕。 一面扼腕他一面又琢磨赵启。 明明二殿下看秦鸾不顺眼极了。 当初退亲二殿下在皇上面前是没说什么贬低秦姑娘的话但在顺妃那儿说了不少心眼多如他徐公公当然一清二楚。 殿下对秦姑娘那属于看一眼就糟心。 原本以殿下此刻心里积攒的火气糟心是油浇上去还不得噼里啪啦烧得火焰直窜了? 只要起纷争后续便能以纷争时的各种状况因势利导种种发挥边烧边瞧。 秦姑娘反击出重手那是最上等居功自傲;秦姑娘吃亏秦家不愿忍言官逮着赵启骂那也不错用些心思便是结党就是费劲费时些。 可是徐公公没有想到赵启转性了。 他竟然没有发作! 为什么? 赵启看了看秦鸾的背影又往冷宫方向走。 徐公公没有跟上赵启也不管自顾自走。 倒是徐公公不得不紧赶慢赶先追上去再说。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220507212009047、xp星人、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ske48_kino酱的打赏。 正文 第228章 莫名其妙 淑妃起身将符纸与药丸收在妆匣的最里头。 “你说浑浑噩噩的”淑妃重新坐下来问道“噩梦缠身?” “把药丸捻开只放四分之一枚大概能有一个时辰的功效”秦鸾道“等效果过了人就睡沉了一觉到天亮。” 淑妃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笃定皇上会来她这儿只因皇上“睡踏实了”。 一旦惊梦不踏实了午歇还是留夜往后怕是都不可能了。 那就只能一击必中只有一次机会。 人在魇着的时候确实会冲口说些梦话甚至从梦中惊醒过来大汗淋漓、睁着眼睛到天亮。 可万一皇上光发汗就是不吭声呢? 那就错过了。 若只有一个时辰后续睡沉了倒也不错。 只要睡醒时神清气爽哪怕最开始不太愉悦也能化解开。 对于好些时日没有睡好的皇上而言也不错了。 “我尽量试试”淑妃道“话说回来我瞧着是不乐观指不定哪天他就突然发作了。” 秦鸾笑了笑。 人就是如此克制时候卧薪尝胆性子上来了不管不顾。 事后回忆起来都弄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怎么那么冲动、亦或是克制得不似自己。 皇上定然也是如此。 因而祖母才说要时时警惕风云变幻就在一瞬息之间。 “娘娘召见让我叔母很是紧张。”秦鸾道。 “紧张也没错”淑妃弯着眼“毕竟宫里就这么些人进宫不是什么好事。” 秦鸾也笑:“除了娘娘我也只与皇后熟悉些。” 提及皇后淑妃眉头一皱复又松开言语颇为感慨。 “她与我不同”淑妃斟酌了一下用词“格格不入。” 进宫之路淑妃是自己选的即便目的不纯即便一开始并不知道目的但她融入了这里她在这儿有她自己的乐子。 程皇后不一样。 她与所以人都不同。 淑妃把这些看在眼中尤其是大殿下薨逝之后皇后娘娘在后宫里越发“超然”了。 人还在中宫待着心么天下可太大了。 秦鸾又与淑妃交流了些状况这才起身告辞。 送秦鸾离开的依旧是上回引路的小宫女。 秦鸾随着她沿着长廊走到御花园里迎面就遇上了徐公公以及徐公公身边的赵启。 这一次运气没有站在她们这边附近没有分叉路可以大方自然地绕行两厢只能打个照面。 秦鸾规矩地行了一礼。 小宫女亦是机灵示意秦鸾往边上退两步让赵启他们过去。 赵启却没有动阴着脸冷冷看着秦鸾。 只看面色他心情很差。 这也是难免。 晋舒儿的肚子越来越大怀孕后期的苦痛也越发激烈。 腰酸背痛腿发涨整日愁眉苦脸几乎以泪洗面。 赵启不喜欢应付这些起初还能耐着性子哄一哄后来便不耐烦了。 若是半年前他能去母妃宫里或是与外祖家那几个表兄弟一道如今母妃蒙难外祖家一落千丈夹着尾巴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出门游乐? 至于原先那些马屁精更是躲都来不及。 当然他们即便不躲赵启看着他们也烦得紧。 除了溜须拍马什么都不会的东西。 因此最近小半个月赵启很不顺心。 偏今儿雪上加霜莫名其妙被叫到御书房莫名其妙挨了一通训斥更莫名其妙的是父皇让他去冷宫看看母妃还让徐公公一块去给母妃送些点心。 赵启怒气上涌险些在御前发作起来。 真心痛母妃父皇为何不让母妃出来? 既不心痛送那些点心作甚? 硬压着脾气从御前退出来一路走赵启一路生闷气气得恨不能踹身边那阉货一脚。 这阉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前母妃得势时句句奉承舔着脸收了母妃那么多好处母妃出事后转脸就不认人了。 看来当初断根的时候连脊椎骨都一并断了。 这股气正盛正是一点就要炸的时候不想遇着秦鸾赵启的气却发不出来了。 秦鸾恭谨得面无表情却是赵启最熟悉的表情。 去年秋天在街上遇见时赵启记得很清楚秦鸾就是这样。 眼前的秦鸾衣着变了从灰扑扑的道袍换了贵女裙装但神态还是这个神态淡淡的。 挺好。 赵启心中划过了这个念头。 比起那些半年前、半年后截然不同的两张脸秦鸾这种一如既往的简直可以算是一股清流了。 清流到赵启心生感动都没顾上仔细欣赏秦鸾的五官容貌。 秦鸾睨了赵启一眼。 一句话都没有说赵启的脸色看着比刚打照面时稍有缓和。 只是那双脚还打了钉子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启不走秦鸾走。 礼数周全了自不用耗着。 正要抬步忽然徐公公开口唤了声“秦姑娘”。 秦鸾只好顿住。 徐公公慢慢悠悠地问:“老侯爷与世子英勇叫杂家好生佩服秦姑娘替杂家与侯夫人问个安。” 秦鸾应了声在徐公公再次没话找话前抬脚就走。 徐公公错失机会只能扼腕。 一面扼腕他一面又琢磨赵启。 明明二殿下看秦鸾不顺眼极了。 当初退亲二殿下在皇上面前是没说什么贬低秦姑娘的话但在顺妃那儿说了不少心眼多如他徐公公当然一清二楚。 殿下对秦姑娘那属于看一眼就糟心。 原本以殿下此刻心里积攒的火气糟心是油浇上去还不得噼里啪啦烧得火焰直窜了? 只要起纷争后续便能以纷争时的各种状况因势利导种种发挥边烧边瞧。 秦姑娘反击出重手那是最上等居功自傲;秦姑娘吃亏秦家不愿忍言官逮着赵启骂那也不错用些心思便是结党就是费劲费时些。 可是徐公公没有想到赵启转性了。 他竟然没有发作! 为什么? 赵启看了看秦鸾的背影又往冷宫方向走。 徐公公没有跟上赵启也不管自顾自走。 倒是徐公公不得不紧赶慢赶先追上去再说。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220507212009047、xp星人、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ske48_kino酱的打赏。 正文 第229章 判若两人 穿过长长宫道眼看着宫门就在前头身边的小宫女垂下了肩膀松了一口气。 秦鸾看在眼中不由莞尔。 遇着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赵启让小宫女都颇为紧张。 秦鸾抿了抿唇。 她不会把这次碰面视为“偶然”。 正如淑妃说的皇上让淑妃召她进宫绝不可能就是赏她几样东西。 皇上可没有那样的好心。 而秦鸾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并不确定。 时间上看似有些偶然但这个结果就是必然。 皇上要让赵启与她打个照面。 至于他需要达成什么效果秦鸾一时间无法总结完备。 但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赵启一言不发不为难、不发狠反常极了。 不反常的话冲突、哪怕是单方面的冲突十之八九。 赵启的反常八成也出乎皇上的意料。 出了宫门秦鸾回到永宁侯府。 季氏知她回来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 秦鸾去见了永宁侯夫人把状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到遇着二殿下侯夫人的嘴角抽了抽骂人的话冲到了嗓子眼看了眼秦鸾才咽了回去。 算了不叫阿鸾听她的粗话了省的以后老头子埋怨她口无遮拦。 缓了缓气侯夫人道:“当时没出什么状况自然再好不过却不能松懈了谁知道暗地里还有什么。” 行军打仗最要不得的就是松懈与侥幸。 兵法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只瞧见栈道修得热火朝天那等对方度了陈仓就完了。 当然谁都不是神仙谁也不知道那乌泱泱的大军之外还有什么计策斥候再多也可能反被利用。 这就像是刚取得的玉沙口大捷。 西凉只看到了其一没有看到其二甚至斥候还被突袭的先锋迷惑弄错了他们的目标最后兵败如山倒。 眼下京中的立场反过来了。 他们需得步步小心多看多想多预备即便有淑妃这样的斥候也不能掉以轻心。 瞧着是已经化解了的事谁知道后续会出什么变化。 亦或者这次的照面本身就是修栈道而陈仓在哪儿他们还未发现。 一刻也不能放松! 另一厢赵启从冷宫出来。 不过短短时日母妃看着苍老许多。 饶是不喜欢母妃絮絮叨叨毕竟也是母子见她如此受罪赵启心里很不好受。 冷宫冷宫宫如其名。 长年失修一股子霉味阴冷潮湿。 明明春日明媚这座宫里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春暖花开。 春天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刚刚过去的冬天有多难挨了。 赵启几乎一刻都待不下去。 顺妃岂会看不出他的神情? “这才哪到哪儿?” “我这还算过得去吃喝用度上能够维持也没遭人克扣。” “宫里哪有什么良善人我能度日不是他们有良心而是我有亲儿子再过一两月又有亲孙子。” “皇长孙再不然也是个长孙女宫里的头一个皇上看着孩子欢喜没准就让我出去了。” “等我出去得罪了我的能是什么下场?所以他们不敢。” “一个个的惯会见风使舵一旦出事我彻底无望了那日子才叫过不了了。” “你就当是为了母妃忍一忍忍到孩子出世。” “记得母妃的话千万别义气用事。” 长篇道理赵启听着烦闷但他知道这些道理便没有打断。 顺妃盼着他能多听进去一些好说歹说一番把人送出去。 赵启穿过甬道一路走出去老远回头都看不到那冷宫宫墙了夕阳余晖映在他身上他晒了会儿身上寒气才散了些。 他回了自己的宫室。 还未进殿赵启就听到了晋舒儿的哭骂声他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 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 赵启不用进去看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定是晋舒儿腿肿得厉害宫女与她按揉劲小了没用劲大了她又觉得痛。 赵启不耐烦极了转身想走想到顺妃的话转了一半的身子顿了顿又慢慢转了回去。 算了。 忍一忍吧。 进了内殿宫人纷纷行礼。 晋舒儿两眼通红问:“殿下去哪里了?” “被父皇叫到御书房挨了顿骂。”赵启道。 晋舒儿一听闭了嘴。 内侍给赵启端了盏茶。 赵启闻了闻清香四溢比不上父皇用的但是…… “比母妃用的好多了。”他喃喃道。 晋舒儿听见了又问:“殿下去见母妃了吗?” “父皇让我去”赵启一提到这事儿心里很不舒坦“他还让徐公公给母妃送盒点心哼!” 晋舒儿不解:“给娘娘送点心皇上还惦记娘娘殿下做什么要生气?” 赵启的下颚绷得紧紧的。 若那位不是他的父皇他现在就要大骂出口! 偏只能忍下免得传到父皇耳朵里他倒霉就倒霉又得连累母妃。 “为何生气?”赵启斜斜睨了晋舒儿一眼“你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晋舒儿垂下了眼。 宫女没有控制好力气痛得她惨叫一声不敢与赵启抱怨的话全一股脑儿冲着宫女去了。 “你想痛死我吗?”她咬牙切齿道“你是什么居心?” 宫女噗通跪倒在地缩着脖子念着“万死”。 赵启听得烦插嘴道:“她按得不好就换个人吵什么?” 晋舒儿骂到一半倏地泄了气转过头去。 宫女赶忙退了出去其余人瞧着气氛不对见赵启没有留他们的意思也鱼贯退了。 内殿里只留下赵启与晋舒儿。 一个默不作声一个眼泪哗哗气氛怪异极了。 赵启反复念着母妃交代的“忍耐”想安慰晋舒儿两句可看她那愁眉苦脸的模样又是一阵烦闷。 他不知道晋舒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原来不是这样的坏脾气。 她温顺纤柔小心翼翼而不是现在这样尖锐、怨天尤人、没事找事。 变了判若两人。 忽然间赵启又想到了秦鸾。 这半年里没有变的好像只有秦鸾了。 原是什么脾气今日还是什么脾气。 不。 她也有变化。 这时候赵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御花园里站在他面前的秦鸾与那日贵香楼外见到的亦是判若两人。 土鸡与鸾鸟。 地下天上。 ------题外话------ 我人麻了。 键盘一直出现按键粘连今天特别严重打一句话能错半句给我直接写炸了叹气…… 正文 第230章 再问一次 赵启握紧了手中茶盏。 没想起这事儿来的时候还丝毫不觉得一旦往这处想了脑海里秦鸾的模样越发清晰起来。 论五官秦鸾显然是出众的。 饶是宫中不缺貌美女子赵启也不得不说秦鸾是其中佼佼。 那为何他以前会觉得秦鸾就是只灰扑扑的土鸡呢? 诚然人靠衣装一身道袍对姑娘家的修饰定比不上漂亮、鲜艳的裙装可是人还是那个人五官也依旧是这样的五官不该如此差异巨大。 是他赵启没长眼睛吗? 是他只能看到一层表象却看不到表象之后吗? 思及此处赵启的心沉了下来。 不。 他不接受这个答案。 他宁愿相信是他以前对秦鸾的偏见太深以至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哪怕在宫女们口中听到了些夸赞秦鸾好相貌的话他也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没错。 就是这样。 他承认自己偏见但他不承认自己眼拙。 话又说回来好不好看与他也没有多少关系。 再好看的鸾鸟又不是他的心头好他是喜欢美人但他不喜欢美人把他当垫脚石。 那门亲事他从头至尾就不满意。 和他有没有认识晋舒儿无关与秦鸾长得什么样也无关。 理顺了这其中的思路赵启心里稍稍舒坦了一些。 给自己添了一盏茶他大口喝了想到边上的晋舒儿他转头过去。 不管怎么说晋舒儿都是他的正妃。 母妃说过女子怀孕时很艰难性子也会变化。 “别和大肚婆过不去。”赵启在心中暗暗想着。 忍也就再忍一两个月等生了孩子大概就不会再这么折腾了。 “你……”赵启耐着性子“腿还痛吗?我叫个手上知轻重的嬷嬷来给你按一按?” 回应他的是晋舒儿泪眼婆娑的臭脸。 赵启:…… 堂堂皇子自小到大就没被其他人甩过臭脸。 秦鸾那种叫面无表情。 赵源以前是爱念叨、一本正经。 还有那些马屁精现在只是不拍马屁了不敢在他跟前转悠了哪里可能甩脸色? 便是父皇与母妃气头上骂他、训他那也是火气膨胀而非臭脸! 赵启被这脸色甩的一口气憋得慌。 想到母妃的话他硬生生忍了下来又问:“那让人打水来给你净面?” 晋舒儿又横了赵启一眼。 赵启毛了。 从胳膊到背上一路毛到了后脖颈。 无论再怎么记着母妃的交代脾气上来了也实在压不下去。 再说了这能是他的错吗? 他都这么好言好语了! 分明就是晋舒儿在发疯! 真以为挺着大肚子就能在宫里横着走了? 虽然赵启根本不认为娶秦鸾那样的高人批的“凤凰命”回来对他能有多大的变化母妃的蒙难与忠勤伯府的沉寂也不是换个二皇子妃就能解决的那些状况与晋舒儿本人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但是晋舒儿这脾气是越来越…… 他赵启确实不是什么本分、克己、端正的人。 这三个词再添个迂腐全用在赵源身上那是半点错不了但和他赵启两路人不相干。 可他是他晋舒儿是晋舒儿。 他的底气来自于他的父皇他是皇子他生下来就比其他人金贵。 晋舒儿的底气呢? 是他赵启还是肚子里那还不知道男女的皇孙? 前一个外头去横一横也就算了与他这底气横什么? 他敢跟父皇横吗? 他绝对不敢。 左耳进、右耳出?可以。 当面顶回去?他没蠢到那地步。 后一个是母凭子贵但这宫中金贵的永远是子。 如果连那个子都金贵不起来他的母越发没有影了。 反正赵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晋舒儿耍的这些脾气。 “我再问你一次”赵启咬着牙道“要不要叫人进来伺候?” 晋舒儿眉头紧锁抬眼看着赵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依然一言不发。 赵启心里的火蹭蹭蹭往上窜。 母妃耳提面命的话他再也顾不上了当即一摔袖子大步往外头走。 他才不对着这么张臭脸呢! 翁家兄弟出不来其他人他看不上那就一个人都别跟着他自己去贵香楼吃吃喝喝去。 烤鱼好吃不就得了? 缺了那群叽叽喳喳的货还没人打搅他吃鱼呢! 等下点两条烤鱼他吃一条看一条烤鱼还能不乐意? 不乐意先把眼珠子挖出来吃了! 赵启走得大步流星留下晋舒儿一人瞪大眼睛坐在榻子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太怪了。 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想今日的殿下太奇怪了。 成亲之后日日相处着晋舒儿慢慢发现赵启的性格与她以前了解到的并不完全相同。 或者说以前相处的机会少她看到的只是殿下性情的一部分。 那也是赵启但不是完整的赵启。 真正的二殿下性子更急、更冲动、也更火爆。 他不是一个很能忍的人。 晋舒儿在了解也在适应固然有失望但她还是希望能过得好些。 只是孕中的不舒服远超出她的想象她很多时候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与殿下的关系也不由地越发磕绊。 她想改一改却…… 尤其今儿她知道自己的态度很不好很惹殿下烦但是…… 殿下竟然忍耐再三。 按说以他的脾气早一刻钟就该摔袖子走人了哪里还什么“再问一次”。 这不对劲。 殿下说他下午见了顺妃可殿下就不是个会好好听娘娘说话的人! 一定有别的原因! 抹了一把眼泪晋舒儿叫了董嬷嬷进来。 “你去打听打听殿下下午时候可是遇着了什么事”晋舒儿道“殿下脾气反常。” 董嬷嬷是晋舒儿的陪嫁往日里再三劝解也没改变晋舒儿的脾气。 可董嬷嬷毕竟是安国公府出来的不可能不向着晋舒儿怕她真和殿下闹僵了听她这么问了也就应了。 正文 第231章 活该 消息不难打听。 很快董嬷嬷就弄明白了。 下午时候殿下被皇上召到御书房而后由徐公公陪着一道去探望顺妃娘娘。 经过御花园时刚好遇着从淑妃娘娘那儿离开的秦大姑娘。 两厢打了照面就各走各的。 没有争吵也没有矛盾甚至都没有多少时间。 在董嬷嬷看来这就是巧了换个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但是…… 偏就是秦大姑娘。 当然话说回来秦大姑娘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做什么哪里能讲对错? 但这事儿落在自家皇子妃心里八成就要生出旁的想法了。 孕妇本身就容易想些七七八八的皇子妃又先入为主地认为殿下反常、一定发生了什么那么…… 董嬷嬷在心里翻来覆去琢磨了好一会儿下定了决心。 “奴婢问了就是从御书房出来与徐公公一块去见了娘娘从冷宫离开就回来了”董嬷嬷垂着眼道“没了。” 晋舒儿的眉头紧紧蹙着对董嬷嬷的答案并不满意。 “真没有”董嬷嬷柔声劝解道“依奴婢看殿下反常也是担心顺妃娘娘。当儿子的肯定会心疼母亲等您肚子里的小殿下出生了长大了以后也一定很心疼您……” 为人子女都是如此。 董嬷嬷想这么说倏地想到晋舒儿先前那种种糟心行径又把话咽了下去。 毕竟晋舒儿若真的能心疼寡母一些又怎么会…… 晋舒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董嬷嬷赶紧又道:“后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辰您不是打算回去祝贺吗?您养好身体精神好些老夫人看着也高兴。” 晋舒儿撇了撇嘴。 祖母会高兴?祖母看着她就不高兴了。 不过贺寿还是要去的。 祖母、母亲不重视她她偏要去! 夜幕渐渐沉了下来。 淑妃歪在榻子上看书得知皇上要过来她趿着鞋子起身取了符纸出来。 明黄色的、薄薄的一张细细一闻还带着墨香。 淑妃前后翻看了会儿。 怎么说呢比树皮总归是香了不少。 取茶盏、点火、烧干净了倒水随便搅了搅淑妃一仰头就倒入了口中就当吃药吧。 而后她分了四分之一个药丸出来。 药丸很细腻用手指就能抿化了打开皇太后赐的香料盒子里放在角落与部分香料拌一拌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淑妃把盒子放在了香炉旁。 时至近三更皇上要歇息时淑妃当着他的面往香炉里添上。 “臣妾闻着挺喜欢的”她柔声道“娘娘赏了臣妾好东西呢。” 皇上呵的笑了声没有阻止她。 晚上过来时他就留意了下香炉。 香炉点着冒着细细白烟味道与他中午闻的一致。 他没有让灭用了晚膳下了会棋那股白烟至始至终都袅袅着而他没有丝毫困意。 可见这种香并无助眠的功效仅仅就如淑妃所说是皇太后给她宁神静气用的。 皇上慢悠悠走到淑妃边上。 淑妃打开香炉盖子皇上顺着一看里头香料烧得差不多了。 是该添些不然半夜就灭了。 淑妃只当不知道皇上在观察什么把混了药丸粉末的香料添进去又盖好盖子。 因着新添了白烟比先前一下子重了些皇上深吸了一口气确定与先前闻到的并无不同心彻底落了地。 “这种事儿”皇上揽着淑妃的肩膀道“叫底下人来做当心烫着手。” 淑妃抬起头漂亮的眸子冲皇上莞尔一笑:“小事而已叫他们进来做什么?” 皇上跟着笑了笑。 夜更沉了。 淑妃侧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入睡了的皇上。 不得不说秦鸾给的药丸很是实用本身无色无味添在香料里根本就问不出区别来。 至于效果淑妃只看皇上那睡梦中皱成沟壑的眉头就知道了。 不清楚皇上具体梦见了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好梦。 皇上睡得很不安稳。 皱眉、辗转、蹬腿不多时额头上就泌出了一层汗水。 淑妃干脆坐起身来支着腮帮子看等着皇上梦中失言。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饶是淑妃尽量打起精神来也难免哈欠连天。 她是真的困了。 符纸化水喝下去能让她不被那燃烧的药丸干扰但她是个作息正常的人大半夜她需要呼呼大睡。 熬夜等着对她来说真不容易。 淑妃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一点就是她们中年妇人与秦鸾那样的小姑娘的不同了。 小姑娘精力旺一整晚不睡都能生龙活虎不似她熬一熬明天皮肤都得差不少。 谁让她已经走完了小姑娘的年纪了呢? 是了她在小姑娘的时候彻夜不好好歇觉又在做什么? 淑妃胡乱想着逼自己清醒些忽然间身边的皇上发出了一声惊呼她被吓了一跳霎时间清醒许多。 “朕要让你们死在关外!” 淑妃抿了下唇。 “你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皇上果然是被那场大捷气得够呛。 明明是大周的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只因立了战功的先太子的遗腹子身为大周的皇帝就不能为此振奋与喜悦反而只能不安、动摇偏又无处去说只能埋在心里…… 想想也是惨。 淑妃勾了勾唇暗暗骂了句“活该”。 谁让这皇位来得这么心虚呢? 明明已经坐了二十年都多了却是越坐越凉、越坐越扎。 迟早啊把这屁股腚扎得都是血珠子。 淑妃还想再听更多的噩梦中的皇上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再无其他。 而后渐渐的他的呼吸平缓了许多人也放松了下来。 淑妃看在眼中就知药效差不多过去了。 一个时辰还是不够用。 但是过犹不及。 药丸还剩三次的量她可以继续寻找机会。 正好她也困了这下能睡了。 皇上醒来时有些迷糊。 似乎是该起身的时候了他中途好像都没有醒过一直睡到了现在。 昨夜起初似乎是梦到了些什么但他记不清楚了而后半夜睡得很踏实。 深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很好。 淑妃睁开眼冲皇上笑了笑。 她也觉得很好。 没把羊一下子薅秃了很好。 ------题外话------ 之前说的活动番外系统放在了这一章之后。 需要全订解锁还没看完正文的书友可以先略过看后续的正文。 所有已经发布的章节都订阅了话这个番外就能打开了。 ---- 我之前那把键盘用了七年多吧也就是正常损耗不太行了。 于是去年双十一换了把新键盘。 算算才半年它就粘连了就是连击了真的难受。 今天问了客服他让我调回出厂设置然后感觉好了一点但还是有几个键很粘“bnm”五个排排站全粘也不知道是啥毛病。 正文 第232章 省心 宫人们鱼贯而入伺候皇上与淑妃梳洗。 徐公公也进到了跟前。 皇上留宿后宫守夜本就是嫔妃跟前人的活儿徐公公可以安安心心歇觉。 不得不说徐公公也有一阵子歇不好了。 毕竟皇上夜里时常辗转闹得他不得不时时警醒。 也并非没有其他人手御前伺候的内侍那么多个轮着来就是了。 可徐公公不放心。 那一个个的哪里知道皇上心里在琢磨什么稀里糊涂的万一一句话说不对惹了皇上脾气…… 最后连累的人之中不还是有他徐公公吗? 这一点上徐公公就不得不夸夸淑妃娘娘了。 这位娘娘不愧是慈宁宫里的红人连皇太后都对她喜爱非常可见是有些能耐。 昨儿夜里徐公公原还怕守夜的宫女不机灵没想到淑妃娘娘一句话人就打发了压根没有留皇上也不提什么规矩。 皇上不提徐公公更加不会提全当没有这事儿。 至于淑妃娘娘会听见什么徐公公才不担心呢。 主子娘娘跟他们一群底下人能是一回事? 再说娘娘是皇上的妃嫔岂会不知道谁轻、谁重? 徐公公放下心美美睡了一觉。 清晨醒来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再看皇上状况徐公公不由喜上眉梢。 瞧瞧皇上歇得也很好。 他省心皇上舒坦多好的事儿。 徐公公在心里连连给淑妃鼓掌看来往后他得多在皇上面前提一提淑妃了。 本就是四妃之一入宫年限也长磨砺多年知道如何在宫里生活又得皇太后欢喜唯一遗憾的是膝下没有子嗣。 不过子嗣之事不归他徐公公管也轮不到他操心。 娘娘自己会拿主意。 高位嫔妃抱一个养在跟前又不是多么稀罕的事儿。 他只要伺候好皇上拉拢好娘娘这日子就舒服极了。 一面想着徐公公一面双手奉上龙袍。 淑妃接了过去仔细替皇上穿戴。 皇上问:“朕中午来你这儿用午膳。” 淑妃闻言手上未停抿着嘴一笑道:“那您可找不着臣妾臣妾之前与太后娘娘说好了今儿过去陪她说话。” 这个理由天经地义。 皇上不至于与皇太后抢人也乐得母子之间有一个缓冲。 再有分歧的母子亦是血脉相连。 气头上皇上会对皇太后强势的指手画脚十分厌烦但脾气过了亦不想母子真离心了。 想来母后那儿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一来淑妃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身份贵重的程皇后皇上与皇太后都不喜欢;以前他看重的顺妃皇太后颇有意见。 淑妃不同。 淑妃受皇太后宠爱而近些时日皇上也越看淑妃越满意了。 母子都喜爱的后宫妃嫔只淑妃一人。 这让皇上对淑妃更加看重了几分对淑妃的拒绝也没有丝毫不满。 “去吧”皇上道“也与母后说一声朕中午过去。” 淑妃巧笑应了。 送走了皇上淑妃又休息了会儿才往慈宁宫去。 皇太后对皇上的动向了如指掌又听淑妃说皇上中午过来她握着淑妃的手拍了拍。 要不然她怎么就独独偏爱淑妃呢? 她就是喜欢机灵孩子。 不用她特别交代、嘱咐什么淑妃自己就能心领神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嘴巴甜爱分享喜欢其乐融融。 就像平阳一样。 她对平阳五分好平阳能回应她十分不止在她跟前如此在对着先帝、对着赵临、对着所有人的时候平阳从不吝啬对她的亲近与喜爱。 什么暗示明示什么引导催促她根本都不用做。 平阳会主动地去与其他人分享。 这让她实在太省心了。 近几年平阳对她不似年幼时一般贴心其中缘由皇太后能猜到些。 林繁。 赵临的遗腹子平阳嫡亲的侄儿。 平阳必然会向着林繁但平阳应当吃不准赵临的死因。 林宣坚称赵临坠马是意外平阳彼时没有去泰山她不信林宣能信谁的? 以平阳那直截了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凡她有一丝一毫的质疑当年就提剑闯进宫里、质问赵隶了。 平阳没有。 要么是林宣自己就没有弄明白;要么是林宣了解平阳的脾气故意瞒着她。 而这一瞒一拖就到了今时今日。 平阳也不是曾经的平阳了。 在皇太后看来这二十余年平稳的生活磨灭了平阳身上的棱角她不再如从前那般锋芒毕露。 现在的平阳失了锐利、失了灵气也失了唯她马首是瞻的瑰卫。 皇太后眯了眯眼没有再想平阳而是笑着看着淑妃。 淑妃明事理遇事以她与皇上母子为先会积极主动地替他们母子缓解矛盾。 这样聪慧的妃嫔岂能不得她的欢心? 淑妃笑盈盈道:“先前您赏臣妾的宁神香料皇上也说闻起来舒服。” “一个个的鼻子真挑”皇太后嗔了她一眼“既喜欢晚些再拿点回去。” 淑妃从善如流大大方方。 一上午有懂事的淑妃作陪皇太后的心情很好。 中午时候皇上过来用午膳。 席间食不言气氛倒也融洽等撤了席皇太后问起了朝堂事。 淑妃不参与这些主动退出去往慈宁宫后花园里散步消食。 这一走走了一刻钟直走到王公公急急来寻她。 “皇上走了”王公公低声道“娘娘与皇上又起了些争执气得不行您赶紧劝劝吧。” 淑妃一听佯装惊讶急切极了边走边道:“怎得又吵起来了?娘娘还好吗?” 一路赶到内殿淑妃抬眼就见皇太后躺在榻子上面色不虞。 她赶紧上前:“起先不是还好好的吗?” 皇太后闭着眼摆了摆手:“哀家说了几句皇上不耐烦听。” 淑妃不会说皇太后更不可能去指责皇上她只垂下了眼默不作声。 皇太后睨了她一眼。 奄奄的看着怪可怜的。 “皇上那性子……”皇太后叹了声“哀家知道白费了你一番心意。”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的打赏。 正文 第233章 静静 另一厢皇上绷着脸、大步流星往御书房走。 徐公公跟在身后气都不敢喘大的。 他没有进内殿伺候不晓得皇太后与皇上说了些什么但肯定都是不好听的。 这下好了早起时的好心情真就一点都没有剩下。 回到御书房中徐公公替皇上奉茶。 皇上端起来凑到嘴边心里到底烦闷一口没尝又放下了。 徐公公见状越发谨慎。 皇上问:“淑妃还在慈宁宫?” 徐公公哪里知道。 先前皇上气冲冲从大殿里出来二话不说往外头走徐公公立刻就跟上了哪里有时间关心淑妃。 想了想他道:“应是还在的。” 因为淑妃先前逛园子去了根本不在殿前怕是根本不晓得皇上与皇太后起了争执。 想来也是若淑妃在殿内有她周旋着皇上与皇太后不至于吵起来。 皇上轻哼了声。 淑妃应是在陪母后说话以她的性情定会好好劝一劝母后。 至于母后能不能听进去…… 皇上觉得八成听不进去。 母后就是那样的脾气。 真是白费了淑妃的一番心意! “启儿在做什么?”皇上又问。 他刚才与皇太后的争执中心就是赵启。 昨日赵启在御花园里遇上秦鸾之事自不可能逃过皇太后的眼睛。 皇太后也没有天真到会将那个短之又短的照面视为偶然。 赵启身边跟着徐公公这事儿是谁在背后安排的一目了然。 皇太后极其不满皇上的安排直接问他到底想弄出些什么事来。 若是好言好语皇上兴许还没有那么生气但皇太后从一开口皇上就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不信任与质疑这让他不舒服极了。 他自然有他的考量。 偏在母后看来他不值得相信。 徐公公抿住了唇。 这个答案他也不知道。 他是伺候皇上的又不是伺候二殿下的哪里能时时刻刻掌握二殿下的行踪? 当然御前不可能那么回答。 徐公公也不好如昨日一般再说什么“二殿下在念书”一类的只能硬着头皮避重就轻:“这就使人去寻二殿下来?” 皇上不置可否。 徐公公知道这就是“可”的意思当即退到外头招呼了个内侍道:“赶紧去把二殿下叫来。” 赵启来时恹恹的。 皇上一看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没精打采像个什么样子!” 赵启垂着头默不作声。 顶嘴不可能顶嘴求饶他也没有力气求饶。 昨儿贪嘴了。 一人独占两条烤鱼又喝了不少酒吃的时候畅快无比以至于没有顾上时辰等他出贵香楼时宫门早关了。 无奈之下赵启去忠勤伯府歇了一夜。 哪知道半夜里上吐下泻闹得忠勤伯府人仰马翻。 急急寻了太医来一看就是吃多了、油腻给闹的这几日饮食清淡些就好其余并无大碍。 原本皇子身体不适都该上报。 赵启做主给压下来了。 一来吃撑了肠胃不适丢人;二来刚挨了一顿骂他不想多惹麻烦。 因而太医院里记了档却没往皇上、皇太后等等那儿报。 无大碍却也不舒服。 赵启在忠勤伯府躺了一上午中午用了两口粥还没缓过来又被叫来了御书房。 原以为消息走漏了没想到父皇不知情。 反正左是挨骂、右也是挨骂赵启懒得多说又不是第一次挨骂也挨习惯了。 果不其然挨骂的经验很有作用他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让皇上骂也骂得没劲儿没说几句就挥手赶人眼不见为净。 赵启赶紧退出来。 迎面春风吹在旁人身上是恰意吹在赵启身上是手脚无力。 回到自己宫室打不起精神的赵启理都没有理晋舒儿直接进了内殿踢了鞋子倒床上歇息去了。 晋舒儿正被肚子里的孩子闹得直不起腰一见赵启无视她眼泪刷刷就要落下来。 一夜不归如此态度? 晋舒儿越想越委屈与董嬷嬷道:“收拾下我这就回安国公府去。” 董嬷嬷瞪大了眼睛。 晋舒儿道:“祖母明日做寿我提前一天回去住一晚难道也不成?” 董嬷嬷皱着眉头。 成自然是成的。 皇子妃的日常起居没有后宫妃子们严苛。 先前就与皇后禀了明日出宫之事此刻再去禀一声以皇后的宽厚自不会拒绝。 只是皇子妃此举就是怄气。 可见晋舒儿泪眼婆娑的样子董嬷嬷暗暗叹了口气。 留在这儿与殿下怄气指不定还会吵起来。 回国公府住一夜老夫人、世子夫人再不满意皇子妃的想法、举动毕竟也是血亲长辈又同是女子知道孕中难处不会争吵。 “奴婢这就去安排。”董嬷嬷道。 傍晚一辆马车进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夫人知道晋舒儿提前一日回来没有多说什么道:“屋子都收拾干净了殿下住下吧。” 世子夫人见了晋舒儿那沉甸甸的肚子眼眶发红。 到底是亲女儿哪怕女儿埋怨她见女儿因怀孕而发肿的样子当娘的心如刀割。 回娘家后的头几个时辰晋舒儿还算舒心。 熟悉的闺房习惯的口味。 夜幕垂下来困意卷来她早早入眠。 世子夫人陪着她确定她睡着了后才起身往外走把董嬷嬷也叫到了外间。 “舒儿与二殿下闹矛盾了?”世子夫人问“我也不敢仔细问她怕越问、她越烦你与我说实话。” 董嬷嬷自不会瞒着。 没有添油加醋只简单说了些状况。 “殿下毕竟是皇子不会事事迁就皇子妃。” “尤其是娘娘出事后殿下也艰难许多皇子妃怀孕辛苦脾气也忍不住两人难免会有……” “今儿回来其实是昨日闹得不大痛快。” “殿下御花园里遇着秦大姑娘了就一个照面奴婢觉得完全不相干但是怕皇子妃多想奴婢就没有说也不知道如此合适不合适……” 世子夫人静静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谁也不知道屋里的晋舒儿醒了。 她光着脚走下床站在落地罩后头同样静静着听完了全部。 ------题外话------ 之前说的515活动的番外目录里已经显示了。 时间是奇袭玉沙口的前一夜我个人还是挺喜欢的3000字的肥章。 515当天分享就可以阅读到了活动结束后需要全订本文解锁阅读。 感谢大家支持。 正文 第234章 丢魂 京城一夜。 天边渐亮董嬷嬷披了衣裳起身走到床边轻手轻脚撩了幔帐。 怀孕到了后期去净室也频繁二皇子妃属于少的那一类但一般每日这时候定是差不多要起来一趟的。 晋舒儿刚刚睁开眼睛淡淡瞥了董嬷嬷一眼。 主仆两人没有说话只收拾好了晋舒儿重新躺了回去。 董嬷嬷知她还要睡一会儿便要落幔帐。 “妈妈”晋舒儿忽然开了口“我乏得很多歇会儿等午间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再来叫我起身。” 董嬷嬷自是应下。 今儿是安国公夫人寿诞。 她不是那等爱出风头的人没想着大摆与京中其他金贵老太太也生疏极了若不然前回也不用让永宁侯夫人帮忙攒局。 今日上席面的自家人为主另有两位老姐妹。 这两位不是什么公候伯府后院里的尊贵老夫人家里数到头就是个五六品。 彼此交好只因都是武人出身还都是寡居。 她们几乎不参与赏花、游春那些热闹事儿平日里一道念念经。 等客人到了大姑娘与大姑爷也回来了安国公夫人的脸上添了不少笑容。 晋宁儿靠着祖母问:“听说二妹也回来了怎么不见人?” 安国公夫人道:“早上使人来说了困乏多睡会儿。” 晋宁儿一听眉头不由就皱了起来。 她真的不喜欢晋舒儿的性子。 而晋舒儿做的事看着是皇家媳妇晋宁儿却觉得抬不起头也不看好这门亲事。 可事已至此她一个姐姐哪里能说道那么多? 随着晋舒儿折腾吧。 眼看着“折腾”了几个月顺妃娘娘出了事。 本以为晋舒儿能长些教训、收敛些现在看来只怕还是老样子。 祖母生辰人都齐了她还没有起…… 这真是…… 晋宁儿心里埋怨了几句见祖母与母亲不说什么便也不提这些不和睦的事儿只说些轻松自在的。 安国公夫人还记着些时辰眼看快开席了与身边人道:“去请殿下。” 丫鬟应下想外走去才刚掀起帘子就见一人直直冲进来吓得她赶紧侧了身子。 冲进来的是董嬷嬷。 从西院到主院她赶得满头大汗。 屋里众人见她这状况心都悬了起来。 不用说定是晋舒儿出状况了。 世子夫人急道:“怎么回事?” “殿下……”董嬷嬷开口见两位客人在场话又止在了嗓子眼里为难地看着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给董嬷嬷打了个眼色。 董嬷嬷随世子夫人走出去直到廊下才附耳道:“殿下又、又丢魂了。” 世子夫人闻言身子一歪险些倒下。 她顾不上自己状况提着裙子往西院跑进了屋子。 丫鬟婆子们见她来了纷纷从床前退开。 世子夫人扑到床前扶着晋舒儿的肩膀:“舒儿?舒儿?!” 晋舒儿没有任何回应。 她倚着引枕靠在床头眼睛直直看着前方。 这状况若非挺着个大肚子世子夫人都觉得回到了去年秋天。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着“昨儿不还好好的吗?” 董嬷嬷忙道:“清晨时也是好好的交代奴婢时口齿清晰。” “那怎么会……”世子夫人不解极了。 董嬷嬷亦苦着脸:“晚些还要回宫去的这样子怎么能回……” 世子夫人无可奈何只能揪着心先去回报婆母。 安国公夫人一听心突突直跳。 看了眼两位入席了好友她先稳住儿媳与友人道:“殿下有些不适。” 这话有些送客的意味在里头。 一位参将夫人起身和善笑着道:“殿下身体要紧。” “可是孕中不适?”另一位姓段面露关切“不如让我去看看?您还记得吧我年轻时候就是医女尤其擅长照顾孕妇当年在朗州驻地我接生的姑娘、公子都有十几位。” 安国公夫人一愣。 她当然记得。 乱世里大夫不够用能随军的都去随军了留在驻地里的寥寥几位要照顾那么多人。 许多女子站出来学医不说看顾多大的毛病治些跌打损伤也能缓解些许人手不足。 段氏是其中本事数一数二的治风寒也能刮骨。 因着是医女孕妇们都寻她帮忙渐渐的又跟着接生婆学了新本事。 此刻段氏提出来是一份好意。 安国公夫人明白却不敢应了她。 段氏见安国公夫人犹豫没有坚持道:“不管怎么样先去请太医要紧得太医看了才安心。” 安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交换了个眼神心中戚戚。 丢魂。 这事儿怎么能传出去? 去年来诊断过、知晓状况的廖太医去了飞门关如今太医院里谁能把住口风? 世子夫人难受极了红着眼睛道:“不如、不如还是去请……” 后半句话她被婆母一瞪全咽了下去。 她想请秦大姑娘。 婆母不愿意。 并非信不过秦大姑娘的本事而是婆母没有那个脸。 说来说去是舒儿自己做事胡乱。 晋宁儿见母亲伤心难过不由追问道:“请谁?二妹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母亲您和祖母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安国公夫人沉下了脸。 两位客人一看这状况委实不愿意掺和这等家务事纷纷告辞。 安国公夫人勉强打起精神送客。 世子夫人则把晋舒儿的状况与晋宁儿夫妇说了一遍。 晋宁儿听得目瞪口呆。 中邪? 丢了魂一样? 冲撞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还不是头一回! 她就说呢去年好端端的家里突然宴请那么多客人原来其中有这样的故事。 也难怪母亲想再请秦大姑娘帮忙祖母会不答应。 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去求人家? 可是晋宁儿亲自看到了晋舒儿的状况后她握住了拳头。 得去求啊。 “您听我说”晋宁儿寻了安国公夫人“中邪寻太医无用唯有请道家人。 二妹不止是您的孙女她是皇上的儿媳她肚子里怀着二殿下的孩子。 要么现在进宫去原原本本禀告皇上那皇上会让邓国师来做法。 要么就去永宁侯府我不怕丢人我去求秦大姑娘。” 正文 第235章 能者多劳 安国公夫人一听邓国师三个字脑门儿就痛得不行。 她信不过邓国师。 况且若皇上知道了晋舒儿一次又一次丢魂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会是什么下场? 世子夫人亦很清楚这一点恳求婆母道:“我知道这是欺君可我想救舒儿她再有不是也是我的骨肉。 就请秦大姑娘来看看能有法子治自是最好我相信她的为人她不会张扬出去的。 若真治不了再禀皇上也不迟。” 晋宁儿又道:“不能犹豫二妹夜里要回宫的吧?” 董嬷嬷忙点头。 提前一天出宫皇后娘娘宽厚禀了就准了。 可不回宫顶多再去禀一次再久肯定不行。 安国公夫人咬咬牙道:“宁儿你去侯夫人以前也疼你你替祖母求求她。” 晋宁儿应了。 床榻上晋舒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躺着。 被子之下她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没想到大姐还有点儿用嘛。 主动积极地提出去请秦鸾还说服了祖母。 这样也好省得她费力气表演中邪闹一通才能把秦鸾叫到跟前。 当然也有可惜的地方。 两位客人走了。 热闹少了人围观。 另一厢被瞒在鼓里的晋宁儿急急到了永宁侯府。 季氏正在练拳听说客人登门不由惊讶:“她来做什么?老夫人见她了?” “让进了府正往老夫人那儿去”汪嬷嬷道“听说她很是急切下车时险些跌了一跤。” 季氏啧了声想了想也往正院去。 两人在正院外头打了照面。 晋宁儿行了礼。 季氏让她稍后先进去见了侯夫人。 “想问我为何见她?”永宁侯夫人一看季氏神色就知她在想什么“我以前怎么说的?任何风云变化都会有迹可循与其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如主动多看。” 季氏恭谨道:“您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侯夫人颔首道:“就是这个道理。” 晋宁儿被请进来毕恭毕敬问了安她说明了来意。 “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晋宁儿垂着头道“舒儿做的事情让永宁侯府太难堪了您气恼我们晋家也是情理之中。可舒儿那状况……” 坐在一旁的季氏早已经紧紧捂住了胸口。 乖乖! 晋舒儿又中邪了? 和前回一模一样这么说来是同一只妖怪? 那妖怪逮着晋舒儿一人可劲儿折腾呐? 是了。 前回那妖怪被自家大姑娘斗败了离了晋舒儿的身八成还受了伤。 妖怪得找地方养伤那么晋舒儿嫁出去后的闺房就是它最熟门熟路的地方了。 这些时日那妖怪就在其中疗养。 没想到晋舒儿又回府住了一晚这不就又遇着了吗? 肯定就是这样没错了! 季氏越想越愁自家也是要紧时候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步都错不得却还要替别家去抓妖怪。 这叫什么呢? 能者多劳? 永宁侯夫人紧紧抿住了唇。 事情不对劲。 晋舒儿中邪、丢魂以前她老婆子不知道内情被阿鸾指派着当了先锋大将但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弄清楚了。 那就是自家孙女的好把戏。 眼下阿鸾绝不可能再对晋舒儿下手那对方这丢魂又是怎么丢的? “如果”永宁侯夫人问道“老婆子是说阿鸾的本事未必能帮得上皇子妃呢?” “那只有禀告宫里了”晋宁儿叹道“您知道的二妹回府是给祖母祝寿她今晚上得回宫这事儿瞒也瞒不了。” 永宁侯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她当然看得出晋宁儿是实事求是并无威胁之意。 但是这种实事求是对现在的永宁侯府来说就是一种威胁了——来自皇上的威胁。 晋舒儿曾经生病、与曾经中邪轻重完全不同。 那堆木料早就堆在那儿了油也浇了皇上只是一个火把。 等火把入手什么时候烧怎么烧就是皇上说了算了。 “去请大姑娘过来。”永宁侯夫人与采薇道。 晋宁儿松了一口气。 没有等多久秦鸾便到了。 她已经听采薇说了状况当然也明白其中问题。 请晋宁儿稍后秦鸾单独与永宁侯夫人说话。 “晋舒儿八成是装的”秦鸾道“丢魂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侯夫人嗔了她一眼:“所以?” 秦鸾理了理思路。 上一次晋舒儿也不是丢魂只是被符灵弄傻了而已。 知道那一段的除了离开京城的人就只有安国公夫人、世子夫人与晋舒儿身边伺候的。 其他的比如那日赴宴的老夫人们也仅仅只看到晋舒儿大放厥词而不知她前几日状况。 落在档上的是晋舒儿生病了。 从头到尾与丢魂无关。 这事儿紧要知情人不会张扬更不可能让皇上知道。 因此晋舒儿突然又“丢魂”了与皇上的安排无关仅仅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这么想秦鸾也就这么说了。 “老婆子倒是不想理她。”侯夫人哼了声。 “您闹小孩儿脾气。”秦鸾道。 去了会发生什么暂时不明确但不去会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晋舒儿一根筋装到底秦鸾隐瞒她曾中邪的状况欺君。 晋舒儿不装了活蹦乱跳回宫里转头说这一趟身体不适晋宁儿都求到永宁侯府了秦家上下都不肯出手相救。 无论哪种对于只想要拿捏个小辫子的皇上而言都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是的。 对于永宁侯府这样的忠良老侯爷还在领兵打仗皇上若毫无铺垫、直接动刀子、来个大的必定引起其他朝臣的动摇与不满。 得是个小口子切进去割破了皮却淬了毒才能无声无息、直接要了命。 “虽然极有可能与皇上无关”秦鸾道“但皇上会借什么势就难说了我会小心您也得留心。” 闻言侯夫人眉宇一跳道:“还要你提醒?” 小孩儿脾气只在嘴上她岂会真当个小孩儿? 秦鸾抿嘴笑了。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236章 一样照打 院子里季氏招呼晋宁儿在石桌边坐会儿。 登门便是客季氏不能怠慢客人哪怕她心里憷得不行。 安国公府也太邪乎了。 前回大姑娘怎么说的来着。 女儿家主阴他们晋家国公爷与世子走得太早了留下一家子妇孺唯一的男丁还是个小娃儿。 国公夫人当家除了几个前头的管事府里用人也都是女子。 阳气不够重! 季氏对这说法深以为然。 内心无比同情之余到底也是怕的。 因而她没有请晋宁儿去别处稍作会儿就只在石桌边。 太阳当头照石桌石凳晒得暖烘烘季氏才稍稍踏实些。 晋宁儿端坐着虽是请着了秦大姑娘但能不能治得了晋舒儿的状况她心中没有底。 一家姐妹她再不喜欢晋舒儿的性子、行事也不会盼着妹妹真出什么大事。 都是血亲哪怕她不念情她也得念血。 若晋舒儿出事中邪之说传得沸沸扬扬宫中若为此震怒…… 她不奢望能占妹妹什么光更不想被妹妹拖累了。 况且她不愿意祖母、母亲伤心。 为了长辈、为了自己她能拉晋舒儿一把的时候她肯定要拉。 “二夫人”晋宁儿攥着帕子问“我妹妹的状况真能好起来吗?怎么会一而再地……” 季氏面露关切地看着晋宁儿。 她哪里知道这些。 她对道家术法一窍不通。 可人家求到跟前了自家也同意去看看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我们大姑娘定会尽力而为能帮上忙的一定会竭尽办法”季氏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可这种事哪有说得准的就跟生病请大夫一样你说是吧?” 季氏旁的不担心就怕治不了回头安国公府还赖上自家。 其实季氏也清楚安国公夫人做不出那等无赖事可宫里有人虎视眈眈…… 晋宁儿心里乱没有听出季氏的话中有话只喃喃道:“前回听说是阳气弱、才生邪祟我想是有道理若不然二妹在宫里时好端端的回府住一晚上又……不过她出阁后那邪祟也没惹上其他人这……” 季氏被她这些话说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眼日头。 汪嬷嬷把季氏的反应看在眼中忙打个圆场:“啊呀大姑奶奶有个说法不晓得您听过没有孕妇最容易招惹那些东西所以才一而再……” 晋宁儿闻言皱了皱眉头。 好像是听过的。 可能就是这样吧。 季氏亦听进去了略松了口气有理有理。 等了会儿正屋那帘子一挑秦鸾从里头出来了。 季氏赶忙起身迎上前去弯着秦鸾的胳膊低声问:“大姑娘可有把握?” “您放心”秦鸾没有那话打趣季氏而是给她信心“叫我打过一回的妖再来几次一样照打。” “那就好”季氏不由喜上眉梢“不瞒你说要不是太阳好我定要出一身白毛汗。” 秦鸾听了莞尔一笑:“您在我们府里怕什么呢? 祖父、父亲虽不在京中但叔父在哥哥在阿渺年纪小些一样是小爷一个了。 再说了您和祖母都是练武之人自有一身煞气。” 这话季氏爱听。 她的功夫都是实打实的并不是什么花架子。 这一身功夫给了她不少底气。 “那你自己当心些”季氏道“妖怪好打使妖怪的人就……是吧?” 季氏点到为止秦鸾知道她的担忧与祖母的相同道:“刚就与祖母说这事儿呢我会当心的。祖母还说让您点两个机灵的去安国公府外头候着万一有什么事儿能立刻传回来。” 季氏连连点头。 这事老夫人不提醒她也会办的。 国公府里那个肚子里怀着皇家子嗣自家谨慎点总没有错。 连斥候都不晓得安排真是白瞎了自家几十年的征伐底子。 仔细叮嘱了季氏见晋宁儿等得急切便把她们送了出去。 秦鸾带了钱儿上了马车。 晋宁儿有心与秦鸾搭话问问状况见秦鸾并无交谈之意也就忍住了。 人家秦大姑娘肯出手相助已经很大度了。 哪里还能要求别人平易近人呢? 再说道家修行之人性子清冷些也很正常。 绝世高人都是一副世外模样的。 马车到了后世子夫人亲自来接见了秦鸾她强忍着泪道:“又要劳烦大姑娘了。” 秦鸾与她颔首行礼一面听她说状况一面快步随她往西院去。 晋宁儿跟在后头问毛嬷嬷道:“祖母呢?在西院吗?” “在的”毛嬷嬷答道“只是有些疲惫躺榻子上歇着。” 晋宁儿一听心疼极了。 好好一个生辰成了这个样子。 偏偏也怪不得晋舒儿撞邪总不能是她自己想撞的。 毛嬷嬷看着前头秦鸾的背影问晋宁儿道:“侯夫人没有为难您吧?” “没有”晋宁儿摇了摇头“侯夫人宽厚。” 毛嬷嬷讪讪笑了笑。 宽厚是对其他人的对自家长孙女…… “侯夫人没有说秦大姑娘什么吧?”毛嬷嬷又问。 晋宁儿一愣倏地她想起了听过的传言。 侯夫人并不喜欢秦大姑娘。 “之前”晋宁儿犹豫着道“侯夫人单独留大姑娘说了会儿话我还以为是叮嘱什么……” 毛嬷嬷一听叹息一声。 “难怪……”晋宁儿又一个激灵“难怪二夫人会那么说我当时还没有听出来……” 她当时心思不在这会儿想来二夫人话里有话。 秦大姑娘能治得了自是皆大欢喜。 万一治不好添几句埋怨就是给永宁侯府惹麻烦了。 以侯夫人对大姑娘的不喜埋怨成了怪罪也不稀奇。 一边是婆母一边是侄女二夫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才会有那么几句话。 晋宁儿越想越脸红。 自家这事儿真是的…… 她得跟祖母、母亲说说哪怕秦大姑娘束手无策也不能怪人家。 正文 第237章 管中窥豹 秦鸾站在床前定定看着晋舒儿。 如她猜想的一样晋舒儿的状况是装出来的。 其他人看不出差别来在安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眼中晋舒儿傻傻的与她说任何话都没有反应与前回一样。 但在秦鸾看来傻也有分别。 被符灵弄傻了的晋舒儿她的眼神涣散整个人失神。 而眼前的晋舒儿眼神虽飘却有落到实处。 就是不晓得晋舒儿装傻把自己请来这儿又有什么目的。 世子夫人万分急切见秦鸾只盯着晋舒儿却不说话便问:“秦大姑娘舒儿这状况能有办法吗?” 秦鸾看了世子夫人一眼重新把目光落在晋舒儿身上:“有的。” 只两个字秦鸾就感觉到身边的世子夫人绷紧了身子松弛了几分。 “那么”世子夫人左右看看道“那么还是跟上次一样我们都出去大姑娘给舒儿贴符?” 秦鸾颔首。 床上装傻的晋舒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秦鸾看不出来是蠢。 秦鸾看出来了晋舒儿也不怕。 所有人都退出去只她们两个人在屋里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外头无人知道。 事后无论她说什么秦鸾都解释不清。 得意一瞬而逝秦鸾敏锐清晰看在眼中。 她没有立刻戳破只让钱儿在桌上铺了绸布备好笔墨。 提笔画符一气呵成。 安国公夫人与丫鬟婆子都已经退了出去世子夫人一步三回头晋宁儿好奇些多看了会儿。 见秦鸾画符姿态有模有样她轻声安慰母亲:“我看她是真有法子您莫要担忧。” 世子夫人连连点头。 母女两人也退出去后秦鸾抬手符纸飞出去贴在了落地罩上。 “别装了”秦鸾这才开口道“我人在这儿了想说什么只管说。” 晋舒儿不装了转过头冷冷看着秦鸾。 “你倒是冷静。”晋舒儿道。 “是啊”秦鸾弯了弯唇轻轻一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虽是个姑娘家却很擅长自保。” 晋舒儿愣了愣一时没有明白秦鸾的意思。 “明知你是装的我还单独面对你”秦鸾抬手指了指那张符纸“外头听不见的你哭也好、闹也罢没有用的。” 晋舒儿的脸刷得一红:“你这话好没道理我难道会哭喊着说你推我、打我?” 这种伎俩若在宫里可能还有些效果。 眼下在安国公府以祖母对侯夫人的愧疚根本不会听她的哭喊。 她能做的只有事后发难让秦鸾百口莫辩。 秦鸾没有接晋舒儿这句话只问:“说吧到底为何?” 晋舒儿:…… “你不说我来猜猜?”秦鸾在椅子上坐下“我与你并无其他仇怨我唯一能让你记恨的就是曾与二殿下有口头婚约。 很多年前的事儿了二殿下并不看重对我也不满意。 我原不晓得你与二殿下之事去年知晓之后婚约作罢。 你为你的二皇子妃我做我的侯府姑娘井水不犯河水这半年多也是相安无事。 所以我很不解你为何突然又要找我了呢?” 晋舒儿抿了抿唇。 为何? 秦鸾分析得头头是道难道还不知道为何? 那日御花园…… 晋舒儿冲口就想说可惜秦鸾没有给她机会。 “你装什么不好装丢魂”赶在晋舒儿开口前秦鸾就先说了“你为了当二皇子妃为了能母凭子贵你付出了代价。 祖母气愤母亲悲伤那日在场的老夫人们明面上不敢议论你但你很清楚没人会喜欢你做的事。 你没有管那些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当皇家媳妇生下皇长孙。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丢魂而且是两次。 身染恶疾的媳妇都是什么下场你总听说过的吧? 不说远了忠义伯夫人自从病倒了至今还在京外庄子里养着呢。 丢魂比恶疾还糟糕。 让皇上、皇太后知道了去母留子名正言顺哪怕开恩留下你也断不可能让你亲自抚养孩子。 孩子都不在你跟前你凭什么来贵?” 晋舒儿的眸子紧锁瞳孔颤着愕然看着秦鸾。 秦鸾的冷静像一把刀每一个字都剐在她的身上让她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 她落了下风她知道但她不甘心如此。 晋舒儿梗着脖子急急道:“你以为我不懂这些?我都懂不用你教!我就是要先下手为强!” 秦鸾抬起眼帘。 人一急有的把底儿都倒出来而有的就是虚张声势。 晋舒儿属于两个都占了点吧。 “所以根源在前日我在御花园里遇着二殿下?”秦鸾轻笑了声“你认为我会取你而代之所以今日找我来寻我麻烦?” 晋舒儿咬紧了牙关。 她在秦鸾的笑声里听到了浓浓的嘲讽。 “你好好当你的二皇子妃谁能取代你?”秦鸾道“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要让皇上给皇长孙换一个娘? 当日我们秦家作废婚约我与二殿下就不是一路人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你因生产殒命我也不可能去当继妃、替你养孩子。 我祖父、父亲还在边关打西凉皇上作什么要一改再改、把作废了的婚约再坐实了?” 晋舒儿攥紧了被子狠狠盯着秦鸾。 这些话刺耳极了。 秦鸾没有停下来继续道:“你只知那日御花园里碰面不是偶然这么简单。 你心里有怨气憋在一块要寻个地方发泄就找上了我。 你根本没有想过两次中邪丢魂、传出去了会有什么后果你只想给我找些麻烦。 你也没有想过既然我不可能与二殿下有什么瓜葛那御花园里那一出皇上又是在安排什么。 皇上有皇上的考量你完全不懂却瞎掺和。 我若是你就赶紧不装了老老实实、康康健健回宫去不乱生事。 还是那句话一次又一次丢魂我有祖父、父亲在征战我顶多被怪罪‘知情不报’不会重罚而你呢?你能接受孩子被抱走吗?” 晋舒儿的唇咬出了血珠子:“欺负我祖父、父亲都死了?他们都是殉国!” 秦鸾轻轻摇了摇头。 真说欺负她也是欺负晋舒儿管中窥豹。 如果晋舒儿知道皇上对秦家防之又防想要借机除去她就不会生出后头那些想法了。 “你确定你的祖父、父亲希望看到你成为现在的样子吗?”秦鸾放缓了语气问道。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238章 四面楚歌 现在的样子? 晋舒儿的眼睫颤了颤。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又或者说祖父、父亲还在的时候她是个什么样子的? 无忧无虑? 错了! 哪怕是祖父、父亲都在的时候她也没有多少开心事。 上头有个姐姐所有人都赞扬晋宁儿说“宁儿有长姐风范”让她事事都要向长姐学习。 而被夸赞的晋宁儿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抬着脖子走过来、走过去指点她这个那个衬得她好像只是脱毛的鸡一般。 她努力改正、追赶她的进步在长辈们眼中成了晋宁儿榜样的功劳。 再后来她有了弟弟。 弟弟是男丁是生下两个女儿后调养了很多年身体的母亲长着脖子盼来的香火。 晋家后继有人了。 就因为是男孩祖父母、父母眼中弟弟那么个只会哭嚎的奶娃娃也是香饽饽。 而她不上不下中间一个。 想起这些晋舒儿冷笑了声满满讽刺。 “他们希望什么?”她道“他们希望我是个儿子我不是也不可能是;他们还希望我跟晋宁儿一样我成了晋宁儿第二那我还叫晋舒儿做什么?” 秦鸾心里暗暗一叹。 前回她就发现了晋舒儿的一些想法非常极端。 “以前我祖母与你祖母十分交好”秦鸾道“能处得好除了两位老夫人想法接近之外也是因为我的祖父与你祖父志同道合。我没有见过你的祖父、父亲仅从我祖父、父亲而言他们不会希望我装作丢魂置自身于不顾。” 晋舒儿的双手紧紧抓着被子。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她为何会这么讨厌秦鸾。 不单单是因着殿下的缘故而是秦鸾说话的姿态让她想起了晋宁儿。 没有气急也不会哭喊看起来风轻云淡其实句句指点。 这让晋舒儿憋着的脾气又一阵阵往上涌。 “谁让他们死了呢?死人说不上话”晋舒儿咬着牙道“你能站在这儿说这么多不就是你祖父、父亲还活着吗?” 秦鸾握紧了手中拂尘。 若是其他人、其他事对方如此执拗她是无意多说什么的。 人生之路各有各的修行。 佛度有缘人道家亦然。 可是面对固执己见的晋舒儿秦鸾不得不多说几句。 在留京的众人与皇上的博弈之中晋舒儿是一枚棋子这枚棋子不属于任何一方却也会被任何一方所用。 立场不稳定怀着皇家子嗣、威力还大。 若不能让晋舒儿稳当些只怕是要给自家添不少麻烦。 再者…… “你是在羡慕我祖父、父亲都在吗?”秦鸾问。 晋舒儿被“羡慕”二字激怒怒火中烧:“你……” “你不用急着否认”秦鸾打断了她的话“反正我很羡慕你。” 晋舒儿怔了下。 秦鸾垂下眼唇角微微一弯明明是个笑容却透出了浓浓的悲伤:“我很羡慕你你还有母亲。哪怕你这么伤她的心她还想帮你、护你。我真的很羡慕。” 晋舒儿哑然傻傻看着秦鸾。 她想说她在母亲心中并不重要母亲捧在手掌心里的是弟弟嘘寒问暖、管得严严实实的也是弟弟她是可有可无的一个。 可话到了嘴边她说不出来。 之前她装作丢魂母亲急切冲进来扑到床前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 母亲呼唤她名字求祖母去永宁侯府请人时的着急与不安她也都知道。 可…… “那是你没有看到她怎么对我那弟弟的。”晋舒儿撇过头去恨恨道。 “所以呢?”秦鸾问“就因为她对你的弟弟更好你就要折腾自己?哦应该说是来折腾我。” 晋舒儿倏地转过头来盯着秦鸾。 “你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把我叫来单独说话回头胡乱编造什么我就百口莫辩了”秦鸾直直看着晋舒儿“你就是这么想的吧?” 如果说一开始被揭穿还让晋舒儿有些慌乱对话到了现在她有气有愤有不满但那些慌乱早散了。 被秦鸾这么一问她反而还添了几分得意。 “嘴巴长在我身上”晋舒儿抬了抬下颚“你管我怎么说。” “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秦鸾摇头“我好言好语一是看在两家原先的交情上二是顾念你的母亲这才好好与你讲讲道理。我与你可没有什么旧情可言你既然听不进去那……” 晋舒儿皱起眉头。 “我刚说什么来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秦鸾笑了起来道“我没有立那你呢?你知不知道自己站在那儿?” 她的眼睛弯弯悲伤消散这一次是个真切的笑容。 比晋舒儿越发自信也越发得意。 一股寒意从晋舒儿的后脖颈窜了上来。 明明秦鸾在桌边椅子上坐着离她有半个屋子远却给晋舒儿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不止就在她身后还拿着一把匕首闪着银光又冰冷透骨的利刃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几乎是本能的晋舒儿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脖子。 当然这都是她的错觉。 错觉让她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只能狠狠盯着秦鸾一瞬不瞬。 “你之前丢过魂府上请我来施法你才渐渐好转”秦鸾顿了顿道“我是修道之人虽无仙法但也有一两样能耐。 我当日能驱邪那今日呢? 我先前就告诉你了落地罩上贴了符你便是大喊大叫也传不到外头去。 屋里只有你和我你一个不懂道法的孕妇你拿什么与我斗? 我若出手真把你的魂魄逼出身体然后告诉你家里说我无能为力让他们另请高明呢? 没有人会怀疑我国公夫人、世子夫人她们都亲眼见到了你的状况你的症状与我无关。 以国公夫人的品行也断断做不出污蔑我的事情来。 那之后她只能老老实实禀告宫中。 再往后会发生什么我刚刚也都告诉你落了。 你看你不止是站在危墙之下你是四面楚歌。 你确定你要和我闹下去?” 正文 第239章 软硬皆施 晋舒儿的瞳孔不住颤着。 之后会发生的事秦鸾确实都说了。 不管能不能“好”起来一个接连中邪的母亲绝对不可能母凭子贵。 她所要的一切都会成为水中泡影。 原本走不走到那一步是她说了算她是主动的那个而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错了。 她把自己置于了绝境之中能不能脱身全看秦鸾怎么想。 瓮中之鳖、俎上鱼肉就是说她了。 思及此处浓浓恐惧终于沉沉压了下来。 难以自抑的颤抖的不再仅是她的瞳孔她的眼皮、唇角都跟着抖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涌出来不受控制。 晋舒儿根本无法管好自己的神情她也顾不上去管因为最恐惧的始终是她的心。 她怕极了也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去招惹秦鸾? 明明桥归桥、路归路她为什么非要…… 秦鸾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晋舒儿。 看得出来晋舒儿已经被她吓住了。 对付晋舒儿这样性子的好言好语不行一味强硬也不行软硬皆施才能让她从心底深处心生恐惧。 一个人只有真的会怕行事此会有所顾虑。 就像那算计兄长的道士一碗符水灌下去就不敢事事以邓国师为先了。 可是与人有关的事就没有绝对更何况眼前的晋舒儿又不是个拎得清的。 行事顾虑需得知晓轻重遇事想三分不能冲动。 显然这些词与晋舒儿都挨不上。 这会儿是怕得不要不要的等“危机解除”被怒意裹挟着不计后果地胡乱嚷嚷那麻烦的还是秦鸾与永宁侯府。 手指扶着拂尘秦鸾认真思考着。 真跟吓唬晋舒儿时说的那样把人弄傻了看似解决了晋舒儿这么个麻烦但秦家一样还在泥潭里。 皇上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得让晋舒儿闭嘴又让皇上无从切入发难…… 秦鸾认真考量着脸上依旧淡淡含笑。 她的“困境”怎么可能展现给晋舒儿呢? 另一厢。 皇上从午歇中睁开了眼睛。 缓缓坐起身来他从淑妃手中接过了润嗓子的茶慢条斯理用了。 “朕歇得不错”皇上道“说来朕占了榻子碍着你歇午觉了吧?” “臣妾说出来您可不要笑话”淑妃柔声道“这些年臣妾闲得慌无所事事除了初一、十五要大早去与皇后娘娘请安其他日子睡到日上三竿。上午睡得多了便没有歇午觉的习惯。” 闻言皇上笑了起来:“难怪爱妃晨起困倦。” 淑妃抿着唇笑满满羞涩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能不困吗? 夜里为了听皇上说梦话她得顶着困意多熬一个时辰。 午间时间短她没有用秦鸾给的药丸只添些助眠的香料。 皇上安睡她对着窗户吹风都得抵挡睡意。 好在等把人送出去后她能躺下睡会儿不然谁熬得住。 皇上看着淑妃乖顺样子握住了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徐公公在外头请安。 兴致全扫皇上沉声道:“滚进来。” 徐公公缩了缩脖子。 这么凶莫非皇上今儿歇得不好? 进来一看皇上满脸不耐烦淑妃娘娘却笑容如常徐公公一下子明白了皇上的火气是冲着他来的。 既惹了皇上脾气徐公公一时间也不敢提什么“请娘娘回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附耳与皇上道:“安国公府使人到了永宁侯府请了秦大姑娘过府。” 皇上闻言不由疑惑:“什么个说法?” 徐公公被问住了。 这些时日盯着永宁侯府的人实在是报不上来什么了。 最初还是事无巨细秦沣去了校场、回府了秦家姐妹出城骑马去了、从城外回来了侯夫人与好友看花去了、看花回来了事情报上来徐公公就报给皇上。 差不多有一旬别说皇上乏不乏徐公公反正很乏。 一惊一乍累心。 再后来不惊不乍了左右就是这些事习以为常。 不用底下人报徐公公都知道秦二姑娘若出城去不到关城门前不会回来要是秦大姑娘一块去能早上半个时辰回;侯夫人交友广泛应酬全凭心情心情好时几个老夫人吃酒比爷们都爽快吃到月上柳梢才回若是席间不高兴也会甩脸色走人出门不过一个时辰就到家了…… 既然都是能想清楚的状况徐公公也慢慢少给皇上报。 毕竟皇上若累着心了他徐公公当然不可能轻松。 徐公公不催着紧底下的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躲懒了。 可是一直不报肯定不行。 今儿好了没有一成不变是件新鲜事徐公公得了消息没有追问清楚等皇上醒了急急就报了。 被皇上紧盯着徐公公急中生智道:“对了今儿是国公夫人生辰二皇子妃也回府贺寿去了。” 虽是皇子与臣女那也是儿女亲家。 国公夫人大寿宫中必须得添份礼物。 这些往来都是皇后那儿出面办的不劳皇上多费心但送给谁、送了什么都会写好册子请示皇上。 皇上不会细看册子都是负责的内侍统一办理了只拿不准的会与徐公公说一声。 徐公公先前正好看过记得这一茬。 皇上眉头一扬:“你是说启儿媳妇在娘家?” “是。”徐公公答道。 皇上抿唇沉默许久。 安国公夫人寿诞若要宴客自是早早订好没有当中午的、过了开宴时间再去侯府请人的道理。 永宁侯夫人不肯去又拒绝不了也该让儿媳妇出面而不是秦鸾。 如此想来秦鸾去国公府不是简单的宴请与赴宴其中另有状况。 会揪着秦鸾的…… 皇上想来想去只晋舒儿一人。 倏地他笑出了声。 想不到啊儿子没一点用处倒是这个他看不上的儿媳妇能来事。 有意思! ------题外话------ 又到了和蚊子斗智斗勇的时候了真的累…… 正文 第240章 良苦用心 晋舒儿与秦鸾之间的矛盾皇上只能想到“拈酸吃醋”。 当然是晋舒儿单方面的。 以永宁侯府暗藏的祸心秦家想要的东床从头至尾都是林繁。 当年应下与赵启之间的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 想到这一点皇上心中就烧得慌。 秦家想作废婚事主动说出自己与赵启关系的晋舒儿真就是大雪里的一篮子炭了。 哪怕这炭不是什么上等银丝炭烧起来全是烟在那日宴席上让永宁侯夫人“丢人”了可能挡雪就成了。 甚至烟太差、味太冲让永宁侯府连连咳嗽不说还迷糊了他的视线。 以至于他被秦胤那火冒三丈的反应给唬住了。 彼时没有看出来秦家其实是在偷着乐。 皇上定了定神。 秦家从晋舒儿这里得了背地里的好处明面上则是与安国公府生了嫌隙按道理即便晋家主动秦家也不会再进晋家大门。 没这么个必要。 永宁侯夫人的气性大这是谁都知道的。 而安国公夫人又是个顶真、认理的自家理亏下她没有脸皮去寻秦家人。 唯一的解释是晋舒儿闹腾起来了。 且她闹腾的理由让安国公夫人只能顺她心意永宁侯夫人也拒绝不了。 她得有把尚方剑。 吃醋当不了剑那只是剑上淬的毒。 能当那把剑的是腹中的孩子。 硬把秦鸾叫到国公府总不可能是让她去给还没出生的孩子批命。 十有八九晋舒儿是想折腾秦鸾一通。 这种招儿后宫里也有变化来变化去万变不离其宗。 那么秦鸾会是什么反应呢? 理了个大概头绪皇上心生一计站起身来与徐公公道:“走吧去慈宁宫。” 淑妃上前一步赶在徐公公之前蹲下身子替皇上整理衣摆。 徐公公起先那一句话虽是附耳与皇上说的但淑妃就在边上竖着耳朵听到了“秦大姑娘”。 再从后头皇上与徐公公的对话来推断大致能猜出来。 晋舒儿回府祝寿晋家把秦鸾请了过去。 淑妃又把皇上思考时的模样看在心中隐隐的她觉得这事儿要生变故。 皇上要借晋舒儿寻永宁侯府麻烦。 而怎么寻…… “皇上去慈宁宫”淑妃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笑容“臣妾也一块去吧下午陪皇太后说会儿话。” 皇上低头看了淑妃一眼。 居高临下看去蹲在身前的淑妃柔顺极了。 皇上弯腰伸手扶了她:“走吧。” 徐公公先退出去安排又叫了个人让他打听下二皇子妃的状况。 那人行事很利索很快就把二皇子妃是昨日临时向皇后请示、提前一日出宫的状况禀了上来。 徐公公又赶紧报给皇上。 皇上颔首:“知道了。” 仪驾到慈宁宫淑妃跟着皇上进内殿与皇太后行礼。 因着之前的母子争吵皇太后心里还生着气。 只是见淑妃乖巧陪在一旁神色之前又有几分忐忑皇太后的心软了。 为了让他们母子和睦些淑妃一片良苦用心。 之前是皇上白白糟蹋淑妃的心意淑妃能再把皇上劝着过来定然又费了心那她作为母亲、长辈就不能绷着脸不然伤害的、难过的就是淑妃。 不愿白费淑妃的心皇太后略路舒展了眉宇道:“怎得一块过来了?” 皇上把皇太后的神色变化看在了眼中。 他知道母后能和风细雨是看在淑妃的面子上。 他原想让淑妃回避见此状况也就不提了。 他有求于皇太后当然不能顶着来再者淑妃在旁母后不会说那些糟心的话即便说了淑妃会周旋。 也省得他们母子再闹得不愉快他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今儿是安国公夫人生辰。”皇上道。 皇太后抬了抬眉。 难得皇上竟然会记得这个。 “依着礼数皇后那儿应是备了贺礼送去了”皇太后问道“皇上是觉得礼轻了哀家再添一些?” “那倒不是”皇上道“皇后做事都很周全。” 即便他不满意皇后也不得不说这些庶务上皇后没什么可挑剔的。 皇太后抿了口茶等皇上继续说。 “朕听说启儿媳妇昨儿就回府去了应是与启儿闹脾气了。”皇上道。 皇太后的手指按在茶盖上。 她就说让赵启在御花园里“偶遇”秦鸾就不是个事儿! 赵启媳妇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得了这消息岂会不闹? 哪怕不闹以孕妇的身体平白生场气难道会是好事? 皇上想以秦鸾入手、拿捏永宁侯府捏不捏得住尚且两说但对赵启媳妇而言就是天打雷劈了。 再不喜欢的孙媳妇肚子里的也是她的曾孙儿。 既娶回来了就该让人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而女子孕中的辛苦、敏锐、不安皇上一个男人一窍不通、乱生事能不起矛盾吗? 想到这些皇太后就恼火。 前日她就是这么说的皇上听不进去还摔袖子离开。 下意识地皇太后要“老话重说”念着淑妃还是忍住了。 “虽是快当母亲的人了”皇太后吸了一口气道“但她年纪也轻脾气急些也能理解毕竟怀着孩子孕中变会如此。” “是”皇上应了一句道“朕想向母后借两个有能力的嬷嬷去安国公府一趟把人接回来在生产前再多照顾照顾启儿那儿也却个能让他老实些的人。” 这听着还像个话。 皇太后听进去了亦觉得这人手得从她慈宁宫出。 赵启那脾气也就在皇上与她这位祖母跟前能收敛一点。 皇上近身的人内侍多嬷嬷少还是她慈宁宫里行事妥当的嬷嬷们多些。 既能管一管赵启也懂些女子怀孕生产的门道正好照顾晋舒儿。 皇太后叫了夏嬷嬷让她去点两个人。 夏嬷嬷领命去了。 皇上又道:“秦家那儿……” 皇太后眉头一蹙。 当着淑妃的面提秦家做什么? 视线落在淑妃身上只见她以帕子掩唇斯斯文文吃着点心没有任何反应皇太后的心落了下来。 正文 第241章 提醒 皇太后最喜欢淑妃的一点就是知情知趣。 淑妃很会看眼色知道什么时候该留着什么时候要退出去。 皇太后喜欢聪明人。 诚然皇太后并不担心淑妃做出什么有损皇上利益的事但是兹事体大要留意的也是聪明人。 事关赵临的遗腹子能少一人知道就别多让一人听。 而他们母子对秦家的防备亦是相同的道理。 如果淑妃知道些内情听皇上提“秦家”她就会主动退出去。 那不是她能听、该听的话。 淑妃没有动浑然不觉可见是毫不知情的。 皇太后把视线从淑妃身上收回来淡淡扫了皇上一眼。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他会看不出母后在介意什么吗? 母后介意的状况亦是他会注意、回避的地方! 他难道会当着淑妃的面说那些不该提及的事情? 显然在母后的眼中他就是“会”。 不止是这一次之前的很多次母后都质疑他、不信任他。 一时间那些记忆涌上来让他不舒坦极了。 压着情绪皇上缓缓道:“母后有些时日没有见侯夫人了吧?不如等下召她进宫也是您体恤她丈夫、儿子在外征战。” 皇太后闻言沉思着。 如若这是皇上被她止住后临时想出来的她拒绝了皇上会越发恼怒。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皇上这个提议是压着脾气说的。 恼怒后再生争执淑妃的心意又白费了。 如若皇上原就想这么说那她刚刚就错怪了皇上她拒绝便是火上浇油。 倒不如依着皇上的想法办也算是赔礼了。 毕竟皇上提的不算是一个坏主意。 尤其是她看穿了前日“偶遇”是故意为之秦家那丫头不蠢极有可能也看穿了。 秦家现在会有不满也会有防备由她来出面稳一稳永宁侯夫人亦是个办法。 说起来那“偶遇”真是打草惊蛇! 再怀疑林繁与永宁侯府秦胤和秦威还在西征京里就不能莫名其妙地去动秦家女眷。 这是征伐上的大忌! “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正好请侯夫人过来。”皇太后道。 皇上得了准信便没有计较道:“朕先回去批折子了。” 淑妃这才顺势起身。 这对母子先前的气氛暗涌淑妃自是全看在眼里也很清楚她该有何种反应。 因此皇上提到“秦家”时她是绝对不能回避的。 一旦回避她就暴露了。 以皇太后的敏锐淑妃再想圆回来困难重重。 而失去皇太后的信任她这些年的刻苦也就白费了。 万幸她掩饰得很好。 “娘娘”淑妃笑盈盈地“臣妾送一送皇上。” 皇太后与她点了点头。 淑妃送皇上出去。 出了大殿皇上大步往外走。 廊下夏嬷嬷已经办妥了要回皇太后身边。 皇上睨了她一眼脚步不停也没有等徐公公便带着其他人浩浩荡荡出了慈宁宫。 淑妃恭送转过身来没有直接回皇太后跟前。 慈宁宫的嬷嬷起居都在后院的西配殿。 淑妃穿过月洞门便看到配殿外头徐公公正与两位嬷嬷说着话。 徐公公背对着没有发现淑妃见嬷嬷们行礼他才转过头来。 淑妃上前去笑道:“皇上回御书房了我没瞧见徐公公你便来转转。” 徐公公忙道:“皇上很关心二皇子妃的身体杂家便絮絮叨叨两句倒是误了时间还好娘娘来提醒杂家这就赶紧回去。” 淑妃颔首。 徐公公说完小跑着离开。 淑妃见他出了月洞门没了踪影才笑容满面地问道:“夏嬷嬷指了两位去照顾二皇子妃吧?太后娘娘亦关心着。” 两位嬷嬷一位姓郑一位姓乌。 淑妃压着声儿道:“说起来秦大姑娘也在安国公府刚才在皇太后跟前皇上没有提我也不好插嘴说这事儿想来想去与两位嬷嬷提一句二皇子妃若与秦大姑娘有什么状况……” 两位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淑妃是皇太后跟前的红人这句提点亦是好意那么她们也愿意卖个好。 “徐公公刚就说了这个”乌嬷嬷轻声道“说是为了御花园那事儿二皇子妃大抵心里有气让我们顾着些别叫她吃亏。” 淑妃不解:“顾这些?” “是”乌嬷嬷有些为难念着是淑妃才稍稍放开了、说得直些“二皇子妃孕中脾气难免重些那口气不顺畅容易损着身子得发出来。 而秦大姑娘懂事应是不会计较只是泥人都会有三分火气万一秦大姑娘生气了让我们从中周旋周旋。” 淑妃明白了。 徐公公让这两位做的就是个丹炉前摇扇子的活儿。 火小了扇子猛摇火太旺了赶紧缓一缓。 可是人不是丹炉拱火能拱着想灭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下来的尤其是晋舒儿那性子脾气。 那得泼一大盆冷水才行。 嬷嬷们敢“泼”吗? 不可能的。 只好言好语地劝能有什么成效? 徐公公得了皇上的授意皇上会不懂这一点? 皇上显然是想晋舒儿烧得滚滚烫把秦鸾的泥人火气一并点起来。 再加上永宁侯夫人被皇太后请到了慈宁宫…… 淑妃的心沉了沉。 面上她依旧不显情绪笑容和善:“两位嬷嬷这就忙去吧我先回太后娘娘那儿了。” 快步走回前院。 正殿出来一内侍淑妃看他小跑着就知道这人准备去请永宁侯夫人。 灵机一动淑妃叫住了那内侍。 “我前回见秦大姑娘时听她说过她们府里的百合糕很好吃”淑妃笑道“你去永宁侯府捎带着替我说一声今儿秦大姑娘不得空了改天让她进宫来给我捎一碟尝尝。” 说完淑妃拿了赏钱给他。 带句话的事儿还能得赏钱内侍自是满口应下匆匆去了。 淑妃看着他离开紧紧抿了抿唇。 希望永宁侯府里能听懂她这句提醒。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242章 摁得快 夏初的天一日里最热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淑妃转过身正要进正殿里就见边上的窗户半开着。 窗被支起来了一半通风透气。 那扇窗户就在皇太后坐着的榻子的后头。 淑妃垂了垂眼进去了。 “怎么去了好一会儿?”皇太后笑容慈祥与她招了招手“瞧瞧额上都有汗了。” 淑妃掏出帕子在额头上按了嘴上道:“外头怪热的。” “等到了盛夏时”皇太后道“你还怎么出来走动?” 淑妃笑着在她身边坐下顺势着自然地把之前的问题答了:“刚徐公公不在皇上急着走了我便往后头找了找与徐公公说了声。” 透过那启着的窗户皇太后先前当然看到了些动静。 角度缘由看不到整个人只腰间一段而已却也可以从衣着判断出对方身份。 她亲眼看到淑妃送走皇上后穿过长廊往后院去了。 没多久徐公公急匆匆出来应是去追皇上。 淑妃晚了些。 这也寻常后宫嫔妃又不赶路慢慢悠悠走自比小跑着走的徐公公慢。 再者淑妃的步伐又是慢中慢。 皇太后太知道了淑妃那步子能比她一个老婆子都慢。 陪她散步亦或是与皇上一道走时淑妃会加快些而平日不需配合别人时真就是一步一顿偏生以皇太后的眼光来看慢却不拖沓步子小小的走得还挺好看。 “说起来我又沾您的光了。”淑妃眼睛一弯笑容里透着些小小的得意。 “哦?”皇太后示意她说下去。 “那日我召秦大姑娘来闲聊时她说侯府厨房做的百合糕味道好”淑妃眨了眨眼睛“我当时就一听哪知道夜里就惦记上了越惦记越馋。 可是特特使人去侯府讨百合糕怪丢人的。 正好了您让人去请侯夫人来我让他顺带着讨糕点。” “你可真是!”皇太后哈哈大笑亲昵地啐道“特特讨丢人;顺带着讨就不丢人了?人家小孩儿嘴馋你也嘴馋御膳房的手艺不够你馋的?” “御膳房吃得多了”淑妃娇娇道“别人家的厨房没有吃过。” 这理由充分极了。 不止是吃食旁的东西不也都是自家的不新鲜旁人家的才眼红? 皇太后哭笑不得伸出手指虚点着淑妃:“你呀你呀!” 要不说皇上后宫的嫔妃之中她就只喜欢淑妃呢? 懂事、省心、会看眼色这是其一。 另一点是淑妃很容易懂。 宫里不缺聪明人但她们想得太多要得也太多了。 淑妃要的也不少她的喜好是精致的首饰头面漂亮的绸缎料子对她口味的点心菜肴。 赏她的东西淑妃真心实意觉得欢喜。 那种喜悦太实在了很能感染人会让皇太后这个赏出去的人都跟着高兴起来。 谁不希望给出去的东西能让对方打心眼里喜欢呢? 哪怕是顺手赏的。 比起其他人的恭谨、奉承浮于表面的感激淑妃就真切多了。 夸东西能夸到实处。 譬如前回给她的宁神香料淑妃会高高兴兴来说不止她闻着喜欢皇上闻了也觉得好。 说话时那小神情、小姿态的皇太后瞧着都心里暖和。 至于为何会是这么个明事理、又不失孩子气的性情皇太后想这与淑妃的出身有关。 乱世艰难。 程皇后也好顺妃也罢她们虽也长在乱世但自家背景不错吃穿都能体面。 淑妃的娘家很普通民间孩子一个幼年必然吃了许多苦。 等大周初建政局渐渐稳定下来长辈捡起了课业考取功名才算是渐渐摆脱了苦日子。 能吃饱穿暖了才会有余力让淑妃学这学那长大后选入宫中。 吃过苦、受过穷的孩子会格外珍惜物什。 金银是富贵人眼中的阿堵物却是穷孩子眼中能换来一切的救命物。 想到这些皇太后看淑妃的目光越发柔和了许多。 淑妃笑着与皇太后说些家常。 她的语调不快一如她渐渐平静下来的心神。 任何的不解、疑惑都要一露出苗头就摁死只要摁得快皇太后信她就不会仔细琢磨。 一旦苗头长高了只靠这么三言两语就挡不住了。 而疑惑的种子只要长起来了就像一根刺再也拔不掉了。 另一厢永宁侯府里季氏满头大汗。 大姑娘去安国公府好坏都还不知道季氏实在坐立难安。 闲着就会胡思乱想干脆让自己忙起来。 大太阳下打两套拳法就无暇想其他了。 正练着一位嬷嬷急匆匆从前头来禀道:“宫里使人来了慈宁宫召老夫人进宫。” 季氏一掌劈在木人上没控制好劲儿痛得皱了下眉。 今儿怎么一回事? 一会儿安国公府请大姑娘一会儿慈宁宫请老夫人。 她们永宁侯府成香饽饽了? 简单擦了下汗也顾不上整理仪容季氏忙往正院去。 屋里永宁侯夫人端坐着与那内侍道:“张公公辛苦。” “哪儿的话”张公公笑道“是了淑妃娘娘托杂家带句话说是前回听贵府大姑娘提过府里的百合糕她也想尝一尝。” 侯夫人眉头一抬道:“不巧了她出门去了。” “是娘娘说了今儿大姑娘不得空改天大姑娘空着、入宫时捎带些。”张公公道。 话一入耳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季氏正好进来也听得这么一句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话好像不太对劲。 偏她一时之间没品出具体的来。 季氏迟疑着看向侯夫人。 永宁侯夫人哈哈一笑与季氏道:“今儿厨房做没做百合糕呀?” 季氏照着往下答:“没有做只有些豆沙糕。” “让人去装起来”永宁侯夫人吩咐完又笑着与张公公道“不是我自夸我们府里的厨娘做点心手艺确实不错。张公公坐着等一等我进去换身衣裳也让厨房备些别的我带着去给娘娘。” 正文 第243章 不能犹豫 合情合理。 张公公当然不会拒绝更不会多想什么依言落座从采薇手里接了茶稍作休息。 永宁侯夫人冲季氏努了努嘴催道:“安排好了就进来替我选身衣裳好久没有进宫了不能失礼了。” 季氏应了。 出去交代了汪嬷嬷几句便赶紧回屋里一直进到寝间。 绕过屏风季氏定睛一看果然老夫人的脸上半点笑意不剩凝重极了。 “老夫人”季氏上前压低了声道“您说淑妃娘娘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大姑娘与她说过淑妃娘娘是自己人。 自己人会捎带着来讨点心吃? 御厨房里什么好吃的没有呀! 再说了自家厨娘、自家知道他们永宁侯府的百合糕就那么个意思。 即便是各人各口味大姑娘中意的也是豆沙糕而非百合糕和娘娘说家常时说起来一准也夸豆沙糕。 侯夫人也晓得这个儿媳妇不擅长这种弯弯绕绕的能听出怪可见是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我问你”侯夫人指点她“娘娘怎么知道阿鸾今儿不得空的?” 季氏一愣而后灵光一闪思路一下子有了。 “先前盯着我们府的那些人往皇上那儿报了”季氏点了点头“晋大姑奶奶过来坐的是安国公府的马车马车离开门房上问了礼盯梢的人看到了晓得是我们大姑娘去了国公府。皇上知道了娘娘就知道了。” 侯夫人颔首又道:“宫中出入亦都有档皇上问了就晓得二皇子妃也在安国公府。” 季氏一听心猛地一跳。 “若是没有别的打算皇太后只是召我去说几句家常淑妃娘娘不会暗示。”侯夫人眸色沉沉锐利极了。 季氏赞同极了。 一定是娘娘看出了端倪才会…… “偏是句暗示”季氏叹道“若是来个明白人我就不用猜了。” 侯夫人哼笑了声:“能赶上一句暗示已是难得了。” 想想也是。 那张公公从慈宁宫过来淑妃能让他捎句话此刻定然也在皇太后跟前。 娘娘哪有机会使唤个信得过的? 便是抓到个时机避开了眼目等叫个自己人赶到永宁侯府她也已经随张公公进宫去了。 迟了一步再明示也只能让这小儿媳妇急得团团转了。 “就是个猜测”侯夫人道“皇上知道阿鸾去了安国公府在先才会有皇太后召我进宫。 宫里一定在谋划些什么要不然皇太后才懒得找我过去东拉西扯呢。 此去不妙你在府里激灵些阿鸾若回来了你们多商量。” 季氏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听到最后头一个问题一直在脑袋里转。 若大姑娘迟迟没有回来呢? 若老夫人进宫后也迟迟没回呢? 这…… 侯夫人一面交代话一面换了身进宫的衣裳。 季氏回过神来帮着老夫人更衣又替她麻利地梳了个头。 外头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季氏听见了低声道:“应是点心送来了。” 很快那脚步进了屋子却没有停在中屋而是穿过次间直进到寝间。 季氏抬头看去从屏风后转过来的人正是汪嬷嬷。 刚与张公公打过招呼汪嬷嬷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起来她匆匆走到梳妆台边压着声道:“盯着安国公府的人来报说是宫里使了两个嬷嬷过去。” 季氏捂住了嘴瞪大眼睛看着侯夫人。 就是这个了! 娘娘察觉到的“打算”一定就是这个了! “好一个颜润茗!”侯夫人骂起人来点名道姓“没上过战场还知道调虎离山了!” 季氏握紧了拳头。 老夫人在宫里不知外头事情大姑娘即便在国公府里吃了亏她也鞭长莫及。 一旦皇上借国公府状况发难她季氏能抵得住? 气势上她就比不了老夫人。 “他们想怎么算计大姑娘啊……”季氏喃喃道。 “难说。”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 气归气慌当然是半点不慌。 行军打仗嘛她有安国公府外的斥候有皇太后与皇上跟前的探子哪怕不能完全看穿敌军的用意但动向已经全部掌握了。 她秦杜氏这么多年的积攒可不是吃素的! “跟老婆子我比兵法他们差得远了!”侯夫人道。 如此自傲亦给了季氏无数信心。 “您说得对”季氏道“您只管进宫去外头我看顾着一定集中精神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她的一番表态换来了侯夫人的否决。 一声“不”让季氏愣住了。 侯夫人眼神凌厉语气笃定:“照先前商议好的那样赶紧知会长公主与定国公府我们自家也动起来。离关城门还有一阵不要打草惊蛇陆续出城去。” 季氏倒吸了一口凉气牙齿直发痛:“那您和大姑娘怎么办?要不要等你们回来再看状况?” “等不到那时候了”侯夫人太知道时机的重要性了“不管我和阿鸾回不回来关城门前你们必须都走就依先前说的在庄子上会合。 一定要注意那几个眼线! 我若出宫我自会寻你们去。 阿鸾若脱身了她机灵着呢自然会寻去庄子。 记住了如果到了城门关闭的时辰不管我和阿鸾到没到你们决不能犹豫即刻往飞门关去。 那东西在祠堂的暗格里你去拿你收着。 最最差的状况消息走漏了我们都失败了所有人四散追兵要抓的也是阿沣、阿渺他们你是最安全的一个你得把东西送到侯爷手上。” 季氏死死咬住牙关。 将门媳妇的她对宫里那些弯弯绕绕慢一拍但对老夫人说的这些每一句的意思、目的她都能听懂也都能理解。 真到了那个时候什么夫妻母子都得往后靠。 他们是兵兵就必须履行自己的责任。 令行禁止。 只是…… “不得不走了吗?”季氏的喉头滚了滚“不再观望观望?” “不能犹豫”重重地侯夫人拍了拍季氏的肩膀而后她笑了起来骄傲又得意“老婆子当年若犹豫不决侯爷又怎么会第一个揭竿而起、响应先帝?” 季氏深深地看着老夫人抬手按在了老夫人的手背上郑重颔首。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244章 怪里怪气 安国公府。 晋舒儿住的西院正屋左右五开间十分宽敞。 东稍间做了寝房而西次间与稍间打通为书房。 安国公夫人显然是疲乏了此刻躺在书房的榻子上闭目养神。 晋宁儿陪在一旁柔声道:“您放宽心些前回秦大姑娘能治好二妹这次应当也能行。小弟由嬷嬷们看顾着夫君也陪着他不用担心。” “辛苦姑爷了”安国公夫人叹了声“你们回来与我祝寿原是件欢喜事偏生…… 撞邪、丢魂多糟糕的事儿啊! 被别人知道了你都得跟着遭殃。 也不知道姑爷忌讳不忌讳不止他还有亲家那儿。” 安国公夫人这番话是以己度人。 对妖邪之物是个人都怕谁会好好地、愿意去招惹那些? 若是她的儿媳妇回趟娘家莫名其妙沾染上了她也会有想法。 即便嘴上不说内心里总会有个疙瘩。 晋宁儿垂着眼帘。 这就是她想的一定要帮晋舒儿的缘由。 人心都如此。 这要不是嫡亲的妹妹她扭头就跑了谁还掺和呀! 正是血脉相连哪怕性子不合也不能置之不顾。 同时安国公夫人的问题也在晋宁儿心里盘旋了一阵了。 夫君如何想公婆怎么看还有妯娌亲戚…… 她心里虚可见祖母这精神不振的样子又实在舍不得拿诉苦、忧愁来让祖母雪上加霜便道:“轻重缓急您想那些缓的做什么?您先躺会儿我去看看母亲。” 说完晋宁儿起身往那厢去了。 安国公夫人睁开眼睛看着晋宁儿的背影不由长长一声叹息。 舒儿若有宁儿一般懂事就好了。 世子夫人在东次间坐立难安地看着寝间方向。 晋宁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怎么样了?” 世子夫人愁容满面。 落地罩的幔帐全放下来了秦大姑娘的丫鬟搬了把杌子守在跟前。 世子夫人看不到里头状况最让她揪心的是她还听不到一点点动静。 就像是那幔帐里头没有人一样。 “不如”晋宁儿附耳过去与母亲咬耳朵“我把那小丫鬟支开您偷偷掀开条缝看一眼?” “不行不行。”世子夫人连连摇头。 她不懂道法只能想象。 驱邪把失了的魂收回来肯定需要布阵。 阵法讲求一个完整任意一处出了变化就完全不一样了。 掀开幔帐哪怕是一条缝把里头的局破了那舒儿要怎么办? “再等等吧”世子夫人道“上次也是这样我们在外面等就秦大姑娘在里头施法等她叫我们进去。” 这话也不知道是宽慰晋宁儿还是宽慰她自己。 晋宁儿闻言便不多说只陪母亲等候。 今日这番等待远远比前回更久久到世子夫人忍不住出声询问钱儿了。 钱儿是知道状况的。 头一次丢魂是她们姑娘用符灵弄的。 这一次丢魂是晋舒儿自个儿装的。 可这些话断不能与世子夫人说。 不得不骗她。 骗一位忧心忡忡的母亲钱儿怪过意不去的。 “奴婢猜想今日用得久些可能是二上身的缘故”钱儿道“就如生病一般养好了又复发定是更厉害些。 尤其是二皇子妃还是双身子腹中小殿下月份也大了施法时要更加小心不能伤了二皇子妃也不能伤着小殿下。 世子夫人您再耐心等一等。” 晋宁儿听着有理又劝了母亲几句把人稳住了。 钱儿暗暗松了一口气。 得亏她平日里鬼怪异志看得多才能说出什么“二上身”来。 要不然编都不知道怎么编。 又等了会儿里头依旧没有动静眼看着世子夫人又急起来了院子外头传来匆匆脚步声。 晋宁儿赶紧出去问了再回来时脸上写满了紧张:“宫里来人了说是慈宁宫的嬷嬷奉皇上、皇太后的命来照顾二妹。” “什么?”世子夫人蹭的站起身来眼前一阵白光。 好巧不巧来人了? 这可怎么办? 她稳了稳神去问安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听了消息心扑通扑通一阵跳:“暂且拖一拖吧拖不住了也只能说实话。” 叫上董嬷嬷几人一块去了花厅。 郑、乌两位嬷嬷正跟着引路的婆子一路往前走。 宫里人敏锐从大门口一进来就感觉到怪异。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安国公夫人做寿哪怕一切从简也不请多少客人但自家人定会欢欢喜喜。 可是这引路的遇见的竟没有哪个有笑容。 神色都不太对劲了。 乌嬷嬷试着问道:“客人都在府里吗?不知是哪家贵人我们要不要见礼?” 引路的婆子道:“做客的两位夫人已经回去了。” 乌嬷嬷又问:“秦大姑娘还在吗?” “在的吧。”婆子答了。 郑嬷嬷冲乌嬷嬷努了努嘴。 听这意思秦大姑娘在婆子眼中并不是今日寿宴的客。 莫非是不请自来?大闹寿宴? 让安国公府为难了底下人才这么怪里怪气的? 不可能呐! 秦大姑娘到过慈宁宫请安她们两人都见过。 模样标致举止得体笑容和煦一见就叫人心生好感。 这样的姑娘能做失礼的事? 那么又不是贺寿客人又非不请自来那是什么状况? 入了花厅还未吃上茶主人一行就过来了两位嬷嬷一道行礼。 乌嬷嬷笑着与安国公夫人道:“听说今儿是您的寿辰给您道贺了。” 两方寒暄几句。 郑嬷嬷问起了晋舒儿:“殿下可是在屋里休息?” 安国公夫人道:“午歇未起。” “那不着急的太后娘娘交代了说的是往后这两三个月都跟着殿下了”郑嬷嬷道“生产坐月子一并伺候着殿下既未醒那就等醒了再回宫也不迟的。” 安国公夫人赶忙嘴上感激了一番皇太后的恩典。 乌嬷嬷记挂着府中不寻常便道:“不急着走但职责在身这就去殿下跟前吧。” 话音落下两人就见晋家人的脸色愈加难看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 ske48_kino酱的打赏。 正文 第245章 信不得 花厅里气氛凝重。 安国公夫人当然想拖延些时间偏那两位嬷嬷不是躲闲的脾气。 坐着喝茶、吃点心听起来是个金贵人可万一二皇子妃有个什么状况她们浑然不觉之后怕是连人都做不了了还谈什么金贵不金贵。 两人坚持要到晋舒儿跟前世子夫人冲婆母微微摇了摇头。 “我引两位嬷嬷过去吧。”她道。 “母亲?”晋宁儿欲言又止。 世子夫人笑了笑起身带路。 晋舒儿在歇午觉两位嬷嬷按规矩是不会闯进去的。 只在外头坐着隔着那幔帐没有一点动静也就谈不上发现什么。 若她们一味推拒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行人又回到西院。 一直走进东次间乌嬷嬷一抬眼就见一丫鬟起身冲她们行礼。 真怪。 乌嬷嬷想着。 殿下歇觉落地罩前怎么还守个人。 郑嬷嬷也觉得怪。 可是谁也没说过睡觉时丫鬟不能这么守的也许殿下就是这么个习惯呢? 两位嬷嬷琢磨她的时候钱儿也在琢磨她们。 宫里此刻来人是福是祸她一时间说不好但是这事儿是在自家姑娘预料之外的。 会生出什么变数来也吃不准。 幸好姑娘告诉过她贴了那符纸后外头听不到里头动静但外头说什么声音大些是可以传到里头的。 因而刚刚世子夫人等人离开后钱儿就把宫里来人的消息、隔着帘子大声说了。 姑娘肯定听见了吧…… 寝间里不止秦鸾听见了晋舒儿也听见了。 几乎是一瞬间晋舒儿的脸上就有了欢喜之色。 泪痕还在脸上但她的心飞了起来。 宫里来人这是好事啊! 低头看了眼自己高高隆着的肚子晋舒儿双手覆在上头。 真是个金宝贝。 秦鸾的心中则添了几分不安之感。 这份不安不来自于晋舒儿事情再难办困境也属于她自己四面楚歌的还是晋舒儿。 秦鸾真正担忧的是永宁侯府的状况。 这两位嬷嬷的到来背后还有没有其他状况? 忧心归忧心秦鸾表露在面上的依旧是淡淡、随意的笑容。 “你高兴什么呀?”秦鸾道“慈宁宫的嬷嬷只听皇太后的话你撞邪、丢魂她们可不会帮你隐瞒会一五一十地告诉皇太后。” 晋舒儿的笑容顷刻间凝在了脸上。 “我……”她吞了口唾沫道“我现在像是丢魂吗?” “不像”秦鸾笑道“可你能装一回丢魂也能装一回被欺负了哭哭啼啼说我折腾你了我怎么说得清?” 晋舒儿瞪大眼睛看着秦鸾:“你想怎么样?” 秦鸾眼睛弯弯:“我不想怎么样。” 或者说她暂时不能怎么样了。 先前没有宫里人在秦鸾最不济就是“假戏真做”把晋舒儿弄傻了与安国公夫人说一声“无能为力”。 她是被请来帮忙的既帮不上晋家也不能为难她得好好地把她送回永宁侯府去。 安国公府这儿商量好对策往宫里报。 宫里指派邓国师、太医等等来给晋舒儿看诊而后才会召秦鸾进宫去做一番说明。 哪怕这番说明的本质是让皇上借机寻事但秦家能见招拆招。 祖母他们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做出所有应对以防状况。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慈宁宫的嬷嬷一板一眼起来还会让晋家慢慢商量让秦鸾回家一趟? 一辆马车全部带回慈宁宫里皇太后跟前说话去。 看似结果差不离但过程中秦家失去了“时间”。 好在国公府外有自家的眼线盯着宫里来人亦或是后续有什么状况都能报回侯府。 可守在外头只能知其一、不能知其二消息做不到准确。 在“弄傻晋舒儿”这一条暂不可行的前提下她只能尽力稳住晋舒儿。 最起码当下得稳住。 性格难移。 晋舒儿会因为困境而不得不低头等她自认安全又会抖擞起来。 如此不可控的脾气才最棘手。 “我只是在想”秦鸾抬起眼帘深深看着晋舒儿“慈宁宫怎么使嬷嬷来了?” 晋舒儿哼道:“我腹中是皇长孙。” “你又不是头一天怀上”秦鸾堵她“这半年多了皇太后对皇长孙很关心吗?” 晋舒儿语塞了。 秦鸾又道:“离足月临盆也还有一个多月、小两月吧?嬷嬷来指导生孩子那也早了些。” 晋舒儿越听越不是个味儿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还是那句话你确定你没有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以至于小殿下一出生就要被换个娘?”秦鸾面露质疑上下打量晋舒儿“要不然我和二殿下在御花园偶遇你就能急得装丢魂找我? 皇太后使人来我看啊照顾你是假限制你是真吧? 不让你再做别的怪事管着你等你生产时…… 鬼门关走不出来也是常有的。” 晋舒儿捂住了嘴一张脸白得仿佛刷了三道白及浆子。 皇太后对她向来淡淡的。 她也听宫里人提过皇太后对二殿下与秦鸾的婚事作罢十分不满意。 皇太后先前几次召秦鸾进宫对这个错过了的孙媳妇很是喜欢。 再听秦鸾这意思一个念头在晋舒儿脑海里反复转——皇太后的人断不可信。 装丢魂害不到秦鸾只会害到她自己连母凭子贵的路都走绝了。 清醒着、哭诉秦鸾折腾她祖母与母亲靠不住的皇太后的人更是不会向着她。 兴许火上浇油看似为她说话其实引着她发火、撒气回头往皇太后那儿说她无理取闹。 这些可能冲进了她的脑海。 这一刻恐惧再一次包围了她。 先前是四面楚歌此时四面八方的燕赵齐魏什么歌都有了各唱各的此起彼伏。 她被围在中间动弹不得。 晋舒儿的反应让秦鸾暗暗地浅浅松了一口气。 浑水才能摸鱼。 得把各方的人都搅乱了她才可能给秦家争取时间。 首先就是要让晋舒儿明白慈宁宫的人信不得! ------题外话------ 大家520快乐呀~~~ 剧情嘛别着急养肥的要么25号来吧会有加更加更加更。 正文 第246章 你傻吗? 床榻上晋舒儿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念头太多了挤在脑海里她根本无从整理出头绪来。 不会偏袒她的祖母、母亲近些时日越来越冷淡她的二殿下从未有几分善意的皇太后与皇上去了冷宫、泥菩萨过江的顺妃娘娘…… 以及眼前的秦鸾。 各有各的心机她可以信谁?又能信谁? 慈宁宫当然需得打个问号。 秦鸾的话很有道理皇太后使两个嬷嬷、使得太突然了她若轻信她们便是把命都交到了慈宁宫手中。 可秦鸾呢? 晋舒儿想不清楚只能故作强势问:“我又凭什么信你?” “我又做什么害你?”秦鸾面不改色“有利益才有纷争。 说句掏心窝的那天御花园里为何会遇着二殿下我都没有底。 君心难测我无法断言他我只能说我自己。 我不想当二皇子妃我也不可能给你的儿子当后娘去比起觉得你奇奇怪怪、想给皇太孙换个娘的慈宁宫与皇上我肯定盼着你平平安安、好好地把小殿下生下来。 我与你没有利益冲突甚至可以说利益一致。 你与二殿下过得好别人会慢慢忘了我曾与二殿下有过口头婚约那我往后指不定还能说门好亲。” 闻言晋舒儿瞪大眼睛看着秦鸾。 “你那么惊讶做什么?”秦鸾笑了起来“我与你差不多年纪姑娘家要成亲很稀奇?” 好像是不稀奇。 本来秦鸾就要嫁人的嫁二殿下…… 这么一想晋舒儿摇了摇头。 “若总有人惦记着旧约谁家敢娶我当媳妇?那我就真的上山一辈子修道去了”秦鸾叹道“这么说来我先前与你说‘井水不犯河水’说得倒不够准确。我跟你呢算得上是一条河你稳当着我才稳当。” 晋舒儿咬了下唇。 听着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只不过好胜心下她不会简单就赞同秦鸾的话。 “你刚不还说前回能帮我驱邪”晋舒儿道“这次也能让我真的丢魂。” 秦鸾一听弯着眼笑了起来:“吓唬你的呀我哪有这种本事。” 眼上笑心里却是无奈极了。 真就此一时、彼一时。 前一刻还要彻底吓唬住晋舒儿现在却要反着来拉拢她、稳住她让她相信自己没有那种能耐。 若不然等之后晋舒儿从慌乱中定下神来什么都往外头说时…… 把她一修道之人打成了“妖女”皇上做梦都会笑醒。 晋舒儿抿着唇审视着秦鸾似在判断她的话。 秦鸾直直迎着她问:“所以你想好怎么说了吗?慈宁宫的嬷嬷不能一直晾在外头。” 其他事情晋舒儿依旧没有理顺。 可是有一点她已经很清楚了。 她得好好的。 她活蹦乱跳没病没痛慈宁宫和皇上无论打什么主意都实施不得。 生产难关之时她也不信那些人董嬷嬷是自家的她要好好跟董嬷嬷说说。 “不用你教我!”晋舒儿哼了声。 秦鸾见状抬手点了点落地罩上的符纸:“我取了?” 晋舒儿想点头但是见秦鸾波澜不惊的样子她又实在不服气。 “你不怕我胡说八道?”她问。 秦鸾睨了晋舒儿一眼得再帮她理一理。 “你胡说于我而言顶多是进宫去陈述所有状况你祖母不会诬赖我我又有祖父、父亲在征战我最多被训一顿禁足些时日以作惩罚”秦鸾道“于你呢?母凭子贵是彻底没戏了性命难说可能也没了。 我受此影响回道观修我的能耐去我在观中多年很适应的。 你确定你要自损一千来伤我八…… 八百都没有顶多八十。 你傻吗?” 晋舒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等下好好说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鸾道“是吧?” 晋舒儿撇过头去不吱声了。 秦鸾心里把握又多了两层。 对晋舒儿来说拉拢也好、吓唬也罢能让她老实一些的也只有利益。 当然世上的很多事、很多人说到底也都能以利益概括。 这利益不止是钱财、前途也有追求与信仰。 互取所需。 晋舒儿十分计较利益得失她把得失的每一寸都想得很细偏偏又经常算不明白账。 秦鸾把这笔账算得明明白白给她听眼前也就能听进去了。 至于之后性子在这儿八成还是一笔糊涂账。 可对秦鸾来说时间争取到了就是一笔好买卖。 抬手一指落地罩上的符纸飘下来落回了秦鸾手中。 外头两位嬷嬷越等越是不安。 郑嬷嬷主动发问:“听说秦大姑娘也在府上?怎么没有瞧见人?” 世子夫人一时不好答只下意识地往寝间瞥了一眼。 这个眼神被乌嬷嬷抓了个正着。 莫非秦大姑娘在里头? 二皇子妃不是在歇午觉吗? 其他人从丫鬟到嬷嬷长姐母亲祖母都守在外头让秦大姑娘在里头这、这算怎么一回事? 搁哪儿也没有这种规矩! 再说了秦大姑娘与二皇子妃互相之间能没有一丁点心结? 孕妇事事都要小心万一出了状况…… 这安国公府里从老到少心怎么这么大? 秦大姑娘也是看着那么聪慧一姑娘怎么就不知道泥沾身上擦不干净呢? 一个人站那泥墙下墙倒了泥掉了说不清楚的! 不行得赶紧进去! 乌嬷嬷再顾不上什么吵不吵着二皇子妃上前一步去撩幔帐。 钱儿起身挡她胳膊才挨上就大叫了声“哎呦”。 乌嬷嬷被吓了一跳眼睛一突。 就在此刻幔帐从里头被撩开了露出了秦鸾的脸庞。 两厢照面秦鸾佯装疑惑地“咦”了一声。 安国公夫人反应快些忙道:“这两位是慈宁宫点来照顾殿下的嬷嬷殿下歇午觉醒了吗?” 秦鸾了然。 国公夫人怕她不知道宫里来人直咧咧说晋舒儿丢的魂回来了。 她十分配合道:“殿下醒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书友20201010142627776、小院子的打赏。 正文 第247章 不然呢? 只这四个字落在安国公府几人耳朵里犹如天籁。 虽然国公夫人说了几次真拖不住、瞒不了了就老老实实报到宫里去可是但凡有一丝的可能谁不想瞒下来呢? 世子夫人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下来差点踉跄好在晋宁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安国公夫人也是常舒了一口气。 她们真拖不住了。 没瞧见那乌嬷嬷都要硬闯了吗? 倒是两位嬷嬷被突然出现的秦鸾打了个岔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秦鸾往边上让了两步问钱儿道:“哪儿磕碰着了?” 钱儿的本意是出声提醒也与秦鸾十分默契知她这问是问给别人听的。 “奴婢没事”钱儿道“嬷嬷等急了想进里头奴婢没来得及让开……” 乌嬷嬷一听这主仆对话不由拧眉。 不对啊! 再一想她瞪大眼睛看向钱儿。 好家伙听这口气这小丫头不是安国公府的、也不是二皇子妃跟前的而是、而是秦大姑娘的丫鬟? 不止让二皇子妃与秦大姑娘单独待着还让别人的丫鬟守着幔帐这…… 不怪她后知后觉而是从没见过这种事! 乌嬷嬷目瞪口呆郑嬷嬷亦是丈二和尚以至于两位嬷嬷到了晋舒儿跟前脸上表情都没有缓过来。 眼睛瞪得大带着一股子凶气。 晋舒儿不禁攥紧了被子。 来者不善这四个字她有了切身的体会。 刚刚她们还想硬闯钱儿那一声大叫她听得清清楚楚。 若真是皇太后好意安排来伺候她的、会为她着想的嬷嬷会不顾规矩、礼数直直想往里头闯? 这两个嬷嬷绝不是善茬! “二皇子妃”乌嬷嬷观察着晋舒儿的神色不禁眉宇一紧“您、您是哭过了?怎么脸上……” 晋舒儿抬手捂了下脸。 她之前被秦鸾吓哭过。 这话当然不能说。 “没事……”晋舒儿干巴巴答道。 郑嬷嬷伸手轻轻掐了乌嬷嬷一下。 以前虽没有伺候过这位殿下但传闻也听过些。 脾气大、性子急前回衙门里请二殿下宫中一内侍去问话二皇子妃不放人还把衙门来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么一性子竟然当起了鹌鹑。 绝对有问题! 先前徐公公交代过她们来安国公府要做二皇子妃与秦大姑娘之间的调节。 二皇子妃闹得过了肯定不行需得劝解、宽慰。 若是没有闹反而把气憋在心里那也不行会憋出病来的。 现在这样就是憋着了。 郑嬷嬷一扭头看向秦鸾心里念了声“对不住”。 职责所在只能委屈秦大姑娘。 “只您与殿下在屋里殿下为何哭了?莫不是您说了些什么?” 乌嬷嬷则与晋舒儿道:“殿下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有话只管说出来自个家里又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点火一个煽风分工明确。 世子夫人皱了皱眉。 这些话关心是很关心。 照顾舒儿自然会照顾她的情绪。 她们不知内情如此紧张也是常情。 只是这话的口气不太对劲。 安国公夫人“见多识广”更加敏锐立刻就听出来了。 正要帮着解释两句秦鸾先开了口。 “嬷嬷这话问得真怪好像是我把二皇子妃弄哭了我让她受委屈了”秦鸾沉下了脸“嬷嬷们难道不知道孕妇情绪容易激动?皇子妃与我说她孕中不容易这儿酸、那儿痛没想到当娘这么累这才哭的。” 乌嬷嬷听完问晋舒儿道:“当真?” 晋舒儿:…… 假的。 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如果没有秦鸾先前的分析晋舒儿想她听不出来什么。 甚至会觉得有人撑腰了她要好好折腾秦鸾一番让这只鸟不死也掉一地毛。 可现在她听懂了。 不怀好意是真的挑拨离间也是真的火上浇油、让她发火撒气、回头去慈宁宫告她无理取闹再真也没有了! 不能上她们的当! “不然呢?”晋舒儿反问了一句。 乌嬷嬷一怔。 她没有想到坏脾气的晋舒儿会这么“护”着秦鸾。 一时不好再说什么乌嬷嬷只能道:“那奴婢去打水给您净面。” 话这么说陌生地方也不可能真让她们动手。 常嬷嬷亲自打水去了。 秦鸾瞧着这机会亦往外头走她得赶紧回府去见祖母。 才出寝间郑嬷嬷就跟了出来:“大姑娘留步。” “嬷嬷还有事吗?”秦鸾问。 “先前那么说话大姑娘别怪奴婢找事”郑嬷嬷讪讪上前一步压着声儿道“其实是……” 听她说完秦鸾心念一动问:“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是、是皇上的意思”郑嬷嬷垂着头道“言语中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大姑娘原谅。”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秦鸾弯了弯唇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做了些不得当的事情太后娘娘让两位嬷嬷敲打我呢。” “哪儿的话您这么聪慧的人”郑嬷嬷见秦鸾笑容和善听进去了她的解释放下心来“娘娘很看重侯府奴婢们出来前听说娘娘还使人去侯府请侯夫人进宫说说话呢。” 话音一落秦鸾的眸子倏地一紧。 只一瞬她依旧笑容满面:“是吗?祖母进宫去了?” “是的。” 秦鸾又道:“我上次进宫去拜见了淑妃娘娘倒是好一阵没有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郑嬷嬷笑着道:“今儿淑妃娘娘也在慈宁宫。” 秦鸾握紧了手中拂尘。 从两位嬷嬷突然来安国公府她就知道“起风了”。 本想快些回府与祖母商议现在倒是不用了。 祖父说过祖母最大的长处就是敏锐。 守在国公府外的人会把宫里来人的消息传回去淑妃娘娘十之八九也会想办法捎话祖母进宫前应该会做出“离京”的安排。 家里上下按部就班撤离需要时间也要避开耳目。 她在安国公府皇上的注意力就会放在这里等着看嬷嬷的到来会让她和晋舒儿之间掀起多高的风浪。 一旦她离开此厢计划破灭皇上的重心会再次回到永宁侯府。 理顺了思路秦鸾放松下来。 这就是战场上的瞬息万变了。 祖父与林繁都讲过战事打响无法时时刻刻确定其他人的战况能做且必须做的就是分配给自己的职责与任务以及信任。 信任同袍们也会出色地完成任务。 她现在的任务是让其他人撤出去。 她不走了! 正文 第248章 各怀心思 寝间里晋舒儿撇着头不吭声。 她肚子隆着身子重自个儿不愿意起身旁人也硬扶不得。 乌嬷嬷问她一些身体状况她左耳进、右耳出的没有好好答。 安国公夫人见晋舒儿“清醒”了便没有继续凑在这儿。 这么多人凑着越发显得可疑。 世子夫人想上前仔细看看晋舒儿又怕她说话没分寸露了馅便迟疑了几分。 偏婆母还在边上使眼色世子夫人无奈只能牵着晋宁儿往外走。 舒儿有乌嬷嬷看顾但府里还有秦大姑娘那位贵客。 人家不计前嫌、来给舒儿驱邪果真治好了舒儿自家不说要奉上一份多重的礼物起码不能失了最基础的礼数。 道个谢谢她救安国公府于水火也谢她灵机没有在两位嬷嬷面前说穿。 世子夫人打起精神与次间里的秦鸾笑了笑。 “大姑娘……”世子夫人和蔼着正要开口抬眼见郑嬷嬷在一旁立着话又都咽了下去。 秦鸾佯装看不出她的欲言又止笑道:“您紧张呢?您自个儿生了三个孩子经历了三回轮到二皇子妃大着肚子您就放不下心了。” “这……”世子夫人感激地看着替自己没话找话的秦鸾接了话头过去“这当然不一样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担心。” 秦鸾连连点头:“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 慢慢说让她能极其自然地留在安国公府里吃茶吃点心浪费大把大把时间。 没成想这话还未说话里头传来了晋舒儿的声音。 “秦大姑娘!”晋舒儿几乎是尖着嗓子叫的“秦鸾!” 世子夫人几乎跳了起来。 秦鸾亦十分意外大步进到寝间里头。 抬眼一看乌嬷嬷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清楚状况;晋舒儿躺在那儿冲她直招手。 秦鸾没有贸然向前。 晋舒儿那脾气万一才捋顺了的账册顷刻间就成了糊涂账也不是毫无可能。 秦鸾走到桌边问:“二皇子妃叫我做什么?” 晋舒儿的眼睛里全是不安。 刚刚那挤得满满当当的屋子一下子空了下来。 只有她和乌嬷嬷两人。 乌嬷嬷越是嘘寒问暖晋舒儿越是害怕同样是只两人面对面她觉得乌嬷嬷比秦鸾可怕。 晋舒儿当然看不出秦鸾的防备她只希望屋里能有其他的、利益一致的人在场坐床边、桌边一个样的。 她从“丢魂”中醒来祖母看了一眼就走母亲也没有问她状况这让晋舒儿心里不舒服极了。 所谓的关心其实是怕“牵连”吧。 一旦她康健了便不在意了。 嬷嬷们要带她回宫家里怕是欢欢喜喜送她出府。 这么想来还是秦鸾这个“知根知底”的更靠得住些。 “你别急着走”晋舒儿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坐我们再说会儿。” 秦鸾:…… 她懂了。 晋舒儿这是一本干干净净的账在手对里头的一分一厘计较上了。 怕慈宁宫的人害她不愿意起身、不愿意回宫在娘家能赖多久赖多久。 这个“赖”与秦鸾不谋而合。 很好。 秦鸾从善如流笑盈盈坐下来:“那就再说说。” 郑嬷嬷亦进来了对这状况颇为不解。 转念一想周旋、周旋人都不在一块了还怎么周旋? 就得是这样一屋子里坐着说话她们才好见风使舵。 如此也就不反对了。 水盆端进来晋舒儿只让常嬷嬷替她净面世子夫人安排人送了点心茶水来。 秦鸾抿了口茶笑着夸了声“好茶”。 她幼时离京回来后也从未参与过什么京中贵女们的这个花宴、那个花宴只听秦鸳抱怨过几句。 用秦鸳的话说只几人能结交下其他人脸上笑、心里愁各怀鬼胎所以她用一手出神入化的叶子牌赢得没人敢再叫她去赴宴了。 秦鸾当时听得直笑现在想来…… 眼前这状况就是个小型的各怀心思的花宴了。 有点意思。 丰富一下她缺失的“京中贵女生活”。 慈宁宫里一样是各怀心思。 永宁侯夫人坐着与皇太后絮絮说着家常话。 “您突然召我来我还挺意外的。”侯夫人道。 “就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皇太后笑了笑叹道“虽是隔了些时日哀家还是得给你赔个礼。” 侯夫人道:“此话怎讲?” “就是启儿婚事”皇太后摇了摇头“启儿理亏哀家很生气当时就想给你赔礼只是安国公府那儿…… 国公夫人这么多年很不容易她也是个知道好赖的心里定十分愧疚与不安。 哀家与你说这道那态度太明确国公夫人难上加难。 事情已经那样了哀家只能叫你孙女来与她说说让她给你捎个话。 可到底是没有当面与你说过。” 永宁侯夫人面上露了三分恼:“过去的事儿提起来做什么?这事儿过了就别提了。” 皇太后摇了摇头:“你还是老脾气。” 老脾气好若是变化大了才会让人不放心。 皇太后观察着侯夫人侯夫人也在品皇太后。 进宫前她以为皇太后“拿”了主意这出调虎离山之计是皇太后配合皇上使出来的。 但是坐下来说了那么会儿永宁侯夫人有些吃不准了。 皇太后可能是被皇上瞒在鼓里了是被动着配合。 这在侯夫人看来是件好事。 如果皇太后全盘掌握那么自家想在合适时间脱身绝不容易。 皇太后不知情才有活动的空间。 话又说回来哪怕是被皇上赶鸭子上架一旦到了危机时皇太后可不会计较皇上的隐瞒而会毫不犹豫地配合下去。 理顺思路侯夫人道:“这把老骨头了不就是一股子老脾气?不像年轻人……” 说到这儿她看向了边上坐着的年轻人。 “淑妃娘娘”侯夫人问“豆沙糕还合您的口味吗?” “我尝着挺好”淑妃笑了起来“不过还是惦记百合糕。” 皇太后指着她笑骂道:“看看年轻人!” 侯夫人哈哈笑了起来。 正文 第249章 本事 三人都在笑三人心中都没有一点笑意。 皇太后絮絮叨叨夸赞永宁侯在飞门关建了功业大周的今日离不开老侯爷这样的臣子的忠心。 老侯爷不止自己建功立业亦为大周培养了无数将才。 如今在战场上奋战的将士里有许多位是老侯爷一手指点出来的。 老侯爷能在前方奋勇亦得益于侯夫人在京中的付出。 当年在驻地里就是如此男人们打仗夫人们教养孩子、做战袍战靴后勤事务样样在行。 …… 侯夫人很给面子附和几句、亦回忆几句。 平心而论皇太后也“不容易”。 明明猜忌林繁也猜忌他们秦家那颗怀疑的种子埋了那么多年这会儿已经被浇灌得冒枝叶了皇太后还得慈眉善目地与她忆苦思甜。 没有露出半点端倪言语里听不出一点儿质疑。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她秦杜氏一样是个有本事的。 哪怕皇太后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想反驳、想嘲讽侯夫人还是忍住了深深藏在心田里。 露在表面的只有应和。 当然得讲究个度太过了反而假。 那种“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大家棋逢对手却还都再掂量掂量”的布局状况最适合眼下了。 一味装傻或是锋芒毕露都要不得。 不过有朝一日这些忍下来的嘲弄她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全丢向皇太后。 可现在她得争取时间。 小儿媳妇虽然看着一惊一乍的但正经做起事情来很干练精明。 侯夫人相信季氏会安排得很好。 此刻的永宁侯府里季氏站在祠堂前神色严肃。 如她猜想的府外盯梢的人收拾好了。 盯梢是个苦活之前“颗粒无收”的浪费时间早已经磨灭了他们的干劲儿在半个月前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今儿也是一样。 盯梢的人数只有最初的三分之一其他人都躲懒去了。 偏那三分之一盯到了大姑娘去安国公府报到宫里立功了。 功劳得了差事能应付了谁还愿意继续蹲守? 于是那些人里头的一下子又少了一半多。 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两人而已。 仅两人那就容易应付了。 在被盯梢的这些时日里永宁侯府也没有闲着反过头去把这些人的背景、喜好摸了个七七八八。 留下来的一个好赌、一个贪色。 季氏安排了人。 两个活络小厮提着钱袋子去赌坊一路走一路吹牛把那好赌的勾得心痒痒哪里还耐得住迟疑了会儿飞跑着去赌场了。 一个漂亮小娘子扭着细腰从贪色的跟前过使个眼色将人勾到僻静的小胡同深处抬手就是一拳。 没有人妨碍行事更能快捷许多。 秦鸳早就走了一身骑装牵马出城她这几个月常常出城骑马关城门才回。 即便在盯梢的人眼皮子底下走都不会有人多想。 秦治不当差叫季氏一催心惶惶着却没有犹豫拖后腿。 等盯梢的一走一顶轿子出郊外庄子访友。 汪嬷嬷把人送府回到季氏跟前冲她点了点头。 “往长公主府与定国公府报了”汪嬷嬷道“大公子当值已经去叫了。” 季氏深吸了一口气:“各处再盯一盯不能疏忽。” 汪嬷嬷应了又道:“您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毕竟最最要紧的东西是由季氏贴身收。 万一季氏连城门都没有出去先前撤回去的人难道还能回城来抢? 季氏咬了咬牙:“再等等。” 离关城门还有一阵子撤得早了容易打草惊蛇撤得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万幸守城的卫兵什么都不知道官员百姓进进出出的都不会多看一眼。 “定国公府走了就来报。”季氏道。 三家是一条绳上的共进退也不是嘴上说说。 虽说撤离有可能出意外但自家全走脱了定国公老夫人却被留下了…… 定国公再知晓状况心里难免不会存一疙瘩。 这一刻定国公府内巧玉正在收拾衣裳。 就在不久前方仙姑来了说是观里明日一早要做法事请老夫人过去。 老夫人听完后神色一凝等仙姑离开后便交代她收拾收拾。 巧玉心里颇有些疑惑。 方仙姑是春天才开始出入国公府的说是静心观里的。 静心观是老夫人常去的道观可巧玉对方仙姑全无印象。 仙姑至今来过两三次与老夫人说几句家常坐坐就走。 巧玉悄悄问过老夫人。 老夫人说添香油也是直接去观里添不至于被骗银钱巧玉想想也对没有再提。 可今儿…… 法事都有日子明日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再者邀请也没有提前半日的看老夫人这意思还要在观中过夜反常得很。 巧玉想归想却没有多问依着吩咐办事。 外间老夫人正压着声与亲信梁嬷嬷交代事情。 “自打府里就余我和念之底下人手也都遣得七七八八余下的全是信得过的眼下倒也方便”老夫人道“等我走了你把我备好的银子分了他们各自脱身天南地北去哪儿都成若随我一块才不安全。若是情分未尽等将来还有再见的时候。” 梁嬷嬷红着眼道:“您放心奴婢心里有数一定办妥当。” 她随老夫人从程家嫁过来老夫人的心思她一清二楚。 虽未说破但国公爷是谁、巧玉姑娘又是谁梁嬷嬷心里有谱。 “奴婢不擅骑术就不给您拖后腿了”她道“奴婢往南边躲去等您回京那日再来相聚。” 见巧玉从里头抱着包袱出来梁嬷嬷背过身擦了擦眼。 老夫人起身从墙上取下了琴。 巧玉一愣。 那琴是先定国公的遗物日常擦拭也都是老夫人亲自来。 做法子需要用琴吗? “走吧”老夫人冲巧玉浅浅一笑“别想这么多。” 马车已经备好了。 两人上车车把式催马出了府门往西城门去。 正文 第250章 认同 城门处极其热闹。 车马人流进出有序。 卫兵们持枪站着神态各异。 到底是午后了城门下虽能遮蔽阳光却挡不住困意长枪杵地当个支撑有几个卫兵已然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也有人精神好些眼神扫着往来却也只是扫而已。 只要不贼眉鼠目、一看就是个歹人的一般不会盘问。 更不用说那些矜贵马车了。 定国公府的马车走得很顺利。 压着速度、顺着人流出去接上城外官道行人往两边让开留出中间给车马速度便渐渐起来了。 车里老夫人略定了定心。 掀开帘子左右看了看老夫人交代车把式道:“先不去静心观前头向北绕往李子庄走。” 车把式自是应下。 老夫人落下车帘子看向身边欲言又止的巧玉。 巧玉有一肚子的疑惑。 老夫人待她亲厚她亦很能感知老夫人的情绪。 出城门前巧玉明显感觉到老夫人绷着。 不是心慌害怕也不能简单说成是紧张而是谨慎与专注。 若要形容前者是受惊的兔子后者是伺机而动的猫。 仅仅是去观中参加法事何至于如此? 是了。 确实不是去观中老夫人让车把式改道了。 为什么? 做什么? 巧玉心中满满都是疑惑。 可老夫人出门前告诉她不要想这么多…… 老夫人的手落在了巧玉交叠在膝上的手背上笑容温温和和:“我床头首饰箱里的乌木盒子你收了吧?” 巧玉颔首。 老夫人交代了要收她自然不会忘。 “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吗?”老夫人又问。 这下巧玉摇头了。 她没有打开看过只猜是首饰什么的先前也好奇为何去道观要带首饰。 现在这个问题就变了。 老夫人要去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这一走像是很久都不会回京似的又或者说家宅都像是一并舍了。 不愿舍的是先定国公留下来的那把琴以及那只盒子里的物什。 作为大丫鬟巧玉清楚老夫人有不少金贵首饰头面。 寡居后那些都不戴了全让梁嬷嬷收去库房里。 梁嬷嬷每年趁着日头好会拿出来擦一擦、做做保养巧玉才有机会观赏下。 那些好东西这次都没有带。 老夫人解开包袱拿出盒子打开来。 巧玉一看不由一怔。 厚厚的一整叠都是银票。 再顺着老夫人手指的位置仔细一瞧银票主人的名字巧玉根本不认得。 老夫人轻轻翻了翻。 名字各异光巧玉看到的都有五六个不同的人了。 把东西又都收起来老夫人握着巧玉的手柔声与她道:“这几日间会天翻地覆。 很早之前长公主就在做各种准备了。 念之下定决心后我当然也不会犹犹豫豫、拖他后腿。 比起变不了现钱的地契田契我身边呢还是银票合适些。 票主都是可信的真到要用银子的时候就能兑出来。 一直在等这天还是比预想得快了些……” 巧玉轻问:“长公主与国公爷都知道您要做什么?” “自是知道的”老夫人笑了起来“往李子庄方向中途会经过一座小庄子门口有个裂了口的石墩子。” 巧玉一听道:“奴婢知道那儿以前出门您指给奴婢看过说这家人有意思裂了口的墩子就这么放着。” “是”老夫人道“记得就好我们就在那庄子下车。” 巧玉的心跳快了一拍。 她想她的预感是对的。 老夫人的的确确是早做了准备甚至不动声色地让她记住了那小庄子的位置让她哪怕就只有一个人也能寻到地方。 巧玉问:“您出门了京里其他东西呢?回来后还在吗?” “谁知道呢可能都没有了吧。”老夫人叹了声。 他们所有人一走皇上势必震怒不用等念之举兵向东谋反的罪名就会落下来抄家少不了。 那座宅子有太多的回忆也有太多搬不走的东西只能留在那儿了。 等念之重新回到京城再看看能寻回来多少吧。 “您一定很舍不得吧?”巧玉从老夫人的眉宇里看到了一丝哀伤。 “舍不得”老夫人坦言她把巧玉抱在怀里“好在我最不舍的我都带上来。” 巧玉靠着老夫人视线落在了那把琴上。 老夫人轻轻柔柔拍着巧玉的背。 人生总有许多不如意也有许多权衡利弊。 当年送走刚出生的女儿是无奈之举其中道理她也十分明白。 只是作为母亲她对女儿万分愧疚。 长辈之间的斗争与倾轧最后由毫不知情的孩子承担了结果。 这一次她不会放开女儿的手了。 诚然让巧玉离开更安全些。 皇上要抓的人海了去了哪有工夫惦记一个没了踪影的小丫鬟。 等他们回京后她再去接巧玉就可以了。 认回女儿轻飘飘的一句话只要老夫人开口巧玉就从小丫鬟变成了国公府的大姑娘。 可是为人母亲除了给予身份更要给予认同。 巧玉的成长里没有林宣这么一位父亲。 回府后老夫人在巧玉的面前扮演的也不是母亲的角色。 二十年的人生经历有朝一日被全盘推翻巧玉要如何认准自己? 老夫人想的是带上巧玉慢慢告诉她这二十余年的故事让她亲眼看一看她的亲生父亲曾经奋战过的地方。 得让她飘荡的人生扎根落了地得让巧玉打心眼里的以父亲为傲以林家女儿为荣。 很早以前在老夫人心中就隐约有这样的想法。 真正让这想法清晰起来的是秦大姑娘。 念之靠着秦大姑娘的术法看到了旧日景象。 两位父亲把酒言欢两位母亲笑语晏晏仅仅只有两段画面而已却让念之隔着漫长的时光认识了他们。 言语里那份对未降生孩子的期盼让念之从心底里接受了他们。 所以他出征前才会坐在那儿亲手把小木枪的红缨系到长枪上。 那是对身份的认同。 老夫人深深记住了那副画面。 她要把这种认同也带给巧玉带给没有机会见到生父的女儿。 ------题外话------ 感谢书友洋葱小姐。、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 正文 第251章 有门 秦沣在后军都督府挂职。 五军都督府内秦沣这样蒙荫挂着的勋贵子弟并不少见。 若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有些彻底成了纨绔而秦沣还练了身真本事。 当然挂职在五军都督府不管自个儿心里怎么想家中长辈多数还是盼着子弟能上阵立功。 不愿意出战的但凡模样端正些家底硬些便会往御前侍卫使劲儿。 那才是个“吊儿郎当”的地方。 用秦鸳的话说没有一个能打的。 不过其中也有异类。 比如黄逸文臣之后却一心习武不肯好好当御前侍卫寻着机会去了边关。 黄逸的这番选择别说御前同僚看不懂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们都一头雾水。 后军都督府里甚至有人问过秦沣。 “连黄大公子都辞了侍卫去飞门关了你秦大公子怎么还在这儿?” 秦沣笑着打哈哈没有理会。 其中缘由只自家知道。 皇上防着秦家怎么会让他这个长孙儿跑飞门关去山高皇帝远? 边关迟早兴兵京中家人要及时撤出去阿渺年纪还小只二叔父一个男人留京主持祖父也不放心。 因而皇上不提祖父也不提秦沣顺理成章留下来了。 今儿不忙。 或者说大部分时候都很空尤其是下午。 阿青寻来时秦沣正听熟人絮叨。 见阿青一脸急切秦沣止了熟人问:“怎么了?” 阿青忙道:“二公子看棋时插了两句嘴被人打了。” 那熟人听了不由乐道:“你家二公子年纪虽小功夫却不差还能让人打?” “可不就打回去了嘛”阿青道“他身边的使人来寻小的让小的赶紧找我们爷去打个圆场把二公子接回府省得回头叫长辈知道要挨打。” 秦沣看了熟人一眼。 熟人摆摆手:“去呗去呗早走一个时辰也没人惦记。” “下回请你吃酒”秦沣说完与阿青笑骂了一句:“他也是看棋就看棋插嘴时怎么没想到会被打?” 阿青应和着。 两人前脚出去后脚秦沣脸上的笑容就收了大半。 秦渺爱棋别看年纪小棋艺不错棋品也很好。 观棋不语真君子早几年就挂嘴上了。 怎么可能插嘴还动手了。 就是阿青编出来的。 “什么状况?”秦沣问。 “二夫人传话让去庄子上”阿青压着声儿道“您也赶紧的。” “阿鸾呢?阿渺呢?”秦沣问。 “大姑娘好像另有安排”阿青道“马车在前头二公子还在如意坊。” 秦沣有数了。 之前交代过秦渺若他彼时身处棋社就赶紧去生花阁避着。 最多等两刻钟若家里没有人去接他便让生花阁的东家安排他出城自己往庄子去。 “这就去生花阁”秦沣道“再从南城门走。” 他这儿离如意坊最近因此当初做安排时秦渺若在棋社就交给他看顾。 秦沣记得自己的职责。 当然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 他担心阿鸾。 说是另有安排具体怎么安排的阿青又说不上来。 这怎么能不让秦沣挂念? 再有本事、有能耐那也是瓷瓶一个得万分小心。 马车驶入大街。 秦沣坐在车中闷得扯了扯衣领子。 夏日就是这样子大中午还有风到了临近傍晚时连风都停了。 看样子等会儿就要有一场雷雨。 真要痛痛快快砸下来倒也罢了经常是光打雷不下雨轰隆隆半个时辰才遇见一丁点雨滴。 正想着雷声轰鸣。 御书房里皇上被忽如其来的雷声吓了一跳。 徐公公赶紧使唤人把前后窗户都关上免得等下雨水飘进来湿了地方。 “留一扇。”皇上道。 徐公公应着。 起身皇上站在窗前看着天色一脸深沉。 真不是个好天气。 以启儿媳妇那脾气安国公府里闹起来是迟早的事说不定已经有矛盾了。 若不然秦鸾还留在国公府里做什么? 吃茶吗? 一旦闹上了永宁侯夫人在慈宁宫不知外头状况行事就会慢几拍。 想对侯府下手只能趁着侯夫人不在。 那老太婆可不好应付。 可偏偏要下雨了。 太后不知道内情临下雨前应当会让侯夫人回去。 这后头的戏还要怎么唱? “去”皇上交代徐公公道“让母后留侯夫人用晚膳朕等下也过去敬侯夫人一杯酒。” 徐公公往外头去才出御书房就见一人快步过来。 来人很好认一身道袍正是邓国师。 邓国师入内与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淡淡看了他一眼。 邓国师心一沉。 先前为着丹药的事皇上处置了顺妃娘娘对他却未有大惩戒。 邓国师原本为此庆幸但日子久了渐渐有些不得味了。 皇上好像没有像原来一般信任他了。 他建议让永宁侯与定国公死在边关皇上后来应当是听进去了只是…… 态度暧昧了些。 邓国师能在朝中行走靠的是皇上的宠信。 皇上的态度淡了、暧昧了他想做些什么事儿都很困难。 必须得做些什么重获皇上的信任。 “贫道听说”邓国师低声道“二皇子妃回府给国公夫人祝寿午前国公府去请了秦大姑娘。” 皇上便道:“你怎么看这事儿?” 邓国师一听“有门”道:“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贫道曾与您提过二皇子妃还在闺中时明明是喜脉廖太医却没有诊出来。” “日子浅也难免。”皇上道。 “安国公府请廖太医时定国公也去了太医院”邓国师道“事情出了后二殿下去安国公府送礼也是因着听了定国公几句话。您当时说按理定国公不可能知道安国公府要寻太医。” 皇上颔首:“确有其事。国师现在提起来是念之能知道?” 邓国师垂下眼道:“如果说二皇子妃当日并非生病而是中邪了呢?” 闻言皇上愕然。 ------题外话------ 之前有说加更的事。 就25号凌晨吧。 24的2更+25的10更到时候一块掉落哈。 正文 第252章 颇为可行 邓国师听见了心跳声。 很快、很急。 应是他自己的也可能是皇上的一时之间他分不清。 去年邓国师调查安国公府状况时就知道晋舒儿那时候中邪了。 丢了魂人也木着。 廖太医看诊后国公府另请了秦鸾上门。 只是这一条情报被邓国师瞒下了。 起初是不信。 不信秦鸾小小年纪没有正经修行几年就能有“招魂”的本事。 兴许是消息不准又或者是歪打正着邓国师思前想后没有禀告而是让许道士去试试秦鸾的底细。 这一试就试出问题来了。 秦鸾的能耐在他之上。 能化解定身符能让秦沣全身而退嘴上说的是什么师门方子邓国师一个字都不信。 他输了。 哪怕没有正面交锋他也输给了秦鸾。 这种话邓国师敢跟皇上说? 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比不上他还算哪门子国师? 因此邓国师闭紧了嘴亦没有继续琢磨这桩。 也就是这些时日他渐渐察觉了危机他必须重获皇上的信任。 重新梳理前事也就是灵光一闪邓国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越想越有道理。 待听说秦鸾在安国公府里后邓国师稍一思考便来了御前。 “中邪?”皇上的声音里带着怀疑与怒意“什么意思?” 邓国师斟酌着用词道:“贫道也是刚刚才查出来二皇子妃当时在闺中一夜之间突然就傻了跟丢了魂一样。 廖大人去看诊自然治不了于是国公夫人请了秦大姑娘去。 靠着秦大姑娘的法子才让二皇子妃渐渐康复起来。” 皇上便道:“你的意思是今日国公府突然请秦鸾过府是启儿媳妇‘旧病复发’?” “确实有这个可能”邓国师上前一步压着声道“那您说二皇子妃的病是怎么来的呢?” 皇上冷冷看着邓国师。 邓国师被这冰冷视线刺得后脖颈全是汗绷紧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皇上才缓缓道:“朕记得国师曾与朕提过世上并无让人中邪的术法。” 邓国师重重抿了下唇。 他就知道皇上会提这事儿。 道家法术分门别类各有不同。 邓国师所掌握的也就是个皮毛而已。 作为皇上身边的国师懂皮毛不要紧却绝对不能懂那些歪门邪道。 若不然这皇上当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魂丢了人傻了成了道士手中的傀儡道士反而李代桃僵成了实权皇帝…… 这状况哪位皇帝能接受? 只怕是立刻拔刀子把牛鼻子们都砍了把苗头扼杀了。 因此邓国师长年以来给皇上说的都是“天下没有那样的术法”。 这也是他明明早就发现了晋舒儿的状况却没有上报的原因。 秦鸾死不死他无所谓但如此行事会把他自己折进去。 这是一把双刃剑扎不伤秦家却会让他血淋淋。 光是给顺妃娘娘送养颜丹药让她盛宠不断就能把皇上气成那样可想而知皇上有多么看重“自我”了。 连徐太傅管得紧些皇上都不乐意极了。 一想到甚至有可能成为傀儡皇上能容得下他? 可现在邓国师不能顾惜那些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再说了嘴巴在他脑袋上先编了再说。 “以贫道的修行确实没有那等能耐以前也从没有听说哪家道友修这种损人的阴毒术法”不管怎么样邓国师先把自己撇干净“正因为贫道不懂、不知之前也一直没有往那一处想。” 皇上睨邓国师示意他说下去。 邓国师又道:“当然贫道此时此刻都不敢断言二皇子妃那中邪的状况是人为造成的。 只是听闻消息后有了那么个想法。 若是人为很多事情便能有一番解释。 退亲对永宁侯府有利他们早就存了异心侯府与定国公也早有联合定国公知道安国公府要请太医也能说通了。” 皇上沉默着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有几分道理。” “真相不可知依贫道之见这天下也没有那样的阴毒术法不过是赶巧了罢了”邓国师顿了顿建议道“巧也能巧出说法来秦大姑娘要如何自证她没有修那等邪术?今日她去安国公府她的邪术当真不会损伤二皇子妃肚子里的血脉?” 皇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算是听明白了。 这天底下就没有比自证更难的事儿来了。 启儿媳妇会来事儿就是动作慢了些等了大半个下午了也没个进展。 慈宁宫里顶多留侯夫人到晚膳后在那之前就得向秦鸾下手。 邓国师的思路颇为可行。 皇上上下打量着他:“那照国师说的谁去国公府最是合宜?” 邓国师清楚皇上在等他主动请缨。 若为获得信任他自己去自然最好。 可是明知道那丫头片子的道行在自己之上他还要去自寻倒霉? 这事儿干不得。 邓国师道:“不妨让徐公公走一趟。” 皇上挑了挑眉。 邓国师解释道:“贫道虽受皇上器重、封为国师可是国师之名是个荣誉却并非实权贫道出面去安国公府里指手画脚显然不太妥当。徐公公是大内侍代表了皇上您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听他这么说皇上没有多坚持慢慢道:“你去跟他细细说事情办得漂亮些。出去吧。” 邓国师行礼退出御书房。 站在廊下看着阴阴沉沉的天他松了一口气。 侥幸过关了。 此举虽没有完全顺从皇上的心意办事但也揣度了皇上的意图帮皇上寻了法子。 只要事成应该能让皇上消消气重新信任他。 “徐公公”邓国师平复了心境与一旁候着的大内侍笑了笑“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偏殿。 邓国师附耳过去嘀嘀咕咕一通。 徐公公听得心惊胆颤。 突然间又是一阵雷声响他“哎呦”一声险些跳了起来。 正文 第253章 硌得慌 慈宁宫里点上了灯。 “年纪大了”皇太后感叹着“天稍稍暗一些哀家就看不清东西了。估摸着等下要落雷雨天色更暗还是早些点上为好。你呢?眼神怎么样?” 永宁侯夫人哈哈大笑:“谁不是呢?年纪大了各种毛病就寻来了。” 一面笑她在心里一面啐了一口。 别人不知道反正那些毛病她一点没有。 腰不酸背不痛腿脚有力眼睛明亮。 这些时日又重新操练上了胳膊再一次恢复了力气。 那柄长刀照样能舞起来。 她秦杜氏老当益壮。 啐完了侯夫人心中升起了几分担忧。 要落雷雨了。 按着日常往来规矩她该在此刻提出离开。 不想被雨压着很正常的理由。 被皇上蒙在鼓里的皇太后也不会察觉什么还会让她路上小心些别光顾着赶。 只是这个时辰还不晓得家里人都撤到哪儿了。 她在宫里待着皇上的重心就在慈宁宫与安国公府一旦她走了皇上的人只要多往侯府看一眼…… 真走光了倒是无妨人去楼空。 和尚跑了庙也不要了。 就怕走了一半露馅了城门一紧就成瓮中鳖了。 可要说等到雨后…… 雷雨是最难预料的。 别听这会儿打雷了什么时候落雨很难说准等开始下了是瞬息就止还是下一会儿也不确定。 万一耽搁住了过了时辰城门一关…… 见永宁侯夫人往外头看皇太后也顺着看了一眼。 “快下雨了呀”皇太后道“也不知道回去时会不会压着雨。” 侯夫人随口附和了几句拿定了主意。 早走连累其他人晚走了不起折她一人。 这笔账有什么算不清的! “这可真是不赶巧”侯夫人笑道“还想跟您再说说话我就再坐会儿免得走到一半下雨了反正雷雨也下不久。” 皇太后颔首:“这倒是。” 这一下午她和侯夫人说得很是愉悦。 明知各怀心思但追忆一些往事还是让皇太后颇为感慨。 毕竟这偌大的后宫里除了身边几位老嬷嬷还有谁能与她分享些大周建立之前她们这些女人在驻地里辛劳的旧事呢? 一提起来就想说得更久些。 小宫女从外头进来福身禀道:“御书房来传话说是请侯夫人多坐一会儿皇上过来陪皇太后用晚膳也想请侯夫人饮一杯。” 话音一落殿中有一瞬的静默。 永宁侯夫人想果然是调虎离山皇上那儿还未办妥又怕她赶在御前离开才有此举再者被瞒住了的皇太后也该察觉了。 皇太后确实察觉了。 皇上此举太过反常显然是安排了什么。 同时皇太后看向永宁侯夫人。 这位可不傻十之八九亦品出味来了。 会强硬离开还是…… 不。 不可能强硬即便品出味了硬来都是下下策。 况且侯夫人刚刚说过要“在坐会儿”。 更让皇太后担忧的其实是皇上那儿。 皇上到底在安排什么? 为何不事先与她交个底? 让她把侯夫人召来借助了她的力量却不与她说实话皇上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母后! 怒意从眼底一闪而过很迅速还是被永宁侯夫人抓到了。 这种情绪侯夫人可太懂了。 不就是阿鸾让她当先锋却连敌将是谁都闭口不谈就擂鼓开战的局面吗? 面上神色不改既想好了最坏的结果侯夫人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皇上要请我饮一杯?”侯夫人挑眉与皇太后道“您知道我要不是好酒我不答应。” 皇太后一听把其他情绪抛到了脑后笑着应了。 是了。 事已至此不管皇上在安排什么这儿也没有收手的道理。 草打了蛇惊了就只有继续了。 殿内两人重新讲起了些陈年往事。 淑妃坐在一旁听着心思沉沉。 如果说先前是双方都在装傻现在装傻之中多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今夜必定有事发生。 想要破局永宁侯府必须离京。 看了眼桌上的豆沙糕淑妃想侯夫人一定做过些安排但侯夫人自己呢? 等用完晚膳且不说能不能出宫门便是出去了也赶不上在城门关之前…… 得想个法子。 轰隆隆—— 响了好一阵的雷天黑尽了。 永宁侯府。 季氏依着交代从牌位后的暗阁里取出了一个细长布囊。 很厚实比她想像中的遗诏要粗、也要沉。 解开布囊的系带往里头一看季氏就明白了。 里头包裹得非常严实。 几层油纸隔潮中间还有一明黄色布囊那里头才是遗诏。 她把遗诏取出打开来迅速上了一眼确定没有错后重新整整齐齐收起来。 这儿也没有旁人季氏把布囊两头另扎了袋子解开衣裳脱下把布囊整个系在自己身前又把衣裳穿上。 而后她活动了下胳膊。 不得不说添了这么一物什挤得慌怪不自在的。 汪嬷嬷快步进来禀道:“宫里又使人去了安国公府若没有看错眼皇上跟前的徐公公亲自去的。” 季氏的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来了呀! 来了呀!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一看一个准。 这要是没有提前安排这时候才往各处传话那肯定就迟了。 “定国公府那儿呢?”季氏忙问。 “老夫人已经离京了从西城门走的长公主府那儿还没有动静。” 季氏听了眉宇一皱。 汪嬷嬷忙宽慰她:“您想啊长公主是曾率领过瑰卫征战的女将军身边又有乡君那么一位得力的她们一定能安排好您不用挂念她们。” 季氏颔首:“有道理。” 汪嬷嬷又道:“您这就出发吧。” 季氏抬手按了按胸前。 “硌得慌啊老汪!”季氏长叹了一声。 这遗诏怎么就这么沉、这么重呢? 要是能像平安符一样就收在她心口的荷包里那该多好啊! ------题外话------ 等下的十更编辑让等几分钟大概零点五分这样开始传吧。 正文 第254章 睁眼说瞎话 安国公府中。 晋舒儿歪在床榻上不愿起身。 秦鸾坐在桌边慢慢悠悠说着些观中生活。 乌嬷嬷和郑嬷嬷陪在一旁从最初想要煽风点火到这会儿也静下心来了。 她们算是看出来了。 二皇子妃与秦大姑娘之间没有什么针锋相对。 要说情同姐妹那显然不是可要说见面就要掐也绝对没到那个份上。 二皇子妃在秦大姑娘跟前精神还算放松听着听着也会有想法、问些问题。 这、这不就挺好的吗? 徐公公怕二皇子妃憋着也怕她脾气过了收不住两者都是过犹不及可现在哪种都不是。 心平气和多好啊! 孕妇舒坦腹中的小殿下也舒坦。 真吵起来闹起来才伤身子呢。 既是文火慢炖她们两个心急火燎摇什么扇子? 吃饱了撑着吗? 不得不说秦大姑娘说事儿挺舒心的。 语气不疾不徐都是在观中的一些日常琐事是她们两位嬷嬷没有接触过的“高人”生活。 挺长见识呢。 不止晋舒儿听进去了两位嬷嬷也津津有味。 直到外头雷声响才依依不舍回过神来。 “该回宫了吧?”乌嬷嬷道“一会儿该落雨了雨后不好走。” 郑嬷嬷看向晋舒儿。 晋舒儿没有答下意识地看向秦鸾。 “雷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我怕淋着雨我再坐会儿干脆等下完了再走反正下一阵就停了。二皇子妃要回宫我就去国公夫人那儿讨盏茶。左右就这么点儿路晚一步回去也无妨。”秦鸾道。 这话是说说的。 晋舒儿都回宫了秦鸾留在这儿做什么? 没有意义。 最好是能再拖一阵子再挤出些时间来。 秦鸾弯了弯唇:“还是二皇子妃也想再说会儿话?” 晋舒儿有了台阶自是颔首。 两位嬷嬷在最初的挑拨后偃旗息鼓了但晋舒儿依旧不信任她们。 能拖一刻是一刻。 这个时辰二殿下只怕都不在宫中呢。 好歹拖到二殿下回宫的时辰有二殿下在嬷嬷们便是有歹心思也得收着。 二殿下冷淡归冷淡对皇太孙还是很热络的。 见二皇子妃没有起身的意思嬷嬷们也不好多催。 就如秦大姑娘说的左不过那么点路晚一步倒也无妨比压着雨要强。 正院里。 世子夫人婆媳送走了晋宁儿夫妇。 扶着婆母的手世子夫人低声道:“舒儿也该回去了吧?” 安国公夫人道:“我看她是惊魂未定要留秦大姑娘在身边才安心些这才拖着。” “皇家媳妇哪能一直这么待着……”世子夫人叹了声“再过会儿我去催她。” “等雨后吧”安国公夫人道“快下雨了。” 两人一面走一面说。 还不等走到后院身后就有一管事急匆匆追上来。 “宫里来人了。” 世子夫人一愣:“又来人了?来催舒儿的?” 婆子道:“皇上身边的徐公公亲自来了没说是什么事儿。” 婆媳交换了一个眼神。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徐公公亲自来一趟? 徐公公跟着管事一路往里走迎面遇着安国公夫人婆媳他笑眯眯行了个礼。 “杂家有些话要与二皇子妃说说。”徐公公道。 世子夫人心惊。 真有什么话也该等舒儿回宫后再说也不迟。 徐公公又道:“听说秦大姑娘也在府上?正好杂家也寻她呢。” 这一问世子夫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糟了。 不知道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十之八九是露馅了。 安国公夫人亦明白过来安慰着握紧了儿媳的胳膊。 虽不知道皇上如何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但是证据呢? 舒儿如今好好的没有一点症状凭什么能说她先前丢魂了? 谁要胡说八道谁就是眼红皇长孙没事找事! 反正不能自乱阵脚。 安国公夫人定了定心道:“都在西院里呢这就过去吧。” 一行人到了西院。 天气闷得紧国公夫人看了眼天色更沉了。 “把灯都点上吧”她道“等下天黑了容易绊着。” 徐公公打量着她心里也一阵嘀咕。 丢魂这么大的事儿国公夫人半点不慌啊还这么有条不紊地安排事情。 别不是邓国师弄错了吧? 寝间听说徐公公来了两位嬷嬷满面不解。 事儿交托给她们了还让徐公公追着来莫不是皇上那儿信不过她们? 她们两人怎么说也是慈宁宫里有资格的了难道不懂怎么伺候贵人吗? 这事儿弄得! 晋舒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 怎么的? 嬷嬷们挑拨失败了就又换了个人来? 宫里人就没有一个能信的! 秦鸾是唯一有数的那个。 毫无疑问徐公公冲着她来的。 定是嬷嬷们的到来没有达成效果又再施一计了吧。 那就看看徐公公要说些什么。 很快寝间里鱼贯进了一群人。 徐公公照旧行了礼上上下下瞅着晋舒儿看了会儿看得晋舒儿直发麻他才道:“听说二皇子妃今儿又不太舒服呀?” 晋舒儿的喉头动了动没有接话。 徐公公又看向秦鸾:“什么样的不舒服得要秦大姑娘您出手?莫不是殿下真冲撞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吧?” 世子夫人面色惨白。 晋舒儿张口要骂秦鸾先接了话过去。 “徐公公何出此言?”秦鸾反问“不干不净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呀?” 徐公公哪知道他也不想知道、认识、接触、了解任何不干不净之物。 光想想就鸡皮疙瘩起一身呢。 可他就是来找茬的。 邓国师也说过只是个推断正好拿捏秦鸾用的。 睁眼说瞎话他还是很会的。 “让人丢魂、傻愣不会好好说话”徐公公道“秦大姑娘修行好想来是有这本事吧? 杂家可听说了不止是今天去年秋天二皇子妃也犯过一回病。 来得莫名其妙是您给想法子解的。 也是系铃的是您怎么会解不了呢?” ------题外话------ 一更。 正文 第255章 一顶接着一顶 话音落下。 屋里静悄悄的。 有好一阵子无人说话。 晋舒儿愕然看着秦鸾。 她听到了什么? 今日固然是她装的但前一次是秦鸾让她变成那个样子的? 为什么? 秦鸾面不改色。 她知道来者不善徐公公必然要寻她麻烦只是她先前没有想到前回的事儿竟然被说破了。 但凡她松口亦或是晋舒儿不依不饶上无论是她以邪道害国公府姑娘还是连带着害皇太孙都够皇上发落她的了。 帽子都是先有一顶、再有一顶才能越累越高。 这种伎俩她之前也没少用。 因此绝对不能松口。 “为什么?”秦鸾直直面对着徐公公“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儿?” 徐公公照着邓国师的想法道:“您并不想当二皇子妃婚约在身若无合适的理由定退不了。 恰好二皇子妃彼时有了身孕您把她弄傻了又让安国公府请了那么多人来赴宴当场让她说穿了。 给了秦家一个退亲的由头。” 世子夫人一听看向婆母。 好像是这么一个过程。 安国公夫人瞪了世子夫人一眼即便心中存疑有些疑惑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因为事关晋舒儿。 被人弄傻了就不是撞邪了吗? 如果秦家丫头说不明白她老太婆要好好与徐公公说说道理定然不能扣这么个屎盆子在舒儿脑袋上。 “这儿也没有什么外人我就直说了”秦鸾笑了笑没顾着被一个“直”字吓了一跳的安国公夫人道“我怎么知道二殿下与二皇子妃有关系? 当日说穿时连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都意外至极我一个外人从何而知? 二皇子妃您当时往外头说过?” 晋舒儿一头雾水中没有晃荡明白但也实事求是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过。” “二皇子有身孕这点儿”秦鸾佯装回忆“我记得先前连御医都没有诊出来吧?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会知道。” 安国公夫人在心里点了点头。 是的舒儿傻了后她们急急请了廖太医。 廖太医当时都未发现秦大姑娘又是怎么提前知道、提前弄傻了舒儿? 这说不通的。 “那日国公夫人使人来给我祖母捎话祖母让我回话仅此而已”秦鸾继续道“我不过跟着师父修了几年道能力有限哪有什么让人中邪、又驱邪的本事! 徐公公你来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二皇子妃好好的只有些孕中常见的腿脚酸痛而已你非要空口白牙说她中邪、丢魂。 我知道了顺妃娘娘在冷宫里一旦皇太孙生下来娘娘说不定就能翻身了。 宫里有人盼着顺妃娘娘倒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了当然不想让娘娘再翻身了。 三殿下离成亲还远着呢更别说底下其他殿下了。 皇太孙一出生独苗苗一个若是天资聪颖前途无量。 再者忠勤伯府亦是将门边关缺将老伯爷也是有心无力。 等看到了皇太孙老伯爷为了曾外孙儿的前程坚持请缨上阵拼杀再得些功绩。 有顺妃娘娘有忠勤伯府与安国公府其他殿下还折腾什么呀? 可不就得赶紧把孩子扼杀在娘胎里吗? 二皇子妃丢魂怎么能生养出合适的皇太孙呢? 徐公公不如你给我们说说你这是拿了哪位贵人的好处了?” 一长串的话秦鸾慢条斯理不急不躁地饶是徐公公都没有寻到插嘴的机会。 一开始是插不进嘴到后来是懵得不知道怎么插嘴了。 那么多帽子一顶接着一顶全扣在了他的脑袋上扣得他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 这…… 这、这和邓国师说得不一样啊。 国师明明说一旦知晓了秦鸾在背后捣鼓二皇子妃肯定坐不住她会闹起来。 安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当日在宴席上丢人丢惨了肯定也会有怨言。 怎么这一家子没有一个站出来要求秦鸾给个说法的? 他看向安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放松了许多。 起先她想的是哪怕秦鸾真捣鬼了那也得护住舒儿。 别的事之后慢慢与永宁侯夫人说道理去。 待听了秦鸾这番话她有了另一个判断。 两个嬷嬷来得突然徐公公来得更是莫名其妙其中缘由未必就如秦鸾所说。 可盖在舒儿身上的“罪”安国公府担不起。 自家该站在哪个立场上说话还用想吗? 世子夫人也不糊涂向着女儿是她的本能。 她抬眼看向晋舒儿。 这孩子性格怪、主意大世子夫人别的不怕就怕晋舒儿拎不清。 事实上晋舒儿难得的理顺了这笔帐。 上一次中邪是秦鸾搞的吗? 她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只晓得丢魂之后的结果是对她有利的。 永宁侯府闹上了御书房婚事作罢晋舒儿靠着腹中孩子成为了二皇子妃。 说到底也就是她稀里糊涂地配合着各取所需。 她得了便宜那不就行了吗? 今日她是装的与秦鸾更无任何关系了。 秦鸾既不想当二皇子妃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兴趣与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反倒是宫里那一个个的! 那才是不盼着她和皇太孙好! 先是慈宁宫的嬷嬷再是徐公公她要么“无理取闹”要么“中邪不祥”这是要断了她母凭子贵的路! “你……”晋舒儿指着徐公公破口大骂“你这奴才!好生无礼!我要去问问皇上你这狗东西收了什么银钱要害我与皇长孙!” 徐公公“啊”了声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 晋舒儿又骂:“没有其他贵人那难道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看不上我这儿媳妇想以我中邪、丢魂让二皇子舍弃我吗?皇上贵为天子这么欺负人的吗?” 说话间晋舒儿抓起引枕直直往徐公公脸上砸。 徐公公躲了撞了脚痛得叫出了声。 他明明是冲着秦鸾发难怎么二皇子妃跳出来不依不饶? 这都什么事儿啊! 正文 第256章 向往不已,羡慕不已 闷闷的雷声中大雨终是落了下来。 雨势极大倾盆而下。 这阵雨来得慢去得却很快。 只不过一刻钟雨过天晴天色也比先前明亮了几分。 皇太后看了眼天色慢悠悠交代宫女:“别吹灯了等下就天暗了。” 小宫女应下。 晚膳时候皇上到了慈宁宫。 外头响起问安声淑妃欢快起身。 “臣妾去迎皇上。”说完她跟只花蝴蝶似的飞了出去。 出了大殿淑妃抬眼就见着了皇上。 她笑着迎上去佯装不留神一脚踩在积水上。 那只是个小小的水洼偏她走得快踩得急溅了水起来湿了鞋子裙摆。 淑妃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皇上把她这一番举动看在眼中上前扶了她一下:“平日里走得慢慢悠悠乌龟爬似的现在走这么急做什么?” 淑妃嗔了皇上一眼显然对乌龟的说法颇为不满。 “臣妾想回去换身衣裳、换双鞋湿漉漉的很不舒服。”淑妃糯声道。 皇上低头看道:“让人取干净的来换了。” “还是不在慈宁宫里换了吧。”淑妃道。 皇上哼笑了声。 淑妃懂事、知礼但其实小脾气不少不是什么面人。 他也挺吃这套小脾气再者他的心思全在永宁侯夫人身上便没有阻拦。 “去吧”皇上道“路上难免有积水走得慢些别换了新的又弄脏了。” 淑妃凤眼一抬:“知道了跟乌龟爬似的来。” 皇上哈哈大笑先进了正殿。 淑妃目送他转过身来问随行来的内侍:“怎得没瞧见徐公公?” 那内侍道:“皇上让徐公公出宫去了。” 淑妃颔首带上宫女往自个儿宫室走。 回到宫中打发了人手眼前只余两心腹。 “与我梳个宫女头”淑妃迅速低声道“换身衣裳。” 两人讶异极了偏眼下不是个细细说话的好时候便依言办了。 不多时后殿侧门打开温嬷嬷与“小宫女”一前一后走出迅速往中宫去。 中宫很安静。 自打大殿下薨逝后这里也跟着就清冷了很多。 程皇后不喜热闹要减人手伺候也无人敢说个“不行”。 雨后有积水又是晚膳时候两人一路进去也没遇着谁。 直到正殿前头才有宫女守着门。 温嬷嬷上前一步挡在淑妃前头与那宫女道:“我来寻钟嬷嬷还请传一声。” 宫女认得她便没有多问进去请了钟嬷嬷出来。 温嬷嬷扶住钟嬷嬷的胳膊:“有要事禀皇后娘娘。” 一面说她一面侧过身子。 钟嬷嬷抬眼一看恰恰看清了她身后那小宫女的模样。 这、这不是淑妃娘娘吗? 淑妃乔装来此定是要事了。 钟嬷嬷忍住惊呼冲两人点了点头引她们进了内殿又把其他人手都打发了。 程皇后心生疑惑却未阻止等人都退了才定定看向来人。 “淑妃?”她认出来了。 淑妃冲她行了一礼:“娘娘时间紧我长话短说。” 程皇后点头。 “皇上想对永宁侯府动手他介意秦大姑娘命格寻着机会发落侯夫人现在还在慈宁宫”淑妃道“秦家今夜必须要离开京城错过这机会就走不得了。 需得找个机会让皇上和皇太后无暇留住侯夫人。 宫门没关最好若是关了也得想法子送她出去还有城门那儿。 京城守卫、京卫指挥使司不知能不能走动一番打开城门。 我一个人不能成事只能来请娘娘相助这宫里若有谁真心盼着永宁侯府好的就只有我与娘娘了。” 消息太过突然程皇后一时愣住了。 以她对皇上的了解自是可以想象皇上很会介意那只凤凰。 皇上介意了很久为何会突然发难? 永宁侯如今握着兵权但仅仅是兵权皇上不会忍不住。 除非…… 一个念头划过皇后的心。 皇后忍住了没有立刻提出来而是看着淑妃。 这位素来得皇太后喜欢近来又笼络了圣心她为何会向着永宁侯府?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皇后轻声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淑妃伸出手快速地撩起了袖子把白皙胳膊露了出来。 皇后依她所指看向胳膊内侧。 那里有一道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印记。 “刀伤”淑妃轻声说着“华辛镇。” 华辛镇三字让程皇后倏地睁大了眼睛。 她当然知道那个地方。 时间太久了久到刀伤也随着年纪增长而淡到难以分辨但是程皇后曾经一遍一遍听过那儿的故事她又怎么会忘了呢? “她救了我送我回父母身边只可惜战事磨人我最终还是成了一孤儿”淑妃说得很急很快“皇上登基后我又遇着她求她指点我一条生路她安置我、培养我、送我进宫。我不知道她真正想做什么但她需要我离皇上越近越好。” 程皇后抿紧唇。 能做到这些的那个“她”只有平阳长公主。 “现在我知道了”淑妃笑了笑“我得帮永宁侯府。” 收在袖中的手攥了起来程皇后问:“你确定我会帮你?” 淑妃一瞬不瞬地看着程皇后。 就在皇后以为淑妃要拿秦鸾曾赠仙丹来说项时淑妃给了截然不同的说法。 她说:“我和娘娘是一样的我们都曾经望着那面瑰字旗。” 几乎是一瞬间程皇后的眼眶酸了。 当年她因着家族缘由没有加入瑰卫。 可是那面飞扬的红色大旗像是一把炙热燃烧的火照亮了她的心印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曾向往不已羡慕不已。 她是淑妃也是。 “皇上这么急着动手”程皇后问出了自己的猜测“长公主与秦家找到那孩子了吗?” 淑妃郑重点头:“他一直都在所以皇上急了。” 程皇后微怔而后一个答案渐渐浮现。 原来是这样啊…… 程皇后舒了一口气道:“我会安排好的。” 钟嬷嬷送淑妃出去回来后忧心忡忡看着程皇后。 程皇后问:“嬷嬷想说什么?” “以长公主的能耐他们想走定是安排了许多。”钟嬷嬷道。 “不用我另添一手?”程皇后轻轻笑了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备无患。” 正文 第257章 走水 淑妃急急回宫换好了衣裳又紧赶慢赶。 一路走游廊虽比直穿的路长些好在不用担心天黑看不清水洼。 等进了慈宁宫她重新压住了步子慢慢悠悠进去。 入了内殿宫女们正摆桌。 皇太后睨了她一眼:“哀家还以为你不来用膳了呢。” “走得慢让您、皇上与侯夫人久候了”淑妃温柔一笑“不敢走快怕又溅了水。” “过来坐吧。” 淑妃施施然过去落了座。 皇上的视线从她衣摆鞋面上滑过干干净净的可想这一路走得多小心了也难怪这么慢。 宫人倒了酒。 皇上举起酒盏与永宁侯夫人道:“朕敬侯夫人一杯。” 侯夫人亦举杯。 她不担心酒菜里下毒。 真要用这么直截了当、不计较脸面的法子皇上早动手了何必磨磨蹭蹭到现在。 就怕里头下什么安眠的、脱力的那才是让人有苦说不出。 酒盏举起凑到唇边靠着袖口遮掩微微一斜。 酒水顺着袖子浸润了里头的帕子。 再放下来时酒盏里一滴未剩。 这套手法她从年轻时就学会了。 驰骋酒场毫无对手除了好酒量那样的真家伙也得会各种招数。 若不然她一个人实诚至极有酒就喝能把那些耍花招的喝趴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皇上高高在上他赏酒就没有谁敢耍花样。 见识少当然看不破。 他并未发现侯夫人的花招赞了声“酒量好”“豪气”。 皇太后动了筷子。 永宁侯夫人亦依言“多用些”她只用皇上动过的菜。 席间气氛看似融洽底下暗涌侯夫人自己清楚。 她固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能搏一搏谁会愿意坐以待毙? 这个时辰想来其他人都已经撤出城了。 再过一阵等到了关城门的时候季氏也会依着她的交代让所有人先行启程。 就是不知道阿鸾现在是怎样一个状况…… 呼啦啦—— 外头又起风了。 许是下午的雷雨没有下够劲儿远远的又传来了两声雷鸣。 “莫不是又要下雨了……”淑妃叹道。 “这天可真不舒服”侯夫人皱眉抱怨道“等吃了这盏酒我还是回去吧免得再下雨。” 皇上抬起了眼。 皇太后心念一动劝道:“下雨就下雨使人回府去报个口信你住在哀家这儿就行了。” “嗐”侯夫人哪能让宫里这就遣人道“那就再看看真下大雨了再定吧。” 淑妃细嚼慢咽心里却是着急。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想了什么法子…… 正思量着忽然间外头传来匆匆脚步声。 很快一内侍没有等通传就进来了急切禀道:“不、不好了常宁宫走水了。” 所有人具是一愣。 “怎么回事?”皇上回过神来“厉不厉害?” 不等内侍回答外头惊呼声就传了进来。 皇上起身快步走出去站在院子里往北方看去。 黑沉的天里那厢火光不重黑烟冲天。 常宁宫在皇城的最角上。 先帝驾崩后曾在那儿停灵之后便空置着。 因着是停灵处虽不住人每年也得打扫打扫简单修缮。 偏偏是那样一处烧起来了。 “不是才下过雨吗?”皇上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有人去救了吗?还不赶紧去救!” 淑妃扶着皇太后也到了院子里。 望着浓浓而起的黑烟皇太后的心七上八下的。 淑妃一脸惊恐模样柔声道:“娘娘常宁宫离这儿就隔着一座宫室会不会烧过来?” 皇太后道:“这么多人还能救不下火?” “可今儿这风”淑妃按着嗓子重重咳嗽起来咳得眼睛都红了“太冲了。” 叫她这么一说皇太后也觉得不舒服起来清了清喉咙。 “要不然您去我那儿暂且歇歇吧等火灭了再回来也不迟。”淑妃劝着皇太后。 皇太后想想应了。 淑妃又去看皇上。 皇上青着脸道:“朕过去看看你照顾母后。” 说完袖子一甩大步往常宁宫方向去了。 “你们照顾好皇上!”淑妃抬声手一挥指了一大片而后扶着皇太后道“路上还有些湿您当心脚下我扶着您……” 皇上带来的人随皇上离开了。 慈宁宫的人手要么去帮着灭火要么跟皇太后走。 一下子这座宫室里的人少了七七八八。 侯夫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滚滚浓烟扯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此情此景要么是有人相助要么是天长眼总之她寻到机会了。 趁着皇上和皇太后记挂火情、一时无人记着她侯夫人迈着大步出了慈宁宫一路往宫门跑。 年轻时的好底子与近几个月的锻炼颇有成效。 侯夫人跑得又快又稳根本不似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 离宫门近了眼看着守卫正要关门侯夫人忙招呼道:“等一等。” 守卫的手扶着宫门迟疑了下。 门还是关上了。 侯夫人走上前道:“我要出宫。” 守卫道:“您看到时辰了。” “开条缝不就出去了?”见那守卫不配合侯夫人眼珠子一瞪道“不让我走我是不怕露天躺宫道上过夜你们敢让我躺在这儿吗?” 守卫脸上一白。 侯夫人又道:“看见那儿走水了吗?皇上和皇太后忙着呢我为了睡不睡宫道的事儿去让他们两位评评理?” 守卫哪里敢? 正犹豫间换班的守卫到了。 其中一位年长些的二话不说使劲儿打开了一条缝。 “您请。”他道。 侯夫人冲他颔首致谢。 等她出来身后的门缝又关上了重重的。 门内一众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与那年长的道:“不合适吧?” “什么不合适?”那人吊儿郎当的道“永宁侯的夫人是你我能惹的吗?赶紧当菩萨送走这不就没事了吗?还是说你们想去问问皇上?省省吧踹你们提水救火去!” 这话颇为有理当即也就无人纠结了。 毕竟是永宁侯夫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夫唱妇随。 惹不起啊! 至于救火算了吧。 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正文 第258章 一条船 永宁侯夫人走出宫门。 自家马车还停在那儿采薇在车里等着她。 “老夫人”等侯夫人上车采薇快速禀着“先前府里来人传过话了事情都是妥的定国公老夫人也走了却不知道长公主的安排。大姑娘好像还在安国公府。” 侯夫人颔首道:“去安国公府。” 马车迅速驶离。 她估摸了下时辰离城门关闭只有两刻钟了。 安国公府里依旧僵持着。 因着徐公公的那些话晋舒儿好好闹了一场。 今日她原想找秦鸾麻烦没想到从头至尾都被秦鸾压制住了。 秦鸾让她害怕、恐惧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后来晋舒儿才发现比起吓唬她的秦鸾宫里来的嬷嬷才是真正的歹毒心思。 她小心翼翼地收着脾气拉着秦鸾不让走想要赖多久是多久。 哪里想到最后赖来了徐公公。 没有嬷嬷们那“慈眉善目”、“循循善诱”的伪装徐公公一进来就撕破了脸皮。 那些歹毒话语一心想害她与皇太孙。 这让晋舒儿如何能忍? 就算徐公公代表着皇上就算皇上和皇太后十二分地不满意她他们都要去母留子、甚至连子都不留了她还忍什么? 憋了、忍了、受了一下午的气被彻底点燃了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炸得又凶又响。 徐公公作为大内侍趾高气扬了这么多年几乎从未遇着过这种炸药。 便是偶有那么两个拎不清的亦不是冲着他。 此次被当头炸了个透他有好一阵回不过神来。 晋舒儿骂得上气不接下气躺在床上咽呜哭泣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世子夫人心疼极了走上前去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 舒儿性子不好这半年多也给自家添了不少事可毕竟是亲生女儿。 当娘的可以怪女儿不懂事却听不得别人的指责。 丢魂是真的但徐公公指出来饱含了满满的恶意。 此时此刻她若不替女儿争取那舒儿真会被逼死了。 世子夫人抬起头看向绷着脸、一言不发的婆母。 安国公夫人给了儿媳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颔首。 她不是晋舒儿她看得很清楚。 徐公公真正的目标是秦鸾或者说永宁侯府。 秦鸾几句话把目标带偏了舒儿沉不住气就炸开了。 可安国公夫人不会为此怪秦鸾。 丢魂兴许有秦鸾的手笔但在那之前舒儿先与二殿下有了私情起因在舒儿身上。 秦家婚约作罢舒儿嫁作皇家媳妇这段事到此处就已经结束了。 今儿舒儿的症状来得怪但思来想去安国公夫人都寻不到秦鸾继续出手的可能冷静想想更像是她那稀里糊涂的孙女自己弄出来的。 徐公公此刻来旧事重提哪怕目标在秦家安国公府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都是一条船上的。 帮秦鸾就是帮自家。 所以晋舒儿发脾气时安国公夫人没有劝阻由着她不顾仪态、气度地大声责骂。 同时她的心中还有另一层的不甘。 晋家与秦家都是追随先帝起兵的将门为了大周建朝立下了赫赫战功。 结果呢? 现在是个什么局面? 她的丈夫因伤病故、儿子马革裹尸只余两个孙女与一个年幼的孙儿。 晋家从未以这些血淋淋的战功要朝廷这、要朝廷那但皇上如何对待她们孤儿寡母的? 舒儿再有不是肚子里怀着皇家孩子都得受这种折腾! 人走茶凉。 秦家则更让人心酸了。 老侯爷带病出征世子也在作战飞门关大捷不是首功也得沾个末再不济也是个苦劳。 西凉兵败还在苟延残喘大周将士们想要一鼓作气、彻底剿灭西凉。 京里皇上就要对秦家动手了? 歪门邪道、危害皇家血脉罗织的罪状几乎都盖在秦鸾脑门上了。 都说兔死狗烹兔子还没死绝就急着吃狗肉了? 是了还有一位徐太傅早已经闭门不出了。 从恩师到功臣都是这种下场! 如果他们不能齐心指不定哪天削爵、抄没的罪名就安到自家了。 “舒儿哭成这样子”安国公夫人冷着声道“我不放心她回宫去今儿时辰也晚了又是雷雨天不如往宫里禀一声还是在这儿住吧。” 晋舒儿眼睛一亮。 难得的她在祖母口中听了一句极其顺耳的话。 “我不回去”晋舒儿打着哭嗝道“狗奴才骂我丢魂、中邪我不回去!” 徐公公:…… 他才不管二皇子妃回不回宫。 伺候这作死作活的烦人精是两个嬷嬷的事。 乌嬷嬷和郑嬷嬷在打眼神官司。 如果徐公公说的都是真话那她们到国公府时府里那怪里怪气的氛围就能说通了。 可是事儿需得有章法哪有这么糙的? 如若要拿捏的是二皇子妃就该等她回宫再把秦大姑娘请进宫由邓国师出面甭管真证据、假证据得摆出来。 怎么能口说无凭还在二皇子妃娘家当着人家祖母、母亲的面说呢? 这不是等着被骂个狗血淋头吗? 如果要拿捏的是秦大姑娘更不该当着二皇子妃的面发难了。 孕妇经不得这样的大起大落万一情绪不稳出点状况谁能担待得起? 反正她们两人担待不起! 看来啊八成就像秦大姑娘说的这腌臜东西拿了哪位贵人的银钱在这儿兴风作浪呢! 自己拿钱折腾还连累她们两个不相干的。 呸! 乌嬷嬷道:“殿下当心身体时候不早了等您起身、梳洗整理再出发到宫门那儿许是都关上了。明儿再回吧。” 晋舒儿这才舒坦了与徐公公道:“你还不走?你那脚程比我挺着大肚子还慢?” 徐公公在心里狠狠骂了晋舒儿一通转头看秦鸾。 秦鸾起身与安国公夫人道:“我该回去了再迟些府里要来人催了。” 时间足够了。 她也要想法子脱身了。 正文 第259章 行事的好机会 安国公夫人颔首交代晋舒儿好好休息又与秦鸾伸手:“我回前头去与我一道走吧。” 秦鸾顺从着扶住她。 出了屋子趁着徐公公落后几步安国公夫人压着声与秦鸾道:“这么下去不是个法子我明日去看你祖母。” 秦鸾笑了笑没有接这话。 徐公公快步向前。 越想越觉得邓国师指点的靠不住。 什么自证清白秦鸾与晋家都不认账咬死不认证什么证! 还好他藏了一手! 天已经暗了先前又下过大雨雷声时远时近街上定然没有多少行人了。 正是个行事的好机会。 “我让人给你备马车”安国公夫人与秦鸾道“稍等会儿。” 秦鸾道:“左不过几步路……” 她得安排安排徐公公。 若是借安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到永宁侯府外头那便露馅了。 那徐公公当机立断扯开嗓子大喊招来京城守备根本不用再扯什么“邪道”、“谋害”只秦家出逃这一点就足以扣人了。 因此得在徐公公发现人去楼空前直接出手。 正好天色大暗路上湿滑行人稀少。 是个行事的好机会。 安国公夫人不知内情自然以礼数为先坚持要安排马车。 正说话间一管事过来禀道:“永宁侯府使人来接大姑娘了。” 既是秦家来人自是不用再争。 安国公夫人一路送出去。 秦鸾不住思考着祖母被召去了慈宁宫不晓得有没有全身而退 这马车是祖母、二叔母安排的还是…… 还是请君入瓮? 她眼神好徐公公那一肚子坏水的模样秦鸾看得一清二楚。 二门外停着马车。 秦鸾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家的车架。 车把式是她熟悉的老章而老章身边立着的是采薇。 采薇冲着秦鸾抿着唇谨慎地笑了笑。 秦鸾的心落地了。 采薇在这儿起码不用担心是徐公公给她准备的“瓮”了。 “我这就回去了。”秦鸾与安国公夫人行礼。 毛嬷嬷扶着国公夫人见秦鸾带着钱儿上车心里沉甸甸的。 侯夫人对大姑娘原就不满意姑娘家家的拖得这么晚不回府定是万般生气了。 没瞧见都使身边的大丫鬟来催了吗? 大姑娘回去少不得又挨骂。 钱儿上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里头的永宁侯夫人倏地张大了嘴。 侯夫人冲她使了个眼色。 钱儿会意转过身去把车帘子按得严严实实。 采薇坐在前头车架上与老章一左一右。 马车缓缓出了安国公府。 秦鸾压着声道:“您无事就好。” 侯夫人哼笑一声:“想留下老婆子他赵隶还差点意思!” 秦鸾莞尔听着车轱辘声道:“还有个尾巴要解决。” “姓徐的太监是不是?”见秦鸾点头侯夫人没忍住低咒了一句“断根玩意儿”“皇上晚上到慈宁宫我就没瞧见他出大事了他也没露面我就琢磨着他许是不在宫中还真让我料中了!” “出大事?”秦鸾问。 侯夫人没有立刻解释只道:“刚到安国公府外我就注意到附近埋了些人那徐太监恐是要来硬的我这才没有露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鸾赞道:“您真是敏锐。” 侯夫人眉梢一眼自信极了:“怎么安排斥候、眼线如何设埋伏老婆子跟着你祖父打仗的时候那徐太监还在娘胎里!” 老章先前得了交代马车走的西四胡同。 将将能驶过只那路算不上平坦车轮子压过去摇晃不说还溅起水花。 为了平稳马车行得非常慢。 胡同口徐公公看到那蜗牛似的马车几乎笑出声来。 他久居宫中哪里知道什么闹鬼的西四胡同他只晓得漆黑的夜色下左右胡同没有一点蜡烛光应是无人居住。 还有比这更合适动手的地方吗? 那车上一个老车夫两个小丫鬟一个打小没练过功的姑娘四个人而已。 他可是招呼了十几个人能拿不下他们? 徐公公一挥手示意人手包围住马车一拥而上 车里静悄悄的。 无论是秦鸾还是侯夫人呼吸都屏住了。 远方雷鸣滚滚近处那点儿悉悉索索的小动静随着风声落入耳中。 黑暗中几个人影往马车扑了过来。 采薇看得清楚抬起脚用力踹出去便把一人踹飞了出去。 而后她迅速跳下车翻身滚到一旁给车里人留出位置来。 老章已经制住了马。 别看他高高瘦瘦亦是一身的好本事几个起落撂翻了三人。 钱儿从侯夫人手中接过一把大刀掀开帘子跳下车去冲向歹人。 秦鸾也想下去被侯夫人拦了。 “你那三脚猫功夫就算了吧。”侯夫人道。 秦鸾眨了眨眼。 她以前确实是三脚猫但回京之后勤学苦练也取得了不少进步。 配合她的符纸对付这些歹人自然不在话下。 可惜她比照的是秦家的武术造诣。 在深厚的家业衬托下祖母嫌弃她是三脚猫也没有错。 秦鸾不逞强了问道:“那您不下去?” “再等等。”侯夫人道。 秦鸾相信老夫人的判断没有下车只透过侧面的车帘子看外头动静。 自家参战的不过三人人数劣势却占了上风歹人根本靠不到马车旁。 钱儿如她早前与秦鸾说的那样打架本事极好。 视线范围内秦鸾没有找到徐公公的身影。 从袖中取出符灵她抬手一挥。 符灵顺着车帘子飘出去半截身子贴在了车厢外头。 小小的纸人脑袋转了转寻到了徐公公。 “在后头那棵树下猫着。”秦鸾道。 侯夫人当然没有看漏秦鸾的小动作。 好啊。 有些意思! 没白喊沐云仙姑一声师父。 既如此她也得让孙女好好看看她的能耐。 忽然间秦鸾听见了侯夫人说了一句话。 很短几个字而已。 像是什么口令她完全没有听懂。 下一刻与歹人交手的采薇和钱儿突然往边上退了好几步。 秦鸾:? 正文 第260章 腿、别抖了腿! 这一退退得十分果决。 在那一群歹人眼中则是两个小丫鬟力气不支、不得不退的模样。 马车旁只剩老章一人防御之态一下子松散下来。 此刻不上更待何时? 不远处猫在树下的徐公公也直起身扒着树干仔细看。 这破胡同实在太黑了。 黑得他只能将将看清你来我往分不清楚具体状况。 先前为了挨不着马车而着急现在发现能挨过去他更是急得连连跺脚。 上、上! 赶紧给杂家上! 杂家可是花了银钱的! 那些歹人仿佛是听见了徐公公的心声一样没有再管采薇与钱儿只两人缠住老章余下的恨不能一块扑到马车上去。 忽然间那垂着的车帘子从里头往外猛得掀开。 一拳头直直而出打在迎面撞上来的歹人鼻子上。 力气之大直捶得他往后仰。 后头的人没有防备被他撞得身子歪斜不由纷纷退后一步稳住身形。 而后他们见到了车上的人。 下来的并不是预料里的年轻道姑而是一凶神恶煞般的老夫人。 这怎么和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永宁侯夫人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跳下车的同时反手从车厢里抽出了她的长刀。 横刀向前她怒喝道:“敢欺负我的心肝儿!老婆子叫你们尝尝厉害!” 刀嗜血。 钱儿年轻习得一身武艺却从未与人性命相搏。 永宁侯夫人下手就不同了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出手绝不留情。 顷刻间砍翻了两人。 树下看着这番变化的徐公公目瞪口呆脑袋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永宁侯夫人会在车上? 她不是进宫去了吗? 皇太后没有留住她让她出宫了? 那可是皇太后啊这么靠不住的吗? 就算皇太后没有留皇上呢? 无数念头冲入徐公公的脑海他愕然看着前方砍得风生水起的永宁侯夫人两条腿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杀人啦! 杀人他见过甚至赐死个不听话的宫人他还亲自动过手。 可那白绫缠脖子、掐着下巴灌毒酒和眼前的景象根本不是一回事! 得跑、得赶紧跑! 这老太婆杀疯了不长眼他可不能把命折在这里! 出这条胡同去找官兵找巡夜的守备来没错就该这样永宁侯夫人发狂杀人永宁侯府就完蛋了! 他能顺势办妥皇上交代的事儿。 腿、别抖了腿! 快些转过身去…… 徐公公咬紧牙关猛地一转迎接他的是一张英气的脸庞。 采薇站在那儿面对面冲着徐公公冷笑。 侯夫人的口令里明确告诉她们盯住车后的这棵树下她们怎么可能会让徐公公走脱? 徐公公一个哆嗦脖子往后一弯一股寒意从脖颈上升起炸得他头皮发麻。 黑夜里大刀的锋刃寒光逼人。 刀身架得很轻。 徐公公知道只要他敢动一步那个叫钱儿的丫头就会用大刀割断他的咽喉。 “姑姑姑姑娘们……”徐公公抖成了筛子“有话慢慢慢慢说……” 钱儿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在徐公公的后腿上。 徐公公整个人往前扑倒在地。 采薇二话不说上手提劲在徐公公的痛呼声里把他的两条胳膊都卸了嫌他叫得烦干脆连下巴都一块卸了。 马车旁战事亦结束了。 一群地痞混混打架家常便饭却是从未遇见过真刀真枪直接搏命的。 被侯夫人砍翻了两个鲜血喷涌而出当时就傻眼了。 他们哪里还敢再打纷纷做鸟兽散。 偏这胡同叫天天不应跌跌撞撞跑得还没老章快被侯夫人与老章三下五除二收拾了。 而在马车进来的胡同口一个人影坐倒在地。 那是毛嬷嬷。 安国公夫人把秦鸾送上马车后也把徐公公送出了府。 府门一关她越想越不对隐隐觉得要出事便赶紧让毛嬷嬷寻出来。 秦大姑娘能平安回府就不做打搅。 若出了状况说什么也得护一护。 毛嬷嬷别的能耐不多扯着嗓门喊守备还是很有底气的。 哪知道毛嬷嬷寻到胡同口黑乎乎地勉强看出马车那儿出事了她正要高喊突然间听到了侯夫人的一声大喝。 中气十足、气势磅礴隔着半条胡同把毛嬷嬷喝懵了。 侯夫人也在车上? 那先前在国公府怎么也不露面打个招呼? 不、不对那些都不重要! 心肝儿? 指秦大姑娘? 啊? 弄错了吧? 她亲眼见过侯夫人对大姑娘很不满意、很是疏离结果心肝儿? 哎、也不对!眼下最重要的是徐公公找人手对秦大姑娘动手。 徐公公的背后是皇上这是皇上与永宁侯府之间的矛盾撕裂了绝不是她能傻乎乎凑上去掺和的事。 她得闭紧嘴赶紧去报给国公夫人。 正欲离开忽然间毛嬷嬷觉得黑暗里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个激灵睁大眼睛看向马车。 伸出手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息工夫目光消失了。 毛嬷嬷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去了。 秦鸾从车里探头。 马车旁侯夫人清点了一下受轻伤还能动弹的添上徐公公一共四人另有四人伤重吊着一口气。 “麻利些捆了。”侯夫人啐了一口拿帕子抹了一把脸。 马车上沾了血迹守备只要没瞎都不会放他们出门。 偏时间太短不得不出此下策。 侯夫人与秦鸾道:“得换辆车。” 秦鸾抬手指了指前头胡同口。 侯夫人顺着看去。 那头出现了一辆马车。 车身华贵宽敞西四胡同狭窄若是进来了恐就退不出去了。 因而车子停下只从车上跳下来两人快步跑进来。 离得近些侯夫人就认出来了。 一女一男。 女的是文定乡君林芷男的五十岁模样面生从未见过。 林芷到近前迅速道:“侯夫人长公主在车上等你们这就走吧。” 侯夫人指了指瑟瑟发抖的徐公公。 “这个阉货留着指不定能有些用场”林芷道“都交给老乔处理侯夫人放心。” 正文 第261章 他们并非独行 目送林芷与秦家人离开胡同登上马车乔管事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公公等人。 京城里他是商场上有名的乔东家。 同行都知道他颇有背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除了林家自己人谁都不知道, 他是乡君、也是乡君背后的长公主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大总管。 能替长公主做事乔管事自然有一番手段。 几个呼吸间他就想好了安顿的法子。 等他的人手赶到腌臜太监藏去哪儿轻伤的、重伤的如何安置死人往哪儿埋, 他已经都想好了。 还有秦家的这辆马车, 也得收好。 连这一地的血 趁着夜里冲刷干净吧。 后半夜再下一场雨那就更无影无踪了。 胡同口长公主的车架快速驶向城门。 平阳长公主递了干净帕子给侯夫人:“您真是宝刀未老。” 侯夫人笑了起来:“先前一直不知您的计划十分担忧。” “我还以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能再忍上十天半月的却是这么沉不住气!”平阳长公主道“亏得您敏锐进宫前安排得妥妥当当据我所知该走的都走了除了我们这一车子。” 闻言侯夫人舒了一口气。 家里其他人与定国公府都撤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找个人一起聊角色侃剧情?那就来-起点-读书呀懂你的人正在那里等你 目送林芷与秦家人离开胡同登上马车乔管事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公公等人。 京城里他是商场上有名的乔东家。 同行都知道他颇有背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除了林家自己人, 谁都不知道, 他是乡君、也是乡君背后的长公主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大总管。 能替长公主做事乔管事自然有一番手段。 几个呼吸间他就想好了安顿的法子。 等他的人手赶到腌臜太监藏去哪儿轻伤的、重伤的如何安置死人往哪儿埋他已经都想好了。 还有秦家的这辆马车也得收好。 连这一地的血 趁着夜里冲刷干净吧。 后半夜再下一场雨那就更无影无踪了。 胡同口长公主的车架快速驶向城门。 平阳长公主递了干净帕子给侯夫人:“您真是宝刀未老。” 侯夫人笑了起来:“先前一直不知您的计划十分担忧。” “我还以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能再忍上十天半月的却是这么沉不住气!”平阳长公主道“亏得您敏锐进宫前安排得妥妥当当据我所知该走的都走了, 除了我们这一车子。” 闻言侯夫人舒了一口气。 家里其他人与定国公府都撤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 目送林芷与秦家人离开胡同, 登上马车乔管事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公公等人。 京城里他是商场上有名的乔东家。 同行都知道他颇有背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除了林家自己人谁都不知道他是乡君、也是乡君背后的长公主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大总管。 能替长公主做事乔管事自然有一番手段。 几个呼吸间他就想好了安顿的法子。 等他的人手赶到腌臜太监藏去哪儿轻伤的、重伤的如何安置死人往哪儿埋他已经都想好了。 还有秦家的这辆马车也得收好。 连这一地的血 趁着夜里冲刷干净吧。 后半夜再下一场雨那就更无影无踪了。 胡同口长公主的车架快速驶向城门。 平阳长公主递了干净帕子给侯夫人:“您真是宝刀未老。” 侯夫人笑了起来:“先前一直不知您的计划十分担忧。” “我还以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能再忍上十天半月的却是这么沉不住气!”平阳长公主道“亏得您敏锐进宫前安排得妥妥当当据我所知该走的都走了除了我们这一车子。” 闻言侯夫人舒了一口气。 家里其他人与定国公府都撤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目送林芷与秦家人离开胡同登上马车乔管事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公公等人。 京城里他是商场上有名的乔东家。 同行都知道他颇有背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除了林家自己人谁都不知道他是乡君、也是乡君背后的长公主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大总管。 能替长公主做事乔管事自然有一番手段。 几个呼吸间他就想好了安顿的法子。 等他的人手赶到腌臜太监藏去哪儿轻伤的、重伤的如何安置死人往哪儿埋他已经都想好了。 还有秦家的这辆马车也得收好。 连这一地的血 趁着夜里冲刷干净吧。 后半夜再下一场雨那就更无影无踪了。 胡同口长公主的车架快速驶向城门。 平阳长公主递了干净帕子给侯夫人:“您真是宝刀未老。” 侯夫人笑了起来:“先前一直不知您的计划十分担忧。” “我还以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能再忍上十天半月的却是这么沉不住气!”平阳长公主道“亏得您敏锐进宫前安排得妥妥当当据我所知该走的都走了除了我们这一车子。” 闻言侯夫人舒了一口气。 家里其他人与定国公府都撤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目送林芷与秦家人离开胡同登上马车乔管事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公公等人。 京城里他是商场上有名的乔东家。 同行都知道他颇有背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除了林家自己人谁都不知道他是乡君、也是乡君背后的长公主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大总管。 能替长公主做事乔管事自然有一番手段。 几个呼吸间他就想好了安顿的法子。 等他的人手赶到腌臜太监藏去哪儿轻伤的、重伤的如何安置死人往哪儿埋他已经都想好了。 还有秦家的这辆马车也得收好。 连这一地的血 趁着夜里冲刷干净吧。 后半夜再下一场雨那就更无影无踪了。 胡同口长公主的车架快速驶向城门。 平阳长公主递了干净帕子给侯夫人:“您真是宝刀未老。” 侯夫人笑了起来:“先前一直不知您的计划十分担忧。” “我还以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能再忍上十天半月的却是这么沉不住气!”平阳长公主道“亏得您敏锐进宫前安排得妥妥当当据我所知该走的都走了除了我们这一车子。” 闻言侯夫人舒了一口气。 家里其他人与定国公府都撤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目送林芷与秦家人离开胡同登上马车乔管事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公公等人。 京城里他是商场上有名的乔东家。 同行都知道他颇有背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除了林家自己人谁都不知道他是乡君、也是乡君背后的长公主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大总管。 能替长公主做事乔管事自然有一番手段。 几个呼吸间他就想好了安顿的法子。 等他的人手赶到腌臜太监藏去哪儿轻伤的、重伤的如何安置死人往哪儿埋他已经都想好了。 还有秦家的这辆马车也得收好。 连这一地的血 趁着夜里冲刷干净吧。 后半夜再下一场雨那就更无影无踪了。 胡同口长公主的车架快速驶向城门。 平阳长公主递了干净帕子给侯夫人:“您真是宝刀未老。” 侯夫人笑了起来:“先前一直不知您的计划十分担忧。” “我还以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能再忍上十天半月的却是这么沉不住气!”平阳长公主道“亏得您敏锐进宫前安排得妥妥当当据我所知该走的都走了除了我们这一车子。” 闻言侯夫人舒了一口气。 家里其他人与定国公府都撤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目送林芷与秦家人离开胡同登上马车乔管事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公公等人。 京城里他是商场上有名的乔东家。 同行都知道他颇有背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除了林家自己人谁都不知道他是乡君、也是乡君背后的长公主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大总管。 能替长公主做事乔管事自然有一番手段。 几个呼吸间他就想好了安顿的法子。 等他的人手赶到腌臜太监藏去哪儿轻伤的、重伤的如何安置死人往哪儿埋他已经都想好了。 还有秦家的这辆马车也得收好。 连这一地的血 趁着夜里冲刷干净吧。 后半夜再下一场雨那就更无影无踪了。 胡同口长公主的车架快速驶向城门。 平阳长公主递了干净帕子给侯夫人:“您真是宝刀未老。” 侯夫人笑了起来:“先前一直不知您的计划十分担忧。” “我还以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能再忍上十天半月的却是这么沉不住气!”平阳长公主道“亏得您敏锐进宫前安排得妥妥当当据我所知该走的都走了除了我们这一车子。” 闻言侯夫人舒了一口气。 家里其他人与定国公府都撤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目送林芷与秦家人离开胡同登上马车乔管事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公公等人。 京城里他是商场上有名的乔东家。 同行都知道他颇有背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除了林家自己人谁都不知道他是乡君、也是乡君背后的长公主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大总管。 能替长公主做事乔管事自然有一番手段。 几个呼吸间他就想好了安顿的法子。 等他的人手赶到腌臜太监藏去哪儿轻伤的、重伤的如何安置死人往哪儿埋他已经都想好了。 还有秦家的这辆马车也得收好。 连这一地的血 趁着夜里冲刷干净吧。 后半夜再下一场雨那就更无影无踪了。 胡同口长公主的车架快速驶向城门。 平阳长公主递了干净帕子给侯夫人:“您真是宝刀未老。” 侯夫人笑了起来:“先前一直不知您的计划十分担忧。” “我还以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能再忍上十天半月的却是这么沉不住气!”平阳长公主道“亏得您敏锐进宫前安排得妥妥当当据我所知该走的都走了除了我们这一车子。” 闻言侯夫人舒了一口气。 家里其他人与定国公府都撤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目送林芷与秦家人离开胡同登上马车乔管事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公公等人。 京城里他是商场上有名的乔东家。 同行都知道他颇有背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除了林家自己人谁都不知道他是乡君、也是乡君背后的长公主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大总管。 能替长公主做事乔管事自然有一番手段。 几个呼吸间他就想好了安顿的法子。 等他的人手赶到腌臜太监藏去哪儿轻伤的、重伤的如何安置死人往哪儿埋他已经都想好了。 还有秦家的这辆马车也得收好。 连这一地的血 趁着夜里冲刷干净吧。 后半夜再下一场雨那就更无影无踪了。 胡同口长公主的车架快速驶向城门。 平阳长公主递了干净帕子给侯夫人:“您真是宝刀未老。” 侯夫人笑了起来:“先前一直不知您的计划十分担忧。” “我还以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能再忍上十天半月的却是这么沉不住气!”平阳长公主道“亏得您敏锐进宫前安排得妥妥当当据我所知该走的都走了除了我们这一车子。” 闻言侯夫人舒了一口气。 家里其他人与定国公府都撤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文 第262章 一路向前(求月票) 别看行人的官不大却是个好差凡传旨册封、抚谕四方往朝廷各个州府去的就是他们了。 代表朝廷出使即便官小地方上也不敢怠慢。 年轻的新进士们, 入不了翰林的都愿意去行人司打磨几年只要运气不差很快便能升迁。 只是行人们在地方上趾高气扬入了京城都还毕恭毕敬, 这儿的达官贵人太多了。 守卫也是难得的, 遇着一个脾气大的行人。 那行人见守备犹犹豫豫指了指宫城方向:“看着没看着没?宫里之前走水了!” 隔得远此刻哪里能看到什么。 只一守卫迟疑着道:“好像先前是看到了些烟?” “宫里走水与大人出城是个什么关系?”长官问道。 “无端端走水不祥之兆!”行人痛心疾首又问“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敢说你敢听吗?” 长官一个激灵连忙摆手。 笑话! 行人司这个时辰还派行人出城定是朝廷要事。 要事是他们这些小吏能听的吗? 怪他。 先是长公主又是这行人都催着开城门。 他就不该多这个嘴。 “快打开快打开。”长官道。 城门重新启开了不大容马匹进出。 林芷问道:“怎得还等着让长公 想找个人一起聊角色侃剧情?那就来-起点-读书呀懂你的人正在那里等你 别看行人的官不大却是个好差凡传旨册封、抚谕四方往朝廷各个州府去的, 就是他们了。 代表朝廷出使, 即便官小地方上也不敢怠慢。 年轻的新进士们入不了翰林的都愿意去行人司打磨几年只要运气不差很快便能升迁。 只是行人们在地方上趾高气扬入了京城都还毕恭毕敬这儿的达官贵人太多了。 守卫也是难得的遇着一个脾气大的行人。 那行人见守备犹犹豫豫指了指宫城方向:“看着没看着没?宫里之前走水了!” 隔得远此刻哪里能看到什么。 只一守卫迟疑着道:“好像先前是看到了些烟?” “宫里走水与大人出城是个什么关系?”长官问道。 “无端端走水不祥之兆!”行人痛心疾首又问“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敢说你敢听吗?” 长官一个激灵连忙摆手。 笑话! 行人司这个时辰还派行人出城, 定是朝廷要事。 要事是他们这些小吏能听的吗? 怪他。 先是长公主, 又是这行人, 都催着开城门。 他就不该多这个嘴。 “快打开快打开。”长官道。 城门重新启开了不大容马匹进出。 林芷问道:“怎得还等着让长公别看行人的官不大却是个好差凡传旨册封、抚谕四方往朝廷各个州府去的就是他们了。 代表朝廷出使即便官小地方上也不敢怠慢。 年轻的新进士们入不了翰林的都愿意去行人司打磨几年只要运气不差很快便能升迁。 只是行人们在地方上趾高气扬入了京城都还毕恭毕敬这儿的达官贵人太多了。 守卫也是难得的遇着一个脾气大的行人。 那行人见守备犹犹豫豫指了指宫城方向:“看着没看着没?宫里之前走水了!” 隔得远此刻哪里能看到什么。 只一守卫迟疑着道:“好像先前是看到了些烟?” “宫里走水与大人出城是个什么关系?”长官问道。 “无端端走水不祥之兆!”行人痛心疾首又问“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敢说你敢听吗?” 长官一个激灵连忙摆手。 笑话! 行人司这个时辰还派行人出城定是朝廷要事。 要事是他们这些小吏能听的吗? 怪他。 先是长公主又是这行人都催着开城门。 他就不该多这个嘴。 “快打开快打开。”长官道。 城门重新启开了不大容马匹进出。 林芷问道:“怎得还等着让长公别看行人的官不大却是个好差凡传旨册封、抚谕四方往朝廷各个州府去的就是他们了。 代表朝廷出使即便官小地方上也不敢怠慢。 年轻的新进士们入不了翰林的都愿意去行人司打磨几年只要运气不差很快便能升迁。 只是行人们在地方上趾高气扬入了京城都还毕恭毕敬这儿的达官贵人太多了。 守卫也是难得的遇着一个脾气大的行人。 那行人见守备犹犹豫豫指了指宫城方向:“看着没看着没?宫里之前走水了!” 隔得远此刻哪里能看到什么。 只一守卫迟疑着道:“好像先前是看到了些烟?” “宫里走水与大人出城是个什么关系?”长官问道。 “无端端走水不祥之兆!”行人痛心疾首又问“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敢说你敢听吗?” 长官一个激灵连忙摆手。 笑话! 行人司这个时辰还派行人出城定是朝廷要事。 要事是他们这些小吏能听的吗? 怪他。 先是长公主又是这行人都催着开城门。 他就不该多这个嘴。 “快打开快打开。”长官道。 城门重新启开了不大容马匹进出。 林芷问道:“怎得还等着让长公别看行人的官不大却是个好差凡传旨册封、抚谕四方往朝廷各个州府去的就是他们了。 代表朝廷出使即便官小地方上也不敢怠慢。 年轻的新进士们入不了翰林的都愿意去行人司打磨几年只要运气不差很快便能升迁。 只是行人们在地方上趾高气扬入了京城都还毕恭毕敬这儿的达官贵人太多了。 守卫也是难得的遇着一个脾气大的行人。 那行人见守备犹犹豫豫指了指宫城方向:“看着没看着没?宫里之前走水了!” 隔得远此刻哪里能看到什么。 只一守卫迟疑着道:“好像先前是看到了些烟?” “宫里走水与大人出城是个什么关系?”长官问道。 “无端端走水不祥之兆!”行人痛心疾首又问“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敢说你敢听吗?” 长官一个激灵连忙摆手。 笑话! 行人司这个时辰还派行人出城定是朝廷要事。 要事是他们这些小吏能听的吗? 怪他。 先是长公主又是这行人都催着开城门。 他就不该多这个嘴。 “快打开快打开。”长官道。 城门重新启开了不大容马匹进出。 林芷问道:“怎得还等着让长公别看行人的官不大却是个好差凡传旨册封、抚谕四方往朝廷各个州府去的就是他们了。 代表朝廷出使即便官小地方上也不敢怠慢。 年轻的新进士们入不了翰林的都愿意去行人司打磨几年只要运气不差很快便能升迁。 只是行人们在地方上趾高气扬入了京城都还毕恭毕敬这儿的达官贵人太多了。 守卫也是难得的遇着一个脾气大的行人。 那行人见守备犹犹豫豫指了指宫城方向:“看着没看着没?宫里之前走水了!” 隔得远此刻哪里能看到什么。 只一守卫迟疑着道:“好像先前是看到了些烟?” “宫里走水与大人出城是个什么关系?”长官问道。 “无端端走水不祥之兆!”行人痛心疾首又问“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敢说你敢听吗?” 长官一个激灵连忙摆手。 笑话! 行人司这个时辰还派行人出城定是朝廷要事。 要事是他们这些小吏能听的吗? 怪他。 先是长公主又是这行人都催着开城门。 他就不该多这个嘴。 “快打开快打开。”长官道。 城门重新启开了不大容马匹进出。 林芷问道:“怎得还等着让长公别看行人的官不大却是个好差凡传旨册封、抚谕四方往朝廷各个州府去的就是他们了。 代表朝廷出使即便官小地方上也不敢怠慢。 年轻的新进士们入不了翰林的都愿意去行人司打磨几年只要运气不差很快便能升迁。 只是行人们在地方上趾高气扬入了京城都还毕恭毕敬这儿的达官贵人太多了。 守卫也是难得的遇着一个脾气大的行人。 那行人见守备犹犹豫豫指了指宫城方向:“看着没看着没?宫里之前走水了!” 隔得远此刻哪里能看到什么。 只一守卫迟疑着道:“好像先前是看到了些烟?” “宫里走水与大人出城是个什么关系?”长官问道。 “无端端走水不祥之兆!”行人痛心疾首又问“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敢说你敢听吗?” 长官一个激灵连忙摆手。 笑话! 行人司这个时辰还派行人出城定是朝廷要事。 要事是他们这些小吏能听的吗? 怪他。 先是长公主又是这行人都催着开城门。 他就不该多这个嘴。 “快打开快打开。”长官道。 城门重新启开了不大容马匹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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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他也有些时日没有见过程皇后了。 皇后的仪容不如以前整齐头发只简单拢着并未梳理端正。 皇上疑惑地打量她:“皇后做什么呢?” “臣妾正沐浴听人说这里走水了赶忙就过来了”程皇后行礼认真看了看火情道“这风裹着烟怕是要吹去慈宁宫里。太后娘娘闻着定是难受。” 皇上道:“太后去淑妃宫中了。” 程皇后闻言佯装一愣复又颔首:“那就好。” 钟嬷嬷扶着程皇后一脸关切地问:“怎么会走水了呢?” 这个问题亦是皇上想问的。 程皇后睨了眼皇上道:“得先救等火熄了才能得空问人不然这乱糟糟的。” 水一桶一桶扑过去。 火光时明时淡却一直没彻底消失。 柱子承受不住火势大殿轰然塌下来激起浓烟与火星子冲得所有人一阵咳嗽。 钟嬷嬷眼珠子转了转装作惊恐与程皇后咬耳朵。 声音不轻不重每一个都落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她说:“先前落雷莫不是惊雷将大殿点着了吧?” 话音一落皇上的脸色仿佛是在浓浓黑烟里站了一刻钟似的染成了炭。 “慎言!”程皇后低声训了。 抬起眼又把视线落在了火光上。 熊熊火焰在她的眸子里跃动着烧起来的不止是眼前的建筑还有她的心。 直用了半个多时辰火势才渐渐止了。 明火消失只细碎火星子跳舞木头烧成了炭继续滋滋冒烟。 如此状况下自然也无法调查状况。 清了清嗓子皇上道:“徐六!” 没有人回他。 火气涌上来皇上刚要骂两句这才想起来徐公公被他派往安国公府了。 这个时辰都没有回来让他办的事儿顺是不顺? 想到这儿皇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光顾着火情那永宁侯夫人呢? 母后有没有拖住她? 难道她趁乱走脱了? 皇上心里一惊没理会程皇后大步往淑妃宫室去。 大殿内灯火通明。 皇太后躺在榻子上闭目养神。 淑妃陪在一旁轻轻与她摇扇子待听说皇上到了赶紧起身迎出来。 入目的是皇上那惨不忍睹的模样。 淑妃狠狠攥了下手心才没有哄然大笑只关切无比地问:“您叫烟冲着了吧?臣妾伺候您净面。” “侯夫人呢?”皇上一面往里走一面问。 “回去了。”淑妃答道。 皇上怒从中来:“就让她回去了?” “不然呢?”榻子上的皇太后听见了睁开了眼睛正要继续说侯夫人的事儿哪知一抬眼就是皇上狼狈的模样她一口气梗在了胸口。 灰头土脸没有一点儿君王模样! 皇太后很看重仪态。 很多年前她就是这样要求皇上了举手投足间一定要有气度。 不能跟赵临似的说好听的叫洒脱说白了吊儿郎当、猴子一样! 怎么样才能让臣子们觉得皇上有超越年纪的成熟呢? 举止仪态就是其中重要的一方面。 尤其是与赵临对比她的儿子立刻就显得练达老成。 今儿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像什么话! “徐六呢?”皇太后问道“怎么伺候的?” 徐公公当然不可能冒出来。 淑妃仔细替皇上擦了脸又换了身衣裳。 皇上问道:“侯夫人什么时候走的?母后为何不拦她?” “哀家一时间也没有顾上等缓过口气来才想到她使人去宫门上问了守卫说侯夫人出宫了”皇太后很不满意皇上的口气沉着脸道“侯夫人既然回府了哀家总不能大晚上的再把人叫回来吧?” 留着不让走和走了再去架回来这不是一回事! 皇上皱眉。 常宁宫早不烧、晚不烧偏那个时候烧叫侯夫人寻着了机会。 皇太后坐直了身子严肃极了:“皇上现在能不能告诉哀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淑妃眨了眨眼睛。 赶在皇上回答前她柔声开口:“先前晚膳都没有用完臣妾让小厨房备些粥吧。” 皇太后冲她点了点头。 真是被皇上气糊涂了这些事不该当着淑妃的面说。 好在淑妃懂事自个儿避了。 “您该扣下她。”皇上嘀咕了一句。 “怎么扣?以什么名义扣?”皇太后恼道“就算侯夫人心知肚明永宁侯一日没有举兵皇上就一日不能动他们秦家!否则如何向天下交代?” “名义?”皇上啧了声“秦鸾用歪门邪道让启儿媳妇浑浑噩噩在宴席上当场说破才让秦家顺理成章作罢婚事!她使邪术危害皇家血脉够朕扣她了吗?” 皇太后一听脸色苍白。 要说邪术、妖道还能有比邓国师更邪的、更妖的? 那才是要立刻拖出去砍了的! 只是这一刻皇太后顾不上提邓国师她死死盯着皇上:“皇上别告诉哀家说你已经对秦家丫头下手了吧?” 皇上的视线偏了偏。 皇太后见此心一凉咬着牙又问:“结果呢?扣下了吗?罪名盖结实了吗?能把永宁侯府一锅端了吗?” 皇上被问得心烦意乱他也在等结果皇太后这么逼问让他浑身都不舒坦。 “徐六去办了。”皇上粗声道。 “去办了?”皇太后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蹦“这个时辰了徐六还没回来?依哀家看定是失手了!真好啊打草惊蛇我要是侯夫人我拔腿就跑!” “跑不及”皇上心里冒火嘴上不肯承认“她那个时辰才出宫等她回府安排好了城门都关了他们怎么走?再说了朕还安排了人手盯着侯府一旦有动静早来报了!” “不对!”皇太后的瞳孔倏地一紧蹭得站了起来“皇上让人去侯府看看吧早没影了!” ------题外话------ 我尽力了最近存稿子存得眼睛都花了…… 这下是真的没有了空了。 求一波月票。 感谢大家支持~~ 正文 第264章 天下没有巧事 夜色浓得化不开。 皇太后面无表情地用着小厨房送来的粥点。 皇上坐在边上一勺未动。 母子之间的气氛僵硬极了。 淑妃坐在皇太后的另一侧捏着小勺一副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的忐忑模样。 宫人们垂着手老老实实候在一旁。 如此状况下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就怕自己发出些动静来惹了主子们不悦。 皇太后小口用着斜斜睨淑妃。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 不用理会皇上该用就用。 淑妃会意遵照着皇太后的意思小口饮粥。 一碗热粥下肚再配几样清口小菜皇太后稍稍舒服了些。 先前真是被气着了胸口闷不说肚子都拧得慌。 “小厨房的粥熬得不错”皇太后夸了一句“哀家胃里暖和许多。” “合您的口就再好不过了。”淑妃道。 皇太后漱口道:“皇上若是不打算用这就送哀家回慈宁宫吧。” 皇上绷着脸站起身。 淑妃亦赶忙起来扶着皇太后道:“我送您。” “夜黑不好走”皇太后道“你自顾自歇着。” 淑妃从善如流。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 皇太后与皇上还要继续说些她不能听的事儿呢在她宫里不方便才回慈宁宫去又怎么会让她跟着。 把母子二人送出大殿淑妃恭谨行礼直到背影都瞧不见了她施施然起身回到殿内。 桌上碗筷还搁着。 皇上那碗端来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淑妃心中哼笑了声道:“都撤了吧。” 说完她往寝宫走。 一碗粥下去皇太后身体暂时舒坦了心里的不满恐是又添了一层。 以皇太后的性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该正视、反思、修正、改善继续往前走。 无论是哪一个步骤都不包含“不吃饭”。 皇上的举动在皇太后眼中就是耍性子、发脾气这不是一个成熟之人的行事方式。 皇太后很不喜欢。 想来到了慈宁宫后为了今日这番变化皇太后与皇上必定有一场大吵。 人与人之间是经不住一场又一场的争执的。 哪怕是母子也是一样。 即便走不到反目成仇的那一步但日渐离心已经在路上了。 在梳妆台前坐下掀起袖子淑妃垂着眼看胳膊。 那道旧伤口已经淡到肉眼难辨了要不是她一直记得连她自己都得找一会儿。 常宁宫的火是皇后安排的。 侯夫人出宫了那之后如何淑妃暂时无从得知。 她只能在心里念着、祈着希望长公主与侯府一切顺利能竖起大旗重回京师。 那面红色的飞扬的大旗她太想再看一眼了。 另一厢慈宁宫里皇太后在榻子上坐下。 这一路过来他们母子都一言未发。 一来不适合在外头说二来也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加紧脚步走。 一面走那些事情一面在脑海中重复从头至尾让她越琢磨、越生气。 等回到自个儿地盘皇太后逼得自己平复心境。 说事、说要事! 发火无用! 可她一看皇上那急躁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急躁的背后是什么? 是不甘、不满、不相信以及担忧、恐惧、动摇。 堂堂君王岂能如此? 不久先前被打发去宫外查看状况的王公公回来了。 王公公道:“如娘娘所料永宁侯府大门紧闭里头人去楼空小的又去探了定国公府与平阳长公主府那两处也是一样的状况。” 随着他的话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抬手重重拍向桌面。 上头的茶具叮当响。 皇太后眉头一锁。 她很想指着王公公与皇上说道说道。 这才是一个有能力的内侍做事的样子! 她交代了一王公公能想到二、三不止想还会办事儿。 慈宁宫里不缺这种机敏人而御前伺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还有那徐六事办砸了也得回来复命便是宫门关了他一个内侍大总管还会敲不开宫门? 至今没个人影不晓得死哪儿去了! “哀家就说他们一准走了。”皇太后道。 这话落在皇上耳朵里颇有几分指责的意思。 他干巴巴道:“朕也早说过秦胤忠的不是朕他跟念之那臭小子在飞门关迟早会反!看看这不就要反了吗?” “难道不是皇上打草惊蛇?”皇太后抬起眼帘指正道“为何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皇上向秦家丫头下手时就走了?” 皇上挪了下视线道:“赶巧了吧。” “这天下就没有什么巧事!”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皇上午后来问哀家讨人去国公府时就打定主意了吧?你为何不与哀家说明?但凡你说了哀家都不会让你这么做!” 话音落下皇上哼的笑了声讥讽之意一闪而过。 “皇上怕哀家阻拦就一味瞒着然后呢?”皇太后道“然后事败了!” 皇上反驳道:“若不是常宁宫走水侯夫人能有机会脱身?” 皇太后一时语塞。 她深深看着皇上缓缓摇了摇头。 “天下没有巧事”皇太后重复了一遍“皇上难道天真到认为常宁宫是自己烧起来的?” 皇上的喉头滚了滚。 人为? 配合侯夫人? 是谁? 皇太后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道:“这么大的皇宫抓个放火小贼谈何容易?” “难道就不查了?”皇上反问。 “查也只能查一个替罪羔羊都敢放火了还会不懂自保?急着查来做什么?”皇太后道“慢慢查着吧。” 皇上气闷。 皇太后又道:“皇上不妨仔细与哀家说说徐六做什么去了?为何迟迟未归?留侯夫人在宫里调虎离山皇上是想徐六直接围了永宁侯府吗?他围哪去了?皇上先前还说使人盯着侯府怎么盯的?” 这一个个问题问得皇上耳根火烫心里把徐公公骂了个狗血淋头。 永宁侯府里那么多人为何走得悄无声息? 这些质疑由皇太后砸下来皇上恼羞成怒道:“母后这是在指责朕的不是与朕翻旧账吗?”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200913000447269、书友20210618232017217、书友20210304135037636、书友20220108093239366、lily4822、*四处留晴*、洋葱小姐。、书友20170429100936671、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static离、阿特兰大、小院子、jojo8129的打赏。 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bobo的打赏。 感谢潇湘书友子非鱼亦非我的打赏。 正文 第265章 比不上 气氛比先前还要僵持。 皇太后捏着指套久久未言。 不把错误寻出来如何订正如何不再犯? 幼童初提笔照着帖子描红都知道写错了的会被先生圈出来皇上这么大一人了竟然听不得指正。 明明是反思是寻找漏洞在皇上眼中却成了指责与翻旧账。 真是讽刺! “亡羊补牢。”皇太后道。 皇上道:“朕以为现在该定下来的是怎么把羊抓回来。” 皇太后冷笑一声。 抓? 早没影了! 平阳与侯夫人既有反心那他们一定为了顺利离开京城做过这种准备。 这一点毫无疑问甚至皇太后也心知肚明。 那厢做准备在机会合适时迅速撤离;这厢则做防备一旦发现异动、或是抓到可以利用的把柄立刻出手。 这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博弈。 在皇太后看来要成事需得打侯夫人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招狠得下去也得预防着失手的可能布好其他后手。 现在呢…… 皇太后看向皇上。 皇上厉害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长弓拉开弦鸣惊人鸾鸟冲天起全给飞跑了。 虽然看起来是皇上先出招平阳与侯夫人陷入了被动但人家早早做过各种准备怎么会乱了阵脚? 侯夫人出宫后时间虽紧但只要没有耽搁足以在城门关闭前出去。 而他们母子呢? 皇上顾着火情直到不久前才与她说了几句实话。 她被瞒在鼓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刻恍然大悟已是鞭长莫及。 从头到尾又理了一遍皇太后扶额揉了揉。 怎么能这么愚笨! 办的都是什么事儿! 如果早些与她交底让她来处理这些事何至于弄成这般模样! 若是她不说所有人都扣得稳当最起码侯夫人、秦家丫头、平阳这三个别想逃出京城。 手里握着人落于下风时也不会没有翻盘的机会。 只可惜皇上不听她的。 思及此处皇太后心里一痛。 但凡皇上少听那妖道蛊惑愿意多听听她这位母亲的话…… 之前她就是太顾着皇上的感受才克制着没有插手谁知捅出这么一个大窟窿! “明日一早使人去那三府把他们人去楼空的消息传了再使人去安国公府弄清楚秦家丫头何时离开徐六又去了哪里”皇太后整理着思路交代道“让衙门出协查的文书往各州府送快马加鞭到飞门关扣秦胤父子与林繁。” 皇上忿忿。 母后这口气不是商量而是敲定了是在指挥他做事。 这种傀儡一样的感觉是皇上最愤怒的。 “母后……” 皇太后哪会不了解他直接打断了皇上的话:“哀家说的不对吗?” 如此咄咄逼人之态让皇上下意识挑刺:“明日一早?太迟了吧?” “不然呢?”皇太后冷声道“皇上要怎么与群臣解释明明三更半夜谁家都关了门了一国之君、大半夜不睡觉使人去捶门捶不开了就翻墙而后发现没人了。为什么?无端端的为什么?” 皇上被这几个问题彻底触怒了:“为什么?因为他们要反因为朕知道他们要反!” “是什么原因让刚刚立下大功的武将突然反叛?”皇太后站起来直视皇上“西凉未平南蜀只是缩回去了、又不是亡了他们为何要在这时候反叛?” 皇上绷着脖子青筋凸起。 答案在他的心里答案却不能公之于众。 “朕的皇位明明是父皇亲手给的”皇上颤着声音道“朕当了二十几年皇帝朕稳固了大周的江山到头来朕像是无脸见人一样!” 皇太后的双手落在皇上肩膀上:“你名正言顺为何要自己乱了脚步?好好的帝王大业你走到现在……” 皇上身体一僵。 他几乎可以想象皇太后会说什么。 从大周建朝后她絮絮在他耳边说的都是类似的话。 与徐太傅一个德行! 他听腻了! 挥手打落了皇太后的胳膊皇上没有再说什么也不听皇太后说转身快步往外走。 皇太后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弄懵了怔在原地。 她没有追出去亦没有阻止。 她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静静看着。 儿子挥开了她的手。 皇上对她这位母亲不仅仅是嫌她烦、嫌她管太多更是不需要…… 寒气从皇太后的五脏六腑里涌出来冻得她喘不过气来。 没有争吵没有喝骂可在皇太后看来这一次的母子对峙比之前的更伤她的心。 扶着榻子皇太后慢慢坐了下去。 夏嬷嬷进来一脸关切地看着皇太后倒了一盏温热的茶。 “放着吧”皇太后的声音哑了“让哀家自己坐一会儿。” 这一坐就坐了许久。 外头雨势磅礴整个天上的水都像倒下来了似的顺着屋檐落下的雨连成了水幕。 夏嬷嬷听着雨声又去看了眼皇太后。 皇太后还是先前一样的姿势她没有动过也对外头的声音毫无反应。 夏嬷嬷暗叹一口气。 直到近五更夏嬷嬷才听见里头有些动静她赶紧进去看就见皇太后站起身了。 “您放心。”她赶紧去扶。 皇太后一动不动坐了这么久腿麻得很靠着夏嬷嬷一点一点往寝殿挪。 “哀家刚刚想了很多。” 夏嬷嬷听她主动开口便问:“您想了什么?” “很多”皇太后轻笑透着几分嘲弄“哀家生下皇上之后多么高兴啊哀家也有儿子了……” 与赵临、与赵瑰不同这才是她亲生的承载着她的一切希望。 她以为她的儿子不比其他人差。 她一直坚信这一点。 为他打算、替他谋划、扶着他的手让他承继皇位…… 直到刚才她才不得不承认她的儿子比不上她的继子赵临也比不上女儿身的赵瑰。 她现在所有的孙子加在一块一样比不上那个几乎可以认定是赵临遗腹子的林繁。 ------题外话------ 这个月底没有月票双倍现在投一样的。 继续喊喊月票~~ 感谢大家支持~~ 正文 第266章 又是一怪 大雨中的清晨天空依旧阴沉沉的。 雨天难行黄太师起得比平时早些出了府门。 轿子经过定国公府外头突然变得嘈杂。 这么早闹什么呢? 黄太师掀起帘子往外头看去。 入眼的是一群御林军手持长枪把国公府围了起来。 黄太师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御林出动皇上对定国公府动手了? 前日兵部才收到军报大军推进到鸣沙关下西凉守军负隅顽抗两军一时僵持住了。 鸣沙关是进攻西州城前的最后一处紧要之地。 西凉在玉沙口大败无论是兵还是将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鸣沙关这儿亦是士气大损。 可毕竟占据地利西凉大将苏置逃回关内重新组织了防御阻拦大军。 以永宁侯对形势的判断攻克鸣沙关可能还得花上一旬工夫。 一旬。 十天。 看似不短能做不少事但对于一场前后几个月、甚至以年论的战事来说一点也不长。 打仗真是很玄妙。 两军排兵布阵竖起防御工事来来回回僵持可能数月都不会有什么进展。 可一旦东风飒飒起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短短一夜之间就能收获战果无数。 既然鸣沙关的战事还未分胜负永宁侯与林繁即便必反也不可能让女眷们在这时候异动。 难道皇上抓到了什么把柄? 那被困在府里的女眷…… 黄太师的呼吸紧了几分让轿夫停下来他隔着帘子问御林:“出了什么事?怎得围了定国公府?” 打头的御林认出轿中人身份赶忙上前道:“定国公老夫人潜逃。” “什么?”黄太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御林显然也十分意外道:“不止是定国公府永宁侯府与平阳长公主府也人去楼空了。” 黄太师的耳朵嗡了一下。 手指捏着轿帘指关节泛白黄太师问:“都不见了?” “不见了”御林答道“太奇怪了……” 黄太师放下了轿帘。 当然奇怪了! 御林奇怪的是这三家没有理由消失。 黄太师奇怪的是这三家消失的时机很不对。 这其中毫无疑问有隐情! 轿子又往皇城去黄太师闭目养神心中叹息不已。 他一直站在分叉路前之前想着西州城打下来之前他还有时间慢慢思考、分析、整理没想到…… 到了朝房里众人纷纷互相行礼。 有消息灵通些的当然知道昨天变故凑在一块交流看法。 范太保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见了黄太师只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了。 黄太师在边上坐下等候上朝的时间他又得了些其他消息。 昨儿夜里常宁宫走水大火把整座宫室都烧塌了。 起火的缘由则是众说纷纭。 有说人为有说意外也有个胆子大的开口“落雷”被其他人捂住了嘴。 雷火那等不祥之兆是能随随便便说的? 只有一点大部分人都没有异议。 那就是永宁侯和林繁要反了且是蓄谋已久。 “为什么?”董侍郎用力抹着脸“为什么!” 林繁弱冠年纪他没有经历乱世但他生在大周、长在大周他还有一位为大周奋战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父亲! 如果说林繁坚持西进、这辈子的目标就是打下西州城达成父亲遗愿董侍郎信可反叛之心…… 他完完全全看不出来。 更别说永宁侯了。 秦老侯爷跟着先帝爷打江山战功赫赫一身正气。 侯爷对名利看得不重世袭罔替的侯爵也是先帝对他这么多年奋战的认可。 有什么利益能让秦胤在这把年纪拖着全家老小积极地去举反旗? 史尚书背着手站在一旁亦是一脸沈沉。 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多到他甚至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西凉、南蜀的奸细搞的鬼。 时辰到了众臣往金銮殿去。 皇上迈着大步进来气势汹汹三步并两步走到龙椅前转身坐下。 “平身。” 黄太师抬头看了一眼。 徐公公不在皇上身边今日随侍的是纪公公。 又是一怪。 朝会上旁的事儿一概没提皇上义正言辞道说了三府连夜逃离京城。 “朕痛心不已!”皇上咬牙切齿道“一个是开国功臣一个是忠烈之后还有一个是朕的皇姐!朕从未亏待他们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逃走之人必须追查他们的下落若是抗捕格杀勿论!” 所有人面面相觑。 对叛军家属下狠手情理之中。 可是总得查明白吧? 董侍郎急着出列道:“皇上老侯爷与定国公对大周忠心耿耿此次状况定有缘由臣以为应当仔细调查。” 话音落下又有几人附和请求皇上明察。 皇上被左一句“隐情”、又一句“阴谋”气得头晕目眩。 那三家人去楼空是事实这些人竟然还在给他们找借口、寻理由! “你们告诉朕”皇上怒道“什么阴谋能把这么多人弄不见了?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别人出城时机还未清楚但朕的皇姐是坐着她的马车、让守备开城门难道是有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这么做的? 她若是被胁迫挟持她的就是文定!是林繁的姑母! 她若是主动走的那还能有什么‘隐情’、‘阴谋’?” 董侍郎倔脾气上来了:“既是主动出逃为何要等到城门关闭后?臣还是以为这事儿太蹊跷了且牵连甚广必须调查清楚!” “朕看你就是个内应!”皇上骂道“推出去、给朕把这逆臣推出去!” 眼看着要出人命黄太师上前一步劝解道:“皇上臣等这就去安排追捕。” 董侍郎忿忿瞪向黄太师被史尚书悄悄踢了一脚。 憋着脾气董侍郎低下了头。 他知道是他太急了。 光靠嗓门大没有用。 要替那几位洗脱罪名需要据理力争。 理需要他们去寻找、调查把所有的疑点都寻出来。 黄太师这样的以退为进董侍郎学不来但他承情。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220523131502940、kxing0218、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彤彤1609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知了的温柔、土豆妈的打赏。 正文 第267章 说不出口 朝会以皇上的愤然离开结束。 纪公公等人追着皇上去了留下一众臣子在金銮殿里议论纷纷。 史尚书与董侍郎道:“知道你急但也没有这么个急法皇上在气头上你光顶着来有什么用?” “大人教训得是”董侍郎垂下头“下官等下就去调查调查一定要为老侯爷他们求一个公道。” 史尚书拍了拍他的肩膀。 军报的折子还在兵部衙门的案头放着里头内容他记得一清二楚。 催兵、催粮。 前线进攻催这些很正常。 早些年永宁侯带兵时就喜欢催催催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一面催一面报着军情进展。 大军压在鸣沙关与西凉僵持这时候把反心露出来…… 那就不像老侯爷了。 董侍郎去向黄太师道谢:“我太冲动了没有顾好分寸。” 黄太师摆了摆手。 董侍郎看着两位老大人道:“我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皇上会认定老侯爷他们会造反?他们对大周的忠诚天地可鉴!理由呢?” 黄太师摸着胡子没有接这话。 答案他知道可是说不得。 皇上确信却也说不出口。 皇上要怎么说永宁侯忠于大周却不忠于他庆元帝老侯爷从头至尾忠于先太子、忠于皇太孙? 甚至皇上根本不敢让人知道皇太孙的存在! 黄太师看了眼其他人。 早朝的状况比他预想得其实好了许多。 朝中主和谈、不继续西进的那群官员也没有站出来说什么“兵权”、“早该收兵”一类的话。 毕竟气氛太紧张了。 浑水摸鱼万一自个儿跌进水池里呛水是小淹死是大。 紧要关头老实许多。 雨势小了很多。 文武大臣们陆续离开金銮殿回各自衙门。 黄太师与范太保一路未言等坐下来后各自端着茶。 浅浅一茶盏慢慢抿也就是几口的事偏就抿了一刻钟抿到茶水凉了。 黄太师的心思都在永宁侯府的反常上。 侯夫人不是没有见识的老妪长公主带过兵她们对战场上的瞬息都能掌握岂会不知道还未有驻地的情况下突然行事有多么得不妥当? 毫无疑问她们是被动的。 不得不动了。 是什么让她们沉不住气? 皇上动刀子了。 昨日衙门里大小事务井然有序并无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皇上到底动了什么刀子? 正思量着黄太师听见范太保开口了。 “追捕的文书发是不发?” 黄太师回过神来道:“得发不发交不了差。” 范太保不置可否又问:“往飞门关传旨吗?” 黄太师哽住了。 他不想传但显然皇上恨不能立刻传。 “再等等”黄太师放下茶盏道“好歹得把昨儿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给弄清楚吧?” 闻言范太保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各种消息陆续传过来。 昨日是安国公夫人寿诞二皇子妃在娘家国公府后又请了秦大姑娘去。 下午时候慈宁宫去了两位嬷嬷。 再晚些徐公公也去了。 这一段特别清楚明确。 皇上为了找徐公公使了人去安国公府问。 三司衙门要弄清楚也使人登门。 国公夫人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答。 二皇子妃起得迟些还没有回宫里去对着询问的人把徐公公骂了个底朝天。 “狗奴才不晓得收了什么人的好处说我中邪说我不祥非要折腾我腹中的皇长孙!” “我与秦大姑娘往来在那不要脸的东西嘴里成了她用妖法害我、我靠她驱邪保命真真可笑!” “天黑了秦大姑娘回家了听说是侯府马车上门接的我哪知道她去哪里了!” “那狗奴才后脚也走了怎得?他一个大活人安国公府还得把他领到御书房里才算周全?一个奴才他也配?” 晋舒儿那张嘴骂人本就极不讲究。 难得的安国公夫人没有阻拦她由着她骂。 等骂完了郑、乌两位嬷嬷作证徐公公确实来挑剔了也确实与秦大姑娘前后脚离开。 至于出府后去了哪里无人得知。 世子夫人扶着婆母一脸担忧。 安国公夫人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提。 既然侯夫人他们都离开了京城那她闭口不会说西四胡同之事也不会让钟嬷嬷说出去。 没那个必要。 同时这也是为了舒儿考虑。 二殿下的性子不适合承继大统舒儿生下皇长孙将来就是个活靶子。 正因为是嫡亲的祖母安国公夫人知道舒儿当不了皇后那样不止害了舒儿、还害了大周。 她对孙女有不满、有失望却也不想孙女被其他各方利益裹挟着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方。 大皇子病故二殿下与他那几位不出色的弟弟争结果可以预见。 而她的丈夫当年那么推崇皇太子。 永宁侯忠诚亦不愚忠。 他选择辅佐那个孩子国公夫人相信那孩子定比如今的殿下们强。 大周是赵家的大周。 大周也是她的丈夫、儿子用命打下来、守下来的大周。 明知不合适、承担不起还要硬拿等她百年后她如何面对丈夫与儿子? 倒不如还于真正的、先帝的皇太孙。 宫里的、衙门的被安国公府客客气气请出了门。 附近问了一圈都没有其他进展。 昨儿雷雨大作街上无人有什么动静也被雨声掩盖了。 宫里内侍判断徐公公被秦鸾掳走了作为人质。 三司那儿刑部甘侍郎气不过跑来与黄太师说道:“一个内侍也配当人质?皇上是能为他开城门还是能为他送银钱?一箭射了还差不多!二皇子妃说话不中听有几句倒是说对了那狗东西不晓得收了什么银子尽惹事!” 黄太师讪讪笑了笑。 没皇上点头徐公公收银钱也不敢拿二皇子妃的肚子生事。 甘侍郎聪明人气着了才没有想透等想明白…… 可能巴不得没有想明白吧。 ------题外话------ 感谢大家支持~~~ 正文 第268章 蠢得让人发笑 “受害人”黄太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声。 见甘侍郎那义愤模样黄太师旁的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抚他几句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甘侍郎哪会不知道这道理。 他左一个“不配”右一个“狗东西”也就是个气话。 徐公公怎么说也是内侍大总管是宫里、御前有名有姓的人。 甘侍郎叹道:“京城这么大去哪儿翻他出来?只能尽力了。” 找人三司就不够用了。 这种活儿必须得借京兆府的力量。 甘侍郎无可奈何亲自去一趟京兆府见一见刘献安。 刘献安此时也没闲着清早有人来报说是自家儿子昨日一夜未归不晓得去哪儿了。 府里一问失踪的人名叫李生年纪二十三没有正经营生平日出入赌坊去年还因打架留了案底…… 刘献安一看就不想管。 活脱脱一混混别说一夜不归十天不归都不稀奇。 这会儿谁知道在哪个赌坊里摇骰子呢。 银钱输光了被人喊打喊杀了就知道回来跟爹娘要钱了。 可那对老夫妻哭得太凶刘献安实在招架不住让衙役去查一查。 这一查就查出问题了。 昨儿下午光打雷不下雨那会儿李生在合顺赌坊外头转悠有人见到他和一人交头接耳。 那人一身好衣料看他的脸和手就知此人“养尊处优”不是操劳干苦活的辛勤老百姓。 而他的举止么亦不像是哪家贵老爷反倒是活脱脱一太监。 刘献安听衙役回话脑门青筋直跳。 “确定是太监?”他问。 “刘大人您也知道赌坊里的人‘见多识广’眼神尖可尖了”衙役道“听他那意思他们赌坊生意好不少太监休假出宫时有赌博的习惯他们招待得多了就能分辨一二。 而且昨儿与李生说话那太监与一般的小太监还不太一样用他们的话起码是个太监里当官的。 他还看到那太监给了李生一钱袋子看那份量估摸着得有八九两沉。 李生对那人毕恭毕敬一副狗腿样。 那太监先走一步他还跟李生说‘发财了’李生回他‘还有不少’估摸着那一钱袋就是个定银。” 刘献安正听着甘侍郎来了。 两厢交换了消息。 甘侍郎骂道:“我看在赌坊外的就是徐公公了时间在他去安国公府之前。” 刘献安一肚子不好的预感三司要借人他自不推辞又说会把李生平日往来的人也查一查。 京兆衙门做事人虽未找到但信息慢慢收罗了些。 与李生交好的那群混混衙门知道住处的有八个衙役登门去有六个寻不着人家里人也全然不在乎。 一夜未归太正常了以前也常有都不会放在心上。 而在安国公府外调查的衙役则有些别的收获。 昨日傍晚有些吊儿郎当的人在附近晃悠。 经过的百姓为了避雨急急回家同时也不愿意招惹混混流氓看到了都当没看到。 刘献安整理了一番把线索都交给甘侍郎。 当官久了虽无凭无据但直觉敏锐些。 依刘献安猜测徐公公出钱那群混混办事儿干的又不是什么好事结果碰到了硬茬…… 啧。 甘侍郎也看出来了。 守在人家国公府外头当夜可能会从府里离开的要么是二皇子妃要么是永宁侯的孙女徐太监想做甚? 对二皇子妃下手活腻了! 对秦姑娘下手因为秦家都跑了? 倘若徐公公昨儿下午时就发现秦家人要离京御林直接围了安国公府上门逮秦鸾合情合理周全稳妥。 让几个混混动手是什么意思? 可若是徐公公不晓得秦家状况他找地痞流氓埋伏? 他与秦姑娘有什么仇怨? 这前后顺序逻辑线索根本就串不起来! 压下心中质疑甘侍郎暂时只关注眼前的线索:“秦家那姑娘离开国公府发现了那群混混两厢动了手把混混连徐太监一并捆了刘大人以为呢?” 刘献安点头:“她离开正是雨歇时街上人很少却并非没有。动手讲究稳妥无论是秦家还是徐公公都不想被人发现。这样我让人搜一搜附近入夜后轻易不会有人路过之处看看有无发现。” 京兆府继续往下追查先得的消息、先送到了黄太师手里。 范太保看了一眼眼底露出一丝嫌弃他也不遮掩翻了个白眼继续吃茶去了。 黄太师看完岂止是嫌弃?简直要破口大骂。 徐公公找一群混混设圈套? 这真是让黄太师直接气笑了什么鬼玩意儿?! 愚不可及! 蠢得让人发笑! 还真以为永宁侯府是软柿子从姑娘到丫鬟手无缚鸡之力吗? 不过…… 黄太师沉思着安国公府说来接的马车上一车把式、一丫鬟。 总共两丫鬟并一个车夫再添个修道的秦丫头真能那么勇? 这个答案也就在一刻钟后黄太师就得到了。 宫里的消息。 昨儿下午永宁侯夫人被召进了慈宁宫还被皇上、皇太后留着用晚膳。 依黄太师看这显然有扣人的意思在了里头了。 偏偏遇着常宁宫一场火皇太后去了淑妃宫中皇上关心火势侯夫人才紧赶慢赶离宫坐车去安国公府接秦鸾。 正是那场火给了侯夫人机会。 再之后那辆马车与徐公公一样消失了。 不是四个人还有另一位先前没有露面、连招呼都没有跟安国公夫人打的永宁侯夫人。 是永宁侯夫人年纪大了发福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们这群老臣都是几十年前就开始打交道的。 谁不晓得秦胤家的媳妇儿风风火火一把长刀武艺不俗外号“女关公”。 这么一想徐公公的举动更蠢了! 黄太师在心里好一通骂。 与此同时另有一人为了徐公公的行事大动肝火。 那就是赵启。 ------题外话------ 感谢书友*四处留晴*、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悻福的颜色的打赏。 正文 第269章 有话好说 晋舒儿回娘家住了两夜赵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生在宫里、长在宫里贵为皇子都嫌宫里住得烦经常往外祖忠勤伯府跑晋舒儿在娘家住了十几年回去了想多住两天多正常的事儿。 与其在宫里跟他大眼瞪小眼他不痛快晋舒儿也哭戚戚的倒不如回娘家自在些。 晋舒儿总说祖母、母亲这样那样赵启亦觉得她们对晋舒儿的照顾不够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晋舒儿怀着皇长孙安国公夫人还能无视她不成? 他一位皇子不懂照顾人也不可能学更不晓得如何安排孕妇但国公夫人肯定懂。 这么困难的事儿就交给懂行的人。 先生们怎么教的来着? 人尽其用。 他学得挺好。 哪里想到当中午的晋舒儿回宫来两只眼睛肿成了桃。 乌嬷嬷被叫去慈宁宫问话了郑嬷嬷面对一脸莫名其妙的赵启把徐公公那番话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根本不用添油加醋赵启听完气炸了。 “你呢?”赵启问晋舒儿“你到底有没有什么中邪、丢魂?” 晋舒儿被问得心虚了一下。 可其中轻重她已经弄明白了没凭没据的事儿她当然咬死不承认。 “殿下难道不相信我?”晋舒儿指着自己问“我像是遇着妖邪了的样子?” 赵启一怔。 平心而论与一年多前他认识的晋舒儿比起来眼前之人的性情是有了很多变化。 可要说这些变化就是撞鬼了赵启也不信。 他当然没有见过撞鬼的人但鬼怪异志也听过不少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就没这样的! 十之八九晋舒儿的脾气就是母妃反反复复与他唠叨过的、孕中女子的变化。 “那你找秦家那土……”习惯成自然赵启要说“土鸡”突然意识到那不是只“土鸡”了话就卡住了。 难得的晋舒儿没揪着这一点不放。 “祖母生辰她是客人”晋舒儿咬定了“我跟她说会儿话不也寻常?我知道皇上、皇太后都不满意我我就想看看他们都喜欢的‘二皇子妃’到底是什么样的!” 赵启想了想晋舒儿这一想法也没有不对。 晋舒儿越说越委屈:“哪知道后来徐公公会来还说了那么多不中听的话。 我若是个一而再撞邪的不祥之人我腹中的皇长孙怎么办? 这宫里盼着我平平安安生下皇长孙的除了殿下就只有顺妃娘娘了。 娘娘要是听说了得多伤心。 那狗奴才收银钱办事胡言乱语。 我听说他不见了? 死了才好呢! 报应!” 提到顺妃娘娘赵启一个激灵。 晋舒儿说得对给她和皇长孙编排故事连累的是他的母妃。 “狗奴才!”赵启骂道“别让我见着他不然要他好看!我要去问问父皇人是他派去安国公府的还是那死太监乱来!” 说完赵启一挥袖子急急往御书房去。 天阴沉着没太阳却很热腹中又烧着一团火等赵启到御书房外已是满头大汗。 他抹了一把汗。 他怎么忘了秦家等人出逃父皇现在有气无处发呢? 他去“兴师问罪”没问出结果来反而会承受父皇的满腔怒火。 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难得的赵启犹豫了一下而后他没有让内侍通禀只往偏殿走了一段寻了个当值的御前侍卫。 “徐公公昨日去安国公府是父皇让去的?”赵启问。 侍卫一脸为难:“殿下您知道规矩。” “那有什么不犯规矩的?”赵启不依不饶。 侍卫拗不过赵启亦对邓国师有成见干脆道:“御书房里的事情都不能说但不在御书房里的就……殿下徐公公昨日出宫前曾与邓国师交谈了一番。” 赵启一听到“邓国师”三个字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说了什么?” 侍卫摇头:“没有听到。” 赵启连问了三遍侍卫坚持不知他只好作罢。 可是问不出来赵启难道还想象不出来? 那臭道士就不是个东西! 中邪、撞鬼、丢魂这是徐公公一个人能琢磨出来的?肯定是那臭道士教的! 好啊好啊! 以前母妃得宠时这臭道士还恭恭敬敬的。 那丹药的事儿一出母妃被打入冷宫臭道士跟没事人一样。 凭什么? 就罚那点儿俸银那叫罚? 跟母妃受到的惩罚比起来比蚊子咬一口都轻。 一定是那臭道士为了自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母妃身上! 他当时就要与那妖道论一个高低是母妃劝阻着才作罢了。 臭道士怕母妃东山再起后与他算旧账于是联合徐六那狗奴才编排了一堆话要害还没出生的皇长孙。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 赵启越想心火越旺。 他不能去父皇跟前挨骂他难道还骂不了一个臭道士? 赵启扭头就走冲到邓国师住处。 邓国师今日没有外出徐公公的失踪让他后怕不已。 他甚至算了一卦算出那太监凶多吉少。 还好昨日皇上提出来时他把徐公公推了出去而没有自己请缨。 若不然今儿消失不见的就是他国师大人了。 话说回来邓国师也没有弄懂明明不是什么难事徐公公怎么就办坏了呢? 没把苗头对准秦鸾反而被二皇子妃追着骂真真轻重不分! 正思索着外头传来纷杂脚步声。 邓国师探头往窗外一看顷刻间脸色一白。 赵启气势汹汹进来几个小道士想拦没拦住一时吵吵嚷嚷。 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赵启看到了窗边的邓国师三步并两步上前隔着窗户提住了邓国师的衣襟把人拖出来半截。 邓国师被勒得背过气去。 “殿、殿下……”他道“有、有话好说……” 赵启没什么好说的对着邓国师的眼眶就是一拳头然后另一个眼眶又是一拳头。 论武艺赵启就一个花架子只占着年轻出拳又快又狠。 这两拳下去还不解气迎面又是一拳。 ------题外话------ 等下还有加更。 正文 第270章 苦中作乐(三更求月票) 这几拳太重了邓国师被打得眼冒金星。 想喊痛偏他的衣襟被赵启拽着卡着嗓子眼让他连发声都困难。 小道士们都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 他们没见过这种阵仗。 更何况动手的还是赵启小道士们想动手拉架也不敢硬来。 赵启又顺势揍了邓国师两拳骂道:“狗东西这就是你编排我儿子的下场!你最好求生产顺利母子平安但凡有点什么状况我一刀砍了你!” 这时候邓国师才知道赵启发怒的原因。 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 前有晋舒儿后有赵启怎么都喜欢往自个儿身上揽事? 明明他那番话语是冲着秦鸾去的是为了让皇上治永宁侯府的罪结果秦鸾没影了二殿下与二皇子妃上蹿下跳地来骂他。 这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不分敌我也不问青红皂白冲在最前头。 只是这些话邓国师不能与赵启说。 就赵启这大嘴巴回头嚷嚷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晓得是皇上要拿捏秦家那他这个国师也别当了。 不用赵启拿刀砍他皇上先一刀劈了他。 邓国师只能把“委屈”全咽在肚子里顾不上痛得发麻的脸举着两只手与赵启作揖求饶。 赵启放开了邓国师的衣襟用力推了一把。 邓国师往后摔去装到了边上的桌椅踉跄摔倒再地。 桌上的东西砸下来叮铃哐啷地。 赵启狠狠地对着邓国师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 来时无人敢拦去也没人敢拦小道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进去把邓国师扶起来。 邓国师视物模糊脸痛得要命只能在心里把赵启骂了个底朝天。 他手舞足蹈一通指挥让小道士去找祛瘀消肿的药膏。 小道士领会了直接跑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一听邓国师挨了打就使人提着药箱来了又有自作聪明的把事儿禀去了御书房。 皇上听完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点。 他狠狠道:“把那混账给朕叫来!” 千步廊里还不知邓国师倒了大霉。 黄太师沉思着把已知的各项消息汇总又反反复复推断力求得出最接近真相的结果。 照着时间往下算秦家马车不见了不久之后长公主的马车出现在城门前。 守备阻拦时一位行人以要事为由催开城门后马车顺着就出去了。 为此行人司上下退朝之后就被三司盯着查了一通。 他们没有派行人出京所有昨日在京里的行人不管今儿当差的、不当差的都清点了一人未少。 官服、腰牌都没有丢失可要说昨儿那人穿的、拿的是假造的也不可能。 京城的城门守备辨个真假的能力还是有的。 三司又把守备叫来一一认过没有昨夜那急着出京的行人。 那位行人就这么出现、又那么消失了。 三司只好根据口供画了行人画像。 黄太师拿到手里左看看、右看看丢去了一边。 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除了评价一声“长得端正”毫无特点。 能认出来才有鬼了! “贴去吧贴去吧。”黄太师与小吏道。 等人出去了他才与范太保抱怨:“瞎猫一只这要能逮到耗子那耗子得多倒霉?” 范太保乐得笑了笑。 “你也别光笑”黄太师道“快半日了查出来的事儿没有一件能好好交代的。等下御书房里挨骂我们两个谁都躲不过。” 范太保放下茶盏:“正是躲不过苦中作乐。” 言之有理。 黄太师败下阵来叹道:“走吧时辰差不多了先去挨顿骂。” 真让皇上等到傍晚火气更大。 话说回来他们两位毕竟资格老些又不似徐太傅那样回回与皇上唱反调态度好些劝一劝多少能得两分面子。 两位老大人一块往御书房赶。 人到了哪儿才知道里头已经有一个“受气包”了。 那受气包自是赵启。 没赶上出宫门他就被叫进了御书房劈头盖脑一通骂。 赵启跪在大案前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素来如此顶嘴只会雪上加霜不如左耳进、右耳出父皇骂一会儿就不想骂了。 再说了打都打了父皇还能让邓国师打回来不成?“ 有那几拳出气在先赵启觉得挨骂也不算亏。 许是皇上今儿真的堆砌了太多的怒意骂得比之前都久久到赵启不耐烦极了。 阳奉阴违的事儿做过很多但与父皇直来直往地顶嘴、吵闹他原是不敢的。 可这一刻赵启很想问问父皇那妖道凭什么? 晋舒儿怀的是皇长孙妖道怎么可以编排那样的话? 赵启忍了又忍在他要爆发的那一刻皇上忽然停了。 皇上总算骂得没意思了:“滚出去吧!” 赵启二话不说直接滚了。 廊下两位老大人候着。 二殿下挨骂的缘由他们也才刚刚弄明白。 范太保抱着双手沉默至极。 黄太师也不想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谩骂。 邓国师给皇上出的什么蠢招? 出招的邓国师蠢办事的徐公公更蠢两个蠢人凑一块…… 哎呦! 能办成事才怪! 更让他语塞的是皇上竟然糊涂到同意了那个蠢招! 是哪怕不是个好机会但皇上铁了心要扣永宁侯府的人也不是不能动手。 先下手为强不管罪名盖不盖得稳首先一点人要留下来! 结果呢全给跑了个精光。 现在好了罪名倒是不用编了明明白白的造反之相。 可又有什么用? 天南海北那么大他要是永宁侯夫人就不会一窝蜂的全去飞门关。 纪公公来请他们进去。 黄太师平复了下心境与范太保一块入内恭谨行礼。 许是大骂二皇子一通后皇上后继乏力听他们说各处调查的结果虽然脸上写满了“不满意”皇上也没有再发大火。 在他们退出来前皇上交代了两件事。 一把那三府抄了。 二送往边关的圣旨不要耽搁立刻加急送去。 ------题外话------ 是不是很意外? 实在是销售数据太虐了。 就能写多一点的时候我尽量加更。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271章 背道而驰 黄太师听完面上没有表示心里全是叹息。 这两件他都颇有异议事情就不能这么办。 得想个话术与皇上好好说说。 黄太师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边上范太保没有反对反而是躬身应下后退出去了。 老友这“听话”模样让黄太师意外极了见状他也只能先应下。 毕竟缺了个帮衬的人有些话说起来没有那么方便。 离开御书房黄太师追上范太保问:“你怎么就老实应了?” 范太保背着手走得慢悠悠:“现在劝能劝出成果来?” 黄太师脚步一顿。 恐是劝不出。 别看皇上的火气全出在二殿下身上、现在显得心平气和但他也会比平时更固执己见。 一瞬间黄太师心里生出了几分难过来。 明明不是良策…… 明明甚至可以说是下下策…… 黄太师指导皇上的年数不比徐太傅少。 皇上脾气里的长短处他也都看在眼里。 人无完人。 全是优点却无半点不足那是神仙。 他黄太师又何尝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因此皇上的那些短处老大人们也不可能一味去计较。 皇上不喜欢别人提及他犯得错误的这个不足在无事时没有影响真遇着事儿就…… 打草惊蛇让永宁侯府等三府那么多人全身而退这无疑是皇上的失误。 黄太师能跟皇上提吗? 他去分析每一步的隐患、造成现在局面的原因那就是反反复复在提醒皇上。 “全赖你。” “昏招连昏招。” “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上能给他任何好脸色? 若只是黑着脸甚至发一通脾气但只要皇上能把分析的话语都听进去黄太师都愿意去说。 说不了是因为皇上不会听进去。 更何况黄太师要如何“开诚布公”地告诉皇上姜还是老的辣老头子我已经看穿林小子的身份了? 他也可以装傻可以不分析只和皇上权衡“将要去做的事情”的利益但是这些亡羊补牢之事在气头上的皇上眼中还是挑刺与责备…… 也难怪范太保放弃了劝说。 用力搓了搓脸黄太师重新迈步跟上了范太保的步伐。 回到衙门里两人落座。 想着皇上催促的圣旨黄太师的心情比这阴霾的天更加沉闷。 他很清楚一封指出永宁侯、定国公与其家眷意欲造反的旨意会有什么结果。 那里是飞门关是与西凉对峙的前线是前不久才斩获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大败西凉的战场。 大军前压鸣沙关上下齐心士气高涨要与西凉战到底。 结果圣旨上要说他们带病上阵的主帅他们初出茅庐却立了奇袭首功的先锋是叛贼? 他们背叛了大周、背叛了皇上? 黄太师扶着额头连长叹都觉得憋得慌。 征战在外的将士最见不得什么? 古往今来史书上前车可鉴。 那就是忠勇之人被朝中奸臣所迫害。 等义正言辞的圣旨到飞门关冯仲、毛固安他们能大喊“反贼可恶”、“谨遵圣旨”转头把永宁侯父子与林小子捆了? 绝不可能。 倒是十有八九他们会跳起来直接把传旨的行人捆了! 捆完了所有人凑在一块讨论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哪些小人在背后捣鼓事儿蒙蔽了皇上。 而后等秦家有人抵达飞门关…… 侯夫人与长公主是聪明人不会让所有人一窝蜂赶到飞门关。 人会疲马会倦中途必须停下来休整。 他们一行人人数不算少且进不了沿途城池整备会困难不少。 若目标只有一处路线太过清晰会被追兵撵着赶着。 倒不如化整为零尽量散开甚至向东、向南向皇上绝不会派追兵的方向去等风声过了再图会合之法。 只两三人闷头往西跑。 狼狈不堪地冲到飞门关下一副只剩半条命的模样与众将士们讲述宫里如何突然发难又是如何艰难逃出了京城却不知道家人们如今在何处、有没有脱险…… 声情并茂把诬蔑罪名盖到邓国师那妖道头上。 都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激得边关那些热血的汉子跳出来要清君侧。 明明想举兵东进的是秦胤与林小子彼时局面上极有可能就成了其他人推着他们走了。 真等清君侧大旗祭出等林小子的“先太子留下的遗腹子”的身份摆出来飞门关下能一呼百应的大将们他们眼前的分叉路口真的一点都不难选。 一条是绿荫成片的平坦路一条是日头直晒的颠簸路。 哪里会像他黄太师一样坐在京中看着眼前的分叉路愁闷不已。 行人司那儿来问圣旨何时要出发。 范太保睨了黄太师一眼挥了挥手让小吏再等一会儿。 黄太师木着脸圣旨已经起草好了依着议程抄写、盖章就完成了。 当然“结果”也完成了。 拖不住劝不动。 “让人……”黄太师开口声音沙哑极了喝了口水润了润他继续道“照着去办吧。” 小吏捧着起草的底稿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顷刻间涌现在老太师心中的是浓浓的失望。 浓浓的、无止尽的失望。 皇上啊皇上为君之道不该是、也不能是这样的! 倏地黄太师又想起了徐太傅说的话。 “此时此刻”。 从前是从前。 但这一刻黄太师清楚皇上与他心目中的君王模样已经背道而驰了。 心中生犹豫便是动摇了。 现在他倒是不犹豫了他看清楚了答案。 可惜这个答案让他哽得厉害。 走向岔路并不崴脚也不算辜负了他大半辈子的抱负。 他为的是大周他在先帝驾崩前侃侃而谈的是大周的未来他并不是为了他的私心在抉择龙椅上的人选。 或者说私心也行。 他的私心就是大周的昌盛、长久、平顺。 当年是现在也是无论用何种手段这都从没有改变。 ------题外话------ 感谢书友samus_s、小院子、*四处留晴*、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272章 你倒是藏得深! “我去外头透透气。”黄太师说完站起身来蹒跚着步子走到廊下。 迎面吹风饱含水气亦满是夏日的热意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昨天的来龙去脉除了还不晓得那行人是哪儿冒出来的以及徐公公与那群混混的下落外基本都清楚了。 黄太师知内情理得通顺些。 而不知道皇上在忌讳什么的会被前后怪异的“顺序”弄得一头雾水。 有聪明人可能会悟出来也有脑子不活络的被瞒在鼓里不解顺序、不解思维。 瞒着就瞒着吧。 因为皇上不会说出真相。 真相未明此举就像是皇上莫名其妙、主动逼反一旦在千步廊里传开…… 黄太师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那些刚毅的御史会做什么选择。 等大朝会上不死谏几个流一地鲜血都收不了场。 可是现在去死谏对结果有什么好处吗? 说白了死了都白死。 没有意义。 再说句不好听的物尽其用、人尽其用。 等到林繁大军返京昭告天下他皇太孙的机会御史们谩骂也好、拥护也罢闹起来的才算有用处。 身为太师、身在京城他也得尽他的用处。 现在坐回去好好想一想他能做、又该做什么。 黄太师转身回书房。 里头范太保捧着茶盏低头看着文书。 身为三公日常公务很不轻松。 就算没有横插出来的永宁侯府等等事宜千步廊之中也没有几个是清闲人。 底下州府为了治下土地与百姓嗷嗷叫着往京里求厚待京中做不到有求必应需得依着计划与能力全程统算一一调度。 在对应的衙门之上皇上之下便是他与范太保了。 太保的书案上堆着厚厚的折子与文书。 范太保看得认真又仔细提着笔批注之前那些烦心事似乎没有影响到他一样。 黄太师摸着胡子暗暗感慨。 也是。 皇上也好先太子的遗腹子也罢他们都姓赵国号也还是“周”。 谁输谁赢大周治世不会改变。 上位者争权但衙门还得运作百姓还是营生。 一口吃不成胖子一天也饿不死个大活人。 只是这朝政若懈怠三五日就难说了…… “太保还是拎得清。” 黄太师在心中暗暗夸赞那拇指还竖着忽然间一个念头划过他的心田。 那位不知来历的行人…… 黄太师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啊真没有想到他黄晔黄太师瞧这个、看那个却把身边这整天憨笑的小老头给算漏了。 早间间范太保有一位外甥。 那位外甥的父母因战乱早早撒手留下这么个小孩儿范太保追随先帝日子比普通人宽裕就把孤苦孩子接到身边。 抚养、教导长年累月下来情似父子。 外甥也争气考得进士成了行人司的一位行人。 差不多十年前的深冬出京做事夜宿驿站没想到突发疾病吃饭时倒下去了。 驿丞慌忙找了大夫最后也没救下来。 范太保闻噩耗伤心至极等外甥棺木回京抱着大哭了许久。 黄太师听徐太傅提过重新收殓、更衣都是范太保亲力亲为而那身行人司的官服与过城腰牌也都留给了太保让他做了念想。 官服是真的腰牌是真的。 套上官服拿着腰牌自称“行人”守备们能质疑什么? 京里大大小小的官有几个眼生的太正常不过了。 便是黄太师都不敢说千步廊里那么多人他各个都记得住名字还能与官职对得上。 行人司里当然也就寻不出这么一号人物了。 现在查起来时隔多年行人司的官员不知道换了几批哪里还晓得这桩。 黄太师也就是灵光一闪否则根本想不起来。 他迈着步子进去在书案后头坐下侧着脸看范太保。 太保大人才是深不见底的那一个。 范太保显然是被他瞅烦了:“我脸上长瘤子了?” 黄太师呵得笑了声。 从清早出门到现在这一刻的笑容最真了发自内心透着一股轻松劲儿。 “你倒是藏得深!”黄太师道。 话音落下范太保眉头一皱想说什么良久都没说出口来。 到最后他失笑着摇了摇头。 作为皇上的辅政大臣此举大逆不道、错得不能更错了。 再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又能如何? 别人听与不听路都是这样走。 范太保说服了自己仅此而已。 他能看明白其中所有关卡那么对黄太师也看清楚了自然不会意外。 都是跟着先帝拼搏出来的人都在朝中经历了大半辈子谁还真的能是个毫不敏锐、稀里糊涂的愚笨老头? 同样的黄太师把他也一并看穿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反正范太保也看出来了黄太师长吁短叹了一上午亦是挣扎了一上午终于算折腾出方向了。 这也不错。 好过他们两人一个衙门、一间书房还要彼此算计、较劲。 他们心照不宣该做的事儿认真做。 年纪大了折腾起来伤筋动骨能省力的地方还是省点力气吧。 范太保的沉默是默认。 黄太师也不至于追着问收回视线琢磨他自己的去了。 他能做些什么呢? 秦家、长公主他们那些人那儿黄太师出不了力。 而秦胤与林小子那里边关将士们愤怒清君侧也得有余地留下。 他们最需要的就是西州城。 依着军情折子上的说法想要越过鸣沙关可能还需十天光景那何时才能打下西州城? 易守难攻的西州大城比鸣沙关还要让人头痛。 得快些、再快些…… 看来得让西凉朝内吵得更凶些分歧更大些! 议和还是防御? 石魏的遗体、李芥与其他被大周俘虏的大将西凉要不要换回去?拿多少好处来换? 那几个西凉大小官员拿了他这么多银子不积极主动地拖西凉后腿真当钱是这么好赚的? ------题外话------ 没想到吧有人闷声不响干大事儿了。 今天也是三更。 也没想到吧~~ 正文 第273章 继续往下查(三更) 慈宁宫里皇太后正听乌嬷嬷回话。 出宫去安国公府遇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地说。 乌嬷嬷打起十二分精神说一句想一想再说一句。 她知道徐公公失踪了也知道永宁侯府人去楼空昨儿在安国公府里的一些想不透彻的事儿此刻隐隐约约能摸到一些轮廓了。 皇太后听了会儿问:“依你看启儿媳妇有没有丢魂、中邪?” 乌嬷嬷打了个寒颤。 真论起来似是有些端倪的。 安国公府众人不对劲的态度殿下寝间里只留秦大姑娘一人。 可是除了怪并无实证。 事关皇子妃与她腹中的孩子乌嬷嬷不愿意自己随意的推断就毁了。 毕竟真论起来宫里的怪事儿多得去了。 怪就要计较那早乱糟糟的了。 “奴婢没有看出来”乌嬷嬷道“以奴婢与二皇子妃说话、相处来看她思路清楚、口齿伶俐。” 就是脾气不太好思路也不论对错反正她想什么就做了对得上就不算迷糊。 “莫须有的事儿……”皇太后喃喃琢磨着“是了哀家想起来了昨儿你们出发前徐六曾去过后院他去做什么了?” 乌嬷嬷把徐公公当时说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当时听着确实有些道理”乌嬷嬷道“现在想来这味儿就不对了。徐公公这是让我们故意挑皇子妃的脾气呀是了若皇子妃与秦大姑娘闹起来有了什么状况徐公公就能……” 后头的话乌嬷嬷没说下去。 皇太后气得重拍了下几子把她嗓子眼里的话都吓得咽了下去。 原来这就是皇上最初设计的。 再后来听了姓邓的那妖道的鬼话指使徐六去发难。 结果呢? 徐六至今还没有下落。 邓妖道被赵启打了一通活该打! “这事儿啊”皇太后叹了声“你们出发前我若知道了可能也没有后头的事儿了。” 乌嬷嬷不由地抿了下唇。 昨日淑妃娘娘问起时她们原原本本都说了。 是淑妃没有与皇太后提。 她原想这么说的转念还是都咽了下去。 不知后来事只听徐公公那几句话她与郑嬷嬷没听出不对劲儿来淑妃娘娘同样没听出来也很正常。 淑妃是皇太后跟前的红人靠的是她性子温和、懂事又不是靠传话、编排。 听了一嘴没有提及这不稀奇的。 淑妃娘娘不止对上温和对她们这些嬷嬷宫女亦十分和善。 既然皇太后没有责怪她们她又何必把淑妃娘娘再牵连进来呢? 乌嬷嬷垂着眼道:“是奴婢没有想周全。” 皇太后自不怪罪。 她在思考别的其他的。 到现在皇上那儿的线索理顺了但她依旧不晓得到底是在哪一步被永宁侯府看出了端倪以至于所有人都撤走了。 思来想去皇太后怀疑这个、排除那个。 反复几次之后一张漂亮的笑脸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淑妃。 皇太后问:“淑妃去后院寻的徐六?” “是”乌嬷嬷道“皇上回御书房了徐公公没有跟着淑妃娘娘便来知会他。” 皇太后又问:“淑妃听见徐六交代你们的话了吗?” 乌嬷嬷一愣。 淑妃没有听见但淑妃问了。 可她前脚才想好不提现在当然不会多嘴。 乌嬷嬷说了真话半截的:“淑妃娘娘从月洞门一过来奴婢们就看到了她、与她行礼。 徐公公背对着见奴婢们往那厢问安也就不再说了转身过去问安。 娘娘走过来说了皇上离开的事儿。 徐公公声音压得低以奴婢们来看那个距离娘娘不可能听见。” 听乌嬷嬷这么说皇太后的心落了下去。 淑妃的嫌疑能暂时排除了。 这让皇太后舒坦许多。 毕竟是她宠爱了这么多年的人若是个心思阴险的奸细她情何以堪! 让乌嬷嬷退出去继续去晋舒儿那里照顾皇太后问夏嬷嬷道:“常宁宫走水的原因查出来了吗?” 与皇上说的不查、查也只能查个替罪羊但皇太后不会真就不查了。 她在后宫里伸出手能掌握的也只有后宫。 皇上不同皇上能做的事情多得去了轻重缓急常宁宫则是最缓的那一项。 夏嬷嬷答道:“皇后娘娘在查进展不乐观。” 大火烧了一通扑救时又乱哄哄的后半夜大雨磅礴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即便有线索也被冲刷得差不多了。 确实不是容易事。 皇太后按了按眉心:“让皇后来一趟。” 没有等候多久程皇后到了慈宁宫。 恭谨行礼后她抬起头来皇太后在她的面上看到了浓浓的疲惫。 都是一夜未眠程皇后的状态比她好不了多少。 “身体也是要紧事。”皇太后客套了一句。 程皇后从善如流应了也不与皇太后多寒暄开门见山说常宁宫:“目前并未发现人为的迹象。” 皇太后拧眉:“皇后的意思是……” “极有可能是落雷引起的。”皇后道。 落雷烧宫不祥至极。 更何况那三府潜逃造反之相摆得明明白白。 这个时候让文武官员、让京畿百姓知道常宁宫走水是因为落雷…… 绝对不行! “查继续往下查”皇太后沉声道“查不明白让三司使人来!” 替罪羊就替罪羊好歹得拎出来一只! 程皇后不与皇太后争论让她查她就继续查嘴上全应下而后起身告退。 皇太后挥了挥手。 等程皇后走到落地罩旁皇太后突然唤住了她:“林宣的遗孀是你的堂姐还是堂妹来着?” “堂姐”程皇后答得十分坦然“原是同宗但在传到我与她这一辈之前早就已经出了五服了两家也没有什么来往。 我幼年到江陵拜访时曾见过她认过姐妹。 当时就是在您跟前。” 这么一说皇太后也就想起来了。 一位是丈夫给她儿子挑的妻子一位是赵瑰的手帕交两人见面就在她眼前。 后来程皇后回家去了再要见面也是在她完婚成为中宫后。 印象里林宣的妻子很少进宫尤其是寡居后更是几年也不来宫里。 这对堂姐妹应是极其生疏。 ------题外话------ 我也没想到月底最后三天起点还有月票目标活动…… 设立一个小目标求月票~~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274章 借人 阴沉沉的天临到快下衙时厚厚的云层才散开些露出清亮的天色。 黄太师站起身来活动下筋骨。 外头急急迈进来一内侍。 黄太师看向他。 这人是御前做事的不怎么起眼姓郭。 徐公公不见踪迹之后御书房里的事由纪公公掌着出来跑腿的人都跟着换了脸孔。 这也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一种了吧。 小内侍的起伏都这么快反倒显得他黄太师脚下跟长了钉子一样。 他辅佐了先帝辅佐了皇上以后…… 老归老了但他的心还是很想再为大周效力几年。 郭内侍与黄太师行礼原原本本传了皇上的口谕。 皇上想知道交代了抄没一事为何这都傍晚了还不见动静。 黄太师的心沉了沉。 对皇上那些不合适的抉择黄太师已经不会再一味去劝了。 本以为皇上一意孤行这么多年的君臣情谊下他还是会感到痛惜。 可事实上在听郭内侍说话时黄太师的心境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不是痛惜皇上而是惋惜那三府。 华贵如长公主府清净如定国公府热闹如永宁侯府不管宅子大小布局一家人在里面生活过就会留下各种痕迹。 家是主人性情的体现。 他们离开了但总有一天他们还要回来。 回来后面对的还是熟悉的宅子高墙院落排布可里头却是陌生的。 那些记忆里的物什都变化了不见了。 推己及人黄太师惋惜至极。 如果可以他打心眼里舍不得动。 不过这事儿他说了不算。 皇上认定那三府逃离京城、意图反叛那他们就是反贼。 反贼被抄家天经地义的事儿。 “告诉皇上”黄太师摸着胡子道“今儿就会开始办。” 郭公公走了。 黄太师与范太保打了个招呼走出衙门一路走到赤衣卫的地盘。 赤衣卫里的气氛十分紧绷。 接任林繁成为指挥使的姓戴四十出头。 戴指挥使没有林繁那样超一品的爵位担当这个位子风格当然也和林繁截然不同。 最初接手时底下赤衣卫也不适应磨合了些时日近来才算协调些。 “我来借人手。”黄太师与戴指挥使道。 戴指挥使问:“老太师要人手是……” “抄家。”黄太师道。 戴指挥使闻言瞪大眼睛道:“真要抄?这就抄了?这不是都还没弄明白吗?” 他嗓门不小一开口衙门里其他赤衣卫听见了纷纷转过头来或气愤或不满。 黄太师把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 瞧瞧。 这就是不知内情的普通官吏们会有的反应。 清晨御林围宅傍晚就上手抄没真弄明白了倒是不稀奇偏就是不明不白。 且那三府往日在京城里没有任何死敌。 长公主身份超然自打先帝驾崩后她从不参与朝堂事与人往来亦十分妥当和睦。 永宁侯脾气大向来就事论事没有公报私仇也不会没事找事又带病抵御西凉正为朝廷奋战谁不夸他一句老侯爷忠勇? 林小子倒是“得罪”了些人。 他烦确实烦黄太师也见识过他的烦。 可他手里办案子办得清楚能服人。 大伙儿恼他烦背后“树上那个”、“树上那个”的叫与大伙儿都盼着他倒霉、出事那差远了。 真因为自家犯事被林繁抓过由此记恨上了的肯定也有但那只是少数人跟过街老鼠一样得暗搓搓的真洋洋得意大摇大摆起来会被别人唾弃。 这三府如此“好人缘”官吏们质疑他们的突然消失亦会再等等隐情而不是一杆子直接打死。 皇上心急火燎要抄就不合适。 依黄太师的心思抄什么抄让人守着就行了宅子难道还能自己飞走了不成? 又不是国库空得都发不出俸禄了还缺那三府里的各种东西吗? 不过他的立场变了这些谏言自然不会再去说。 “皇上坚持”黄太师叹道“刚还使人来催。” 戴指挥使琢磨这话问:“您的意思是借赤衣卫去抄?” “三司不得空中军都督府那儿派了不少人做追兵御林动手又急又燥不比赤衣卫心细”黄太师道“我见不得东西被糟蹋。” 这话一点戴指挥使明白过来边上的赤衣卫的表情也松了松。 抄没同样的两个字有不同的结果。 一地狼藉还是尽量保存就看做主的人怎么主持、经手的人又配不配合了。 “下官想出一份力”一位赤衣卫站出来“老太师下官任职赤衣卫快三年了。” 黄太师一听就明白了。 快三年了。 那就是林小子当指挥使之后才入的衙门。 说白了嫡系。 他一开口又有几人纷纷请缨。 戴指挥使算是初来乍到一心想与手下这些人处好些。 他们积极又是黄太师开口他当然不会拒绝。 “您用得上只管指点他们做事。”戴指挥使道。 黄太师带上人先去了定国公府。 不用他多交代赤衣卫动手迅速又仔细。 林宣在世时黄太师也时常来拜访进出过书房。 依着记忆他迈了进去。 里头收拾得很整齐。 赤衣卫搬着箱笼把字画书册都小心装进去。 黄太师没有打搅他们退开了地方随意走了两步就这么进到了耳室里。 入目的一座膝盖高的木台再定睛一看这是一副沙盘。 飞门关、玉沙口、鸣沙关、西州城…… 西境与西凉占据的土地在黄太师的面前一览无遗。 沙盘上观与舆图上看截然不同。 几乎是一瞬间黄太师的脑海里浮现了几个画面。 林宣站在沙盘前、步步推演林宣带着年幼的林繁与他一点一点讲解…… 一赤衣卫进来亦被眼前的沙盘给怔住了心神久久地他红着眼问:“太师这、这怎么……” 搬不动也不敢搬更不能狠下心去毁了它。 “一堆破沙子而已!”黄太师的声音很哑“理它作甚?跟园子里那假山破石头一样谁抄家抄这些。” 说完老太师背着手快步走了出去。 留下那赤衣卫对着沙盘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林家从父到子一门心思打西凉。 这样的林指挥使会背叛大周? 他不信。 说什么都不信! ------题外话------ 感谢书友动感的猫、李斯特的钟、小院子、*四处留晴*、燃泣、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书友20170429100936671、哼唧啊哼唧、水云间828的打赏。 感谢书城书友莉莉酱5521的打赏。 正文 第275章 无情嘲讽大笑 院子里黄太师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缓缓吐出。 几个来回才把嗓子眼里那酸涩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有人说主持抄没是肥差。 黄太师没打算体会肥不肥的他只知道这是个好差。 得亏是他出面办的又点了合适的人手。 真让那群不讲究的来一通叮铃哐啷那岂止是暴殄天物! 定国公府里要搬动的东西并不多没花多少时间就清理完了。 一行人退出府门。 有人顺着梯子爬上去把匾额摘下来。 上头摘的人小心底下接的人也小心匾额完完整整落地被搬去门房里摆放好。 等所有人都出来了黄太师把府门关上取出封条亲手贴上。 “走吧”黄太师道“去长公主府。” 想像中应是奢华的平阳长公主府真进去抄了其实很朴素。 在黄太师看来不算那些自家用着僭越的东西长公主这儿比他的太师府都寒素些。 搬了一个时辰搬得天都黑透了也不过就十一二个大箱笼。 这能是平阳长公主全部的家当? 绝对不可能。 黄太师想长公主打定注意要撤离恐怕早几年就陆陆续续把一些心爱之物都转出去了。 印象里当年东越对大周称臣他奉旨出使带回来的贡品里有一盆红珊瑚盆栽。 盆栽精美无比恰逢长公主生辰先帝见她钟爱极了便赏了她。 可现在在清点的册子上黄太师并没有看到它。 先帝赐的生辰礼以长公主的性子一定会小心珍藏。 府里没有抄出来可以猜想得到定是在其他的、挂在别人名头下的宅子、庄子里了。 最后是永宁侯府。 比起另两府秦家人多生活气息自然更加浓郁。 黄太师对前院还算熟门熟路他有时候会来找老侯爷后院却是头一回。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几个院子里都有练功用的木桩、木人。 做这些东西无论是木料的选择还是制作的工序都十分讲究风吹日晒都不怕。 可它们还是“伤痕累累”。 那是经年累月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无论是家中男儿还是后院的女眷们甚至是家中的嬷嬷丫鬟都没有松懈过。 长久锻炼下徐公公招揽来的那些混混能是对手? 东西多自然费时些。 过三更天时才算是全部收拾好一箱一箱搬上车。 侯府大门贴好封条黄太师让人把东西都运回赤衣卫衙门的库房去暂且存着。 等所有事情都忙完了拖着疲惫的身躯黄太师坐轿子回府。 轿身摇摇晃晃老太师一面犯瞌睡一面在心里想事。 明儿得跟京卫指挥使司与京兆府唠两句。 京里不缺“聪明人”。 那三府如今人去楼空指不定就有人翻墙进去妄图捡漏。 捡走几样也就算了最怕一通乱砸乱翻那真是…… 得请那两个衙门给几分面子多顾着些。 回到府中简单收拾了下黄太师就躺下歇了。 夜里睡得迟没睡多久又必须起来准备上朝。 幸好今儿的天比前几天好了不少。 黄太师眯着眼看了会儿天色心想总算有明媚夏日那意思了。 朝房里三司官员正在交换消息。 那位行人依旧不知所踪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黄太师睨了范太保。 范太保恍若未觉。 搜寻那混混李生倒是得了些成效。 与李生一起失去踪迹的混混目前已知的从昨日的六个增加到了现在的十一个至于还会不会再有新人出现谁能料得准? 连三司都不得不感慨被这么多人围住了马车秦家主仆还能突围功夫当真出色。 “最有可能交手的是在西四胡同”甘侍郎道“那里原起过火烧毁了整条胡同后续也没怎么修已经没有人住了白天很少有人经过天黑后更是没人京里还有闹鬼的传闻。” 黄太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听着就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甘侍郎叹道:“偏下过雨雨水一冲什么都不剩了。” 雨水冲走的不止是痕迹还有有可能出现的目击证词。 那十一个混混、并一个徐公公那么多人不管是活是死离开总是浩浩荡荡起码得有车。 天黑前后一场雨百姓都回家去了半夜又一场更不会有人夜里睡不着瞎晃。 三司在那附近问了许多人都没有更多的收获了。 黄太师听完心里有数。 时间到了官员们出朝房上金銮殿。 皇上迈进来时黄太师偷偷看他神情皇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从里到外就透着一股烦闷。 早朝上各方纷纷启奏。 说昨日调查结果说底下州府事宜亦有刚直的御史捧着笏板直指皇上行事不妥。 一番义正言辞下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偏那老御史没有停住嘴出口成章长篇大论几乎要成了一片檄文。 “拖下去!”皇上不想再听“给朕把他拖出去!” 老御史脾气大二话不说弯着腰伸着脖子就往边上的柱子上撞。 黄太师离那柱子不远动作比脑子快冲过去挡在柱前。 御史一脑袋撞在老太师的肚子上痛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一时间有人劝皇上有人拉御史有人扶太师金銮殿里闹哄哄一片。 早朝以如此不愉快为结束。 黄太师缓了好久才回衙门里。 太医院使人来看他也没顾忌场合与他好好揉了揉药酒。 正吃痛时昨儿催抄没的郭内侍又来了。 黄太师无奈让他去赤衣卫衙门搬东西。 戴指挥使带着人把所有箱笼搬到了皇城的大库房外。 皇上亲自来了。 “打开。”他道。 一个个箱笼打开皇上背在身后的手攥得紧紧的。 很多东西他当然不可能认识、记得但有一些他还有印象。 那是不久前为了玉沙口大捷而被皇太后催着赏的。 那些布匹缎子、玉石摆件原是什么样现在也是什么样。 它们全都在这儿箱笼大开着像是咧开的大口对着站在箱笼前的皇上无情嘲讽大笑。 ------题外话------ 还有三更。 可能会晚一点。 感谢大家支持。 正文 第276章 赶路(三更) 秦鸾看着东升的日光。 日夜兼程赶路人疲马也乏但他们一行人不敢停下来。 直到出京畿才能稍稍缓一缓。 长公主让他们往柳杨镇方向走离镇子半个时辰马程的山腰上有一座她的庄子。 凌晨时他们赶到这里。 热水热食平日里很寻常奔命时却极其难得。 各自睡了半夜清晨起来秦鸾的体力恢复了不少。 钱儿道:“主屋那儿备了早点姑娘过去用一些。” “祖母有说何时启程吗?”秦鸾问。 “阿沁夫人去镇子里打听消息了”钱儿答道“老夫人说等她回来后再伺机行动。” 秦鸾应了。 主屋里侯夫人正嚼着饼子。 山间庄子极其朴素没有形形色色的点心但填个肚子不成问题。 侯夫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凌晨有处落脚她总算能洗一洗头发上那些干了的血污了。 “我们歇歇马也歇歇再往西入应州地界长公主在那儿有个蓄马的庄子其中不乏好马正好换一批”永宁侯夫人道“阿沣他们应是在我们前头他们无处换马再往西行我们能赶得上。” 秦鸾自是听侯夫人安排。 另一厢阿沁进了柳杨镇。 她背一竹篓里头装了些野货一副山里谋生人的样子。 镇子不算很大百姓忙着生计阿沁卖货、三家寻价就这么紧着步子走了一圈。 问银钱是假听消息是真。 阿沁没有听到任何消息赶在中午前回了山上。 听了她的回复长公主道:“恐是这镇子小京里有急报会先入大城。” “我们之前赶得及”侯夫人也道“京里比我们慢一步消息还没到这儿。” “再往西就得更小心了。”长公主道。 他们虽是骑马赶路但速度上绝对快不过驿站与驿站之间的快马传书。 哪怕后行驿站也能后来居上。 消息入各州府所在治所由当地衙门再层层往下辖地方传递。 一旦他们出逃的消息传开别说那些大城了就是柳杨镇这样的小镇子都不能随意迈进一步。 而他们的身后也一定会有追兵。 甚至前方城池中万一有官员想要建功出守卫围堵…… 不得不防。 “休整得差不多了”长公主与侯夫人道“这就启程吧。” 吃饱喝足的马儿经过半日休养再上路时比先前快许多。 他们行的是官道。 官道比乡野小路自是惹眼许多尤其是别家出门皆是马车偶有几匹马儿亦是三两作伴的赶路客不似他们男女老幼都有虽然换了素净些的装扮但习武之人的体魄与精神气儿与寻常人不同。 不难认甚至说看了一眼就会把如此特征明显的一行人记在心里。 秦鸾也清楚这一点但她亦认同侯夫人与长公主商量的结果。 他们人数不算少与其去走不熟悉的乡间小路不如走官道让马儿能撒开蹄子跑。 路够宽也够好认速度起来后与京师拉开距离。 一旦京城里的消息传到各州府使得官道设卡那就只能想法子绕行了。 而在那之前她们要尽量往西、更往西。 最前头一匹大马上车把式老章道:“东家过了那座界碑就是应州地界了。” 他们这一行人有秦鸾、钱儿这样只知方向却不认路的也有老章与长公主的车夫老刘那样把沿路状况了然于心的。 侯夫人也是多年不曾离开京城即便以前经过过这些地方时过境迁也只留下些模糊印象。 长公主亦然。 这就是当日挑选随行的车夫时最重要的一条了。 没有认路的总不能一边走一边问路吧。 老刘引路将他们带到庄子上换了马匹。 打理庄子的管事恭谨向长公主禀报:“两个时辰前驿站里有千里加急的消息从东来往西去行的是军报路子同时往首县派了人。” 长公主听完凤眼一挑轻笑一声。 “我该说他快还是说他慢呢?”她道。 反正十分重视。 或者说以她对那位异母弟弟的了解毫无疑问已经气炸了。 驿官们千里加急力求尽快把信息送到飞门关也送到这沿途州府衙门而行人带着圣旨在后头赶一样是日夜兼程。 简单用了几口干粮他们再次出发。 直至二更天他们抵达纯县。 永宁侯夫人祖籍此县县城西十里有座土地庙。 前朝时有些香火如今已然荒废只剩了个空坛子。 赶到此处采薇下马点了火折子伸手进去在空坛子的底座下探了探从里头取出一细长布条。 布条扎了结手法很熟悉。 侯夫人接过来看了道:“他们还在我们前头。” 本以为两批人还差个半日左右的路程事实上四更天时他们在路上遇到了阿青。 天还很暗路边站着那么一人一马吓了钱儿一跳。 永宁侯夫人问他:“你怎么站这儿?” “前头设卡了”阿青道“二夫人便让所有人都去了山上破庙商议之后路线又让小的在这儿等着。” 依阿青的说法他们这一行人里有如秦鸳这样擅长骑术的也有巧玉姑娘那样颇为吃力的。 为了让人喘口气马也喘口气赶路亦是快慢交替。 慢下来时季氏会使人去附近镇子打听消息。 之前都听不到什么直到昨日下午阿青进镇子时沸沸扬扬的都是议论。 这是个坏消息。 同时亦有一好消息。 搜捕的名单里有老夫人有大姑娘还有长公主与乡君。 消息是同天抵达此地可见京里亦是同天送出。 看来那日城门关闭后老夫人他们还是寻着机会出城了只比他们落后一点距离。 提心吊胆几天总算能松了一口气。 季氏没有再坚持往前赶路与秦治商量后所有人上山。 随着夜幕降临山下远些地方那官道延续之处火把滚滚。 设卡了。 阿青奉命下山往回又跑了几里地躲在路边等候。 天黑影响了他的视线却不影响他的判断。 马蹄声能传得很远大半夜还在路上赶前后差不多九、十匹马能对得上的也就老夫人等人了。 果然叫他等到了。 ------题外话------ 我感觉我起点定的这个月票冲刺目标好像有点完不成了…… 正文 第277章 破庙 山间破庙。 不晓得是哪一年建也不晓得是哪一年废弃的杂草从地砖缝里钻出来偏殿都塌了只余下一座主殿。 主殿的大顶破了个洞石像歪倒在地上入夜后显得阴森森的。 殿内点了火堆照明小小的一簇只能照半间。 季氏坐在边上脸上满是疲态。 自从那日出京城、彻夜远行起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便是借机会打个盹不过一两刻钟就会惊醒过来。 没办法心里存着事儿岂能睡踏实? 毕竟这一行人的安危都沉沉压在她的肩膀上。 好在所有人都很配合她、支持她。 搁在别人家中遇着这个状况顶在前头的十个有九个是男人。 偏秦治是个拿不定主意的。 倒不是说秦治行事就有多么靠不住而是他心细、想得非常多。 一想多了就有各种担忧犹犹豫豫的踌躇起来。 就像是站在路口一条道岔出去三四五条小路秦治分析来思考去会纠结许久。 需要快刀斩乱麻的事儿不能交由秦治去办。 季氏太知道丈夫的这一短处了。 平日在家时还能与他一道细细分析琢磨这出京逃离实在没那个空闲也没那样的心思。 好在秦治这人还有一长处。 他听话。 既然由季氏来领导秦治就绝不会这也质疑、那也不满更不会唱反调。 即便有一时间想不清楚的他也不追着问。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这让季氏轻松了许多。 小辈们也不会胡乱出话这一路怎么走、怎么歇季氏只用与定国公老夫人商量。 说是老夫人其实程窍只比她年长几岁而已她们属于同龄人。 程窍居内宅久了但她绝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妇人。 两人说事一拍即合。 因此一路行到这儿让他们揪心不已的只有京里的状况。 侯夫人如何? 秦鸾如何? 长公主与乡君呢? 他们牵挂着担忧着却没有人敢调转回头。 每个人都有他们的使命得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万幸的是他们总算收到了线索也有不幸的地方前头官道设卡了。 季氏看着火堆深吸了一口气。 下午时候得亏她心念一动没有继续沿着官道狂奔若不然得一头扎进包围里去。 山上有这么一出破庙也是运气使然让他们有个歇脚的地方。 又是夏日不用担心取暖的问题。 只是他们时间不多。 季氏已经想好了最多在这里等到明日天暗。 如果等不到侯夫人他们这一行人也得继续启程。 兵分两路。 让阿鸳、阿渺跟着定国公府的母女两人往南走季氏娘家就在南边差不多有半个月路程。 季家在当地有个小庄子可以让他们落脚些时日。 她和秦治、大公子一块继续向西。 能绕开官府设的卡口自是最好哪怕多费些功夫走山间最难行的小路也要想法子赶去飞门关。 那封遗诏必须送到老侯爷手里。 思及此处季氏伸手按在胸前。 她没有一刻敢解开。 硌得慌也硌着。 先前站在破庙外头看远处官道上的火光时秦治说过一句。 真到了要杀出去的时候他会去当诱饵。 季氏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接这话但她心里清楚真到了要拿诱饵开路的时候决不能犹豫。 又按了按心口的荷包季氏想盼着一切顺利莫要走到那一刻。 火堆噼里啪啦吵得边上的秦鸳嘀咕地翻了个身。 巧玉睡得浅被她吵醒了睁开眼睛茫然看了看左右。 破庙、火堆、影子吓人的石像。 她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 这几日匆匆赶路马不停蹄渐渐的巧玉自己品出些味道来。 他们这是逃难。 永宁侯府那么几位主子随行的只有一位熟悉沿途路况的老管事以及大公子身边机灵、且功夫出色的亲随。 而自家老夫人却带上了她。 这不是信任的事儿她其实并没有多少长处。 论骑术老夫人比她强上许多而她需要秦二姑娘带着;论功夫她连自称三脚猫都对不起猫。 国公府中比她厉害的人还有许多。 为什么老夫人如此偏向她? 若仅仅只是老夫人偏心巧玉还不会想这么多偏侯府众人对她十分客气、亲切。 这种热情让巧玉疑惑极了。 她很想问问老夫人可这一路上没有合适的机会。 睡意散了思路依旧不明朗巧玉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来。 看着睡得云里雾里的秦鸳巧玉忍不住抿着唇弯了弯眼。 明明是这么一个破败得乌七八糟的地方。 他们先前到的时候满是蜘蛛网角落里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虫简单收拾了下与整齐干净根本挨不到边。 即便是进国公府之前的她在家里时候也从未见识过这么邋遢的状况。 可秦鸳一句抱怨都没有。 该躺躺该睡睡。 这么看来侯府姑娘与市井姑娘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不同。 慢慢地巧玉又躺了回去。 再睁开眼睛时天边已经亮了。 大殿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巧玉一个激灵立刻爬了起来。 季氏从半梦半醒中回过神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她的眼睛一亮眼神里全是惊喜。 “是老夫人”季氏喜道“老夫人来了。” 秦治一听忙不迭问:“当真?这你都听得出来?” 得意之色上了眉梢季氏道:“信我!” 真当她白当了这么多年儿媳吗? 公爹婆母的脚步声隔得一座院子也能分得出来。 秦治还在将信将疑秦沣已经冲了出去。 祖母到了那阿鸾呢? 这几日他真是担心极了。 阿鸾当日身陷安国公府她武功差、轻功弱便是有道家术法护身对付些小打小闹可能还凑合碰上真刀真枪…… 秦沣简直不敢想! 三步并两步他翻过大殿前那倒翻在地的、半人高的香炉看着迈进破庙的一行人。 他看到了阿青看到了祖母看到了长公主。 在她们身后他看到了阿鸾。 没伤没病、走得稳稳当当的阿鸾。 秦沣松了口气整个身子蹲下去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题外话------ 感谢书友猫游记人、abbey30、基啊佳、哼唧啊哼唧、书友20220108093239366、*四处留晴*、书友20200723003749810、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dordor2019的打赏。 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278章 会合 有好一阵秦沣都没有站起来。 秦渺在他后头见了永宁侯夫人等人转身冲回大殿报信。 很快所有人都迎了出来。 他们越过秦沣上前围住了那一行人。 侯夫人深深看着季氏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得很好我就知道你能做好。” 季氏鼻尖发酸。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唠。 她的担心她的害怕她的那一连串的、无法停下来的心里话。 汪嬷嬷不在身边连个听她发牢骚的人都没有。 那些情绪都压在她的心里她能讲上三天三夜。 可是侯夫人的一句话就让季氏觉得值得的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值得的。 “您交代的事儿”季氏吸了吸鼻子“我肯定得办好。” 秦鸾冲家里人笑了笑把目光落在了秦沣身上。 而后她走上去弯着腰问他:“哥哥蹲着做什么?” 秦沣抬起头看着她。 过了会儿他问:“没有磕着碰着吧?” 秦鸾道:“遇着了十几个混混想截我。” 秦沣睁大了眼睛。 一股冷意从他的背上冒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秦鸾没事人就在他跟前站着他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但妹妹的话还是让他后怕。 “钱儿打趴下三个采薇和老章也很厉害”秦鸾道“最厉害的是祖母长刀一出所向披靡全砍翻了。我是最没用的那个坐在马车里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 秦沣:…… 真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扶着膝盖秦沣缓了缓劲儿站了起来。 阿鸾的脾气报喜不报忧他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 秦沣不可能检查妹妹受伤与否他只能问钱儿。 钱儿一开口把侯夫人的勇猛夸了又夸才在秦沣的提醒之下说了重点。 “姑娘一点事儿都没有”钱儿道“大公子就放心吧。” 这么一说秦沣才算彻底放心了。 秦沣去与侯夫人问安秦鸾偏转头看向了定国公老夫人与巧玉。 这是秦鸾第一次见到她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了浓浓的亲切感。 她在老夫人身上看到了静宁师太的轮廓。 程窍亦在打量秦鸾。 她已经从林繁的口中听说了这位姑娘。 缘分真的很奇妙。 一出生就被批了凤凰命的姑娘果然是给念之的人生带来了转机与变化。 她让念之看到了旧日景象。 她带念之找到了失踪了二十年的生母。 她的祖父握着能让念之认祖归宗的先帝遗诏。 程窍想象过秦鸾的模样她与徐矜是多年好友她也认得永宁侯世子她依着这一对父母的样貌来想象过可直到现在亲眼见到了人老夫人才发现秦鸾与自己的想象不太一样。 秦鸾的身上有修道之人的清冷但她在面对兄长时她的笑容又是那么灿然。 那个笑容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徐矜。 与她同为瑰卫、十五六岁时的徐矜。 时间可真是太快了啊。 她的女儿阿矜的女儿都长大了。 老夫人朝着秦鸾温柔笑了。 两厢会合前路艰难。 互相简单交换了这一路上的消息季氏引着老夫人与长公主去了山壁边。 天已经亮了官道上的火把都熄了不能像夜里似的、看得很清楚。 “我原想若是天黑后你们还没有到就兵分两路。他们去我娘家庄子上避一避我和老爷、大公子绕出去。”季氏道。 侯夫人听着点了点头。 季氏的考虑很有道理。 人多势众却也累赘。 就好似打仗时候若是两军阵地摆开了对垒自是兵力越多越好。 可要是奇袭就不能一味追求人数。 得快、得出其不意人数多了速度反而会受影响。 如今朝廷的消息走在了他们的前面就不能和之前一样大摇大摆在官道上赶了。 把其他人安顿好留下身手最拔尖的该绕就绕能避战就避战尽量往西。 “这一带是谢羽知府治下庆元四年的进士。”平阳长公主道。 庆元四年主考官正是林宣。 谢羽算起来是林宣的门生。 主考与考生有师徒之名但要说情谊多数只是个面子交情只偶尔几个彼此特别对胃口同朝为官多有往来。 谢羽算是林宣的门生里师生关系很不错的一位了。 文定乡君道:“直至去年谢知府每年都会往定国公府送些土产做年礼。” “既有这层关系在”侯夫人想了想道“他应该不会对朝廷的说辞深信不疑。” “是以他的为人定是心存怀疑”林芷道“只是朝廷的命令传到这儿了不可能不设卡布防。” 可要说防成天罗地网应不至于。 长公主问道:“先前二夫人说去那庄子得有半月路程?” 季氏颔首。 “再往西去两府交界处边上我有个庄子那儿也能住人”长公主道“谢羽让人守官道不会寻上山我们从山上绕行得慢些三五日能抵达庄子。” 季氏一听就明白了见侯夫人颔首便道:“就去您的庄子。” 长公主为这一日不声不响准备了那么多年。 她能拿出来用的庄子肯定不会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比起娘家的小庄子季氏想还是长公主那儿更安全。 “等到了那儿我们再商讨下人选”永宁侯夫人开了口“这一段可以绕前头那几个州府地盘就难说了。” 闻言平阳长公主呵得笑了起来:“侯夫人指的是祁阳?” 祁阳府颜氏一门发迹之地。 先帝建元后封岳父为辅国公如今承爵的是皇太后的长兄。 他们这一支外戚入京亦有许多其他族亲留在祁阳。 历任祁阳知府不敢得罪颜氏族亲甚至为了保证颜氏一族的利益后来任职的都是与辅国公府颇有利益的官员。 如果说有哪一地的官员最想抓住他们非祁阳莫属。 “是”永宁侯夫人道“祁阳是去飞门关的必经之路他们只要不蠢就会层层布防甚至搜山。” 杀也得杀出去。 ------题外话------ 今天没有加更了。 这几天写蒙了容我缓缓理一理。 就求月票这事儿吧跟up主喊一键三连一样标配任务。 我也是没想到这个月底还有冲刺活动然后就参加设定了一个目标…… 大家有票就投没票就下个月投就别太上头啊比心~ 正文 第279章 庄子 一行人在破庙休整直至天黑。 不能走官道只能走山间小路马儿跑不起来速度必被拖累。 再者这一带的山上树木不多白日里在山上行走只一会儿兴许能侥幸长时间下来一定会被人发现。 地势不由人他们无法保证脚下的每一步都恰恰在守备们的视线扫不到的地方。 因此不得不选在天暗后靠着夜色掩护前行。 天光散尽了官道设卡处火把又被点上。 秦鸾随着长公主与永宁侯夫人又去看了一眼。 火把蔓延隔几里就是一处。 再往远一些在目光触不到的地方想来也有布防。 看来谢知府即便不信定国公府会造反但他身为一府的父母官依旧在认真做着朝廷吩咐的事。 此地都是如此那么颜氏一族的地盘——祁阳防守会比现在还严密。 当然眼下他们需要先走出这里。 这几日没有月光星子稀疏底下看不到山上状况山上前行的人也很难看清路。 骑一段走一段。 一整夜时间也走不了多少路。 天亮找地方歇天黑了尽量前行如此折腾了六个夜晚他们总算抵达了长公主说的庄子。 位于两府的交界处建在山上地方不算小养了许多鸡鸭甚至挖了个水塘养鱼。 从表面看起来就是个城中大户的庄子每旬往宅子里送新鲜的鱼与肉禽。 庄子的管事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她迎了出来。 见到这管事定国公老夫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唤了声:“阿蕊?” “您还认得我?”管事捂住了脸笑容憨厚“哎呦这么个岁数还让人叫小名真是怪难为情的。”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几夜赶路的辛劳顷刻间散了很多。 阿蕊管事引他们进去也慢慢说着庄子的状况。 秦鸾听她说话渐渐的勾画出了她的形象。 阿蕊是小名她娘家姓安以前稍有些祖业。 逢着战乱那些祖产也不值什么银钱了长辈们一年接一年的逃难。 阿蕊在襁褓中就被长辈们抱着一路东逃辗转多年最后投了先帝。 乱世人命不值钱可人命又恰恰很值钱。 先帝有野心需要人来实现或是从军或是生产粮草不会自己冒出来得有人种、有人护。 长辈种粮阿蕊做家务几个月后她知道主公家的公主殿下操练了一支女兵。 有二十几岁的小娘子也有她这样连十岁都没有满的小丫头。 阿蕊心动了。 那之后除了替家里分担生计阿蕊还成为了瑰卫里的一员。 姐姐们教她认字、算数教她强身健体、拿起武器。 最初长辈们并不愿意。 认字算数是好事。 自家并非一字不识若不是这几年逃难耽搁了阿蕊也不至于就只认得那么几十个字。 强身亦是应当要不是阿蕊身体底子好早几年更苦的时候小小的女童就已经活不下来了。 他们只是不愿她投军。 可阿蕊坚持白日操练夜里熬着做家事如此辛苦了一个月长辈们也反对不下去了。 说白了乱世里生活活到哪儿都是命。 阿蕊做了几年的瑰卫。 直到大周初建瑰卫散时她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几个了。 也是因着年纪她没有随瑰卫出城打过仗、运过粮她们年幼的那一批留在城里传消息、补后需跟着统领“内务”的房家姐姐管理库房、账册。 那位房家姐姐就是后来的皇太子妃林繁的亲生母亲。 那几年间阿蕊长大了许多也说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先帝建大周瑰卫里很少的一部分转成了“平阳公主”的女官绝大部分没有随着去新京城而是随家里人回到祖籍开始了普通生活。 阿蕊也随长辈返回祖籍尝试把安家的旧业重新做起来。 只可惜百废待兴时困难重重长辈们接连过世她连守了几年的孝又担负着重重的家业。 男方那儿等不住愿出礼金解除婚约。 阿蕊亦舍不得长辈干脆当个老姑娘用心经营自家事。 直到庆元二年她再次见到了瑰卫的牌子。 以前带过她的一位瑰卫姐姐不远千里来寻她交代了她一件很简单的事儿。 在山上与隔壁府交界的地方建个庄子置安家名下。 不用讲究、奢华只要最简单的能养家禽就好。 也许哪一年就会用得上。 阿蕊照做了。 而那个“哪一年”她等了二十年。 中间甚至想过是不是长公主都忘了曾让她起一庄子。 直至年初那位瑰卫姐姐又来了确定庄子状况后说的是随时用得上。 本以为可能还会等个一两年没想到不过半年。 “前几个月收了指点后我就把庄子里的人都调去别处了”阿蕊道“前些天京中道道消息传到城里我就上山来了。” 她不清楚长公主具体要做什么但她知道这处庄子要派上用场了。 阿蕊在山上等了几天等到了他们这一行人。 庄子里备了热水各自梳洗整理后坐下来用了顿热腾腾的饭菜。 待用过了便说正事。 阿蕊看着驿官向西便也向西派了个商队。 “祁阳那儿查得最紧”阿蕊道“我们手续齐全的商队都饱受盘查。” 平阳长公主颔首:“意料之中。” “您让大部分人留在庄子里只几人继续西去这是个好主意”阿蕊想了想道“人选尽快定下来我好准备文引。” 文引都有固定的格式上头需得写上年纪大致体貌。 虽是官府衙门出具的东西但要作假在有些本事的人手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我倒是很想一块去只是我这张脸进了祁阳编什么都不好使”平阳长公主哼笑了声凤眼飞扬侧过头去永宁侯夫人“不知道侯夫人还记不记得长兴六年的事儿?” ------题外话------ 感谢书友radia0012、*四处留晴*、龙猫囡囡、茶哥我是、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 abbey30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hui的打赏。 正文 第280章 旧年兄妹 永宁侯夫人的眼神倏地暗了暗。 秦鸾看在眼中就知那年事情祖母一定还记得只是她不愿意提、也不愿意想。 在坐的人里也只有二叔父垂下了头整个人恹恹的。 侯夫人叹了一声:“记得的。” 前朝的乱象该从什么时候算起各有各的说法。 皇室男丁不兴也活不长。 小小年纪龙袍加身没坐一两年皇帝就夭折了。 子嗣么当然不可能有只得让弟弟继位。 几次重复下来弟弟不够用了无奈去族中抱养一年幼孩子让他当皇帝。 如此一来公主、长公主们很多驸马不缺出身高贵又强势的渐渐的争权夺利、各自划地盘把前朝终是拖向了割据的局面。 长兴帝算是那群小皇帝里活得长些的。 可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是个傀儡。 再者大势已去连他那群姐夫、姑父都控制不住天下大乱只想从中谋些好处了他这个皇帝还不如不是个皇帝。 长兴三年赵挥揭竿起义不久后秦胤举兵追随。 各地豪强纷纷起迅速抢占城池发展壮大。 有结盟有死敌。 以有盟友反叛。 长兴六年赵挥带兵出征时驻地城池被盟友拔刀相向偷袭。 侯夫人算是骁勇善战的扛起了指挥大旗与留守的兵士、有武艺傍身的妇人一起阻拦他们。 只是盟友在城中露出獠牙让他们这些留守的妇孺老弱连城墙的护卫都失去了只能尽量拖延时间让无力反抗的人先走。 直到精疲力尽她才逃出城池。 那些人只要城只要钱并没有对逃走的人赶尽杀绝给了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 可是还有很多很多没有逃出来的人。 侯夫人失去了两个儿子。 她真正的长子与次子为了保护年幼的秦威与秦治死在了城里。 小小的秦威连滚带爬背着幼弟出城见到母亲时两个孩子已经连哭都不会哭了。 不止是秦家主公赵家的那一双儿女也不知所踪。 没有办法回城找人侯夫人只能忍着丧子之痛与其他还有余力的人一起把逃出来的人带往边上镇子。 很快他们等到了回救的兵力。 只是那座驻地城池易守难攻。 主力大军还在前方征战无法撤回来只靠回救的这些兵根本无力攻克高高的城墙只能随援军离开这儿去其他赵家占据的城池里。 两月后他们打赢了那场仗。 主公好像也接受了失去儿女的悲痛重振旗鼓统领大军准备打回去。 大军逼近城池。 天将明未明时营帐的前方远处出现了两个孩童身影。 塔上瞭望的兵士盯了他们一会儿不敢确认把秦胤也请了上来。 眼神如鹰的秦胤都怔怔看了好久。 他认出来了又不敢认。 那两孩子哪里像主公家的公子与公主? 泥里打滚的乞儿都比他们两个干净。 那对孩童正是年幼的赵临与赵瑰。 赵挥闻讯顾不上穿鞋披衣散着长发就冲了出去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赵临和赵瑰也哭。 赵瑰哭累了被侯夫人抱回去替她梳洗整理填了肚子沉沉睡去。 赵临哭完了就得意起来了。 那日事出赵临想带赵瑰出城可惜两个孩子跑错了路险些撞到叛军脸上不得已躲进了边上的民居。 等那队叛军过去他们再出来时已经迟了。 逃出城无望赵临从民居里翻了破旧的孩童衣裳出来给自己和妹妹换上又把脸涂得脏兮兮的。 等叛军关上城门清点城内人数时他和赵瑰就站在人群里。 叛军将兵来不及走的百姓没有一个认识他们兄妹的只把他们当成普通小子。 夏天炎热城里的尸首需要清理免得沾惹疫病。 叛军们懒得动手就扔给活下来的百姓。 赵临给他们当苦力。 年纪虽小但肯干活也不喊苦只求换一点粮食填肚子。 有人可怜两个小孩儿舍一点口粮给他们反正人小胃口也小吃不了几口。 七岁的赵临就靠着那点儿孩童力气养活了自己和妹妹也在等父亲的消息。 他知道父亲打了胜仗。 他知道父亲要回来收复城池了。 他却突然听说叛军里有人怀疑赵挥的一双儿女还留在城中。 在叛军大肆搜查之前赵临趁着夜色从城墙脚下的一个只够小孩儿钻出去的狗洞爬出了城和赵瑰一起躲进了林子里。 等了好几天喝水解渴果子果腹。 有一夜遇上到河边饮水的大虫得亏赵临爬树厉害背着赵瑰一直爬到树顶。 大虫兴致缺缺喝了水看了他们一刻钟也就走了。 而后他们等到了大军驻扎。 高高飘扬的旗帜上写着“赵”字。 他们找着家了。 回忆起当年情景长公主的眼眶亦有些红。 她彼时虽年幼但那些艰难的记忆却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依旧记得兄长当时有多么的骄傲。 骄傲他护住了她。 明明不管她这么个拖累以兄长的本事当天就能逃出城与其他人一起撤离。 没有救出她也不是什么可以被人指责的事。 可兄长把她背在了肩上抗在了心里。 她吃不饱他更饿。 兄长从来没有哪怕一丁点不管她的念头直到把她带回亲人面前。 边上永宁侯夫人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她知道长公主提旧事的原因。 想走出祁阳府他们这些老面孔几乎可以说没有机会。 能试一试的只有新面孔。 一如当年他们兄妹能在城里活下来而没有被抓住做人质因为谁也不认得他们。 “城里贴画像了吗?”侯夫人问阿蕊。 阿蕊摇头:“还没有画像。” “二郎媳妇、阿沣、阿鸾”侯夫人点了点“他们在祁阳都是生面孔。” 秦鸳一听急急道:“我呢我呢?也没人认得我!” 季氏闻言瞪了女儿一眼。 她已把送遗诏看作自己的使命大公子武艺出色大姑娘道法高深都是有能力之人。 阿鸳呢? 校场上切磋阿鸳确实不输同龄人同龄男子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可他们要面对的不是校场是搏命一个打十个的时候阿鸳能做什么? 她连吹牛讨符都只敢吹“一个打五”。 出息! ------题外话------ 书友圈发了月票活动楼。 运营资金少所以活动票数少大家先到先得。 我看活动楼里有书友是31号晚上回帖今天投票的这个好像系统不算系统要算1号开始的回帖。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281章 身份 秦鸳看到了母亲的反对而后她只能眼巴巴看向祖母。 这事儿祖母说的才算。 如果祖母答应母亲说什么都不好使。 “你就别想了。”永宁侯夫人道。 秦鸳毛遂自荐失败也不可能胡搅蛮缠只是叹了声遗憾极了。 永宁侯夫人继续与长公主说:“就他们三人吧。” 长公主颔首看向阿蕊。 “身高得如实记”阿蕊道“模样要不要稍改一改?” 长公主道:“你看着来。” 阿蕊又道:“旁的都好办只这籍贯出身……” 肯定不能是京城人士可若是附近镇子乡里的这三位恐怕连方言都听不懂更别说开口讲了。 籍贯与口音对不上过关卡时一看就能看出不对劲来。 倒不是说能发现他们就是衙门里要找的人而是十之八九犯了些大小事。 要不然伪造文引多什么? 伪造就是罪了足够把人扣了。 等进了衙门里头真实身份迟早会曝光。 “我娘家巢县的方言很多年没说了。”季氏道。 离家多年听是不成问题但开口时口音难免有些不地道。 她这还算好些的大公子自小京里长大开口就是京城口音。 大姑娘嘛…… 季氏看向秦鸾。 秦鸾笑着道:“我会祁阳话。” 所有人皆是一愣。 “观中的师姐妹们天南海北都有”秦鸾解释道“以前她们总拿各自的方言逗我玩我听着有趣学了些。” 这一句话她又用祁阳口音讲了一遍。 长公主轻声与林芷道:“听着是有太后年轻时讲话的意思了。” 出身祁阳的颜氏在最初嫁给先帝做填房时说话还有极重的口音。 这在当时并不稀奇。 乱世谋生有人死守着祖业不肯离开有人携家带口、逃出几百上千里。 在相对安定些的大城池中有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穷苦百姓投军的壮士更是一人一乡音。 等到大周建立颜氏成了皇后她的口音才算改了个彻底。 林芷回忆着点了点头:“我听着也是就是不知道……” 同一种方言外地人和本地人听着就是两码子事。 阿蕊管事想了想道:“祁阳府下辖的逵县与我们府挺近口音相差不大便是有些不同‘十里不同风’他们祁阳人听着没有那么地道也不离奇。” 秦鸾笑道:“大哥就不开口吧。” 商量好了身份阿蕊去准备文引。 永宁侯夫人催三人赶紧去休息休息等安排妥当了才好启程。 而后她又对秦鸳道:“你着急什么?这么多人留在庄子上又不是以后不走了。有的是你发挥的时候。” 秦鸳眼睛一亮顿时来劲儿了。 阿蕊做了这么久的当家行事迅速。 一辆破马车一个身份真实的当地车把式。 一位巢县嫁过来的后娘与一双继子女。 继子重病歪歪斜斜连话都不会说了乡下大夫说就十天半个月的事儿。 男人在飞门关当兵这半年里断了音讯有传言说前阵子打仗死了。 族里要把他们赶出去吃绝户。 没办法靠着扣扣搜搜藏下来的私房钱后娘请了个好心的车把式要带着儿女去边关。 男人活着当然最好男人要真战死了好歹去讨抚恤银钱不然全落在族老手里。 族老巴不得他们都走死在外头不回去二话不说开了文引。 阿蕊还找了几套满是补丁的衣裳来。 季氏把遗诏从自己身上解下来作村妇打扮。 而这遗诏捆到秦沣的背上。 秦沣是一个病人只用躺着。 秦鸾烧了一张符纸碗里注水后递给秦沣。 秦沣二话不说仰头喝了个干净。 符水顺着喉咙下去顷刻间他觉得自己连耳朵根都烫了起来。 对着镜子一照整张脸红得吓人。 甚至侯夫人来看他时都被吓了一跳。 “真没事?”她问。 秦沣摇了摇头:“除了烫没有别的感觉。” 胳膊还是胳膊腿也还是腿丹田里的气息绵长真动起手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除了烫一些。 永宁侯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装病嘛自然是要越像越好。 秦沣上了马车里头垫了稻草上头铺了层碎布。 遗诏在他的背上压在身上虽稻草碎布缓一缓却还是有些硌得慌。 他不自在地挪了挪。 季氏正要上车见他动作当即明白过来。 “硌吧?”季氏道“我也嫌它硌硌了我那么些天浑身都不舒服。” 可是刚才真取下来了不再由她收着了她依旧不舒服。 那感觉空落落的。 转过头去季氏冲秦治微微颔首。 她也不知道交代他什么。 真絮絮叨叨的是能说不少可那些话吧季氏知道她即便不说秦治都明白且都会做。 照顾阿鸳与阿渺听侯夫人的安排…… 夫妻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鸾也上了车缩着身子坐在秦沣身边。 兄妹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倏地秦鸾笑出了声。 秦沣也忍不住笑了。 他不知道妹妹为什么发笑但是他自己是被这怪异的身份给逗笑了。 他自小习武受伤是家常便饭生病却很少。 秦鸾则反过来尤其是母亲去世后她体弱多病甚至高烧不退太医们束手无策。 秦沣还记得他曾偷偷去看望妹妹。 甩掉跟班躲过嬷嬷们千难万险十次里才能成功一次。 他就趴在妹妹的病床前一瞬不瞬看她。 最多不用一刻钟他就会被发现被提到祖母跟前罚站。 幼年记忆涌入脑海里让他越想越好笑。 一晃这么多年了这一次是他躺在这里一动不动阿鸾在边上看着他了。 虽然他的病是假的但他要演得真一些。 等他们都坐稳后车把式驱马前行。 车厢吱呀吱呀地响好像很快就要散架一般。 马车下了山行至官道上。 路边安家做生意的马队也短暂休整完毕一行人启程走在了这破马车的前头。 ------题外话------ 感谢书友abbey30、 林城爽爽、猫游记人、飞飞修仙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282章 对不起 山上的庄子关上了门。 永宁侯夫人与平阳长公主坐在主厅里低声商量事情。 送遗诏的要事落在了秦鸾等三人身上但他们暂时留在庄子里的人也不是只静静等待。 他们要做其他的准备与安排。 尽量地给在飞门关的人给在路上的人更多支持。 秦鸳参与不进去蹲在院子里一脸凝重。 秦渺走过来也在她身边蹲下了身。 “只三个人要不要紧?”秦渺道。 秦鸳支着腮帮子睨了弟弟一眼。 姐弟心有灵犀? 她也正在琢磨呢。 秦渺继续道:“大姐没带钱儿大哥没带阿青。大姐打不了架大哥装病可看起来太吓人了真不会影响身手吗?” 秦鸳的眼睛眨了眨。 秦渺又道:“那车把式不晓得功夫怎么样?能不能像老章那么厉害?” 秦鸳的眼睛亮了想要好好与弟弟说道说道。 “你是不是就在想这些?我猜得没错吧?”秦渺问“要我说你怎么琢磨都没用。真被看穿了身份身手再好也抵挡不了人多不如盼着官兵都是眼瞎的文引上写什么就信什么。” 秦鸳:…… 什么心有灵犀分明是看她笑话。 这臭弟弟迟早狠揍一顿! 秦鸳站起身不与弟弟论长短摆开身架练习拳法。 秦渺没有动依旧蹲在地上。 他其实很担心心神不宁。 以前他总觉得年纪小好处很多。 小儿子、幺孙儿搁在谁家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天生就占便宜。 自家也是。 祖父夸他机灵祖母赞他嘴甜。 二姐成天喊着揍他也没真舍得把他揍趴下。 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什么事儿都护着他。 可是直到今日秦渺才发现年幼真不是什么好事。 长得不高力气也就那样同龄人里佼佼但面对“大人”时他那点儿小孩儿能耐又能算得了什么? 如果他能再长大些与大哥一般年纪那他就能请缨一块去。 可以保护母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担忧的份。 正想着忽然后头厨房方向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鸡叫。 秦鸳看向秦渺。 秦渺爬起身来拔腿往厨房跑去。 那儿正在宰鸡。 庄子里养了很多家禽又养了鱼。 这么多人住下来阿蕊管事就吩咐厨房做些好菜。 见两姐弟过去厨子还乐呵呵笑:“这有啥好看的站远些别溅着血。” 他们当然不怕血也看过很多次杀鸡杀鸭。 真要说这事儿有多新鲜那不可能。 只不过是心里压着事儿左右不是个滋味与其憋在那儿胡思乱想倒不如看厨子杀鸡。 一刀割破喉咙鸡血流出来滴落到底下备着的小碗里。 巧玉来厨房取些热水备茶见两人站在这儿行了个礼。 秦鸳随口问道:“你会杀鸡吗?” 巧玉被问得一愣。 秦渺亦是瞪着眼睛看秦鸳。 秦鸳摸了摸鼻尖。 不是好奇她真就是随口问的。 问完了才想起来这位国公府老夫人身边的姑娘名义上是丫鬟其实是老夫人亲生的女儿。 她这么问人家显然很不合适。 巧玉老实答道:“不会。” “我瞎问的”秦鸳忙道“不会也正常我也不会。” 巧玉笑了起来。 她知道秦鸳没有别的意思但她也知道其实不算正常。 侯府姑娘不会这不稀奇可她出身市井…… 此刻想象市井老百姓家的姑娘们该会的东西她其实懂得很少。 她从没有上过灶一年里难得动手洗两次衣裳左邻右舍家同龄、甚至比她还小一些的女孩儿在干活补贴家用一类的时候她在念书。 祖母教她认字、做些女红做镖师的父亲在家时会教她学最简单的拳脚功夫。 母亲常说父亲跑镖赚的银子比别人多自家宽裕些可以请个老妈子帮佣不需要女儿做辛苦事。 她在一个相对宽裕的人家长大也被别的女孩儿羡慕不已。 后来能被介绍到老夫人跟前做事也是因着她念过书。 巧玉从未想过这样有什么不对劲的。 直到这次出京。 一点一滴的不对劲汇在一起。 眼前又是一样。 她幼时当真没有干过一点儿粗活。 巧玉回到了屋里。 这庄子外头看着朴素也不大其实里头厢房不少。 老夫人坐在窗边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带出来的那把琴。 巧玉与她倒了水。 老夫人接了茶盏过去小小抿了一口。 而后她深深地看了巧玉一眼。 “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和你说。”老夫人忽然开了口。 巧玉的心咯噔一下。 这一路上她有很多话想问一直告诉自己时机不合适。 现在老夫人主动要说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听。 “我、奴婢……”巧玉咬了下唇“您能跟奴婢多说一些瑰卫的故事吗?奴婢都没有怎么听过……” 瑰卫这词在京里时她只偶尔听过一两次。 老夫人不细说她也不可能多问。 直到出京后她才慢慢懂了这词背后的意思。 尤其是阿蕊管事说的那些。 “瑰卫的事儿一定会慢慢地都说给你听”老夫人笑了笑示意她在身边坐下“只是在那之前我要与你说些别的。” 巧玉顺从地坐下来只是肩膀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握住巧玉的手老夫人认真地看着女儿:“对不起。” 巧玉怔住了。 “我必须向你说很多声‘对不起’”老夫人的声音哑了哑“很多很多声……” 如何告诉两个孩子他们真正的身份老夫人想了很多回。 没想到的是念之早就发现端倪甚至自己弄清楚了身份。 她向念之道了歉。 现在她也得向巧玉道歉。 虽然说道歉改变不了任何过去这二十多年来的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但是这是态度。 是二十年后她必须要恳切地由衷去做的事。 “为什么……”巧玉喃喃着。 而后她听到了老夫人的答案。 “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为了保护念之的性命他成了我与你父亲的儿子而你却不在我们身边长大。” ------题外话------ 有书友问更新时间其实正常更的话应该是定时11:15的。 只是这两天事情有点多就打乱了。 假期里的更新时间会不太稳定大家见谅。 等节后我尽快调过来~ 正文 第283章 那个女儿 嗡嗡的。 巧玉懵住了。 她呆呆看着老夫人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也没有说话。 那些话语在她心里反复地思考了很多次了。 最初的切入口划开之后想要继续往下说对老夫人而言并非难事。 可是对听她讲述的巧玉来说正是最难的一刻。 这种难不是排斥也不是质疑而是懵。 人懵着脑子懵着。 无论是多么用心的真情实意的话语也无法完完全全地传达到巧玉的心里。 比左耳进、右耳出还要糟糕。 老夫人很清楚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急切”两字。 得慢下来再慢一些。 给孩子更多的时间去接受。 而不是一头浆糊的时候再一股脑儿添更多东西进去。 这都僵了、堵了之后怎么可能理得顺畅? 巧玉与念之不同。 念之怀疑了十几年、追寻了十几年他对所有的一切都有准备。 巧玉确是毫不知情的那个。 哪怕近来心里生了些不解之处但她从未往自己的身世上想过。 老夫人不急着解释也不催她她只是握着女儿的手不会很紧却也不松开。 隔了很久巧玉的眼睛里才有了些神采。 “奴婢……”她一开口声音还发着颤“奴婢是您的亲生女儿?” 老夫人坚定地点了点头。 巧玉咬住了唇。 刚刚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或者说她试着努力去想只是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现在她稍微能整理一下了老夫人的话给她的感觉只有三个字。 “不真实”。 因为她前头二十年出头的人生太真实了。 慈爱的祖母、温柔的母亲、敦厚的父亲、可爱的弟弟。 她在家里度过的每一日、每一年都是真切的。 她就是家里的姑娘。 虽说各家都有不同但在巧玉的印象里祖母、父母、幼弟他们就该是那样的。 入府之后她的身份改变了成了一个丫鬟。 她勤恳做好自己的事脚踏实地过的每一天也是真的。 而老夫人的话把她二十年的人生全推翻了。 是民间姑娘与国公府的姑娘真是投胎时来选择十个人里有九个会选后者。 可她现在不是投胎。 她已经长大了是个有活生生的“过去”的人。 结果她的出身是假的过去是假的父母也是假的…… 彷徨与茫然如白雾一般包围着她。 老夫人看着巧玉的反应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道:“我晓得你一时半会儿间很难接受这事也需要静下心来我们慢慢说。你若是心里乱得很就先理一理如果能平静些我再与你说。你看呢?” 巧玉垂下了眼帘。 乱是乱的。 都说快刀斩乱麻。 麻可以斩人生不行。 再突兀、再不踏实事情摊在眼前了就需要她沉下心来梳理。 很小的时候祖母教她女红。 穿针引线急不得。 劈线分线更要耐住心思。 但凡有一瞬间燥了胡乱一扯那一段线就全废了。 祖母循循教导的话语巧玉依旧记在脑海里。 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她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您说”巧玉弯了弯唇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奴婢听着会好好听。” “念之的亲生母亲是我的表姐……”老夫人放慢语速与巧玉解释那年发生的事情。 太子被害死前将妻儿的安危托付给了林宣。 太子妃早产生下儿子好在照顾得当孩子慢慢养回来了。 等到女儿出生时他们换了孩子。 做父母的如何能不牵挂亲儿? 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们就只能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女儿寻一户可靠的好人家。 而后一年又一年…… 林宣病故她把巧玉带回身边她与长公主、林芷一起等待念之长大长大到他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去做选择的时候…… “他是自己弄明白的”老夫人道“可能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吧。他自己弄清楚想透彻然后走下去。” 巧玉一直没有开口。 正如她自己说的她很认真地在听老夫人的讲述。 这段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旧事里有太多的人太多的抉择。 她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选择。 她长在相对宽裕的民间家庭但她的祖母、父母都经历了乱世他们会回忆很多旧年苦痛。 进府之后她从嬷嬷们口中了解了定国公府。 建过的功业付出的鲜血。 她不懂朝堂上这样那样的事可她明白什么是骁勇、什么是忠义。 如果她不是故事里那个女儿她一定会鼓掌、会赞叹为这份高义、奋勇、孜孜不辍。 可她是啊。 她是那个女儿。 她感受到的是痛苦与无奈。 这种情感并不是来自她的内心而是老夫人的内心。 明明老夫人想表达的仅仅是对她的“愧疚”可她感觉到的是老夫人想要藏起来的真心。 这就是母女吧…… 痛苦也好、无奈也罢来自于当年老夫人自己的选择。 老夫人想自己扛着绝不想把压力给到她。 哪怕是无意识的。 可是她们是母女啊。 心连着心。 她又岂会不懂? 她是故事里的那个女儿所以在赞叹之余她也会难过会痛心。 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童年岁月里母亲是如何独自品尝着对她的思念呢? 当年的决定是迫不得已。 两个襁褓里的孩子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现在不同了。 国公爷、皇太孙他选择迎难而上。 那她也不想落后。 “奴婢还没有想得很明白”巧玉整理着思路坦率地实话实说“不是不信也不是怪谁而是奴婢、奴婢很彷徨……可是奴婢会继续想也相信自己很很快理顺适应起来……” 不能做缩头乌龟。 不能捂住眼睛与耳朵。 她有很好的祖母与父母。 没有血缘但教养不区分血缘。 国公府的姑娘也好镖师家的女儿也罢立足人世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她得对得起祖母与养父母的教导。 她也得对得起亲生父母他们无法亲自养育她可他们给她挑了最最好的家。 正文 第284章 温暖的手 巧玉与家人的感情很深厚。 即便是此时此刻了解一切之后再回头去看小时候的自己她依旧看不到任何违和的地方。 她也认得很多“寄养”的孩子。 他们中的大部分失去了父母只能在亲戚手下讨口饭吃。 哪怕关系近如嫡亲的伯父伯母对待家里多出来的一张口也很难十年如一日保持笑容。 辛劳的老百姓柴米油盐才是日子。 偶有几个寄人篱下时也带来了足够的银钱。 不止够自己吃穿也能改善他人生活。 这样的孩子要么是被长辈“哄着骗着”要么是被“供着敬着”。 前者是冤大头后者是泥塑像。 日子都不差甚至很宽裕但至始至终都不像是“一家人”。 巧玉的童年是另一种。 养父母收了亲生父母的银钱极其仔细、用心地把她当自个儿孩子养。 该夸时夸该打时也打。 打完了母亲哭得肿了眼她抱着母亲哭着认错。 真正的一家人。 除了从不让她做什么粗活累活她就是个很普通的市井姑娘了。 也正是因此当身世被揭开时巧玉才会这么茫然。 老年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落叶归根”。 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的根呢? 她能心安的根呢? 老夫人抱着巧玉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她当然看得出女儿的心思。 这也是她坚持带巧玉西行的原因。 “我曾想着到了飞门关之后再告诉你这一切”老夫人笑了笑“让你亲眼看看你父亲拼搏过的地方他想打下来的城池他想收复的土地。 他已经不在了但他曾再过。 他的敌人们愤恨他他的将士们怀念他。 比起我说的那些你若能看一看你会离他更近。 可现在我们只能暂且住在这里不知道何时能走到飞门关。 我不希望你胡思乱想就干脆都先告诉你。” 巧玉靠着老夫人道:“奴婢答应您一定会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会去适应……” “适应呢”老夫人柔声道“旁的都慢慢来先试试不再自称‘奴婢’。” 巧玉眨了眨眼。 抿了下唇她点了下头而后又点了一下:“好。” “寻根”很难。 做一位国公府的姑娘也很难。 可她不害怕。 这一路上秦二姑娘向她展示了与她认知里截然不同的贵女模样。 骑最快的马打最狠的拳。 能淋一身雨能睡破草堆。 巧玉很佩服秦二姑娘打心眼里佩服。 更何况她的面前还有一只温暖的手穿过了层层迷雾。 只要她牵着这只手勇敢往前走就一定能从这迷雾里穿出去。 屋外林芷一动不动站着。 她来寻老夫人说事却没料到里头是一场母女剖心剖腹的对谈。 这个当口打断定是不合适可悄悄离开…… 林芷又担心巧玉一时接受不了有不理智的反应。 那她就得进去做个缓冲。 毕竟即便是亲亲热热的母女两人扎心话也是能少说就不多说更何况里头的这对母女关系一点也不普通。 万幸的是无论是老夫人还是巧玉都稳住了。 抬起手指腹从眼角迅速滑过。 而后她轻轻地离开了。 另一厢那辆破马车载着秦鸾等人驶在官道上。 在他们前头不远处正是安家的马队。 行了两刻钟他们遇到了第一个卡口。 马队上前掏出了文引。 官兵翻看后又询问了一番仔细比了比人又对了对货才抬手放行。 破马车晃着上前。 官兵喝道:“下车都下车查验。” 秦鸾与季氏爬下了车。 官兵接过两人的路引问道:“三个人四张文引?” 季氏局促着道:“我儿在车里他病重动不了了。” 官兵皱眉掀开帘子看。 车里躺着的年轻人脸色蜡黄眼下青黑眼里没什么神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快死了吧……”官兵嘀咕了声低头看文引。 身高、年纪都对得上目的地是飞门关去找投军又失了音讯的男人。 “飞门关”这地方让官兵不得不谨慎。 他上下打量着季氏与秦鸾。 秦鸾半个身子躲在了季氏后面蚊子叫一样与季氏说话。 “还要多久?哥哥病着……” “再等等”季氏轻声安慰见官兵盯着赔笑道“孩子没出过远门官爷莫怪……” 官兵把文引递了回去。 那乡下丫头说话带着他们府城里都嫌弃的乡下口音。 这能是京里的贵女? 季氏道了声谢把秦鸾塞进马车里自己也爬上去。 车把式重新催马前行。 不多时他们又跟上了前头的马队。 卡口在车后越来越远季氏不由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也知道清楚这才是第一关之后他们还会遇到两只手都不够数的关卡。 能不能蒙混过去看运气了。 许是阿蕊管事让人做的文引以假乱真许是运气真就在他们这一边马车便是入了祁阳府后都算畅通。 “再往前头”季氏一面啃干粮一面道“就是祁阳府城了颜氏族里很多都住在这一带。” 秦沣道:“我们不进城。” “是不进”季氏点头“但也得防着他们长公主说那个叫唐筹的知府是颜家一手提拔起来的。” 准确说是辅国公提拔出来的。 能考中进士起码脑袋不笨至于做官的本事自然会有高低。 在长公主看来唐筹不是个能居一府之首的他能有今日的官职靠的就是投身在辅国公门下。 祁阳这地方自古就是西行东去的必经之地商业繁华。 颜氏一族依靠着这便宜累积了大量财富。 皇太后的父亲也是靠着祖业当年才能支援先帝爷替自己换来了外戚之位。 辅国公一支进京大量的族人留在这儿继续经营。 颜家对祁阳官府的要求从来就是“别打搅自家赚钱”。 唐筹上任后与颜家当地配合得当。 这一次收到朝廷消息后唐筹一定会十分上心。 前半程顺了后半程…… 马车缓了速度。 季氏放下干粮擦了擦嘴。 他们与车把式已经有了默契很快下一个关卡就在等着他们了。 ------题外话------ 大家吃粽子了吗? 喜欢什么馅的? 我喜欢碱水粽蘸糖吃冰冰凉凉甜甜太开心了~~ 正文 第285章 查问 马车靠边停下了。 秦鸾掀帘子看了一眼没有急着下车。 这一带往来的客商行人许多这些时日层层设卡路上难免耽搁。 尤其是到卡口附近官兵们盘查必然会排队。 此刻离轮到他们还有一会儿。 等了约莫一刻钟马车缓缓往前进了些依着官差的指挥继续等候。 秦鸾抬手袖口中符灵旋着身子飞出来。 饶是季氏已经见识过这会飞的纸人了对这小东西还是憷得慌。 摸了摸胸口季氏不住在心里暗暗念叨:自己人、自己人! 符灵飞出窗贴着车厢网上躺在了车顶上。 这是个好位子。 没有谁会注意车顶上的一张纸而符灵却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视野优越。 秦沣对这小纸人也十分新奇。 他想问什么嗓子眼却痛得厉害。 阿鸾是真厉害。 让他装病不仅表面上很唬人细节也把握了许多。 他一个“病得说不了话”的人嗓子真就说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了。 阿鸾说真到了必须要开口的危机时候哥哥也不会被这点痛苦拦住。 秦沣知道这是歪理。 偏偏歪理都很有理。 车把式老卢跳下车架往前头张望很快又回来。 “在查一老太太。”老卢道。 接受查问的是一辆颇为讲究的马车。 不知道是哪家的富商家眷一位老太太带着小孙儿出远门。 官差们把问题翻来覆去地问丝毫不愿意放行。 另有两个赶路人在那辆马车后头其中一人与那官差喊话:“老爷们呐快些吧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我们还等着送货。” 官差骂道:“催什么催!” “一老太婆一小娃儿还能是什么朝廷要犯?” 官差不耐烦极了:“京里要抓的就有一老太婆!” “这样啊”那人大大咧咧道“那你们把人带回城问问呗是就关起来不是就放了也省得我们这么多人等着看看这后头排队老长了!” 官差们看着那队列骂了句娘。 要不先抓起来? 那老太太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白了:“抓什么?凭什么抓老婆子?老婆子有文引又没犯事凭什么……” “不凭什么”官差打断了老太太的话“我要是你就跟我们进城一趟是与不是衙门里定。” 老太太怔住了。 官差要来拉她她赶紧往后躲。 拉扯间小孩儿哇的一声哭了。 官差手上没在顾忌用了力气要把那老太太拖走:“抗捕不明智。” “放了她让她过去。” 忽然间官差的身后慢慢悠悠走过来一人拦了拦。 官差正要发火扭头一看凶神恶煞的脸瞬间堆满了奉承的笑容:“六老太爷您怎么来了?这儿乱糟糟的。” “你们不认得人不好辨认”六老太爷道“老朽以前见过那几位来碰一碰运气。” 这位六老太爷正是颜氏族中人。 依着辈分算他是辅国公与皇太后的堂兄弟。 早几年进过几次京城也算是见过些人。 被官兵拦住的这老太太与他记忆里的永宁侯夫人不像。 六老太爷这么说官兵当然顺从放那对祖孙过关。 而后上前接受查问的是那对赶路人他们很快也过了关。 符灵悄无声息地回到车厢里低落地冲秦鸾摇了摇头。 季氏看不懂急着问:“它这是什么意思?” “不乐观”秦鸾道“有个难缠的角色。” 季氏的心里咯噔一下。 想问再多一些偏那纸人再厉害也是张纸它光张嘴却不会说话。 大姑娘与它之间只能做些简单的交流。 秦鸾想了想取了颗药丸塞给秦沣。 “我们下车后哥哥就含在口里。”她道。 秦沣以眼神询问她功效。 秦鸾道:“不会太舒服但有用等过关后吐出来很快就没事了。” 安家马队上去从领队到随从被问得万般仔细连马背上驮着的货物官兵们都打开看过才放行。 现在轮到秦鸾他们这车了。 秦鸾与季氏下车与之前一样把文引递上。 “有个病得厉害的动弹不得。”季氏掀帘子给官兵看了一眼。 “车上那个什么病?”官兵问道。 季氏答道:“大夫说是淤毒治不了。” 官兵的脸瞬间一白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六老太爷上下打量着季氏与秦鸾。 说起来他只认得长公主、乡君与侯夫人而定国公府那遗孀印象很浅至于侯府那些晚辈更是从未见过。 他只能盯着试着寻一寻与秦胤夫妇是否有想像之处。 这妇人的手关节粗大又是一双大脚是个做惯力气活的样子。 也不一定…… 习武之人也是如此。 六老太爷上前一步要去掀那车帘子。 季氏忙拦他:“毒发得厉害我们自家人不怕您……” 六老太爷不信:“让开吧。” 季氏面露犹豫。 秦鸾躲在季氏身后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怯生生一声“阿娘”。 季氏心领神会让开了。 六老太爷掀开了车帘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他不由皱眉。 再一看昏暗的车厢里躺着一年轻人。 那年轻人呼吸十分急促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眯了眯眼六老太爷想看清楚他的模样下一瞬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惧意。 年轻人的脸上有好几个疮很是吓人。 难怪说是淤毒。 都从身体里涌到脸上了当然治不了。 脸上如此想来身上估计也差不多怪不得一股子腥臭味。 六老太爷嫌弃地退开骂了两声“晦气”。 官兵原还想着爬上车去检查一番见六老太爷这么个反应虽好奇也不想上车了。 “走吧走吧”官兵把文引还给季氏“赶紧走。” 秦鸾先上车。 季氏上来时瞧见秦沣模样险些崴了脚被秦鸾一把扶住。 “这……”季氏目瞪口呆。 刚下车前大公子可没有这样啊! 俊生生的一张脸成了这样子哎呦……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的打赏。 正文 第286章 自报家门 车把式催车前行。 秦沣这才把口中的丹药吐出来。 这药入口微微发苦可要说难受其实也还好。 他只隐隐感觉到脸上发烫发痒再无其他不适。 反倒是那六老太爷的反应让秦沣惊讶不已。 阿鸾给他的药到底是个什么功效? 竟然能把那么一老头儿吓得连多看他一眼的念头都没有了。 刚才竟然连二叔母都吓着了。 秦沣看向秦鸾。 “哥哥想要镜子?”秦鸾问。 见秦沣点头秦鸾弯着眼笑了起来:“还是不看好。” 季氏闻言忙附和道:“别看。” 但凡看了这眼大公子以后还怎么照影子? 自己都膈应坏了。 秦鸾拿帕子把丹药包好放在秦沣手边:“之后要有用得上的时候……” 秦沣叹了声。 也是。 只要有效果该用就用。 符水喝过、丹药含过有什么可怕的。 阿鸾总不会害他。 季氏轻身问秦鸾:“这脸多久能好?” “很快的”秦鸾笑道“过会儿您再看看就和原来一样了。” 季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身后关卡处六老太爷平复了心绪。 刚看到的那张脸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没看清楚啊! 秦胤的长孙儿好像就是这么个岁数他见过秦胤也见过秦威要是能再看仔细些…… 哎? 那脸上的疮是真是假? 这么一想六老太爷在没有心思观察其他人只琢磨着要不要让人赶上去重新查那辆马车。 正要如此吩咐一家仆骑着快马从祁阳城方向赶到。 “老太爷”家仆下马躬身道“唐知府请您说有要事请您出马。” 六老太爷问:“什么要事?” 家仆告罪上前附耳嘀咕。 六老太爷的眼睛倏地睁大:“当真?” 家仆点头。 六老太爷再顾不上别人家的马车不马车了上了自家马车二话不说匆匆赶回城中。 马车在府衙外停下。 他跳下车快步进去迎面遇上唐筹他急问:“抓到长公主了?” “不是抓到”唐筹解释道“长公主自己骑马到了高县进了县衙自报家门说要见我。” 六老太爷:“啊?” 别说他懵了唐筹也懵着呢。 京里传来的文书上说平阳长公主与秦家、林家串谋意图造反让各地方务必仔细找寻。 现在找是一个没找着却冒出来一个。 造反的主动要见官这是哪门子道理? “我只在进京述职时远远见过长公主一面”唐筹道“高县的人正护送长公主来祁阳城需要您帮我去认一认。” 六老太爷问:“护送?不是抓起来?” 唐筹摇了摇头:“好像其中有些说法来报信的说得不清不楚我也弄不明白。” 六老太爷啧了声。 罢了。 进了祁阳城就是他们颜家的地盘。 他倒要听一听这平阳长公主能有什么说法! 城门下平阳长公主骑着马在一众官兵的护卫下抬头挺胸进了城。 “我还是头一回来祁阳城”长公主抬声“唐筹人呢?” 她气沉丹田声音响亮。 一时间城门口往来的百姓纷纷循声看去。 敢直唤知府大人的名讳这是哪位贵人呐? 不得不说这女子长得可真好看。 长公主丝毫不回避边上人打量的眼神就让他们看。 她先前到高县时亦是如此仰首进去让知县来见她也让更多的人看到她的出现。 很快唐筹和六老太爷就赶到了城门下。 两人躲在一旁六老太爷仔仔细细看道:“是她!把她抓起来!” 唐筹向来听话闻言站出去与官兵们道:“把她抓起来!” “大胆!”长公主喝道“我是大周的平阳长公主唐筹你什么意思?让人抓我?你想造反吗?” 恶人先告状。 唐筹咬着牙道:“造反的明明是你们!” “我就一个人们什么们!”长公主冷笑道“你说我造反证据呢?” “证据就是……” 唐筹要把朝廷传信搬出来还刚起了个头就被长公主打断了。 “坐在龙椅上那个是我的亲弟弟我去造他的反难道是想自己当女皇?我可没有那样的抱负!”平阳长公主冷笑一声“那你说说我不让亲弟弟坐龙椅想要谁坐?” 是啊。 还能是谁呢? 唐筹反正想不出来。 围观的百姓也想不出来。 亲弟弟在位她就是长公主女儿身天注定有折腾的必要吗? “那您是……”唐筹接不了话只能把问题又抛回去。 长公主看了看左右道:“朝廷的事儿唐知府你要在大街上说?” 唐筹心里又是一塞。 这不是这位长公主非在这儿半步不挪吗? 可是长公主主动出现又咬定没有造反他还坚持扣人那百姓们会怎么想? 唐筹看向六老太爷。 六老太爷两手伸出掌心朝下虚空按了按。 意思是先把局面稳住。 唐筹会意道:“那请您移步衙门下官与您引路。” 长公主只当没有看到六老太爷从马上下来大步往前走。 唐筹见她一副要“招摇过市”的样子忙道:“您骑马。” “不熟悉路”长公主淡淡道“撞着人就不好了。” 唐筹又道:“下官给您备马车。” “几步路而已”长公主道“无需麻烦。” 唐筹说不过她只能加紧步子把这位祖宗引到府衙外。 长公主把马绳交给一小吏又与唐筹道:“对了这匹马你替我送回李家庄去。我拿一根金簪抵的马马还了把金簪给我取回来再给五十两银子酬谢。快安排人去我挺喜欢那簪子的。” 唐筹苦着脸。 什么马呀借这么会儿得五十两? 罢了。 抓到叛贼是功劳五十两也不算什么。 就是吧…… 唐筹看着昂昂自若走进衙门的长公主摸着胡子吸了一口气。 这叛贼不承认自己是叛贼。 毕竟也没有叛贼是这么一个态度的。 唐筹提着衣摆快步跟了上去。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287章 你跪吗 平阳长公主走进衙门大堂。 站在中央她背着手左右扫了一眼。 师爷是个机灵的赶忙自个儿去搬了把太师椅来又掸了掸软垫引枕铺得舒舒服服。 “您请。”师爷道。 长公主呵地笑了起来:“唐筹手下的?叫什么名字?” 师爷答道:“长公主小的姓何单名一个均字均匀的均。” 唐筹抬脚进大堂。 一进来就见这么一出狠狠剐了何师爷一眼。 傻子吗? 这位再尊贵也还是个疑似反贼。 这么急着讨好她回头谁知道会被怎么连累。 何师爷被唐筹一瞪心里不大舒服。 不搬椅子不上茶水难道让长公主坐到那把知府椅子上去? 算了此时不是与唐筹说长道短的时候何师爷转身去准备茶水又让一衙役搬了把椅子给唐筹。 长公主坐堂中除非是拍惊堂木开始审问否则唐筹断不能坐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头。 他得先老老实实地在长公主下首立着等着赐座。 想来长公主会让唐筹坐下。 唐筹为官多年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 实在是长公主的出现太让他意外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对待她。 直接抓不行;供着好像也不行…… 反倒是平阳长公主有备而来各种话术只怕都准备了几箩筐了。 这么一想唐知府暗暗叹了一口气。 琢磨什么呀。 场面交出去只管听长公主说故事就是了。 “长公主”唐筹放弃了审犯人时的各种引导、话术、节奏直接开门见山“您真没有造反?” 长公主睨了唐筹一眼。 唐筹回了一个勉强无比的笑容。 话头递出去了之后暂时与他没关系就是长公主一个人的台子。 “坐下说。”长公主道。 唐筹看了眼衙役搬来的椅子一时间竟有几分感动。 还行他能坐着听故事。 何师爷泡的茶也送来了配了一碟黄豆糕。 “祁阳不比京城没有那么精细的点心”何师爷道“您将就尝尝。” 唐筹对着糕点兴趣缺缺。 当然了最合适的肯定是一碟南瓜子。 可惜此情此景不可能真拿一把出来嗑。 “造什么反?”长公主凤眼一挑“我为了谁去造反?” 唐筹赔笑。 这问题城门口时答不上现在也一样答不上。 长公主也没想要唐筹答明白问:“京里传旨怎么说的?” 唐筹没有答只让师爷取了文书来。 长公主看了眼。 上头的内容与她预想的差不多。 三家死逃出京意欲造反严加抓捕。 却没有“格杀勿论”。 以赵隶的心思一定恨不能立刻杀了他们但是他没有办法落在文字上。 老侯爷父子与念之还在边关他们不久前才立下大功如今京中出了变故哪怕是“造反”的迹象朝廷能抓人但不能不让人辩解。 人死落子再无反悔余地。 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更何况京城是京城底下州府可不知道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府衙官员按旨意办事老百姓心里怎么嘀咕那是人人都有一本账。 在没有让老百姓信服的“铁证”之前没给功臣自辨的机会就杀了个干净看着是雷霆手段但绝对不是什么好法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民心不向自取灭亡。” 以平阳长公主对那几位老御史的了解他们能站在金銮殿上骂上一个时辰。 不能落于文字做事的尺度就全在经手的各府衙门里了。 长公主看着唐筹。 祁阳府定是个想要赶尽杀绝的地方。 “我那位好弟弟问都不问竟觉得我会反他?”长公主佯装气愤道“伤透了我的心!” 这话唐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何师爷见状当个引话的:“那永宁侯府与定国公府……”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长公主道。 唐筹一听就懂了。 这意思是把造反的罪名都推给了别人。 不应该啊…… 长公主身边有位女官不正是定国公的姑母吗? 闹翻了? 大堂后方通往后院的角门外六老太爷正竖着耳朵听。 眼瞅着长公主不进正题、唐筹也不催促六老太爷心急如焚。 顾不上别的他掀开帘子迈进大堂。 “长公主”六老太爷道“京里说了当日是您的马车出京城门守备听了您的吩咐……” “你知道得挺清楚”平阳长公主斜斜看向他道“那守备听了我的吩咐他见着我的人了吗?” 六老太爷被问住了。 传来的消息里倒是没提这个。 “即便是我亲口说的要开城门……”说话间平阳长公主忽然站了起来。 谁也没有看清她的脚步她就飘然落在了六老太爷的身后。 一把匕首架在了六老太爷的脖子上。 长公主肆意地笑了起来:“我让你跪下你跪吗?” 六老太爷险些一口气被她吓得续不上来好在人还没糊涂看清了匕首并未出鞘。 他拦住了慌神的唐筹等人干巴巴笑了笑:“跪的当然要跪。您是长公主不用这些东西都该有万人朝拜。” 长公主把匕首收了回去坐回到椅子上。 “免跪”她道“论辈分我还得叫你一声舅舅。” 六老太爷重重抿唇。 既然“认得”他长公主刚才那一下根本就是下马威。 他忍下了没有计较:“所以您的意思是当时有刀子架在您的脖颈上让您催开城门?” “差不多”长公主道“他们要离京拿我开路。” 六老太爷才不信她这话:“那这些时日您都在哪儿?那造反的两家又在哪儿?” 长公主道:“离开京城后一路西行我受制于人只能顺从。直到进了纯县才因为官道设卡不得不停下来。” “官州纯县?” “对”长公主道“官州沿道设卡他们只能化整为零分批行动。 有几人往南有几个往北也有往西的。 他们背着我商量具体怎么分的我不清楚。 我被带着向西到了官州与祁阳的交界一带他们没看住我我跑了。” 六老太爷:……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deepforest、一个蒸饺、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 的打赏。 正文 第288章 给我兵 别说六老太爷不信唐筹和何师爷也不太信。 可平阳长公主面不改色没有一丝一毫扯谎的样子俨然一副这就是事实的样子。 何师爷硬着头皮问:“您跑了?” “怎的?”长公主冷哼一声“我这身手想跑难道还跑不了?” 何师爷讪笑。 能跑铁定能跑。 刚给六老太爷那一下太快了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六老太爷又问:“您既跑了该立刻知会当地衙门怎的还……” “往东是谢羽的地盘往西进祁阳府”长公主抬起眼帘看着六老太爷“我难道应该去找谢羽?” 六老太爷被问得一愣一时没有领会。 唐筹知道这一茬忙帮着解释了一句:“官州府的谢知府是先定国公林宣的门生。” “据我所知谢羽直至去年都会往京里给定国公府送年礼”长公主道“我并不认为谢羽一定与林家逆反有什么牵连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好不容易才脱身我不想涉险。 反倒是祁阳府母后的族亲在这儿在我看来更加安全。 因此我才一路向西。 也是运气不错走了没多久就进了李家庄以金簪作抵换了匹马才能赶到高县再从高县来祁阳城。 要不然光靠我这双腿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唐筹与六老太爷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起来好像是这么个理。 眼下再无旁证长公主坚称自己受了胁迫他们好像也没有要把人打成反贼的道理。 不、不对…… 是不是反贼朝廷与皇上说了才算他们底下州府只配合抓人没有定罪的权利。 总归是人抓到了上报京城押送也好、等京里来人提也罢之后怎么处置都是京里的事。 现在也应该按着这规矩办。 毕竟这位身份尊贵好吃好喝先供着看守起来…… 六老太爷主动道:“家里有处宅子很是清幽不如长公主先住上几日让唐知府禀报京中……” “住什么住?”长公主反驳道“拿我当质子是这么好当的?给我兵我要亲自带人把那几人都抓起来!” 唐筹嘴角一抽。 这是什么要求啊? 竟然还要兵? 这兵是能给的吗? 何师爷问道:“与您一块向西的是哪几位?” “秦家老太婆她那儿媳与小孙子。”长公主答道。 六老太爷一听怀疑道:“有老有少真能到飞门关去?” “谁知道呢?”长公主笑了起来“我看也不能何况我也不能十成十把握化整为零的其他人真的就往其他处去了。 也许他们还藏在官州府的山上也许他们绕了一圈还想继续去飞门关呢? 真让人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过境了京里问起来有脸吗?” 唐筹老实答了句:“没脸。” 抓人是功绩他又靠着颜家能把反贼抓住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他从始至终都不信长公主。 长公主的故事说得有理没理反正都是故事。 唐筹只打算听听完了继续抓人回报京中可他没想到长公主的故事讲完了还有要求。 “怎能让您带兵……”何师爷讪讪搓着手想周旋。 “我带兵打仗的时候你们唐知府开蒙了吗?”长公主冷声道。 唐筹黑着脸瞪何师爷。 何师爷头皮发麻这位祖宗真是…… “这事下官还得禀报京中让皇上……”唐筹道。 “让他来决定我能不能掌兵?”长公主厉声喝断了唐筹的话“父皇在世时都没管过我怎么打仗!” 唐筹到底年轻些顶不住长公主的气势。 只能厚着脸皮请她稍安勿躁与六老太爷到一旁嘀咕去了。 六老太爷轻声道:“关起来出事我担着。” 唐筹想说此举不太稳当话未开口就听见了长公主的声音。 “我耳力好都听见了”长公主哼道“我高兴了叫你一声舅舅我不高兴你们祁阳姓颜的能比京城姓颜的金贵? 去年颜述那臭小子犯在林繁手里流放三千里母后都护不住。 你关我?等我回到京城你看母后护不护你! 还是你祁阳城这么有把握把我关在院子里能让我动弹不得?” 一席重话六老太爷的胡子气得飞起来又只能硬忍着捋下去。 他也有好些年没有见过那位皇太后妹妹了。 可要说妹妹不护着颜家去帮外人…… 六老太爷不信。 只是颜述的前车之鉴让他很忌讳。 京城与祁阳不同御史说话终究不是他们颜家的一言堂。 唐筹却从长公主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真到了“算账”的时候人家姓颜的和他一个姓唐的就不是一家人了! 祁阳知府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其他人。 不能不听颜家的又不能只听颜家的。 更何况祁阳这些府兵未必真能看住院子里的长公主。 心思转着唐筹轻声道:“不顺姑奶奶的心肯定不行可顺着她……不如我带兵跟着她……” 既满足长公主的要求又能名正言顺让这么多府兵看着人。 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长公主总不能真插上翅膀吧? 如果真能再抓到几个反贼祁阳功劳一件哪怕抓不到有“长公主”交差他们也能应对了。 六老太爷不愿意极了。 平阳长公主没给他们慢慢商量的机会起身就往外走:“不给我兵我自己也能抓人!” 没等走出大堂两个官差上来拦路。 “大胆!”长公主喝道“我的路都敢拦!退开!别让我动手。” 官差为难极了。 唐筹被她时软时硬的态度弄得脑壳都大了。 好在六老太爷也是一时想不到完美的办法让唐筹赶紧稳住人。 唐筹的稳就是“满口应下”。 六老太爷气得不行。 好一个赵瑰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能信一成就不错了。 她定是存了造反的心思! 只是其他人现在还不知所踪。 真要能立竿见影他肯定悄悄地赵瑰给杀了以绝后患。 可是秦家、林家造反后要上位的不可能是赵瑰。 光杀她治标不治本! 偏她又是那么一个身份轻不得重不得只能让她在这儿要这要那。 气死人了!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289章 招摇 没有理会六老太爷平阳长公主只问唐筹。 “你能调多少府兵给我?” 唐筹一心只想先稳住这姑奶奶道:“一千。” 长公主盯着他呵的笑了声。 唐筹听出了嘲弄的意思在长公主发话前他赶紧主动改口:“一千五。” 见长公主依旧不满意的样子何师爷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殿下”他道“祁阳府原就没有多少府兵先前西凉进犯飞门关朝廷紧急增援时从祁阳抽调了一些。 余下来的兵力既要守府内几座城池现在又得沿着官道设卡。 祁阳地方大官道长底下镇子村庄分散要抓反贼也得让府兵往下头去。 如此一来能调动的人数越发少了这一千五啊已经是我们府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 唐筹对何师爷的解释十分满意:“没错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你就挤吧。”平阳长公主道。 “下官这就安排点兵您……”唐筹手一伸比了个请的姿势。 点兵需要时间。 一千五百号人要点齐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点完的。 正好让这姑奶奶去颜家的园子里暂且歇一歇不说多了先拖个一日两日。 稳住、稳住…… 唐筹在心里默念着。 平阳长公主岂会看不穿唐筹的想法她顺着那手势出了大堂大步往外头走:“我在城门口等你别磨磨叽叽的。” 唐筹愣了一下赶紧追出去:“殿下、长公主哪有这么快的?一千五百人……” 长公主脚步不停一直出了府衙大门。 左右看了看见那几位护送她从高县过来的守卫还在门口长公主点了其中一人。 “马借我了。”她道。 长公主伸手那人自不敢拒绝老老实实把缰绳奉上。 拍了拍马脖子长公主这才转身看唐筹道:“你要点多久的人?” 唐筹还想着拖迟疑着道:“您看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说也得是明天再者一千五百人的调动不是小数下官得通知卫所那儿也得有时间……” “停”长公主打断了唐筹“你干脆说要让人连夜赴京等我那弟弟点头你才敢把兵给我。” 唐筹讪讪。 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只可惜京城路远长公主很不配合。 “一千五百人你要点一天得亏你不是个武将要不然等你点完十万大军西凉都打到皇城外了”平阳长公主摇了摇头“不会点兵是吧?给我带路我教你怎么点!” 唐筹一张脸红了一半、白了一半。 他要会打仗他能在这儿当个知府? 再说了长公主说“教”那是教的意思吗? 那是嘲讽的意思! 唐筹脸皮挂不住只能道:“下官尽快、尽快。” 平阳长公主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夹了夹马肚子道:“记着我在城门口等你。” 说完马儿抬起蹄子冲出去。 马尾飞扬从唐筹跟前扫过一股马味熏得他连打了三个喷嚏。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那平阳长公主已经跑得没影了。 这下唐筹的脸黑了。 “追上去、追上去”唐筹催促高县来的守卫们“城门口人来人往的别让人冲撞了殿下!” 心里另一个声音在不住高喊:别让长公主跑了。 这从头到尾逮不到人也就算了真从眼皮子底下跑了这要怎么跟朝廷交代? 六老太爷也出了府衙见状爬上马车催车把式追上去。 唐筹一见赶忙扒拉住车架趁着马儿还没跑也跟着上了车。 车厢里两人大眼瞪小眼。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翻来倒去。 是不是真跑了? 若存心要跑她来祁阳做什么? 她一定有别的目的不至于真跑…… 别跑就行。 人在眼皮子下还能有说法。 煮熟的鸭子飞了才完蛋了…… 纷杂念头滚得人心急火燎等赶到城门下看到平阳长公主骑着马的身影唐筹那提着的心才落下来。 没等马车停稳唐筹就从车上跳下来。 踉跄几步到了平阳长公主跟前他喘着道:“您也太着急了……” “再慢吞吞的都跑完了你往哪儿抓人去?”平阳长公主弯了些腰居高临下看着唐筹道“好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你都抓不住?” 唐筹身子一僵。 内心里他很清楚长公主另有所图可谁不会为了建功而心动呢? “刚何师爷说什么来着?”长公主缓缓道“祁阳很大底下镇子村落多他们真不在乎走上三五个月还真能从山道村道给绕出去。 你有那么多的人花三五月去海底捞针吗? 你费心费力了偏他们前脚走出祁阳了你能去其他州府的地盘上抓人? 功劳算谁的啊? 真就吃力不讨好! 让我带兵去抓你跟着我便是京师我也能动手。” 一听这话唐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乖乖。 真带兵往京师底下一站长公主是不是反贼说不好他唐筹铁定会被打成反贼一个。 “殿下与唐知府在说什么?”六老太爷从后头过来。 长公主直起身轻笑了声凤眼凌厉:“我催唐大人抓紧时间别让人跑了。 官道上设了不少卡口却不肯立刻随我出城搜查。 莫非唐大人根本没有抓反贼的念头只是糊弄人而已?” 六老太爷沉下了脸。 他当然听出来了这就是挑拨离间而且毫不遮掩、有恃无恐。 他不会上当就是堵得慌。 唐筹左右看了看。 先前城门口就有不少百姓见到了从高县来的平阳长公主他们回衙门那么些工夫这一带已经传开了。 百姓怕官却也抵不住好奇之心。 尤其是京里的贵人平日哪有机会见到? 如今可不得多看几眼? 长公主不怕看她甚至“招摇过市”。 唐筹暗暗叹气他不是长公主的对手六老太爷也被牵着鼻子走。 “下官这就去点兵”唐筹深吸了口气。 “去吧”长公主道“一个时辰很宽裕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 正文 第290章 配合 唐筹抓紧时间。 长公主在城门下不肯移驾唐筹只能让人在一旁守着。 如果长公主要离开说什么也得拖住。 赶回衙门里唐筹立刻提笔写了折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把此处状况禀报皇上。 被胁迫也好、真造反也罢平阳长公主她现在还是长公主。 祁阳府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人能奈何得了她。 只有请示皇上、让皇上定主意。 皇上说要这样那样长公主总不能抗旨吧…… 折子送出唐筹又点了府兵。 一千五百人整装待发在城门外列阵。 平阳长公主催马从阵前过。 神情严肃视线凌然。 而后她摇了摇头。 唐筹不知何意问道:“您为何摇头?” “要气势没气势要精神没精神!”平阳长公主道“当年我大周将士英勇无畏横扫神州大地、所向披靡不过二十年……” 此时此刻长公主的心中五味杂陈。 她来祁阳这一遭固然有她的目的。 可是身为赵家女儿看到府兵如此状况她还是很心痛。 父皇征伐天下时赵家的将兵是多么的奋勇! 兄长领兵时他麾下的战士的那股蓬勃朝气赵瑰今时今日依旧记得很清楚。 她亲自率领的瑰卫一群女子无论年纪大小她在她们的眼睛里看到的也是无尽的希望。 而现在赵瑰看着这些年轻的府兵她看到却是一副日薄西山之相。 大周建朝明明还不到三十年! 幸好还有念之。 这些年里长公主做了很多准备。 她恨颜氏、恨赵隶她想要为兄长的遗腹子把皇位夺回来。 但是那不是全部。 她始终姓赵她是赵挥的女儿。 父皇与一众志同道合的将士们用鲜血与热泪建起来的大周不能在赵隶的手中变成这幅样子。 皇朝建立不易倒塌起来却很快。 这几年看似波澜不惊没怎么打仗也没有什么大灾可根基出了问题里头在虚耗一旦耗到了那个点上便是轰然倒塌。 如此下去等老臣们纷纷告老再有个二三十年等到她老的时候她都不敢想大周会是什么模样。 平阳长公主的视线再一次从府兵的队列上滑过:“连我都打不过!” 盛气凌人。 府兵之中自有不服之人。 唐筹死死瞪向他们。 怎么? 还想与长公主一较高下吗? 与金枝玉叶动手疯了不成? 不敢出真力气铁定打不过就算真有鲁莽的出真力气了…… 唐筹心里苦哈哈的:八成也打不过。 操练得好一些的那些府兵之前就抽调去打西凉了怎么还会留在祁阳。 留下来的可不就是这么个能耐了嘛。 平阳长公主也没有与这些无精打采的府兵一较高下的心思只吩咐唐筹:“出发连夜搜山。” 唐筹把府兵交出来就做好了“配合”的准备。 搜也好、查也罢总归是这么多人看住长公主不奢望抓住其他人只求撑到朝廷的快报抵达。 想法是不错可真的配合起来唐筹差点去了大半条命。 祁阳怎么会有这么崎岖的山路? 祁阳怎么会有如此难行的小道? 他脚下走的真的是路吗? 他一介书生出仕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辛苦。 屁股被颠得仿佛开花脚底板全是水泡两股战战害怕走路更害怕骑马。 颜家那儿六老太爷定然吃不消这种体力活族里使了几个年轻人来。 第一天三个第二天换了三个第三天又换了。 府兵们也是怨声载道。 反贼没抓到光翻山越岭去了。 “殿下”唐筹劝长公主道“这么搜不是个办法。” “那你有什么办法?”长公主问“我都没喊苦你看看你手下这些府兵像话吗?” 唐筹被堵了个正着只好讪讪道:“也许下官是说也许他们已经走出了祁阳。” “你官道上设了那么多卡口我们又搜寻山道”长公主嗤笑一声“你跟我说他们已经走出去了?” 唐筹皱眉。 在他看来卡口还不够多。 原本设卡的守备也被他调来巡山了导致人手不足。 长公主没管唐筹的想法又道:“既然不在祁阳了我们继续往西追。” 唐筹连连摆手。 带府兵去别的州府? 长公主可以说他绝对不敢做。 “你祁阳的兵用不了”长公主道“我到哪儿问哪儿要兵不也一样?” 唐筹“啊?”了一声。 “唐大人真是提醒我了”长公主笑了起来“我就不该问你要兵直接到飞门关下堵人就是了明儿就走。” 唐筹:…… “对了”长公主又问“我那支簪子你拿回来没有?做事拖拖拉拉的别耽搁我启程。” 唐筹一口气堵得厉害。 走是断不可能让长公主走的。 “簪子换回来了”他道“在府衙里长公主回城时下官给您送来。” 回到衙门里之后长公主见到了簪子。 她仔细抚了抚很是珍惜。 李家庄那儿留了自己人唐筹使人去交马换簪侯夫人他们就能收到信知道她这里一切都如计划好的这样。 至于先行一步的秦鸾三人…… 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出了祁阳地界了。 如长公主所料想的一样破旧的马车沿着官道离开了祁阳。 季氏长松了一口气与两人道:“我怎么觉得自打离祁阳城远了之后卡口查得越来越松了。” 之前那架势如果不是人手有限祁阳上下恨不能是一里就一卡。 当然哪个州府都调不出这么多人手只能尽量多布置卡口查得严一些。 可越来前行感觉就越明显。 守备心不在焉匆匆看一眼就放行了。 “颜氏一族是颜氏一族唐知府是唐知府守备是守备”秦鸾道“不过您说得是确实太松了些。” 就像是有人牵扯住了似的。 掀开帘子秦鸾看着前方。 夕阳远落他们前行的方向天空尽头一片晚霞。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291章 胡说八道 御书房里黄太师坐在一旁。 皇上看着手中折子久久没有出声。 黄太师没有催促只眼观鼻、鼻观心。 他很清楚这封祁阳府快马加鞭送进京的折子会让皇上心堵。 自那日三府“消失”后京城里的风就不稳。 时而东风、时而西风。 有人愤怒他们的造反之态有人认为定有内情金銮殿里都吵了很多次更别说下了朝之后。 不止官员们争论百姓之间也各有各的想法。 当然谁都说服不了谁。 在黄太师看来这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不是谁都跟他似的掌握了事情的全貌。 不知道林小子是先太子的遗腹子不知道皇上对此心生怀疑不知道永宁侯坚持“带病”出征的根由自然而然的对这最后这么一出“三府消失”的结果会有不同的看法。 思路思路它就是一条路。 路中间断了一节亦或是手里无火把、天上无明星连东南西北都无从分辨不就是会走进迷宫里吗? 到最后鬼打墙。 要么误打误撞、稀里糊涂要么就在里头继续绕着。 千步廊里这些日子绕迷糊的人数不胜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始终有解释不通的前后因由于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互相指出对方的不合理却也无法自圆其说。 这在黄太师和范太保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心思都分摊到那些上头去了政务必然会有耽搁。 大周幅员辽阔各级官员行事按部就班上头有他和太保大人掌着短时间内出不了大岔子。 时间久些也就是蜿蜒中前进大方向上能控住。 但是这始终不是什么长久之策。 迟早得拉回正路上来。 而且越快越好。 偏偏这个节奏与速度不掌握在他和范太保手中还得看林繁与永宁侯。 就因着记挂这些哪怕黄太师看清了、也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他还是在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里愁得头上难寻一两根黑发。 如今几乎是一头银白了。 对镜自照时黄太师颇不习惯转念想想他这么个身份朝中出了如此大的变故若还老神在在、没点儿起伏才显得怪。 这么一副操劳心塞的老迈相丑是丑了点倒也很适合他。 至于范太保…… 那人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慢吞吞。 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这段时间衙门依旧没有找到徐公公的下落包括那日失踪的李生等混混一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衙门几乎把西四胡同翻过来可那夜的雨太大了什么线索都寻不到。 常宁宫的走水亦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雷之说太过难听往外说时都道是有耗子打翻了灯台才会燃起大火。 没有任何进展朝中又各执一词皇上的心境如何黄太师一想就知道。 今儿倒是有进展了。 祁阳府的折子毫无疑问能打破平衡但显然皇上高兴不到哪儿去。 折子递进宫之前黄太师已经看过了。 平阳长公主出现在了祁阳城说她被永宁侯府与定国公府胁迫她无缘无故不可能造反甚至还问唐筹要兵急得唐筹只能上书请旨。 这折子上的说辞在不清楚内情的人眼里可以成为林、秦两家造反的铁证了。 那些至今不相信永宁侯会背叛大周的人看了这封折子也只能闭嘴。 哪怕心里想着“恐有隐情”起码嘴上要老实许多。 可是他和范太保知道内情。 皇上更是一清二楚。 平阳长公主会受胁迫? 她不止会造反还造得有理有据。 她从京中消失出现在祁阳一定有她的目的。 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把皇上拉下龙椅让林繁坐上去。 唐筹当然不敢胡说八道可唐筹架不住长公主胡说八道。 让皇上用长公主胡说八道编出来的故事去做林、秦两家造反的铁证这就像是皇上得了一场重病治病的药引是一碗活虫子皇上不吃病得难受皇上吃下去恶心得够呛。 黄太师设身处地想想这事儿搁在他自己身上都得拧鼻子更何况是皇上这性子…… 皇上确实气闷极了。 好一个赵瑰! 这二十年他这位皇姐收敛了全部的锋芒。 很少交友出行大部分时间都在长公主府中只进宫拜见皇太后。 以至于他都习惯了她现在的模样。 以至于他也忘了曾经的赵瑰是怎样凌厉的一个人。 赵瑰她装了二十年的老实人现在不装了在祁阳府衙里的那个她才是真正的她。 从折子里抬起头来皇上压着脾气道:“让人把平阳带回来。” 黄太师摸着胡子。 这个“带”字就很有意思了。 黄太师直接问道:“如何带回来?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的眼神一沉。 黄太师只当没看到继续絮絮叨叨:“照这折子上的说法长公主并非逆贼京中只能请而不是压。请她回京仪仗如何安排?” 皇上气得嘴角抽了抽。 就赵瑰还不是反贼?她都把反贼两字贴在脑门上了! 可这话与黄太师说也没用。 他不可能告诉老太师赵瑰等了二十年等到了亲生侄儿长大等到了他能手握兵权。 “朕……” 皇上思索着还没拿定主意外头通传皇太后来了。 “请母后回去”皇上道“朕正与太师议事晚些在去慈宁宫。” 不等纪公公出去劝皇太后已经大步进来了。 “正好哀家也有事与皇上、太师商议。”皇太后道。 如此强势的态度让皇上不满极了又不能把进来的皇太后赶出去他只能冲纪公公摆了摆手。 纪公公领人退了出去。 皇太后这才道:“哀家听说平阳在祁阳了?” 此话一出黄太师稍感意外再一想也通透了。 祁阳是颜氏的老家。 长公主在祁阳现身唐筹急急送折子进京颜氏族中又岂会没人禀报皇太后? ------题外话------ 感谢书友*四处留晴*的打赏。 正文 第292章 就是一出戏 黄太师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了折子上。 颜氏族中不止报了走得还是驿馆千里加急的路子。 折子什么时候送到千步廊消息也是什么时候送到辅国公府。 黄太师送折子到御前辅国公府递信到慈宁宫。 所以御书房里正商量着皇太后就正好赶上了。 很及时也很犯皇上的忌讳。 以黄太师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此刻心情只怕比之前看着药引子还要糟。 颜氏一族如此行事犯忌讳。 皇太后急切插手皇上束手束脚。 这对母子之间少不得还再争执。 皇太后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她清楚极了可她不得不走这一趟。 先前的“惨败”来自于皇上的自作主张。 没有与她商量把她瞒在鼓里更要命的是去办事的还是徐公公。 三司与京兆衙门调查出来的那些状况摆到慈宁宫里时皇太后险些一口气仰过去。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办事的“人才”! 想设伏竟然临时找混混。 真亏徐六想得出来! 简直不知所谓! 皇太后为此在慈宁宫里缓了大半日都没缓过来。 皇上身边出主意的邓国师靠不住办事情的徐六也靠不住。 出事后邓国师眼看着是稍稍老实了些顶替了徐六的纪公公却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起码在皇太后看来和她身边教出来的宫人比差远了。 这让皇太后如何放心? 皇上是她的儿子她养育他、扶他坐上龙椅。 儿子长大了翅膀大了不希望她再管这管那这确实让她十分寒心。 可是再是难过再是心寒她也不能真的不管。 要不然皇上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让人去把平阳接回来”皇太后道“她还是长公主该有的仪仗不能少。” 皇上皱起眉头:“母后难道认为她会乖乖回京来?” 他不傻赵瑰也不傻。 母后凭什么认为赵瑰会听话? 只怕是京里迎接的仪仗还没到祁阳府赵瑰早跑没影了。 赵瑰不会听话赵瑰在装模作样这一些皇太后一清二楚。 可是担着这个身份处于如此局面有些戏就必须得唱! 平阳难道没有在唱戏吗? 她在大骂永宁侯府与定国公府时骂的那些难道会是真心话? 就是一出戏! 平阳不止唱了唱得还十分得意。 他们要对付平阳就只能先照着这戏本子唱下去。 在那三府从京城脱身的那一天起皇上和她就已经失去了先机只能是对面出什么招他们接什么招见招拆招。 如若忍不住脾气一味硬着来只会被那一拳头一拳头打得鼻青脸肿。 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太后不信皇上不懂。 皇上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也正是因此皇太后明知皇上忌讳、不满、甚至会怪她她都得赶来御书房。 “哀家让夏嬷嬷去接她”皇太后道“皇上不用担心能不能劝得了平阳只需安排好仪仗。” 皇上挑眉。 下意识地他想说以赵瑰的性情夏嬷嬷只怕被她一刀劈了。 话到了嘴边他忽然觉得母后恐是话里有话只是当着黄太师的面不好明说。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太师怎么看?” 黄太师摸了摸胡子道:“皇太后说得在理。” 皇上道:“既如此太师替朕传书唐筹让他等着京中派人去接长公主。” 黄太师应下退出御书房。 毫无疑问皇太后另有安排。 只是表面上合情合理就不能拒绝。 不过话说回来以长公主的能耐她主动出现在祁阳城也一定想好了后续的应对之策。 御书房里只留了皇上与皇太后母子两人。 “母后的消息”皇上看向皇太后“真是灵光。” 他原就被唐筹的折子给气着了此刻没有其他人周旋矛盾一触即发。 皇太后道:“族中急急递消息也是为了皇上。” 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是赵隶才有颜家的风光。 族中不晓得林繁的身世他们害怕大周被拖进战火里害怕改朝换代。 他们比谁都积极维护赵隶。 皇上对皇太后的这些说辞并无多少兴趣。 “赵瑰只会咬您一口”他对皇太后道“她是反贼打成庶民才能一劳永逸否则她就会咬。” 皇太后道:“皇上得记住先机不在我们这里了。” 这话落在皇上的耳朵里与指责无异。 “朕还要批折子”他阴沉沉道“母后回慈宁宫去吧。” 母子之间再一次不欢而散。 差不多同一时刻传信的驿官抵达了飞门关。 关内依旧是永宁侯坐镇。 驿官怀揣着文书被兵士领到了大帐。 永宁侯问他:“京中、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驿官干巴巴笑了笑:“毛将军呢?冯将军呢?” “毛固安驻守玉沙口冯仲带兵驻扎在鸣沙关昨儿才打下鸣沙关老夫立刻就送军报回京在路上应是与你擦肩而过了吧”永宁侯心情极好哈哈大笑“到底什么事儿?” 驿官也跟着笑了两声。 老侯爷这好好在打西凉呢。 昨儿又下西凉一座重要关塞往西又进了一步。 看来看去根本看不出要造反的样子嘛。 可是送到他手里的消息分明是秦、林两家与长公主要反。 “老侯爷用兵有方”驿官赶紧夸了一句又问“那定国公在吗?安北侯呢?” “都在鸣沙关收拾战场修补城墙还得忙上几日也得防备西凉卷土重来”永宁侯打量着驿官“京里到底有什么事?怎么皇上交代的事儿老夫还办不妥了吗?” 驿官笑得比哭都难看:“您能办肯定能办。” 可他不敢让永宁侯办! 谁都不在他把文书交给老侯爷…… 老侯爷看了上头的内容没有反心倒还好最多跳起来大骂京里有小人兴风作浪真有反心…… 让人看着他返程再截杀文书一烧。 没人知道文书上的内容飞门关依旧是永宁侯的一言堂。 他死得也太冤了吧! ------题外话------ 六十万字了~~ 今天高考我的读者里应该没有考生吧? 倒是有可能有考生的家长。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293章 谁退谁是傻子 驿官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说起来已是酷夏帐中也没什么风可他就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老侯爷”被永宁侯盯着驿官急中生智道“是这样的京里有一圣旨要送达飞门关需得您、国公爷、侯爷与几位将军一块接旨。 颁旨的行人在路上了很快就会抵达飞门关。 驿丞知道这儿打仗都往前线去了定不可能所有人都在关内因而让小的先来传个话。 请几位贵人回关一趟等行人一道就好颁旨了。” 驿官说完又重重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个儿编得很不错。 他就是个传话的咬死万事不知就行了。 等行人带着圣旨到了安北侯和几位将军要如何应对永宁侯父子与定国公那是他们军中事情。 与他这么个小小的驿官没有干系。 永宁侯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愣而后笑了起来:“老夫知道了打下玉沙口后大军一直被挡在鸣沙关外迟迟没有攻克京里等急了皇上才下旨来督军、鼓阵士气的吧? 等京中收到最新的战果一定会十分高兴。 既然圣旨要到了老夫就把人调回来接个旨喝碗祝功酒。 那行人哪日能到? 前头还得继续打呢来回也得时间别耽搁着了。” 驿官听永宁侯这么一说喜也不是不喜也不是…… 自家的糊弄话能糊弄住老侯爷说明项上人头保住了他本该高兴才对。 可他又怎么可能真的高兴起来? 永宁侯话里话外都是进攻打仗是战局。 老侯爷真的会起兵造反吗? 反正他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甚至为了先前怀疑老侯爷而满肚子的不是滋味。 犹豫之情从表情里漏了几分驿官又不敢说实话只能讪讪笑了笑。 “口信送到了”他寻了个托词道“小的就先出去了。” 永宁侯应了。 等人离开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 京里出现变故了。 驿官的到来绝不是什么提前知会一声他就是来递完整消息的只是问了一圈没人在关内他不敢说了而已。 前脚有驿官后脚有行人那圣旨里大抵是个什么内容秦胤怎么可能猜不到? 心知肚明又得装作不知。 秦胤稳住了驿官此时此刻又不得不思考: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 京城与飞门关两地路远。 消息传递自然不能及时。 速度最快的自是一路换马换人日夜不停但这种消耗也最大一般只用在紧急的军报上。 不急切的军报就不会这么赶至于普通文书耗时就更久些。 行人传旨在其中属于相对慢些的。 马儿是能换但人还是那人当然需要休息与调整。 照那驿官的说法行人不久就能抵达可见驿官掌握的消息并不是以最紧急的军报的形式送来的。 也许是没有急到那个份上。 皇上优势在手自不用太过急切。 又或者是大势已定再急也没有用。 更何况行人未到、圣旨未到只靠驿官早早来报信并无效果。 秦胤摸着胡子他现在很难确定是哪一种。 召了个传令兵来永宁侯吩咐他去鸣沙关通知其他人。 不管怎么样见招拆招。 至于京城里的状况他得相信自家老妻。 老婆子那么机敏一人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翌日清晨林繁回到飞门关。 “曹伦与甄浩两位副将驻守鸣沙关”林繁向永宁侯禀道“鸣沙关一带收拾得差不多了此次生擒了敌将苏置由毛将军押着返回差不多会比我晚到一两个时辰。” 秦胤颔首。 鸣沙关的战果他十分满意。 当然没有达到速战的水平可打仗就是这样碰着难啃的骨头时间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啃下了鸣沙关西州城就指日可待了。 话又说回来西州也是硬骨头。 “京里可能出事了”秦胤压着声与林繁道“行人来传圣旨不是什么好事。” 林繁一听眉头蹙了蹙:“眼下还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没有打下西州没有落脚之处以永宁侯夫人与长公主的智慧断不会在这时出手。 唯一的解释是皇上忽然发难了所以京中的众人才不得不应对。 “没有其他消息很难说状况”秦胤也不废话拍了拍林繁的肩膀“等行人宣旨尽量掌握主动若是稳不住这里状况……” 林繁颔首。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飞门关众将的性子彼此之间已经很了解了。 除非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否则他们未必会相信“反叛”之说。 他和永宁侯还有机会。 万一稳不住那就只能冲出去在消息传递之前赶到鸣沙关。 正说着话其余人陆陆续续抵达话题便不再继续。 毛固安到了之后把苏置扔进牢房。 入大帐见所有人都在毛将军问:“行人何时抵达?” “快了吧。”安北侯道。 “我们打下鸣沙关的消息还来不及送达吧?”毛将军又问“皇上这圣旨别不是让我们收兵吧?” 这话一说安北侯和冯仲交换了一个眼神。 比起长年驻守边关的毛固安他们两位在京的顷刻间就能报出两组人来。 一组坚持主战一组向来求和。 玉沙口大捷之后他们就猜想过京中兴许有收兵的念头会以军中俘虏“逼”西凉交银钱。 因此当时老侯爷才会在军报折子之外另修书一封催兵部这那来表明将士们的态度。 幸好京中之后并无退军的意思传来。 可此一时、彼一时见他们这些时日没有进展那些主和的指不定又站出来叨叨。 冯仲道:“我不想退兵好不容易打下鸣沙关怎么能退?” “退个屁”毛固安也道“就算你们都被调回京城我与飞沙关众将也一定要继续进攻。” 皇上总不能把他也调回京城吧? 西州近在咫尺谁退谁是傻子!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220225081852978、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 正文 第294章 宛如一场笑话 见他们义愤永宁侯忙道:“你们这么想就不对别总觉得皇上会听主和的那些人的话。 若是两军僵持、互有胜负西凉有求和的意思京里说不定会顺水推舟应了算了。 可现在我们是优势大优势。 谁敢主和?董侍郎他们能跳起来骂回去。 皇上也断断不会听那些人的。 依老夫之见皇上传旨极有可能是为玉沙口大捷犒赏鼓振士气让我们再接再厉。” 冯仲和安北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 林繁思路快岂会不明白秦胤如此说话的用意? 他笑起来道:“我赞同老侯爷的想法。 皇上深知西州重要前几年虽没有西进但亦没有忘了收复故土。 之前是时机不到现在天时地利人和皇上不会轻易放弃的。 要我说呢众将军不妨备上好酒等接了旨一起饮上一碗以作庆贺。” 刘贲本就向着永宁侯此时亦道:“确实收了几坛子好酒等会儿搬出来。我想等皇上知道我们打下了鸣沙关还不知道会多振奋!” 你一言、我一语间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毛固安也不再担心退兵招呼了个亲兵来与他道:“去关下镇子里切点好肉来。” 秦威坐在一旁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突突直跳。 他不由看向老父。 老侯爷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病状好了大半精神也不错脸上有了红光。 可隐约之间秦威在父亲的眼中读出了几分担忧。 父亲没有看起来那么乐观。 也许依旧在担心那圣旨其实是吩咐退兵…… 只不过身为总将总要时时刻刻注意士气。 那位行人赶到了关内。 被兵士们引到大帐中他先抱拳与众人行礼。 永宁侯起身让开主位问:“是在这儿颁旨还是去外头宽敞些?” 行人看了看左右:“烦请各位移步。” 众人出帐整理仪容半跪下以军礼接旨。 行人站在前头打开明黄圣旨目光从几人身上滑过。 远处兵士们恭敬极了却都是竖着耳朵想知道皇上传了什么旨意。 行人暗暗叹息。 他从京中来他知道那三府跑了个精光造反之态已经摆得明明白白了可是在他心中他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绝非表面这样。 收起思绪行人捧着圣旨从头读到尾。 越念呼吸越紧。 不止是他他觉得在场的人呼吸都凝住了。 甚至更远处那些士兵那儿哪还有谁低着头?各个都抬起了脑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他。 “老夫”永宁侯亦看向行人道“老夫要反?皇上让冯将军他们把老夫父子与林小子扣起来?这圣旨上是这么一个意思吧?” 不等行人回答毛固安先跳了起来:“扣个屁!搞什么名堂?” 林繁按住了毛将军的肩膀而后问行人道:“我母亲、姑母、长公主与老侯爷的家眷离开了京城?” 行人点了点头:“确实离开了下官从京中来这一点可以确定。” 此话一出秦威的脸色惨白一片。 那么一大家子会去哪里? 造反之说他根本没有听说过家里人无端端怎么会离京? 他们发生了什么? 冯将军等人亦是十分惊讶。 他们很想相信秦胤与林繁但同时身为掌兵的将领他们也很清楚大将在外、女眷忽然消失就是造反的意思了。 长公主且不论定国公府、永宁侯府又不是头一次出大将怎么会不懂事、会犯错呢? 接旨的人里只有秦胤与林繁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变故因何而起起码所有人都离开了没有被皇上扣下。 这就是眼下最好的消息了。 既如此就该好好来说道说道圣旨了。 秦胤一改单腿跪下的姿势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惨笑起来:“造反?皇上竟然认为老夫和林小子会造反!荒唐至极!” 林繁上前严肃地问那行人:“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莫不是又有人兴风作浪?” “八成又是那妖道作祟!”秦胤骂道“皇上一味宠信那妖道哎!” 毛固安对邓国师了解不多。 但是身边的冯仲与安北侯一听“邓国师”三字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就给毛固安答案了。 那妖道绝不是什么善类! 忽然间毛将军看到了派出去的亲兵。 那人两只手提着满满的油包惊恐又无措地站在远处与一众同样神情的兵士们一块。 毛固安的心里倏地涌起了悲凉之情。 先前怎么说的来着? 他担心皇上要退兵永宁侯还替皇上讲话说皇上不会糊涂听那些主和官员的话圣旨是嘉奖与鼓舞。 那些话犹在耳边与圣旨真正的内容一对比…… 真是啪啪几个大耳光子甩在脸上了。 痛啊也悲啊! 宛如一场笑话根本不好笑的笑话! 这么说起来还不如是皇上听进去了主和派的话、让退兵呢! 总比这莫名其妙盖上反贼名头强上千百倍! 刘贲也是懵的急急追问:“别是哪里弄错了吧?造反?我们刚打下鸣沙关一门心思去打西州城造什么反?” “小人!都是小人!”毛固安跺脚道“我不信永宁侯和定国公会造反我不捆! 我们和西凉人搏命京里搞七搞八一群小人! 古往今来前车之鉴还不够多? 我最恨在背后捅刀子的! 有本事以抗旨拿下我!” 见毛将军这么个态度行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他铁定没有捆人的能力他就是一传旨的。 行人只能看向冯仲与安北侯。 “我也不信其中应是有什么误会”冯仲背着手道“老侯爷不如赶紧写折子进京向皇上说明此事。” “怎么说?”秦胤道“老夫连自己家里人在哪儿都弄不明白!欲加之罪!心寒、心寒!” 两难之时忽然间他听见了一声“祖父”。 秦胤忙循声望去。 远远的他看到有一人由兵士领着从驻地外进来。 他看得很清楚。 那是阿鸾。 ------题外话------ 本来想说这几天努力多些点把更新时间调整过来然而…… 还在失败中…… 正文 第295章 皇上想杀我 夕阳西下。 古诗里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兴许是自幼诵读虽然飞门关还没有那么靠西但比起京城林繁觉得这儿的落日就会圆上许多。 酷夏的傍晚突来的变故圣旨上的罪责以及对京中状况的掌握之少…… 哪怕他与永宁侯配合着尽量将局面稳定住可在林繁的心中依旧难以避免地添了几分郁燥之气。 热的也是急的。 人之情绪便是如此了。 能分清轻重缓急知道按部就班晓得欲速则不达。 各种道理下林繁能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做眼前最应当做的事情。 可是内心深处会有担忧也会有急切。 三府之中有他的养母他的两位姑母有秦家老小还有阿鸾、他藏在心间里的姑娘。 为了他的选择他们直面京中困境。 这岂能不叫他挂念? 而这一刻顺着永宁侯的目光林繁远远望去。 余晖下站在那儿的正是秦鸾。 秦鸾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出乎了林繁的意料。 他几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秦威当然也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向秦鸾上上下下好一通观察。 姑娘不比儿子。 这若是秦沣秦威可以重重拍他的肩膀、可以把他抱在怀里用力拍他的后背、可以以手做拳敲他胸前用各种行事来表达自己的关切之心可阿鸾是姑娘。 是个自幼体弱、多年不在他跟前、让他这个当爹的轻不得重不得的姑娘。 几个深呼吸秦威哽着声问道:“没事吧?” 秦鸾抿着唇冲他点了点头。 她发现了几个月没有见他们父女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她去年刚回府时候的那种状况了。 父亲想表达关心又无所适从。 眼下显然不是个融洽父女关系的好时间。 秦鸾看到大帐前的状况问秦威道:“京里的圣旨到了?说我们谋反?” 秦威一听忙答道:“是阿鸾到底怎么一回事?” 秦鸾给了秦威一个安慰的笑容道:“我们前头说去。” 父女两人走到众人之间。 “国公爷。”秦鸾与林繁行礼。 林繁还了一礼。 客气、周到不显熟稔。 秦鸾很快又与其他认得的将军问安。 林繁看着她几个呼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中的那股子郁燥淡了很多。 真说起来眼前的秦鸾看着有些狼狈。 她没有穿道袍拿拂尘也没有做精致的贵女装扮她身上就是一套灰扑扑的农家衣裳还有很多补丁。 一路风尘仆仆下整个人显得疲惫甚至可以用“精力不济”四个字来形容。 可是她的到来依旧让林繁觉得踏实了。 不仅仅是他们可以从秦鸾口中知道很多不解之事明白京中状况更重要的是…… 他喜欢她身上的那股“静”的气息。 永宁侯没有起身他还是坐在地上抬着头看秦鸾:“为什么离开京城了?” 秦鸾的眼眶霎时间红了红。 看向行人秦鸾问道:“我能看一遍圣旨吗?” 行人没有拒绝。 念都念过了有什么不能看的。 秦鸾双手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交换回去。 而后她在老侯爷身边蹲下身子颤着声问道:“祖父您有反意吗?” 永宁侯老脸拉长佯装气愤:“你这是什么话?老夫对大周之心天地可鉴!先帝驾崩前把大周托付给老夫老夫岂能辜负他?” “是啊您对大周忠心耿耿”秦鸾笑了笑看着很苦“可皇上不是那么想的他害怕您手握兵权。” 永宁侯忙问:“可是那妖道兴风作浪?” “是啊”秦鸾顺着永宁侯的话“那妖道太可恶了!” 永宁侯这才撑着地站起来又把秦鸾拉起来道:“你把事情仔仔细细说一遍说给我们所有人听。京里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来这里?你祖母他们又怎么样了?你慢慢说!别怕祖父在。” 秦鸾颔首。 自从离开祁阳府后路上的盘查就松了许多。 碰到设卡的看到秦沣那“病入膏肓”的样子谁都懒得多看挥手让他们过了。 等到了飞门关下的镇子车夫把他们送到了一间宅子里。 这宅子亦是先前预备好的。 按着先前的计划三人入大营禀报状况。 没想到也是赶巧了路上一打听就知前脚有传旨的行人入营。 秦鸾当即改变了主意。 她一人出现季氏和秦沣暂缓露面。 若是营中能控制住局面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免得被一网打尽。 万一出事了有先帝遗诏来还能有机会扳回一城。 但那封遗诏是他们的杀手锏能藏还是得藏。 秦鸾看了看左右。 她要说服的不是那位传旨的行人而是安北侯、毛将军、冯将军等人。 这几位会忌讳什么祖父已经提醒她了。 她就要把所有的因由全推到邓国师身上去。 “皇上想杀我”秦鸾抬起头一字一字道“天生的凤凰命我却坚持退了二皇子的亲事皇上本就不安那妖道又整日的胡说八道皇上动了杀心。 那日是安国公夫人寿诞我过去道贺又与二皇子妃说了会儿话。 无端端的慈宁宫来了两个嬷嬷话里话外挑拨再后来徐公公来了。 徐公公张口就说我曾谋害二皇子妃说我用妖术害皇家血脉要我给个说法。 幸好国公夫人明智二皇子妃也没有上徐公公的当就是拖得久了直到天黑我才得以离开。 是我运气好吧自家马车来接的我上车后才发现祖母也在。 祖母说她先前被皇上、皇太后叫去慈宁宫不让她走若不是常宁宫走水皇上、皇太后顾不上她她根本不可能出宫了。 她很担心我就来接我了。 结果马车刚刚驶入胡同徐公公指挥了十几个人劫车。 人数相差太多了我那点儿花拳绣腿三脚猫祖母孤木难支万幸遇到长公主出手相救……” ------题外话------ 感谢书友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含糖量的打赏。 正文 第296章 他为永宁侯不值 随着秦鸾的讲述秦威的双手紧紧攥拳。 他咬着牙关额上青筋直跳。 作为一位父亲听到女儿遇着如此危险怎么能无动于衷? 就算阿鸾现在全须全尾地站在他的面前但他心中的怒火依旧烧得炽烈。 永宁侯气急抓着行人问:“有这事?真有这事?” 行人被那双如铜铃一般的大眼一瞪道:“老侯爷、老侯爷下官不晓得其中具体状况不过常宁宫走水是真大姑娘当天在安国公府是真徐公公后来确实不见了……” 这话一说所有人哗然。 连站得远些万分关心大帐前状况的兵士们都震惊不已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也真、那也真。 老侯爷的孙女讲的都是真话那分明是皇上先…… 安北侯、冯仲、毛固安等人亦是一脸愕然。 他们都认得永宁侯夫人。 侯夫人年轻时多么勇猛大伙儿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人都会老。 侯夫人老了武艺不比当年又带着个自保都难的孙女遇着十几个人…… 徐公公带来劫车的不说大内高手也一定颇有能力。 若不是正好有长公主相救这对祖孙性命危了! 事实上那日劫车的都是混混根本不是侯夫人的对手。 可这一点在场的除了秦鸾也就那行人知道一二。 不过行人被老侯爷的怒意吓着了没有多提那一嘴。 毕竟劫车都劫了。 高手还是混混不都是徐公公蓄意谋害吗? 冯仲道:“确实挺巧。” 永宁侯转头瞪过去:“你什么意思?巧是我们家的错吗?不巧不巧老夫现在老婆子没了孙女也没了!” 冯仲忙不迭摆手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老侯爷您别冲我来啊。那妖道兴风作浪得寻那妖道!” 永宁侯跺脚:“要是在京里老夫现在一刀子劈了他!” 毛将军看着秦鸾。 秦家大丫头那命格他以前也听过几句只是没放在心上。 甚至腹诽过永宁侯编故事。 他常年在边关不知道秦鸾与二殿下有过婚约也不知道什么退亲但此刻想来所谓的命格好像影响确实有些大。 秦鸾说的时候很克制但毛将军看到了这姑娘眼里有泪光语速从缓加快可见她的心情很不平静。 也是谁能平静呢? 没有长公主祖孙两人都完蛋。 可再往前算常宁宫没着火侯夫人没有去接只秦鸾一人离开安国公府…… 她可能连遇着长公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徐公公消无声息地带走了。 那妖道能哄得皇上对永宁侯的孙女下死手果真不是好东西! “后来呢?”秦威问。 秦鸾道:“长公主救了我们之后审问那徐公公。 徐公公说皇上很是担心让邓国师几次批算我的命数都是凤凰命。 皇上觉得皇子之中没有合适的邓国师就说未必是大周的凤凰。 祖父手握兵权一切都有可能。” 冯仲一听邓国师的名字就连连摇头。 “长公主安排我们出京”秦鸾又道“我们一路向西一开始还算顺利后来查得越来越紧祖母疲惫不已不得不暂缓行程让我继续赶来飞门关把状况告诉祖父与父亲。” “那家里其他人呢?”永宁侯问“你二叔他们呢?” 秦鸾垂下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长公主说都交给她看圣旨上写着是都不在京城了应该是长公主都安排好了。” 秦威闻言心一紧。 永宁侯亦然只是隐隐约约他有一种感觉。 阿鸾没说实话。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繁唤了声“秦姑娘”。 秦鸾转头看他。 林繁问:“那我母亲呢?” 秦鸾上前一步郑重行礼:“应当也是长公主安排的我不知情只是很对不起因着我的缘故……” 林繁虚虚扶了秦鸾一下。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下一瞬林繁却察觉到袖子里钻进了什么有些痒。 等秦鸾退开些林繁抬手迅速看了袖内一眼。 他看到了符灵。 明明那张纸没有眼睛他却觉得符灵与他眼对眼。 他在符灵的神态里感觉到了轻松与自在。 倏地他的心放下了。 阿鸾诓人呢。 她不仅知道所有人的下落她还知道他们都很安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需得扯谎只是怕他担心她才让符灵来提醒他。 阿鸾一直都很细心行事亦十分周全。 只是林繁想到秦鸾说的话说那日京中事情他还是十分紧张。 再有夸大的成分阿鸾亦遇到了危险。 是人生总有各种各样的危机尤其是他们还选了一条困难的路。 他在边关阿鸾的京中就像老侯爷之前说的那样他们能给予彼此的就只有信任相信对方能应对然后积极努力地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他没有机会去帮助那日遇险的阿鸾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份紧张、关心与牵挂牢记心田、化作动力继续披荆斩棘。 踏出的道路越宽越平在之后的岁月里阿鸾会遭遇的困难就越少。 秦鸾走到永宁侯跟前抬着头问道:“祖父圣旨上说我们都是反贼要让众位将军擒下我们。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 永宁侯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毛固安等人。 毛固安扭头:“我刚就说了有本事以抗旨拿下我!” 冯仲叹了一口气。 他刚劝永宁侯写折子回京自述清白现在看来没用。 皇上对邓国师的信任冯仲看在眼里更何况皇上一脑子的“凤凰命”这结解不开说什么都白搭。 “折子还得递”安北侯道“别管有用没用毕竟是个态度。不过皇上一日听信那邓国师的话这事儿就一日化解不了。” 这话安北侯说得非常保守。 这儿不止他们几人还有那么多兵士们在竖耳朵有些话安北侯不好说了。 真依他之见皇上既然动了杀心即便最后承认反叛是个“误会”这对君臣也走不下去了。 想到这几个月的辛苦想到刚打下来的鸣沙关安北侯暗暗叹了口气。 他为永宁侯不值。 为今之计只有…… ------题外话------ 这个月中下还会有加更加更加更。 正文 第297章 最后一个知情的 夏日炎热。 即便是余晖依旧很晒。 更何况遇着这样的事大伙儿心里都很闷。 行人捧着圣旨没有催促。 一来毛将军已经表态绝不可能扣人。 其他将军们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但他们的偏向也已经很明显了。 二来行人自己都很难说服自己。 永宁侯是什么脾气定国公又是什么性子他多少有些了解。 说他们突然间背叛大周这太奇怪了。 只不过这么僵持着显然也不是回事。 “事出突然一时间都理不顺”林繁站出来道“这样吧老侯爷先回大帐家中遇着变故您与世子也需要商量秦姑娘一路辛苦也要休息。 几位将军尤其是毛将军不要意气用事。 等我收拾些东西也到老侯爷帐中几位就先使人把帐子围了。 其中虽然有各种隐情可圣旨毕竟是圣旨皇上金口玉言众位也多商议。 行人职责在身莫为难他。” 毛将军在气头上原想骂“这圣旨算个屁”但转念想想被盖了反贼名头的林繁都这么克制他多少也得忍耐些。 说白了他叫得再凶也改变不了这份圣旨。 他一意孤行最后为难的、被架在火上烤的还就是林繁与秦家了。 倒不如暂时冷静下来与冯将军、安北侯等好好了解了解那邓国师再一起思考如此破局。 秦胤不反对林繁的提议。 自家也确实需要时间、私下来说清楚更多状况。 再者…… 秦胤深深看了林繁一般。 这小子会说话一口一个“圣旨”。 圣旨抬得越高遗诏就越珍贵。 皇上是金口玉言皇上的爹、先帝爷的话就更加不能不听了。 “老夫回帐了”永宁侯道“大帐使人围着吧老夫无所谓自家问心无愧。” 这么一说冯仲自然道:“哪里的话您真想走谁能拦得住?您不想走围您干嘛呢。” 永宁侯朗笑了声笑完又长叹了一口气。 摆了摆手招呼了秦威与秦鸾一块回帐去了。 林繁目送三人进帐与其余人拱手行礼亦暂且离开。 安北侯让人安顿好行人看着毛固安等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毛固安跺脚道:“定国公讲得有理等下来我帐中我们商量商量。” 对此提议无人不赞同亦是无人不沉重。 将领们散了周围的兵士们却越聚越拢。 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官员、勾心斗角他们这些小小的兵士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他们看到的是这几个月间的并肩作战。 永宁侯虽未出阵亦是他有病在身可他对战局用心时常登城墙眺望拼尽全力调兵遣将对普通的兵士都十分关心。 说白了把他们这些冲锋的、搏杀的一兵一卒当人看了。 他的儿子秦副将踏实又努力。 打仗也有很多脏活累活看着没那么危险但绝对不是什么好差。 秦副将从不贪功担了很多脏活累活分配给他的任务都会好好完成。 定国公很年轻初来乍到大伙儿私下也嘀咕过说他投了个好胎才有如此荣耀。 等一块拼杀几次就没人那么说了。 尤其是玉沙口一战再也无人敢小瞧这位年轻人。 什么是“虎父无犬子”这就是了! 这几位一门心思打西凉说他们要挥兵向东、直指京师…… 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东西都颠了个头吧? “真反了”有人嘀咕道“也是被逼的。” 这话有些人不敢接。 有些人不怕骂道:“把那些没事找事的都扔到西凉去就知道厉害了!” “皇上听那些……” 是啊皇上听信了谗言。 他们在边关与西凉人打得你死我活京城里却捅了他们一刀子。 “妈了个巴子!” 大帐里秦胤压着声与秦鸾道了声“辛苦”。 秦鸾摇头。 秦胤又问:“东西在哪儿?” “在叔母与大哥手中”秦鸾答道“他们在底下镇子里与我一块到的。” 秦胤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秦威正担忧家人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 阿沣与弟妹也来了? 这和阿鸾先前说的对不上。 东西又是什么东西? “父亲阿鸾”秦威迟疑着问“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呢?” 秦鸾眨了眨眼睛看看父亲又看向永宁侯:“祖父父亲还不知道吗?” 永宁侯老脸一红咳嗽了声:“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说。” 秦威一听这话各种不好的预感涌入心田。 等听永宁侯简洁说了状况秦威整个人都呆住了。 比刚刚听那行人宣读圣旨还要回不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他想他明白李芥的感受了。 李芥在玉沙口中看着沿着山崖冲下来的大周骑兵时那种满脑袋炸开的滋味与秦威现在体会到的半斤八两。 原来自家真的有反心。 原来先帝驾崩前后发生了那么多事。 原来定国公是先太子的遗腹子。 原来他们秦家从先帝手中承担了那么重的责任。 原来全家都知道了就他一个人被从头蒙到了尾。 说起来他是父亲活下来的儿子里年长的那个吧?他是世子吧? 他是最应该与父亲一起、把秦家抗在肩上的那个人可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情的! 要说心里没点儿想法那肯定不可能。 秦威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抬起眼他看到吹着胡子装无辜的老父亲看到一脸愧疚不安真正无辜的乖女儿秦威又抹了一把脸。 算了! 看在阿鸾的份上! 听阿鸾说的他们一行人都顺利离开了京城。 在他们选择分散行动时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只这一点就让秦威的心平复多了。 没有什么比家人都康健更重要的了。 造反也好、反正也罢。 既是他们秦家从先帝手中接过的责任那就去做。 自家人一块齐心协力再难的路他都能走。 ------题外话------ 感谢书友abbey30的打赏。 正文 第298章 没一条好走的 毛将军回到军帐中。 亲随进来手中还提着那几袋油纸包脸上写着无措。 毛将军指了指几子:“放着吧。” 亲随放下后退了出去。 毛固安走过去把油纸包打开顷刻间香气扑鼻。 边关远不及京师繁华但这儿也很有特色肉多、不贵。 毛固安好吃作为守关大将他当然有闲钱可他很少单独去买都是逢年过节时多添些银钱与手下兵士们一道多尝几口肉味。 今儿不年不节也没到开庆功宴的时候。 以为那是京中来振奋士气的圣旨他才会让亲随去买肉。 想到刚才那“天真”的想法毛固安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什么振奋士气? 分明是想把他们当作鱼肉! 看着几子上的肉片毛固安气不打一出来。 都是花钱买的不能糟蹋东西他拿了一片入口嚼了嚼。 真他娘的香! 若是再配上好酒多美啊! 这么美的一顿就被那道莫名其妙的圣旨给毁了。 呸! 冯仲和安北侯一块过来时就见毛固安坐在几子后头一边吃一边骂。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没说什么。 后头过来的刘贲见此状况问道:“毛将军我给你搬坛酒来?” “不喝”毛将军道“酒放窖里又不会坏。” 肉不一样买都买回来了。 几人都落座。 谁也没客气亦不讲究用手拿肉一口一口吃。 差不多有一盏茶的工夫帐中没有谁说话只有咀嚼的声音。 最终还是刘贲打破了沉默。 “秦姑娘那命格真有那么玄乎?”他问。 冯仲摊了摊手。 “是有那个说法自她出生就有了”安北侯道“皇上看得很重早早就定为二皇子妃可那婚事作罢问题出在二皇子身上不是秦家的错。” 冯仲点头把去年的事儿大致给两位不知情的边关同僚说了一遍。 “所以皇上就很惦记这个?”刘贲皱眉“老侯爷手握兵权再有什么国师胡说八道一番于是他……这都什么事儿啊!” “大殿下病故二殿下连儿子都要生出来了”毛固安抹嘴道“凤凰还是只没落树的凤凰可不得把皇上急死了吗? 想杀那丫头没杀成逼得秦家不得不逃出京城又给盖个谋反罪名。 这么下去要我说旧树倒了立新树凤凰落哪儿都不奇怪。” 冯仲一听连连皱眉。 这话是能挂在嘴上说的? 亏得这儿就几个人大家伙知根知底的但凡传出去几个字都会让老侯爷更加难办。 “等打下鸣沙关的折子抵京多少能拖延些时间”冯仲道“要我说趁着山高那什么先把西州打下来以战功说话永宁侯和定国公有没有反心军功做不了假。” 安北侯没吭声。 那道圣旨沉甸甸压在所有人的面前不可能视若无物。 冯仲的想法并没有错要搬回一成除了上自述清白的折子之外就得靠军功。 先洗去污名才图其他事情。 说穿了君臣之间定是走不下去了。 是永宁侯确实也还有其他化解的办法。 清君侧逼皇上禅位扶听话的小皇帝登基……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自家安危却也不是什么长久之策。 更何况真走到那一步不值当! 老侯爷一辈子忠勇为了大周兢兢业业到老时却得这样一个困境。 让一个忠义之人迫不得已去做“摄政”之举这是一种悲哀! 安北侯感到心寒。 他们晋家亦是武将封爵父辈们的鲜血换来了今日。 当年先帝麾下有“两晋”一位年长些就是后来的安国公一位年轻些就是他的父亲。 再往后安国公病故、世子战死他的父亲亦战死由他承继爵位。 到现在安国公府败落了。 别看出了个皇子妃二皇子为人处世让人头痛极了而唯一的男丁还那么小能不能撑住这份家业都难说。 他依旧为大周拼搏亦想为大周战至最后可他看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安国公府败在后继无人好歹还能担着爵位再坚持些时日。 秦、林两家眼看着累战功却成了“反贼”。 这让安北侯如何不怕? 他也会害怕。 他不怕死他怕自己的家人遇到这样的状况。 他母亲健在他也有妻子儿女。 他若死在战场上自家极有可能步安国公府后尘“两晋”都会因孩子太小而撑不住。 可哪怕撑到了孩子长大撑到了他们能像林繁一样扛起一家老小、建功立业的时候前头等着他们的是龙椅上那位的猜忌。 安北侯越想心越沉。 没有了邓国师也会有王国师、李国师。 皇上把路走偏了很难再扳回来了。 可要说听话的小皇帝…… 几位皇子显然都不行越过他们从赵氏族中挑族里有那样合适的男丁吗? 安北侯挠了挠头。 一条条道没一条好走的。 他坐在这儿都觉得困难被盖上“反贼”名头的秦家与林家得有多左右为难呐! 也不知道秦家其他人以及定国公老夫人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太让人揪心了。 另一厢林繁在帐中简单整理了一下。 方天站在一旁几次想开口又几次闭上了嘴。 他很想安慰他们爷可他真不知道怎么说。 绞尽脑汁方天道:“爷既是长公主安排了的老夫人应该有乡君照顾着您别太担心。” 林繁看向方天。 “那什么”方天挠了挠头“您别怪秦姑娘小的就是觉得这事儿不是秦姑娘的错那什么命数不命数的也不是她自己挑的……” “我倒是觉得她那命格很不错。”林繁慢悠悠道。 方天正苦思冥想还有什么能说的突然听林繁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愣住了。 “啊?”方天转不过来只稀里糊涂地道“您不怪她就好。造反什么的全是那邓国师诬陷您和老侯爷一定能自证清白……” 林繁冲方天招了招手。 等方天到他跟前林繁压着声儿道:“造反啊那是真的。” 方天:!!! ------题外话------ 昨天的两更里脑子抽了把秦威的名字打成秦治了…… 已经都改过来了。 大家周末愉快~~ 正文 第299章 缺心眼 有那么几个呼吸间方天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林繁完全转不过弯来。 至于那是几个呼吸他不知道他连“呼吸”这事儿都忘了。 直到险些憋过气去方天才回过神来。 只是思路依旧是混沌的。 造反竟然是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 “爷”方天的嘴皮子直哆嗦他干脆用力地揉了揉脸郑重其事地问“爷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儿您别逗小的了。” 林繁双手抱胸睨了方天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方天一看这架势心彻底凉了。 好家伙。 明明白白的不是开玩笑的意思。 他们爷竟然真的在琢磨造反。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造反是要掉脑袋的。 不、不仅仅是杀头的事本身他们来到飞门关冲锋陷阵就已经是把脑袋系在腰带上了。 为何要来、为何要打? 因为他们面对的西凉大军他们要守护大周他们要把西境的土地收回来他们要完成先国公爷的未尽的遗愿。 上面的每一条都和“造反”背道而驰。 难道这几条都是假的吗? 他们爷的心里没有大周他们不在乎被西凉吞了的土地也对先国公爷的遗憾毫不在乎…… 方天在心里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 绝对不可能! 他跟在他们爷身边那么多年爷是什么样的人爷对先定国公抱着什么样的父子情感他都看在眼里。 他们爷就不可能做任何让亡父失望的事情! 方天认真看着林繁问道:“您做这事儿是先定国公希望的吗?” 林繁的眉头微微一蹙而后舒展开来。 想到林宣他的眼底里透出了几分笑意。 “他从没有那么跟我说过”林繁道“但这是他想要我走的路。” 方天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道:“小的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既然是先定国公希望的那就不会错。” 林繁哑然失笑。 方天这人敏锐时很敏锐迟钝时也是真迟钝。 或者说他是一根筋认死理。 “再跟你说件事儿省得你懵”林繁道“我是林家的养子我的生父是先太子。” 方天脑袋里的那根筋绷断了。 目瞪口呆中他听林繁简单讲了来龙去脉。 而后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林繁。 太离奇了。 他们爷不是他们爷是皇太孙殿下。 夫人身边的巧玉才是他们定国公府的大姑娘。 可是离奇之后又是合理。 唯有如此身份才能说得通现在的一切经历。 因为心存大周所以对西凉痛下狠手;因为要拨乱反正所以一定会走上“造反”的路。 也只有“皇太孙”能够让永宁侯都跟着去当反贼。 那他呢? 他是定国公府的家奴不是宫里的。 有朝一日爷承继大统身边还得有得力的人伺候。 他、他是绝对成不了宫里人的! 爷身边最信任、最麻溜的人就不是他了…… 方天很是失落。 尤其是他这么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亲随他们爷身上那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一无所知! 他还怎么有脸说自己是优秀的亲随呢? “爷”方天问道“偃月知道吗?” 林繁道:“我没有跟他说过。” 一听这话方天心中一喜。 没想到林繁还有下一句话。 “我估计偃月多多少少自己琢磨出来了些事儿。” 晴天霹雳! 方天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事儿是能光靠琢磨就琢磨得出来的? 偃月那脑袋瓜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吓人的东西! 敢情到最后就知他稀里糊涂一直什么都不知道。 方天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林繁大致猜到方天在想什么饶是眼前压着一堆事都让人心情一松想笑一笑。 “没事”林繁拍了拍方天的肩膀“永宁侯也一直没与秦副将说。” “秦副将也被瞒在鼓里?”方天忙问。 见林繁点头方天嘿嘿笑了。 行吧。 毕竟人家堂堂世子爷都不知道自家老父亲要造反。 他一个亲随一直不知情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要收拾的东西不多见林繁准备过去永宁侯的大帐方天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问:“爷那以后小的能不能不进宫?” 林繁一时没想转过来不解地看着他。 方天为难极了:“小的还想娶媳妇。” 之前舅婆都跟老娘说了说要给他物色物色。 舅婆眼光好他可期待了。 林繁这才明白过来大笑着敲了敲方天的脑门:“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方天捂着捂脑门。 哪里奇怪了? 娶媳妇多正常的事儿。 爷以后也会娶媳妇…… 爷自己不开窍他可是很看好秦大姑娘的。 咦? 秦大姑娘是凤凰他们爷是皇太孙这、这不是天造地设?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妙的缘分爷可绝对不能错过了。 如果舅婆在方天一定要指出舅婆以前的“错误”。 秦大姑娘当不了定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她得去做皇后娘娘。 见林繁大步出去方天赶紧跟了上去。 大营里不少兵士见了他们纷纷看了过来。 有人不安有人不忿。 方天没有分心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一定要多提醒他们爷。 人家永宁侯手握遗诏二十余年这等岁数了拖着一家老小为了他们爷的皇位去造反。 秦大姑娘又先后给爷那么多帮助。 连亲生母亲的下落都是秦大姑娘找出来的。 这份功劳与苦劳以中宫为聘天经地义。 哎? 也不对。 万一秦大姑娘不稀罕呢? 依他说就是诚意他们爷得有满满的诚意。 “爷”方天赶紧道“托秦大姑娘的福给您那么多平安符玉沙口那一仗打得那么漂亮您千万别忘了与秦大姑娘道谢。” 林繁脚步不停打趣道:“我缺心眼?” 方天忙不迭摇头。 两人走到主帐外林繁被请了进去。 方天留在外头疑惑着想难道缺心眼的是他? 正文 第300章 您敌人多着呢 林繁进了大帐。 两厢行礼秦威的态度略有些不自在。 这也情有可原。 同僚家里的晚辈与皇太孙身份差太多了。 规矩上当然亦有很多不同。 像从前那些大大咧咧不太妥当。 永宁侯把秦威的应对看在眼中心里暗暗的哼笑三声。 他这个儿子现在是又怕轻了、又怕重了的不合适等哪天荣登“老丈人”指不定得转个大弯。 秦鸾刚刚擦了把脸。 这里没有能换的衣裳她还是那身满是补丁的村姑装扮。 净面后那股子疲惫散了些看着是精神了不少。 秦鸾知林繁担心道:“放心吧都没事。” 当日离开京城的因由以及之后一路西行的经过秦鸾已经与祖父、父亲说了一遍。 现在林繁来了秦鸾便又简略地讲了。 通过那小小符灵林繁已然知道先前当着众人的面说的那番话里有不少虚假的部分。 现在听了真实状况他的心彻底落地了。 母亲安好也把巧玉带在了身边。 他们这一趟出京虽然是情势所迫但是应对及时将损失降低到了最小。 这也得益于京里早几个月就在做各种准备了。 事事循序推进当然比临时抱佛脚要顺畅得多。 “可惜”林繁道“还没有打下西州城。” 如果已有西州在手面对皇上的发难他们应对的余地就更大。 提到西州永宁侯面色严肃。 西进的路不好走。 这一点他在十几年前就知道了。 道道天堑下军需补给是重中之重他们面临的就是鏖战。 不说西州有多么难打鸣沙关先前就挡了他们那么久。 西凉吃下了玉沙口的惨败出征的大将不是战死就是被俘只苏置一人逃回到鸣沙关后重新组织防守。 从士气上来看兵败的那一刻是西凉最弱的时候。 将领、兵士和补给会出现大量缺口西凉朝中也会有动摇与质疑主和的、主战的势必会吵成一锅粥。 大周本因趁着西凉人心不稳之际把鸣沙关打下来。 很可惜苏置借着地利咬牙守住了。 然后两军进入了阵地拉锯。 随着时间推移西凉那乱糟糟的军心慢慢稳定。 既然没有议和的打算想要死守鸣沙关后续的军需粮草兵力都会补上。 大周想要攻克鸣沙关只会越来越难打…… 没错本应如此。 在十天半个月之前前方进攻的将士反馈给到秦胤的也是这么一个感觉。 恐会花费更多时间。 需要等一个破敌的机会。 兴许要向玉沙口时一样神来之笔。 永宁侯为此绞尽脑汁甚至想要亲往鸣沙关指挥没想到突然之间前头传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苏置拼命排兵有一决生死之态。 再然后大周就拿下了鸣沙关。 …… 秦胤摸着胡子整理着思路。 先前为胜利而振奋其他将领又都在前线他无处问。 等人都叫回关内圣旨的乌云压在脑袋上根本顾不上这一桩。 现在才有机会问。 “苏置为何没有死守鸣沙关?”永宁侯问林繁道“他若一味只守不攻我们很难打进去。” 真不管不顾硬攻那就是拿兵士们的命去堆不计伤亡硬生生拿尸体堆进鸣沙关。 那样的打法大周固然能拿下鸣沙关但军中士气定然一蹶不振。 失去了那么多的兵力之后再想打西州城就是痴人说梦了。 所以他们迫不得已与苏置耗等待良机。 结果苏置却出了昏招。 这很反常。 秦胤以前也与苏置交过手在他的了解之中苏置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如您所言苏置在这之前一直很稳他把鸣沙关防成了铁桶一般”林繁回忆交战状况道“差不多是三五天前斥候隐隐约约觉得鸣沙关内紧张起来了像是……” 林繁一时之间没有形容出来。 可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之前擒获李芥后他曾说过要不是那些软骨头在西凉皇帝跟前兴风作浪石魏根本不会急于求成以至于痛失好局”林繁看向永宁侯道“这一次苏置可能也同样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永宁侯嘿嘿一笑:“不是把苏置抓回来了吗?问问他就知道答案了。”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动静。 安北侯等人过来了。 见几人进来永宁侯道:“来得还挺齐。” 冯仲正犯愁见老侯爷心情反倒不错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您还是先把折子写了”冯仲道“甭管有用没用态度得摆出来。” “光摆态度不顶用”永宁侯吹着胡子道“老夫正想破敌之策。” 毛固安在边上一屁股坐下道:“破哪个敌?您敌人多着呢西边有京里也有。” 永宁侯哈哈大笑。 笑完了他道:“多正常的事儿两国交战前头都是你来我往打得热闹背后也一定会有小人扯后腿。不信你们去问问苏置。” 毛将军闻言一怔。 安北侯吸了一口气道:“您的意思是内奸?吃里扒外?” “是啊”永宁侯道“苏置扛得好好的忽然间就扛不住了可能其中就有故事。 刚林小子也提醒老夫了石魏那时一心进攻八成也是压力在身。 西凉自己就乱糟糟的。” 鸣沙关的暗流涌动他们几人都有感知当然就听进去了。 “内奸不好抓”安北侯道“我们现在也管不着京里。” 最大的奸佞邓国师无疑。 可皇上就是护着他。 其他小人必定也有藏在暗处趁着各种机会跳出来咬一口很难“人赃并获”。 “你们管不到京城京城现在也管不着你们”永宁侯道“折子老夫会写。 你们再从苏置、李芥嘴里挖挖消息得趁着西凉乱、继续推进。 要是为难老夫父子就还在这儿待着林小子也留下。 等你们打下西州老夫再回京面圣。 饭得一口口吃。 先攻城再清算。” ------题外话------ 300章啦~~ 求个月票~~ 正文 第301章 掌心 理是这个一个理。 只是提出这个理的是永宁侯。 被盖上反叛的罪名那么多亲人了无音讯他本该急切、焦虑多么气愤都不为过。 再者老侯爷的性情大伙儿都一清二楚。 急性子、暴脾气。 那么暴躁的永宁侯在面对如此困境时他忍住了。 还与他们说道理想办法老侯爷忍得不容易啊! 刘贲忙道:“别这么说老侯爷您有没有反心我们还能不清楚吗?” 永宁侯摊了摊手。 “我这就去跟苏置、李芥唠一唠”安北侯招呼了冯仲道“我越想越觉得鸣沙关先前肯定出了些状况。” 冯仲应了。 两人先后出去毛固安也跟着走了。 刘贲留到最后。 他到底向着永宁侯低声道:“我再劝劝毛将军他们。既是要先攻城我们也缺少能带兵的将。如果不让你们父子与定国公出阵岂不是着了那西凉奸细的道叫那些小人顺心如意了吗?” 永宁侯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太为难老夫也再想想自救的法子。” 待刘贲一走大帐里只余他们几个自己人。 永宁侯的注意力落到了地图了。 他的视线的中心就是西州城。 说起来这么多年以来这地图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那一带的地形也一一印刻在了脑海里。 哪怕不用看地图他都能全部描述出来。 可是身为领兵大将永宁侯又不能不看。 排兵布阵想错一步损失的就是无数将士们的性命。 而且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从这张已经被他的眼睛看得都烧出洞来的地图上注意到一点他以前从未发现的细节。 秦威上前与秦胤一块分析。 秦鸾站在一旁冲林繁眨了眨眼。 久别重逢之情从俏皮里透了出来。 林繁不由弯了弯唇。 他们真的有好些时日没有见了。 一人在京城一人在边关落在地图上都可以说是一东一西两个极端了。 距离在先使得时间仿佛也更加漫长了些。 亦让这份思念如西去的大河一样。 河水裹着细密的泥沙奔腾着沉淀着。 直到遇着了这份思念的“主人”波涛拍案激起千层把那沉淀着的泥沙也一块带了起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在日积月累中思念已经那么厚重了。 那么细的密的几乎可以从指缝间穿过去的泥沙也可以积得那么沉、那么厚。 这就是钟意一个人了。 林繁看了眼永宁侯与秦威。 如果是不是状况不允许他很想抱抱秦鸾与她多说一些话。 听她说这一路上的大小遭遇告诉她这几月里的边关战事他们之间有很多话题可以分享。 显然眼下不可能。 走到秦鸾边上林繁伸出了手。 袖子里符灵飞了出来又钻进了秦鸾的袖子里。 它敏捷极了。 秦鸾抿了下唇。 与符灵一起回来的是它身上的暖意。 一个纸人本身没有任何温度它的暖毫无疑问来自于林繁。 下一瞬比那更明显的温度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她下意识地缩了下手指这才发现她的手被林繁握在了掌心了。 林繁手心里的温度顺着她的手指一点点地传递。 秦鸾抬眼看林繁。 林繁眼中全是笑意他也不出声只用口型无声地唤了声“阿鸾”。 秦鸾莞尔。 袖子下相握的双手被挡住了。 哪怕长辈们回头除了觉得他们站得近了些很难看出端倪。 轻轻地秦鸾与林繁道:“我等下画个图让方天去给叔母和哥哥带个话免得他们担心。” 林繁道:“他想进出还真没人管他。” “祖母他们人多些若与计划好的一样应当也在陆续来飞门关的路上。”秦鸾道。 “侯夫人行事仔细”林繁想了想道“放心吧。” 地图前永宁侯和秦威似是说到了什么叫了声“林小子”。 林繁不得不松开了秦鸾的手走上前去。 三人对着地图一边比划一边说。 秦鸾自己备了笔墨画了那落脚宅子的地图又把方天叫进来仔细交代了几句。 方天原就十分佩服秦大姑娘。 此刻再看她越发觉得秦大姑娘镀了层金光。 或者说是火光。 命数之说方天原只当一个说辞听个热闹现在不同了这就是一只熊熊燃烧的鸾鸟。 “您放心”他道“小的一定办妥。” 方天出去了。 没多久再次出现在大帐里的是毛固安。 毛将军一脸凝重道:“李芥和苏置嘴巴一个比一个硬冯将军他们还在继续问。” 永宁侯对此并不意外。 毛将军又道:“我找了个小兵问了几句总算有些发现。” “怎么说?”老侯爷问。 “前几天鸣沙关内来了一位督军。” 毛固安询问的小兵在西凉军中算不上什么人物就是极其普通的一员。 那人并不在之前进攻玉沙口的大军之中一直都驻守在鸣沙关。 前头吃了败仗苏置逃出关内整个鸣沙关人心惶惶。 但是在苏置的调度下他们扛住了。 大周大军西进鸣沙关艰难防守苏置几次上折子问西凉朝廷要兵要粮勉勉强强催出了些东西。 “听说苏置为此唉声叹气。” 那小兵远离中帐消息多是道听途说。 苏置叹气叹得多凶他也是听别人讲的他能看到的是运来多少粮草、又有多少增援。 那么点东西让大部分兵士都心生不满。 最雪上加霜的是朝廷还来了个姓缪的督军。 “瘦高个拿一把扇子”毛固安道“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没有一点武艺在身。” 缪督军显然是个外行人。 自身不习武又从未带过兵。 在鸣沙关里转悠了一天后就整日跟着苏置说这道那。 “比纸上谈兵还异想天开”毛固安冷哼一声对那种人万分不屑“苏置被他吵烦了又不能不理他。听说有一天晚上在城墙上巡视时苏置与那督军吵了起来。 苏置骂对方是不懂装懂胡乱指挥;督军要上报朝廷说苏置拖延战事出工不出力。” 应着是在城墙上许多值守的兵士都听在了耳朵里。 ------题外话------ 感谢书友霜凍、政志壮心扬四海、小院子的打赏。 正文 第302章 直说 永宁侯摸了摸胡子。 苏置和那缪督军的纷争高低上下显而易见。 正是因为扛不住缪督军的咄咄逼人乱指挥苏置才会越来越急以至于急中出错被大周逮到机会一举拿下鸣沙关。 “这要是在我这儿……”毛固安比了个手刀。 手起手落。 一窍不通的人还想指挥他? 他才不受那种气! 永宁侯没接这话。 苏置有苏置的难处尤其是刚刚吃了那么大一败仗来自西凉朝廷的压力会有多大可想而知。 乘胜追击时当然可以“将在外”对京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指挥视而不见。 可兵败时硬气不起来。 尤其是那督军都到了鸣沙关已经在耳朵边嗡嗡嗡了。 别看毛固安现在说得凶悍先前吃败仗时不也是老老实实把指挥大权交给冯仲了吗? 当然这两件事的状况也有个极大的区别。 冯仲懂打仗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更不是连兵书都没看过的外行人。 真要是个胡说八道的以毛固安这脾气可能真会忍不住劈过去。 “那督军是死了还是抓了、逃了?”永宁侯问。 毛固安道:“还不知道如果没逃就在鸣沙关里扣着。” 此前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亦不清楚对方长得怎么样当然没有特特寻过。 是死是活得再到鸣沙关去问问。 “老夫有一处百思不得其解”永宁侯缓缓道“苏置先前已经稳住了局面西凉怎得突然会派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督军?看来他们内里的纷争比我们所知的还要厉害。” 毛固安看了眼秦胤又看了眼林繁。 眼前两个活生生的例子他现在对朝中扯后腿的小人深恶痛绝。 西凉人内乱对他们大周是好事可偏偏大周朝堂上也没好到哪儿去! “去他娘的造反!”毛固安低低咒骂了一声。 永宁侯向林繁使了个眼色。 依他看来西凉朝中会闹成那样还能昏昏沉沉派出一个万事不知的督军其中十之八九有黄太师的手笔。 从时间上来看眼下很难说个先后。 若是黄太师“逼迫”在先那是歪打正着拿下鸣沙关后给了他们不少应对的余地。 可若是明知三府离京、皇上发难黄太师还在西凉费大力气…… 黄太师的选择就颇为让人寻味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黄太师愿意护一护他们那老太师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在京中继续周旋。 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 毛将军又自言自语一般骂了一通。 骂完了他道:“刚刘贲跟我聊了几句我听着很有道理。 刚刚漂亮地打下鸣沙关本该是士气最盛的时候却出了这种状况。 老侯爷您一直坐镇飞门关留在这儿倒也罢了。 秦副将与定国公若不继续上阵在兵士们眼中岂不是‘坐实’了反叛直说? 大将都要造反了底下的兵哪里还有心思去打西凉?” 毛固安刚才在营中走一圈哪儿都是议论纷纷。 不信的担忧的着急的各种情绪下最终汇聚成了的是“义愤”。 朝廷、官场、皇帝离他们太远了。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踏进过京城。 可他们与永宁侯父子、与定国公一块拼杀了数月。 更有许多老兵十几年前就跟着秦胤冲阵了。 用鲜血筑起来的情谊与信任比城墙都坚固。 连总大将都能被盖上反叛罪名京中那些勾心斗角的官员根本没有关心过边关兵士们的死活! 皇上听信谗言下如此圣旨多让人寒心! 他们这些拿命打仗的兵士为什么要替那样的官员和皇上去打西凉? 凭什么?! “心散了就带不动了。”毛固安道。 只有让林繁与秦威出战让所有兵士们看到他们领兵向前才能稳住军心。 永宁侯原就没打算真让林繁和秦威留在飞门关先前那番话不过是搭个台阶而已。 既然毛固安把理由都摆得这么明确了……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永宁侯道“等下问问冯仲和安北侯的想法吧不过……” 毛固安竖起耳朵却没有等来后半截话。 “不过什么?”毛将军追着问。 永宁侯一副迟疑斟酌的样子。 毛将军心急催道:“走走走去我那儿说。” 说完伸手一抓秦胤的胳膊把人半推半拽着往外走。 秦威想跟上去见老父悄悄与他摆了摆手便没有阻拦。 毛将军把永宁侯请回了自己的帐子。 秦胤落座。 毛固安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永宁侯压低了声道:“知道皇上为什么想要老夫和林小子的命吗?” “不是那妖道兴风作浪?”毛固安问。 “皇上若不想动手妖道再折腾也没有用。”永宁侯道。 “什么意思?”毛将军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得罪皇上了?” 要说兔死狗烹古往今来的确有不少。 可西凉未平南蜀未收要打仗的时候多着呢。 皇上这就等不及要杀功臣了? 毛固安越想越奇怪:“皇上是嫌皇位太稳了吗?” “他坐不稳”永宁侯道“他才想先下手为强。” 毛固安浑身一震。 先下手为强? 是他这个大老粗没弄明白这个词的用法还是永宁侯比他还粗、光认字不识意? “那圣旨……”毛固安道。 “老夫奉先帝遗命拨乱反正”永宁侯拍了拍毛将军的肩膀“皇上弑兄夺位在先朝纲不正在后再不纠正大周走不长。” 毛固安一连吞了几口唾沫。 短短一句话里头有太多的重要信息了惊得他一脑袋的火花星子。 “先帝遗命?弑兄?”毛将军问。 “先太子在泰山坠马就是被皇上害的”永宁侯道“林宣为了保护太子妃与她腹中孩子才在朝堂上坚持坠马是意外。 也亏得如此应对他才能保下皇太孙千方百计瞒过皇上。 现在不过是瞒不住了。 老夫必须要完成先帝临终前的托付为了先太子为了大周。” “那皇太孙呢?”话一出口毛固安就咬到了舌头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他道“您别告诉我说……”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303章 太刺激了 大帐里毛将军背着手来回踱步。 他身高体长步子很大军帐这么点地方从这头走到那头也不够他几步路。 心里那些上上下下的情绪全部反应在了他的脚步上。 走上两趟看永宁侯一眼然后坚决不让老侯爷开口他继续踱步。 见状永宁侯干脆闭嘴尤其毛将军自个儿慢慢想。 毛将军的脑海里几个念头翻来覆去。 先前在听了秦家大丫头的解释之后大伙儿得了一些答案。 但同时另有一部分的疑惑并没有解开。 只因事出突然谁都顾不上仔细琢磨而已。 皇上对秦家动手长公主机缘巧合救了人可她为何也从京城消失成了反贼? 尊贵如平阳长公主就算出手救人也根本不用把自己折进去。 不说一定要在朝堂上与皇上对质装个“没事人”那还不容易? 再者还有定国公府的老夫人。 她掺和个什么劲儿? 她为何也离开了京城? 这些疑问顾不上时不觉得一旦空闲下来毛固安想冯将军、安北侯一定都会犯嘀咕。 而现在永宁侯那“晴天霹雳”一样的话正好把所有的事儿都解释了。 让皇上如坐针毡的不仅是秦家大丫头的凤凰命还有那位一直在暗处的皇太孙。 当年先太子妃失去踪影但她最终生下了皇太孙。 皇太孙在林宣的掩藏下长大了。 平阳长公主为了被害的兄长与嫡亲的侄儿定国公府为了林宣的遗志。 所以他们才与永宁侯府一起成了皇上的眼中钉。 毛固安又看了秦胤一眼。 以他对老侯爷的了解这人横归横对拿捏个傀儡坐龙椅、自己在背后指指点点那是毫无兴趣。 永宁侯只喜欢打仗杀敌朝堂上那些文臣们的事儿他躲都来不及。 如果那位皇太孙长在民间没有学过政务…… 把这么一位扶上去永宁侯岂不是自寻烦恼? 能让老侯爷如此放心又如此坚定…… 毛固安的脸拉得老长。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重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林繁。 那年林宣的妻子亦是有孕在身吧? 与太子妃的肚子好像相差不多? 用皇太孙替换自己的亲子把孩子养在自己跟前这、这确实是林宣会做的事。 毛固安终于不再踱步了他在老侯爷面前一屁股坐下:“林繁?他就是皇太孙?您确定?” “老夫当然确定”永宁侯道“这种事怎么能搞错? 先帝把如此重责交给老夫可他其实也不清楚皇太孙的下落只让老夫问林宣。 林宣那谨慎性格老夫问了都白问直到他临死前才与老夫交底。” 毛固安嘴角一抽:“林宣死了!” 死人不会说话。 这不是他信不信的事儿是天下人信不信。 “长公主知情”永宁侯道“太子妃也还活着。” 毛将军的眼皮子跳了跳直直问道:“前因后果都说得通可是皇上的皇位是先帝传的先太子死时先帝还没驾崩哪怕是没得选先帝也把皇位合着议程给了皇上。” 就算先太子死得冤枉就算皇太孙长大了。 先帝当初交托给永宁侯的那些话先帝也不能从皇陵里爬出来跟全天下的百姓再说一遍。 永宁侯哼道:“先帝既然早就预见了今日他能没有些安排?” 毛固安的呼吸一顿:“什么安排?” “遗诏!”永宁侯压着声道“我们还在这儿跟西凉打得热闹皇上却心急火燎地发难你以为呢?他不是想杀阿鸾他就是想抄家!” “那遗诏现在……”毛固安急急追问。 永宁侯摆了摆手:“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毛固安提起来的心又落了下去。 就这么短短时间里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几起几落了。 真是太刺激了。 比茶楼里那些说书先生讲的东西刺激多了。 “唉?”毛固安问“您没诓我吧?这也太……我怎么听着不敢信呢?” 面对质疑永宁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 他认真地与毛将军道:“你不用信我只要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你去看着他他身上到底有谁的影子。 你以前也跟随先太子征南讨北你自己去看。” 这样的答案让毛将军迟迟说不出话来。 他看过的。 隔得那么远他看到了那支骑兵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的场面。 虽然看不清楚每一个人的模样但那身姿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那日的晨曦之中那乘风而下的身影那阵阵马蹄不止震慑了西凉人那股波纹更是一路从玉沙口蔓延到了他们这儿落在了他的心里。 脚下的大地在震心中的热血在涌。 神兵天降。 那是亲眼看过就绝对不会忘记的一幕。 震荡着他的心与神。 就像是很多很多年前他为先锋率领着一小支兵力去当诱饵佯装不敌迅速后退。 敌人被他所惑穷追不舍。 明知己方有安排但被追着拼命逃的滋味真不好受。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毛固安甚至觉得这诱敌把自己都要赔进去了的时候横向大军冲出。 他当时回过头去看到的就是一匹骏马一跃而起的样子。 骏马后头大军亦至一拥而上瞬间将敌人斩于马下。 而他深深记住的就是那匹骏马。 以及马上那个年轻人。 一身银甲一柄长枪在晨光下闪闪夺目。 毛固安调转了马头从奔逃转向进攻先前有多狼狈此刻就有多奋进。 砍杀时他的目光不时会被那年轻人所吸引。 那人冲在最前头武艺卓绝。 光是看到他那矫健的身姿就让周围的兵士们士气振奋。 后来毛固安才知道那年轻人是主公家的大公子。 初出茅庐。 一鸣惊人。 那匹跃起的骏马与天降的神兵在他的脑海里交叠出现激得他重重抹了一把脸。 很像吗? 只看五官其实真的马马虎虎。 可要说那骨子里的劲儿那还真是一模一样。 ------题外话------ 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习小夏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素手绘奇华的打赏。 正文 第304章 跟着先帝走到底 毛固安记得很清楚。 那日他给林繁带路他们一行人绕上玉沙口那座悬崖。 站在崖顶林繁提出要策马而下。 毛固安看着那陡峭的崖壁眉头都皱紧了。 险吗? 当然很险。 虽然事实证明骑兵确实可以从此处冲下去给敌人重重的打击但第一眼看那崖壁时寻常人绝不会想到用此方法。 这不是简单的“初生牛犊”的事儿。 而是想象力。 行军打仗也是需要想象力的。 越是出其不意地排兵布阵越需要想象。 脑海里都无法神来一笔真打起仗来也就只能摆开架势与对方慢慢磨阵地了。 毛固安自省他就是缺了点想象力。 林宣作为三军总帅当然有那样的能力可是正因为他率领三军比起一城一关的攻坚他更需要长远的目光去统筹整个战局。 除非有八九成的把握否则林宣很少兵出奇招。 他会选择用更稳妥、更可靠的排兵去应对问题。 而先太子却是“奇兵”的爱好者。 各种天马行空神乎其神让人一听觉得“匪夷所思”再认真想想又很有道理。 这也造成了先太子与林宣的数次争执。 争论如何用兵如何取胜有时候一吵就是一两个时辰。 那几年大伙儿都见怪不怪了。 反正都是对事不对人吵完了定下了方向依旧是哥俩好。 大伙儿佩服林宣的年轻稳重也惊艳先太子的奇思妙想。 正是大周有这样的一稳一奇才能有那样赫赫的战果。 毛固安想林繁的那份想象力还真是与先太子如出一辙了。 至于五官…… 确实没那么像。 反正永宁侯不提、今日之前毛固安绝对想不到林繁是先太子的儿子。 被说破了再仔细去分析才有“好像这儿、那儿是有那么点意思”的感觉。 不过不像也有不像的好处。 真和先太子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林繁怎么可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晃了晃发胀的脑袋毛将军问道:“这么要紧的事儿老侯爷就这么告诉我了?” “就你知道”永宁侯道“除了我们自家人就只有你。” 毛固安一愣往身后看了一眼虚空指了指:“安北侯、冯将军他们您还没说?” “没说也不打算说眼下还不是嚷嚷的时候”永宁侯按着毛固安的肩膀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毛将军握紧了拳头。 他明白永宁侯的意思。 安北侯与冯将军在京中太多年了身边难免有错综复杂的关系。 哪怕此时在边关他们行事上也会有一些必须掂量的地方。 他毛固安就不一样了。 他从未入京就守着边关与京里那些弯弯绕绕没一丁点关系。 比起京里那位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他对先帝爷、以及先太子赵临更有感情。 永宁侯要在边关找一个信得过的帮手他就比安北侯他们合适。 毛固安问道:“您确定我愿意起兵?” 与皇上再不熟悉他也是大周的将。 龙椅上坐的是谁跟毛固安关系不大。 “不确定”永宁侯实话实说“但多多少少你能听得进去。” 毛固安没有接这话。 “老夫知道什么爵位什么前程早几十年你还会多看两眼到了现在你也看不上那些”永宁侯道“你更在乎打西凉从西州一路打到西凉老窝去这才是你想做的事儿。” 这话说到毛固安心坎里去了他咧嘴笑了声。 “以皇上的性情他不愿意出兵此次若非时机得当和西凉也打不起来”永宁侯继续说“别说打西州城了现在没喊着收兵就已经很难得了。” 确实如此。 毛固安暗自嘀咕。 皇上不是不想收兵是一门心思对付“反贼”顾不上了。 “倒是林小子想打西州”永宁侯笑了笑“老夫不是逼你拿主意只是想着攻打西州时你能配合林小子。” 毛固安奇道:“他那身份您还要再让他打西州?” “先太子当太子的时候也没少亲征”老侯爷一句话就给他堵回去了“虽有先帝遗诏但皇上毕竟当了二十几年的皇帝皇太孙身上功绩越多他往后也能走得顺一些。” 毛固安沉沉颔首:“打西州最是要紧不会有人拖后腿。” 永宁侯道:“等打下西州你是随老夫向东清君侧还是不出手、只守西境又或者拦在老夫面前保皇上随你自己老夫绝无二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毛固安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永宁侯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话说回来老夫没有什么负担。 老夫当年就跟着先帝先帝指东老夫打东。 老夫的爵位也是先帝封的。 这辈子就跟着先帝走到底了。” 说完永宁侯摆摆手没让毛固安送自己走出了大帐。 毛固安跟上去目送老侯爷回了主帐才转身进了帐中。 明明还未打下西州眼下不用急着拿主意可经过刚才那番对话毛将军多少有些迫在眉睫的感觉。 难呐! 这么难的事儿怎么就摊在他了呢? 无论支持哪一方或者万事不管都不容易。 偏偏他还没人能商量! 安北侯、冯仲、刘贲他们哪个都不知情! 可是如此大事只他一人知道那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激动。 尤其是当冯仲和安北侯一块过来时毛将军看着被瞒在鼓里的两人拼命平复了一下心情。 “苏置的口撬不开”安北侯道“李芥倒是破口大骂了。” 毛将军眼睛一亮。 问话时最麻烦的是对方不吭声。 只要肯出声骂就骂吧有时候骂着骂着真心话收不住就冒出来了。 “我给李芥好好说了说苏置兵败的过程尤其是那什么缪督军我添油加醋一通说道”冯仲嘿嘿一笑“李芥就炸了。” 毛将军乐了。 李芥这么气就是吃过同样的亏。 感同身受能不跳脚吗?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05章 不甘心 大帐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这么说来”毛将军嘴角扬起“李芥之前也被折腾得够呛。” 安北侯道:“似乎被折腾得最惨的是石魏。” 毛将军“呦”了一声。 也是。 石魏都被折腾得丢了性命。 要跳脚也只能在地底下跳了。 这么一想毛将军便问:“李芥炸出来些什么?” “西凉主和的占上风”冯仲说道“整天就想求和求和求和缩在那儿醉生梦死没点儿进取之心别说踏出鸣沙关了只要能享乐西州都能让出来。” 毛将军一听顿时笑不下去了。 这话听着…… 他也有切身体会! 他是大周的将石魏、李芥他们是西凉的将。 虽说是各为其主但谁能说彼此之间没有那么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男子汉大丈夫选择投身沙场战死也好被俘也罢总归是酣畅淋漓一场大战对得起手中的兵器对得起心中的忠义。 可是两军交锋古往今来都不仅仅是战场上的一决生死。 还有背后的你来我往。 无论哪一方背后都有小人也一定会有出色的谋士。 比计谋、拼策略、耗军资、搏兵力所有的所有构成了战争中的一场场胜负。 他们作为大将指挥着手里的兵也同时是谋士们手中的一枚棋。 天经地义的同时谁不希望自家的大帅、谋士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谁不希望对方的阵营里全是一群猪脑袋? 希望归希望。 跳脱了两方立场再去看时会为精彩的手段鼓掌为烦人的猪脑袋跳脚。 毛固安想得亏那样的猪脑袋不是站在他的身后要不然…… 不对。 他的身后他们大周又何尝没有猪脑袋? 先定国公病故后大周亦经历了不少战事但都是主防。 是后继的安国公不愿意打出去? 是他这样的边关守将只想守、不肯打? 怎么可能? 就像永宁侯说的他毛固安恨不能一把大刀横扫西凉! 是朝廷不让皇上不让! 早些年毛固安多多少少还能理解一些永宁侯来飞门关操练将士们的时候也跟他说了不少。 出征要人要钱。 朝中没有能号令三军的主帅了他们这些莽夫冲锋陷阵不在话下排兵布阵、步步推进差点儿意思。 没有林宣那样的天纵之才朝廷从进攻转向防守亦是情理之中。 比起磕磕绊绊打出去不如发展内政。 银钱有了粮草足了才不怕跟西凉耗。 毛固安听进去了。 他看着大周年复一年的发展连他们边关的百姓都渐渐安定、宽裕起来京畿、甚至最富庶的江南、两湖更加不用说了。 一片欣欣向荣中他没有等到朝廷转攻。 甚至永宁侯都有许多年没有来练兵了。 这让毛固安生了好大一场气。 这算什么? 这就是永宁侯被京城自在安逸的生活给腐蚀了身上的凶狠锐利都给磨光了。 得亏是一东一西离了千万里不然他要去永宁侯府外头吐口水! 可时至今日毛固安才真的明白了。 老侯爷依旧凶狠。 他带病来打西凉那股子狠劲与年轻时没有什么不同。 真正不想打的其实是皇上。 胳膊拧不过大腿永宁侯一位臣子更加不可能拧得过皇上。 只要皇上不想打出去朝廷里那些主和的声音就会一直存在、甚至渐渐占据上风他们边关众将等多少年都是防守、防守。 大周眼下比西凉朝中好一点。 大周的底限是飞门关只要飞门关不丢就能和西凉僵持着。 西凉的底限就剩那小朝廷京城了。 连西州城都可以抛这是一国官员能说出来的话? 难怪李芥会气得跳起来。 换作是他毛固安他得先冲回京城把那些醉生梦死的猪脑袋剁了! 越设身处地地去想毛将军心情就越沉。 老侯爷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在他心里转。 打下西州城后随他怎么样…… 可是打下西州大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西州极其重要进可攻、退可守可只要一日不攻即便占据西州西凉小朝廷它还在那儿它不会自己完蛋! 他若阻拦永宁侯与皇太孙在西境拉锯住西凉能笑成六月花、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拦住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哪怕西凉不反扑、南蜀不虎视皇上也决计不会再让他西进。 拦不住他毛固安是一了百了但这空虚的西境谁来防? 没有足够的防御兵力他们现在就算打下西州城还得吐出去。 白打了! 瞎折腾呢! 倒不如就像永宁侯说的他万事不管得了。 他就在西境待着西凉敢反扑、他打西凉南蜀敢冒头他打南蜀! 他的任务就是守边城。 反正、反正先帝爷当年也是这么交代他的。 他好好地替大周守住这门户。 等永宁侯完成了他的使命以皇太孙的性情看这位是想要打到西凉去的。 到那时候他毛固安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若是永宁侯失败了那、那可不就一了百了了嘛。 等去地底下见了先帝他也算是一生尽责了就是…… 毛将军在心里“就是”了好一会儿。 终是忍不住骂了娘。 就是他娘的不甘心啊! 都打到西州城了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却不能彻底打下西凉。 真是断腿了走不了路那也就算了。 明明有腿却走不了只能干看着那最后一步这真是人生耻辱! 他毛固安就不耐烦受那个气! 打打打。 谁不让他打西凉他就骂谁! “赶紧把西州打下来”毛固安道“跟他们耗了这么多年了总算能摸到西州城的边我砸也要把城门砸开!” 冯仲听了劝道:“知你着急……” “别劝、别劝”毛固安道“赶紧想想怎么打。” 冯仲一脸难色。 谁没想啊? 怎么打西州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想了十几年了? 可就是差那么一口气想不出妙计! 正文 第306章 给他贴个符 几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 安北侯抬手按了按眉心没有说话只转身出去了。 毛固安看了冯仲一眼亦不吭声迈着步子跟上了安北侯。 三人皆是默不作声全部走进了主帐。 永宁侯见他们一道过来问道:“问出什么结果没有?” 安北侯把李芥骂出来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永宁侯听着也乐了。 怎么说呢? 毫不意外甚至是心里踏实不少。 黄太师那只老狐狸多年耕耘总算不是白费力气。 这不是就到了收获了季节了吗? “西凉如今人心不齐”永宁侯道“进攻西州的脚步绝对不能停下来。偏偏摊上这么些事儿老夫父子和林小子成了反贼了让你们扛压力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话是这么讲但君命也分各种。 战场风云变化排兵布阵自然不能等着京里发话。 可抓反贼显然不是一回事。 安北侯等人无视圣旨将来该受罚还是得受罚。 “老侯爷这事儿就别互相客气了”安北侯道“都是为了大周我们分得清。” 永宁侯看了林繁一眼。 林繁道:“刚才我与老侯爷、副将也在商量西州易守难攻我们又是时间紧迫我想和李芥谈一谈。” “招降?”安北侯问道“李芥那脾气若是肯投降我大周早降了。” 冯将军认真思索着道:“也许可以试试。之前他还死硬着不开口听说苏置被那什劳子的督军害得兵败他就忍不住了。苏置的败对他影响很大。” 这么一说安北侯自然听得进去。 总归眼下并没有旁的好计策倒不如各种法子试一试。 林繁作为那个让李芥吃下一场惨败的先锋军兴许能从李芥嘴里听到些不一样的内容。 “军心不能乱”永宁侯又道“你们还得赶回鸣沙关。” 回前线就不得不提到林繁与秦威的安排。 “从军心考量两位还是得出战”冯仲说得很直接“否则这兵就不好带了。” 毛将军得了永宁侯的“真话”此刻当然是全力相助。 “是反贼现在就扣了”他道“既然不是反贼不带兵光吃我飞门关的粮食来了?” 这话说的粗归粗还挺有道理。 永宁侯笑了笑又道:“让我那孙女也一块去。” 毛固安几人一愣。 这是为何? 安北侯道:“老侯爷她一个姑娘家不太方便吧……” “什么不方便?”永宁侯啧了声“你这话说给平阳长公主听听看她认同不认同。” 安北侯苦笑。 这不是一回事。 瑰卫当时是女兵建制有自己的规矩与章法整体行动。 秦家丫头只一人入军帐倒不是有人会欺负她、招惹她毕竟她的身份在军中没有那等稀里糊涂的蠢货。 只是总不会很自在。 他们大老爷们还好小姑娘面对他们才会更不自在。 不过永宁侯既然开了这个口定是他们自家人都思量好了安北侯一个外人也就不提什么了。 “定国公先去见李芥”安北侯道“我和毛将军先回鸣沙关去老侯爷您以为呢?” 永宁侯颔首。 安北侯先退了出去。 毛固安也要走。 走前他看了一眼大案边提笔写着什么的秦鸾。 皇太孙要争皇位那秦家这凤凰命的丫头恐怕就是未来的中宫了。 永宁侯真是胆大啊。 让皇太孙去攻打西州、得一身威名连未来的皇后都不能闲着也得去军中。 这是指着凤凰一飞冲天吗? 话说回来皇太孙与秦家这样的关系看着更稳固也更让人放心。 明白又直接。 阳谋比阴谋大方、坦率让人心服口服。 等冯仲也离开了刘贲才从外头进来。 刘贲先前奉命去安稳兵士以免他们义愤之下闹起来。 “您该出去转悠还是继续转悠”刘贲与永宁侯道“上城墙多走动看见您无恙底下兵士心里才踏实。” 永宁侯摸着胡子道:“老夫心里有数。” 案边秦鸾放下了笔。 离开京城时画好的符纸都带上了可惜用一张少一张。 她在纸上列了些纸墨打算之后交给方天看看这儿的镇子能采买到多少。 有备无患。 林繁正要去见李芥转头看向秦鸾。 视线在空中相合秦鸾浅浅一笑与永宁侯道:“我也去会会那位李芥将军。” 秦威听见了忙问:“你见他做什么?” 秦鸾抿着唇眼珠子一转好像想得格外认真:“给他贴个符?” 一旁永宁侯哈哈大笑。 秦威也是哭笑不得笑完了倒也没拦着她。 林繁与秦鸾一起出了大帐。 李芥被关押在牢房里。 太阳已经下山哪怕是夏日飞门关的夜晚也不似京城一般闷热反而显得凉爽。 牢房又在阴处越发透着寒意。 一迈进去除了冷之外还有各种味道混杂绝不好闻。 林繁停下步子看向秦鸾。 秦鸾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未免麻烦李芥被单独关押着真进到这儿比外头还干净许多。 听见由远走近的脚步声李芥冷笑道:“你们今儿挺空啊。” 晋彷来过冯仲也来过。 现在来的嘛…… 李芥抬眼看着来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一个是林繁另一个竟是个姑娘家? 奇了怪了。 “今儿不是空是急”林繁道“我听说李将军刚才破口大骂了为着西凉朝中那些小人。” 李芥道:“不该骂吗?不是那些小人你们能轻易取胜?” “该骂小人在哪儿都该骂”林繁道“知道今日为何都这么着急吗?” 李芥看着林繁等他继续说。 “大周朝内也有许多小人”林繁呵地笑了声“我与永宁侯全家老小成了反贼圣旨刚刚送达要把我们都抓起来。” 李芥哈哈大笑:“你编故事呢?我看着傻?” 这话能有人信? 他脑袋又没有被驴踢过!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07章 信任已失 李芥笑得很大声。 许是被擒获后的日子实在太无趣了他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起伏了。 其实李芥自己也清楚。 他的狂笑并不是因为林繁编出来的故事。 那故事听着就假是个笑话却没有那么好笑。 今日真正点燃了他情绪的是苏置的兵败。 一场不该出现的败局。 如果说玉沙口的败有石魏冒进之缘故但是周人掌握了那座高高的崖壁他们选择纵马而下的那一刻大凉就已经败了。 石魏不冒进大凉也是败。 只是败得没那么惨而已却改变不了结果。 败得心服口服。 可鸣沙关不一样。 鸣沙关明明能守苏置有那样的能力却被那督军折腾成了那么一副结果。 李芥岂能不气、不恼、不怨? 他们前线将士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大凉拼搏奋战可他们的朝廷别说在乎他们的命了连他们的疆土都不在乎。 那些蛀虫在乎的只有自己的钱财与安乐。 在蛀虫们的孜孜不倦下大凉风雨飘摇反倒衬得他们这些忠义之臣像个笑话。 活生生的大笑话! 所以李芥才会大骂又大笑止不住的大笑。 “李将军不信?”林繁的笑容里亦带了几分自嘲之色“我又何尝愿意信。 只是行人带着圣旨到了整个飞门关都听到了宣旨我身上反叛的罪名真真切切。 眼下未被抓起来还能在营中行走不过是其他将军们与李将军一样不相信圣旨上说的那些。” 李芥的笑声顿了顿看着林繁。 “我身边这位是永宁侯的长孙女”林繁指了指秦鸾道“她在皇上发难时逃出了京城一路赶来飞门关报信。” 李芥的视线落在了秦鸾身上。 眼神之中很是疑惑很是不解。 从衣着打扮看就是个普通村姑再仔细端详又能看出来这妮子练过武。 不说武学高下但身姿体魄上练过的和没练过的区别还是不小的。 而且白白净净五官很不错。 这让李芥越发不懂了。 就秦胤那么个五大三粗的样能生出这么标致、窈窕的孙女? 上辈子积了多少德! “如果真如你所言”李芥重新看向林繁语气里满满都是讽刺“那就是你们周人的皇帝傻了。” 林繁轻笑。 李芥把林繁的反应看在眼里。 如果林繁尊敬皇帝他一定会不满、不忿哪怕掩饰得很好多多少少会从神色里露出些不认同来。 可李芥没有发现一丝一毫那样的情绪。 反倒是那声轻笑里透出了几分认同。 莫非现在的年轻人能把情绪藏得这么滴水不漏? 那还真是后生可畏。 “我来这里目的很简单”林繁双手抱拳道“想向李将军讨教如何攻克西州城。” 李芥抬起眉头道:“这个目的倒是比你的故事真上许多。” 只是确实太急了。 就算是编造故事、弄虚作假但今儿这一个个的尤其是冯仲与晋彷那股急迫与焦虑太明显了。 周人刚攻下鸣沙关按说需得调整一番。 西州是硬骨头谁还能指望着三五天就敲开城门? 周人皇帝也不至于那么天真连十天半个月都不给。 现在急的该是西凉绝不是周人。 “西州易守难攻可惜我没有多少时间”林繁道“除非速胜否则我这辈子都别想打下西州了。” 李芥问:“你想用西州城重新换取皇帝的信任?” 一听这话林繁笑了起来。 他转头看秦鸾秦鸾亦眼睛弯弯。 “那是安北侯、冯将军他们的想法想借着西州城让我祖父与定国公洗刷反贼罪名”秦鸾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可是信任没了就是没了。” 李芥的眸子倏地一紧。 林繁脸上的笑容散了只余下坚定:“信任已失并非是皇上不信我们而是我们再不信他。 以西州为据举兵东进反贼就做些反贼该做的事儿。 李将军以为呢?” 李芥一瞬不瞬地看着林繁。 他以为什么? 他只知道太他娘的刺激了。 这年头的后生脾气真这么大了? 不对。 秦胤也是老头子了怎么还跟年轻人一样? 不过周人内乱这对他们大凉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周人打得越凶内耗越大大凉就能连下城池关隘。 到时候不止鸣沙关能夺回来从玉沙口打进飞门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若战事顺利甚至能顺着飞门关一路东进吃下大片平原。 他们大凉…… 他们…… 他们做不到了啊。 他被擒获苏置也被擒就算有朝一日被救回去朝廷还会给兵马粮草让他们进攻吗? 那些蛀虫、猪脑袋只会隔岸观火。 看热闹都怕烧着毛又怎么还会趁火打劫? 他一心为大凉大凉心中何曾有他? 悲怆之情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如一道泉口冲天起哪怕回落了泉水还是继续往外蔓延。 信任已失…… 林繁说得对啊。 信任已失。 他已经不相信朝廷里那些狡诈的官员以及那个被奸人牵着鼻子走的皇上了。 失望、太过失望。 林繁与秦胤失望之后选择反抗另辟蹊径。 那他呢? 林繁敏锐把李芥情绪上的波动都看在眼中。 知道李芥已经动摇林繁继续添了一把火:“李将军士为知己者死你如果死在这里你甘心吗?” 李芥咬住了牙关。 他从不畏死。 男儿征战马革裹尸又何妨?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李芥回想起那日的玉沙口。 就是此人率领着骑兵突袭彻底搅乱了他们的布局动摇了人心士气大落。 李芥看到冲阵时就知道大势已去。 他可以积极应敌鼓舞兵士但他改变不了战果。 即便如此他也想战到最后一刻。 与敌人拼搏而亡是他的归宿哪怕兵败丢人可他不是懦夫他对得起自己。 只是他活了下来。 活着就活着吧。 两军迟早会交换他们的人头都是明码标价大凉会把他们赎回去。 他向皇上请罪等待东山再起之时将功赎过。 可是他等到的是苏置兵败。 被他们自己人折腾出来的一场大败。 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 ------题外话------ 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308章 嚎啕大哭 滚滚热泪从李芥的眼眶中涌出。 悲愤之情心中满溢再也忍耐不住李芥放声嚎哭。 从大笑到大哭全是因为不甘心。 他为之奋战的大凉为何会变成那副样子? 他誓死效忠的皇帝又为何会对奸人言听计从? 他留下了这条命可是已经战死的石魏大帅、以及那么多将士们他们在地底下看到这样的大凉他们甘心吗?死得瞑目吗? 他恨啊! 太恨了! 这种恨与对敌将的恨全然不同。 反倒是李芥能明白秦胤和林繁的想法了。 一位是从周人建朝前就追随着拼杀了几十年的老将一位是三代忠烈祖父、父亲皆死在出征路上而留下来的独苗苗他们的反抗足以彰显他们的失望。 连这样的忠勇之人都能打成反贼周人朝堂的混乱可见一斑。 与大凉五十步与一百步谁也别笑谁了。 李芥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他从地上站起来脚上的镣铐随着他的脚步咚咚作响。 他走到林繁面前双手握住牢门的铁杆。 他深深看着林繁许久问道:“挥师向东?你能做到吗?” “能”林繁一字一字答道“也必须做。” “你不怕你们周人的皇帝拿你那寡母当人质?”李芥问。 “怕”林繁答道“但据我所知母亲在姑母的帮助下已经离开了京城我并不知道她的去向但我知道她在等我回去接她。” 李芥又问:“你又如何知道下一个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好皇帝呢?” “谁能知道呢?”林繁藏了一手只道“但我和李将军都知道现在我们的皇帝、你们的皇帝都走偏了。” 李芥一愣眼含泪水笑了起来:“西州百姓又会如何?” “我们连俘虏都不杀”林繁道“又怎么会去动普通的老百姓呢?” 额头抵着铁杆李芥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满是胸中郁气。 “你拿纸笔给我”李芥道“西州守将余柏与我是好友他曾是石魏大帅的父亲的麾下一员我与他书信一封至于他能不能听进去我不保证。” 林繁行了一礼:“李将军肯出力劝降我等感激不尽。” 秦鸾出牢房去取了一套笔墨纸砚送回牢中。 李芥接了过去盘腿坐在地上写了长长一封信。 一面写一面涌泪。 泪水滴落于纸上染了墨又化开来。 停笔吹干李芥把信交给林繁。 林繁与秦鸾再次行礼往外走去。 他们的身后是李芥的嚎啕大哭。 哭声悲戚如风萧萧秦鸾听得都心有戚戚更何况李芥自身。 信仰的崩塌就是如此了。 曾经坚定不移的一切如今却“一文不值”仿佛那些为之奋斗的日夜都成了笑话。 可是人还活着就必须继续走。 一身血淋淋的站起来笑话是别人的而人要对得起的始终是自己。 林繁与秦鸾回到大帐中。 他把李芥的劝降信交给永宁侯过目。 听说了这一消息冯仲与刘贲急急赶来捧信阅读。 李芥的这封信很长。 他的字也大因而足足有十几张纸。 信中他追忆了早些年与志同道合的友人们一块习武、练兵的经历细数他经历过的战事重点说了玉沙口大败。 什么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算是体会到了败是情理之中的事。 被俘之后他便在等待着等来的确是鸣沙关失守的消息。 更让他痛心的是朝中那一团乱象。 西州固然难攻但周人下定决心要攻克到底哪怕是长时间的围城他们也不会放弃这十几年后、仅有的一次破城的机会。 偏大凉朝中人心涣散西州固守亦会走到矢尽援绝的那日。 倒不如投降开城免得百姓受此苦难。 冯仲看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什么是字字泣血这就是了。 被泪水润开的墨点何尝不是心里滴的血。 能把李芥这样忠勇仁义的汉子逼到助敌军劝降可见他心中伤痕。 西凉的皇帝和那些佞臣真是不干人事啊! 思及此处冯仲悄悄看了眼永宁侯又看了眼林繁迅速把视线收了回来。 那封圣旨……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冯仲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希望那余柏能明白李芥这封信中的苦衷与心情”冯仲道“早开城门。” 毕竟再是易守难攻城池始终是城池城中会有许多百姓。 人活着要吃饭要喝水。 大周若不计较得失一心只吞西州城反正西凉没有救援的意思光围城断水就能把一城都耗死。 只是但凡有一线可能谁都不想走到那一步。 围城大耗始终是“恶名”也会让此地百姓厌恶不已。 而作为边关大镇最不能失的就是民心。 若不然哪怕一时攻打下来一座半死不活的城与随时随地想起义的百姓对朝廷与驻军都是大麻烦。 越速战速决越有利。 将劝降信装入信封中由冯仲先行带往鸣沙关。 刘贲亦去做准备帐内没有外人时方天才一溜烟进来了。 “小的见着二夫人与大公子了”他道“互通了消息他们让小的回禀一声说是不用挂念他们会安顿好也会积极打听状况按说侯夫人他们应当也在来的路上。” 永宁侯颔首又与秦鸾道:“时候不早了赶紧休息明日天亮跟着你父亲与林小子一道去鸣沙关。” 秦鸾应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原本想着是疲惫不已。 眼下不用日夜兼程也不用担心路上状况按说能睡个好觉。 可惜躺了很久秦鸾都没有睡意。 还在京城时她曾想过这里的模样城墙、孤月可真的踏上这片土地她还没有机会好好去看一看。 在飞门关的这第一个夜里她久久未眠。 翌日清晨秦鸾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晨光在身后而他们一路向西策马而行。 ------题外话------ 明天会有加更~ 正文 第309章 什么玩意儿 鸣沙关亦迎来了天明。 兵士早早起来操练冯靖亦然。 练了一身大汗他拿着水囊喝水耳朵尖尖的听到了些小声议论的动静。 原以为那些人在说“何时在往西进”一类的话题却有几个词语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定国公”、“造反”、“秦家姑娘”…… 冯靖的耳朵竖了起来。 这些词他全然不陌生就是同时出现让他摸不清头脑。 难怪古人常说“断章取义”这只听几个词前后不搭着真能吓死人。 冯靖抹了一下嘴凑过去问:“哥几个在聊什么?” 那几个年轻兵士见了他立刻顾左右而言他。 冯靖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他指了指自己:“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事儿?” 冯靖这么直接反倒是让那几个年轻人点头也不对、不点头也不对了。 其中一位稍稍年长些的涨红了脸道:“不是我们不告诉你而是、而是我们也不怎么信。” “对、对。”有人附和着。 “不妨说给我听听?”冯靖试着追问。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那年长的压低了声音把事儿说了一遍。 冯靖愣了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不是断章取义人家说的就是那些“吓死人”的意思。 “知道你原就是定国公的属下与他交情好”那人道“怕打击你……” “打击我什么?”冯靖冲口而出知道别人没有恶意他抓了抓后脖颈道“这消息准吗?我不信你们不是也说‘不怎么信’嘛。” “是不信永宁侯和定国公造反这太可笑了”一人道“可消息传得有模有样的好像是昨天从飞门关回来的人说的圣旨都到了还说见到秦大姑娘了大姑娘一路从京里赶来……” 后头的话大家心照不宣。 造反十之八九是陷害但京城里秦、林两家出事已是板上钉钉。 “什么玩意儿!”冯靖低声骂“照我看定是邓国师那妖道在捣鬼那就是个奸佞! 他之前还算计过秦大公子却失手了动手那喽啰就被我们赤衣卫抓回来定国公亲自审的! 那妖道一定是报复!” “是不是前回你说过的秦大姑娘给大公子喝了那什么符水的事?” 之前在崖顶为了鼓舞士气冯靖好好吹了吹秦大姑娘的本事。 奇袭成功之后那厉害的符纸与秦大姑娘的故事被突袭的骑兵们到处说几乎所有兵士都听说过。 有人听着不过瘾又来找冯靖追问各种细节。 冯靖道:“对是那么一回事。” 那人奇道:“你不是说动手的是一奸细作道士打扮吗?怎得又成了那邓国师的手段?” “邓国师比奸细还奸细!”冯靖骂道。 他已经不是赤衣卫了也不在京城了任何以前不敢说的话现在都不用顾忌。 “要不是邓国师从中挑拨徐太傅也不会与皇上争得不可开交最后砌门不出”冯靖道“那奸细道士我们审了一半被邓国师讨了去你们猜他怎么样了?” 一人道:“被灭口了?” “好吃好喝供着!要肉有肉要酒有酒”冯靖跺脚“隔了两三月有事需要问他三司去邓国师那儿提人那奸细在屋里喝得酩酊大醉。你们是没看到三司官员的脸都绿了!这要说他和邓国师不是一伙的谁信?!” 几人听得震惊不已。 “为何皇上没有免了国师?” 冯靖语塞。 他能骂邓国师但他不敢、也不会骂皇上。 他只能道:“皇上被邓国师迷惑了吧……” 话说到这儿自是推进不下去了再多说便是大不敬。 “反正造反一事定是有什么内情”冯靖道“我相信定国公他不会背叛大周。” 那几人拍了拍冯靖的肩膀。 有支持也有安慰。 冯靖心里不是滋味急急去找黄逸。 黄逸昨夜守城墙天明是刚换值回帐中歇息。 睡得正沉却被人摇晃醒。 他眯着眼看向来人认出是冯靖他又闭上了眼睛懒懒道:“有事快说。” 冯靖毫不含糊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 黄逸的瞌睡瞬间就散了个精光坐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冯靖:“我睡傻了?” “你肯定没傻”冯靖撇了撇嘴“京里有人傻了。” 也就是对着黄逸他才说这么一句。 又听冯靖分析了一通黄逸紧绷着唇没接这话。 冯靖的话粗粗一听是有道理尤其是不了解皇上与邓国师的人定会点头。 可黄逸不一样。 他当过御前侍卫又有一位太师祖父他对那两位太熟悉了。 秦家是什么家底林家又是什么家底? 仅仅靠邓国师的上蹿下跳能让皇上以谋反罪名把圣旨送到飞门关来? 断无可能。 可若是圣旨是真秦鸾来了也是真那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或者说秦、林两家到底是哪儿犯了皇上的忌讳? 不是一点点小事而是狠狠地踩了皇上一脚。 要不是快把皇上的脚指踩断了皇上怎么会在边关战事期间下旨? 永宁侯父子与林繁忙着打西凉留在京城的家眷得多折腾才能折腾出这么一个结果。 黄逸啧了声。 就算是林繁爱慕秦大姑娘的事儿走漏了风声。 人两家六礼都没见着走八字别说半撇了压根是连墨都没磨皇上不应该这么急。 黄逸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 “安北侯半夜赶回来了”黄逸披了件衣裳“我收拾收拾去寻他问问。” 冯靖点头。 这种时候黄小公子的身份就很好用了。 黄逸在营中时时刻刻把自己当个普通的兵士但真遇着事儿了还真不能自己跟自己拧。 他直接去问安北侯多少会说几句比他在这儿乱想要强。 收拾好了黄逸急忙去找安北侯。 安北侯歇了半宿此刻也醒了一见黄逸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为了老侯爷与定国公的事儿吧?”安北侯道“确实出事了。” 黄逸的心一沉。 ------题外话------ 感谢书友abbey30、*四处留晴*、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 正文 第310章 朴素又直接 待听安北侯说了来龙去脉黄逸稍稍心安。 安的是几位将军都不信所谓的“造反”没有去扣林繁与老侯爷他们。 可他还有许多不安。 那道圣旨就是悬在林繁他们脑袋上的剑。 底下站着的人谁都不想看到剑落下来只是架不住那梁上有一只耗子一个劲儿啃绳子。 “在飞门关下我们大致商量了这么个应对之策”安北侯道“不管之后如何打下西州城就是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 这一点黄逸自是认同。 淡化那份圣旨的影响把士气提振起来。 哪怕不能立刻敲开西州城的大门起码要把架势摆出来。 将所有的重心挪到两军对峙上也就等于是把一部分的“矛盾”转移出去。 这就是祖父往日常提的人得有事儿做。 事情堆在眼前必须按部就班完成就没工夫想七想八胡乱折腾。 很多毛病说白了都是闲出来的。 照这个思路要黄逸说京里也是闲得慌。 南蜀缩回去了西凉被打得日渐后退火烧眉毛的困境一解瞬间安逸起来可不就乱生事了嘛。 安北侯深深看了黄逸一眼低声道:“你与定国公交好等见着他了多开解开解他。 有些话我们都不好说他也不是个会主动开口诉苦的性子。 亏得你在这儿多劝劝。” 黄逸太知道林繁的性格了。 同时他也明白安北侯他们的难处。 那难处并非朝堂压力而是年纪、身份与经历不同有些话说出来难免飘飘的不踏实。 不似他黄逸与林繁至交平辈相处又知根知底嬉笑怒骂都可以。 黄逸道:“我一定会与他说。” 两人正说着外头来禀说是冯仲到了。 冯仲赶了一夜的路下巴上不少青渣整个人看着疲乏。 只是他的眼神炯炯精神很振奋。 他从胸前甲衣中取出信封交给安北侯:“李芥写给余柏的劝降信。” 黄逸闻言一愣。 李芥那汉子竟然要替他们招降? 安北侯亦是十分惊讶。 他知道林繁要去见李芥但他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就是试一试而已。 “真劝动了?”安北侯问“定国公真把李芥说服了?” 冯仲忙点头:“是。” 安北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重重地挥了挥拳头。 劝降信这东西厉害了。 若是能说到对方心坎里去那是不战而胜。 哪怕余柏听不进去把信撕了烧了对西州城的守军而言也是士气的打击。 那可是李芥写的。 李芥这样的大将都对西凉失去了信心普通兵士谁能不犯嘀咕? 一旦质疑了、动摇了就不好守了。 安北侯接过来捏着厚厚的他喃道:“他写得还挺长。” 打开信封取出来看。 越看安北侯脸上的激动之情就越少看到最后只余一声长叹。 冯仲对他的这一反应毫不意外因为他自己就是如此。 安北侯又把信拿给黄逸看。 黄逸看完久久沉默。 作为太师之孙黄逸再是偏向习武、不爱折腾文章他自小到大看过的、写过的文章也能累满一间屋子。 之乎者也起承转合全是一套一套的。 写得好的自是大气磅礴让人拍案叫绝。 与那些讲究极致技巧的文章相比李芥的这封劝降信没有一丁点的技巧。 他有的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 他的绝望他的困境朴素又直接。 见安北侯心情沉沉黄逸吸了一口气开解道:“往好处想这封信连我们看着都戚戚然余柏与李芥是好友同为西凉效命更能感同身受。” 这么一说冯仲笑了起来安北侯也失笑着摇头。 毛固安闻讯赶来读完这信各种脏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终是没忍住道:“摊上这么一皇帝李芥也是倒霉。” 安北侯和冯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算毛将军向来爽直骂人从不拐弯两人都觉得毛将军今日这话意有所指。 毛固安骂完了也就住口了。 毕竟他比其他人多知道了那么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得藏着收着免得一个不小心冲口而出那就坏事儿了。 黄逸从安北侯帐中退出来。 冯靖在不远处等他刚才见将军们前后进去心里焦急万分此刻见了黄逸忙跑到他跟前。 “怎么说?”他问道。 黄逸拍了拍冯靖的肩膀:“圣旨归圣旨我们只管打西州冤屈总能洗白。” 冯靖苦着脸:“真能洗干净?皇上一日不杀那妖道一日……” 黄逸不好接这话。 因为在他看来杀不杀邓国师皇上既下了这道圣旨事儿就已经不同了。 而且…… 安北侯之前说话的用词很微妙。 可能安北侯自己都没有注意但黄逸隐约品出来了。 “不管以后如何”。 以后能如何? 靠这一场大战的赫赫战功去洗清污命然后为了不再让皇上疑心他一辈子在京中当个闲散国公吗? 可若坚持再领兵、再建功还会重蹈覆辙的。 退一步说真闲散了皇上就能安心了吗? 该疑心还是疑心。 徐太傅与皇上师生君臣走不下去他不上朝、封大门他毕竟岁数在那儿了。 等他百年后子弟想要出仕也会有机会。 林繁才二十出头。 一身武艺一腔抱负只能以此收场作为好友黄逸看不过眼。 但是破局之法他也想不出来。 黄逸用力晃了晃脑袋:“我再去睡一会儿省得昏昏沉沉等念之他们到了你来叫我。” 冯靖忙应了。 而安北侯送走了冯仲与毛固安拿着手中那沉甸甸的信封连连暗骂可笑。 反贼? 说服敌将真心实意写下劝降书定国公这算反贼? 京里也是那么多文武重臣怎么就没有人劝住皇上呢? “怀疑”是“怀疑”圣旨一下再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 转念想想皇上若能听得进劝解徐太傅就不会不上朝了。 这事儿弄得…… ------题外话------ 还有加更。 正文 第311章 邀功(三更求月票) 马蹄阵阵。 一出飞门关眼前景色就有了许多变化。 秦鸾一面驱马一面观察四周。 而秦威则一直在看女儿。 在他的印象里阿鸾的骑术很普通。 不说去与阿鸳比较而是阿鸾本来就是学艺不精。 这也怪不得秦鸾。 打小就那么一个身子骨拜到仙姑门下后虽渐渐康复可家里也实在不敢让她野着去。 简单扎个马步学一两套入门的拳法不求她能习得多少能耐只求强身健体。 至于骑马能稳稳当当坐在小马驹的背上让人牵着溜达上两圈已经很好了。 等秦鸾去了观中随着她的长大身体好了功夫也算入个门。 可无论是拳脚还是骑射都需要常年不断的操练。 阿鸾错过了很多如今再追当然困难。 秦威知她水平特特压了些速度但他慢慢发现阿鸾比他想的要厉害许多。 她进步非常大。 “一直在练?”秦威问道。 秦鸾道:“跟着阿沁夫人练的。” 秦威了然点头。 阿沁的能力他十分认可。 当然师父有本事也得徒弟肯学。 阿鸾是下了苦功的。 能让阿鸾这么用心、积极去学除了自家武艺传承她不想落后之外也是自家使命压在肩头让她不得不加紧步子吧…… 为了意外状况时能迅速逃离京城骑术是必须练的。 阿鸾不愿拖后腿。 知道她跟得上秦威与林繁示意稍加快了些速度。 直到赶到了玉沙口几人才停下马稍作休息。 驻守玉沙口的兵力扎营在另一侧避开了这处可以奇袭的山崖。 他们只是歇脚便没有入营走的是崖壁下的一侧。 方天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眼神一个劲儿往那崖壁瞟。 这里是最适合说那段故事的地方。 秦大姑娘以前不曾来过这里她对崖壁之险峻毫不知情听那日奇袭经历只知险、不知有多险唯有亲眼看着才能有所感触。 能带兵从那崖壁上一跃而下、发动进攻他们领兵的国公爷岂不是英勇非凡? 可偏偏此刻没人说。 方天很急。 这怪不了他们爷不主动。 秦副将就在一旁他们爷积极向秦姑娘“邀功”那多不合适! 可要让秦副将开口夸一夸他也不是那性子。 方天琢磨来琢磨去这活儿还得他来做。 “秦姑娘”方天上前讨好似的笑了笑“小的想问问您您能画那种让马儿听话的符吗?” 秦鸾疑惑不知方天为何会有此问下意识地她抬眼看向林繁。 林繁亦是一愣而后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那日奇袭大胜回到飞门关中方天就问过这话。 眼下再提…… 林繁倏地笑出了声。 方天真是一根筋讨符是次要的替他吹嘘才是首要目的。 见林繁失笑秦鸾又看向方天问:“谁的马不听话?” “小的与马之间差点儿意思”方天一副惭愧样子“日常出行倒是能配合但需要精湛骑术时小的真是有心无力那马儿它就是不听话。您看那崖壁……” 说着方天抬起了手。 秦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视线所及是一面陡峭山壁许是站在下面仰望上方显得那座崖壁越发高耸。 秦鸾一下子明白了。 “之前的奇袭就是从这山头冲下来的?”秦鸾道“军报送达后满京城都在说茶博士们讲得有声有色。” 方天惊喜极了:“京里都传遍了?” “可不是嘛”秦鸾笑道“阿鸳听得都成瘾了一家一家听过去谁家说得好有什么区别她如数家珍还拉着我和阿渺去听了几次。” 话音一落连秦威都忍俊不禁。 自家那侄女儿就爱凑这种热闹。 转念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精彩的战局故事谁能不爱听。 “可惜、可惜”方天连声道“小的就不在其中因为小的骑术太普通了没有机会上阵。后来冯靖他们说的时候小的听得心痒痒。若能有让马儿听话的符那多好啊。这么高的崖壁直冲而下想想都激动不已。” 说着说着方天转头看林繁:“爷是吧?” 林繁挑眉。 秦鸾扑哧笑出了声眼睛弯弯。 她算是听明白了。 又一次抬起头秦鸾望着崖壁。 险峻陡峭谁能想到会有骑兵从崖顶冲阵呢? 难怪能打西凉一个措手不及。 “国公爷”秦鸾唤了声问道“听说奇袭是你的主意?” 林繁道:“那日绕到山顶原是想居高临下观察西凉人动向却发现有机会冲下来。底下看着吓人真从山顶看倒也还好。” “那也十分厉害”秦鸾道“打旁人之不敢打。” 林繁听她夸赞心里暖暖想再与秦鸾说些山上状况。 似的能看得多远深夜时如何晨曦时又如何策马冲下山时是什么体会…… 只是余光正好看到秦威看着他们一时间无数的词汇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还是先少说些吧。 叫秦副将盯着多少不自在。 事实上秦威根本没往那处想。 此前他亦认真打量过这处崖壁越看心中越是感慨。 林家这小子年轻、胆大那股魄力是他们这些年长些的将领不具备的。 当然今时今日秦威得改一改那想法。 这是赵家小子是先太子的儿子。 他比先太子小上几岁他初出茅庐时正是先太子所向披靡时。 他们那一辈的小子们谁不想像赵临一样驰骋沙场? 各个都是想得眼睛都红了。 就好像十几年前京城簪缨各个都把林繁当心目里的“好儿子”当手下败将都是好事。 阿沣没当过林繁的手下败将。 因为年纪所致林繁不至于跟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娃娃动手。 这么一想确实是虎父无犬子。 受生父遗传受养父教导。 只是林繁再厉害当日奇袭能那么顺利其中也有他家阿鸾的功劳。 被骑兵们吹上天的“疾风符”别人不知道秦威能不晓得? 那就是阿鸾画的平安符。 厚厚一沓装满了一木盒。 他这个当爹的就只分到了几张而已! ------题外话------ 明天也会有加更哒~~ 正文 第312章 也属于阿鸾 那么多平安符其他的全给了林繁。 还是他亲手交给方天的! 从事后来看如此安排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符纸发挥了作用。 物尽其用这是好事情。 可秦威是秦鸾的父亲人人都赞林繁厉害不提这崖壁也就算了既然提了他就必须好好夸夸女儿。 “阿鸾”秦威道“京里的茶博士们有没有说骑兵冲阵时身上和马上都贴了疾风符?” 秦鸾一听讶异极了。 疾风符? 道家术法高深莫测各门各派都会有不外传的绝学。 她只跟着师父修行几年见识不足从不知道哪派高人精通此道。 “不曾听说过。”秦鸾答道。 秦威哈哈一笑。 笑声爽朗满是得意之色。 “是你的平安符。”秦威道。 这个答案更是出乎了秦鸾的意料。 林繁见秦鸾看向他便道:“当时为了提振士气我编出来的。” 疾风符的故事他原想得空时私下与秦鸾说。 那一场大战两人虽相隔东西但他依然得了秦鸾的许多助力。 胜利属于他也属于阿鸾。 只是机会一直不合适。 刚才说起那日冲阵本是能顺着说起来只是秦副将在旁…… 如今秦副将主动开了口林繁便道:“此事还得多谢秦姑娘准备的平安符所有人充满信心才能旗开得胜。” 话语虽简单其中的感谢不曾掺假很是真挚。 秦威听在耳朵里心里舒坦多了。 “信心与士气行军打仗最不能缺少的就是这两项。”秦威道。 没有信心士气低迷哪怕是粮草充足兵力优势都会一冲就鸟兽散根本带不了。 反过来若是将士们齐心协力、士气高涨又坚定信念再难的战局都可以扳一扳手腕。 “策略再妙能施展出来才是好计谋”秦威道“是阿鸾你让兵士们敢于冲锋。” 听着父亲的话秦鸾望着高高的崖壁。 那些平安符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秦鸾不知道祖父与林繁他们会把符纸用在何处说得直白些是她为了自己能安心才竭尽全力去准备的。 林繁将它们用在了刀尖上。 它们发挥了那么大的用处超出了她的想象又让她感慨不已。 她为那场大战出了力哪怕只是“蛊惑人心”的那一丁点力她都万分荣幸。 “真好”秦鸾莞尔“很辛苦但真的很值得。” 休息过后几人再次启程。 离开玉沙口继续向西。 秦鸾回头望了一眼。 玉沙口已经看不清了只那座崖壁依然矗立在那儿。 真高啊…… 真正见识过了之后秦鸾想茶博士、说书先生们讲述的精彩纷呈的各种版本调动了起起伏伏的情绪但终究不如她亲眼所见的让她震撼。 若有机会她也要带阿鸳他们来看看。 以阿鸳的性情只怕是还想爬上去从高临下地感受一番吧。 一路赶着鸣沙关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到了关口前渐渐放缓马速。 秦鸾看着高大的城墙听林繁简单说周围地形状况。 秦威驱马在前闻声回头看了一眼。 此刻关口打开了秦威便催几人跟着进去。 入关后马儿交给守备几人先去见冯仲帐中说话。 他们的到来引来了一阵瞩目。 传言已经散开了议论纷纷之中见到了自由出入的秦威与林繁将士们多少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秦鸾的出现也意味着传言并不虚假那道圣旨确确实实到了飞门关。 造反之说太奇怪了。 可身负造反之名定国公和永宁侯父子还能一心领兵作战吗? 安北侯与毛固安等人闻讯亦赶到冯仲这儿。 甄浩与曹伦二将镇守鸣沙关并未回飞门关接旨但他们也已经知晓了。 此刻见了林繁几人两人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甄浩被林繁救过命自然偏向他鼓鼓囊囊骂了句“陷害忠良”。 冯仲咳嗽一声没有继续那糟心话题开门见山道:“劝降信在手依我之见明日一早就往西州推进先让余柏好好看看信。” 这事儿所有人都没有意见。 又商议了一番状况众人各自散了前去调度手下兵士们安排明日起兵。 秦鸾随父亲回帐迎面遇上了廖太医。 廖大人奉命照顾永宁侯眼看着老侯爷日渐康复用不着他了他老头儿也闲不住鸣沙关战事结束后他就急急赶来为伤兵治疗。 白日里听说了传闻廖太医一愣一愣的整个脑袋都懵。 见了两人他问:“不妨事吧?” 秦威答道:“不妨事。” 廖太医上下打量着秦鸾:“你竟真来了这儿京中……” 秦鸾笑着道:“给您的平安符您还有剩吗?方天连夜在镇子里给我寻了些画符用的纸墨我回头画了再拿给您?” 廖太医捋着胡子笑。 他确实馋那符纸可他也很关心画符纸的秦鸾和她的家里人。 “京里有人兴风作浪不假”他道“这儿也不见得人人都齐心不过是山高路远又不够身份怕就怕有能耐的……” 这话点到为止。 秦鸾知道廖太医指的是皇上点派来“护送”祖父到飞门关的那两位御林。 先前一切顺利自然相安无事那两人亦随大军攻打了鸣沙关。 现在圣旨一下边关这儿没有照着旨意办事的意思就不知道他们会作何选择了。 从飞门关过来前祖父也曾提了两句。 需得注意却不用过分紧张。 远离京城就是他们现在最大的优势了。 另一厢黄逸先稳住了冯靖单独寻了林繁。 两人一块登上城墙寻了个僻静之处。 黄逸问得直接:“我祖父他们都没拦住皇上下那么一道圣旨京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繁背靠城墙砖远远看着西边道:“皇上真心认为我和永宁侯会造反他慌得不行先下手为强想扣秦家人。没扣住所有人都跑出了京城皇上恼羞成怒下旨了。” 黄逸:…… 家眷都跑完了哪个皇帝会视若无睹? 这圣旨谁都会下。 可他不明白的是前头那一段。 ------题外话------ 感谢书友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abbey30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的打赏。 正文 第313章 继续去催 在黄逸看来林繁很受皇上的信任与器重。 年纪轻轻能承继爵位除了林翰、林宣的功绩足够重之外亦是皇上对林繁的认可。 从御前侍卫调任赤衣卫指挥使林繁固然积极亦是皇上愿意让他去试试。 林繁没有辜负皇上。 无论是当侍卫还是统领赤衣卫又或者辞去职务奔赴边关林繁没有懈怠他为大周万分努力。 这几年的所有经历黄逸都看在眼中。 因而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会认定林繁会造反呢? 还跟着永宁侯一块造反。 永宁侯这一辈子对大周的忠诚还需要质疑? “皇上”黄逸斟酌着用词“我一直以为皇上很看重你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林繁轻笑了声很坦然“你看皇上信任徐太傅吗?” 黄逸被这个问题问得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曾经很信任”没有等黄逸回答林繁继续往下说“只是近几年越来越不信任了。” 黄逸问:“因为邓国师?” “不全是”林繁道“邓国师的挑拨只是加速而已真正变了的是皇上皇上不满意徐太傅的治世思想觉得老太傅让他束手束脚同样的皇上也不会喜欢我们这些满脑子进攻西凉、南蜀的臣子他不想打出去。” 黄逸抿了下唇。 议论君王本不应该。 只是眼前的状况太突然、也太大了装聋作哑没有任何益处。 哪怕是说些大不敬的话他也想与林繁一起把局面理顺而后化解。 这才对得起他们这么多年的友谊。 “不打出去”黄逸左右看了看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我祖父一样拿银子买卖各种平衡?” 听出黄逸口气中的不满林繁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说起来黄太师比皇上愿意打他那些手段确实不磊落好看却也是审时度势下对大周最有利的”林繁道“不打的时候真就打不起来一旦开战你别看老太师人在京里坐他可一点没闲着。” 黄逸一愣。 “鸣沙关能顺利打下来”林繁道“全因苏置身边来了个缪督军万事不懂胡乱指挥。老太师在西凉朝中埋的钉子比你我想象得都多。也正是西凉里头人心太乱李芥才会彻底失去信心愿意替我们劝降西州城。” 黄逸听得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有这么大的力量。 那些他看不上的手段或者说那些真掀开来、搁在朝堂上、八成会掉脑袋的手段真真正正地在助大周的将士们西进。 “祖父他……”黄逸一时间寻不到什么词只能垂着眼叹了一声“出京前他说我长得太正了。 没有经历过乱世活在蒸蒸日上的大周所以想法很简单、也很直白。 而他是从乱世过来的见识过真正的人吃人。 乱世残酷也就催生了许多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那些手段单纯的对错、善恶很难去把它们罗列开黄逸也依然不喜欢那些。 但他还是记住了祖父的话。 祖父的目的与初衷从未变过那就是“为了大周”。 时至今日皇上下了那么一道旨把罪名盖在了永宁侯府与定国公府头上祖父又会如何看…… 唉? 说着说着这话题不知不觉间偏了。 “皇上到底为何怀疑你们?”黄逸赶紧拽了一把“总不能是因为你们想继续打他就认为你们要造反吧?” 林繁抬眼看着黄逸哭笑不得。 黄逸进步了这种不动声色、一点点转移的策略今儿行不通了。 倒不是编不出些像样的理由来骗黄逸只是林繁不想那么做。 这么多年的友人林繁不想骗他。 偏眼下不是一个据实已告的好时机。 “我知道原因”林繁说得很慎重“只是……” “只是暂时不能告诉我?”黄逸问。 林繁颔首。 黄逸啧了声背靠着城墙壁蹲下身。 要说一点儿也不介意那定然是假的。 可他也能理解。 人生难事那真太多了。 “我先不问了”黄逸道“等你琢磨着能说的时候再说吧。” 林繁也蹲下身子笑了起来。 “你还真就笑得出来”黄逸叹道“赶紧想想怎么洗刷罪名吧。” 林繁又笑了声。 另一厢冯靖等得心急万分。 好不容易见林繁和黄逸从城墙上下来他忙跑过去行了礼。 “事有轻重缓急”林繁赶在冯靖前开口“别琢磨那圣旨了先想着打西州。” 冯靖一肚子话被堵了回去。 “那是我与皇上的事儿”林繁笑着道“等西州在手筹码多些好谈些。” 这话冯靖听进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战功赫赫为大周收复了那么多疆土总不至于还被打为反贼吧? 月升月落。 除了留守鸣沙关的曹伦与一众兵士其余所有人出关向西。 正午时分大军在西州城的东南扎寨设营。 箭塔立起林繁登塔眺望西州城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了视野里。 此刻的西州城城门紧闭百姓都不得随意出入。 守将余柏登上城墙远望大周营地神色凝重极了。 都说西州城易守难攻可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周人大军余柏也并非没有压力。 数月之前他根本就想不到周人会出飞门关。 现在不止出来了还先后给了他们大凉两场大败。 大凉元气大伤反观周人雄赳赳气昂昂高下立现。 余柏问身边兵士:“京中回信了吗?” 兵士道:“一直没有收到。” 余柏的脸色一沉。 自鸣沙关失守后余柏清楚周人的目标就是西州人他一连几封急报送回京城没想到除了最初回了一句“好好守”之外再无其他消息了。 没说增援没说送粮这、这是为难他啊! “继续去催。”余柏道。 趁着眼下周人还未围城。 真等围紧了消息哪里还能轻松进出? 正文 第314章 别那么紧张(三更求月票) 守城依托城墙便有极大的优势。 西州城墙建得高大、厚实、坚固哪怕是攻城器械狂轰乱炸都无法轻而易举地叩开城门。 更何况西州城外有地势相佐使得敌人更加难以靠近。 仅仅是守余柏有不少信心。 可是城就是城它跑不了连挪一分都不可能。 之前玉沙口大败大凉不得不严防鸣沙关时城中抽调了不少兵力前去增援。 现在看来自是有去无回了。 说到底余柏也没弄明白苏置怎么会败得那么突然。 前头抵御尽失他们西州就成了那跑不了的庙等着被围了。 当然面对围城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一是朝廷大量增援里应外合反把敌人围在中间。 二是切断周人的补给周人供给不上粮草了便回自行退去西州城池危机也就解除了。 城就这么守住了。 可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有人来办事。 余柏催了又催朝廷既不说使人救援也不说派兵绕行、横插补给线路。 这难道是等着周人自己出乱子? 周人等了十几年头一次能挨着西州城了他们一定不会轻易退兵。 他要是周人将领这时候往京中催粮的折子一天能写三封! 而周人朝廷勤修内政这么多年还会送不出粮饷? 路虽远但都是自己的土地也不用担心被人劫。 等粮草囤积到飞门关再步步往西送有秦胤那样的老将坐镇稳当极了。 只要这条补给不断周人光靠围就能围死他们西州城。 时间从来都不公平。 周人可以围一月两月他们西州城却坚持不了那么久。 城中储粮有限一旦饿了肚子兵士与老百姓们还愿意守城吗? 恨不能立刻打开城门!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一座城池被大凉朝廷所抛弃了。 要不然能迟迟看不到一点救援的希望? 便是余柏自己想到会有可能出现的局面心情都十分沉重。 快些来消息吧…… 他默默祈祷着。 随便什么消息都行让他可以告诉麾下将士们朝廷正在努力调兵来救西州。 这一等等到日头西斜。 西州城外出现的不是大凉朝廷的传令兵而是周人的兵力。 离城门还有三里路阵势摆开手持盾牌的兵士在前弓兵再后再往后则是骑兵队。 余柏久经沙场看这布局不由眉头一皱。 这显然不是冲锋进攻之姿。 骑兵被己方挡着根本冲不起来。 周人想做什么? 距离不近不远真要看清敌将模样颇为困难。 余柏只能从那厢飘扬的旗帜来分辨周人出阵的大将。 余晖下冯字大旗局中边上是林字。 再无其他。 余柏打听过了此次预备进攻西州的周人大将还有好几位。 他们现在是在驻地压阵还是在一旁埋伏虎视眈眈? 三里之外冯仲坐在马背上对林繁点了点头。 林繁夹了夹马肚子独自离开己方军阵向西州城方向进了百余步。 余柏定睛看着他。 单骑出阵的人很是年轻一身银甲手持长枪。 如此年纪又有如此气度与胆识毫无疑问此人就是林宣的儿子林繁。 他想做什么? 余柏握紧了拳头。 叫阵? 不管这后生等下如何挑衅余柏都做好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准备。 被激怒得气血上涌、冲不出与对方单挑那太傻了。 他余柏可不是初登战场的毛头小子。 守将、守将与擅长进攻的将军们不同目的只在防守。 说得难听点就是比谁是真王八! 缩在壳里坚决不冒头稳如泰山才是好守将。 林繁将马步压住。 这个距离正好在城墙上的弩箭射程之外。 “余将军”林繁高声道“别那么紧张今日布阵不为进攻也不想围城只因有一封信要交给将军。” 余柏哼笑了声。 比上来就粗鄙骂街的那种叫阵还是强上一些。 毕竟粗话谁都会骂。 骂得多了听得也多一般都激不起火气。 反倒是不带一个脏字的阴阳怪气字字往心肝肺里头钻才恼人的紧。 余柏沉得住气边上的兵士却不是个稳重的。 见林繁站得靠前他举弓就射。 余柏看了一眼没有阻拦。 这距离看着是有机会其实根本射不到。 长箭破空咻的一声。 林繁看得清楚不躲不避面不改色。 果不其然那长箭途中渐渐失去了力量在他几步开外落地。 反倒是身后军阵中的冯仲因为离得远估不好弓箭的力道与距离被吓了一跳。 连带着冯仲边上的兵士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 定国公忒胆大了。 城墙上弓兵见一箭失手又想再来一箭。 这一次余柏伸手拦住了他与他摇了摇头。 弓兵忿忿收手。 余柏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林繁身上。 他看得很清楚箭落地时林繁的身形很放松他甚至怀疑那一刻林繁在笑。 不是没有反应过来也不是躲不开而是林繁很确定根本不用躲。 这份从容、自信与胆识余柏的心情复杂极了。 周人并非后继无人。 年轻的林繁便是一颗新星。 反倒是他们大凉年轻一辈之中没有耀眼的人物。 深吸一口气余柏大声问道:“不知是何人书信?” 林繁回道:“是余将军的至交好友、在玉沙口一战中被俘的李芥李将军给将军的亲笔信。” 提起李芥大名余柏的呼吸一紧。 玉沙口败得太惨了。 石魏等人战死李芥他们被俘。 消息传回来时余柏急坏了使人往京中打听朝廷的应对之策。 两军交战时不说把俘虏换回来战死的大将总要有个交代。 结果朝中吵成一片。 要换的不换的各种意见。 吵到最后没有吵出个结果事情搁置了。 再问就是等周人开口谈条件。 余柏脑袋都气疼了。 周人占上风咄咄逼人之态继续进攻他们能主动谈什么条件? 可他一城守将在京中实在说不上什么话只能作罢。 见余柏不回话林繁取出信高高举起挥了挥:“余将军不会是不敢接吧?”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15章 诛心之语 夕阳下那身银色铠甲亦染了淡淡的金色。 而那封举起的信让余柏忐忑极了。 也许这是周人狡诈、胡乱编造的可若真是李芥写的…… 他与李芥关系甚笃他不能不看李芥的信。 “我有什么不敢接的。”余柏挑眉。 “怕”这个字可以在自己心里但绝对不能传递给手下兵士们。 如果连主将都怕了兵士们会怎么想? 余柏高声道:“不如辛苦小将军替我送上来?” “我不辛苦”林繁朗声道“就是不知道余将军敢不敢把城门打开让我送上去。” 余柏冷笑了声。 嘴巴还挺硬。 明知道这事儿不可能。 倒不是怕敌军冲进来西州东城门口离得近些的地方就没有能埋伏兵的。 埋得远一旦发动即便是骑兵也无法在城门再次关闭前赶上。 所以他不怕开城门反倒是林繁孤身一人进城来那不是武勇而是鲁莽没脑子。 嘴上说说而已。 不过…… 余柏看了眼天色。 太阳下山前自是能把敌军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一旦天黑下来极有可能会错判伏兵前进真被偷一手。 不能继续这么耗着。 余柏便道:“不劳烦小将军了我使人去取。” 说完余柏吩咐了身边亲信。 很快高高城墙上一条长绳垂下。 一兵士摩拳擦掌跃上城墙顺着绳子利索滑下站在地上。 那兵士小跑着上前而后停下。 恰恰停在了大周弓兵们的射程之外他双手举起冲林繁一抱拳。 意思明明白白。 冯仲看着就牙疼。 林繁肯定不怕再往前一段但冯仲怎么敢让他上前? 彻底进入城墙上弓箭手的射杀范围内到时候万箭齐发那真要命了。 “来个人”冯仲叫道“替定国公把信送出去。” 话音一落一时间无人敢动。 拼杀搏命是一回事孤身涉险赌运气又是另一回事儿。 人群中冯靖死死咬紧了牙关。 那道圣旨带来了很多影响他就在兵士们之间他很清楚。 白日闲谈时夜里睡不着觉时左右之人都在说道。 冯靖听得万分难过。 可他没有去插嘴在赤衣卫当差时定国公就教过他甭管那些犯事儿的人怎么狡辩证据扔在脸上了就老实了。 举一反三是不是存心造反不用去争。 战果摆出来一切自有定论。 打下西州极其重要。 好不容易说服李芥得来的劝降信也一定要发挥出作用。 眼下必须得有一人出列。 双方传递书信只小兵上前即便在射程之内西凉人按说是不会动手的。 可若是定国公或者冯将军上前状况就截然不同了。 什么道义、什么脸面有开战之前先杀对方一大将重要吗? 所以那两人绝不能涉险。 冯靖往侧边迈了一步与冯仲道:“我去!” 这时候不上什么时候上? 如果连他这样、追随了定国公几年的人都不愿意其他人又怎么会相信定国公呢? 冯仲冲他颔首。 冯靖把害怕抛在脑后飞跑着奔向前赶到林繁身边。 林繁低头看他。 以林繁对冯靖的了解看得出他非常紧张。 “别慌”林繁鼓励道“李芥是个爽快人余柏既然与李芥交好应该也不是什么没脸没皮的。” 冯靖努力挤出个笑容来。 战场有战场的规矩一般而言双方都十分尊重。 譬如不杀来使。 可使节就一定安全吗? 不尽然。 总有不管不顾把来使都砍了的。 同样的两将单挑数百回合也有不讲道理、暗中放冷箭的。 那些无耻行径自然被人唾弃可倒霉了的他就已经倒霉了。 冯靖从林繁手中接过信道:“我这么一无名小卒余柏把名声丢在我这儿那他太亏了。” 说完后冯靖舒了一口气面前那西凉兵大步走去。 厚厚的信封交到西凉兵手中冯靖壮着胆子道:“辛苦这位兄弟了。” 而后他后退几步又转过身把后背留给敌方稳着步子走回了林繁身边。 林繁看在眼中笑道:“装腔作势。” 既已安全冯靖胆儿更大了些底气也足了:“这是气度大周的脸面不能丢。” 林繁笑得不行。 城墙上余柏把这一番动静都看在眼里。 阵前说笑举手投足自在肆意。 仿佛在他的眼中战场也好酒场也罢都是一样的。 林繁是真的敢也是真的行。 后生可畏。 不得不佩服。 下去取信的兵士退回城墙脚下顺着绳子爬了上来把信交给余柏。 余柏打开来看上头字迹果真是李芥亲笔。 再扫一眼内容余柏心惊肉跳。 他一点儿都没有想到李芥写下的竟然会是劝降之话。 周人到底许诺了李芥什么? 不不对。 李芥那等铁骨铮铮的硬汉银钱、权势根本不可能打动他周人没有任何可以要挟李芥的东西是李芥自己、低下了头…… 怕自己的脸色太难看了余柏根本不敢仔细阅读只匆匆几眼就把信收了起来。 远处林繁高声喊道:“余将军不知看完李芥将军的劝降信你有何感想?” 余柏捏着信封的手关节都泛白了。 诛心之语!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仅仅是“劝降”两个字就让他身边守城的兵士们愕然不已。 林繁继续高喊着:“李芥将军一身傲骨自从被俘从未有示弱之言。 只因西凉朝中小人众多以至鸣沙关失守让李将军心寒不已。 西凉强弩之末连李将军都放弃了只想让西州城百姓少受围城之苦而写信劝解余将军可不要辜负了李将军的一片苦心。” 余柏无言以对。 身边兵士们已经在窃窃议论了而他根本无法坚定地去反驳什么。 “莫要逞口舌”余柏只能这么说着“李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说完余柏急急走下城墙。 他需要静下来认真看一看李芥的信。 也许其中还有什么玄机呢? ------题外话------ 感谢书友abbey30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16章 血是慢慢冷的 劝降信已经送出该喊的话也对着城上兵士们喊着冯仲大手一挥军阵依次有序后退。 林繁驱马走在冯仲边上。 冯将军摸着胡子问林繁道:“依你看余柏多久能想明白?” 林繁笑着道:“他要是个拧巴的回去就把信烧了要跟我们血战到底。” 冯仲一听哭笑不得。 这小子真是…… 与他说正经的他却开起了玩笑。 话说回来也正因为林繁是这样的性情刚刚在阵前才会临危不乱飞箭迎面来躲都不躲一下。 说笑归说笑林繁也认真回答了冯仲的问题。 “余柏不会太拧”林繁道“如果他是个拧成结了的死脑筋李芥不会写信劝降。” “这倒是。”冯仲认同这话。 真说不通李芥费那力气做什么? 直接告诉他们余柏油盐不进除了死磕没有第二条路就行了。 “以我的看法最多半月”见冯仲看着他林繁解释道“照先前掌握的消息西凉朝中只想缩在他们的小京城里对救援西州城并不积极余柏再是一腔热血迟迟等不到救援也难免心寒。” 冯仲听了深以为然。 如果他是守城的大将面对敌军兵临城下以及朝廷的不管不顾他也会急会躁然后是泄气。 血是慢慢冷的。 今日看好友的劝降信与过些时日的困境之中再看体会与感受截然不同。 “半月说迟不迟……”冯仲嘀咕着。 毕竟是西州这样的大城要地能在半月内少流血、少牺牲地拿下已经是十分优秀的战果了。 可偏偏他们脑袋上还有圣旨压着。 谁会不希望快些更快些? 只是真指望着余柏接了劝降信就“李芥说得对”、“朝廷小人烦死了”、“老子不干了”直接大开城门把城池让给大周那也太天真无邪了。 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冯仲与林繁道:“还是照着先前的计划这几天在西州城外多转转给足压力。” 林繁应了。 带兵退回驻地中毛固安便迎了上来。 “没有寻到那缪督军的下落”毛将军道“问过俘虏的西凉兵了那人不在其中。之前收殓的遗体里好像也没那么个体型的人。我猜是个怕死的一看状况不好转头就跑了。” 林繁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那缪督军心怀鬼胎怎么会和苏置共进退? 他只会怕自己跑得不够快。 另一厢西州城内府邸之中余柏认真在看李芥的亲笔信。 他把这封信视作李芥给他的求救信。 劝降只是表面为了蒙骗周人的其中一定有一些手法藏着李芥的真实想法。 藏头? 藏尾? 前后对照? 余柏把几张信纸来回都翻了无数遍。 书案上茶已经凉了余柏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这真就是一封劝降信? 这么一想愤怒之情瞬间涌上心田。 李芥他怎么能这样! 西州城有多紧要李芥一清二楚。 而接连战败后西州亦会跟着人心动荡他余柏要守城又有多困难李芥肯定也知道。 然而李芥还在这个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那林繁先前在城下喊出来的那几句话给兵士们带来了多少冲击而随着消息从城墙上传到其他守军之中再传遍整个西州城冲击也随之传开去。 这还怎么守! 余柏气愤极了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眼睛几乎要把信纸给烧出洞来。 从头至尾他咬牙切齿地读李芥的信。 一边读、一边骂。 读到第三遍时余柏骂不动了他的肩膀、手指依旧颤得厉害。 他在李芥的信里读到了无奈、悲戚、痛苦。 当他不再以“怨气”去看这封信时李芥字里行间的情绪如溪水入小河、再汇入大江河滚滚着向他涌来。 正因为是好友余柏很了解李芥也就越发能体会这一字一字后的挣扎。 信上那化开的墨是李芥的泪亦是李芥的血! 造孽啊! 朝中那些小人真是造孽! 竟生生把李芥那样忠诚的汉子逼到了对大凉的将来绝望。 皇上、皇上怎么能让那群小人…… 余柏重重地捶着案面。 外头守着的亲兵听到里头动静吓得抬声问:“将军出了什么事?” 余柏死死攥拳压住脾气道:“京中有消息吗?” 亲兵道:“还没有。” 余柏把信收回信封里往胸前一塞大步往外走:“再上城墙看看。” 夜色浓重。 无云也无月只几颗淡淡的星子。 城墙上火盆熊熊燃烧照明。 余柏看着周人驻地的方向火盆、火把将整个营地的范围都勾勒了出来。 营地很大足以见周人兵力之充沛。 余柏又绕到西侧城墙上面朝京城。 这里看不到京师入目的只有大片大片的黑。 正在他要转身之时忽然间视线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余柏瞪大眼睛认真在黑暗中寻找只见一匹快马直直往西州城来。 “快看”余柏指着那匹马喜道“定是京中传消息来了。” 城墙上守军们闻声都看着那马。 马儿离城墙越来越近而后马背上的人点燃了火折子他挥舞着比划了讯号。 确定是自己人余柏命令守备开城门。 城门只开了一条缝等那一人一马进城又迅速关上了。 余柏顺着台阶急急下了城墙在城门旁见着了来人:“怎么说?” “皇上让将军守住西州城尽力拦住周人西进的速度”那人道“拦得越久越好。” 这几句就是冠冕堂皇的废话。 余柏又问:“何时有增援?京中谁人带兵来解围?有没有人去截断周人补给?” 这些问题他在信里写得明明白白的。 那人哭丧着脸。 这幅表情已经给了余柏答案。 “京里就真让我硬守?”余柏颤着声问。 那人道:“说是、说是会尽快调度……” 余柏重重跺了跺脚。 尽快调度。 只怕他西州城粮草都吃完了调度都没调度出京城! ------题外话------ 还有加更。 正文 第317章 点个香料(三更求月票) 这一整夜余柏睡得都不安稳。 模模糊糊间各种梦涌进来。 他梦到了李芥李芥与他大骂京中的猪脑袋哭诉皇上犯浑以至于大凉落到这般地步。 他还梦到了石魏以及战死的其他将领一个个浑身浴血对着他一通大骂骂他敢投降开城门、做鬼都不放过他。 不同的人在梦里各抒己见争吵不断。 反倒是余柏像一个石像立在当中开不了口、动弹不得左右都劝不了只能挨了满面的唾沫星子。 等他从梦中惊醒天已经亮了。 余柏赶紧起身穿上战甲上了城墙。 城下昨儿周人摆阵的老位置今日也已经列阵了。 领头的是老熟人、毛固安。 毛将军骑着他的健壮战马手持长刀在阵前走动。 见余柏登了城墙毛将军抬声道:“余将军昨夜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个时辰才起啊?我都等你两刻钟了。” 毛将军的任务就是叫阵。 他嗓门大、中气足当了这么多年的边关守将没有京里人的矜持什么粗话都能骂。 在毛固安看来余柏就是只死王八论龟缩那真是千年功力。 他也不用怕把余柏骂出阵来。 他骂的这些原就是骂给守城的兵士们听的。 “李将军的劝降信写到你心里去了?”毛固安问道“彻夜难眠?你可千万悠着点还没交上手你就精神萎靡那怎么行!” 余柏眉头紧皱。 “要不然你下来我们单挑打上一把”毛固安继续喊“反正你也打不过我败得合情合理借此开了城门投降也没人能怪你。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是吧?” 毛将军喊完抬手一挥。 他的身后大周的将士们齐声高喊:“单挑!单挑!” 声音震耳欲聋。 余柏不由脸色发青。 仅仅是叫阵他根本不会管爱怎么叫怎么叫。 可是毛固安张口闭口的就是“投降”拿李芥的劝降信当利剑动摇人心。 余柏看了眼周围状况。 守城的皆是精锐可他们的神色亦不坚定。 也是。 连他这么一位主将都忧心忡忡睡不好觉何况兵士们。 余柏吩咐道:“不用管他他们周人也知道西州难攻才会用这些手段。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喊几天。” 努力着鼓舞了一番士气余柏下了城墙。 召集了手下副将们余柏问:“城中粮草能够坚持多久?” 一人答道:“一月半倒是不成问题。” “撑过一月半援军应该就到了。”余柏道。 副将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将军”有一人道“您不用鼓舞我们援军真的会到吗?” 余柏张了张嘴终是叹了一声。 那人又问:“李芥将军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劝降”余柏没有继续隐瞒“李芥真情实意劝我开城投降。” 这一答案在副将们的意料之中也正是猜到了这种可能昨天夜里他们才没有打搅余柏。 “那您要降吗?” 余柏在他们的肩膀上重重地都拍了拍:“皇上把西州城交给我们不战而降我没有这个脸面。” 副将们也知道余柏的脾气道:“那就守下去。” 守到守不住的时候。 等余柏离开一位副将红着眼道:“可是皇上已经放弃我们、放弃西州了。” 这么一座要城朝廷竟然没有解救的意图! 也难怪李芥将军会劝降。 李将军经历玉沙口一战又看到苏将军战败他肯定更明白京里在想什么。 心寒无比才…… 城外毛将军一直喊到了下午喊得嗓子冒火骂了句“龟孙子”。 眼看天色将暗他下令收兵。 回到驻地毛固安与众将嘿嘿一笑:“我明儿能歇一歇了。” 照他的想法等他们这些人每日一换去喊上一轮等再顺到他毛固安的时候余柏差不多就该松口了。 哪怕余柏不松他麾下的兵士们也会松。 毕竟他们只是叫阵根本没有围城西凉朝廷又不出兵、又不送粮搁谁谁不寒心? 老百姓都看在眼里呢。 第二日要出阵的是秦威。 见毛固安声音嘶哑秦威心念一动回帐问道:“阿鸾有没有能护嗓子的符纸?” 秦鸾站在地图前看得很是认真闻言笑着道:“您怕您喊不过毛将军?” “他老当益壮。”秦威说着自己也笑了。 秦鸾走到案旁打开乌木盒子取了一张符纸。 “您明日收在衣领中”秦鸾说完又取了一张“您拿给毛将军让他缓缓?” 秦威一并接过也不藏私出去寻毛固安。 毛将军正在帐中喝水满满的水囊咕咚咕咚往口中倒清水入嗓总算舒服了些。 见秦威递来了一张符纸毛将军颇为不解。 秦威道:“放领口里阿鸾说能舒服些。” 毛将军当然听过疾风符的神威饶是他最初将信将疑但兵士们吹得神乎其神他还是信了几分。 眼下这等好事轮到他了。 反正就是收着不痛不痒的试试就试试呗。 “闺女好啊知道心疼爹”毛将军道“早知道让你第一个去她早就拿出来了。” 秦威哈哈大笑。 夸他女儿那比夸他还要让他高兴。 翌日一早秦威带兵去叫阵日落再归。 秦鸾给父亲倒了盏茶问:“今日状况如何?” “老样子他们还扛得住看着是还需些时日继续施压”秦威说完见秦鸾若有所思便问“你有什么主意?” 秦鸾请秦威到地图前指着一处道:“西州城北这一带地势比城高。” 秦威蹙眉。 确实高不少比城墙还高出一段。 但地势很不平又隔了些距离别说砸石头了拉满长弓借着地势都射不进城中。 “能过去的除了鸟就只有风。”秦威道。 秦鸾笑着点了点头:“风就够了。” 秦威讶异:“你打算做什么?” “点个香料。”秦鸾道。 秦威一头问号。 打仗还要熏香?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318章 吓死他们最好 饶是弄不明白秦威依旧信任女儿将她带到了冯仲帐中又把其他人都请了来。 “阿鸾有一些想法各位不妨一块听听。”秦威道。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愿意给个面子。 他们现在与西州城僵持中优势在手只等城里熬不住。 可若是能更快得手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进攻西州城的切实有效的办法他们先前已经想了一轮又一轮实在是榨干了脑汁再无新策。 若不是有李芥的劝降信开道可能就剩下硬攻与硬围这样的路子了。 这种时候要是能有一些新的见解倒也不错。 秦家丫头是年轻没有打过仗纸上谈兵都不一定能谈出花样来可就是因为白纸一张兴许会有他们这些老人无法想到的灵光一闪。 如果说得在理大家一起探讨探讨能用在实处那就再好不过了。 要是说得不在理那、那也别笑话她。 冯仲与刘贲等人交换了眼神。 好好一孩子一片好意不管怎么说不能打击到她。 他们这些当叔伯甚至爷爷辈的对晚辈要有善意。 毛固安揉了揉脖子。 不得不说那符纸真有效果。 他昨儿歇觉时一直按在嗓子上今儿早上起来火辣辣的感觉都消失了张口说话也没有哑。 “只管说。”毛将军给秦鸾打气。 秦鸾笑着道了声谢问道:“我听说西州城内兵营在东北角?” 毛将军作答:“不错。” 每座城池大小不同布局、设施也各有风格。 西州城自落入西凉人版图后为了防备从东进军的大周将兵营安置在城中东北角。 秦鸾又走到地图旁指着先前与秦威说过的那处道:“我这几天在营中观察城北这一处地势比那城墙高上不少近几日又一直是北风。” 冯仲还不知道秦鸾的打算便道:“饶是借助风力弓箭也无法够到城中。” 秦鸾颔首道:“不用弓只借风。” 说着她从腰间取出一瓷瓶轻轻晃了晃。 众人竖着耳朵听。 瓶中晃晃荡荡似是装了几颗药丸。 “这种香料点燃之后不止催眠还能让人惊梦”秦鸾说道“香气不明显只要能顺风飘入城中能乱兵士心神。” 话音一落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有这种事? 道家的人果然是高深本事。 反正再有八百年他们都想不出来这种办法。 “拿烟熏人我倒是听说过宁神静气的香料家里也用过”安北侯咋舌“可把这两者结合起来还是乱神的香料确是初闻。” 刘贲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瓷瓶:“这丹药真有如此效果?就这么一瓶?” “我那儿还有几瓶”秦鸾道“当然随风而去自不如一个屋子里烧着效果好但多加份量亦能有些作用。” 林繁站在一旁不禁抿着唇弯了弯眼。 他知道秦鸾的本事自然相信她说的话。 走到秦鸾身边林繁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道:“随风吹过去越过城墙后最先接触到的是东北角的兵营。 夏季夜间军帐不会紧闭着容易飘进去。 虽然秦姑娘说效果不会太好但只要能有些许效果对我们如今施展的策略就是助力。” 这番话说到冯仲心里去了。 他们眼下用的办法就是“施压”。 给西凉兵士压力也就是给余柏压力。 余柏是在咬牙扛着可一旦压力的那根弦崩了底下兵士、百姓们不愿意扛了余柏孤掌难鸣。 睡不踏实、做噩梦。 西凉兵们眼前最大的噩梦不就是救援迟迟不到粮草日渐不足大周的进攻脚步压到城下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做几天饿着肚子守城的梦他们就会喊着让余柏投降了。 冯仲一拍大案道:“秦丫头你只管去烧吓死他们最好。” 吓不死也不费自家一兵一卒稳赚不赔的买卖。 毛固安是个急性子。 看了眼外头天色他道:“不如现在就去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绕过去。” 秦威道:“我点几个人与阿鸾一块去。” “乌起码黑的你认得路吗?”毛固安道“记得点个认路的。” 林繁闻言主动道:“我认得路我去。” “多带几个人手安全最要紧”冯仲说完又拦了拦秦威“知道你关心女儿但我们也不能闲着听我的等西凉兵做梦做得云里雾里时我们去城外擂鼓吹角。” 秦鸾一听莞尔道:“冯将军这主意妙。” 冯将军发话秦威自不好坚持。 等秦鸾回去取丹药的工夫秦威与林繁一块点了人手又仔仔细细交代道:“千万千万要小心。 两军交战时不会有马贼来凑热闹若遇着人倒有可能是西凉的斥候。 斥候人少好好应对自能取胜。 只是要千万顾着我们阿鸾她那点拳脚我不放心。” 林繁没有打断秦威絮絮的交代。 等秦威说完林繁才道:“您放心我一定护好她。” 秦鸾准备好了马匹也牵了来。 点出来的人都是信得过的秦威这才把他们送出驻地。 黑夜里为了隐藏行踪没有点火把。 很快那六七匹马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秦威直到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转身心里依然牵挂不已。 安北侯见他那牵肠挂肚的样子打趣道:“令嫒是去点香料布阵天明前就回来了你怎么弄得跟她远嫁几千里数年见不着似的。” 秦威哼了声。 远嫁? 从前是顾虑阿鸾的命格关心她的身体他这个做父亲的才不得不压着心中牵挂与不舍把她送上泰山几年不见一面。 将来尤其是等阿鸾十六岁之后再不用远离血亲他才舍不得让女儿离家远远的。 不是眼皮子底下想都别想。 只是这一晃眼阿鸾已经长大了。 小时候盼着她长快些、顺些现在倒是又觉得太快了。 为人父母就是如此了吧。 秦威抬起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 阿矜你可得保佑她顺利平安。 ------题外话------ 感谢书友梧桐野、deepforest、小院子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不堪回首的打赏。 正文 第319章 营啸 黑暗里马蹄阵阵向前。 西州城一带的地形林繁自小就在沙盘上反反复复看自是牢记在心。 有了玉沙口因地动而产生变化的前车之鉴这次驻扎之后林繁按着心中印象又在附近比照了一番。 秦鸾指出来的城北的高处林繁之前绕上去过也记得路。 为了更稳当先前点人也点了一个认路的。 因着北风阵阵这一趟顶风而行。 而天色昏暗看不清脚下状况便压着马速不快不慢。 行了差不多小一个时辰他们到了地方。 站在此地秦鸾眺望西州城。 城墙上火盆燃烧在夜色里清晰极了。 而城池之中只零星点点。 秦鸾取出几张符纸。 请林繁等人并排站着挡住西州城方向秦鸾点了火折子。 符纸燃烧化成了灰全落在了林繁手中的瓷碗里。 吹灭火折子秦鸾打开水囊往瓷碗里倒而后接过瓷碗微微晃了晃:“一人一口即便闻到了气味也不会受影响。” 说完她仰头就是一口。 林繁把瓷碗接过去二话不说也是一口。 冯靖对秦鸾的本事自是万分相信可他依旧记得去年把那许道士给邓国师送过去之前林繁也喂那臭道士喝了一碗符水。 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傀儡?血偶? 反正听起来一个比一个吓人。 “秦姑娘”冯靖接过了碗问道“这符水不会错吧?” “我都喝了你怕什么?”秦鸾笑道眼珠子一转又道“放心吧之前还有别人也喝了没受这香料一点影响。” 冯靖眨了眨眼。 呦已经有个先行之人了? 他好奇地想再问几句见林繁睨他顿时不敢多言仰头来了一口。 也是。 现在要一门心思对付西凉人。 有意思的故事等打完了仗他再跟秦姑娘打听。 等几人都喝完了秦鸾挖了个坑里头点火瓷碗往火上一架香料丸子微微碾开后倒进去。 淡淡的烟袅袅而起。 众人退到一旁风吹来裹着烟吹向西州城方向。 林繁仔细观察了一番。 火藏在坑中即便从西州城看过来也不会发现光亮。 就是不知道这烟能不能顺利进城。 秦鸾知道林繁在想什么道:“会散开些但总体问题不大。” 这香料化成烟后凝聚力不错不会散着散着就没了可以坚持到吹进城中。 林繁点了点头。 秦鸾站在他身边微微歪着身子低声问他:“你就不好奇之前是谁用了这符水吗?” 林繁挑眉当然会有那么一丝好奇。 秦鸾抿着唇笑笑完了道:“我敢说冯靖八成不敢听。” 林繁一愣。 秦鸾没有直接点名道姓只压着声说:“你二叔与小二婶子。” 这个答案让林繁哭笑不得。 他二叔指的是皇上至于小二婶子…… 想来会配合着阿鸾对皇上动手的那一众嫔妃之中只有淑妃娘娘了。 碗里的药粉烧得差不多了秦鸾又添了些进去保证不断。 西州城中除了守夜的兵士其余人都睡了。 余柏也睡下了。 这一觉依旧不踏实。 自打周人大军在城外驻扎后他就没有睡过一场安稳觉。 恍惚间余柏又做起了梦。 梦里李芥质问他为何不投降余柏想反驳却始终开不了口急得头上直冒汗。 忽然间亲兵来了说兵士们士气低迷百姓人心惶惶。 余柏顾不上李芥转头要去处理。 还没等他跑出府邸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他顺着看过去一阵心惊胆颤。 那是粮仓的方向! 粮仓若烧得精光那他们就完了。 余柏急得大喊“救火救火”可他发不出声音远远的他似乎还听到了战鼓真真、号角声声。 他一面指着大火的方向跺脚一面想往城墙上去整个人分身乏术间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大口喘着气余柏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 还好。 还好是做梦。 做梦而已…… 他正努力安慰自己想要平复心境下一瞬他又听到了鼓声。 余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莫非是周人夜袭? 余柏赶紧起身匆匆穿戴整理拉开大门往外走。 亲兵迎面冲过来与他禀道:“将军城外有周人进攻。” “多少人?谁带兵?”余柏边跑边问。 亲兵追上去道:“不知道周人那儿乌起码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鼓声号角声。” 余柏脚下一顿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佯攻?吓唬他们的? 要不然都连夜偷袭了还敲什么鼓吹什么号? 要不是偷袭而是打夜战那怎么也得把火把点起来。 太奇怪了! 余柏加紧脚步途中遇到了两位副将三人简单交流了几句都弄不懂周人这莫名其妙的路数。 刚刚赶到城墙下几人顺着台阶往上爬时倏地兵营方向传来了尖锐的嘶叫声。 “敌袭!” “敌袭!” 一声接着一声。 余柏脚下一个踉跄愕然转身望去。 周人竟然出现在了兵营里? 他们什么时候进了城? 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顾不上再登城墙只让一副将上去余柏带着另一位转头往兵营去。 离得还远尖叫声却不绝于耳兵器交接呼喊震天。 忽然间那厢也不知道是谁打翻了火盆大火烧了起来让本就乱成一团的局面越发混乱了。 有兵士从营中疯逃出来余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厉声问道:“周人在哪里?” “在、在……”兵士晕头转向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 余柏见状重重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周人呢?” 那兵士晃了晃神颤声道:“营里。” 余柏不敢信只能继续赶路。 等他赶到兵营时眼前狼藉的景象如一棒子狠狠打在了他的脑门上。 视线所及没有周人。 有的是他的兵他的将是他们自己人喊叫着挥舞着兵器自相残杀。 是营啸。 正文 第320章 西州城,降了(三更求月票) 营啸之事余柏曾在史书上见过。 与老将军们分析原因各方见解都有但有一点是统一的。 营啸产生于压力。 军中纪律严明尤其对普通兵士们而言投军绝不是轻松事。 若无战事又或者战局顺利时所有人心情安稳可一旦战局不顺眼看着日渐走向失败那每一个人都会感觉到沉沉的压力。 就像余柏自己这几夜都辗转难眠底下兵士们又有几个可以睡踏实觉? 压力积攒在心中或因雷击或因梦魇情绪一下子迸发出来分不清状况又害怕又紧张以至周遭皆敌人而举起了武器。 一人“疯”很快就会人人“疯”。 这就是营啸了。 不常见但一旦发生就是沉重的打击。 余柏此次守城设想过各种艰难状况可他就是没有想到自己麾下会发生“营啸”。 “停下来”余柏高喊着“没有周人周人没有进城!”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那些被恐惧裹挟着的兵士们根本听不见。 余柏只好道:“去调人把还清醒着人都调来赶紧控制住局面。” 再不控制这一兵营自己打自己都要打完了。 火也必须灭。 不能再烧下去了。 眼下只能说营啸发生在这一处还没有传开去影响整座城池还算幸运。 真把整成百姓拖进营啸之中那他真是…… 城外北边高处秦鸾带来的药丸已经烧尽了。 风依旧吹着。 因着是上风向他们这儿几乎听不见鼓声与号角声只能从时间推断大军那儿也在紧锣密鼓地照计划行事。 他们能看到的是西州城墙上似是混乱了。 火盆依旧燃烧着但守夜的兵士们手持火把来回跑动显得急躁而无章法。 林繁看在眼中与秦鸾道:“城里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秦鸾笑道:“出事才好说明我们这一夜没有白辛苦。” 其余人亦一瞬不瞬观察着远处那厢状况莫不是真因为秦姑娘点起来的香料吧? 那香竟真的那么厉害? 又观察了一会儿他们一行人重新上马原路返回。 另一厢毛固安亲自擂着战鼓。 西州城墙上的混乱他当然也看在眼中顿时手上越发有劲儿。 鼓皮被他擂得咚咚作响他停下手来揉了揉耳朵。 “余将军”毛固安放开嗓门大喊道“怎么不来与我大战一场?” 余柏哪有工夫理会他。 城墙上听见了的兵士也顾不上把这番挑衅传达给余柏他们自顾不暇。 沉沉的夜终究会过去东方露出那一丁点儿鱼肚白时毛将军等人才看清楚西州城的东北角有几道黑烟燃起。 刘贲吸了一口气:“他们城里走水了?” 毛将军朗声大笑又喊道:“余将军大火没有烧着粮仓吧?那么多人要吃饭可别饿肚子!真吃不上饭了赶紧开城门我们有粮食不会饿着俘虏。” 不用担心嗓门毛将军可谓是想到什么喊什么兴致勃勃。 把秦鸾送回驻地后林繁亦赶到看着西州城。 刘贲过来问道:“你们一切顺利?” “很顺利”林繁答道“你们如何?” 刘贲指了指毛固安答道:“也很顺利。” 林繁顺着看向站在大鼓架子上的毛将军呵的笑出了声。 刘贲又指那几道黑烟:“应是着火了。” 林繁嘀咕道:“做梦魇着了稀里糊涂的自己放火了?” “说不准”刘贲乐道“余柏现在焦头烂额了吧。” 余柏面如灰土、狼狈不堪。 直到天光大量营啸的局面才被彻底控制住留给他的是死伤无数的兵士。 兵营外百姓们愈发忧心忡忡。 他们不能准确说出“营啸”但所有人都知道昨夜兵营里出事了互殴了内斗了。 明明兵临城下怎么反倒守军自己打起来了呢? 余柏勉强稳住状况走上城墙看着不远处的周人大军。 那厢将士们肆意大笑毛固安时不时吼上一两句趁着他们这儿失魂落魄。 几位副将围了过来为难地看着余柏。 余柏摆了摆手没有听他们说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城墙上。 几乎是在顷刻间李芥那封劝降信上的字句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封信他反反复复看了那么多遍不知不觉就背下来了。 余柏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梦里一样他看到了李芥。 李芥就站在他的面前没有如梦里那样问他为何不投降只是念着那封劝降信。 字字恳切句句真心。 余柏的眼眶湿了。 良久他再睁开眼睛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身边的将士们满面担忧都是一副想劝他、又不知道怎么劝的样子。 余柏叹道:“怪我若我早些投降也不会发生营啸了。” “不能这么说”一人忙道“您是守将您为了大凉怎么能轻易选择投降呢?” “明知朝廷放弃了西州城依旧固守”余柏泣道“我对得起自己的所谓忠心但我对不起昨夜死伤的兵。” 说着眼泪滚滚而出。 余柏没有强忍泪水只摇摇晃晃站起身。 投降只两个字写着难做起来更难。 李芥写信时是何种悲愤此刻的余柏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转身他泪眼朦胧看着大凉旗帜走上前去难舍地抚摸着然后亲手把旗拔了下来。 “余将军!” 余柏怀抱着大旗退后两步道:“不用担心我跳下去我不跳。” 副将闻言泪流满面。 守将殉城死了一了百了难的是活下去把投降的责任牢牢抗在肩上。 余柏又道:“都拔下来吧去取白旗来把城门打开让周人进城。” 远处林繁一瞬不瞬望着。 他亲眼看到那一面面大凉旗帜被拔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舞动的白旗。 很快西州城门大开。 余柏第一个走出城来带着他的副将、兵士们一直走到离大周军阵一里远的地方。 俯首称臣。 西州城降了。 ------题外话------ 求月票。 潇湘这几天是月票双倍潇湘的书友们多多投票呀。 明天还是三更然后紧接着会更21号的更新大家可以一口气来看。 正文 第321章 支点 毛固安从鼓架上跳了下来。 鼓槌交给兵士他大步走到前列看着不远处的余柏等人低低喃了声“乖乖”。 秦鸾提出点香料不说冯仲怎么想毛固安反正是觉得无本的买卖。 有用最好无用也行总归是要与余柏再耗几天。 若运气好一点能把十天半个月缩短城三五日那真是赚大发了。 可是毛固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夜过去天才刚亮不久余柏投降了。 这、这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那香料到底让西州城里的守军梦到了什么? 得有多吓人才能乱上一夜天亮就投? 毛固安摸了摸下颚。 永宁侯的孙女奇人呐。 刘贲亦是一脸惊讶。 他们不过是来擂鼓吹号角凑凑热闹的怎么这就成了? 余柏投降得这么爽快可他们这儿没准备好! 不说坐镇飞门关的总大将永宁侯连带领大军西征的冯仲都还在驻地里坐着。 刘贲忙召了一传令兵道:“去报信告诉冯将军西州投降了。” 传令兵飞一样地跑出去。 林繁看着余柏等人又抬头看向西州城上的白旗。 一心一意要拿下此城这一刻真的到来时竟还真有些晃神。 他想得走进西州脚下踏着那片土地才能真的踏实吧。 等候冯仲时林繁与毛将军商量着点了不少斥候出去。 附近但凡能设伏的地方都要掌握到以免余柏是假降。 很快冯仲带着人闻讯赶到。 确定余柏是真投降冯仲上前去把余柏搀扶起来。 “你我皆是领兵之人我很清楚作为守城主将余将军选择投降有多么艰难”冯仲沉声道“余将军是为百姓而降是高义。” 余柏勉强着想要挤出笑容来却是比哭还难看。 他的身后不说几位眼睛通红的副将不少兵士都抱头痛哭。 哭不得不降也哭昨夜营啸中失去性命的同袍。 冯仲与众人商量后由毛将军领一半兵力入西州城另有一半依旧在城外驻扎。 林繁策马随毛固安进城。 余柏奉上守城印章与林繁道:“没脸向西看只能向东了请安排我等启程去飞门关当个囚徒。” 毛固安在边上听见了摸了摸鼻尖。 先前叫阵时嘴上不断的各种“鄙夷”话真到了这一刻显然是不能、也不好意思再说了的。 林繁与余柏道:“将军东去飞门关正好与李芥将军会合一道吃碗酒。” 听他提起李芥余柏苦笑道:“他怕是要怪我固执。若听他的话早些投降也不会营啸了。” 话音一落毛固安瞪大了眼睛。 林繁亦是万分讶异。 原来西州城昨夜的异动是营啸。 难怪余柏会突然投降。 城池易手事情不少。 营啸的余波需得处理得当伤病救治、死者收殓各处城门换防上大周的兵士安抚城中百姓的情绪…… 等大小事情忙得差不多林繁得空登上城墙时已经是晚霞映天了。 秦鸾亦登上城墙走到林繁身旁。 “出征前你曾与我说一定会让我看到西州城的风景”秦鸾望着城墙下柔声道“现在我已经看到了。” 林繁的唇角微微一扬他在笑笑意里还有许多感慨。 他的身侧“周”字大旗被风吹得鼓起飒飒作响。 与大周旗帜一块竖立在城墙上的还有他们这几位带兵将领的旗帜。 其中一面上书一个“林”字。 林繁定定地对着那面旗看了很久。 “十几年前父亲就想把这面旗立在这里。”他道。 秦鸾看向林繁。 林繁的眼睛很红就像是落日亦落进了他的眼睛里染得比晚霞更浓。 伸出手借着袖子的遮挡秦鸾握住了林繁的手指。 林繁微微一怔而后他轻笑了声反手握住十指相扣。 交叠的掌心之中除了对方的体温隐隐约约的还能感觉到那番心跳。 秦鸾压着声轻轻道:“站在这里你是不是想哭?” 闻言林繁垂眼看向秦鸾。 她的眼睛晶亮晶亮里头全是打趣。 知道她是淘气但被这么一问一逗他心底里压着的那些沉沉的感叹一下子变得轻松许多。 不禁地又笑了声。 秦鸾亦笑。 她当然能明白林繁的心境。 在他终于踏上这里完成养父的遗愿也为自己的前路打下必不可缺的夯实基础时他的心情一定是感慨万千的。 换作是她秦鸾想她大概会想大哭一场。 情绪得宣泄出来好的、不好的都不能完全压在心里。 可林繁不肯哭。 那夜在国公府中他亲眼见到已经逝去的两位父亲看着他们旧日的音容笑貌。 父辈们对未曾出世的他的期许一股脑儿涌向他。 那么重、那么沉的情绪下若有父爱的甜也被浓浓的苦痛包裹着。 饶是如此林繁当时都没有哭出声。 秦鸾就在外头台阶上坐着通过符灵完完全全感知了林繁的情绪。 压抑的咽呜着憋在心里的怒吼。 整整一夜。 那么沉默却又那么得震耳欲聋。 那时候林繁自己整理了所有的情绪。 现在秦鸾想帮他一把。 这人既是不愿哭的那就不哭吧她可以让林繁无奈又好笑。 这也算是一种“乱拳打死老师傅”了吧。 而林繁情绪散开了些缓缓道:“以前在沙盘上看听父亲说此地要紧连通东西坐此地观西才有可图。 这里是父亲的执念只可惜…… 若当年得了此城想来整个西凉都早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我听他说了很多也知紧要可直到真正站在这儿从城墙上看东南西北才真正感悟到什么是‘连通东西’。” 秦鸾没有打岔很认真地听林繁讲述。 “此城在手东西皆可图”林繁道“这是父亲的梦。” 正如林宣当年排布的一样西州城至始至终都是最重要的支点。 它支起的不止是大周西进的路。 它也支起了林繁向东夺取皇位的路。 ------题外话------ 感谢书友abbey30、*四处留晴*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侠客、余生安好、娇的打赏。 正文 第322章 他的梦想 夕阳西斜。 指尖微微收紧十指扣得更紧。 十几年前林宣梦碎于此十几年后…… 秦鸾轻声问:“那你的梦呢?” 林繁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看着天边霞光林繁认真想了很久。 他当然也有他的梦想。 去年秋日之前他追随着自己的身世他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他们又都遭遇了什么。 后来是阿鸾给了他答案。 身世之谜揭开必然地林繁迷茫过又是阿鸾助他走出那层层浓雾看清了脚下也看懂了将来。 随之带来的他想要的一切也变得格外清晰。 “活下去”林繁道“以他们希望的方式活下去。” 如此出身下若不去拼去战那连“活下去”都会是奢望。 皇上的疑心病日渐严重哪怕他就是一纨绔子弟总有一天皇上也不会容得下他。 他的母亲、姑母所有人都会被牵连在其中。 还有他那么钟意的姑娘。 他的喜欢会成为她以及永宁侯府的负担。 所以不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亲人为了心上人为了两位父亲想象过的在他治下的大周。 这就是他的梦想了。 秦鸾听他说着声音压得很轻信念却是万般沉。 “以西州为据西凉已经元气大伤没有进取之心了南蜀孤掌难鸣轻易不会掺和”林繁道“外敌动弹不得我们发兵清君侧尽快结束战事。平定之后登泰山祭祀父亲迎母亲回京……” 当然也绝不仅仅是那样。 在天下安定后他要下聘求娶让阿鸾做他的皇后。 他的鸾鸟他的凤凰他要做一株高大梧桐无论阿鸾想飞去哪儿等她要落脚时就能看到他。 这些是他之后想要做的事情。 而眼前他更想抱一抱她。 像离京前那日一样抱着她说很多很多话把这些时日顾不上说的那些故事一一讲给她听。 余晖尽了。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城墙上驻守的兵士们将火盆一一点亮。 林繁牵着秦鸾一直往边上走直到进了角楼。 角楼里的火盆也点上了因着有墙壁阻隔挨着角落时外头看不到状况。 林繁背靠着墙慢慢悠悠说玉沙口之战。 细细碎碎的之前赶路时怎可能说得那么周详爬山时见到了什么提议奇袭时又发生了什么。 秦鸾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好奇问上几句。 一说一问地把奇袭前后的所有状况如画卷般铺开全展现在了秦鸾面前。 与京城中茶博士们追求爽快的润色故事不同这种视角很零碎亦很真实让秦鸾亦觉得十分过瘾。 秦鸾与林繁说京城琐事。 她如何跟着阿沁夫人学习骑术又闹了什么笑话。 她又是怎样与淑妃娘娘合伙给皇上点那香料淑妃之后又是如何与他们传递消息。 再说那日安国公府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不过半日光景因着状况不同时时调整策略与话术从吓唬晋舒儿到挑动她让她搅起了浑水。 林繁亦听得仔细几次忍俊不禁。 两人声音压得都低为了听清楚彼此的话不知不觉间秦鸾的脑袋都挨到了林繁的肩膀上。 他们都注意到了却都没有刻意拉开距离。 反正有角楼墙壁挡着。 而他们有那么多的话想说。 飞门关内永宁侯笑得合不拢嘴。 西州城兵不血刃地拿下来了而且花费的时间比他预想中的快了许多。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坐在大案后永宁侯提笔亲自写了军报又把文书官叫来请他看看有没有需要润色的地方。 文书官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捧着看完问道:“传令兵说能迫使余柏投降有您的长孙女的一份功劳您不为她请功吗?” 按说秦家此刻背着“反贼”的身份正是需要功绩来洗刷罪名的时候。 秦大姑娘无功也就罢了明明居功至伟怎得老侯爷从头到尾都不提一句呢? 在军报上只写了定国公说服李芥写下劝降信而众将在城前叫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双管齐下让余柏开了城门。 永宁侯大手一挥道:“小丫头误打误撞不敢居功。好不容易打下西州城别神神叨叨的。” “可是……”文书官还想再劝。 永宁侯打断了他道:“你也是军中老人了营啸是怎么一回事你肯定清楚。 说白了就是兵士们压力太大了但凡有一人没抗住影响开来就全乱套。 照老夫看那点儿香料能不能飘进西州城还是两说。 反倒是毛将军他们在城外又是擂鼓又是吹号的让人心烦这一烦就炸开了。 冯仲是给老夫面子再三夸阿鸾能耐。 可老夫得有自知之明不能顺着杆子就往天上爬是吧?” 文书官听他这么说自不坚持只简单调整了几处用词。 等永宁侯确认、点头之后送往西州城待众将无异议、盖上印章后再送往京师。 文书官一走永宁侯背着双手站在地图前。 军报上当然不能提秦鸾的功劳。 并非是秦胤不信自己孙女。 当祖父的恨不能把孩子们都吹上天。 哪怕是一分功绩也想吹成十分。 可这事儿不成。 一分功绩都得抹干净。 什么点香就把西州城兵营点营啸了听着是厉害无比但有隐患。 阿鸾与他说过淑妃娘娘的状况。 一旦皇上质疑到娘娘那儿…… 倒不如瞒下以求稳当。 视线从西州城挪开一路向东直到京城。 永宁侯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嘴里哼着早年间军中的战歌。 林宣啊。 永宁侯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西州城归了大周老夫为了自家的这东床快婿费了大力气呀。 夜色渐渐淡去。 东方天边已露淡淡晨光。 京城的城门打开一匹快马冲入城中。 从驿官马背上旗帜的颜色看那是边关来的军报。 正文 第323章 真他娘的刺激(三更) 无数百姓纷纷侧目。 都说三府离京意图谋反皇上下旨送往飞门关要把永宁侯父子和定国公抓起来。 京城里议论纷纷了好一阵大家伙心里各有各的想法这几日讨论少了但并非不关心。 此刻见了军报不由好奇不已。 是几位将军奉旨拿了人还是大军又与西凉人打起来了? 只见那驿官遵照着先帝年间就传来下来的规矩高高举起了手臂手握军报脚踩马磴子整个人几乎站了起来。 “大捷!”他高声喊着“飞门关大捷拿下鸣沙关剑指西州城。大捷!” 顷刻间一片哗然。 随着驿官那一声声的高喊马儿飞奔着穿过大街直直往皇城方向去。 金銮殿里气氛颇为沉闷。 倒也不止是今日近几天都是半斤八两。 黄太师悄悄看了眼龙椅上的皇上又收回了视线。 皇上的心情并不好。 当然也绝不可能好。 圣旨送去边关算算时日路上即便耽搁些时日也该送到了。 只是两地相距千里飞门关那儿是个什么反应京中暂时不可能知道。 身为皇上如何会不着急? 再者平阳长公主在信上把所有事情撇了个干净一副对定国公府、永宁侯府上下愤怒不已的模样。 皇上明知是假却无法公布内情。 轻易奈何不了她反而还要派出护卫军去祁阳城迎接长公主回京…… 黄太师暗暗琢磨他若是皇上遇着这局面怄都能怄上三天。 如果说远方如祁阳、飞门关事情进展不顺也就罢了眼皮子底下如京城京兆府还没把徐公公找出来就不得不直面皇上的火气。 刘献安低低埋着脑袋站在大殿正中挨骂。 “朕的京城可真是大”皇上道“刘大人翻了那么多天还没翻过来。” 刘献安的肩膀抖了抖。 他天天被人叫“刘大人”但这三个字从皇上嘴里出来那真就阴阳怪气。 别说当“大人”了刘献安觉得再这么下去他连人都当不了得掉脑袋去地下当鬼了。 可是这事儿真不是他办得不够认真而是线索不够。 那么多人消失了痕迹又被雨水冲刷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京兆衙门总共那么点人手又与三司配合着来回调查依旧是捉襟见肘。 京城太大了再添三四倍人手都不可能搜查干净。 更何况翻翻翻他们难道真能拿着铲子去凿地吗? 再者京兆府的各项政务又不能耽搁那些也全都需要人手去处理。 别说底下衙役小吏们累得够呛他刘献安也一样一天能歇两个时辰都算好日子了。 真是头昏眼也花。 哪天要骂人都骂不利索了。 当然这些抱怨的话刘献安一个字都不敢对着皇上说。 他一人倒霉透了等出了金銮殿还能得三司官员们几句感激之语不说亏不亏的寥作慰藉吧。 可是刘献安依旧想不明白定国公府怎么会与造反牵连到一块去。 定国公任赤衣卫指挥使时因着案情需要与他们京兆府也多有配合。 林繁人如其名烦是真的烦。 刘献安也被他弄烦过但是他依然不认为这个年轻人会造反。 皇上骂得气势汹汹刘献安挨不住只好赶紧先跪下。 官服前摆一顺身子前俯刘大人正要喊“臣办事不力”刚起了个头忽然间金銮殿外传来一声长长的“报——”。 这时候来报的必然是顶顶大事。 众人纷纷调转头看去。 刘献安也急急转头动作一大官帽都歪了歪。 他忙扶住帽子眯着眼认真看了看。 驿官身后还背着边关军报用的旗刘献安的喉头滚了滚。 飞门关那儿是扣人还是质问朝廷要有结果了吗? 不止刘献安在暗问其余的文武大臣们亦是同样的想法。 黄太师和范太保交换了一个眼神。 毫无疑问边关那儿绝不会老老实实扣人这封军报要么是责难要么是自清。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顺着皇上的心意。 火上浇油了啊…… 等下必须要“劝解”皇上稳住局面。 京里能“稳”越久对在关外征战的林繁与永宁侯父子就越有利。 既已做出了选择他们留在京中就得为了林繁争取更多的机会。 龙椅上皇上蹭得站了起来。 他等飞门关的消息等得都要不耐烦了。 见军报抵达他看了眼纪公公。 纪公公会意快步走下来去取驿官手中军报。 皇上还是嫌慢问:“军情如何?” 驿官高声道:“飞门关大捷拿下鸣沙关剑指西州城。大捷!” 嘹亮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冲击着所有人的耳朵。 纪公公脚下不稳险些崴脚一时间那封军报竟是不知道该接不该接了。 可他更不敢转身去看皇上。 大殿里除了回声外再无其他人说话。 刘献安的手一抖没有扶住乌纱帽他干脆不扶了只把帽子抱在怀里。 不是扣人也不是责难? 竟然、竟然是捷报? 飞门关的将士们如此让人惊喜…… “真他娘的刺激。”刘大人暗暗嘀咕了一句。 一旁兵部史尚书与董侍郎紧紧握拳死死压住雀跃的心情没有振臂高呼。 他们一直都相信永宁侯与林繁绝无反心。 事情刚出时每天都要在千步廊中与人争执一番吵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等长公主的信抵达京城他们只能偃旗息鼓。 因为长公主把林、秦两家打作了反贼信誓旦旦她的无辜。 这还怎么吵呢? 嗓门再大也落于下风了。 只是在他们心里依旧有一种想法其中有误会有他们不曾看到的全貌总有一日迷雾散开后所有人都会知道老侯爷与定国公从没有对不起大周。 眼下这封捷报太让两人振奋了。 谁家反贼不忙于造反一门心思打外敌? 这说出去谁信? ------题外话------ 等下有爆更哦~~ 等过了十二点多点点就开始往上传啦~~ 正文 第324章 赶紧把那菩萨给送走 另一侧黄太师抬手按了按眉心。 鸣沙关大捷当然是好事。 不枉他催促威逼利诱想尽了一切办法。 大军迈过鸣沙关西州城指日可待而等拿下西州之后林繁才能转身向东。 对黄太师这样等待林繁入主京城的人来说这大捷自该欢欣鼓舞。 可是…… 黄太师看了眼众位官员心中长长一声叹息。 本朝将士们的胜利本该为之欢呼、为之庆祝哪怕不知其他状况只论战果也该彼此道贺。 而现在所有人连表现出欢悦都不敢。 因为龙椅上的皇上并不高兴。 边关大捷传达与他下旨的擒拿两者列在一起比耳刮子啪啪都响。 这火上浇的可不是油而是一桶一桶的炸药。 劝都不知道要怎么劝了。 纪公公硬着头皮从驿官手中接过了军报走回龙椅前双手呈给皇上。 皇上打开迅速扫了一眼没有说话又把军情折子交给纪公公。 纪公公拿着这烫手山芋见底下官员一个个长着脖子只能打开来。 勉强稳住声音他也不敢大喘气迅速地念了一遍。 念完之后又迅速合上了折子。 生擒敌将苏置以一场漂亮的大胜突破鸣沙关。 这一次与先前玉沙口一样赢得利索又提振士气。 皇上没有说什么等纪公公念完后起身往殿外走。 纪公公忙喊了声“退朝”带人跟了上去。 众臣行礼恭送直到皇上走远金銮殿里才炸开了锅议论不已。 董侍郎激动万分连连夸赞永宁侯用兵如神、带兵有方手下将领们亦是骁勇善战才能一路西进。 史尚书快步来寻黄太师与范太保。 “两位老大人”史尚书道“能不能再劝劝皇上?造反之说一定不简单。 十几年了自从先定国公病逝后我们好不容易才打过了鸣沙关。 西州城它就在眼前了! 这时候说什么反叛不是动摇军心吗?” 范太保慢悠悠道:“那圣旨已经送出去了该动摇这会儿早摇着了。” 听他这么说史尚书一时也弄不清他的立场尴尬地笑了笑。 黄太师道:“能劝的都劝了只能尽力而为。” 说完这些黄太师与范太保背着手一块踱出了大殿。 刘献安抱着他的乌纱帽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戴好与三司众人互相拱了拱手。 另一厢皇上快步走进御书房。 纪公公跟进去小心翼翼伺候。 皇上换下了龙袍问:“邓国师的伤好些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纪公公一面说一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在他看来邓国师那身伤根本不算什么。 二皇子气头上打得是凶可殿下又不是厉害的练家子拳头下去只见淤青不至于伤筋动骨。 邓国师挨了一通打看着惨而已。 只不过是太过丢人了才借口养伤不愿意出门而已。 反倒是二殿下事后在御书房外又跪了大半个时辰。 跪是跪了错自是不认。 换作之前旁的事赵启无论出去后多么阳奉阴违该在御书房里低头时从不硬着来。 挨骂就挨骂挨罚就挨罚左耳进右耳出的他也不在乎。 只这一桩他咬牙切齿不认错。 在纪公公看来二殿下说得也是。 那邓国师躲在背后让徐六出面祸害皇子妃一口一个中邪、丢魂目的难道是二皇子妃本人吗? 无疑是肚子里的皇长孙。 二殿下岂能咽下这口气? 反正打都打了甚至觉得打得不够狠。 皇上烦心事多懒得与赵启废话只让他跪着。 父子之间自是不欢而散。 而二皇子妃的肚子算算时日差不多也该发作了。 “国师既已恢复让他来见朕。”皇上交代着。 纪公公收起心神忙应下。 皇上又问:“祁阳那儿有消息吗?平阳启程了吗?” 这事儿纪公公答不上来只能模棱两可道:“应是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皇上哼了声:“去催!” 纪公公转身退出御书房。 此时此刻祁阳城中唐筹长松了一口气。 京里来人了真是太好了。 这些时日他真是被平阳长公主折腾得够呛。 先是漫山遍野找人累得人仰马翻却毫无收获。 长公主对此万分不甘心。 唐筹苦劝颜家人也苦劝费了无数口舌总算让这位金贵人不再想着往城外跑了。 她住进了颜家的一处私宅。 为了让她住得安心、满意颜家上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唐筹当然也没法躲闲。 他被要求天天去宅子里汇报设卡、搜寻的结果。 汇报之事说大不大唐筹自不会拒绝老老实实去哪知道长公主兴致来了还要对祁阳府上下政务询问一番、又点评一番。 用她的话说整日在宅子里待着实在无趣得紧干脆替唐筹看看案卷。 唐筹一个头两个大。 没有旨意没有文书长公主就算是皇亲原也管不着他祁阳政务。 偏这位贵人开口先帝闭口今上歪理一套一套。 唐筹说不过她也不敢硬扯道理更不可能去京中把御史们搬来让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于是长公主要么在宅子里看案卷文书要么就在衙门里东转西翻的不止唐筹苦不堪言何师爷也累瘫了。 每日里唐筹就与何师爷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京里何时能来消息? 又要如何安排长公主? 这一天天的手指都掰痛了唐筹总算等到了京里来人。 苦日子它总算要到头了。 唐筹接过文书仔细看了看。 是不是反贼要不要扣该以什么规矩礼数对待文书上都没有细说。 只一点很明确。 一道从京中来的还有仪仗。 这对唐筹来说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规格由京里定下了他只要调官兵把人送出祁阳地界就算结束了。 旁的费脑筋的事跟他无关。 “迎接长公主的仪仗现在何处?”他问那行人。 此行人姓杨答道:“仪仗在城外候着。” 唐筹松了一口气道:“我们这就去拜见长公主。” 赶紧把那菩萨给送走! 正文 第325章 吃得挺难受 宅子里平阳长公主正用着早膳。 桌上各色点心摆开两位侍女小心翼翼。 长公主问:“哪一种是绵糕?” 侍女道:“蒸饺边上那碟里装的就是绵糕。” “这么精致?”长公主摇了摇头“我还记得有一年大旱粮食欠收为了保证将士们的口粮后方女眷不得不缩食。 我那时候馋得厉害每天都不够吃。 母后为了安抚我与我说她从前在祁阳吃的东西其中就有这绵糕。 说是不精细胜在甜一年里也只有除夕时能尝一口。 我听着可太馋了那时候想着等有机会一定要试一试。 哪知道天下大定后我在京中生活不再忧心吃穿也就忘了幼时嘴馋的东西了。 现在总算有机会了就是和我以前想得不太一样。” 侍女恭谨道:“早些年是不精细这几年生活富足了渐渐做了些改进。” 长公主夹起尝了一口:“改什么改了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侍女讪讪笑笑。 外头来通禀说是唐知府来了。 长公主淡淡道:“你去让他等会儿我还没用完。” 侍女去了。 唐筹听侍女一说便问:“今儿吃的什么?” “绵糕。”侍女答道。 唐筹嘴角抽了抽。 长公主是真不闲着。 每日一种讲一个故事全是以前听皇太后讲过的让颜家厨子照着做。 唐筹万般弄不懂皇太后到底给长公主说过多少吃食。 这是指着开饭馆吗? 甚至前两天说的那道菜品侍女们听着迷糊颜家那儿亦稀里糊涂又不好胡乱糊弄长公主还另使人到衙门里请教见多识广的何师爷。 何师爷同样一头雾水私底下与唐筹嘀咕。 莫不是长公主胡编乱造出来折腾人的吧? 唐筹也说不清楚。 可要说不理会长公主的各种要求…… 谁不知道皇太后对这位自小养在跟前的继女视如己出疼爱非凡? 等长公主回京抱怨几句她在祁阳城里被颜家人怠慢的事儿颜家上下都得挨训诫。 毕竟只是些日常吃食又不是山珍海味到奢侈浪费。 唐筹等了两刻钟平阳长公主才从内宅过来。 他忙起身行礼又引荐了身边的杨行人。 长公主微微颔首上下打量行人又要了文书过目。 看完后她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 赵隶这顿哑巴亏吃得挺难受。 更难受的还在后头呢。 “既然仪仗到了”平阳长公主道“何日启程?” 杨行人答道:“皇上与皇太后很是挂念长公主您失去行踪后真是万分担心还望殿下早日出发。” “担心?”长公主冷笑一声“我才出京城就当上了反贼我看呐长公主府八成都已经被抄了吧?挂念?母后是挺挂念我的我那位皇弟就难说了。” 杨行人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接这话。 为皇上说好话? 平阳长公主府的大门上还贴着封条呢! 长公主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便道:“那就明日启程吧。” 唐筹听了暗自大喜。 “唐知府。” 又听长公主叫他他忙上前一步客客气气道:“您吩咐。” “立刻送信给谢羽让他带兵在地界那儿迎我”见唐筹不解平阳长公主道“怎得不合规矩?” “哪里的话。”唐筹忙摇头。 这姑奶奶在祁阳府做的不合规矩的事儿难道还少吗? 现在倒是把规矩挂嘴上了。 “下官让谢知府点府兵护送您过官州”唐筹道“明日您从祁阳启程时下官也一样会领兵护送您出发。” 似是对唐筹的建议很是满意平阳长公主冲他点了点头。 离开宅子时唐筹的心定了大半把杨行人安排到了城中驿馆休息他回到了府衙。 何师爷迎上来问他:“如何?” “明日就走。”唐筹道。 “这就好、这就好”何师爷搓着手道“那位祖宗再在衙门里转下去小的是真吃不消了。” 那么多陈年案卷、文书别说鸡蛋里挑骨头就算手松一些也一定会查出些大小问题来。 尤其是与颜家相关的。 祁阳不是他们官府的祁阳那是颜氏一门的祁阳。 但凡与颜氏利益相关的事儿多多少少有些门道在里头。 何师爷想方设法换各种文书出来就是想尽量少让长公主看那些有牵扯的文书。 可架不住长公主空闲。 一天一天看总会让他换不出稳妥的来。 再者唐知府与颜家合作参与的赚银钱的买卖也得用心维护。 眼前摆那么一尊大佛无论做什么事儿都很不方便。 还是早日送走来的自在太平。 唐筹给谢羽写了信迅速送出而后看着日头颇为急切。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漫长的一日。 天亮前唐筹就迫不及待地点好了随行的府兵催着杨行人一道在宅子外等候。 反观平阳长公主依旧是不疾不徐。 到了时辰起身用过早膳才出大门。 见那华美的车架平阳长公主与杨行人道:“不坐车给我牵一匹马。” 杨行人应了。 颜家那儿六老太爷带头领了一群人来与长公主告别又点了几个晚辈要一路送出祁阳府。 送佛送到西也不差这么一口气。 长公主没有拒绝翻身上马。 马鞭扬起她驱马向前所有人一块跟上。 路上行人靠边所有人都看到在一众着深色的府兵之中一身红衣的长公主张扬极了。 待上了官道所有仪仗到位。 平阳长公主没有刻意拖延只是仪仗速度有限她一人快也没有用。 唐筹亦只能耐着性子缓缓而行。 沿途的驿馆亦都安排妥当时辰到了该歇就得歇。 如此慢慢悠悠地足足走了三日仪仗总算抵达了祁阳府的边界。 看着远处恭谨迎长公主大驾的官州府官员唐筹感动万分呼吸之间甚至觉得嗓子眼都有些酸涩了。 烫手山芋总算能易手了。 正文 第326章 我回祁阳城去 祁阳与官州说是相邻其实只一条河道伸展出细细的边与官州挨着那么一丁半点。 两府之间另有一陈江府占据大片土地。 若是正常出行沿着宽敞的官道走是该从陈江过境穿过整个陈江再入官州。 偏长公主这会急着要见谢羽懒得应付陈江官场便定了这条道。 对唐筹而言自是怎样都好。 反正把人送走了陈江接手还是官州接手对他区别不大。 府兵在地界前停下唐筹跟着长公主上前。 跳下马他与谢羽拱手行礼。 谢羽毕恭毕敬。 平阳长公主没有下马她看着眼前的谢羽。 谢羽很年轻庆元四年的进士写得一手好文章策论亦十分有意思。 正因着有趣入了主考林宣的眼。 谢羽考中时年纪就不大哪怕当了这么些年的官如今已经是官场上的“年轻一代”。 此人虽与林宣有师生情谊但长公主无法断言他的偏向自不会全然信任。 而她来官州自有她的目的。 “谢大人”长公主道“你先前为何只在官道上设卡却不曾上山搜寻?若你再积极些我说不定能更早脱身。” 谢羽一愣听出长公主话语里没有多少怪罪的意思他便道:“实在是人手有限顾不上往其他处分。” “既如此”长公主看了眼他带来的府兵又道“现在该是得了空吧?不妨与我一道再搜寻搜寻。” 这下别说谢羽吃惊不已唐筹都不由自主地反手按了下屁股。 光想到在马上颠簸的那几天唐知府的屁股又疼了。 杨行人不赞同长公主的想法道:“您该尽快回京。” “回京做什么?”长公主问他“光在府中等着?你知道那些人跑哪儿去了吗?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您去搜不也是……” “好过我没有自己搜”长公主打断了他的话“纯县那儿有一破庙去那里找找线索。” 众人面面相觑。 硬来是不可能硬来的。 好在纯县就在回京的路上也是顺道先答应长公主等到了纯县搜不出来也就太平了。 唐筹心里暗暗嘀咕恐是没那么容易。 转念一想官州地界上的事儿与他根本不相干。 容易也好麻烦也罢他回他的祁阳府让谢羽应付着吧。 两厢再次告别唐筹回西谢羽迎着仪仗随行向东。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纯县长公主观察着地形调转马头往山上去。 这一次当然有所收获。 他们抵达了那间破庙。 庙中有点过火堆的痕迹周围清理过看得出来曾有人在这里休息。 长公主指着这儿道:“先前我就是被他们带着行到了这一带发现谢知府在官道上设卡所有人便暂时上山于这破庙中躲避。” 说完长公主又走到崖边指着山下蜿蜒向前的官道与谢羽道:“官道上夜里点起的火把这儿看得清清楚楚。” 谢羽诚惶诚恐:“下官不够激灵下官若能早些带人来这里……” 长公主根本不信他这官场上的车轱辘话笑了笑。 走回那破损的大殿长公主又道:“那群人化整为零有朝西的有往北的还有往南的。” 杨行人听完道:“真是狡诈。一旦分散开官府要找到人就更难了。” “我被带着向西”平阳长公主看向谢羽“当时朝西的那几人我带着唐筹在祁阳府内没有任何收获倒不如从这里为原点找找那向北、向南的人。” 话音一落别说杨行人听呆了谢羽的脸都绿了。 这叫他往哪里找? 杨行人在心中替谢羽哀悼三声又劝长公主道:“您给他指了原点谢大人寻人亦要些工夫。不如还是启程回京等谢大人有收获了自会传回京城。” “十天半个月的能给我消息吗?”长公主问谢羽。 谢羽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偏长公主一心一意等他答案谢羽只能硬着头皮道:“下官自然竭尽全力……” “车轱辘话说得不错”长公主笑了起来拍了拍谢羽的肩膀“这样我等你消息有消息了再回京。” 杨行人瞪大了眼睛。 什么? 这都到纯县了长公主却要停下不走了? 长公主左右看了看又道:“官州我也住不惯我就不在这儿打搅了我回祁阳城去外祖家住着舒服些。” 杨行人一听这话两腿一软险些跪下去。 这祖宗当真说一茬是一茬? 说来他也入仕好些年了大伙儿讲到平阳长公主时都说她平和、内敛从不以尊贵身份为难人。 从未听说过长公主是这等难弄的性子! 怕不是此次被迫离京一气之下把这么多年的脾气都给激出来了吧? 刚还给谢羽默哀现在他杨行人才是要入土的那个。 “殿下、殿下!”杨行人抬声迫不及待地劝“皇太后还在京中等您……” “我住母后娘家有外祖家里人照顾母后有什么不放心的?”平阳长公主往外走牵过自己的马拍了拍马脖子“说起来母后自从嫁给父皇之后几十年都不曾踏足祁阳了。 想来她一定颇为怀念家乡要我说呢正好借此机会趁着母后身体还安康让她也来祁阳小住些时日与亲人们聚一聚。 你把我这些话带回京中转告母后吧。” 说完长公主利落地翻身上马长鞭一扬。 马儿嘶叫着飞奔下山。 杨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回不过神还是谢羽重重在他背后拍了两掌才让他清醒过来。 “等着做什么?”杨行人叫道“快追啊!追上去!殿下金枝玉叶!” 磕着绊着肯定不行。 这若是、若是一场反贼们唱的戏人在他跟前丢的他反正完蛋了。 杨行人哆哆嗦嗦地上马可他的骑术哪里会是平阳长公主的对手又急又怕间几次都险些坠马。 幸好随行侍卫里还有几个高手赶上了长公主一路护着她快马进了祁阳城才掉头回来转告杨行人。 杨行人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还好、还好。 真回祁阳去了他的脑袋保住了。 正文 第327章 真是见鬼了 祁阳城下城门口的官兵们面面相觑。 眼前骏马上的女子自然就是平阳长公主。 可这位明明前些天就已经回京去了怎得今儿又出现在了他们祁阳? 长公主的身后浩浩仪仗不见了那姓杨的行人也没个影子只几个侍卫。 “您”一守备上前先把礼行了“您要进城?” 长公主道:“进城。” 守备一听便道:“小的这就去衙门报信您……” “不用麻烦”平阳长公主道“你跑得还没有我的马儿快。上次来是不认得路才不得已在城下等着现在熟门熟路的我自己去就行了。” “这……”守备迟疑着看向其他人。 “怕什么?”长公主笑了起来凤眼飞扬“祁阳城治安很好很太平光天化日之下这点儿路还怕我遇上歹人不成?还是说没有唐筹点头我进不了城?” 守备连连摇头。 别说是他们祁阳城了长公主这样的身份去哪儿都该是畅通无阻。 守备们让开了路赵瑰驱马直直往府衙去。 两头石狮子间她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衙役也不等人通传径直往里走。 大堂中唐筹没有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随便挪了把椅子支了个小几与何师爷吃茶。 那日把平阳长公主交给谢羽后唐筹马不停蹄赶回来。 回城后看着这熟悉的衙门他竟然有一种微微的陌生之感。 不用提心吊胆了却怪不适应的。 直到今儿那种感觉才算消了。 他整个人都踏实了高高兴兴坐下来吃茶。 这才对嘛。 祁阳衙门是他的衙门就该如此。 何师爷也是松了一口气道:“知道长公主没有恶意可她就在衙门里转着小的也真是扛不住现在好了……” “别提那位姑奶奶”唐筹抿了口茶“别说我们颜家上下也有一阵子没睡好觉了。” 轻不得、重不得才是最麻烦的。 正说着只听外头脚步声急切有人在前走有人在后追杂乱无序。 唐筹皱眉:“怎么回事?” 若是告官自当击鼓鸣冤若是其他事宜也得有人通禀哪有急急冲进来的。 何师爷也不解当即起身先出去看了。 一脚迈出大堂的门槛迎面就见一人从影壁后绕出来。 一身红色骑装精神奕奕笑容满面。 却笑得他后脖颈一片冰凉。 说曹操、这曹操怎么就回来了啊…… 唐筹不知状况还慢慢悠悠的进何师爷愣到两脚分别在那门槛上里外不由啧啧。 “谁来了?”他问。 何师爷冲着长公主的方向挤出笑容牙齿缝里轻轻蹦出两个字回答唐筹。 “曹操……” 唐筹:…… 什么玩意儿? 曹操都不知道在那座山里埋着呢! 这要能来他祁阳府不就见鬼了! 唐筹越过何师爷的肩膀向外看了一眼视线相对他脑袋一懵一个激灵。 还真是见鬼了! 他怎么能看见长公主呢? 长公主怎么可能还会在他祁阳? 平阳长公主快步到大堂前也不管两人是个什么表情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口都干了。”她道。 何师爷回过神来二话不说重新去泡了茶。 唐筹努力调整着表情问道:“您怎么回来了?谢大人呢?杨行人呢?” 最后一个问题唐筹在心里怒吼着:您怎么不去京城呐! 长公主抿了茶道:“我不甘心我就不信继续搜、搜不出线索来我让谢羽在那破庙继续调查他说费时我想着与其回京城倒不如继续住在祁阳。我怕谢羽应得好好的事儿拖拖拉拉我一日不回京他一日兴许还积极些。” 唐筹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羽办事那长公主该找谢羽别来折腾他呀。 长公主又道:“我知母后担心我若是别处她放心不下还是祁阳城好她一定放心。杨行人要管着仪仗不及我快应该在路上了。” 唐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他悄悄剐了何师爷一眼。 他宁可见曹操。 颜家那儿很快也得了消息六老太爷忙不迭赶来看着这位去而复返的长公主。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长公主与秦家、林家是一伙儿的。 偏这位信誓旦旦无凭无据的身份在此他们也只能信她依着她说的办事。 好好供起来左不过是暂住一座宅子多一张精细的嘴颜家不是供不起。 可这位做什么又回来了? 要说存心造反反贼会一而再地“自投罗网”。 听说在长公主抵达城门口时身边只有几个侍卫跟上了其他人早没影了。 也就是说这位若想脱身十之八九能把侍卫都甩开。 而经过先前那一通毫无收获的折腾不止祁阳后头的几个州府也渐渐松懈了。 长公主完全不用来祁阳她能一匹快马赶到飞门关去。 那才是造反该做的事儿。 长公主反其道而行看似越发不像反贼但六老太爷心里却是越发没底了。 “我还是住老地方吧”平阳长公主道“那儿住得倒也安心。” 六老太爷道:“您既喜欢只管住着。” 长公主又与唐筹道:“我写信一封等杨行人来了你让他带回去给母后。”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长公主洋洋洒洒一封信封上火漆。 交代完了她又往外走。 祁阳依旧热闹她左右看了看勾了勾唇角。 一位驿官急匆匆赶来。 杨行人和谢羽都放心不下又怕侍卫也跟不上紧急调了驿官来给唐筹报信。 驿官跑得气喘吁吁长公主笑盈盈问:“飞门关那儿有消息吗?扣人了吗?” “没听说扣人”驿官缓了缓又道“前阵子听说大军打下鸣沙关了还有还有今早上刚往京里又递了军情西州城降了。” 阳光洒落。 长公主眨了眨眼睛。 睫毛间是碎光晶莹晶莹的。 念之做到了他要做的事情。 那她也要加紧脚步给凯旋的大军准备一份贺礼。 一份来自于祁阳、颜氏一门的厚礼。 正文 第328章 军报折子 黄太师回到衙门时快要日落了。 他看了眼天色又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鸣沙关大捷后皇上一连几天都表达了对冯仲等人的不满。 永宁侯自述清白的折子亦抵京了。 话里话外字字句句都是他对大周的真心。 连黄太师看了都不得不佩服一句这粗里粗气的老侯爷写的文章竟然还挺不错。 可皇上看完能高兴吗? 不止是永宁侯与林繁连冯仲与毛固安他们都被皇上念叨了一番。 该扣人不扣真就将在外连圣旨都可以不管不顾了吗? 黄太师想着法子劝了劝不动只得了三催四催。 见他回来范太保一看他神色就知在御书房里没讨着好呵的笑了声。 黄太师一肚子的无奈气被范太保这么一笑一时间也有点哭笑不得:“你是半斤我是八两你又何苦来埋汰我?” 范太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我笑你自讨苦吃。” 黄太师坐下看向范太保:“站直了说话不腰疼这样明儿我不去劝了你去试试。” “不用去劝”范太保压低了声音道“既都知道结症在哪儿那就是劝了也无用。我看呐倒不如直接再发几份文书去飞门关。” 黄太师挑了挑眉。 后头的话不用范太保说他也琢磨过来了。 文书没有脚。 有脚的是驿官或者行人路上走多久全看这人怎么想。 哪怕送到了飞门关冯仲他们之前就不理圣旨现在难道就会老老实实、依照皇上的想法把人扣了? 总归一句话样子先摆出来。 黄太师轻轻哼了声。 要不怎么说范太保是老狐狸呢? 这浑水摸鱼的事儿弄得是真明白。 既如此黄太师也不坚持了叫了个文书官来让他写催促文书再让人去行人司跑一趟。 行人司的司正很快就到了。 这位也不是什么糊涂人亲眼看到文书官起草、定稿黄太师就只点了个头他就晓得意思了。 黄太师并不赞同皇上催促的意图只是不得不办。 由文书官起笔亦是表达老太师的“随意”、“不看重”。 黄太师在这儿出工不出力边关那儿一看署名更不会积极扣人了。 那他们行人司…… “老太师”司正恭谨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黄太师起身随他一块出去走到一无人处道:“有话直说。” “下官看出来了您并不想扣人您始终觉得反叛之事恐有内情”司正道“下官也不是不能配合只是如此下去当真可以吗?” 皇上毕竟是皇上。 若是那几位都是被冤枉的倒还好说。 皇上是一时在气头上相隔两地自然会急切。 等大军回京那两位亲自面圣与皇上把所有问题好好说一说解除误会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可是如果永宁侯与定国公真有反叛之心他们这些消极怠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大周的罪人。 黄太师看着司正道:“老夫心里有数至于你要怎么做你自己多想想。” 那些还隐藏起来的真相、内情只能靠自己悟。 他黄晔就是悟出来的。 悟明白了想透彻了路自己选。 他无法提点旁人。 司正一脸严肃沉默许久。 他入仕之后走得不算平顺。 都说新科进士入行人司是苦差也是好差辛苦几年就能等着升职了。 他确实也升了升成了司正。 眼看着一批批进士镀了一层金后去了不同的衙门他却还在原地踏步。 平心而论他很难不急。 至于其中缘由一是他能力不上不下足够管一个行人司也没出色到留在这儿就等于埋没了;二是没有什么背景但凡有个好去处也轮不到他。 他想改变这种局面不说以此为要求但多少也向黄太师卖个好。 “下官明白了”他道“下官也想等老侯爷他们回京来千步廊这儿没有老侯爷的大嗓门怪叫人不习惯的。” 黄太师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了正要回屋子里去外头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千步廊毕竟是衙门要地平日无论多大的事儿有嘈杂时候却没有这么闹过。 不止黄太师奇怪范太保也走了出来。 很快那嘈杂声围到了他们外头只见好几个人一起涌了进来。 打头的是董侍郎边上还有史尚书被两人夹在中间的显然是一驿官他的身后还背着表示军情快报的旗子。 “两位老大人!”史尚书喊道“打下来了!” “哪儿打下来了?”范太保问。 黄太师的心跳慢了一拍。 刚拿下的鸣沙关这才几天呐难道、难道就打进西州城了吗? “错了、错了不是打下来的”董侍郎在一旁解释“是投降西州投降了!兵不血刃开城门了!” 如果说前半句话让黄太师心里七上八下后半句话则是让他热泪盈眶。 西州、那是西州城! 林宣病故后看皇上那主防不攻的态度黄太师都歇了收复西州的心了。 稳住局面靠靠控制住飞门关与西凉小打小闹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没有什么比大周自身的繁荣更要紧的了。 可是他真的不希望收复吗? 黄太师抹了一把脸:“把军报折子给我看看。” 驿官把折子呈上。 黄太师打开来边上范太保与司正一左一右两颗脑袋紧紧凑过来。 折子上写得清清楚楚。 林繁说服了李芥写信劝降余柏。 余柏眼看着西凉朝廷没有救援之意而他城中驻守的兵士们亦日渐失去信心在兵临城下后的第四日清晨开城门投降大周。 不战而胜。 难以抑制地黄太师的手微微颤着。 难怪千步廊之中如此振奋。 别管什么造反不造反左右还没吵出个定论来但西州城易主才是最真实的。 等这消息传遍京城百姓们又会是何等的热闹。 正文 第329章 不战而胜 见老太师久久不语董侍郎催促道:“您得立刻把这折子送到御书房里让皇上知道老侯爷他们真的对大周忠心耿耿老侯爷那份自述清白的折子也是句句属实。” 黄太师抬起头看向董侍郎。 这事儿怎么说呢? 皇上不知道永宁侯对大周忠心吗?不知道永宁侯与林繁一心一意要打西州吗? 皇上可太清楚了! 可那份自述折子越句句属实皇上看着越不高兴。 范太保沉吟了会儿与黄太师道:“折子给我我去吧。” 黄太师挑眉以眼神询问范太保。 这等倒霉事儿范太保今儿竟然主动揽了? 既然范太保愿意去黄太师也不拒绝毕竟他自己刚从御书房里、被催三催四地回来。 范太保接过军报折子稍稍紧着些步子进宫去了。 行至御书房外他迎面遇上了邓国师。 邓国师脸上的淤青早散了只是丢人丢惨了近日架子端得越发高了。 端得高些没人敢在他跟前说道。 至于背后嘀咕的邓国师无能为力。 只能耳不闻不烦忍一时意气等将来慢慢算账。 两厢打了照面互相行了一礼。 范太保道:“国师请留步稍候一会儿皇上等下指不定还要寻你。” 邓国师垂着眼看眼前的小老头:“太保此话何意?” “让国师少走几步路的意思。”范太保乐呵呵笑了笑等纪公公迎出来便随他进了御书房。 邓国师站在廊下眉头皱起。 范太保上前与皇上行礼将军报呈送。 皇上打开一看眼睛顿时瞪大了。 他看到了什么? 西州城投降了? 让余柏降的是李芥的一封信而说服李芥的恰恰就是林繁。 范太保只当没有看到皇上的神色缓缓道:“拿下西州城后我们不仅解了西境困局更是反将西凉一军。此次能大获全胜显我大周雄威皇上该犒劳三军。” 皇上咬着牙关视线不曾从折子上挪开。 至始至终他看着的都是“不战而胜”。 上一次他见到这四个字是在什么时候? 有多少年了呢? 这四个字曾经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心中与噩梦无疑。 建隆三年到四年之间皇太子赵临摧枯拉朽连下两州六府送达京中的军报上全是几城几镇几万投降的兵。 大臣们夸赞时说的最多的词他记得很清楚“人望”。 不战而屈人之兵。 需要的不止是兵力的压制还有绝对的人望。 现在二十几年后赵隶又一次见到了这四个字。 这一回敲开城门的人是林繁。 秦胤那老东西知道怎么戳他心窝这军报就怎么写。 还有那封自述清白的折子句句“大周”没有一丝一毫虚假真实得让人憎恶。 大周大周。 明明他才是大周的皇帝。 秦胤口中誓死效忠的大周却不是他的大周。 何等笑话、何等诛心! 范太保把该说的说了没有再苦口婆心地多劝一个字行礼告退。 走出御书房果不其然邓国师站在外头。 范太保冲他摆了摆手继续往前、出宫去了。 邓国师看着范太保的背影而后御书房里传出了皇上的重重的咳嗽声。 纪公公赶忙与皇上顺气。 皇上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喘着气不住按着脖子。 刚那一下许是什么激着了又酸又涩。 “不用叫太医”皇上吩咐纪公公道“去请国师来。” 纪公公应下。 邓国师进来见皇上睨他他解释道:“先前遇见太保大人他让臣稍候。”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邓国师看那军报。 邓国师接过来一看炎炎夏日里通体冰凉。 对皇上来说与获胜的方式、胜利的人物拿下西州城的那丁点喜悦根本不值一提。 “依国师之见”皇上看着邓国师问道“朕要如何应对?” 邓国师答不上来。 之前还能把希望寄在西凉人下手狠绝上现在西凉兵败又有什么人能伤到林繁? 而且如此大胜下边关将士势必众志成城更不可能去扣林繁与永宁侯。 毫无疑问皇上处在下风。 此前京中的发难也把“虚以委蛇”这样的拖延之路给走绝了。 皇上与林繁在那道“反叛”的圣旨下拔刀相向已无法避免。 “臣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邓国师硬着头皮尽量稳住声音“臣请皇上给些时日让臣再仔细想想办法。” 一面说邓国师一面低下头去不敢去看龙颜。 话说完了皇上却久久不置可否邓国师等得心里发憷终是等到了一声“出去吧”。 他不敢多作停留全了礼数退了出去。 纪公公敷衍地送他出御书房转身回去伺候了。 邓国师盯着纪公公的背影眼中恨意迸发咬咬牙挥着袖子离开。 自从徐公公出事后御前就被纪公公把持着。 如果说徐公公对邓国师是言听计从那纪公公对他就极其搪塞了。 以至于邓国师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轻而易举地掌握皇上的各种心情、状况。 甚至他隐隐约约觉得在姓纪的太监的挑拨之下皇上对他的信任渐渐少了。 这很不好。 他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来扭转局势。 因着这军报是傍晚抵京、由范太保直接送进了御书房宫中其他各处谁都没有收到消息。 直到第二日上午皇太后才听说了状况。 靠着引枕恍惚之间皇太后仿佛听见了先帝的声音。 “兵不血刃当真好本事。” “一城又一城朕这个儿子可比朕能打江山。” “朕老了力不从心这天下终究还是他们年轻人的。” …… 所有的话都是当年先帝夸奖赵临时说过的。 现在再看也一样可以套用在赵临的儿子身上。 江山代有才人出。 而她也老了。 老到连她的亲儿子都不肯听她的话了。 心虽冷了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还得再为皇上排忧解难。 “使人去御书房传个话”皇太后交代夏嬷嬷道“今儿请皇上一定要来陪哀家用个晚膳。” 正文 第330章 闭嘴吧你 皇太后等到了傍晚。 外头禀着“皇上驾到”时皇太后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虽然早上去传话时皇上应下了可皇太后太知道儿子的性子了指不定又是想一出、是一出临到头不来了还得她继续使人去请。 今晚上要办的事儿多着呢可不能随便耽搁了。 皇太后起身略往外迎了两步偏过头低声与王公公道:“你看着时辰照哀家的意思去办只能成不是失手。” 王公公弯下腰让皇太后扶着他的胳膊道:“您放心一定办妥。” 皇上从外头进来。 只观面色皇太后清楚皇上万分不悦。 想来也是。 今日早朝上少不得说道拿下西州那些本就不信永宁侯与林繁会无端端造反的人自然会以此为理力求皇上收回前一道旨意。 说起来皇太后对那道圣旨亦是十二分的不满。 或者说皇上不与她商量突然对秦家出手这是皇太后对不满的地方。 可惜那一步已经走错了没法修正。 后头那圣旨下不下都改变不了多少。 “母后找朕来是有什么指教吗?”皇上在罗汉床上坐下。 这一开口落在皇太后耳朵里就很不是个滋味。 她抿了抿唇没有计较只淡淡道:“母子之间一块用个晚膳而已。” 皇上蹙眉问道:“您今儿没有招淑妃过来?” “皇上要是想她作陪哀家让人去请她。”皇太后道。 “罢了”皇上拒绝了“朕陪母后就是了。” 在他看来这顿晚膳怕是不好入口。 母后那管东管西的性子还不知道又要说道些什么。 淑妃在座弄得个左右为难也没多少意思。 不如就他自己听得不顺心了走就是了。 皇太后冲夏嬷嬷努了努嘴。 夏嬷嬷会意带着人手摆桌很快各色菜肴摆开。 等皇上入席夏嬷嬷与他倒了一盏酒。 “前几年酿的您尝尝。” 皇上饮了一口。 酸甜的梅子酒颇为解暑入口舒服。 “味道不错。”他道。 皇太后也用了两盏再不添了只皇上借酒消愁多饮了两盏。 天色渐渐暗了。 赵启的宫室里灯火通明。 宫女们忙里忙外嬷嬷们亦是满头大汗。 董嬷嬷急得团团转。 二皇子妃的肚子发动了二殿下却不知道去了哪儿使人去寻也一直没个消息。 她只能回到产室担忧地看着昏昏沉沉的晋舒儿。 床边乌嬷嬷正在推晋舒儿的肚子。 饶是知道乌嬷嬷劲大董嬷嬷还是看得心惊胆颤。 晋舒儿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越到要临盆时她的状态就越不好。 想来也是。 大热的天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不能用冰、不能贪凉实在太折腾人了。 晋舒儿好几次念叨着要快些生产。 今儿上午也是。 乌嬷嬷听她一直念就与她商量说已经足月了就是胎位不太正要不然由她动手推一推兴许能快些生产。 晋舒儿不懂就看董嬷嬷。 董嬷嬷倒是晓得这个道理厉害的婆子能把胎位给推正了能让产妇省力气不说还安全许多。 于是乌嬷嬷给推了好一会儿。 这么一推还不到中午真就推到发动了。 可晋舒儿却松了劲儿不止使不出力气人都迷糊着。 负责照顾生产的嬷嬷对此也很头痛。 她再有能耐也得产妇配合才是。 不得已乌嬷嬷扛起重任把孩子推下来。 这一推就一直推到了现在。 宫外没有寻着赵启慈宁宫和中宫都使人来看过了晋舒儿从迷糊到现在昏沉董嬷嬷越来越担心。 “快了、快了”乌嬷嬷喊道“能看到脑袋了……”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腹中胎儿被推出来却是满面发紫怎么拍打都没有反应。 乌嬷嬷再一摸哎呀大叫:“不行没气!” 董嬷嬷一听险些厥过去。 扑过去看了胎儿一眼还未细细分辨又被郑嬷嬷的一声“皇子妃振作些”给唬得扑向床边。 晋舒儿脸色惨白。 那嬷嬷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迅速替她收拾妥当。 “只是虚弱些”她道“无妨的、无妨的。” 董嬷嬷强撑着起来抱过孩子看了一眼。 那是个女孩。 此刻有那么些气了却微弱地几乎探不出来。 郑嬷嬷退出去一路到园子里寻到了王公公。 王公公正观天色道:“你那儿再没消息杂家都等不住了怎么说?” “是个女娃儿。”郑嬷嬷道。 王公公颔首:“处理了吗?” 郑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王公公看出来了啧了声:“妇人之仁。” 郑嬷嬷忙道:“气很弱让她活着恐也就两三日。” “杂家无所谓”王公公道“娘娘那儿你们能交代得过去就行了杂家还要办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大步离开。 郑嬷嬷苦着脸叹息一声。 上午她们得了吩咐让二皇子妃尽快生产若是个男婴只留一个气若是个女婴不留性命。 她和乌嬷嬷都惊讶不已。 一直以来皇太后对二皇子妃腹中的孩子不说看重但也没有多少恶意先前还让她们好好照顾这对母子。 突然之间如此吩咐定是出了要紧状况必须舍一舍孩子。 可是她们两人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肠去。 另一厢王公公召集了众多侍卫浩浩荡荡去了邓国师住的宫室。 有小道士来应门被侍卫架开。 王公公迈进去大手一挥:“都把人制住尤其是那妖道决不能放过!” 听见响动邓国师从殿内出来与王公公打了个照面。 “做什么!”他沉声喝道。 王公公冷笑一声道:“说的就是你这个妖道!来人还不赶紧捆起来!” “贫道是皇上封的国师……”邓国师大喊着却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两个壮实的侍卫擒获。 王公公上前往他嘴里用力塞了块帕子。 “闭嘴吧你!”他尖声尖气道。 正文 第331章 妖道已伏诛(八更求月票) 王公公带来的人手不少很快就把这里的局面都控制住了。 所有的小道士都被捆住了手脚扔进偏殿里看管。 只邓国师被单独拎回了正殿之中。 王公公迈进去左右看了看。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位国师的住所。 桌椅摆设看起来都很素朴墙角点着香炉淡淡清香墙上挂着桃木剑八卦镜架子上摆着道家经典。 只看这样子确实是一位道家高人的样子。 可事实上王公公打量着邓国师骂了声“妖言惑众的东西”。 有一侍卫进来与王公公禀道:“总共关了十人。” 王公公微微颔首见邓国师眼中闪过喜色他不禁笑道:“怎得?人数对不上逃出去人了?” 邓国师被塞住了嘴无法回答。 他也不愿意答撇过头去。 王公公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跑就跑了可你要是指望他去搬救兵那还是歇歇吧。” 邓国师身子一僵。 “皇上在陪皇太后娘娘用晚膳这时辰嘛”王公公轻笑了声“可能喝得有点多了没办法来救你。话又说回来这些年你给皇上出了多少馊主意让皇上一步步地走到这般困境之中你说说皇上恼不恼你?” 邓国师浑身发颤。 倏地他就想起昨日在御书房里皇上说的那几句话。 皇上当时极其不悦。 因为那封军报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想不出良策。 可是皇上会想杀他吗? 不可能。 想置他于死地的只有皇太后。 邓国师太清楚了皇太后想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碍于皇上才没有下手。 今时今日皇太后即便得罪皇上都要取他性命…… 难道在皇太后看来他死了事情就都解决了吗? 邓国师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用力挣扎起来。 “狗东西”王公公上前踹了他一脚道“歇歇吧等下就上路了。 不甘心、不相信? 杂家良心好让你死个明白。 你邓道士妖言蛊惑皇上多年挑拨皇上与皇太后的母子情谊挑拨皇上与徐太傅等众位重臣的君臣情谊。 最不可饶恕的是你谋害皇家血脉。 你背后做的什么妖法让二皇子妃诞下的孩子奄奄一息?” 邓国师愣住了就像是被惊雷劈了个正着。 二皇子妃的肚子岂能怪到他的头上? 那根本就是秦家丫头害的! 他怒不可遏地瞪着王公公。 王公公冷笑道:“你要证据?你也在御前走动了这么多年怎得还这么天真呢?杂家的嘴就是证据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邓国师的心中。 血淋淋的残酷现实顷刻间摆在了他的面前。 证据没有那么重要。 他陷害过很多人只要合皇上心意都能有所斩获。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转到他自己身上了而已。 这姓王的太监是奉命行事。 国师的身份看着是高听起来也厉害可在皇太后跟前当皇上不再可能护着他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就像是一只蝼蚁能被皇太后轻易碾死。 此命休已! 王公公不再与邓国师废话。 他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只轻轻地拍了拍。 站在邓国师背后的侍卫唰的拔出佩剑直刺邓国师的后背。 银剑从胸前穿出滴滴红血。 邓国师垂下眼看着胸前脑海一片空白。 下一瞬银剑又抽了出去。 鲜血溅开慢慢留了一地。 确定邓国师咽气了王公公才啐了一口回去复命。 慈宁宫里皇上扶着额头半醉半醒。 那梅子酒尝着顺口后劲却不小让他都有些顶不住了。 撤了桌他听从皇太后的意思坐一会儿缓缓。 醒酒汤迟迟没有端来皇上揉着发胀的脑袋闭目养神催促了声。 脚步声从外入内他睁开眼睛看了眼进来的王公公。 见王公公两手空空他问:“醒酒汤呢?” “厨房已经在熬了”说完王公公走向皇太后禀道“已经办好了。” 皇太后的嘴角边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很好去与几位老大人传个话就说‘妖道已伏诛’。” 宫门早就关了。 王公公接过皇太后的腰牌奉命去了。 皇上从浑浑噩噩里听到了那几个字整个人一激灵问:“母后说什么了?” 事成了皇太后也就实话实说:“妖道已伏诛。” 这下皇上彻底听懂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愕然看着皇太后:“母后是疯了吗?朕封的国师母后说杀就杀?母后眼里有没有朕?” “此人害皇上已久……”皇太后很是冷静“念之拿下了西州城皇上确定要在此时与哀家争论妖道该不该杀吗?” “母后想杀他很久了”皇上咬着牙语气嘲弄道“不用拿西州城说事。” 皇太后直直看着皇上上前一步道:“是哀家是想杀他很久了。 为何迟迟没有动手?哀家顾念皇上不愿意以此举动伤皇上的心。 为何今夜动手?哀家得为皇上打算! 皇上想想念之打下西州后他若要发兵东进他该有什么理由才能师出有名?” “他是赵临的儿子”皇上冷笑一声“这还不够吗?” “他要如何证明?只靠永宁侯?平阳都还大骂他们两家是反贼!”皇太后道“他要带兵返京要说服冯仲他们最好的理由就是‘清君侧’。 他要清的就是邓国师。 邓国师迷惑皇上使得徐太傅远离朝堂。 也是邓国师兴风作浪使得他们背上造反罪名。 所以哀家必须在念之发难前把这个‘侧’给清了。 皇上已经杀了奸佞他们还清什么?冯仲还会让他们清吗?” 皇太后的话一字一字落在皇上发胀的脑门里。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无侧可清他就不起兵了吗?”皇上问“他一样会!” “清君侧别说冯仲了京里众多官员都巴不得可是皇上已经拨乱反正了!”皇太后又道“哀家连夜联络三公明日皇上务必去与太傅请罪请太傅回朝。 他是赵临的儿子皇上也是先帝的儿子你的皇位是先帝给的! 现在就看你们谁能得更多的支持让更多的人替自己说话!” ------题外话------ 我尽力了…… 这段时间赶稿赶得人都傻了。 求一波月票~~~ 我们明天22号见~~ 正文 第332章 没那么容易 殿内静悄悄的。 皇太后与皇上之间忽然的剑拔弩张让还留在里头伺候的人瞬间就低垂下了头。 连呼吸都紧了。 皇上的身体紧绷着深深望着皇太后。 皇太后的强势、独断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如此先斩后奏的行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想要质疑皇太后的做法只是那梅酒的后劲不住往上涌让他连发火都使不出力气来。 王公公刚刚点派了人手去三公府上再一进来就是如此场面。 他把拂尘换了个手动作不轻不重恰恰有那么点儿动静。 见其他人看过来他冲他们抬了抬下颚。 所有人鱼贯退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王公公压着他那尖锐的声音对眼前的几人道:“都回去睡了吧刚听见了什么睡一觉也该都忘了吧?” 他笑眯眯着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道:“杂家还是很珍惜这双手的取那妖道的性命杂家都没有亲自动手你们几个别让杂家脏了手。” 几个宫女皆是浑身一颤。 王公公的笑容比鬼都吓人。 “叮嘱”过了王公公也没有全放心见夏嬷嬷也退出来了他道:“嬷嬷说话比杂家好使仔细与她们讲讲道理。” 夏嬷嬷微微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王公公这才走开去见不远处那纪公公探头探脑他又上前道:“母子之间有些争执……” 纪公公喉头一滚硬逼着自己做了个无奈又感慨的表情:“近些时日皇上与皇太后之间总有不快我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也忐忑呢。” “可不是嘛”王公公哼笑了声“还得是有人多劝劝以前那徐六尽不干人事!你可别学他。” 纪公公点头哈腰。 王公公拍了拍他的背转身去小厨房提了个食盒。 再入内殿他把食盒打开取出温温的醒酒汤。 皇上接过去一口饮了坐回椅子上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被这么一打岔之前那紧张的气氛散了许多。 见皇上没有再怒不可遏皇太后也放缓了口气:“哀家盼着皇上知道那邓国师是断断不能再留了。” 皇上道:“朕也说了有没有邓国师念之都会起兵。” “真因为拦不住他了”皇太后道“才要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耐着性子皇太后问道:“皇上认为这二十几年三公对大周如何?对皇上如何?” 皇上没有回答。 皇太后倒也不是真要听他讲语重心长着自己与皇上分析:“三公对大周之心毋庸置疑而在皇上与赵临之间他们也有偏向。” 先帝还在时赵临为太子。 对于太子亲征纵情沙场最反对的莫过于三公了。 这也是情理之中。 即便赵临所向披靡三公赞叹他带兵的手段也明面上说过好多次希望他沉下心来把这些手段用在政务上。 当然两方之间的拉锯随着赵临坠马也就结束了。 皇上登基专心内政三公很是满意。 这种偏向即便皇上心里憋着火都不可能说瞎话。 他只能冷冷道:“那是早几年。” “那么近几年间是什么让三公对皇上不似从前一般爱戴、满意了呢?”皇太后自问自答“首当其中的就是邓国师的存在三公对邓国师咬牙切齿。 太师、太保的性子委婉温和些只说了些不满的话直脾气如太傅可是一次次逮着国师与徐六破口大骂。 也是因为皇上默许邓国师和徐六捣鼓出来的那些事儿才让太傅伤透了心闭门不登朝。 其次三公、尤其是太傅用心教导的皇长子病故了。 哀家知道在皇上看来源儿有很多不足。 皇上不喜欢程皇后对源儿自然也少些亲近源儿又是体弱多病皇上也不敢把未来放在他身上事实就是他确实走在皇上前面。 可他身上有三公喜欢的资质仁厚、质朴、宽容……” 皇上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打断在听皇太后讲到赵源时他不禁眉宇紧蹙。 皇太后把他的看在眼中道:“皇上不喜欢因为源儿在你看来听话到了迂腐的地步。 可为何他能得三公亲睐仅仅是因为听话因为他是皇长子吗? 是因为皇上现在的几个儿子里他曾是一枝独秀。 他病死了就启儿和逞儿以及底下更小那几个让人更看不到希望! 三公都上年纪了尤其是太傅如此高龄他哪有岁月等下去?” 皇上胸口郁气被皇太后说得翻来滚去几番忍耐后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来:“依母后的说法朕还争什么?给念之让路吧。” 如此气话皇太后没跟皇上计较。 “现在邓国师已杀三公最不满的一点就除了”皇太后道“几个皇子不堪重用但皇上正值壮年还会有皇子降生。 三公之中尤其是太傅他许是等不到了但皇上要给他们信心。 正几身三公不能直接给小皇子授课那不还有三孤吗? 请三公多多提点三孤再在朝中多选拔、教导一些有能力的晚辈让他们将来接过辅佐之事。” 皇上抿了抿唇。 皇太后趁热打铁:“念之的身份你我母子知道三公不知道。 你是皇上念之是臣子清君侧清那妖道还算师出有名没有妖道念之贸然起兵三公、乃至众多文武大臣无人答应他。 三公对皇上的感情很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自是会向着皇上。 由三公号召天下念之想打回来没那么容易。” 酒劲消了不少皇上的脑袋也没有那么沉沉发懵了。 他道:“太师与太保倒还好说话太傅油盐不进。” “爱之深、责之切”皇太后道“在哀家看来比起太师与太保反倒是太傅最认同皇上。 哀家明日亦会请太傅、太保来慈宁宫只太傅那儿皇上总不能指着哀家出宫、去徐家拜访吧? 该低头时就低下头去。 三公都是皇上的先生与老师低头不丢人。” ------题外话------ 感谢书友xp星人、喝杯奶茶怎麼了、abbey30、洋葱小姐。、緋桃依依、书友160601081556161、书友20170429100936671、书友121030193845947、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samus_s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微微、余生安好的打赏。 正文 第333章 死得好 夜色沉沉。 太师府书房里的灯依旧点着。 黄太师推开了窗夏夜的风吹在身上黏糊糊的让他很不舒服。 他没有想到邓国师就这么死了。 来传话的公公说今夜皇上与皇太后母子夜谈反思了之间几年的行事亦认识到邓国师此人对社稷危害极大。 皇上痛定思痛决定除去身边奸佞。 未了避免夜长梦多连夜把妖道诛杀。 黄太师听得好一阵牙疼。 以他对皇太后与皇上的了解这个说法除了“夜长梦多、连夜诛杀”是真的其他部分一个字都信不得。 甚至因为皇太后的独断独行母子之间只怕少不得一场争执。 可不管因何而起结果都已经摆在这里了。 邓国师死了。 黄太师想象中的林繁下一步该走的清君侧那个“侧”没了。 皇太后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砍在七寸上。 林小子、永宁侯与皇上之间随着那道圣旨窗户纸被捅破了就绝不可能完好如初。 彼此都心知肚明。 清君侧只是切入点恢复身份、取得皇位才是真正的目的。 哪怕皇上现在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邓国师身上暂时低头、收回成命林小子和永宁侯就能不当“反贼”老老实实把兵权一交回京来了吗? 一旦交出兵权就没有下一个机会了。 而如果说永宁侯和林繁能笨到那个份上…… 黄太师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 蠢人会有灵光一闪、神来之笔。 聪明人也有一时不察、跌一个跟头的但他绝不会蠢到那个份上。 能让京中勋贵、文武大臣烦不胜烦的林繁他肯定是聪明人不聪明黄太师就不会上这条船了。 眼下的突变会打乱林繁“师出有名”的计划。 后续怎么随机应变只能看互相之间还有多少把柄可抓。 那个博弈的战场黄太师暂时插不进去手。 他要琢磨的就是如何应付皇太后应付皇上。 这事儿不说范太保怎么想黄太师为难归为难却不至于动摇。 分叉路难选。 走出去之前当然要认真想、左右看可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决不能回头。 回头、左右横跳是大忌。 在黄太师的字典了可以阳奉阴违可以虚以委蛇可以用各种手段维持想要的平衡但首先绝对不能忘记自己脚下站在哪一边。 深吸了一口气黄太师走出书房往后院去。 该歇息了。 养足精力才能继续前进。 夜色褪去了天边露白。 黄太师起身上朝进入朝房时他见到了范太保。 太保闭目养神听见有人在身边落在他眼皮子都没有抬只问道:“太师来了?” “来了”黄太师应道“你这精神头别不是一夜没歇好吧?” “老了老了”范太保轻笑“有时候也想不懂同样是大把年纪有人老当益壮有人当机立断跟他们一比显得老头子我跟王八似的爬都爬不了几步路。” “王八有什么不好”黄太师啧了声“王八长命你我谁都活不过王八!” 这下范太保哈哈大笑起来。 命长有命长的活法命短也有命短的活法。 时辰到了列队上朝。 三呼万岁时黄太师观察了下皇上的神色。 皇上的精神看着比范太保都不好。 朝臣们看在眼中只奏了大事细碎小事全按下不表等之后以折子一并送往御书房。 纪公公上前高声宣布了邓国师的死讯。 相比起其他人的震惊已经得知状况的黄太师和范太保很平静。 朝上没有列一条条的罪责十之八九是为了皇上的体面。 毕竟邓国师若“十恶不赦”一直袒护邓国师的皇上又有多不像话? 可这个死讯里也有让两人愕然的地方。 邓国师之死起于谋害皇嗣。 言语诅咒二皇子妃在前被二皇子打了一顿之后又布妖法针对二皇子妃腹中胎儿以至于昨夜出生的小殿下只余了一口气随时可能夭折。 黄太师与范太保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皇子妃生了? 还随时会保不住? 当然谁都知道女子生产就是个鬼门关不止是产妇自己婴儿也一样。 再是小心又小心几个月里夭折的也多了去了。 不说自己碰到这一辈子左邻右舍的听说过的都有。 要把小殿下的危机说成是邓国师的狠毒妖法那显然是欲加之罪。 可是谁还管那么多呢? 满朝文武除了有些被邓国师拉拢、狼狈为奸的其余众臣早恨不得除了那妖道了。 死得好啊! 对外西州城刚刚投降此乃大周国威震慑之故引四方归顺;对内皇上毅然决然地诛杀妖道正社稷之风清朝堂之气。 一时间又是三呼万岁贺大周之兴盛。 黄太师自然也得合群。 只是在心里他默默地想喊得越大声恐怕皇上也愤怒。 龙椅上皇上冷眼看着。 良久他才道:“无事退朝吧。” 皇上离开朝臣们却没有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邓国师的死。 黄太师与范太保没有参与走出金銮殿果不其然王公公已经候在外头了。 “两位老大人”王公公恭谨极了“皇太后有请还望两位移步慈宁宫。” 慈宁宫里备了好茶。 皇太后请两人入座开门见山:“那妖道总算是除了。” 黄太师抿了口茶道:“娘娘辛苦了。” 闻言皇太后笑了笑。 她又不笨当然知道昨夜那番说辞断然瞒不过黄太师。 如果说黄太师与范太保装傻给她个台阶两厢和和气气把这事儿粉饰太平了只说结论皇太后放心、却又没那么放心。 反倒是如此这般揭开哪怕是血淋淋的在皇太后看来是件好事。 就像疗伤一样。 不能怕痛把伤口割开把腐肉取出彻底刮骨再抹上药粉等伤口愈合时才能长出好肉来。 “说句真心话哀家很内疚”皇太后道“邓国师之事众卿家只能劝只有哀家能用这样雷霆手段、快刀斩乱麻哀家早该斩了却一直拖到现在。 若早些动手也不至于让太傅那般伤心亦不会使得念之与永宁侯被架在那么个上不去、又下不来的地方人在边关奋战却得一反叛罪状。 哀家想听听两位的意见此事该如何收场?” ------题外话------ 先两更让我缓缓、恢复一下手残作者之前那段的更新真的有点更伤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第334章 应该还来得及 皇太后把问题抛给了两位老大人。 黄太师对此并不意外要如何应对他也已经做了一些准备。 正要开口却给范太保抢了个先。 “娘娘”范太保的语速放得很慢“娘娘说收场是希望有个什么样的结果?” “自然是……”皇太后叹了声“自然是能好好解决这一次的动荡。” 范太保摇了摇头:“娘娘为了社稷、为了皇上颇为操心老臣也不想说那些大话来宽慰娘娘想来娘娘也不想听那些。” “是”皇太后颔首语气万分恳切“太保有话直说既是讨论如此要紧事就不用忌讳什么该说就说。” “那老臣就多说几句”范太保道“诛杀邓国师确实大快人心。 此人祸乱朝堂妖言迷惑皇上。 都说忠言逆耳老臣们的话总归不及那些包藏祸心之人、故意讨好皇上而说出来得那么顺耳。 妖道一除也是杀鸡儆猴其他再有这等小人也会被威慑住不敢再胡乱造次。 如此进展下不说老臣与太师便是太傅那儿听闻此消息也一定万分高兴。 只是娘娘更希望解决的是定国公与永宁侯府之事。 老臣不是林家、秦家的人也不好替他们说什么站直了说话不腰疼可毕竟两府都抄没了。 下圣旨说他们是反贼也就罢了偏偏连府邸都抄了这真是……” 皇太后垂下了眼帘。 她在乎的只有三公的态度现在需要拉拢的也就是三公。 解决林、秦两家的问题不过是拉拢三公所需要的话术上的一环。 说白了就是必须挂在嘴边念叨但她并不在意结果。 因为那本就不是她的结果。 她想听到的是“三公高兴”。 “皇上下旨抄没是他太急了。”皇太后一副哀叹模样。 范太保道:“永宁侯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直接、藏不住事火气上来了破口就骂骂过了就事了了不记仇的。 定国公是晚辈知道分寸与进退只要是说得通的道理按说是听得进去。 这要是面对面的有什么疑惑、不满都可以慢慢说道我们这些人也能在一旁说项。 只要离京的家里人没有出什么状况应是能说通。 只是……” 说道这儿范太保顿了顿抬眼皮看向黄太师。 只一个眼神黄太师心领神会了。 今儿这场对谈需得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偏范太保出手快把那说好话的活儿给抢占了那他只能倒霉地来说些不中听的重话。 “只是”黄太师把话接了过去道“只是老臣一直没有想通那三府为何离京? 长公主说是受了胁迫那秦家、林家为何要拿长公主开道? 老臣是不相信他们会造反的他们两家对大周的忠心天地可鉴。 若说是为了自保、不得不离京老臣就不得不问问娘娘他们受到了什么威胁? 皇上为何会认定他们要造反?” 皇太后眉头紧锁。 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其中有不少矛盾之处连糊弄普通官员百姓都不行更别说瞒过黄太师这样的人物了。 而会造成如此进退不得的为难处境…… 皇太后在心里狠狠骂了皇上一通面上却只能道:“那妖道糊弄皇上又让林、秦两家成了惊弓之鸟彼此都猜忌着最终着了道了。” 黄太师摸了摸胡子。 也是为难皇太后了。 她不可能说出林小子的身世自然无法说清楚偏偏皇上又下圣旨、又是抄家小胡同里一路狂奔转身都嫌挤皇太后想替他寻个说得通的理由都寻不到。 只能是这么编造了。 “所以造反之说真就是无稽之谈?”黄太师气闷极了“那三府都是老臣带人抄的这真是……老臣有何面目见老侯爷与林小子?负荆请罪都不够!” “哎那些都不急”范太保一副劝和之相“眼下该把妖道被诛杀之事昭告天下这是最重要的。” 皇太后很是认同。 国师之死必须要让飞门关知晓越快越好。 范太保又道:“既不是反贼也该昭告天下等大军班师回朝后皇上亲自封赏再把这些事儿说清楚……” 黄太师的视线在范太保与皇太后之间转了转。 范太保的目的在前半句而那后半句就是个场面话他们两个老头子都清楚没有哪一天了。 真说清楚也是剑拔弩张地说哪有什劳子封赏。 而老太师更关注的是皇太后的反应。 皇太后有一瞬的迟疑。 既然“没有哪一天”胡乱说、胡乱应都无所谓。 皇太后不至于连场面话都接不了。 她真正犹豫的只是前半句。 也许是不愿意也许是没算好得失也许她从心底里认定了林繁必定起兵就是要造反…… “班师回朝还早”黄太师把话题往边上一带“老太傅那儿老夫是劝不动了还得皇上出面。” “自然”皇太后道“皇上会去向太傅请罪还望两位老大人也走一趟替皇上敲敲边鼓。” 范太保笑了笑。 黄太师也顺势应下:“是得说项若不是这把老骨头实在经不住折腾老臣都想去飞门关当面与林小子、老侯爷好好说一说。” “给你孙儿写封信?”范太保提醒着。 “这主意对头”黄太师连连点头“给他写信让他转交给林小子他们。” 皇太后听着道:“那就麻烦两位了。” 两人起身告辞。 皇太后亲自送到殿门外等那两人结伴走了她转过身脸上笑容都收了起来。 表面上范太保与黄太师都向着皇上说话但皇太后隐隐觉得他们没有那么坚定。 这也难怪。 一来那个勉强编造出来的理由并不能完全取信他们。 再者信任这两字建立起来很难而一旦失去想再恢复难上加难。 唯有持之以恒地给予其信心。 好在两人虽有质疑却依旧心存大周想要让局面趋于稳定。 应该还来得及。 ------题外话------ 感谢书友梧桐野、deepforest、步步生莲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微微、骨头好吃的打赏。 正文 第335章 老臣不送了 另一厢范太保与黄太师一块慢慢走回千步廊。 宫里嘴杂两人并没有对先前慈宁宫里的对谈多交流什么而是心照不宣。 无论皇太后说得有多恳切但母子母子终究是母不能代替子。 这对母子并没有齐心。 杀邓国师毫无疑问是皇太后的主意。 对此太后也承认了。 而在之后的对话里皇太后表现出来的是她对皇上的强势。 皇上登基多年最初时候皇太后管得多些等过了几年她就很少插手了。 大小事情由皇上来决定。 可是因着眼前的困境皇太后后悔了。 如她自己说的她后悔没有早几年就杀邓国师而是拖到了现在。 风雨将起皇太后不再把决定权交给皇上而是大包大揽地在替皇上做决定。 这在黄太师看来不能简单归于“好与不好”。 因为皇上并不赞同皇太后的插手也没有接受皇太后的安排。 倘若皇太后出的全是昏招皇上不同意、不接受、不听话那是天大的好事。 或者说皇太后圣明她行事对社稷有利皇上哪怕能力欠妥但他只要听皇太后的意思办事那这朝政就乱不了。 可偏偏现在的状况是皇太后想做利好之事皇上因各种心思而拒绝…… 一时之间看似是皇太后占了上风。 她雷厉风行诛杀邓国师。 她想要拉拢他们这些老臣来稳定局面。 可是她终究只是太后而非皇上。 皇上并不愿意低头。 他要是真的认识到了错误肯好好与徐太傅赔礼道歉皇太后就不用让他们两个老家伙掺和进去说项了。 太后让他们“陪着”皇上去是她对皇上也没有几分信心。 黄太师走得很慢心里长长叹气。 就算他不知道林小子的身份林小子只有臣子、是林宣的亲儿子黄太师也不看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太后老了他们三公也老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所有人都会走在皇上前头。 皇上心中憋着劲儿今时今日硬被逼着低头等到了再无人拘束他的那一日他会把现在没砍的刀子往林、秦两家身上狠狠砍下去。 那个时候皇太后拖着他们三公捶棺材板回天乏术! 更何况他们已经知道了林繁的身份。 一个是无法认识到错误、无法纠正前路的皇上一个是行事有章法、颇有能力的皇长孙…… 他和范太保需要做的就是制衡与平稳。 邓国师死了。 摆在眼前的清君侧理由消失了。 他们得让林繁有更多的时间去走另一个合适的起兵路。 回到衙门里黄太师斟酌一番迅速给黄逸去信。 此心中消息万分重要黄太师也不管什么公私分明去兵部说了几句好话让他们照传递军情的方式给送往边关早一日是一日。 下午时候王公公来请两位老大人又往太傅府上去。 徐宅外头微服出宫的皇上刚刚抵达。 砖墙挡住了大门。 皇上看着那堵砖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墙是他让砌的。 他不叫砸自然也无人敢砸。 偏这墙立在这儿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他与太傅之间的争执。 很不痛快。 而今日他被皇太后逼着催着来请徐太傅出山这面墙显然是个大笑话。 范太保与皇上行了礼又问黄太师:“你之前探望老大人是怎么进的门?” 黄太师指了指墙头:“爬梯子。” 皇上一听脸色越发难看。 这是让他也爬梯子的意思? “拆了”他道“让人把砖墙拆了。” 皇上一发话很快“陪着”皇上来的王公公召了几个人手迅速把墙敲开。 碎砖清理了露出里头的大门来。 外头动静自瞒不过徐家人。 管事进去问了徐太傅。 知道皇上与两位老大人来了徐太傅道:“不用开门就说我歇午觉他们要爬梯子就随他们。” 管事应下又回到墙下顺着梯子爬探出头去道:“老大人在歇午觉没有他的吩咐里头的墙谁都不敢拆大门也打不开。几位……” 黄太师轻咳两声道:“搭个梯子吧。” 很快里头送出来一梯子架了起来。 黄太师熟门熟路往上爬。 范太保没动背着手等皇上先行。 皇上硬压着火气上了梯子。 一行人到书房外头。 歇午觉的徐太傅披头散发、只一件里衣、趿鞋来迎客。 见了皇上他道:“昨日傍晚听说西州城投了大周欢喜不已多吃了两盏酒原想着夜里能歇个好觉不想又得了妖道伏诛的好消息激动得一整夜没睡着直到今儿中午才小睡了会儿。蓬头垢面的望皇上莫怪。” 皇上颔首进去落座。 徐太傅让人奉茶又问:“皇上怎得想起杀国师了?” “老大人不是早盼着朕杀他了吗?”皇上反问。 徐太傅闻言笑了笑笑容里很是悲凉:“是啊早该杀了早几年就杀哪有现在的麻烦。” 皇上的心沉了下去。 君臣半年多没有见面。 刚开口几句话徐太傅真是本性难移又要开始说教了。 “依老臣之见皇上与老臣赔礼实属不必”徐太傅稍稍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句道“老臣这个岁数了想为大周再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这个身子骨也确实没有办法再操心朝政了。 皇上该赔礼的是永宁侯是定国公是其他万千边关将士。 他们正在与西凉大战之时京中却把主帅与先锋冠以反贼之名如此动摇士气之举真是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将士们坚定让西凉抓到机会、趁着我方低迷时反扑那势必就是一场惨败。 皇上该认真想一想如何安抚、犒劳将士。” 沉沉一席话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皇上滚滚而来。 他被钉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不也是只能听着听完后几次想开口驳斥又迫不得已都咽下去。 如此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的喉头滚了滚憋出一句话:“太傅说得是。” 徐太傅看了眼皇上:“既如此皇上就回去好好想想吧老臣不送了。” ------题外话------ 起点书友圈开了粉丝称号活动。 想要称号的书友可以看下规则。 正文 第336章 最后一次机会 书房门打开徐太傅往那门边一站。 到底是这把岁数了无论年轻时多么挺拔现在也难免有一些驼。 仪态和风度刻在骨子里举止上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是看着他的时候会让人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心酸。 黄太师就是如此。 他心里酸酸的。 本以为以徐太傅对皇上那手把手领着走了这么多年的坚持今日少不得再长篇大论一番。 语重心长也好痛心疾首也罢总之不应该只是现在这样一番话说完直接送客了。 思及此处黄太师抬眼看向皇上。 皇上亦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一席话是沉听着是不舒服但他已经做好了后头还有更难听的话的准备结果徐太傅不说了? 不止不说了也没有听他说的意思。 背在身后的手攥紧、松开又攥紧皇上站起身来。 算了。 真让徐太傅“口无遮拦”起来君臣之间少不得再争吵一番。 他今日是来“赔礼”的吵起来就是本末倒置了。 倒不如顺着台阶下。 反正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朕会好好想一想太傅说的这就回去了爱卿保重身体。”说完这话皇上便往外走。 王公公奉命“督促”皇上来劝说徐太傅没想到几句话的工夫场面急转直下到控制不住。 他愣愣看着皇上待回过神来赶紧追了出去。 范太保与黄太师亦起身送圣驾离开。 一行人怎么爬进来的这就又怎么爬出去。 皇上上马车时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走了好。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他在气头上时一让赵启滚赵启麻溜儿就滚了。 气头上说什么都是错甚至是两看两生厌。 不如走人省得在那儿烧着噼里啪啦的。 马车回宫。 黄太师与范太保道:“我再去看看老大人。” “你去吧”范太保摆了摆手“我是吃不消再上上下下爬了哎!” 徐家搭在墙上的梯子还没有收黄太师再次爬进去一路往书房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徐太傅。 徐太傅一直站在那儿他们走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黄太师走到近处仔细一看。 他在徐太傅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泪光。 “您……”黄太师哽咽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 徐太傅回过神来自己抹了抹眼请黄太师入内坐下。 “你是不是觉得”徐太傅自嘲地笑了笑“刚只说那么一段就送客不似我的脾气?” 被老太傅点穿了黄太师也没有不好意思只道:“您这么做一定有您的缘由。” 沉默了会儿徐太傅叹息着道:“我看不到真挚一点一滴都没有。” 黄太师怔了怔。 这理由听起来缥缈甚至是与之前的问题无法完全对上可黄太师还是听懂了。 因为这也是他在慈宁宫里所想过的点。 皇上是被逼着低头的。 此刻他完全处于下风皇太后出面大刀阔斧要求他如何如何。 皇上看似是应下了。 可这种应下并不是认同与理解而是不得不避锋芒。 等到有朝一日风向一变他又会故技重施。 皇太后老了他们也都老了没有办法永远处在收拾烂摊子的位子上。 徐太傅再开口时语速很慢就像是他的心境:“我要的并不是他一味的认同他可以不赞同我说的只要他有他的道理。 唇枪舌战言之有理我也不是油盐不进不是永远不会犯错只要他能讲出道理来说服我。 真诚探讨认真思考。 这就是‘切磋’武人靠切磋磨砺拳脚文人靠切磋整理思路。 我们谁不是天天在切磋的? 君臣之间亦不能少了这条。 偌大的江山那么多的百姓、那么多的政务当然会有看法不同而解决的法子只有一遍遍讨论、思考。 不是盲从更不是、更不是现在这样……” 这样的局势所迫下的违心的顺从。 黄太师一言不发只沉沉向徐太傅点了点头。 他很赞成徐太傅的意见。 事实上哪怕是他们三个老头子共事早些年间也为大小事务有过分歧。 解决的法子便是引经据典、分析状况说服、说服靠的是“说”心态上要“服”。 如此磨合与沟通才能让博采众长思想统一。 哪怕有一天另两个人动弹不得了只一个人统领全局也不至于突然间能脱了缰的野马似的癫狂着跑出去十万八千里。 皇上现在不说心里又不服那迟早有一天就…… 黄太师看着一脸沉痛的徐太傅暗暗地长长叹息一声。 他与范太保已经选了路。 而皇上把能让徐太傅为之争取的最后一次机会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您……”黄太师斟酌了下用意“我私下琢磨着即便皇上收回成命边关局势也不可控了。” “从三府抄没那天起就已经没有安稳收场的可能了”徐太傅睨了他一眼道“当然皇上一味近小人那就迟早会有这一天。” 黄太师轻笑了声。 是啊。 他和范太保都看出来了徐太傅又怎么可能真就毫无所觉呢。 话已至此徐太傅干脆又说得明白了些:“我了解永宁侯他不重权与名他亦懂乱世之苦……” 不重权势就不存在为了从龙之功而去辅佐新帝。 懂乱世苦痛但凡他还能认同皇上三分他都不会兴起内战。 也正是因为他懂所以他绝对不能看着皇上把大周带到分崩离析之时他必须阻止哪怕是用战争的方式。 “他在做他认为对的事”黄太师道“您也别为此心生负担您先前还劝解过我‘此时此刻’。” 徐太傅“呦”地笑了起来。 “老头子还没那么想不开”他道“老头子没有后悔的事因为至始至终坚持的都是‘此时此刻’。”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这世间万事都会随着岁月改变何况是一个人呢? 做眼下认为对的事。 几十年前如此几十年后也如此。 每一步都踏实了人生固然有遗憾却不会后悔。 对得起自己便无愧于心。 ------题外话------ 感谢书友梧桐野、kkmay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99725穗菜花、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37章 不欢而散 皇上回了御书房。 王公公往皇太后跟前复命一五一十地把他们从爬梯子进去、到爬梯子出来的过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听到徐太傅那一番说辞皇太后的心起起落落。 从中她听出了老大人的不舍、劝解、督促各种情绪纷纷杂杂在一起。 “老太傅送客”皇太后不由抬高了些声音道“皇上就顺势回来了?” 王公公道:“是。” 皇太后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里。 她简直难以相信。 那是多么好的一个与老太傅、以及太师、太保剖析自身想法的机会! 如果老太傅见都不见、又或是见了却不开口那才难办。 明明徐太傅先把台子搭起来了论调就在上头摆着一条条分析也罢、反驳也行总归是能好好说道结果皇上就从左边登了台打中间穿过从右边又下来了? 皇太后越想越气愤。 皇上还是没有把她说的那些话都听进去。 是否诚心是否真切老太傅什么人能看不清楚吗? 皇太后起身道:“走去御书房。” 虽是错失了一次好机会但是再去一次今日之内再去一次以老太傅对皇上的感情…… 皇太后一路往御书房赶。 她走得很快饶是王公公扶着都险些崴了脚。 纪公公出来迎她皇太后进里头一看皇上正低头批阅折子。 大案上折子厚厚叠着。 皇上提着朱笔很是认真。 见他这般样子皇太后一路急切的心情稍稍缓了缓平稳着语气问道:“这些时日可有什么要紧大事?” 皇上放下笔道:“还是老样子母后不用担心。” 皇太后抿了下唇对皇上这不愿意细谈的态度略有些不满。 还不等她表露出来反倒是皇上抬起眼直直看着他:“有什么大事母后不也一清二楚吗?” 大军劝降西州城。 诛杀邓国师。 哪一件不是大事? 皇太后语塞。 “母后急急过来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皇上道。 皇太后没有纠结他那不恭敬的态度只道:“皇上去见太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即便是太傅送客皇上也该……” “该什么?”皇上的眼中闪过了不耐烦他打断了皇太后的话道“太傅言尽朕还要继续烦他吗?” 皇太后眉头一皱正要继续说外头有内侍送来急报。 纪公公出去取了回来呈给皇上。 皇上打开一看脸色越发青黑宛如夏日雷雨:“平阳这是耍朕玩吗?!” 见他怒不可遏皇太后便问:“平阳写的?她说什么?” “母后自己看吧。”皇上冲纪公公抬了抬下颚。 纪公公会意恭恭敬敬把折子交到皇太后手上。 皇太后迅速看了一遍唇角勾着冷笑一声。 平阳以等谢羽搜人为由不愿意回京甚至还邀请她回祁阳省亲。 好一个平阳! “这不奇怪”皇太后定了定心神道“她回京来就是羊入虎口彻底落在我们手上她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她不回来才是聪明之举。” 皇上冷哼一声。 他当然知道赵瑰不会回来。 他愤怒的是明知这一点也知道赵瑰助林繁他与皇太后还是不得不派出仪仗去祁阳接她被她耍得团团转。 “让唐筹押她回京!”他道。 “别说气话”皇太后道“她毕竟是皇上的皇姐是先帝的女儿。她没有造反怎么拿她?” 哪怕是林繁真起兵了只要赵瑰嘴上还在骂林繁就奈何不了她。 又或者是林繁一表忠诚赵瑰不依不饶“胡说八道”那也是林繁去祁阳向长公主当面解释没有人可以迫使赵瑰如何如何。 她只是不回京而已。 一位长公主不犯事天南地北的想去哪儿都是她的自由。 更何况是住在“外祖家”名正言顺。 皇上恼道:“朕下旨命令她回京。” “没那个必要”皇太后道“让她在祁阳待着吧。” 皇上不解地看了过来。 “祁阳有颜氏一门看着她不会让她捣鼓事儿也没有什么能捣鼓的”皇太后迎着皇上的目光语重心长道“皇上还是再去一趟太傅府上与他认真谈一谈。”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皇上冷声道:“朕与太傅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那老东西臭脾气比石头都硬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皇太后还要再说皇上道:“不如母后亲自去一趟与太傅说说吧早上时候母后不也与太师、太保好好谈了谈吗?” 不由地皇太后绷紧了下颚。 她听得很清楚。 皇上怪她越俎代庖怪她手深得太长。 可她何尝不怪自己? 早几年就大包大揽不顾皇上的意思直接行事何至于此! 皇上揉了揉眉心想到赵瑰那封冠冕堂皇的折子心情越发得差了。 “既不肯回来”他道“让她死那儿得了!” 皇太后气得拍着几子站起来。 让赵瑰死在祁阳? 赵瑰那样的身份是能随便弄死的? 京城才刚刚把清君侧的那个“侧”除了就要迫不及待给林繁他们送上一份大礼吗? 颜家现在恨不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赵瑰当菩萨给供着! 皇上却还说这样的话。 不管是气话还是风凉话都不该说。 母子之间再一次不欢而散。 出走御书房皇太后眯着眼看了看天色。 云层很低黑沉沉的眼看着又要下雨了。 下雨也好。 她冒雨去太傅府上如此有诚意太傅不至于闭门不见。 “安排马车……”皇太后正交代着王公公。 远处一内侍急匆匆跑过来行了个礼压着声儿道:“二殿下回宫了。” 皇太后眉头一皱。 赵启刚刚回来。 昨日中午他被几个认得的公子请去吃酒酒劲很是上头。 那些人安排了个小院让他醒酒赵启去了。 反正这一身酒气回宫去也只会让晋舒儿不舒服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酒醒了再说。 哪知道一睡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他离开小院才知道各处找他都找疯了。 晋舒儿昨日生产惊险万分大人去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却只有一口气。 赵启一听魂吓飞了一半飞似的往宫里赶直赶了个气喘吁吁。 进了自己宫中他扶着影壁上气不接下气问道:“都、都在哪儿呢?” ------题外话------ 大家周末愉快~~ 正文 第338章 还不如挨骂 临下雨了。 宫人们要么忙着伺候要么就另有事儿要办院子里愣是没有一个人影。 赵启深吸了一口气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很快听见动静的内侍一溜烟跑出来恭谨着要行礼。 赵启不耐烦他磨蹭连连挥手示意他只管回话。 那内侍指了指产室方向:“皇子妃在里头安国……” 赵启没听他往下说抬起步子就往那厢去。 产室那儿亦听到了赵启回来的动静。 董嬷嬷迎出来脸上透出几分不忿稳着声音问:“二皇子怎得这会儿才回来?” 赵启把董嬷嬷的情绪看在眼中。 若是平日里底下人敢给他脸色看他二话不说就扭头走了。 今儿到底不同些。 他自知理亏在先便不计较董嬷嬷的不满只问:“舒儿呢?” 董嬷嬷见赵启收敛自不好一味置气叹道:“昨日生产万分凶险大人孩子都走了一趟鬼门关二皇子妃上午醒过一会儿现在又昏睡过去了。小殿下的气息很是微弱太医也来看过了说是极有可能夭折……” 赵启的心凉了个透。 他先前已经从到处寻他的人手那儿听了个粗略担忧自是万分担忧。 一面往回赶一面在心里嘀咕。 也许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厉害。 可能是他一整夜没见人晋舒儿发火了故意让说得严重些。 这也很正常嘛。 女人生孩子又是头一胎当爹的没个踪影搁谁谁没脾气? 何况晋舒儿孕中脾气一月比一月大。 设身处地想想今儿躺病榻上的是他赵启他也得气得砸一博古架东西。 只要大人小孩没事儿晋舒儿夸大其词就夸大其词他不会格外计较。 可直到见着董嬷嬷听她一番话把赵启的那点儿侥幸全给戳灭了。 毕竟太医都说得那么直白了可见是…… 这一刻赵启才意识到他会有那些侥幸的想法正是来源于他心中的恐惧。 太紧张了太害怕了慌得连跑起来都打脚若不再想些好的他根本不可能一口气跑回来。 “真、真那么不好啊……”赵启说话直发颤“那我、我进去看看。” 董嬷嬷看在眼中扶了他一把道:“安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都来了也在里头。” 赵启脚下一顿。 心里想着怕是得挨骂。 不对。 以安国公夫人的性情即便他是晚辈也会因着他的身份而不会骂他。 进到产室里绕过插屏赵启一眼看到了里头众人。 世子夫人坐在床沿。 幔帐半垂着他看不到晋舒儿的状况但从世子夫人那通红的眼睛来看董嬷嬷所言不虚。 安国公夫人坐在桌边神色严肃又愤怒。 郑嬷嬷、乌嬷嬷站在角落里低垂着眼与他行礼。 “殿下回来了?”安国公夫人看了过来。 赵启后脖颈一凉听着恭谨实则阴阳怪气。 这还不如挨骂呢! 安国公夫人认真看着赵启。 局促、不安、慌乱所有的情绪都被赵启写在了脸上而那满头的大汗就是最好的证据。 见他如此安国公夫人那如火焚烧着的心稍稍冷静了些。 不能怪二殿下。 依董嬷嬷的说法二殿下对舒儿的肚子还是很看重的。 金贵如皇子让二殿下日复一日、事事哄着难缠的晋舒儿那不太可能。 从头至尾二皇子就不是那样性情。 既入皇家那就得吃这些苦头。 尤其是舒儿的脾气连自家人都心寒了又怎么能要求二殿下把人当菩萨供? 二殿下哄不了也不可能有那份长久的耐性他选择避出去。 虽然这不是多好的法子但总归比吵架强些。 安国公夫人气的是赵启竟然差不多一天一夜没个音讯。 昨儿下午就各处找他人愣是没找着。 可现在看着安国公夫人有了另一个想法。 她问:“殿下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吗?” 赵启含糊着应了声见安国公夫人一直盯着他还是坦诚说了一句:“昨中午吃酒也不知道那酒怎得劲儿很大一道吃酒的给我安排了个地方醒酒我睡过去了到今上午才清醒些。” 一旁世子夫人听见了恼得直掉眼泪。 是。 哪怕赵启昨儿在宫里舒儿生产他也只能干等着帮不了什么。 可这好歹是个主心骨啊! 舒儿自己走鬼门关董嬷嬷是仆妇指挥人手时无法像二皇子这么利索。 安国公夫人听了暗暗叹了声。 不怪二皇子。 皇太后既然要拿舒儿和她的肚子做文章怎么可能不调开二殿下? 二殿下到现在都没察觉到他那顿酒吃的有问题。 这事儿真要怪还是怪她自己。 明知二殿下在这些事上指望不上明知那两个嬷嬷是皇太后的人明知宫里真正能信的只有董嬷嬷她还是疏忽了。 推肚子给孩子掉个头厉害的婆子们确实有这等手法。 可是从两位嬷嬷的情绪来看绝不是简单的推。 其中有门道! 安国公夫人在她们两人身上看到的除了不安之外还有愧疚。 “殿下先看看舒儿与小殿下吧”安国公夫人说完又与那两位嬷嬷道“随我去偏殿说说话?” 赵启自不知其中状况闻言走到床边。 世子夫人让了地方出来。 赵启看着晋舒儿半晌回不过来神。 脸色苍白、毫无生气比鬼好不了多少。 这模样…… 他不喜欢极了。 不说曾经的温柔小意便是前阵子那尖锐、烦人的模样都比现在顺眼多了好看多了。 他宁可晋舒儿现在跳起来与他吵一通也好过一动不动躺着…… 再看床榻内侧、襁褓里的孩子赵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试探着伸出手去却是迟迟不敢落在襁褓上他甚至弄不清这小东西是不是还有气。 他在床沿坐下来用力抹了把脸。 这些时日真就没劲总想着熬到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不再忍受孕中辛苦晋舒儿的脾气能好些。 皇长孙出生就算是皇长孙女也能改变母妃的处境兴许能东山再起。 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样子呢?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岁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步步生莲、abbey30、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39章 以退为进 偏殿里安国公夫人让两位嬷嬷都坐下来。 “殿下的这一胎”她斟酌了下用词尽量让声音平缓些“是个工具。” 两位嬷嬷的脸瞬间一白。 安国公夫人看在眼中依旧不动声色。 “未婚先孕自是殿下的不是也是我们当长辈的没有教好她、管好她我们认”安国公夫人道“可她就是个工具。 二殿下以此毁了与秦大姑娘的婚约。 秦家那儿我看也是顺水推舟借着这一胎顺势把婚事作罢。 顺妃娘娘指着这一胎能重振旗鼓当然也会有其他人不希望娘娘东山再起视殿下腹中胎儿为眼中钉。 那日徐公公来我们府中话里话外那意思我也说不定到底是受了什么指使。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围着那肚子转想作各种文章。” 听到这儿两位嬷嬷略松了一口气。 原是指的那些…… 没成想安国公夫人下一句话直直扇在了她们脸上。 “可我没想到的是连太后娘娘都能狠起心肠为了诛杀妖道也拿殿下与孩子当工具”她静静看着两位嬷嬷“两位当真是辛苦了。” 郑嬷嬷看了眼乌嬷嬷。 乌嬷嬷的唇角颤个不停道:“国公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断没有那种事情……” 回应她的是安国公夫人的大礼。 安国公夫人站起身来对着两人深深福下身去几乎全蹲下了。 她哽咽着道:“我知道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嬷嬷们是慈宁宫的嬷嬷上头交代了什么就必须得做什么我都理解。 我更明白若非嬷嬷们手下留情我今儿见着的就是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了。 嬷嬷们给留了一个口气赌她们造化已经是两位能做到的最大的仁慈了。 我心里都有数这份恩情我永远记着。 这儿没有其他人嬷嬷们受我这份礼出了门去这事儿再不提一字免得传出去害了你们。 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话说到这份上郑嬷嬷让也不是不让更不是。 而乌嬷嬷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脸无声痛哭起来。 都说宫里人心狠手辣但她也不想随意夺人性命。 正如安国公夫人所说的皇太后既吩咐了她不做不行。 可她又实在下不了那狠手…… 安国公夫人迟迟没有起身。 收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拳指甲掐入手心。 嬷嬷们的反应给了她最真实的答案。 如果她上来就咄咄逼人、强势追问那她不止得不到答案还极有可能让皇太后知情真正把自家放在了危机处。 如此以退为进才让嬷嬷们放松警惕且双方自成联盟不用担心她们把事情捅给皇太后。 之前在产室观两位嬷嬷神情安国公夫人就有了这个猜测。 眼下是真真切切得了证明。 皇太后为诛杀邓国师拿舒儿的肚子做文章。 而皇太后那么着急出手是因为永宁侯他们已经拿下西州城随时会起兵清君侧。 身处局中自然是谁都可能是棋子。 舒儿那个状况逃脱不了当弃子的命运。 这是显而易见的。 可没有人说过孙女被当了棋子她就不能反击了。 在永宁侯府逃出京城之时她选择站在那未曾谋面的先太子遗孤的那一边瞒下西四胡同的事儿。 因为她只能做到这一点。 丈夫、儿子都死了小孙儿还小晋家只一个封号却无任何能力比京中其他低品的官宦人家都不见得能重几分。 但现在安国公夫人想她还能借力。 那么多人拿舒儿这一胎做文章她也要做。 安国公夫人站起身来上前拍了拍乌嬷嬷颤抖的肩膀算是安慰。 而后她离开偏殿回了产室把依旧木楞着的赵启叫到了一旁。 “殿下还没顾得上与顺妃娘娘说一声吧?”她问。 “没有”赵启答道“没有父皇准许我也无法随意去看望母妃按说皇后会使人去说一声。” 安国公夫人道:“我想见一见娘娘。” 赵启一脸为难。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做不到。 安国公夫人看出来了道:“我去求皇后娘娘吧殿下只当不知这事儿我一个孤寡老婆子遇着舒儿这去了半条命的状况偶有不适之举皇上、皇后想来也不会怪罪。” 赵启点头。 去父皇那儿请命不适容易事装傻当局外人有什么难的。 赵启遣了个内侍替安国公夫人往中宫递牌子这是举手之劳至于人去了中宫要说什么他不知道。 皇后娘娘那儿当即给了回复。 安国公夫人去了中宫。 一见到程皇后她的眼睛就红了三分。 倒不是真就装得好而是情绪到了她是真的憋得慌。 “娘娘”安国公夫人道“我看着那一大一小我心里太难受了老婆子这把岁数了死过儿子、死过丈夫现在又……” 程皇后本想宽慰她几句可想到自己病故的儿子亦是悲从中来。 这事儿劝也没用。 她经历过她很清楚。 “太医们自会尽力。”半晌她也只能这么说一句。 安国公夫人道:“不知顺妃娘娘那儿……” “我使人告诉她了她看着也很担忧。” “我能不能见她?”安国公夫人试探着问“我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可是……” 程皇后心善想了想道:“按道理是不成的这样我正好有些东西要给她送去劳烦国公夫人跑个腿?” 安国公夫人自是应下。 送东西就是随口一提程皇后让人取了一盒点心。 由宫女引路安国公夫人提着点心盒子见到了冷宫里的顺妃娘娘。 “国公夫人特特过来定是有要紧事了”顺妃道“她们母女状况如何?” “很不好”安国公夫人实话实说“不过害娘娘被关入冷宫的妖道已经被杀了。” 顺妃抬了抬眉。 冷宫里的消息当然比不了外头早前皇后派来报信的宫女也没有提这事。 “皇上杀的?”她问。 “皇太后杀的”安国公夫人道“以谋害皇嗣、也就是舒儿腹中孩子的名义。” 顺妃蹭的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安国公夫人道:“慈宁宫指给舒儿的两个嬷嬷认了皇太后那儿原想下狠手她们两个实在下不去手……” 顺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关骂了句“老虔婆”。 ------题外话------ 求月票。 起点开了月票冲刺活动来喊喊票。 感谢大家支持。 正文 第340章 她出不去 顺妃和皇太后之间历来算不得亲近和睦。 她不似淑妃会讨皇太后欢心哪怕她曾经努力过效果都不好。 之后顺妃便放弃了。 合不来就不合不来。 皇太后摆明了不可能满意她她硬凑上去没准在皇太后看来像极了嗡嗡嗡叫的苍蝇越看越烦。 倒不如离得远些兴许还不至于讨厌。 如此一来前几年间她与皇太后的关系确实显得平滑不少。 可顺妃一直很清楚皇太后绝不是什么善茬。 慈宁宫不声不响看似不参与事儿但真到了要紧时候皇太后绝对是个厉害人物。 只是顺妃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太后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这样。 杀邓国师只管杀去。 就姓邓的道士折腾过的事陷害、诬告甚至是结党还与赤衣卫以前查过的真真假假的通敌、奸细之说无论是哪一桩都能让他脑袋落地了根本不需要以“谋害皇嗣”的由头来动手。 皇太后此举说白了就是乱刀斩乱麻。 以别的理由入手之后朝堂上多多少少需要整理案子一来拖沓、二来容易节外生枝而谋害皇嗣孩子连气都没了这不就是“铁证”了吗? 对皇太后而言提刀提了把顺手的。 可是对顺妃来说被当了刀子的是自己的孙儿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诚然她对赵启毁了与秦家的婚约娶拎不清的晋舒儿她很不满。 成亲之前她也动过不留这孩子的念头。 不过那都是怀孕初期的事儿了。 等想好了娶回来了她就绝不可能去这么谋害。 真那么不满意早些灌药下去别这么害人。 都这足月了。 自然发动、生产都是鬼门关另动手脚那就是奔着不给活路的念头去了。 得亏晋舒儿命大那两嬷嬷又下不去手…… 越想顺妃越是激愤。 原是指着孩子出生后她也能周旋周旋从冷宫里出去。 不指望再获皇上的宠爱只在宫中安稳度日她还是有些信心的。 “为了成事”安国公夫人看着顺妃的神情又道“慈宁宫昨日中午就让人引殿下去吃酒那酒恐是颇有问题殿下说后劲特别大他一直睡到今儿中午才醒难怪昨儿怎么找他都找不到。 娘娘殿下一回来见到母女两个那样子人都懵了。 我看他模样并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顺妃重重抿了抿唇。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 赵启靠不住的地方多得是还经常左耳进、右耳出好赖都分不清能把她这个母妃气得仰倒。 可启儿并非没心没肺对他放在心上的人他肯退让亦很关心。 如果晋舒儿母女真的活不下来启儿会自责不已。 想到这些顺妃连自己的处境都不在乎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去开解儿子去看看那就一口气的小孙女。 只是她抬眼看出去清冷的宫室落入眼帘她呵的苦笑了一声。 她现在的处境不能不在乎。 她出不去。 她想做任何事情都做不到。 无力、无奈! 安国公夫人哽咽着道:“不瞒娘娘说孤寡老婆子一个当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了。 如果国公爷还在我那儿子还在皇太后这么对待舒儿我晋家豁出去爵位不要了我跟她没完! 我是真羡慕他们老秦家老侯爷都能在御书房里破口大骂。 我是再不甘也只能在这儿抹眼泪。” 顺妃叹息一声。 她是没受过这种苦但国公夫人的处境都是女人有什么不懂的。 “娘娘可知皇太后为何急不可耐地动手吗?”安国公夫人抹泪问道。 顺妃摇头:“我在这儿没有多少消息。” 便是真传了些什么来她也不得不留心眼根本不敢相信。 “皇上把平阳长公主府、定国公府、永宁侯府都抄了他觉得他们都要造反”见顺妃愕然安国公夫人道“如今出征边关的永宁侯、定国公拿下了西州城太后怕他们清君侧于是赶在前头……” 顺妃伸手示意安国公夫人停一停。 这事儿太突然了。 每一个关节都太突然了。 她这哪里是在冷宫里住了半年? 白娘娘在雷峰塔下压了十八年重见天日时都不一定有她这么瞠目结舌。 “皇上怎么会觉得他们都要造反?”顺妃疑惑极了“永宁侯造什么反皇上他……” 顺妃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深深地看了安国公夫人一眼。 只从这位老夫人面上顺妃能难判断对方知晓多少但起码她自己知道了。 作为皇上身边曾经荣宠十几年的女人她晓得的事儿并不少。 皇上从不愿意提及他那位于泰山亡故的兄长; 皇上也不提那位消失了的嫂嫂; 清醒时不提只在夜深人静睡梦之中曾吐露过几句梦话。 当时顺妃自个儿也睡得云里雾里只隐约留了个印象。 后来她向自家长辈打听过那位先太子妃消失时还怀着身孕。 皇上和皇太后岂会真不在意呢? 这么一想当年种种其实也有了答案。 为什么皇太后会示意她、让她向永宁侯开口娶那位凤命的姑娘。 她曾为此欣喜若狂她曾把此看作是皇太后对启儿、对她的认同比起体弱的大殿下皇太后偏向了启儿。 现在看来是她年轻了啊。 那哪里是皇太后挑中意的孙子? 分明是只要凤凰不旁落他处自家哪个枝头都随便。 启儿比大殿下胜在了身体康健。 今时今日皇太后和皇上意识到那位皇太孙要回来了皇上急着抄家皇太后则诛杀妖道断永宁侯他们的先机。 那她呢? 在这场博弈中在冷宫中无能为力的她又能做些什么? 看着面前的安国公夫人顺妃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丝念头。 国公夫人说她的无可奈何因为丈夫、儿子都不在了。 可是他们忠勤伯府并非无人可用。 她有父亲还有兄弟。 ------题外话------ 感谢书友梧桐野、书友20210301106573414362、deepforest、书友20210103045636528、书友121030193845947、小竹叶青青、萌饼干的打赏。 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41章 他们配吗? 忠勤伯翁家也曾有战功赫赫。 当年先帝起兵时翁家没有立刻举旗响应而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观望了几年。 论与先帝亲疏自比不得秦家。 不过先帝也不是一味以跟随时间长短来论亲疏他十分看重才能因而才有了翁家的后来居上。 大周建立时顺妃的父亲封了忠勤伯亦算是在这天下闯出了名堂。 顺妃是晚来女忠勤伯如今的岁数不小了旧伤落下了病根随着战事减少自放下了武器不再操劳。 而她的几位兄长亦少了些磨砺。 饶是如此他们还都在也十分关心她与启儿。 皇上把那三府都抄了这事儿就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 更何况还有那不知名的皇太孙在背后清君侧不清也要清。 永宁侯迟早挥刀向京城。 那时候谁替皇上守京师? 如果他们翁家能挺身而出只要拦下永宁侯的大军解除京城危机那她必定可以走出冷宫。 还不止两军只要僵持住皇上、皇太后就得供着她、供着启儿。 只看表面那真是太完美的画面了。 可顺妃不傻她甚至不用来回分析就知道此举隐患颇多。 父亲老迈早不提刀了几个兄长侄儿纸上谈兵都谈不明白他们拿什么去阻拦? 对面的是身经百战的永宁侯是曾率领瑰卫的长公主是安国公夫人口中、奇袭建功又说服西州开城的定国公。 拿命吗? 拿父兄侄儿、翁家男人们的命去拦? 去维护皇上的天下? 他赵隶和老虔婆他们配吗? 哪怕侥幸拦住兔死狗烹的戏码那对母子做的还少吗? 那真是一个坑连着一个坑。 她都摔在这冷宫里难道还会继续撞南墙? 顺妃的手死死扣着扶手用力极深以至于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安国公夫人兴许知道得不多但依顺妃之见对方绝非全无察觉。 而对方特特到冷宫亦是想与她有个默契。 安国公府帮不了皇太孙什么她们有心无力一旦皇位易主…… 新君未必会为难忠臣遗孀甚至会对年幼的晋家小儿郎多些看顾可晋舒儿就难了。 无功无用安国公夫人很难厚着脸去替晋舒儿求什么。 便是是宽宏大量着留了命也会和启儿一块一辈子远离京城甚至贬为庶人。 那不是安国公夫人希望的。 当然也不可能是顺妃希望的。 以自家人的命换功绩、换皇上的江山? 不可能。 以功绩换自家人的命、甚至换启儿的将来? 顺妃会毫不犹豫去搏。 拼命抵挡难顺势投降那一点都不难! 老虔婆为了杀妖道杀得顺手些算计启儿、甚至要杀她的孙女那她就要以牙还牙! 谁会真的想要在这冷宫里住上一辈子? 她要走出去。 不管是哪一条路。 老虔婆堵她一条她另辟一条! 顺妃眼中的狠绝与锐利表达了她的心境。 安国公夫人看在眼里就知道此行的目的基本达成了又说了几句担心晋舒儿的话她起身告辞。 顺妃没有留她。 等她前脚走了后脚顺妃歪在榻子上唉唉心痛要见太医。 打理冷宫的宫人多是捧高踩低只是他们不敢为难顺妃。 一来是皇后娘娘仁厚二来顺妃毕竟有成年的儿子。 宫中起落都常见能留一步时就别把路走死了。 又因着皇后娘娘才让安国公夫人提着点心来过宫人们不敢耽搁通禀皇后给请了太医。 太医看诊后又到中宫回话。 只说是因着二皇子妃母女的状况顺妃又是担忧又是伤心一时间气闷着了不是什么大病但也怕郁结在心顺妃又念念自家年迈母亲于是托他向皇后求一个恩典过些日子能否见伯夫人一面。 程皇后叹了声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毕竟顺妃身处冷宫程皇后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总得顾着些慈宁宫。 皇太后对邓国师下手就意味着她重新对前朝后宫的事掌控起来。 前头那些年不理会的后宫日常琐碎事十有八九皇太后也会在心里过一遍了。 得再缓缓。 另一厢慈宁宫里皇太后看了眼天色。 先前以为要落下来的磅礴大雨最终也没有影子。 而她也因为赵启回宫就没有去徐太傅府上。 夏嬷嬷来禀道:“殿下回来后就一直在寝宫里没有外出倒是安国公夫人先去见了皇后又去见了顺妃娘娘。” 皇太后啧了声:“她倒是会做好人。” 这话是说程皇后的。 “冷宫那儿安国公夫人一走顺妃又请了太医。” 皇太后了然颔首。 顺妃“祖母凭孙子贵”的计划破灭了又听闻晋舒儿母女都不好的消息定是会心塞不已。 她的视线落在了郑嬷嬷身上。 “哀家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挺心软。”皇太后淡淡道。 郑嬷嬷的脑袋埋得低低的。 “罢了”皇太后道“没有露馅就行。” 郑嬷嬷心里很虚。 可她断不敢把安国公夫人已经知晓的事儿告诉皇太后。 国公夫人没有怪她们反而宽慰她们、感激她们让她和乌嬷嬷心里越发不好受了。 她又怎么能出卖对方呢? 更何况与皇太后说实话被记上的不止是安国公夫人还有她和乌嬷嬷两个“没用的东西”。 郑嬷嬷咬牙坚持道:“昨日殿下不在宫中董嬷嬷左右都乱套了根本无心关注其他人就更不懂了。” 皇太后听完让她先退出去。 反正妖道已经死了那个女婴活不活的也不重要了。 而后她靠在引枕上垂着眼思考。 别看杀了邓国师后头复杂的事儿还多着呢一刻都不能放松。 而此时妖道伏诛的消息从京城正往各地州府传去。 底下州府即便是官场对邓国师此人了解得也没有京中深刻更不用说普通百姓了。 他们对着官服贴出来的告示指指点点着。 等消息到了祁阳城时平阳长公主正在翻着案卷一旁的何师爷小心翼翼伺候着。 “那妖道死了?”长公主呵的笑了声。 意料之中。 她还知道告示上所说的“皇上下令诛杀”是假的出手的一定是皇太后。 皇太后把他们明晃晃的栈道给砸了。 那又如何? 她要的陈仓已经在眼前了。 ------题外话------ 求月票~~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42章 她的主心骨 飞门关下的镇子里季氏正与邻居大娘告别。 自那日抵达后秦鸾去了军中季氏与秦沣便在镇子落脚了。 他们两人的身份也还是一样。 从祁阳府下逵县来的、寻找自家那投军的男人的妻子与继子。 只是那位继子不再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了。 “你也别心急”那大娘宽慰季氏道“之前一个劲儿打仗将士们都去前头了留在关内的少当然不好打听。现在打了胜仗各处稳当之后再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季氏颔首:“我晓得。” 做了半个多月的邻居大娘对这外来的热心妇人很有好感又道:“之前那玉沙口奇袭拿下来的后来的西州城也没费一兵一卒战损小你家里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再说你那继子老婆子看着是个正直的好面相对你也十分敬重。 有他在不用担心以后日子没个依靠。 老婆子这就走了地址留给你了之后若寻着亲记得给老婆子来封信也好放心。” 季氏道:“借您吉言等有信了一定告诉您。” 大娘这才上了马车。 她是关外古门镇人士。 之前“西凉”偷袭的四镇其中就有古门镇。 战事发生后关外的百姓纷纷离家回关内躲避飞门关下的这座小镇挤得满满当当。 等朝廷召集人马、反击之后有一些心系家园的百姓坚持出关已经回去了。 不过还有很多人一直等到了战事结束。 西州城投降的消息传回来时整座镇子都沸腾了。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又哭又笑。 季氏与秦沣也在人群之中感受着身边百姓们的情绪与此同时他们心中更多的是振奋。 自家背负的使命很沉也很难。 可这世间的任何困难都不是无法逾越的。 就好似拳法一整套中又是上钩下掏又是拳掌变化使起来一气呵成看起来眼花缭乱对于初学者来说困难极了。 但是动作都是可以分解的。 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练一点点去记忆、熟悉勤加练习之后就能串起来。 夺位那么难不也一样被老侯爷将每一步分解开了吗? 拿下西州便是其中的一步。 每往前走一步他们离终点就近一些。 大军入主西州城又四处出击把那些流窜的马贼又清理了一通如今的关外只要不越过西州城已经都很安全了。 而飞门关中亦出了告示号召还留在关内的老百姓回乡去。 既是军中发文大伙儿也就定了心相熟的同乡们纷纷约定好日程陆陆续续返乡。 他们隔壁的这位大娘亦是如此备全了手续准备出关一路向西。 季氏送走了邻居转身回院子里。 将将天黑时秦沣快步从外头进来。 季氏正要招呼他用晚饭却见秦沣微微蹙着眉头面容很是严肃她不由问道:“是有什么状况吗?” 不得不说这半个月他们两人很是轻松。 飞门关下不用担心朝廷。 那道遗诏收在身边藏得很好。 通过方天他们也与老侯爷联系上了虽未见面却也往来过书信知道彼此状况。 唯一要挂念的是还在路途中的老夫人等人。 这比起先前那提心吊胆、坐马车过各地卡口已经算是安全多了。 因此季氏突然见秦沣如此神色心情不由一紧。 “京城快马递到的消息”秦沣道“邓国师伏诛了。” 季氏的眸子倏地一紧。 那邓国师死了? 他们拿下西州等老侯爷与定国公切切实实稳住西境这儿的状况后便会以清君侧之名掉头向东。 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那侧没了? “定是防着我们这一手!”季氏抿了抿唇“釜底抽薪。”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沣亦道“镇子里都议论那邓国师想来祖父那儿已经得到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打算。” 季氏自猜不到永宁侯的想法。 而她的主心骨——永宁侯夫人也不在她的身边。 至于能听她絮絮叨叨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季氏看了秦沣一眼。 她怎么说也是当婶娘的她得稳住。 深吸了一口气季氏道:“大公子船到桥头自然直老侯爷不打没准备的仗他一定有办法。” 秦沣一怔。 很快他也意识到了是他神情中的紧张影响到了二叔母。 不可以这样。 他是家中男丁虽未及冠年纪也不算小了得扛事儿。 那日在庄子中、分开之前二叔父揽着他的肩膀好好交代过让他要护好叔母与妹妹他答应过的。 “您说得是”秦沣试着放松下来笑了笑“官府号召回乡当日逃得更远的百姓也在陆续回来这一行人多全走的官道各处卡口查得就更松了想来祖母他们很快也能与我们会合。” 秦沣这话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知道西境平定后越来越多的百姓纷纷回来官道上全是携家带口的。 永宁侯夫人坐在板车上抱着最年幼的秦渺车上还堆了不少细软行李由秦治与车夫老章拉车其余人步行。 他们都换了旧衣裳上头好几个补丁与身边赶路的人差不多那是一点都不打眼。 朝廷下旨抓人的圣旨已经是早前的事了返乡的普通老百姓又那么多官府也就撤了沿途的关卡尽快都放人过去。 最后这一段路步行虽慢却很平顺。 进镇子时已经是天黑时了。 不远处的飞门关笼在夜色中看得并不清晰。 林芷打听了路一直寻到了小院外头敲了敲门。 秦沣出来应门等听见老夫人声音他回头往里唤了声“婶娘”而后急急拉开门板。 季氏听他那又急又喜的呼唤亦忙不迭冲出来。 她看到了拉车的秦治冲她扮鬼脸的秦鸳以及从板车上跳下来的秦渺。 而后她看到了盘腿坐车上的老夫人。 季氏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的主心骨可算是来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43章 船到前头 小小的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季氏扶着永宁侯夫人进屋:“您坐。” “不坐了”老夫人道“一路窝在那板车上窝得骨头都发酸我站会儿让他们坐。” 季氏一听笑了起来。 永宁侯夫人也笑。 她是真不喜欢坐那板车。 不说与骑马比了便是自个儿走路都比那板车强。 可是得装模作样。 别人一大家子的除非是穷苦得鞋子都露脚指了要不然老头、老太太都有板车坐。 他们这一行人还没有穷苦到那个份上自然得有板车。 说起来得亏都练武身上有力气秦治与老章拉车不在话下。 若是个书香人家弱不禁风的拉车都拉不动。 秦鸳凑过来挽着季氏嘀咕道:“我也想帮忙却不让我拉车。” 季氏哭笑不得嗔了她一眼。 这傻丫头真是没一丁点心眼。 路上都扮作一家子人了秦鸳若是出力看着还年长好几岁的巧玉呢? 永宁侯夫人再是厚实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坐巧玉拉的车。 也就阿鸳这丫头只办事不多想愣是没琢磨过。 “没心没肺呦”季氏点了点她的鼻子“既这么闲不住去厨房里烧热水去这么多人都风尘仆仆的等下都洗洗。” 秦鸳听了自不躲懒。 正要去忽的想到了秦鸾。 她问:“大姐呢?” “大姑娘有正经事儿”季氏道“她好着呢你别担心她。” 秦鸳也就不问了麻溜地去厨房转了一圈提着水桶从缸中取水。 巧玉看到了也去帮忙。 季氏问:“怎得不见长公主?” “等下再说”永宁侯夫人道“你先把这里的状况与我们说说。” 季氏依言先让老夫人确认了遗诏的状况又讲了抵达当日、恰逢圣旨送达秦鸾便孤身去了营中之事。 “大姑娘现在在西州城与大伯一块”季氏道“老侯爷还在关内可以传递消息。只有一点与我们很是不利下午大公子刚打听来的朝廷昭告四方邓国师伏诛了。” 一听这话秦治猛得抬起头来。 定国公老夫人亦是眉头一皱。 侯夫人与林芷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定是皇太后下的手她不想坐以待毙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是她会做的事儿。”林芷轻轻一笑。 侯夫人也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容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底。 季氏眼前一亮道:“您都想到了?那一定有办法吧?” “老婆子没有办法”永宁侯夫人摊了摊手见季氏愣了愣她又道“长公主有办法。” 季氏的心提起又落下。 而后她就听老夫人说了长公主的行踪。 “她去了祁阳城”永宁侯夫人道“就在颜家的眼皮子底下耍长公主威风。” 季氏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什么道理? 她怎么就没有领会呢? 等听林芷说了其中状况季氏才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还有这种办法! 她就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永宁侯夫人道:“今儿晚了明日与老侯爷递个消息或是他召阿鸾他们回来或是我们去西州。” 这一夜小小的院子挤了那么些人一点都不宽敞但都格外踏实。 天边刚露晨光时巧玉醒了。 简单梳洗一番她走到了院子外头。 巷子悠长。 这一路上她见识了截然不同的风景。 而现在那座高大、坚固的飞门关正随着晨光一点一点在她的视野里清晰起来。 它就在巷子的尽头矗立着让她完全无法挪开视线。 原来它是这番模样的。 上午时他们得到了永宁侯的回复。 毛将军带兵留守西州城其余人已经在返回飞门关的路上了。 他们在关内再等一等便能等到林繁与秦威、秦鸾。 另一厢。 大军已经过了玉沙口。 出征的将士们凯旋而归无论是谁都是雀跃着。 尤其是他们边上不远处许多百姓与他们逆向而行回归家园。 两厢“擦肩”百姓们纷纷喊着感激的话语让大伙儿的心里越发暖洋洋的。 抵达飞门关时永宁侯就站在关口迎接他们。 兵士归营。 众将入主帐畅快的笑容才收了收。 西州事了压在他们面前的是那道三府造反的旨意。 “京里可有什么消息?”安北侯问。 毕竟老侯爷自述忠诚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京里多多少少总得有些反应。 却不想京中的反应让安北侯彻底愣住了。 当他听到“邓国师被杀”的消息时喝水都呛到了喉咙里。 冯仲亦是惊愕。 皇上会杀邓国师? “乖乖……”冯仲撇了撇嘴“我是没想到那先前那圣旨皇上收回成命了吗?” “没有。” 冯仲心一沉。 要他说既然杀了邓国师皇上顺着这台阶往下一走…… 偏皇上不下来。 “那您有什么想法?”他问。 永宁侯摸着胡子道:“老夫也没有想明白正好林小子也回来了我们再商议商议。” 冯仲一听还要再说就被安北侯揽着肩膀半推半拉着出去了。 办法安北侯之前就想过。 清君侧。 他也认为既然君臣走不下去永宁侯和定国公未必没有动过这等念头。 只是现在局势突变。 他们必须得仔细商议其中定然也会有无数“大不敬”的内容他们这些外人在不好谈。 其他人都出去了。 秦胤这才道:“除了长公主所有人都到底下镇子了。” 一听这话不止是秦鸾秦威与林繁的心都落了大半。 这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邓国师一死”秦威问“我们要如何进行?” 永宁侯笑道:“清君侧没了邓国师还有颜家。” 秦威不解。 秦鸾看了眼林繁林繁亦不知状况冲秦鸾摇了摇头 “递消息时说得简略老夫只知与矿山有关”永宁侯压着声音道“具体状况需得听乡君说一说。他们就住在那院子里阿鸾知道路。”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344章 怀璧其罪 “矿山”一词如惊雷一般落地炸开了一片火花。 饶是再镇定这事儿也足以让人面面相觑。 本以为邓国师的死是一个极其不利的局面不仅仅是破坏了他们之前预制的计划而且是釜底抽薪。 薪没有了火还怎么烧? 那釜还如何热? 手上又没有合适的补给一时半会儿间如何去替代薪? 可谁也没有想到虽无薪长公主却备下了炸药。 别说烧个釜了把整间厨房都能一并炸它个灰飞烟灭。 诚然他们还不知道具体状况可是但凡牵扯到“矿”那后头的状况就绝不可能小。 林繁定了定神道:“我若记得不错颜家是靠采矿发家的吧?” 这消息秦鸾是初次听说。 永宁侯倒是知情应道:“是。” 祁阳产矿。 前朝初年起祁阳发现了矿产后就一直在发展此业。 当然是朝廷设立的开采后的矿石亦由官府上交给朝廷。 国泰民安时底下的官员、矿场的主事都不敢大张旗鼓地中饱私囊顶多是在银钱上稍稍做些买卖但即便如此也是肥差了。 颜家的祖辈便是当时的一座矿场主事以此一点点攒了本金。 等到了前朝末年小皇帝们一个接一个被辅佐登基各地乱象一片时哪里还管得住祁阳? 颜家握住了矿场的话语权经过几年光景几乎整个矿山都在掌握之中。 以至于祁阳官府得反过来看颜家的脸色。 待真正进入乱世时各地军阀豪强乱作一团眼中早就没有了名存实亡的朝廷各自壮大自家。 祁阳颜家手握矿山是乱世里谁都不敢得罪的存在也是谁都想咬一大口的存在。 怀璧其罪。 也正是因此当时的颜家族长、也就是皇太后的父亲挑中了先帝。 这就是一场交易。 颜家需要靠山也要搏一份权势;赵挥打天下要兵器、粮草要大量的银钱。 两方自然是一拍即合结亲便是纽带。 祁阳颜家虽不能冲锋陷阵、但他们能让赵挥麾下的兵有好的武器、能吃饱饭而颜家能得到的是凤位、是新朝初建后的外戚身份。 两厢合宜。 这项交易永宁侯作为先帝的先锋大将当年自是全程参与了。 此时林繁提起来老侯爷当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林繁听完迟疑着道:“建朝后矿山出产应是都归了国库。” “照规矩当然是这样”永宁侯摸着胡子道“可具体事实上可能是出了些偏差所以才会被抓到把柄。” 至于这“具体”他们就得去问文定乡君了。 飞门关沉在了夜色之中。 等秦鸾等人走到镇子里时已是夜深时了。 毕竟还是“反贼”身份哪怕营中从将领到兵士都对那道圣旨颇有意见拿下西州城后更是对京中陷害忠良嗤之以鼻但是行事还是低调些为好。 白日里人多眼杂出去一趟都会被看在眼中。 等入夜了就没那么打眼。 秦鸾带路把秦威与林繁引到了那条胡同里。 走到宅子外林繁上前拍了怕门。 里头钱儿来应门。 打开木门看到迎面的林繁钱儿倏地瞪大了眼睛:“您……” 林繁往边上让了半步露出身后的秦鸾父女。 钱儿抬手紧紧捂住了嘴眼眶顷刻间就红了。 秦鸾见此凑上前去:“不让我进去?” 她脸上含笑眼睛弯成月牙声音轻轻的却很亲切。 钱儿忙不迭地用力点头:“国公爷、世子、大姑娘快些进来吧。” 说完她转身就去里头报信了。 报完了也不进去又转过头来一瞬不瞬看着。 之前得的消息大姑娘活蹦乱跳没有磕着碰着钱儿的心早就放下了。 再说大姑娘早些年一直在泰山钱儿一人留在东园比起这半年跟着姑娘钱儿甚至更习惯等着。 可直到亲眼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大姑娘钱儿才知道她真的很挂念对方。 做日课的大姑娘、站在木墩子上练身法的大姑娘逗符灵玩的大姑娘看话本子的大姑娘…… 跟在姑娘身边那可真是太有趣了呢。 几间屋子里一时间迎出来好些人。 秦沣三步并两步出来看看妹妹又看看父亲确定他们一切无恙后才咧着嘴露了个笑容。 定国公老夫人也坐不住见了林繁紧紧握住他的手千言万语的却都无从说起。 窗户半开着永宁侯夫人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屋里说话吧要不然寒暄都得寒暄到天亮去。” 秦威听见老母亲声音便往里去。 待见了她他忙不迭要跪下行大礼被侯夫人拦住了。 “知道你孝顺”她道“这儿人多挤得满满当当腾不开地方免了免了。” 秦威便道:“这一路上辛苦您了。” 他们边关打仗是困难但京中牵扯也绝不容易。 侯夫人扛住了压力指挥得当没有看错、看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才能让所有人都全身而退。 这是母亲的大功绩。 再者阿鸾当日被困在安国公府若不是母亲亲自去救可能…… 即便说一家人血浓于水相助相救原也不是什么谢不谢的事儿但是秦威依然万分感激。 同样的他也感激秦治两夫妻。 在他打西凉、顾不上一家老小时就是靠着秦治与季氏这两个得力副将让一家人能在此团聚。 “他们夜里出营不容易”侯夫人请了林芷上前“我们先说要紧事。” 林繁问道:“我听说长公主没有到?” 林芷颔首道:“长公主去了祁阳。” 秦鸾眨了眨眼。 永宁侯说独独长公主没有到时她就有过猜测。 那位绝不是什么“掉队”她一定有重要的事需得去做也只能由她做。 十之八九会与颜家的矿山有关。 可秦鸾并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会深入虎穴。 她是去抢虎子了吗? 在颜家的眼皮子底下以一个“反贼”的身份大摇大摆去抢? 真是艺高人胆大。 ------题外话------ 感谢书友abbey30、冷残~夜魅、梧桐野、步步生莲、书友121030193845947、deepforest、samus_s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45章 准备了很多很多 屋里林芷从头到尾仔细与他们解释起来。 当日庄子上一别秦鸾等人坐马车西行其余人则要想其他法子。 平阳长公主与永宁侯夫人商量之后选择了孤身奋战。 她的身份在此甭管圣旨上怎么说只要她不认祁阳上下谁都拿她没办法。 反倒是她可以去牵制住颜家与唐筹。 借着长公主折腾祁阳府兵人手不足别说上山找了连官道上都周转不动了。 永宁侯夫人等人小心谨慎、再次出发绕出了祁阳地界。 而后便是走走停停。 林芷对长公主私下的产业十分熟悉方便他们于各处落脚。 不着急赶路的好处随着时间推移也慢慢显现出来。 那些州府的官兵耗不起。 而等边关捷报传来想要回乡的百姓也多了起来他们顺势混在其中也算是“大隐隐于市”了。 “最重要的是邓国师是个很好的切入口我们知道皇太后也知道”林芷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还需要一个隐在暗处的由头。” 事实证明他们很有先见之明。 邓国师被杀。 “您是指矿山?”林繁问“祁阳开矿章程都是全的。” “先帝在位时定下的立额抽税三分七分拘买”林芷问“这你知道的吧?” 林繁颔首。 彼时百废待兴国库也没几分银钱朝廷拘买的价格并不高因此后来的二十几年里提过两次价格。 林芷道:“应该是在八年前第二次提价时还顺便改成了不立额。” 林繁抿了下唇。 隐隐约约的他能感觉到其中的一些问题了。 “当时祁阳干旱各项收成都差还得朝廷赈灾”林芷道“祁阳府就提出来如此状况下连田产都保不住了实在无力完成立额朝廷为了缓解祁阳困境那年去了立额还提了拘买价格。” 秦鸾也听出些味儿来:“等灾情过去后免去的立额数量没有恢复?” 林芷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早前的额度亦是参考了先帝建朝期间的祁阳府的能力定在完全可以完成的数额上。 而随着内政发展祁阳的人力物力亦不是从前可以同日而语的那立额相较于祁阳的能力其实算少了。 结果掌控着祁阳矿山的颜家不说照着完成还借着干旱把立额这事儿给拂去了。 “这八年间祁阳府每年报上来的开采数量有高有低多少都能说得通”林芷顿了顿又道“却都不真。” 毕竟一旦上报自家只余三分七分都被朝廷以限定的价格买走。 可只要少报瞒下来的那部分没有分账不被压价想怎么买卖就怎么买卖。 “皇太后知道这事儿吗?”秦鸾问道。 问完秦鸾自己就先摇了摇头。 皇太后、甚至是辅国公府恐怕也被族人瞒在鼓中。 江山是赵隶的江山。 颜氏一族瞒报损的是皇太后亲儿子的国库她怎么可能答应? 而族亲那儿远离京城感情自然比不上银钱。 皇亲国戚是威风可他们在祁阳祁阳的土皇帝难道还不够威风的吗? 再者如若皇太后知情以她釜底抽薪杀邓国师的狠劲儿断不会还让长公主在祁阳待着。 林繁也在琢磨祁阳。 历朝历代不管允许不允许开私矿这事儿就不可能根绝。 金银铜铅铁以及其他矿中抽分制、权买制、课额制各种制度都有亦有许多并行的。 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地方有地方的手段。 到最后其实都是互相间取一个平衡。 祁阳府因着是颜氏的娘家掌管矿场无论是先帝还是皇上都给了很多让步。 只是让得再多也填不满欲望。 颜家靠矿山发迹乱世时候又是挖多少、赚多少那么多金山银山看在眼中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被抽分被拘买呢? 少报、瞒报自然也可以想像。 “长公主是想查到祁阳府这几年到底瞒报了多少?”林繁斟酌着道“这可不好查。” 颜家固然有账本但那等私账断不可能让长公主去翻。 不过瞒报这事儿颜家也得有唐筹的协助。 “有个大体的数就足以发难了。”林芷笑道。 他们需求的是切入的点。 清君侧的那个侧少了邓国师可以拿颜氏一门顶上。 至于皇太后不知情那也没关系反正一笔写不出两个颜字总归是她颜氏族亲在挖大周的墙角。 他们可以赶在京中毫无察觉之时打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秦鸾思考着道“我们得先到祁阳?” 具体实施自需要多加斟酌推敲。 长公主离开前与永宁侯夫人有过几句商议近几日侯夫人与林芷亦琢磨了一番得了个初步设想让秦鸾等人回去转告永宁侯由老侯爷拿最后的主意。 夜已近尽头。 秦鸾三人没有多留起身回去了。 营中永宁侯的主帐之中还亮着光可见是一直在等着。 秦威先一步进去了。 秦鸾落在后头偏过头看了林繁一眼:“你在想什么?” 林繁回神视线与秦鸾相对。 不远处火盆烧着火光照过来映亮了秦鸾的半边面庞也把他的身形清楚映在了她的眸子里。 林繁一瞬不瞬盯着秦鸾的眼睛看了会儿才道:“我只是想起了长公主之前说过的话。” 秦鸾眨了眨眼。 “我们一块去见她的那一次”林繁轻声道“她当时说只要我想好了她都支持。” 这么一说秦鸾自是记得也自然明白了林繁的感触。 那日长公主只告诉了林繁她所掌握的兄嫂的事情旁的再不多提让林繁自己选。 放弃、亦或是拼命她都不会硬拧一切看林繁的心。 在林繁做出选择之前从头至尾长公主都没有提过自己的付出不把那些当作林繁的担子。 可事实上现在回头看去他们就会发现这二十年来长公主一直在暗处努力。 送入宫中、位列四妃的淑妃娘娘;一路上各地不在名下、却足够安全的庄子、铺子以及这些产业带来的银钱;祁阳颜氏一门的把柄…… 长公主准备了很多很多。 ------题外话------ 继续喊喊月票月底了大家月票不要过期~~~ 以及起点书友圈的那个称号活动要求是粉丝值执事以上的。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346章 祖孙情谊 天大亮了。 黄逸打开了信封。 里头书信来自于黄太师由京中加急送达了飞门关。 他昨儿收到时已经看了一遍了上头祖父絮絮叨叨了很多句句都是关心黄逸看完就收好琢磨着如何回一封家书。 这一琢磨就是一整夜。 同时越琢磨就越不是个滋味。 这封信看似聊着家常却又好像不仅仅是…… 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他才再次收起去寻林繁。 林繁在城墙上。 黄逸寻了上去对他挥了挥手中信封:“我祖父送来的。” 林繁一听笑道:“老太师说了些什么?” “你自己看看?”黄逸没有正面回答。 林繁微微扬眉。 虽是好兄弟但家书这东西还真不能随便看。 黄逸会如此建议除非这信上有什么是黄太师交代他的。 林繁接过来取信阅读。 这封信写得极其絮叨尤其是参照黄太师平日的性子这信更像是黄太师夫人写出来的一样。 关心这、叮嘱那恨不能把衣食住行都囊括其中。 因着无比细碎重点的线索分散其中粗粗一看根本品不出来。 唯有再认真看一遍才能摸索出里面的些许深意。 毫无疑问这是黄太师故意而为。 毕竟是通过驿馆传递的家书有些心思若写得明目张胆太容易出岔子了。 林繁看完抬眼看向黄逸评点了一句:“祖孙情谊感人肺腑。” 饶是黄逸心中堆积了许多念头也被林繁这句点评给弄了个哭笑不得。 也是。 怎么说也当过几年的赤衣卫指挥使没混日子在位子上老老实实干出过些成效与功劳。 黄逸本想故作高深引林繁主动说道说道却还是被林繁的“顾左右而言他”给打乱了招数瞬间就落了下风。 这林念之本就不是个能随随便便被他牵着鼻子走的人。 “投降”黄逸摆了摆手不作那些深沉样子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祖父这信写得很怪。 那些日常起居的事儿一句都不用看全是他拿来凑数的。 他真正想说的一是邓国师伏诛二是常宁宫走水。 可这两件事值得他写一封这么长的信吗?” 不止长而且远。 京城与飞门关一东一西。 黄太师为了让信尽快送达还是走得驿站千里加急的路子。 动用“三公”的脸面来办一桩家事这可一点都不像他。 同时抵达飞门关的还有“邓国师被诛杀”的皇榜告示。 这两样都非军报却传得比军报都积极。 根本没有必要。 黄逸看了林繁一眼。 西州投降后他也听过些兵士们聊天。 没有人会再质疑定国公、永宁侯对大周的忠诚也对他们的以后十分关心。 有人寄希望于皇上收回成命有人觉得皇上是被奸佞鼓动也有人义愤填膺清君侧把那些佞臣清了就好了。 黄逸没有参与。 他也很清楚所谓的“清君侧”绝不是有些兵士们想的那么点到为止、干干净净。 清君侧不过是争夺皇位时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目的只有龙椅。 黄逸知道林繁困难也想着轻而易举不要走到那一步。 他们是好友他希望林繁能化险为夷能走得顺利些。 可急切的告示与家书让黄逸忽然之间明白过来是他天真了。 京城之中已经想到了林繁与老侯爷会清君侧所以才会有邓国师的死与恨不能飞起来的告示。 这是来堵林繁的招。 那祖父的家书呢? 邓国师之死所有人都可以从告示得知何须他老大人辛辛苦苦去贴脸面、特特来提? 总不能是指着让他劝住林繁与老侯爷别意气用事吧? 黄逸不那么想。 如果是一封劝解的信以祖父的性情他会直接提出后续办法。 “皇上已经看穿了妖道的真面目也断不会听信谗言。” “京中文武大臣都知林小子与老侯爷忠诚会向皇上请命一定会让皇上收回成命。” “边关连战连胜西州亦收入囊中如此功绩在身皇上一定会多加赞赏。” …… 那才是真的劝。 而真劝到那份上这信落在谁手里、被人窥探去黄太师也能腰板笔直。 根本不用拿那些细碎事情来粉饰。 所以这根本不是一封让黄逸在中间调和、劝解的信。 黄逸如此想也与林繁如此说了而后他问道:“在你看来我祖父想要做什么?” 林繁靠着城墙弯起唇轻轻笑了声。 黄逸能想到的事情林繁当然也看出来。 而且林繁知道自己的身份与皇上的动机那些黄逸还被瞒在鼓里的事儿他有更多的条件去推断黄太师的想法便能想得更多。 “太师目光如炬”林繁道“他是急着告诉我别拿邓国师当清君侧的那个侧。” 黄逸闻言心噗通噗通多跳了几下。 别拿邓国师当侧与别清君侧这意思相去十万八千里。 林繁没有急着继续解释只道:“太师还提了常宁宫。” 常宁宫走水。 “都说是耗子打翻了灯台。” “那火烧得厉害好不容易灭了宫室却毁了也是运气不好早就雷声阵阵了那雨却迟迟不下要是畅畅快快落下来借着雨势也能灭火。” “那日后也有些不好的传言说是雷电引火朝中有些事引了先帝不满……” “我看先帝最不满的就是邓国师了妖道死不足惜!” 黄逸也学着林繁的样子靠着城墙坐下道:“我知道先帝出殡前曾于常宁宫停灵会冒出先帝降雷警示的说法也不算稀奇只是祖父他……” 他猜不到祖父的深意。 就像是一套九连环前后口诀都记得清清楚楚偏中间断了一句上下不接怎么试都怪。 “还记得进攻西州前我跟你说的吗?”林繁问。 黄逸颔首:“你说你知晓缘由需得时机合适时……” “我不姓林”林繁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姓赵我是先太子的儿子。” 黄逸愕然。 ------题外话------ 感谢书友abbey30、大雁飞鸿、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47章 多朴素的愿望 有足足一刻钟城墙上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黄逸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 他没有不信他清楚林繁说的都是真的。 林繁不会、也不可能用这样的事去开玩笑。 只是太突然了事情也太大了。 基于此有些想不明白的事儿也就从迷雾中清晰起来有了答案。 比如皇上为什么会相信林繁会造反。 相应的也有一些问题随之浮现于心田。 比如祖父知道吗? 林林总总答案与问题在脑海里翻滚着让黄逸不得不按捺住一肚子的话首先认真且仔细地整理自己的思路。 这是他的习惯也来自于幼年时祖父的教诲。 遇事比起一个劲儿地问更应该先想。 想得越深问得也就越深不至于来回沟通了一个时辰还在最表面的那些东西上转悠。 不止浪费时间还蠢得要命。 林繁没有催促黄逸后脑袋靠着城墙砖他抬眼看着西侧的天空。 已经日出了。 从东方升起也映亮了西边。 万里无云的天际蓝透了而在这片天空下是陆陆续续通过飞门关回乡的老百姓。 他们的身边没有人。 清晨时守备比夜间少而且见他们两人在这厢说话兵士们行礼后比划着示意了一番得了林繁首肯自退开去不会轻易靠过来。 许久黄逸才用力揉了揉脸轻声问道:“所以你要去争?” 林繁看了他一眼。 黄逸自己也轻轻促笑了声。 造反的罪名押在身上又是这么个让皇上绝不可能放心的身份好像、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总不能回京之后老老实实去被圈禁起来吧? “我就说吧你小子难得开个窍偏看上秦大姑娘那位可不能随随便便娶进门”黄逸试着让气氛轻松些“这样倒也行能毫无顾忌地与她百年好合。” 这下轮到林繁忍俊不禁了。 笑过了林繁略正色了些与黄逸说了身世故事。 “我也是去年秋天才得到答案”林繁道“所以有了这次的西征倒不是真的多稀罕那位子而是我得活下去。” 黄逸沉默着点了点头。 兹事体大。 往正义之词上说能说得无比冠冕堂皇掷地有声。 大周国泰民安造反、兴兵绝非好事…… 不用祖父来指点黄逸都能写一篇抑扬顿挫的文章。 可是站在林繁的立场上“活命”难道不重要吗? 哪怕不争不抢皇上与皇太后已经容不下他了他想活得靠自己杀出去。 而林繁选择的杀出去的手段一路收复西州城以除去妖道来入手都对大周有利。 作为好友黄逸不可能去质疑、去指责林繁。 作为大周的臣子在登基二十余年的皇上与被改名换姓保护下来的皇太孙他该如何做? 况且他也不仅仅是他。 他有亲人。 他还有一位太师祖父。 “祖父他一直十分拥护皇上”黄逸顿了顿又道“祖父是猜出来的吧这封信真是难为他了……” 一旦确定林繁的身份黄太师信中所想表达的立场也就万分清晰了。 先帝不满、降雷警示、最不满的是邓国师。 那又何尝不是不满邓国师背后的皇上呢? 先帝不满皇上先帝、亦或是以揣度先帝心思的口吻来写信的黄太师偏向了林繁。 曾经那么信任皇上、支持皇上的祖父掉了头走上了与皇上背道而驰的路其中心境黄逸不用去问就能想像一二。 就像是黄逸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过年放炮仗。 祖父说放炮仗是为了赶跑年兽。 黄逸想当英雄想去城门口、怼着年兽的脸放。 一家人哭笑不得哄他说城里的支援也很重要等他再长大些才能去城门口前线。 黄逸信了。 直到他知道世间早就没有年兽了。 他抱着一大筐炮仗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小孩儿的信仰破灭了。 祖父的艰难自与他的小孩儿心性大不同但黄逸知道信仰破灭的痛苦远在他之上。 能让祖父做出如此选择皇上是真的伤透了祖父的心。 但凡祖父对皇上统治下的大周还有一点信心他都不会这么做。 林繁道:“我懂老太师的难。他比老侯爷难。” 永宁侯很早就知真相他在把控着那个度皇上越过去了他就会把遗诏取出来。 黄太师则是什么都不晓得他一心一意追随皇上几十年却不得不分道扬镳。 黄逸深吸了一口气。 他对皇上的了解不及祖父深刻。 祖父认为皇上不适合那他要相信祖父的判断。 同时他对林繁的了解比祖父更真。 不仅仅是朝堂上的那个林繁还有日常生活里的林繁好友多年他相信林繁能做好。 既如此倒也无需东摇西摆了。 “我不拖你后腿”黄逸道“我等着吃你的喜宴。” 林繁倏地笑了。 眯着眼看了会儿天色林繁站起身慢慢悠悠道:“我是真心喜欢她。” 无关身份与命格仅仅因为是她那个人。 所谓有缘分是真情上的锦上添花而不是真情本身。 真情是他的心那么噗通噗通的跳想要把一切的美好都盖在上头当然也包含这那名为“有缘分”的绽放的花。 黄逸也笑。 他当然相信。 毕竟在林繁还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就在向他讨教该送秦大姑娘什么礼物了。 这么说来他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那吃酒时候不添礼金了他要讨媒人红封。 正事说完家书收起两人前后脚下了城墙。 方天迎面寻过来行了个礼道:“老侯爷请爷去帐中。” 黄逸挥了挥手示意林繁只管忙去。 而后他也不急着回去绕到了关口处看百姓们通关西行。 男女老幼、携家带口。 不管是看起来穷苦的亦或是宽裕些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以及满满的希望。 “老头儿死也能死在家里了。” 苍老的声音哽咽着。 黄逸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位岣嵝的老汉。 落叶归根。 他想多朴素的愿望。 与念之一样归于真正的自己。 ------题外话------ 求月票~~ 本来这几天想尽量加更的为了求月票求得理直气壮些只是之前攒稿子什么的伤到了手腕真的吃不消写得很艰难…… 大家见谅。 正文 第349章 末将领命 大帐中永宁侯打了个眼色。 秦威会意退出去了里头留到最后的那一个是刘贲。 示意刘贲坐下永宁侯叹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刘贲愣了下没想到老侯爷会这么说回过神来后他笑着摆了摆手。 辛苦吗? 多少有一些。 前几年朝廷对飞门关的重视只在于守。 毛将军对此颇有怨言尤其是之前还年年练兵的永宁侯都没个消息了毛将军连“秦老头子”都骂上了。 刘贲作为毛固安手下副将能体会毛将军的情绪可他也是靠着永宁侯的提拔才有今日因此几乎可以说整个飞门关中最听永宁侯话的就是他刘贲了。 也正是因着这份彼此信任永宁侯才会让林繁一到飞门关就和刘贲牵上线。 可要说很是辛苦倒也没有。 操练也好、打仗也罢都是他们这些人该做的事。 至于瞒着毛将军搞事儿刘贲搞过的也就那么几桩也很好的瞒过了毛固安。 永宁侯在边上坐下道:“现在毛将军驻守西州城那里是前哨很是要紧。我们这些人启程后我想把飞门关交给你。” 刘贲便道:“您放心不管是我还是甄浩、曹伦我们都会守住飞门关。” 有西州在前飞门关的压力很小。 西凉想反扑也扑不到这儿而墙头草南蜀此刻也不敢胡乱动弹。 “必须是你来守”永宁侯沉声道“不是甄浩、也不是曹伦必须是你。” 如此坚持的说法让刘贲整个人一震。 老侯爷这是话里有话。 尤其是想到老侯爷他们面临的局面一个念头隐隐划过心田。 “您……”刘贲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永宁侯又道:“此去京城绝无善了的可能。 老头子一人的性命不足惜也不是舍不得一家老小而是大周得走下去。 皇上倒行逆施长久下去不用西凉南蜀大周就倒下了。 先帝驾崩前把大周托付给老夫老夫必须阻止皇上辅佐新君。” 刘贲听这席话几乎要跳起来可他动弹不了因为永宁侯的手重重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起不了身又无法平静刘贲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 “新君?”刘贲几乎咬了舌头“哪位殿下?” 既是为了大周这天下总还是姓赵吧? 皇上膝下的几位殿下哪一位能担重责能服天下? 刘贲不认为老侯爷会弄权可其他人呢? 不懂朝政、又服不了众的新君能在京城那群老狐狸手里讨着好? 永宁侯能替新君打仗但他能替新君打理内政吗? 权利乱人心。 前朝为何会走向乱世? 因为那一任接一任担不起朝政的小皇帝把底下人的心养野了。 换上新君若处理不当大周又如何保证不重蹈覆辙? 这些老侯爷想过吗? 刘贲抬起头瞪大着眼睛看永宁侯。 永宁侯太清楚他在想什么了他用力地拍了拍刘贲的肩膀:“他可以。他姓赵他是先太子的遗孤他没有长在民间他知朝政、会打仗也在官场行走几年正因为是他我才充满信心。” 刘贲没有说话。 老侯爷把他设想的问题都答了一遍固然都答得比较表面但起码听起来不错。 尤其是“先太子遗孤”只这一点就比什么这宗亲那族亲的强了千百倍。 算算年纪该是二十岁出头这么年轻的岁数行走过官场又能打仗还真是不容小觑。 尤其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咦? 近几年大周能算得上打仗的就只有这一回了吧? 那么符合老侯爷所说的条件的似乎、好像、可能、兴许…… 刘贲整个肩膀往下一沉。 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也正是因此皇上那道圣旨才说得通。 “我、我之前觉得他很熟悉”刘贲有些语塞说到一半又补了一句“他身上有谁的影子。” 不是每一位将领都能和兵士们打作一团。 就算相处融洽彼此信任他们之间的氛围也是各人各不同。 而林繁给刘贲的感觉与与兵士们相处时那种随和与肆意刘贲当时没有想起来此刻在想想那种精神气像极了先太子。 也正是这一刻刘贲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永宁侯在这把年纪还要坚持为林繁铺路老侯爷等的不是一个未来的三军主帅而是想要把属于先太子父子的东西都交还到林繁的手中。 为了能够服众才需要林繁在这场战事里打出名号立下威仪。 仅仅是累个资历是不够的必须要在军报上留下抹不去的名字才能让之后的路好走些。 “我与他必定会起兵”永宁侯的声音压得很低“虎符虽在老夫手中但老夫也不敢豪言说能指挥多少多少人。 还有冯将军、安北侯他们他们不知内情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一定要跟着老夫干。 一旦他们知道了老夫的决意带兵阻拦老夫回京那只有一战了。 倘若他们控制了兵力老夫和林小子两手空空唯一的退路就是飞门关与西州城。 只有你在飞门关老夫才能放心回来。 老夫也和毛固安谈过了他也许不愿意随老夫兴兵但他答应了不阻拦若老夫在飞门关他不会和朝廷追兵来个两边夹击。” 刘贲的喉头滚了滚。 这个问题于他其实并不难选。 乱世里为了活命他选择投军到秦胤麾下。 一路厮杀几番历险他的命也是秦胤救下来的若没有老侯爷当年救援他刘贲早身首异处了。 大周建立后他亦追随先太子南征。 当时的他六品散阶和一道出征的大将们比不了但也不是无名小卒就在军中任了先锋。 因此他与先太子并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为了军情安排赵临时常找他沟通。 他对先太子敬佩至极亦对先太子的突然身故惋惜至极。 这几年飞门关最难的时候别说毛固安骂刘贲私底下也想过若登基的是先太子西凉早就打穿了。 可惜故人已逝。 而现在一晃二十年了故人的儿子决意起兵…… 想到玉沙口崖壁上那飞身而起的神兵刘贲深吸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末将领命!” ------题外话------ 手腕一直有贴伤药但效果不咋样只能等这本写完之后去医院看看了。 起点书友圈开了月票活动楼投票前先看一眼~~~ 正文 第350章 喂黄连的一把好手 启程的日子敲定了。 永宁侯为此往京城上了封折子。 老侯爷亲笔手书时秦鸾在一旁伺候笔墨。 越看那折子她越忍不住笑意。 折子上一言西州来降是因我大周国威一众将领都不敢居功正是大周声名远扬才能得一城归顺。 二说不能继续进攻西凉王庭的遗憾后续新的补给迟迟没有进展自不敢让大军深入敌境以免冬天前来不及撤出来为此众将皆十分惋惜好在西凉也没有再战的勇气不用怕他们卷土重来。 三是秦、林两家从未有背叛大周的念头但圣旨如此下了其余大将们也自然会遵从旨意带他们几人回京当面向皇上解释。 最后又说此次西出飞门关能得那么多战果是众多将士们齐心协力之成果望皇上莫要因为对秦、林两家的质疑而影响到该给其他人的功绩封赏。 秦鸾简直乐得不行:“您真是喂黄连的一把好手。” 这一二三四的语气恳切、真挚一眼看去那真是大忠大义之臣的句句心声。 偏偏每一句都在戳皇上心窝。 只提大周国威不说皇上威仪又把不能继续西进的因由甩到皇上脑袋上谁让京里犹犹豫豫续不上粮草呢。 又替其余众将撇清了不顺旨意的罪名还为他们伸手讨功业。 出征的将领人人都有功那临危受命、坐镇总帅的永宁侯与带兵奇袭、又说降李芥的林繁呢? 不止没功还背着十恶不赦的大罪这像话吗? 孙女的话落在永宁侯的耳朵里自然是十足的夸赞。 他吹了吹胡子得意洋洋:“他也可以不当哑巴。” 有本事皇上先主动把林繁的身份喊破以证明这几人存心造反。 显然皇上不可能那么做。 他投鼠忌器。 只能当哑巴那就把黄连都咽下去吧。 永宁侯在折子上盖上大印交给亲兵让往京中送。 而后他问秦鸾道:“你祖母他们怎么商量的?” “先不露面”秦鸾答道“在大军出发后他们也向东等到需要他们出阵的时候。” 永宁侯颔首:“这样也好。” “定国公老夫人与巧玉姑娘暂时不回去”秦鸾又道“她们与定国公也商议过了想再边关再住些时日。” 虽是瑰卫出身这些时日也在努力但以她如今的身手到了真刀真枪的战场上就很累赘了。 何况还得照顾巧玉。 既如此比起硬掺和她更想带巧玉去西州城。 那是林宣最最放不下的地方她想亲自去看也想让巧玉看到。 永宁侯多少能体会对方的想法再者林繁已经答应了那他当然不阻拦。 “老夫回头与刘贲唠一句让他使人多照顾着些”永宁侯道“从关内到西州城都是大周的土地如今走一趟已经很安全了。” 秦鸾颔首。 永宁侯又道:“大军回朝先到祁阳再看。” 既然以祁阳颜氏作为切入口那就等到了他们跟前当头棒喝。 飞门关的夜笼了下来。 火盆、火把点燃直至天明时又全数熄灭。 永宁侯登上城墙挺直了腰杆看底下列阵的兵士。 点兵后他步下城墙上了战马。 边上停着一辆马车秦鸾就坐在车上。 当然这车也不是为她一人备的主要是留给老侯爷。 老侯爷带病赴边关经过这些时日调养已经恢复许多但也不能多操劳也歇得歇该躺则躺。 而廖太医另有一辆马车。 号角声声中大军启程浩浩荡荡。 刘贲于城墙上目送大军远行。 他在大军之中看到了林繁的身影。 一身战袍手持长枪正偏过头大笑着与身边的安北侯说着什么。 刘贲眨了眨眼。 这一下断不可能看错了。 这身姿仪态与先太子太像太像了。 他们这些曾经跟着先太子打过江山的人只要往这处一想就能想得通。 这也难怪皇上会急不可耐地动手。 虽然说永宁侯把镇守飞门关、确保他们退路的重责交给了他但刘贲想着用不上他才是好事。 大军一路向东清君侧时能得众将帮助一直进到京城脚下…… 他们飞门关只要注目着、在后方摇旗呐喊就好了。 旭日东升。 晨光从云层后透出来撒向大地。 刘贲用力眨了眨眼。 今日的日出当真好看。 大军离开飞门关底下镇子里永宁侯夫人等人也与林家母女告别。 “您不用担心我”定国公老夫人道“这些年长居内宅是少了许多见识但年轻时候也随着长公主上阵如今又不用打仗只带着巧玉游历一阵。” 永宁侯夫人笑道:“旁的话也不多提遇着状况只管找毛固安与刘贲不用客气。” 边上季氏指挥着人手前后都安排妥当了。 秦治是个操心的凑上来问:“那东西收好了没有?” “收得稳稳当当。”季氏答道。 秦治松了口气。 没有什么比先帝遗诏更重要了。 这是他们的杀手锏能震惊朝野也震慑皇上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好钢用在刀刃上。 再者平阳长公主还在祁阳。 他们的任何举动需得顾及长公主的安危以及她行事的方便。 与此同时祁阳城中平阳长公主在府衙里作威作福。 这里不知“造反”的内幕而长公主又言之凿凿饶是颜家与唐筹防着她也不会、不敢把她彻底当反贼看。 就更不用说拿她当人质了。 何师爷站在廊下透过窗户悄悄往里看了眼正在翻阅文书的长公主。 收回目光他压着声与唐筹道:“西州城投降小的就觉得怪真当反贼还会那么用心?现在都班师回朝刚有文书送达说大军不日将过境祁阳府让我们上下做好准备这看着就不像造反……” “皇上下旨了是与不是都是京里的事”唐筹朝里头努了努嘴“更何况那位姑奶奶说了她被胁迫着离京。” ------题外话------ 感谢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王一博的小可爱的打赏。 正文 第349章 末将领命 大帐中永宁侯打了个眼色。 秦威会意退出去了里头留到最后的那一个是刘贲。 示意刘贲坐下永宁侯叹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刘贲愣了下没想到老侯爷会这么说回过神来后他笑着摆了摆手。 辛苦吗? 多少有一些。 前几年朝廷对飞门关的重视只在于守。 毛将军对此颇有怨言尤其是之前还年年练兵的永宁侯都没个消息了毛将军连“秦老头子”都骂上了。 刘贲作为毛固安手下副将能体会毛将军的情绪可他也是靠着永宁侯的提拔才有今日因此几乎可以说整个飞门关中最听永宁侯话的就是他刘贲了。 也正是因着这份彼此信任永宁侯才会让林繁一到飞门关就和刘贲牵上线。 可要说很是辛苦倒也没有。 操练也好、打仗也罢都是他们这些人该做的事。 至于瞒着毛将军搞事儿刘贲搞过的也就那么几桩也很好的瞒过了毛固安。 永宁侯在边上坐下道:“现在毛将军驻守西州城那里是前哨很是要紧。我们这些人启程后我想把飞门关交给你。” 刘贲便道:“您放心不管是我还是甄浩、曹伦我们都会守住飞门关。” 有西州在前飞门关的压力很小。 西凉想反扑也扑不到这儿而墙头草南蜀此刻也不敢胡乱动弹。 “必须是你来守”永宁侯沉声道“不是甄浩、也不是曹伦必须是你。” 如此坚持的说法让刘贲整个人一震。 老侯爷这是话里有话。 尤其是想到老侯爷他们面临的局面一个念头隐隐划过心田。 “您……”刘贲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永宁侯又道:“此去京城绝无善了的可能。 老头子一人的性命不足惜也不是舍不得一家老小而是大周得走下去。 皇上倒行逆施长久下去不用西凉南蜀大周就倒下了。 先帝驾崩前把大周托付给老夫老夫必须阻止皇上辅佐新君。” 刘贲听这席话几乎要跳起来可他动弹不了因为永宁侯的手重重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起不了身又无法平静刘贲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 “新君?”刘贲几乎咬了舌头“哪位殿下?” 既是为了大周这天下总还是姓赵吧? 皇上膝下的几位殿下哪一位能担重责能服天下? 刘贲不认为老侯爷会弄权可其他人呢? 不懂朝政、又服不了众的新君能在京城那群老狐狸手里讨着好? 永宁侯能替新君打仗但他能替新君打理内政吗? 权利乱人心。 前朝为何会走向乱世? 因为那一任接一任担不起朝政的小皇帝把底下人的心养野了。 换上新君若处理不当大周又如何保证不重蹈覆辙? 这些老侯爷想过吗? 刘贲抬起头瞪大着眼睛看永宁侯。 永宁侯太清楚他在想什么了他用力地拍了拍刘贲的肩膀:“他可以。他姓赵他是先太子的遗孤他没有长在民间他知朝政、会打仗也在官场行走几年正因为是他我才充满信心。” 刘贲没有说话。 老侯爷把他设想的问题都答了一遍固然都答得比较表面但起码听起来不错。 尤其是“先太子遗孤”只这一点就比什么这宗亲那族亲的强了千百倍。 算算年纪该是二十岁出头这么年轻的岁数行走过官场又能打仗还真是不容小觑。 尤其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咦? 近几年大周能算得上打仗的就只有这一回了吧? 那么符合老侯爷所说的条件的似乎、好像、可能、兴许…… 刘贲整个肩膀往下一沉。 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也正是因此皇上那道圣旨才说得通。 “我、我之前觉得他很熟悉”刘贲有些语塞说到一半又补了一句“他身上有谁的影子。” 不是每一位将领都能和兵士们打作一团。 就算相处融洽彼此信任他们之间的氛围也是各人各不同。 而林繁给刘贲的感觉与与兵士们相处时那种随和与肆意刘贲当时没有想起来此刻在想想那种精神气像极了先太子。 也正是这一刻刘贲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永宁侯在这把年纪还要坚持为林繁铺路老侯爷等的不是一个未来的三军主帅而是想要把属于先太子父子的东西都交还到林繁的手中。 为了能够服众才需要林繁在这场战事里打出名号立下威仪。 仅仅是累个资历是不够的必须要在军报上留下抹不去的名字才能让之后的路好走些。 “我与他必定会起兵”永宁侯的声音压得很低“虎符虽在老夫手中但老夫也不敢豪言说能指挥多少多少人。 还有冯将军、安北侯他们他们不知内情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一定要跟着老夫干。 一旦他们知道了老夫的决意带兵阻拦老夫回京那只有一战了。 倘若他们控制了兵力老夫和林小子两手空空唯一的退路就是飞门关与西州城。 只有你在飞门关老夫才能放心回来。 老夫也和毛固安谈过了他也许不愿意随老夫兴兵但他答应了不阻拦若老夫在飞门关他不会和朝廷追兵来个两边夹击。” 刘贲的喉头滚了滚。 这个问题于他其实并不难选。 乱世里为了活命他选择投军到秦胤麾下。 一路厮杀几番历险他的命也是秦胤救下来的若没有老侯爷当年救援他刘贲早身首异处了。 大周建立后他亦追随先太子南征。 当时的他六品散阶和一道出征的大将们比不了但也不是无名小卒就在军中任了先锋。 因此他与先太子并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为了军情安排赵临时常找他沟通。 他对先太子敬佩至极亦对先太子的突然身故惋惜至极。 这几年飞门关最难的时候别说毛固安骂刘贲私底下也想过若登基的是先太子西凉早就打穿了。 可惜故人已逝。 而现在一晃二十年了故人的儿子决意起兵…… 想到玉沙口崖壁上那飞身而起的神兵刘贲深吸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末将领命!” ------题外话------ 手腕一直有贴伤药但效果不咋样只能等这本写完之后去医院看看了。 起点书友圈开了月票活动楼投票前先看一眼~~~ 正文 第350章 喂黄连的一把好手 启程的日子敲定了。 永宁侯为此往京城上了封折子。 老侯爷亲笔手书时秦鸾在一旁伺候笔墨。 越看那折子她越忍不住笑意。 折子上一言西州来降是因我大周国威一众将领都不敢居功正是大周声名远扬才能得一城归顺。 二说不能继续进攻西凉王庭的遗憾后续新的补给迟迟没有进展自不敢让大军深入敌境以免冬天前来不及撤出来为此众将皆十分惋惜好在西凉也没有再战的勇气不用怕他们卷土重来。 三是秦、林两家从未有背叛大周的念头但圣旨如此下了其余大将们也自然会遵从旨意带他们几人回京当面向皇上解释。 最后又说此次西出飞门关能得那么多战果是众多将士们齐心协力之成果望皇上莫要因为对秦、林两家的质疑而影响到该给其他人的功绩封赏。 秦鸾简直乐得不行:“您真是喂黄连的一把好手。” 这一二三四的语气恳切、真挚一眼看去那真是大忠大义之臣的句句心声。 偏偏每一句都在戳皇上心窝。 只提大周国威不说皇上威仪又把不能继续西进的因由甩到皇上脑袋上谁让京里犹犹豫豫续不上粮草呢。 又替其余众将撇清了不顺旨意的罪名还为他们伸手讨功业。 出征的将领人人都有功那临危受命、坐镇总帅的永宁侯与带兵奇袭、又说降李芥的林繁呢? 不止没功还背着十恶不赦的大罪这像话吗? 孙女的话落在永宁侯的耳朵里自然是十足的夸赞。 他吹了吹胡子得意洋洋:“他也可以不当哑巴。” 有本事皇上先主动把林繁的身份喊破以证明这几人存心造反。 显然皇上不可能那么做。 他投鼠忌器。 只能当哑巴那就把黄连都咽下去吧。 永宁侯在折子上盖上大印交给亲兵让往京中送。 而后他问秦鸾道:“你祖母他们怎么商量的?” “先不露面”秦鸾答道“在大军出发后他们也向东等到需要他们出阵的时候。” 永宁侯颔首:“这样也好。” “定国公老夫人与巧玉姑娘暂时不回去”秦鸾又道“她们与定国公也商议过了想再边关再住些时日。” 虽是瑰卫出身这些时日也在努力但以她如今的身手到了真刀真枪的战场上就很累赘了。 何况还得照顾巧玉。 既如此比起硬掺和她更想带巧玉去西州城。 那是林宣最最放不下的地方她想亲自去看也想让巧玉看到。 永宁侯多少能体会对方的想法再者林繁已经答应了那他当然不阻拦。 “老夫回头与刘贲唠一句让他使人多照顾着些”永宁侯道“从关内到西州城都是大周的土地如今走一趟已经很安全了。” 秦鸾颔首。 永宁侯又道:“大军回朝先到祁阳再看。” 既然以祁阳颜氏作为切入口那就等到了他们跟前当头棒喝。 飞门关的夜笼了下来。 火盆、火把点燃直至天明时又全数熄灭。 永宁侯登上城墙挺直了腰杆看底下列阵的兵士。 点兵后他步下城墙上了战马。 边上停着一辆马车秦鸾就坐在车上。 当然这车也不是为她一人备的主要是留给老侯爷。 老侯爷带病赴边关经过这些时日调养已经恢复许多但也不能多操劳也歇得歇该躺则躺。 而廖太医另有一辆马车。 号角声声中大军启程浩浩荡荡。 刘贲于城墙上目送大军远行。 他在大军之中看到了林繁的身影。 一身战袍手持长枪正偏过头大笑着与身边的安北侯说着什么。 刘贲眨了眨眼。 这一下断不可能看错了。 这身姿仪态与先太子太像太像了。 他们这些曾经跟着先太子打过江山的人只要往这处一想就能想得通。 这也难怪皇上会急不可耐地动手。 虽然说永宁侯把镇守飞门关、确保他们退路的重责交给了他但刘贲想着用不上他才是好事。 大军一路向东清君侧时能得众将帮助一直进到京城脚下…… 他们飞门关只要注目着、在后方摇旗呐喊就好了。 旭日东升。 晨光从云层后透出来撒向大地。 刘贲用力眨了眨眼。 今日的日出当真好看。 大军离开飞门关底下镇子里永宁侯夫人等人也与林家母女告别。 “您不用担心我”定国公老夫人道“这些年长居内宅是少了许多见识但年轻时候也随着长公主上阵如今又不用打仗只带着巧玉游历一阵。” 永宁侯夫人笑道:“旁的话也不多提遇着状况只管找毛固安与刘贲不用客气。” 边上季氏指挥着人手前后都安排妥当了。 秦治是个操心的凑上来问:“那东西收好了没有?” “收得稳稳当当。”季氏答道。 秦治松了口气。 没有什么比先帝遗诏更重要了。 这是他们的杀手锏能震惊朝野也震慑皇上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好钢用在刀刃上。 再者平阳长公主还在祁阳。 他们的任何举动需得顾及长公主的安危以及她行事的方便。 与此同时祁阳城中平阳长公主在府衙里作威作福。 这里不知“造反”的内幕而长公主又言之凿凿饶是颜家与唐筹防着她也不会、不敢把她彻底当反贼看。 就更不用说拿她当人质了。 何师爷站在廊下透过窗户悄悄往里看了眼正在翻阅文书的长公主。 收回目光他压着声与唐筹道:“西州城投降小的就觉得怪真当反贼还会那么用心?现在都班师回朝刚有文书送达说大军不日将过境祁阳府让我们上下做好准备这看着就不像造反……” “皇上下旨了是与不是都是京里的事”唐筹朝里头努了努嘴“更何况那位姑奶奶说了她被胁迫着离京。” ------题外话------ 感谢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王一博的小可爱的打赏。 正文 第351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廊下唐筹与何师爷两人好一通挤眉弄眼。 里头平阳长公主挑了挑眉开口唤了声“何师爷”。 何师爷一个激灵顾不上再与唐筹打眼神官司急匆匆迈进书房恭恭敬敬道:“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大军回朝了?”长公主问“什么时候到祁阳?” 何师爷抿了下唇。 好家伙。 这姑奶奶的耳朵是真的灵。 他们在外面把声音压得这么小都被她听进去了。 “说的是‘不日’”何师爷答道“小的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工夫。” 长公主哼道:“他们倒是有脸回来。” 何师爷壮着胆子试探着问:“殿下老侯爷与定国公此番战功不小……” “战功大”长公主打断了何师爷的话“他秦家老婆子就能挟持我了吗?” “不能、肯定不能”何师爷忙摆手“小的的意思是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长公主凤眼一扬语气极其嘲讽“这得跟我那宝贝弟弟说去喊着要抓反贼的圣旨又不是我下的。” 何师爷语塞。 唐筹在外头也听了个正着木着脸揉了揉鼻尖。 他算是听出来了。 长公主对皇上把她也视作反贼同党憋着一肚子火。 难怪连仪仗来迎都坚持不肯回京去这是压根没有消气。 等谢羽抓反贼是假赌气“离家出走”是真。 这气一天不消长公主就要在她祁阳待着、一天不走这事儿真是…… 诚然吃喝用度上有颜家负责长公主一个人、一张嘴再怎么锦衣玉食也吃不空他们祁阳府了不起回头问京城讨钱去。 可眼前供着这么尊菩萨唐筹真是提心吊胆。 毕竟事儿被耽搁了不少。 因着这一桩颜家那儿颇有微词。 六老太爷清早还来了一回让唐筹别管平阳长公主该办事就办事。 京里那么多年都没有察觉的内情长公主只在这儿住了这么些时日便是有通天的手眼也握不住。 唐筹没法子嘴上是应下了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这位的气哪天能消。 隔天驿官快马加鞭来报说是大军已经进了祁阳地界了。 送走驿官何师爷向唐筹建议道:“按小的的想法就是别管。那永宁侯与定国公是被押着走的也好是大摇大摆回京也罢总归前几个州府都当没看见我们又何必当那只出头鸟?” 出头鸟都是被一石头从树上砸下来的命。 唐筹深以为然。 何师爷又道:“等过祁阳城时军中来请您也可以用琐事繁忙给推了他们沿途又不耽搁继续往前走再走几天出了祁阳府万事大吉。” 就跟阴兵过境似的别看、别管、别想兵来了、兵走了就行了。 除非是自个儿都不想在阳间过了。 唐筹还想继续当他的阳间人物何师爷亦然没想到的是外头传来了匆匆脚步声。 “秦胤他们进祁阳了?”人未到声先至平阳长公主道“来得正好!” 唐筹忙迎上前去:“殿下这是……” “我要去见秦胤”长公主道“我倒要问问他和林繁他们的项上人头是不想要了吗?” 唐筹一个激灵:“您万万不可……” “怎么?”平阳长公主冷哼一声“我有什么不可?难道秦胤敢杀我、或是以我为人质?他疯了晋彷、冯仲他们也疯了吗?” 突如其来的状况一时间唐筹都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长公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你要不放心不如陪我一道去?” 何师爷见唐筹语塞很是心急。 脑筋直转也顾不上合适不合适他忙道:“您是长公主是殿下哪有您去向永宁侯他们讨说法的道理?该是他们前来向您请罪!” 话音一落长公主眉宇一扬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 何师爷被她的反应弄得愣在了原地。 他是不是出了个馊主意? 唐筹苦着一张脸恨不能踹何师爷两脚。 这何均平日里跟猴一样精怎么现在尾巴挂不住树直直摔下来、摔了一嘴泥? 出头鸟还得用石子打掉下来的猴那真是白送的。 唐筹赶在长公主发话前赶忙恭谨又严肃地说道:“下官奉命陪长公主前往。” 平阳长公主睨着唐筹轻笑了声:“倒也不用这么紧张。我看唐知府这样子倒像是会被秦胤一刀子砍了似的。” 笑是笑着可唐筹就是觉得后脖颈一阵发凉。 他甚至想伸手去摸一摸全靠硬忍着才没有动。 “您、您可真是太会说笑了”唐筹咧着嘴笑容心口不一“哈、哈哈!” “有我在”长公主又道“你不用怕。” 唐筹可不敢尽信她这话表面奉承几句。 平阳长公主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大堂又往后头去。 唐筹这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而后狠狠瞪了何师爷一眼。 何师爷亦是万般委屈:“小的也是为了长公主的安危。 永宁侯若无发难的打算进城还是出城自是没有关系。 若他想动手城外营中就是他的地盘不似城里他进城回话又不能带兵到时候孤家寡人的还能飞出城墙去?” “话是这么说”唐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你想想请神容易送神难!” 城里已经有位神仙了。 不是他们请来的但却怎么都送不出去。 万一永宁侯与定国公进城一口一个“长公主若不回京、臣无颜回京”之类的几尊神仙在他祁阳城打架他们凡夫俗子能挡得住? 所以断不能让人进城只能出城去。 唐筹深吸了一口气。 他要带上府兵带上同知、通判、推官能带多少带多少。 他就不信了。 有平阳长公主这么一尊轻不得、重不得的菩萨在永宁侯会有什么不智之举。 没看到他们祁阳府这些时日过得是多么忐忑的日子吗? 可万一、万一他们真是一伙的呢? 那他岂不是羊入狼口? 唐筹苦不堪言他也说不好是把狼放进祁阳城还是他洗洗干净送上门。 任何一个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题外话------ 今天生日吃了很多喝了很多~~ 吼一嗓子月票~~~ 正文 第352章 时候不早了 比起已经入秋的飞门关祁阳府的秋老虎凶悍极了。 唐筹眯着眼看了看毒辣的日头。 他的祁阳府说小也算不得小。 平阳长公主要亲自来见班师回朝的大军唐筹以为起码得等到大军走到祁阳城附近。 哪里晓得长公主很不耐烦大军离两府的地界碑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她就在这儿等着了。 这位姑奶奶坚持唐筹自然拧不过她。 反正早等、晚等都是等干脆顺了她的心思亦是一大清早就点人一路随行来。 起初倒也还好可等到日头爬到正中央汗水就再也收不住了。 这一带官道没什么大树可乘凉那么多人都在大太阳底下。 官服严实官帽更是让一身热气都笼在了脑袋上全化成了汗。 边上何师爷轻轻撞了撞唐筹。 见唐筹看过来何师爷往背着的小包袱里伸手将里头的东西露出一个角。 唐筹定睛一看。 嘿! 好家伙! 竟是一把蒲扇! 面上喜悦之情涌出下一瞬又垂下了嘴角冲何师爷摇了摇头。 见何师爷不解唐筹又朝长公主方向努了努嘴。 一把太师椅正摆在路边。 椅子后头立着两个侍女亦是头发丝都粘脸上了。 长公主坐在椅子上一点儿都没避着日光只半垂着眼帘养精神。 金枝玉叶都晒着他们这些官员先掏蒲扇显然不合适。 何师爷领悟了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因着姑奶奶在前唐筹饶是热得头晕眼花也没真扯开官服领子透气。 打开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大半囊他问同知道:“大军还没有到吗?” “应该快了。” “再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何师爷也劝道“就像六老太爷说的若是能趁此机会把长公主请出祁阳、请回京城那倒是一桩好事。” 唐筹苦笑。 这前半句话听着还挺耳熟。 当时他们随杨行人把长公主送出祁阳时也是这么想的。 忍一忍忍到官州忍到把人交给谢羽就一身轻松了。 实际上呢? 还没轻松多久这姑奶奶又回祁阳来了。 他唐筹寒窗苦读的那些年也没跟着长公主爬山路、晒太阳来的苦。 他们身后的那些府兵姑且能偷懒唐筹等官员就只能端着。 如此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等得唐筹几乎眼冒金光了视线中官道尽头上才出来了大军的影子。 “周”字大旗高高飘着很是显眼。 平阳长公主缓缓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往前走。 唐筹一个激灵招呼了个府兵让他先去大军那儿说一声自个儿又催着同知等人随长公主上前。 行进的大军亦很快发现了他们这一厢状况。 秦威听说唐筹带了衙门众官员与千余府兵等在官道上他不由皱了皱眉。 他们此次“回京”这一路走得很是顺利。 经过的州府衙门都不来凑热闹造反也好、班师也罢总归是安北侯、冯将军等人“押”了永宁侯父子与定国公回京去至于是上了刑具押送还是让人坐车骑马的他们也管不着。 而到了祁阳府…… 唐筹竟然来了。 不愧是颜氏一门的老家唐筹的胆儿都比旁人大些。 而后秦威看到了迎面而来、走在最前面的平阳长公主。 长公主没有被炎热的天气影响她走得不疾不徐脚步很稳仿佛她脚下的不是官道而是金銮大殿。 秦威一下子就明白了。 并非唐筹胆子大是他拿长公主无可奈何。 甭管是知府、知州还是京城里更大的官员在长公主面前那都是臣子。 林繁也看到了长公主。 知道长公主选择留在祁阳林繁很是牵挂。 即便内心里知道长公主如此做定然是有绝对的把握不会出现什么岔子但只有亲眼看见了这心才能彻底放下。 数月未见长公主风采一如既往。 或者说她不用像之前一样在皇上与皇太后面前装顺从乖巧她身上的锋芒全部展现出来。 锐利极了。 抿着唇垂眼稍稍掩饰下眼底笑意林繁翻身下马。 其余马上的人也都下来了。 秦威往马车上报了声。 秦鸾跳下车把祖父也搀扶了下来。 平阳长公主走到众人跟前缓缓扫了一眼。 众人恭敬行礼。 “众将军辛苦了”长公主道“拿下西州城展我大周威仪我在祁阳听闻喜讯亦是激动不已。” 回应她的自是一片谦虚之语。 安北侯和冯仲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吃不准长公主的来意。 那圣旨上说秦、林两家意图造反长公主也是一伙而秦家丫头则说当日能顺利脱险全仰仗长公主的帮助。 而飞门关太远了长公主与秦、林两家撇清甚至坚持他们有反心的消息只往京城递了并没有向西传到飞门关。 因此两人都不明白长公主为何会在祁阳? 唐筹带兵来又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道:“时候不早了大军一路辛苦不妨在附近寻地方扎寨吧。” 唐筹站在边上正等着长公主对永宁侯发难突然听了这么一句身子没稳住晃了晃。 “不早了?” 他又看了眼毒辣的太阳。 难道这厉害的圆球它是个月亮? 呸! 他哪怕是晒糊涂了还能不知道自己是给什么玩意儿晒出来的吗? 不止唐筹愣了冯将军也忍不住抬头看天。 永宁侯摇了摇头语气里略透了几分不满:“殿下这才下午没有安营扎寨的道理。” 长公主呵得笑了声:“急什么?晚到个三五天是什么大过吗?你身上还背着造反的罪名虱子多了不痒。” 听听这是长公主该说的话? 谁叫他们大周的长公主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呢…… 安北侯打了个圆场问唐筹道:“附近哪儿适合安营?” 唐筹迟疑了一下。 永宁侯看起来很不满意长公主没有继续说话、态度却很坚决。 这么看来这两方应该不是一路的吧? 唐筹便道:“南面山脚下还算宽敞。” ------题外话------ 感谢书友121030193845947、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 正文 第353章 颜家分你多少好处 都是操练有素的兵士安营十分迅速。 很快军帐就搭了起来。 主帐位于正中。 平阳长公主看着人声鼎沸的营地颇为怀念地点了点头与冯仲道:“冯将军替我煮碗菜羹来小时候常吃怪念着的。” 冯仲一听这话嗓子微酸。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 乱世、天灾军中很是艰难大伙儿为了填一填肚子什么都吃。 偶有能得些野菜都是幸事。 长公主那时候还小有事会跟着兄长来营中探望先帝。 小孩儿吃得少很瘦。 先帝很是心疼若正好有一碗菜羹他舍不得吃就让冯仲拿给兄妹两个。 那时的冯仲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大将他是先帝身边的亲兵。 再后来日子好起来了不再饿肚子了渐渐也有肉、鱼入肚但长公主还是会说冯仲煮的菜羹最好吃。 哪怕是小孩儿念旧冯仲每每听了都很心热。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两厢再见长公主还是记得幼时事情这让冯仲五味杂陈。 “您稍等”冯仲应道“属下这就去给您准备。” 冯仲忙去了。 长公主这才转头去唐筹道:“母后念叨的那么多吃食我在祁阳差不多都尝遍了说真的我还是喜欢这碗菜羹。” 唐筹赔笑。 得了颜家忙乎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比不上一碗菜羹。 哪儿说理去? 万幸他没忙乎不用他说理。 “我要算账了”长公主又道“唐知府替我来打打算盘?” 唐筹就是为此来的自不可能推诿。 他忙不迭冲同知、通判等人挥手示意他们一块来。 长公主看在眼里道:“大帐就那么些地方全挤进来下饺子吗?” 唐筹的手顿住了。 “真怕成这样?”长公主上下打量他嗤笑了声“说了不用怕秦胤不敢拿我怎么样。” 说完长公主没有再管唐筹大步往主帐走。 唐筹愁眉苦脸正琢磨着退缩转头一看视线正好与林繁对上。 年轻的定国公笑容和煦与他比了个“请”。 唐筹:…… 硬着头皮唐筹跟上了长公主的脚步。 而他后头的何师爷、通知、通判等等都被请到了边上帐子里由黄逸带着冯靖出面应付。 至于那些府兵也在附近安营等候。 林繁也进了主帐。 长公主背着手立在帐中脸上似笑非笑。 见林繁进来她抬了抬下颚:“别让人进来。” 林繁道:“交代过了。” 一看这阵仗唐筹隐隐觉得不妙心噗通噗通直跳。 怎么好像这两方才是一伙的? “不用怕”长公主笑了起来“我有些话要问问唐知府你好好答就是了。” 唐筹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就猜到状况不对了没想到还真料中了。 “我、我……”唐筹结巴着忽然反应过来想要大声喊人。 声音还未发出只见眼前有什么明黄色的东西闪过迅速地飞向了他的身后。 本能地他转头看去。 符纸? 那抹明黄色的竟是符纸! 符纸牢牢地贴在大帐的帘子上没有落下来。 “唐知府想叫人就只管叫吧这里的任何一句话都传不到外头去。” 唐筹惊得几乎跳起来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 说话的少女站在永宁侯的身边笑盈盈的身着道袍、手持拂尘。 唐筹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位就是秦家的长孙女秦家逃出京城的那一列名字里就有她。 那张符纸莫非真如她所说能隔绝声音? “唐知府不信可以试试”秦鸾道“随便叫叫之前打个招呼我们帐内的人都先捂住耳朵怕吵。” 唐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被秦鸾这么一说那真是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安北侯不知其中缘由但他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 平阳长公主亦看了眼符纸对秦鸾的此番出力十分满意。 “省省力气”长公主哼道“我不过是想问问这些年颜家分你多少好处?” 唐筹一个激灵:“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长公主的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替颜家瞒报矿场产量造假账送到工部颜家分了你多少好处?” 唐筹呆愣在了原地。 本以为长公主手持大棒此番过来即便不往永宁侯的脑袋上砸也不至于落到自个儿脑袋上。 却不想被当头棒喝的真就是他唐筹。 只是他完全想不通长公主到底是从何处掌握了他们祁阳府欺上的举动的? 长公主在祁阳府前后并一块也就只待了这么些时间。 未免意外何师爷几乎是鞍前马后跟着她确保她不会察觉问题。 她就没有发现的可能! 唐筹咬牙。 现在有一点毫无疑问。 长公主与永宁侯、定国公都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反贼。 既然要造反他们就要抓皇上、皇太后的错处从祁阳下手也就不难理解。 可长公主既然察觉不到也许只是诈他的。 他不能自乱阵脚。 “您不能这么说”唐筹的喉头滚了滚“颜家是外戚怎会瞒报?下官亦不会坐视他们瞒报更不会与他们一块……” “你拿得不多吧?”长公主打断了唐筹的话“颜家上下各个大手大脚到了你这儿扣扣搜搜的我看何均出手都比你宽裕。” 唐筹道:“下官的俸银不多又是上有老、下有小……” “何均也不是什么孤家寡人”长公主啧了声“他那点儿师爷银钱没有来路不明的银子能那么宽裕?” 脑门上的汗水滴滴往下落。 先前被日头晒得发昏的脑袋越发胀了。 唐筹在心里把何师爷骂了个狗血淋头道:“那得去问他下官反正没有来路不明的银子。” 话音一落身边一声轻笑。 发笑的自是林繁。 “祁阳真太平唐知府案子断少了”林繁慢慢悠悠地拖着声“但凡在赤衣卫里待过几个月也不会这么天真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就算道友活不了贫道要死得比道友痛快。 人都是一样的。 你说我等下去问问何师爷他会不会立刻把你卖个干净?” ------题外话------ 那啥语音码字虽然我打字时偶尔嘴上也叨逼叨但是语音输入就很不习惯感觉好怪啊…… 正文 第354章 你不如直接说 大帐里唐筹打了个颤。 隔绝了日头原本该凉快不少可他的汗水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偏那后脖颈却是一片冰凉。 热得难受也凉得难受。 唐筹想他还是大意了。 本就对长公主半信半疑却还是上了这艘贼船随着长公主一块来了大军之中以至于被困在这儿连个脱身之法都难找。 可是小心谨慎又有什么用? 除非能证明平阳长公主参与谋反否则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走到长公主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唐筹不吭声林繁也不着急。 “不止何师爷今日同来的还有那么多同知、通判他们难道都与唐知府一条船?”林繁缓缓道“有人与你们狼狈为奸拿了银钱眼看着船要翻了是跳船求生、还是与你们一块沉下去? 有人没上那船却被你们牵连莫名其妙成了挖大周墙角的一员你说他们气不气? 气着气着日常感觉到的那些蛛丝马迹他们会瞒着还是一股脑儿都说出来? 唐知府都是你手下的官吏脾气性格你一定很了解不妨你与我们介绍介绍他们?” 唐筹五官紧皱。 滴落的汗水把面前的地都弄湿了一片。 什么叫从水里捞起来的? 他这样的就是了。 明明唐筹还在为消息泄露而不解、质疑想要琢磨一个应对之策林繁却不让他专心致志的思考。 那慢慢悠悠的语调把唐筹的思路引向了其他方向。 就好似唐筹这儿一门心思想着圆洞门两侧题什么对联林繁直接把他拉近了门后园子里告诉他东边有湖、西侧楼阁、正面种了七八九种花种种都有什么什么来历。 既要题对联就把这些东西全用上吧。 太多、太丰富、太突然顷刻间把那本就一团浆糊的脑袋给塞得满满当当。 一满就更转不动了。 唐筹愣在那儿几欲张口又都发不出声音来。 林繁见状左右看了两眼。 秦鸾知道他在找杌子当即把身边一把木杌子递给他。 林繁道了声谢接了过去往唐筹身后一放:“唐知府坐下慢慢想。” 唐筹被林繁摁了下去屁股沾着了杌子他才忽然意识到两条腿都已经麻了。 外头冯仲捧着刚出锅的菜羹来了。 秦鸾过去与他打起了帘子。 帘子一起唐筹往外看还没来得及往外喊一声那帘子又落下来挡得严严实实。 他整个人越发颓然了。 冯仲一进来就觉得里头气氛不太对。 唐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极了学堂里答不上问题被所有的围观的笨学生。 长公主示意冯仲把菜羹放在几子上道了声谢。 冯仲自是谦虚几句退到一旁悄悄给安北侯打了个眼色来询问。 安北侯冲他摇了摇头。 毕竟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三两句话也解释不清。 只是…… 安北侯看了林繁一眼。 刚那番攻心之语就是赤衣卫指挥使林繁了。 安北侯可太熟悉了。 全京城最烦的人! 和战场上那个奋勇杀敌的林繁脾气判若两人。 安北侯又看向长公主。 祁阳府衙门配合颜氏一门瞒报矿场出产这事儿若证实了足以用来“清君侧”。 君臣之间走不下去这一条路其实可以预见。 安北侯也得承认邓国师死了但眼前这个切入口完全可以替代。 甚至功效更好。 如若只是清邓国师永宁侯他们起兵时他即便同情、深有感触但作为大周将领也不得不站出来阻拦。 可祁阳这事儿就不同了。 大周将领能看着祁阳颜家在这里数年瞒报吗? 他想劝阻都没脸劝。 反而是需得让皇太后给一个说法请皇上必须给颜家一个惩戒。 冯仲没有从安北侯这里得到答案只能暂且耐着心思瞪着眼睛打量唐筹。 唐筹本就心虚被人前后左右、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乎想要伸手抱住脑袋了。 “我、下官……”他磕磕碰碰开口“下官真的没有……” “庆元十八年西山矿场矿难当年出产减少了四分之一”平阳长公主道“西山是祁阳府最大的矿场它一减产祁阳整年的出产都拉跨了得亏是不立额要不然根本完成不了。” 唐筹一听忙道:“矿难嘛肯定会减产这是肯定的。” 平阳长公主又道:“次年也没有恢复。” “矿道掩埋前后清理花费了小两年所以没有恢复……” “那年中原发大水几个州府的农田产出都受了影响官府忙着疏通水道、尽量保田地勉勉强强收回来平年的七八成”长公主冷笑一声“只你们祁阳府收了不足五成。” 唐筹“啊”了声。 不是在说矿产吗? 怎么扯到农田去了? 长公主道:“不足五成说明你们根本没有花人力在保田地上!官州水患比祁阳严重许多都勉强保住了六成。” “当时……”唐筹下意识要解释。 长公主不听他的继续道:“祁阳府的劳力开矿占了大头余下的是农产。 那年没有投入人力保农产矿产也没有恢复清理西山矿道花了小两年。 那你告诉我祁阳那么多富裕的劳力做什么去了? 他们在家里躺着等你唐筹开仓放粮、吃饱喝足吗?” 唐筹支支吾吾起来:“这……” “每个矿场能容纳的劳力也有限偏这些年祁阳劳力人口增加不少”长公主沉声道“那要如何消化这么多劳力?答案是开新矿!祁阳里头有几处没有上报朝廷的新矿你不如直接说。” 唐筹目瞪口呆。 原来这些时日长公主在府衙里一直揪他们的辫子。 何师爷把所有与矿产有关的文书藏了又藏、瞒了又瞒别说是真的就算是虚造的那些文书都没让长公主看到一眼就怕被看出来是假的。 可长公主却从人口、农产里得到了线索让他想否认都自知站不住脚。 再想想定国公说得那番话他现在装死好像也来不及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凯小莉的打赏。 正文 第355章 骑虎难下 唐筹用力地搓了搓脸。 坐在杌子上哪怕脚软也不至于摔坐到地上。 虽然神色还是很狼狈但多少还保存了些官员的体面。 “您在祁阳城住着”唐筹的声音发哑“都是为了这些……是下官疏忽了……” 轻轻地笑了声长公主道:“识时务些也省得我再多费口舌。” 唐筹长叹。 他真的被平阳长公主骗得不轻。 当然长公主也有没有骗他的地方。 她说过永宁侯不敢把她怎么样。 这话再真也没有了。 这两方本就是一路人。 老老实实地唐筹把祁阳府这几年瞒报的状况都讲了一遍。 祁阳产矿蕴藏极其丰富哪怕前后开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枯竭的意思甚至如长公主所言这几年里他们还陆陆续续挖了新的矿道。 大量的人力投入采矿瞒下来的部分被卖作各种用途银钱都进入了颜家的库房。 唐筹、何师爷等人作为参与者自然也有好处。 而颜家给矿役的待遇还不错能吃饱还能攒些工钱不管男女只要是能谋得工的都想去矿上做事。 有钱一起赚哪怕只赚个零碎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去京城报祁阳矿役多。 “颜家到底怎么卖的卖给哪儿了下官概不知情”唐筹老老实实道“下官只拿自己那一份。” 林繁听完道:“你不知情你带来的人应当也不知情。” “都不知道”唐筹忙道“颜家从前朝起就做矿产生意都是自家路子哪里会告诉我们这些外人。” “那我得去找颜家人了解了解了”林繁说着上前一步把唐筹从杌子上拉了起来“唐大人方便给引个路吗?” 唐筹两脚颤颤巍巍的险些没站稳。 这里轮得到他方便还是不方便? 那么多信息都吐出去了再闭嘴也没有一点意思。 “您打算如何做?”唐筹问。 只引路倒还好就怕拿他开道引路把脑袋引没了。 道友死了贫道也死了可是贫道死得不痛快受尽折磨…… 那也太惨了! 林繁扣着唐筹的肩膀把人往大帐里头带了几步。 唐筹这才发现永宁侯身后的架子上悬着一副地图正是他们祁阳府的地形图。 “请唐知府指一指新矿的位子。”林繁道。 唐筹抬手胳膊直发抖在地图上点了几下。 林繁记下与长公主等人示意揭了地图就出去了。 帐外方天与偃月正候着。 林繁把地图展示给两人看道:“照唐筹交代的这里是最近的一处你们过去远远看一看。只要确定有人开采就立刻回来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领命去了。 林繁又回到大帐内让唐筹重新在杌子上坐下。 “手下人对祁阳的地形不熟悉恐会花费些工夫唐大人劳烦多坐着歇歇。” 唐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坐是坐了却如坐针毡。 长公主倒是心情极好端了菜羹拿着勺子从表面薄薄刮了刮又吹了吹。 尝了一口她道:“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后来吃过这么多山珍海味还是这碗菜羹最合胃口。” 一勺接一勺她又道:“我对皇太后寒了心不过有句话她说得倒是对。 这辈子最怀念的烤鱼就是父皇亲手做的河里抓了来洗干净放火上烤烤得都焦了却是我与皇兄最珍惜的美味。” 这句“寒心”毫无疑问立场摆得明明白白。 冯仲起先还不明白状况听唐筹交代了问题现在也弄清楚了。 颜氏一族在祁阳捣鼓了大事。 京城里的皇太后与辅国公府应当不知情只是都姓颜这事儿推卸不干净。 等到了天渐黑方天与偃月回来了。 他们没有直接去唐筹指的矿产而是绕到了附近山上。 远远看过去那里确实是个矿道外头搭了些屋舍安置督工、矿工以此推断规模这处矿脉不算小。 永宁侯听完示意安北侯与冯仲到一旁拱了拱手:“老夫说实在话颜家此举自私自利如果今日放过等上报朝廷、京中再派人来查只怕是什么证据都没了。” 此话不虚。 安北侯也知道要人赃并获唯有现在。 只是一旦向颜家动手那也就不存在“点到为止”与皇太后、甚至是皇上需得分一个上下。 他和冯将军两人骑虎难下。 冯仲也是这么想的。 作为大周老将跟着先帝拼杀出来他的心里当然有大周。 改朝换代他不愿意看到。 可坐视秦、林两家被逼到绝路上他也于心不忍。 冯仲正想这么说安北侯拦了他一下。 “老侯爷”安北侯压着声“我是晚辈我厚颜问一句固然皇上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但长公主……” 长公主的立场太奇怪了。 那一碗菜羹那些怀念先帝与吴王的话长公主对颜家瞒报心寒但皇上始终是她的亲弟弟。 比宗族里任何一位姓赵的小子都要亲。 “既打定注意动手了”安北侯咬了咬牙“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再说句不好听的老侯爷您的亲眷、定国公的母亲他们都已经离开京城了您没有后顾之忧可我与冯将军我们的家人还在京中。” 分岔路就在眼前无论走那一边不能稀里糊涂。 若是孤家寡人一人眼睛一闭、心一横对错是非都随他去了但是他们还有家人。 林繁耳力好这厢动静他多少都听见了。 他想过来解释就见老侯爷与他摆了摆手。 永宁侯深深看着安北侯与冯仲道:“正是因为知道你们还有家人在京中才一直没有提提了只会更揪心。 老夫不想让你们为难只想借一份力先把瞒报的私矿围了。 颜家那儿老夫来动手。 到时候你们先行回京老夫延后。 一旦大军前压皇上即便恼你们没把老夫和林小子捆回京城也不会为难你们。 他还需要有人领兵阻拦老夫。”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59章 你也配和我提父皇? 火把熊熊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 六老太爷眯了眯眼他被长公主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是的。 哪怕在如此处于下风之时在亲耳听到这句话之前他依旧没有去认真思考“瞒报矿产”这一个大把柄走漏的可能性。 又或者说他不敢、也不愿意去细想。 内心深处对此还有一丝侥幸。 而长公主的话把这份侥幸彻底碾碎了。 不止是他他身后的颜家后辈们更是惊恐万分。 六老太爷死死握着拐杖稳住自己的心神道:“您何出此言?您怎么可以这么污蔑我们颜氏?” 永宁侯见他这义愤填膺的姿态与语气问长公主道:“这人是颜家哪个?” “颜贤”长公主说完见永宁侯皱眉摸胡子就知道他根本对不上号又补了一句“皇太后的六兄。” 永宁侯这才领会过来。 这也怪不得他。 颜家族亲多早些年与皇太后的几个兄弟打过照面但不曾以过多往来。 后来辅国公那一支迁入京城官场上常见也就认识了。 而留在祁阳的这些人…… “记不住。”永宁侯实话实说。 长公主笑着道:“也没必要记住都是反贼一会儿对个名册。” 如此藐视的话语换作平时定然会让六老太爷跳脚。 可眼下他没有跳。 不是跳脚争高低的时候。 一手背向身后他使劲儿朝后方打着手势。 既然事迹败漏了就只能拖一拖时间更重要的是让能逃的人尽快都逃出去。 永宁侯抱着大刀轻轻咳嗽了声。 人的身体它就是一整体。 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正是这个道理。 手在背后做动作身体再稳住不动在懂行的人眼里一样会看到手臂的发力。 秦胤是其中佼佼。 眼神如鹰不止说他看得远也是说他看得准。 长年累月与人切磋、比武的经验在身自然能从对方肢体那一点一滴之中看穿对方要出什么招又会接什么招。 他秦老头打架可不是单靠一身蛮力。 出发之前永宁侯就与林繁、长公主商量过了。 从前朝至今颜氏一族在祁阳耕耘多年一直没有挪过窝。 作为采矿发家的颜氏在这城中生活大宅之中十之八九会有地道。 这里的地形适合开挖坑道颜氏也有足够的器械与能力挖坑道。 狡兔三窟一来他们来围兔子一定会跑。 而他们这些外来人怎么可能掌握得了颜家内部地道的状况? 既然不可能一网打尽那就…… 那就放跑几只兔子。 反正冯仲与安北侯已经带人去围矿场了不会给颜家人销毁证据的机会。 听见永宁侯的咳声提示长公主就知道颜家里头已经要动了。 她并不急切继续道:“你说我污蔑?我也不蠢没凭没据来围你颜家我岂不是还要被你们倒打一耙?” 六老太爷亦是一心给宅子里的人拖延时间重重敲了敲拐杖:“我颜氏一门靠着自身勤奋与机遇积攒下了财富。 先帝当年囊中羞涩是我们颜家奉上了金山银山让他能够问鼎天下! 先帝建朝后让我们继续经营矿山补充国库我等兢兢业业直至今日。 我敬您是长公主这才一再忍让但您要是继续往我颜家身上泼脏水…… 我固然不能把您怎么样但您还有永宁侯您你们对得起大周、对得起先帝吗?” “你也配和我提父皇?”平阳长公主的声音冷得如冰渣一样“父皇信任你们颜氏你们却阳奉阴违、包藏祸心、毁我大周江山!” 声音不重却字字尖锐。 六老太爷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在长公主的眼中看到了火一般的恨燃烧着迸发着仿若是那些火把上的火苗全进了她的眼底。 他当即意识到自己的那番话点燃了长公主的怒。 围宅她围得爽快却不动肝火但现在她满腔怒意。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提了先帝? 颜家奉金山银山又不是秘密那是满天下都知道的事。 六老太爷想不通。 而平阳长公主即便气急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必须一切以大局为重。 可以愤怒、可以憎恨但是绝对绝对不能被愤怒与憎恨牵着走。 这是二十多年前林宣反反复复叮嘱她的。 她记住了也做到了现在也一样能做到。 看向永宁侯长公主低声道:“时候差不多了吧?” 秦胤颔首。 兔子跑得快这点时间够活络的兔子跑的了。 抬了抬手永宁侯发号施令:“把颜家里里外外的人都扣下。” 除了守在宅子外的余下的兵士一拥而上冲进了颜家里头。 六老太爷等人深知阻拦不了亦只能眼看着他们冲向后院。 还在府里的人很快就被抓获带到前厅中。 女眷孩童也陆陆续续从后院被带出来哭声一片。 平阳长公主冷冷看着他们。 在颜家的小宅子里住了这么些时日身边伺候的是颜家派来的侍女长公主早已经把颜家人口的状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此刻那两位伺候她的侍女也从小宅子里被带了来瑟瑟发抖站在廊下。 “也算是主仆一场”长公主走出去与两人道“这一大家子的我也对不上更别说底下人了。 听话些来帮我认一认再对对花名册。 认完了之后你们与你们家里人我不为难。 办了脱籍另给你们银钱一家人寻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去。” 两位侍女愣在原地。 她们都是家生子一家老小都靠颜家生活自不可能随意背主。 可现在颜家已经要完了而长公主不仅放过她们还许诺放过她们的家人…… 这话能信吗? “奴、奴婢”杏桃咬咬牙道“奴婢的娘是大夫人屋里做事的她知道花名册收在哪儿!” 另一人正犹豫着听杏桃突然开口愕然瞪着她。 杏桃眼睛通红。 怕吗? 她当然怕。 那么多兵那么多刀枪她一个侍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可她想赌一把。 这些时日长公主虽然花样多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弄那个但其实一点也不难伺候。 那么尊贵的殿下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们与她们和颜悦色的。 空闲时殿下与她们说她以前的事儿去过哪些地方又都是什么样子。 她听得津津有味。 这天下除了祁阳城还有那么那么多不同的景色。 她想走出去和家里人一起。 所以她想信一次。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357章 敲门砖 后续大事上的安排三人达成了默契眼下自不再继续讨论。 林繁把舆图重新挂好。 永宁侯叫上安北侯与冯仲从秦鸾手中接过笔在地图上划了好几个圈。 除了唐筹先前点的还有所有的老矿的位置。 平阳长公主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任何遗漏。 永宁侯便开始分派由安北侯领那几处又由冯仲领那几处让他们各自再安排人手等下连夜出发。 而后永宁侯把目光又落到了唐筹身上。 唐筹整个人还乱着。 永宁侯他们先前嘀嘀咕咕的话他都没有心思竖起耳朵去听。 满脑子的都是自己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此刻叫永宁侯一打量唐筹不由打了个颤。 林繁亦走过来笑着道:“还得麻烦唐知府一桩事儿……” 夜色越发浓了。 祁阳城中六老太爷胃口不佳。 “都还没有回城?”他问。 小厮忙道:“城门上都去问了长公主和唐知府等人都没有回来。” 同席而坐的颜家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人道:“也许长公主就此回京去了……” 六老太爷默不作声。 这当然是他想要的最好的结果了。 长公主在祁阳总归不方便不说颜家府衙那儿也束手束脚唐筹这些日子自己吓自己都快吓出病来了。 造反、胁迫那些真真假假的让长公主和永宁侯、定国公自己扯去扯不出个所以然那就去御前扯。 总归别在他们祁阳。 想是这么想六老太爷也知道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意。 眼看着要到关城门的时间了长公主还在与大军掰扯唐筹他们这么多官员怎么也没有一人回城? 怪得很。 “再去打听打听”六老太爷交代道“有消息立刻来报。” 小厮去了。 先前说话之人见六老太爷神色凝重试探着问道:“要不然明日传下去暂且歇几日工?” “不用吧”另一人道“深山老林的没有人指点根本寻不到位置真歇工了那么多劳力回村的回村、回城的回城一下子热闹起来反倒是打眼。” 六老太爷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道:“别自乱阵脚长公主没有那个能耐。” 矿场开采册子都做得干干净净。 这几年朝廷没有立额但该报多少怎么报都是经过仔细计算得来的。 哪怕上报工部都没有人看出端倪来。 六老太爷对自家作假的水平很有信心。 “她就算在衙门里把历年的矿采记录都翻了个遍也不可能看出来”六老太爷道“何况唐筹和何师爷也不傻都防着她不让她看到矿采有关的。” 六老太爷言之凿凿其他人也多少松了一口气。 “除了这一桩你们认为颜家还有什么把柄可抓吗?”六老太爷问。 其他人的脑袋立刻摇成了拨浪鼓。 虽然说富贵人家出几个混账纨绔根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他们颜家这一块管得很紧。 不缺银子、不缺权利行事本就容易很多。 尤其是颜述出事的消息传回来他们更是上下都紧了紧皮。 颜述那事儿要多蠢就有多蠢。 家里这么多银钱花出去什么样貌美的姑娘寻不着偏要去强抢。 傻了吧唧的! 被抓了个正着流放千里皇太后都护不住。 得如此下场真是白瞎了这投胎的本事! 有这么一个蠢人在前祁阳这儿更是谨慎极了能用钱开导的事儿别寻不痛快。 真就落下大手大脚花钱的名声又不是什么把柄根本不用担心。 “既无其他把柄矿采一事又瞒天过海还怕什么?”六老太爷道。 发难都要证据。 他拿不出证据颜家与祁阳就得供着长公主。 同理长公主若无证据真要造反也不能从颜家开刀。 此时城门守备正欲关上城门。 远远的有不少人点着火把朝这厢来了。 守备们犹豫了一下。 一人急匆匆跑到城门口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摆手:“别关别关后头是长公主与唐大人他们这就进城了。” 守备们看着来人。 来人着他们祁阳府兵装束虽然看着眼生但府兵人数多今儿被唐知府带出去的就有一千多人眼生也不奇怪。 “那就再等等。” 来人通知到了又一溜烟往回跑跑到了林繁身边才停下来。 此人正是方天。 他看了眼安静地坐在太师椅子上的唐筹与林繁道:“没人起疑。” 林繁点头 一行人到城门下守备们深感疑惑。 怎么唐大人走着离城却被人抬着回来? 方天指了指唐筹的腿压着声儿与守备嘀咕:“崴着了。” 守备们哎呀一声本欲看仔细些被唐筹瞪了个正着。 虽没有开口责备但那不满的意思明明白白。 守备们赶紧收回了目光。 也是。 怪丢人的。 唐知府不让细看也正常。 再看后头何师爷、几位同知也都在边上长公主坐在马上亦是极不耐烦他们心里一颤还是赶紧让路为好。 唐筹被抬着进了城门神色越发悲愤。 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话。 秦家那丫头也太邪乎了先前把符贴在大帐帘子上不让里头动静传出去后来又把符纸贴在了他背上他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而何师爷他们不知道是累了一天没发现还是也被人说服了与他一块被当成了祁阳城的敲门砖。 前头的人依次进城守备突然发现后头黑漆漆的还跟了不少人。 他们没有人拿着火把提着的反而是兵器。 这…… 守备愣了下。 就在他愣住的当下林繁抬手向后打了个手势。 出发前都已下过令了。 颜家瞒报矿采数量安北侯与冯仲各自领兵去封锁矿场永宁侯与定国公亲自带人围祁阳城秦副将坐镇营地带人看管祁阳府兵。 见林繁示意顷刻间所有人动了起来。 全是训练有素、征伐沙场的将士控制住祁阳城门守备轻而易举。 而后由长公主指路兵士们穿过大街冲向颜氏主宅。 ------题外话------ 求月票~~~ 正文 第358章 你们是想造反吗? 围宅子这样的事儿唐筹就没份去看了。 他依旧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他不知道以什么面目面对城门守备们。 那些守备已经被兵士都控制住了或是愕然或是不解或是愤怒。 这也很正常。 在他们眼中带兵闯进祁阳城的不是反贼又是什么? 哪怕他们不认得永宁侯与定国公但看这架势肯定就是从飞门关返回的大军了。 守备们被堵住了嘴无法发声只能死死看着唐筹想要他来说说状况。 毕竟唐筹是他们祁阳的知府! 唐筹依旧不抬头余光瞥见那蔓延的城墙脚他万分痛心。 之前是怎么想的? 就是不想让永宁侯他们进城才选择陪长公主一块出城去。 一旦发现不对劲他退回城内死守。 有城墙在即便永宁侯他们发难祁阳也能守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管。 可是想归想事实与他设想的全部对不上。 这城墙在永宁侯等人面前也没有什么用。 以他唐筹为砖轻轻一敲就开了。 神仙们终于要在他的城中打起来了自己上阵不算还带了一堆的天兵天将。 唐筹一早就放弃反抗了此刻更不会站出来。 林繁带人把他们一行人押到府衙里唐筹亦没有意见。 总比去颜家外头面对颜氏上上下下强。 另一厢平阳长公主与永宁侯带兵穿过半座城池。 兵士大肆进城让所有祁阳百姓心生恐惧纷纷闭起大门关上窗户除了胆大的透过缝隙看一眼其余的都躲起来。 那个被六老太爷打发出来看状况的小厮亦发现了状况不对。 他急急忙忙回大宅报信。 “不好了!”他冲进大门进前厅时脚踝在门槛上撞了个踉跄好险没有摔倒手脚并用着冲到了花厅里“不好了!” 里头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六老太爷皱眉。 “什么不好了?”一人问“出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小厮喘得都岔了气捂着嗓子重重咳嗽一张脸憋得红紫。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他道:“长公主带兵进城朝着这边来了!” 话音一落好几个人都从椅子上蹭得站了起来。 六老太爷没有动。 他的次子颜崔心慌意乱忙与六老太爷道:“父亲您说句话!” 六老太爷扣着扶手的手青筋暴起:“唐筹呢?其他官员呢?府兵呢?” “唐知府好像崴了脚被抬回来一声不吭”小厮忙道“远远的好像也看到了两位同知忙得看不清。 长公主前脚进城后脚立刻就让兵士把守备们抓了起来。 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整个城防都换上了他们的人。 小的看状况不好赶紧回来报信的。” 颜崔听完大骂道:“好一个唐筹他竟然就这么投降了?” 祁阳城可不是什么小镇子城池共有六座城门城防调度也有章法。 能在瞬间就把整个城防都掌控在内除了武力与速度之外还必须对城防布局很是熟悉。 就算不是唐筹也是衙门里知晓布防的官员卖了消息。 颜崔的堂弟颜崴亦是气愤不已道:“我早就说过长公主的话信不得你们还让她在祁阳指手画脚!” 六老太爷咬了咬牙:“那你说说我们颜家有什么理由、什么资格不让她在祁阳指手画脚?” 那可是长公主。 先帝的儿女里还在世的除了皇上就是这位长公主了。 她坚称自己无辜别说颜家管不了她皇上、皇太后都不能对她来硬的只能让仪仗来请请不回去也只好由着她。 她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就算他们对长公主的话存疑也必须捏着鼻子认下。 原想着颜家没有其他把柄可抓唯一的一处也不是长公主在府衙里转悠转悠就能抓出来的…… 今日出城亦然。 与永宁侯他们起冲突那就自顾自闹去。 如果是一伙的她要与永宁侯一起造反也该继续向东直指皇城。 祁阳城、祁阳府不过是路过的一处而已。 六老太爷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是问秦胤借兵去了兵马在手立刻进城。 凭什么? 秦胤和林繁早当反贼了安北侯与冯仲难道也疯了吗? 他们的家人可还在京城里! 做出兵马无故入城这样等同造反的事他们就不怕自己家里人被抓吗? “走”他怒气冲冲着“出去看看。” 说完六老太爷快步往外其他人跟在他后头。 一面走他一面回头与颜崔道:“你别露面等下要是状况不对你去知会其他人从地道走。” 颜崔忙应下。 还不等他们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了外头纷杂的脚步声。 管事拿栓子抵着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他们一行人过来哭丧着脸道:“外头……” 六老太爷没理会上前一步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口很亮。 不少兵士们手持火把。 站在最前头的正是平阳长公主。 她的身边有一老头儿个头高大身体壮实眼睛似铜铃一脸凶狠相。 六老太爷可太认得了永宁侯秦胤。 后退一步示意管事除去栓子打开大门六老太爷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外头永宁侯亦打量着六老太爷。 颜氏主宅不小刚刚确认东南西北都围好后老侯爷正想着踹门门却自己开了。 出来的小老头面色不虞身后跟着的子弟害怕与不安都写在了脸上。 “真经不起事。” 永宁侯在心中点评着。 这些后生一个厉害的都没有。 也就这小老头有点魄力。 六老太爷直直看向平阳长公主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君命带兵冲进祁阳城还要围我宅子您是真要造反?” “造反?”长公主嗤笑厉声道:“我姓赵我是大周的长公主我造什么反? 你颜氏一门借由外戚的身份开私矿、瞒产量囤积了大量本该归于国库的银钱。 你们是想造反吗?” 正文 第359章 你也配和我提父皇? 火把熊熊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 六老太爷眯了眯眼他被长公主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是的。 哪怕在如此处于下风之时在亲耳听到这句话之前他依旧没有去认真思考“瞒报矿产”这一个大把柄走漏的可能性。 又或者说他不敢、也不愿意去细想。 内心深处对此还有一丝侥幸。 而长公主的话把这份侥幸彻底碾碎了。 不止是他他身后的颜家后辈们更是惊恐万分。 六老太爷死死握着拐杖稳住自己的心神道:“您何出此言?您怎么可以这么污蔑我们颜氏?” 永宁侯见他这义愤填膺的姿态与语气问长公主道:“这人是颜家哪个?” “颜贤”长公主说完见永宁侯皱眉摸胡子就知道他根本对不上号又补了一句“皇太后的六兄。” 永宁侯这才领会过来。 这也怪不得他。 颜家族亲多早些年与皇太后的几个兄弟打过照面但不曾以过多往来。 后来辅国公那一支迁入京城官场上常见也就认识了。 而留在祁阳的这些人…… “记不住。”永宁侯实话实说。 长公主笑着道:“也没必要记住都是反贼一会儿对个名册。” 如此藐视的话语换作平时定然会让六老太爷跳脚。 可眼下他没有跳。 不是跳脚争高低的时候。 一手背向身后他使劲儿朝后方打着手势。 既然事迹败漏了就只能拖一拖时间更重要的是让能逃的人尽快都逃出去。 永宁侯抱着大刀轻轻咳嗽了声。 人的身体它就是一整体。 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正是这个道理。 手在背后做动作身体再稳住不动在懂行的人眼里一样会看到手臂的发力。 秦胤是其中佼佼。 眼神如鹰不止说他看得远也是说他看得准。 长年累月与人切磋、比武的经验在身自然能从对方肢体那一点一滴之中看穿对方要出什么招又会接什么招。 他秦老头打架可不是单靠一身蛮力。 出发之前永宁侯就与林繁、长公主商量过了。 从前朝至今颜氏一族在祁阳耕耘多年一直没有挪过窝。 作为采矿发家的颜氏在这城中生活大宅之中十之八九会有地道。 这里的地形适合开挖坑道颜氏也有足够的器械与能力挖坑道。 狡兔三窟一来他们来围兔子一定会跑。 而他们这些外来人怎么可能掌握得了颜家内部地道的状况? 既然不可能一网打尽那就…… 那就放跑几只兔子。 反正冯仲与安北侯已经带人去围矿场了不会给颜家人销毁证据的机会。 听见永宁侯的咳声提示长公主就知道颜家里头已经要动了。 她并不急切继续道:“你说我污蔑?我也不蠢没凭没据来围你颜家我岂不是还要被你们倒打一耙?” 六老太爷亦是一心给宅子里的人拖延时间重重敲了敲拐杖:“我颜氏一门靠着自身勤奋与机遇积攒下了财富。 先帝当年囊中羞涩是我们颜家奉上了金山银山让他能够问鼎天下! 先帝建朝后让我们继续经营矿山补充国库我等兢兢业业直至今日。 我敬您是长公主这才一再忍让但您要是继续往我颜家身上泼脏水…… 我固然不能把您怎么样但您还有永宁侯您你们对得起大周、对得起先帝吗?” “你也配和我提父皇?”平阳长公主的声音冷得如冰渣一样“父皇信任你们颜氏你们却阳奉阴违、包藏祸心、毁我大周江山!” 声音不重却字字尖锐。 六老太爷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在长公主的眼中看到了火一般的恨燃烧着迸发着仿若是那些火把上的火苗全进了她的眼底。 他当即意识到自己的那番话点燃了长公主的怒。 围宅她围得爽快却不动肝火但现在她满腔怒意。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提了先帝? 颜家奉金山银山又不是秘密那是满天下都知道的事。 六老太爷想不通。 而平阳长公主即便气急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必须一切以大局为重。 可以愤怒、可以憎恨但是绝对绝对不能被愤怒与憎恨牵着走。 这是二十多年前林宣反反复复叮嘱她的。 她记住了也做到了现在也一样能做到。 看向永宁侯长公主低声道:“时候差不多了吧?” 秦胤颔首。 兔子跑得快这点时间够活络的兔子跑的了。 抬了抬手永宁侯发号施令:“把颜家里里外外的人都扣下。” 除了守在宅子外的余下的兵士一拥而上冲进了颜家里头。 六老太爷等人深知阻拦不了亦只能眼看着他们冲向后院。 还在府里的人很快就被抓获带到前厅中。 女眷孩童也陆陆续续从后院被带出来哭声一片。 平阳长公主冷冷看着他们。 在颜家的小宅子里住了这么些时日身边伺候的是颜家派来的侍女长公主早已经把颜家人口的状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此刻那两位伺候她的侍女也从小宅子里被带了来瑟瑟发抖站在廊下。 “也算是主仆一场”长公主走出去与两人道“这一大家子的我也对不上更别说底下人了。 听话些来帮我认一认再对对花名册。 认完了之后你们与你们家里人我不为难。 办了脱籍另给你们银钱一家人寻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去。” 两位侍女愣在原地。 她们都是家生子一家老小都靠颜家生活自不可能随意背主。 可现在颜家已经要完了而长公主不仅放过她们还许诺放过她们的家人…… 这话能信吗? “奴、奴婢”杏桃咬咬牙道“奴婢的娘是大夫人屋里做事的她知道花名册收在哪儿!” 另一人正犹豫着听杏桃突然开口愕然瞪着她。 杏桃眼睛通红。 怕吗? 她当然怕。 那么多兵那么多刀枪她一个侍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可她想赌一把。 这些时日长公主虽然花样多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弄那个但其实一点也不难伺候。 那么尊贵的殿下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们与她们和颜悦色的。 空闲时殿下与她们说她以前的事儿去过哪些地方又都是什么样子。 她听得津津有味。 这天下除了祁阳城还有那么那么多不同的景色。 她想走出去和家里人一起。 所以她想信一次。 ------题外话------ 明天见~~~ 正文 第360章 该找兔子洞了 浓浓夜色中整座颜氏大宅灯火通明。 廊下所有的灯笼都点着杏桃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长公主的表情。 “后院带出来的仆妇都拘在偏厅里”长公主笑了笑道“这就过去哪个是你母亲你指给我看。” 杏桃睁大了眼睛。 眼中晶莹着却也闪着光。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本想立刻过去脚步一抬杏桃又窃窃看向云枣。 她会心动想来云枣也是一样。 只是在云枣犹豫的时候是她抢先了一步。 云枣可能会怪她吧…… 杏桃想着。 这么好的机会却错过了被别人抢了去。 云枣收起了眼中愕然垂着头一声不吭。 “这可不是比试”略显凝固的气氛中长公主突然开了口声音不重却很认真“并不是要比拼什么胆魄、忠心仅仅是主仆一场我又还需要些助力才问你们两人想法。 杏桃先应了我并不等于说云枣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机会从头到尾都会在你自己手里。 只看你愿不愿意站出来。” 杏桃听了这话悬着的心落下来了。 她越发觉得她选择相信长公主绝对没有信错。 而云枣抬起了头嘴唇嗫嗫想说什么又情绪起伏着迟迟发不出声音来。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先让杏桃带我去找花名册你稳稳心绪不着急颜家里头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 垂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攥拳云枣咬着嘴唇慢慢、亦沉沉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笑了起来。 杏桃彻底松了一口气把人带到偏厅外指着其中一位妇人道:“那就是奴婢的娘。” 甘钟氏被带了出来。 一听杏桃要拿大夫人手上的花名册甘钟氏烦恼不已。 “你知不知道你是谁家的丫鬟?”甘钟氏低声骂道“你怎么能背主?这些都是反贼!” 杏桃连连摇头:“可我想……” 长公主拦住了杏桃与甘钟氏道:“她只是想给她的亲人一条活路。你不惜自己的命也不惜她的命不惜家里其他人的命但这宅子里总有人会珍惜至极。 至于反贼?你既是颜家有脸有面的妈妈你难道不知道颜家采私矿、瞒报朝廷吗?” 甘钟氏没有说话。 长公主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扭头一看过来的是秦鸾。 秦鸾随祖父围了颜家大宅此刻过来偏厅正好听见先前的对话。 “这位妈妈很是忠心想来能在颜家大夫人身边做事的具是亲信了”秦鸾道“我有一事想问妈妈今夜这乱糟糟的宅子里这么多人谁逃了谁留下妈妈心里都有数吗?” 甘钟氏偏过头不接秦鸾的话。 秦鸾不急继续慢慢道:“我们是擒贼也好造反也罢总归颜家今儿是穷途末路了。 我若是妈妈一定会先应承下来把人头点齐了。 要不然等颜家斩首之时谁弄得清楚死的是谁呢? 妈妈拿着长公主的银钱出府去将来给颜家上下收殓买棺木、买坟地立碑刻字请道长们念一念总比无人收尸衙门随意草席一裹、扔去乱葬岗好上十倍百倍了。 妈妈一心想继续去底下伺候主家等这些身后事都办妥了再上路也不迟的。” 甘钟氏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秦鸾。 杏桃扶着母亲心里也直嘀咕。 她清楚对方好意但这劝人的话术听着也怪叫人难受的。 也只有长公主眼底露了几分笑意。 阿矜的女儿可真是有意思。 甘钟氏虽未出声但从神情看她颇为动摇。 因为这番话句句占了个“忠诚”。 死不开口、一起被杀当然是忠诚可替主家操办后事难道不忠诚了吗? 其他人都没有像她这样的机会只有她可以拿着长公主的钱离开颜家有能力、也有银子去办事。 再说了她还可以去京城向辅国公、皇太后他们说说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全死在这儿岂不是由着活着的反贼信口雌黄了吗? “不用花名册”甘钟氏咬了咬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我来说名姓。” 长公主没有坚持叫人备了纸笔先把拘在几个厅中的颜家人被点完。 另一厢云枣总算平稳了些。 知道甘钟氏不肯去找花名册云枣主动道:“东西一定都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奴婢去找。” 长公主应了又点了两个兵士让跟着云枣去。 “不是怕你跑了”长公主说得很直接“是怕后院没有搜干净还留了人在里头把你扣了。一个人翻得也慢多两个人一块麻利些也省得你花力气搬过来。” 云枣点头:“奴婢晓得。” 三更天时所有的名册都对完了。 颜家的绝大多数人都在这里却也逃脱了几人。 颜崔与他的两个儿子、三个孙儿没了影子。 平阳长公主走到前厅把这消息带给了永宁侯。 她没压着声前厅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六老太爷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先前是他判断出错。 若是早些让颜崔回后院报信能有更多的人逃出去。 眼下几乎被一网打尽但起码颜崔还带了几个人走。 长公主把他的反应看在眼中啧了声与颜崴道:“看看这就是你们颜家人。” 颜崴一时没明白。 “从大门进后院离得最近的可不是颜崔住的院子。”长公主道。 一针、见血。 颜崴瞬间明白过来。 颜崔往后院跑先经过的是他颜崴的院子里头住着他的妻儿。 但凡颜崔有高声喊两句他们都不至于全被抓住。 先前他就想怎得没看到颜崔那几个还当他们被拘在其他屋子里没想到、没想到…… 平阳长公主没有再管颜崴。 该得的讯息都差不多得了她也没必要多挑拨颜家人的关系。 看着永宁侯她道:“该找兔子洞了。” 永宁侯颔首。 夜尽天将将亮起来时搜查大宅的将士们发现了第一个地道入口。 ------题外话------ 感谢书友121030193845947、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 正文 第361章 成了他们的驻地城池 那处入口位于一间书房中。 被博古架挡着又摆了花瓶器物并不算显眼。 云枣道:“这是六老太爷的书房。” 永宁侯比划了下躬身进了地道前面十来步很窄很低再往前走才渐渐能直起身子宽敞许多。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退了出来。 很快就有几个敏捷的兵士进了地道。 “之后就快了”永宁侯与秦鸾解释道“地道无论通向哪里顺着走就是了最难找的反而是入口。” 但是只要找到一个入口其余的也能一并捞起来。 果然等日出时地道已经探得差不多了。 其中一个出口通向了祁阳城外。 想来逃走的颜崔等人一定会选择出城。 秦鸾把这一夜的消息都送去府衙。 白天的祁阳城看着是比夜里热闹但因着一场变故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府衙里外也都换上了林繁带来的人手。 方天飞跑着迎出来行了礼道:“爷看了一整夜的案卷。” 秦鸾颔首:“你引我过去。” 书房里灯已经吹灭了。 林繁一夜未眠又一直在对着火光翻看精神虽还不错眼睛却有些疲乏。 他闭上眼稍稍按了按。 他的边上唐筹还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恹恹的。 封住口舌的符纸早被扯了他就在这儿对着林繁把这几年瞒报、少报的各项数据都老老实实说出来又告诉他去哪个架子上翻找正确的文书。 林繁一边问一边记又翻看了许多忙到天亮。 正按着眉心外头传来脚步声。 林繁一听就认出来了。 这是秦鸾来了。 他忙睁开了眼而后他看到书房外的院子里秦鸾快步而来。 四目相对秦鸾弯了弯眼林繁亦笑了起来。 真奇妙呀。 仅仅只是见着了她这一夜间的那些疲乏就都散了个精光。 林繁起身迎了出去。 两人站在廊下秦鸾轻声问:“方天说你看了一夜的文书。” 林繁一听这话又是一笑。 方天就是这点厉害。 甭管是不是后知后觉他在“吹嘘”林繁的辛苦与努力时从不落后。 买个粥是辛苦熬个夜也是辛苦。 “原在赤衣卫衙门时也不是没有查过一通宵”林繁道“去了飞门关后才少了这样的机会。” 便是通宵不眠他面对的也不是厚厚的文书而是战局。 指了指身后书房内林繁又道:“唐知府很配合如果以前审的那些人有唐知府这么配合那才省心了。” 秦鸾莞尔:“颜家逃了几个地道都摸清了。” 林繁看了眼秦鸾交给他的地道图连连摇头。 “唐筹八成也不知道颜家把祁阳城挖了个里外吧。”林繁道。 秦鸾答道:“从痕迹上看有一些坑道可能是前朝时就挖出来了。” 两人正说着前头又来了几人。 打头的正是一身便装的安北侯与冯仲。 安北侯道:“所有的矿场全部都控制住了里头搜出来的账目本我们也都带回来了你们之后再盘一盘。” 林繁把城内的收获一说。 冯仲骂了句“娘”:“胆儿真肥。” 安北侯与林繁一拱手道:“我与冯将军这就带兵回京去了。” 林繁回礼道:“感激两位大义行如此方便。” 安北侯苦笑了下道:“之后是兵戎相见还是我等亦遵从就看永宁侯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了。” 正嘀嘀咕咕骂着的冯仲听了这话亦严肃起来。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难处”冯仲沉声道“不管是被逼的还是不得已又或是什么只要对得起天地父母就别再去想对错了。” 林繁颔首。 安北侯与冯仲匆匆来又匆匆离开。 一身便服下就无人能证明这两人默许“反贼”入主祁阳城。 林繁目送他们离开而后转过头朝着秦鸾笑了笑。 他们终于要走上清君侧这条路了。 而眼前的状况比预想得要好上许多。 前头暂时没有阻拦的大军他们的身后还有飞门关与西州城而且他们的手中还握住了祁阳。 颜氏一门的老家成了他们的驻地城池。 “皇太后会气昏过去吧?”秦鸾轻声道。 “谁知道呢”林繁道“皇上一定很生气。” 此时的京城正下着雨。 这个夏天雷雨不断再过些时日原本该入秋了偏今年夏日长雨水都消不了暑气。 千步廊里黄太师从小吏手中接过了文书。 打开来一看这正是秦胤从飞门关启程前送回来的那一份。 笔调恭谨又恳切黄太师却看得牙疼不已。 他对范太保道:“永宁侯要班师回朝。” 范太保微微蹙眉。 会这么简单? 秦胤奔赴边关拿着虎符还让家中其他人都全须全尾离开京城一早就做好了起兵清君侧的准备。 他会老老实实地班师回朝把握在手中的兵都交出来? 不可能。 哪怕皇太后当机立断杀了邓国师秦胤一时寻不到那个要被清的“侧”也不至于束手就擒。 从黄太师手中接过折子范太保看完亦是忍不住揉了揉腮帮子。 什么叫挑衅这就是了! 不知情的人看着那叫一个真情实意感人肺腑。 而落在知情人眼中真是每一个字都是一颗颗的黄连。 他们看着牙疼皇上看着心都得苦透了。 范太保都不知道该不该同情皇上一下都说秦胤耿直人耿直人冠冕堂皇寒碜起人来那真是阴阳怪气极了。 “走吧”范太保把折子交还给黄太师“得送去御书房。” 黄太师抿了一口茶缓了缓自己的牙出了书房。 雨势稍稍小了些。 遇见的人见着黄太师纷纷行礼。 “有什么要紧事儿吗?不妨等雨停……” “永宁侯递了折子回来班师回朝我这就得送去御书房。”黄太师道。 他走得慢还没走出千步廊身后就有人赶了上来。 来的是董侍郎。 他顾不上打伞官服湿了:“听说永宁侯要回朝了?那折子上到底怎么说的?” 借了半顶伞给他黄太师又让他擦干了手把折子拿出来道:“自己看看?”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62章 前车之鉴 董侍郎接了折子过去。 打开来一看果真是永宁侯那熟悉的笔迹。 再观内容…… 一字一句沉之又沉。 大军进入西州的消息传回来后他与史尚书也私下讨论过要不要就此继续进攻西凉王庭。 史尚书想得周全些一一分析了认为还是收兵为好。 董侍郎听着极其在理自然也不会继续喊着要西进但此刻看这折子…… 理依旧是这份理。 大军不得不退。 就是这“不得不”让人心里憋屈得厉害。 连他这样坐镇后方的兵部官员都憋屈那些在西州城墙上向西远望的将士他们的心境呢? 只会更憋屈。 却只能克制着、忍耐着不敢畅想攻破王庭的景象。 下意识地董侍郎想抹一把脸。 刚抬起一手突然想起刚刚只擦干了手没有擦脸他只能立刻忍住。 调整情绪继续往下看去…… 看老侯爷为安北侯他们说话董侍郎哽声道:“这、这真是……” 他说不下去了只能匆匆把折子交还给黄太师。 而后再不用顾忌让折子染上水渍他抬手用力地在脸上顺了两下。 黄太师低声道:“收一收脾气。” “知道”董侍郎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心里不舒坦老侯爷不容易。” 黄太师又道:“我要把折子递上去能劝皇上的我当然会劝……” 说完他就是一声低叹。 董侍郎岂会听不懂老太师的未尽之言? 老太师对劝服皇上并无多少把握。 也是。 从下旨那日到今天大伙儿还劝少了吗? 皇上他听不进去! 可是该劝还得劝。 既是大周臣子皇上做得不对的地方他们必须坚持到底、劝到底。 “老夫先走了。”黄太师把折子收好。 董侍郎目送黄太师。 借给他遮雨的那半顶伞挪开了雨水重新落了下来。 董侍郎转身大步回兵部衙门。 他必须再与史尚书好好谈谈。 趁着大军还未抵京他们这些在京里的人一定要想办法说服皇上。 大军出征半载得如此出色战果迎接他们的应该是欢呼与庆祝而不是责难! 雨天难行。 黄太师上了年纪走得也慢。 等到了御书房把折子让皇上过目黄太师就坐在一旁看着皇上的神色变化。 许是这封信实在太“苦”了皇上实在忍不住重重地把折子摔在了地上。 纪公公缩着脖子捡了起来。 “好一个秦胤”皇上骂道“各个说他耿直、忠厚、一根筋他耿直什么?班师回朝?带兵逼宫还差不多!” 黄太师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让他们别回来了?” 皇上:…… 不回来当然不可能。 黄太师又道:“先前皇太后问老臣对之后状况有什么应对想法说实话老臣也没有特别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今看来等他们回京之后皇上该赏的还是得赏。 我们得了西州西凉几年内都不会有动作南蜀又是墙头草西凉不动他们不会单独来进犯。 也就是说我们大周在之后的几年、甚至十几年里无外敌之忧。 既然不用打仗那永宁侯就该安养晚年。 林小子年轻另寻个官职。 就都还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吧。” 皇上思考着黄太师的话没有做声。 黄太师也不急继续絮絮叨叨地唠。 他的目的不在于说服皇上而是让皇上稳一稳毕竟邓国师死了黄太师也不知道秦、林两家藏了什么后手还得等他们先出招他这里才能顺着把戏唱下去。 许是他唠唠叨叨的那些勉强还有些道理。 皇上没有提出意见只让他退出去。 等黄太师一走皇上再看了一遍永宁侯的折子恼得仍在了地上。 糟心玩意儿! 甭管黄太师怎么劝他糟心就是糟心。 捏着鼻子忍了还是糟心。 等黄太师回到千步廊时雨眼看着要停了。 地上有积水也走不快。 他压着步子慢慢走有关切的上来扶他一段与他议论折子。 黄太师轻哼了声:“姓董的嘴巴挺快。“ “董大人也是关心永宁侯。”那人忙替董侍郎解释。 黄太师又哼了声心里嘀咕着要不是董侍郎嘴快才不给他看呢! 说起来林繁那儿到底有什么后手呢? 这些时日他也没少琢磨却始终想不出来。 很期待也很好奇。 让他这么个老头子夜里都睡不踏实了! 翌日没有落雨。 金銮殿上却是雷声阵阵。 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自是要通知各方但如何处理秦、林两家的问题也再一次被摆了出来。 不说兵部据理力争几位老御史更是长篇大论只恨不能把古今这种奸佞陷害忠臣、最终带来无可挽回的结果的车辙子印满大殿地砖来警示皇上。 黄太师和范太保交换了个眼神。 不得不说老御史们尽力了。 甚至有一位姓谷的御史就差直白地把“皇上把所有的错甩给那邓国师反正奸佞已经死了死后给皇上做个贡献皇上顺着这梯子赶紧下来等永宁侯他们回京后我们这些人继续从中劝和一人退一步往后太太平平吧!”给喊出来了。 黄太师悄悄看了眼皇上暗暗摇头。 都说以史为镜却不是人人都愿意照镜子的。 老太师很清楚皇上最不耐烦听的就是这些。 尤其是摆“前车之鉴”但前头的车那是被人推着的板车后面跟着是两匹骏马拉的马车它们根本就不一样。 皇上岂会有耐心听又岂能听得进去? 龙椅上的人终是烦了出声问道:“大军走到哪儿了?” 董侍郎站出来答道:“算算路程应是过了祁阳府明日应能进入官州再有小一旬……” “哦”皇上应了声“那不如这样哪位爱卿快马前去迎接?你们说得再多也不及他们自己说的你们谁去当面听听他们的说辞再来报朕?” 黄太师眉头微蹙。 董侍郎道:“臣去臣请去!” ------题外话------ 感谢书友彤彤1609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63章 好久不见,谢大人(求月票) 日头偏西时安北侯与冯仲带领着回朝的兵士刚刚离开官州地界。 自那日从祁阳出发后大军日夜赶路。 祁阳府离京师还有不少路程但比起飞门关那可近了太多了。 依着计划他们要尽快抵达京畿然后再调整速度。 而调整的依据就看永宁侯什么时候发难了。 想来祁阳城中把颜氏一门犯事的证据整理成册也需要些时间。 而此刻的官州府衙知府谢羽刚刚断完一桩案子。 一位通判跑过来低声与他道:“今日依旧没有下落。” 谢羽颔首道了声辛苦。 他对这个答案没有丝毫意外。 那日长公主带他们去了山上破庙喊着要把四散而逃的人都抓出来而后人就回祁阳城去了。 难题留给了谢羽。 天南海北的又过去了这么多天谢羽去哪儿把人抓回来?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这一点谢羽很清楚同时他想长公主也一定很清楚。 平阳长公主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没有见识的女子她带过兵、打过仗什么能做到、什么不可能做到心里有都数。 偏长公主就是这么要求了…… 倒也不一定是为难他们官州府而是长公主不愿意回京而已。 至于不回去的理由谢羽有一些猜测估摸着与那道造反圣旨有关系。 事关朝堂稳固可他谢羽人微言轻轮不到他去长公主、或是皇上跟前高谈阔论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事。 找人继续找长公主之后问起来也算有交代。 通判还有话要与谢羽说突然间外头一小吏快步跑着过来。 “大人”小吏的手上拿着厚厚一封信“外头有人送来说请大人过目。” 通判不赞同道:“什么东西都能直接递给大人?” 小吏道:“那人奉上了大人的名刺小的想应是与大人相识的某位大人、遣人送来的。” 谢羽闻言接了过去。 翻了翻那名刺果真是他的。 这名刺保存得很仔细没有污迹没有折痕他递出去时是什么模样回到他手里时几乎还是什么模样。 “会是谁呢……”谢羽嘀咕着走回书房里。 拆开火漆里头纸张一并取出来他估摸着得有十几张。 到底是什么人给他写这么长的信还这么神神秘秘地送来? 按说既是有他的名刺在请衙门外小吏引见他也一定不会拒绝见的。 有什么要紧事当面再提一提不比这书信合适? 待展开来一看那第一张纸上写的内容谢羽倏地瞪大了眼睛。 这…… 他顾不上细想一张接着一张匆匆都扫了一遍。 这竟然是祁阳府矿采的资料那些老矿再过去的十几年里出产多少变化如何用工状况上报多少瞒报多少全在上头。 如果说这些还能胡编乱造后头还有他闻所未闻的新矿具体的位置在哪里出产如何…… 这些年颜氏串通祁阳官府竟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差额!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是谁把这些信息送到了他这里? 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谢羽的脑海里。 平阳长公主。 长公主不肯回京坚持住在祁阳城里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那她想借此做些什么? 又为什么要找上他? 谢羽赶紧把信纸又都塞回信封里急匆匆地出去寻那递信的小吏:“先前是谁送来的?人还在外头吗?” “那人戴着斗笠沿很宽看不清面容听声音很是年轻可能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东西给小的之后他就走了”小吏说着顿了顿回忆道“是了他还问了路说是要去鼎香楼买份糕点却不知道怎么走小的指给他了。” 谢羽二话不说急急就往鼎香楼跑。 鼎香楼是他们城中做点心数一数二的铺子此刻生意兴隆。 小二见了谢羽忙上来请安:“大人上头给您留了雅间。” 谢羽一愣刚想说自己没有订过转念一想明白过来由小二引着上了楼。 雅间里没有其他人。 谢羽坐下来抿了一盏茶定了定心神。 不多时外头有人敲门。 谢羽起身开门迎面见一戴着斗笠之人他侧身让了让。 那人进来去了斗笠与他一抱拳道:“好久不见谢大人。” 谢羽定睛一看叹道:“是您?” 眼前的人正是定国公林繁。 作为林宣的得意门生谢羽很早就认得林繁了。 他外放做官甚少回京又因林宣过世他与林繁自然也少了很多往来的机会只逢年过节他依旧会像定国公府送份年礼。 那张名刺也不知道是之前哪一年随着礼物送过去的。 可谢羽依旧对林繁印象很深。 前几年他回京述职林繁正是御前侍卫两人打过照面。 见到长大后的林繁谢羽还想着恩师地下有知见独子成长应是十分欣慰。 再后来他听说林繁去了赤衣卫年初时听说他出征对阵西凉奇袭成功的消息传到官州时谢羽都忍不住多饮了两盏酒。 可是再往后都是让人很揪心的消息了。 定国公府反叛。 谢羽其实不信只是圣旨如此写他也只能设卡查问。 长公主的言之凿凿在当时就更让人疑惑了尤其是大军接连大胜。 而现在谢羽握紧了手中的信能揣度长公主的意图但又无法窥视全貌。 他干脆问道:“您亲自送信是有什么想做的吗?” 林繁笑了笑请谢羽坐下:“谢大人孤身过来十分有勇气。” “哪里的话”闻言谢羽也笑了起来“不过是有自知之明而已能掌握祁阳这么多内情的人真想要害我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一书生半点功夫都不会。” “但您有天下数一数二的笔头功夫”林繁道“父亲曾说过谢大人的文章笔锋凌厉、字字珠玑。” 谢羽谦虚地摆了摆手。 林繁说了来意:“我想请大人做一篇文章。” ------题外话------ 喊一喊月票。 自从五月女频改了之后现在销售、月票什么的都很重要只能多喊喊了。 正文 第364章 我没有退路 临街的窗户关着。 雅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以至于外头街上百姓们的熙熙攘攘声音一点一滴传了起来。 吆喝叫卖声很是热闹。 谢羽极其认真地看着林繁的眼睛。 林繁没有回避他的注视很是坦荡。 倏地谢羽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庆元四年赴京赶考的他当时的年纪比现在的林繁还小几岁一身的书生意气。 今朝科举不似前朝。 前朝交卷不糊名批阅的考官能看到考生名姓因此所有人必须打起精神在开考之前尽量给自己博取些才名让考官们熟悉自己的名字。 尤其是那些外地赴京的原就不似京中学生这般、已经有了些名头了必须抓紧一切机会把自己的名头打出去。 今朝先帝建朝、重开科举时这一桩改了。 考卷糊名谁敢在考卷上露出一丁半点自己的信息就落榜了。 规矩改了考生们的习惯还在。 毕竟虽不能在批阅卷子时得个眼熟但给自己累些好名声也是一桩好事。 兴许在以后等缺时能得一份先机。 谢羽亦频繁地出入诗会、学会写诗词文章。 年轻气盛又要快些出头策论的选题便也十分大胆。 那时候谢羽写了篇有关“先帝年间、吴王亲征南方的两府六州对朝廷的利弊”的文章。 头一回拿出来是在一次规模不大的小学会上参与者不到十人。 他当时想着大伙儿切磋一番也给他一些润色、修改的灵感等完善之后再在大场面上来论述。 结果是这日学会一散他就被茶楼小二请到了楼上雅间。 里头坐着一人。 那人看起来应是没有到而立之年一身常服说他是文官又似乎练过武可要说武将又显得太过儒雅。 不自报家门那人却问谢羽籍贯、师从何人又与他探讨那篇文章。 不过寥寥数语谢羽颇受启发想来此人先前在雅间里很认真听了他们的学会。 谢羽与他道谢承诺回去后会再写一稿。 那人却摇头:“记在心里就好这篇文章也不要拿出来到处说了。” 谢羽愣在了原地。 他一瞬不瞬看着那人不解缘由他的眼神里全是不认同、不满意、不舒服等等等等。 对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很坦然:“以你的功底只要发挥正常应是榜上有名。先帝年间已是过去今上登基四年正是需要有识之士一展抱负之时你不妨把目光放在大周今后的发展上。” 说完这些那人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 谢羽一路追上去见对方进了定国公府才知那人是这科的主考林宣。 他在胡同口站了很久。 不理解、不甘心但最后也只能认了。 能得主考官这么明确的指点他若逆着来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那篇文章观点至此收了起来。 直到他金榜题名考中进士后谢羽与林宣熟悉许多。 有一回他私下问过林宣当初为何给出那样的建议林宣笑笑没有给他答案。 可是谢羽一直记得那日雅间里林宣让他莫要再写那些文章时对方那坦然又坚持的样子。 一晃近二十年。 那人身影那人眼神与现在和他同席而坐的林繁重叠在了一起。 也这因为这样明知道林繁要求的文章八成极其烫手谢羽也没有立刻拒绝问道:“什么文章?” 林繁道:“谢大人看了那封信有何感想?” “若上头所述一切都是真事”谢羽顿了顿道“颜氏一族其心可诛。” “自是真事”林繁道“颜氏作为外戚如此行事不能姑息我想请大人做一篇讨伐颜氏的文章。” 谢羽抿了抿唇。 这个答案他猜到了。 或者说与其是讨伐颜氏不如说是从颜氏入手清君侧最终的目的在于皇位。 檄文其实并不难写。 以林繁自己的能耐写十篇二十篇的也不在话下。 可檄文又不是普通文章是晓谕是批判是声讨需要传得广、传得远让天下尽知人人愤慨。 偏偏这檄文文体又晦涩文绉绉的别说不识字便是识字的百姓从头到尾看下来都不一定能全部领会又何谈传播? 能让这么难以被人口口相传的文章传播开就格外需要成文者的名声。 不一定位高权重但一定得是满腹才华、曾有出彩文章传世能够一出手就让天下学子争相品读的。 堂堂定国公爵位很大战场上也打出了名声但林繁在文坛目前毫无地位。 他亲自写一篇檄文效果远不如谢羽。 谢羽自高中后官当得不错更是时常有文章在学子间传颂。 这就是林繁从祁阳城赶来、找上谢羽的原因。 “我不怕骂外戚”谢羽看着林繁说得很直白“可您与我都心知肚明清君侧的后头就是争位我是大周的官员我岂能递这把刀?” 谢羽的拒绝在林繁的意料之中。 仅仅看到颜家在矿产上动手脚就能义愤填膺到要立刻换一位皇帝那也没有林繁什么事儿了。 京里的文武大臣们就一窝蜂把皇上从龙椅上抬下来了。 江山易主不是如此简单。 林繁笑着叹了声:“谢大人您知道我没有退路。” 谢羽的嗓子眼微微一涩:“圣旨上那么写了可我原想着其中有误会您与永宁侯不该、也不会有背叛大周的想法。” 可现在想来似是他浅薄了。 圣旨一下已经不是“有没有”、“想不想”的问题了。 谢羽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亦不似当初赶考时一般“天真”。 君臣、朝堂规则如此。 摆在林繁面前的不过是三条路。 要么以死证清白拿命来抗诉;要么从此沉寂、远离朝堂做一闲散还得赌皇上有朝一日别又想着收拾他;要么就清君侧。 谢羽理解林繁选择了第三条路但他不想就这么去做那把刀。 “谢大人想过吗?”林繁压低了声音“长公主为何会与皇上拔刀相向?” ------题外话------ 感谢书友阿特兰大、水晶馅饼、小院子、书友121030193845947、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东妮、月嫦、张莹、别以为裸奔就可、歡樂童話的打赏。 正文 第365章 只为恩师当年提点 谢羽沉默。 他当然想过。 林繁又问:“长公主背弃的是皇上从不是大周。” 不由自主地谢羽收在袖中的手攥紧了。 谢羽听说过长公主不少事迹但真正打交道只有先前那一次。 长公主把他们带到了纯县山上的破庙里扔了那么一番话转身就回祁阳城去了。 谢羽见识了这位殿下的刁钻、挑剔却也清楚那些脾气不是冲着他来的。 当时杨行人私下与他诉过苦。 大抵是长公主对皇上很是不满还好她还念着皇太后的好。 如今看来对皇上不满是真的念着皇太后的好却是装的目的不过是谢羽手中这封信里的内容。 平阳长公主想要把皇上、与颜家一网打尽。 可她会颠覆大周吗? 不可能。 长公主看着也不似一位有武皇一般野心的女子。 那么林繁问的问题的答案就已经很明确了。 在长公主心中皇上不适合坐在龙椅上在她看来大周有更合适的的皇帝。 只是谢羽绞尽脑汁去想也没有想到“那个人”的身份。 他叹了口气。 不想了不如直接问定国公。 林繁既有求于他应该也会据实已告。 “清君侧之后长公主希望……”话到了嘴边谢羽忽然又顿住了几乎是顷刻间他又想起了被林宣制止了的那篇文章而后一直迷雾重重的思绪就这么有了一个新的角度。 惊讶着不安着又有一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 他知道自己寻到了正确的方向。 稳了稳呼吸谢羽话锋一转问林繁道:“您知道当年我初遇恩师时他点评了我哪篇文章吗?” 这个问题真把林繁问住了。 “不知道”他老老实实摇头恳切求问“还望大人细说。” 谢羽道:“先帝年间、吴王亲征南方的两府六州对朝廷的利弊。” 这下轮到林繁怔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谢羽曾经还做过这样的文章。 以谢羽的文名他以前在书院念书时做的各种文章都被翻了出来不说每一篇都传颂广泛但多少都会有些水花。 “我从未听过”林繁道“不说文章内容便是策论题都不曾见人提过。” 谢羽笑了笑把当年情景原原本本说与林繁听。 末了他道:“当时我很不解也很不甘我万分用心做的文章为何就这么被…… 几年后追问恩师他亦不说个答案。 时至今日我想我多多少少能察觉一些恩师的深意了。” 那次亲征吴王挂帅而与他配合的三军指挥正是林宣本人。 从林宣对他那篇文章的指点来看林宣认同南征战果亦明白成果对大周利大于弊对当年的胜利林宣是满意的。 有那么仔细、认真的分析在前无疑那篇文章没有触及林宣的死穴。 既然不是恩师不愿意广为探讨那不愿意的人是谁呢? 就是皇上了。 正因为谢羽这篇文章会触及皇上的逆鳞林宣可以给他指点却不会让他再传开去。 在林宣看来谢羽是大周的可用之才不该为了这篇文章毁了前程。 “皇上与吴王这对兄弟并没有外界所想的那么和睦这也是长公主要对皇上与颜氏一族下手的缘由”谢羽斟酌了一下道“我似是曾听说过吴王过世时吴王妃已有身孕只是不知所踪……” 毕竟是他入仕之前的传闻了谢羽便是听过也没有打破砂锅。 更何况皇上登基后大周蒸蒸日上谁会特特再去提吴王那不知是男是女的遗腹子呢? 直至今日对话中推导才窥得一斑。 见林繁点头谢羽知道自己的猜测对头了他又问:“那位殿下在长公主手中?” 这下林繁轻笑了声。 “谢大人”林繁一字一句道“他在您的面前。” 哐当一声。 谢羽险些把手边的茶盏给撞翻了。 林繁眼疾手快扶住了。 谢羽顾不上那茶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繁。 他想说便是为了起兵也不该撒这种弥天大谎。 可心中深处他更清楚这不是什么谎言。 恩师教导的儿子会认别人当爹吗? “您……”谢羽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您这么开诚布公您不担心我把您抓了出卖您吗?” “不怕”林繁用谢羽的方式回答他“我也有自知之明我若真想走谢大人的官州府留不住我。以及现在最害怕全天下知晓我身份的应当是皇上。” 此一时、彼一时。 安北侯与冯将军还与他们同行之时林繁与永宁侯必须慎之又慎。 而现在那两位已经先一步带兵回京脱离了两难之境林繁这里的后顾之忧少了很多。 与之相反皇上的麻烦才刚开始不久。 “谢大人的家眷在城中族亲在江南远离京师”林繁不疾不徐着道“是写一封讨伐颜氏的檄文让我与永宁侯能顺利带兵过道官州府还是等我发兵时大人亲率官州府兵阻拦?” 是的。 在一篇能传扬天下的檄文之外林繁寻谢羽的另一个缘由便是过境官州。 年初在永宁侯府里林繁与永宁侯设想的就是速战速决。 大军没有被沿途州府阻拦能顺利抵达京师脚下而不把其他大周土地拖进战火里把皇位交替的影响降到最低。 现在他们已经顺利地从飞门关走到了祁阳。 而祁阳府向东不经过陈江府靠着那点儿接壤的河道进入官州。 谢羽若放行大军出官州离京畿就越发近了。 能近一点就近一点。 谢羽听完这话抬手以指关节按了按眉心。 而后他重新取出那封信把上头内容又看了两遍。 不是改朝换代而是叔叔换侄儿。 并不是说此举就多么正义可颜氏一门如此行径在前谢羽也无法说他相信皇上能处理好与皇太后、与外戚的这次风波。 谢羽倏地站起身来拉开了雅间的门。 林繁没有阻拦他。 “小二”谢羽唤了声等人来了他道“借我一套文房。” 小二应下立刻去办送上来时不好意思地道:“我们主簿记账用的文房不是什么好笔好墨大人将就用用。” 谢羽道了谢又关上了门。 桌上铺开笔墨纸砚林繁倒水研墨谢羽背着手踱步几个来回。 最后他走到桌子旁。 不为别的。 别的想清楚了这个又模糊了那个。 既如此只为恩师当年提点与之后几年的教导。 落笔成文章。 ------题外话------ 周末愉快呀~~ 每天喊一嗓子月票~~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366章 不要步他后尘 谢羽写得很快。 他习得一手好字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从前朝末年乱象到大周今日欣欣看似是夸赞之语之后笔锋骤然一转点出今日已是前朝覆辙。 京中有辅国公之孙强抢民女祁阳有颜氏族亲瞒报矿产。 外戚做大之心从未消失。 当年与先帝联姻已得如今地位为何还要做不利大周之事? 莫不是不满足只做外戚? 这些年作假的数字触目惊心! 谢羽的笔触尖锐又犀利一句句的质问如排山倒海之势在纸面上涌现。 落到最后就是清君侧。 需得清除颜家这样在君王身边辅政在君王远处屯财的居心叵测之人。 最后一笔写完谢羽看着眼前的文章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写这种檄文就需要气势。 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因此中间绝对不能松劲若是涂涂改改的就没有那股气了。 林繁恭谨道:“大人赐文万分感谢。” 放下笔谢羽又把小二唤来道:“先前忘了麻烦使个人跑一趟衙门寻我那师爷请他把我的文印送过来。” 小二得了赏自是欢欢喜喜去。 谢羽又坐回来看着林繁道:“当年我高中之后听恩师讲了不少政务上的见解彼时我不过初出茅庐很多想法不乏天真之处是靠着恩师的指点才能从一位考生、转变为一位官员。” 念书时只看文章、才华、人品可真正走出考场、步入官场谢羽才知道前辈们说过的“远不足够”是什么意思。 学生的那一套在官场上是要跌跟头的。 他又是年轻气盛若不是林宣肯不遗余力的指点他只怕也不会迅速成长当然之后这些年的官途也就不可能这么顺利。 “您也会面临身份的转变”谢羽神色严肃极其认真“朝堂政务繁复您一定要十分用心。 我曾听说吴王过世皇上登基他能让大周发展起来是他信任三公听从恩师这样有能力的官员的建议。 只可惜后来他的身边不再都是忠义之人。 您不要步他后尘。 大周能经得住一次动荡却未必能经得住第二次。” 林繁以同样的认真听完了谢羽的肺腑之言而后他深深地拱手行了一礼。 “大人所言我铭记在心。” 外头小二引师爷来了。 谢羽打开门接过一只木盒回到里头在纸面最后加盖印章。 墨干了林繁收起檄文又行一礼这才戴上斗笠出了雅间。 外头师爷一脸好奇地看着与他。 看不清模样只能猜个大概等那人下楼师爷才进雅间。 “大人”他问“那位是……” “一位故人之子”谢羽道“与他写了篇文章。” 说着他推开了临街的窗户看到林繁出了鼎香楼身形融入往来的百姓之中。 谢羽失笑着摇了摇头。 他想林繁也没有夸大其词。 林繁若想走官州是留不住他的。 夜色浓重林繁回到了祁阳城。 永宁侯正在府衙等他待他读完谢羽这篇檄文连连拍着大腿叫好。 檄文比得就是大嗓门把自己的正义与对方的不义之举喊出去喊得比雷声响振奋己方军心打击对方士气。 谢羽这篇那真是雷霆万钧。 这种气势除了文章内容当然也包含谢羽那磅礴的字体。 这里已经安排好了经验丰富的雕版师父力求把这份磅礴完完整整地刻出来。 一夜之间付梓无数。 先在祁阳城贴好而后传到祁阳府各处另送进京。 同时附近州府境内的书院、学社一概都没有漏下。 不过数日这篇由谢羽主笔的檄文迅速传了开去。 当然也送达了京城。 安北侯与冯将军是在半日前抵京的。 大军班师回朝当日百姓们送行时摩肩擦踵今日迎接时亦是人头涌动。 大街上人挤人的只是他们谁都没有看到永宁侯父子与定国公。 “造反之说莫不是真的?” “要真是反贼肯定得一并抓回来。” “也是没有一块回来指不定里头有什么内情……” 百姓之中嘀嘀咕咕。 马上董侍郎的脸跟刷了层白及浆子似的。 那日他积极主动地请命出城迎接。 这活儿大抵在旁人看来就是个烫手山芋因而无人与他抢董侍郎简单收拾了行囊一路往西紧赶慢赶地去接大军。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他只接到了安北侯与冯将军被皇上点名的那三位影子都没有了。 董侍郎当即问了:“怎的没有见到老侯爷也没有见到定国公?” 安北侯答了:“经过祁阳时他们听说长公主就在城内就去拜访了。 之前长公主不说是被侯夫人挟持了嘛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得弄明白。 长公主还没有消气不肯回京来老侯爷他们就留在那儿劝她等劝动了就回来了。” 董侍郎听得脑袋嗡嗡作响。 这个说法有那么些道理但又根本不是个道理! 诚然董侍郎相信永宁侯与定国公但皇上的圣旨毕竟摆在那儿之前在飞门关安北侯他们不受君命也就罢了山高皇帝远皇帝管不着但现在他们回京了呀! 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自己回来了还不把“反贼”一块带回来。 都可以被称之为“纵虎归山”了。 他不信这两人能天真到这个地步。 董侍郎甚至提议要不然大军原地等着他们几人快马去祁阳看看。 要劝就一起劝。 安北侯与冯将军都不接他这茬反而直接与京里报了入城的时日。 董侍郎见状心凉了半截。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回怕是要出事了。 担着这份心他在马背上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挨到皇城前的广场上…… 城楼上皇上背着手脸黑如墨。 冯仲作为先前点的主将高声禀报此番战果。 皇上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问:“秦胤呢?林繁呢?” 冯仲怎么诓董侍郎的当然也就怎么与皇上答。 闻言皇上几乎咬碎了大牙。 秦胤与林繁不仅没有回京反而留在了祁阳与平阳会合了? 平阳坚持不回来原是在等会合的机会? 既然平阳与秦胤他们会合其他消失了的林、秦两家人八成也都在祁阳城附近。 “你们……”皇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底下的冯仲与安北侯“你们这是……” ------题外话------ 感谢书友彤彤1609、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 正文 都367章 丢了芝麻,捡了西瓜(求月票) 这是欺君! 抗旨不遵莫非这两人也想造反不成? 一个一个的都反了天了! 皇上想着他绝对不能纵容他们。 祁阳城里的那几个他够不着城楼下的这几个难道还管不吗? 他要杀鸡儆猴! “来人把他们……”皇上颤着声想要发号施令。 边上黄太师上前一步压着声音好言好语地劝:“皇上老臣知道您气愤只是大军刚刚抵达赏都不曾赏就要处罚这不合适。” 范太保亦道:“是啊出师大捷大军返京没有处罚的道理。大军刚刚从城里过满京城的老百姓都看着等下处罚的消息传开去动摇民心。” 皇上转头瞪着两人厉声道:“那就由他们欺君罔上?” “一是一二是二”黄太师劝道“对西凉大胜该赏就赏热热闹闹的明日再把人叫进御书房问问圣旨之事。” 皇上对此并不满意。 他还想要说什么被范太保打断了。 “皇上”范太保指了指底下广场上的大军“那么多将士还在等您鼓舞。” 不得已皇上往下看去。 乌压压的兵士站满了整个广场这些人都在等他的一言半语。 他是君王。 底下这些都是他的兵。 这个认知让皇上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些。 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了一番劝勉之语追忆先帝当年打江山之困难到今日大周终是收复西州城这得益于大周的国力自也少不了将士们的拼搏…… 底下人群之中黄逸悄悄地撇了撇嘴。 皇上的这席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很不舒服。 既然从先帝开始追忆为何皇上不提吴王当年之贡献? 以前黄逸没有想过这个现在倒是明白了。 吴王毕竟是先太子那个身份就是皇上心里越不过去的那道坎。 当然也不止是黄逸他身边的其他将士们亦频繁打着眼神官司。 因为皇上没有提及永宁侯也没有提及定国公。 分明此次能一路打到西州城他们功不可没可在皇上的这席听着激昂的话中没有他们的踪影。 连那样的身份得那么清楚、重大的功绩都能抹去他们这些无名小卒也不过是一粒灰尘而已。 想到送达飞门关的圣旨想到秦大姑娘说的话想到他们在祁阳府内查封的那几处矿场…… 谁还能被这番话所振奋呢? 只觉得索然无味还憋得慌。 皇上下了城楼回御书房去了。 黄太师与范太保也一块下来没有急急跟上去直接去找安北侯与冯仲。 冯仲问道:“皇上很生气吧?” 黄太师摸着胡子笑了笑:“还好。” 安北侯可不信这两字当然先前城楼上两位老大人拦着皇上的举动他也看在眼中。 情况如何能估计个七七八八。 “多谢两位老大人。”他道。 范太保问道:“老侯爷他们到底什么状况?” 谢归谢答是断不可能答。 包括底下那些参与了围矿场的兵士也都一并耳提面命了。 围一时简单后续一网打尽、彻底拔除困难嘴巴都闭紧些决计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否则军法处置。 这些兵士全是战场上下来的最知道军中规矩。 因而董侍郎到处打听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出来。 黄太师见冯仲等人打哈哈也不着急两厢又寒暄了几句他背着手慢慢悠悠地找了黄逸。 别人不说孙儿不可能瞒他。 黄逸自是原原本本都告诉了黄太师。 “兹事体大念之让我先回京也是为了把祁阳的事告诉您让您想好应对的法子。”黄逸道。 黄太师没有接话。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原还担心没有清君侧的切入口没想到竟然是丢了芝麻捡了西瓜。 与颜家在祁阳弄的那些事比邓国师那算什么呀? 根本不够看! 以此发难不说皇上如何皇太后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且进退两难。 之前皇太后越过皇上出手杀了邓国师皇上愤怒皇太后伸手但他还是忍了。 倒不是多念着母子之情而是皇上心里也清楚邓国师的存在对他的龙椅来说已经是个极大的威胁了。 因此事情发生后吵了也就罢了。 可祁阳城的状况就彻底不同了。 那是皇太后的母族在动大周的江山。 皇太后固然不知情她也会十分愤怒但本身就成了威胁的她还能如何说服、引导皇上? 他们母子之间首先就会有分歧与争执割裂的恶意的。 黄太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那就等他们的消息吧。” 当然不能太慢。 要不然冯仲与安北侯就真有麻烦了。 而这份消息来得比黄太师预想得要快也更激烈。 送达京城的是一篇檄文。 出自谢羽之手连黄太师看了都要夸赞连连的文章。 太出色了。 也太能煽动人了。 虽然这么比很不合适也不公平但与这篇檄文一较皇上刚才在城楼上鼓舞将士们的那席话当真是云泥之别。 黄太师几乎可以想象到当这文章贴在城口送入学府那些学子书生们会是什么反应。 谢羽的文章从人到字再到文是一把利刃。 能说动谢羽帮忙写这檄文…… 黄太师松了一口气林繁与老侯爷他们走得很稳。 范太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他的心也定了定。 祁阳府离京城还是远了些。 如今看来他们能顺利过官州地界又迈了一大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二脸凝重地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千步廊左右消息灵敏之人都晓得刚刚有一封要报送达都十分好奇。 此刻见他们这副神情皆是心惊肉跳。 能让这两位都如此谨慎又沉重事儿能小吗? “到底怎么了?” 还是董侍郎胆大些被人推出来当前头兵。 范太保摇了摇头。 黄太师道:“那两位起兵了。” 董侍郎瞪大了眼睛。 黄太师没有与董侍郎多说反倒让小吏去把工部尚书叫来。 胖乎乎的汪尚书小跑着肚子一颤一颤地来了。 “你让人把祁阳府这些年报上来的矿产文书都整出来”黄太师吩咐道“随我们一块去面圣吧。” 汪尚书一头雾水。 “你一人也够呛把两位侍郎也一并叫上”黄太师解释了一句“颜氏联合祁阳官府瞒报虚报、开采私矿。” 话音一落左右哗然。 他们听到了什么? 颜氏做了什么? 都是真的吗? 这也太疯了……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68章 全京城出了名的“烦”! 一声声的议论之中汪尚书不敢耽搁飞跑着回了工部衙门。 顷刻间手下所有人都调动起来。 小吏们亦是脚步如飞连门口有人探头探脑、打探消息都根本顾不上管。 如果真如黄太师所言祁阳的矿产出了问题…… 于其他衙门可以看热闹可以争辩外戚如何甚至可以琢磨琢磨永宁侯和定国公为了起兵是否也夸大了祁阳的问题。 于他们工部那是已经把脑袋系在裤腰上了。 一旦查出问题来顶头的汪尚书、两位侍郎肯定脱不了身底下的小喽啰们也得陪上一群。 说白了工部一锅端。 汪尚书趁着手下还在整理文书抓紧时间把手边已经找出来的内容迅速地翻了翻。 也许是心乱脑袋都跟着懵。 一眼看去愣是没有看出什么线索来。 左侍郎柳殷眉头紧锁道:“您再盯着看也看不出花来真是能一目了然就发现的问题我们这么些年不至于毫无察觉。” 汪尚书叹息了一声。 理是这么一个理。 也许是他们眼拙也许是对手太过狡猾反正这几年间送上来的各项数额衙门里谁都没有看出过不对劲儿来。 可是等下到了御书房里难道也这么回答皇上? “臣等有罪、臣等眼拙至今不知问题所在。” 那不用皇上发落他们自己就能摘了乌纱帽滚出来。 “颜氏一族可恶至极他们串通了祁阳官府仗着对矿产的熟悉迷惑臣等他们居心叵测。” 要是其他人家出这种事汪尚书能变着花样说这些话可偏偏是颜家是皇太后的族亲。 他们一进去、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浓黑的墨泼颜氏身上…… 皇上难道就不染点黑了吗? 这真是左右为难! 柳殷也明白这些见汪尚书长吁短叹道:“真不是定国公他们为了起兵故意……” “不可能”右侍郎郭桓安道“清君侧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嘴上说得再好听那也是起兵夺位。真有那么一回事脚下站得还稳当些如果是胡说八道一旦被拆穿了台子全塌了。” 汪尚书深以为然。 清君侧的那个“侧”很重要。 最好是个人你骂他奸佞、妖人、祸乱朝堂他只能受着因为人很难自证清白。 而落到了某桩事情上黑与白还是能说清的。 如果那厢没有私矿、瞒报的铁证浑水可以摸条鱼可一旦水清了…… “你们别忘了树上那个以什么名冠京城。”汪尚书道。 这么一说左右侍郎面面相觑。 是啊。 树上那个全京城出了名的“烦”! 谁也说不清他的手里到底握了多少消息揪了多少尾巴。 祁阳那儿的状况兴许早就在他的股掌之间了。 外头黄太师使人来催促。 汪尚书抱起一叠文书示意两位侍郎跟上迈步往外头走。 工部外头黄太师与范太保正等着。 他们的身边围着不少官员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有嘀咕颜氏不对的。 有说起兵不应当的。 黄太师左耳进右耳出只低头与范太保研究那篇檄文上提到的内容。 谢羽落笔不止喊得大声证据也摆出来了。 虽然位于文章中间肯定不像正式探讨此事的文书一样明确、清晰、规整但也能看出些意思。 “西山矿场从矿难中恢复花了两年。” “另多了几处私矿。” “是真是假派人去看一清二楚不好作假。” 见工部人出来黄太师才抬起头道:“走吧得赶紧禀告皇上。” “是啊”范太保叹道“起兵要打仗了哎……” 两位老大人走在前头汪尚书正跟上去余光瞥见边上那一位位官员青一阵白一阵的脸…… 呦。 刚才看热闹看得起劲儿。 现在一听要打仗了还就往京城脚下打知道慌了吧? 等他们一行人走远了议论声才再一次大了起来。 “谁能拦反贼?” “你把永宁侯、定国公当反贼颜氏祸害大周又是什么?” “人家在飞门关拼死拼活京里老家都被抄了不起兵搏一把难道回来进大牢吗?” “你莫非觉得他们起兵是对的?那你赶紧投了他们去!” “那你要不要现在就请缨阻拦他们进京?” 争执声此起彼伏。 董侍郎听了会儿五味杂陈垂头丧气地回了兵部衙门。 冯仲刚好过来此次回京他亦有许多事物要与兵部交接。 董侍郎见了他忙道:“冯将军当时在祁阳您真没看出点端倪来?” 冯仲敦厚见董侍郎这幅样子那些假话实在不忍心说。 思来想去说了几句自己能说的真话。 “能掌握祁阳状况可见他们先前就下了决心了”冯仲道“董大人也知道他们因那份圣旨迫不得已走这么一条路但他们也肯定不愿意让我和安北侯夹在中间。既如此干脆瞒着我们让我们先回京……” 这么一说董侍郎也明白了。 老侯爷他们从头至尾都不想连累冯仲与安北侯。 当时但凡露出一丝来这两位难道能坐视他们留在祁阳吗? “我已经说不清到底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了……”董侍郎坐下来捂着脸苦苦摇了摇头。 好好的一场对西凉的大胜为何会走到这么一步? 他也要与他佩服、敬重的老侯爷兵戎相见吗? 另一厢纪公公引众人进了御书房。 皇上疑惑着看着他们尤其是工部三人怀里抱着的厚厚的文书。 “怎么回事?”他问。 范太保上前一步把檄文交给纪公公转呈皇上而后道:“皇上秦胤、林繁起兵了。” 皇上瞪大了眼睛。 诚然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刻。 那两人与平阳会合了下一步就是起兵。 只是真听见了心还是突突的跳。 “理由呢?”皇上问。 邓国师已死他们有什么理由突然兴兵? 没有等范太保的答案皇上直接看起了檄文目不转睛。 ------题外话------ 感谢书友feinit、deepforest、梧桐野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悻福的颜色的打赏感谢潇湘书友qq072319pc31a921的打赏。 正文 第369章 滑天下之大稽 御书房里死一般的沉寂。 纪公公虽未看那檄文内容但从老大人们凝重的神情与皇上的反应就能猜到一二便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皇上的视线完全被黏在了纸上。 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上头写的东西。 祁阳颜氏瞒报出产又开私矿? 这让他难以遏制地愤怒起来。 文章写得气势汹汹骂得淋漓尽致每一个字都算骂在了皇上的心坎上。 他也想骂骂那群不知好歹的外戚! 可与此同时那一个个文字又像是一道道的符咒向他迎面飞来把他困在其中无法动弹。 符咒化作了汹涌波涛伴着电闪雷鸣劈头盖脑地冲他砸了过来。 直砸得眼冒金星。 一股郁气堆积在嗓子眼里皇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先骂颜氏还是先骂林繁与秦胤了。 “他们”皇上的声音气得直发颤“他们就送这么一张东西进京?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底下无人接话。 黄太师都没有开口只在心里嘀咕。 送进来的哪可能只有一张? 定然还有许多张现在早就送到国子监等大小书院传阅了。 不止京师其他地方还不知道传了多少。 这种文章出世甭管官府禁不禁书生学子之间传得飞快。 他们记性好多念几遍就会背了官府越禁背得越齐张口就能来。 皇上又道:“祁阳那儿到底什么状况?偷了没有?漏了没有?” 汪尚书带头并两位侍郎噗通跪在地上。 “臣等把相关的文书都翻了出来正要重新梳理盘点”汪尚书埋着头道“这檄文上如此言之凿凿应是真的吧……” 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把皇上气得重重拍了拍桌子。 “朕养了你们一群废物!”皇上道“你们看了这么多年祁阳送来的文书还没赵瑰在那儿住了这些时日看得清楚?” 汪尚书有苦说不出。 这几年间别说他们没看出来都察院下去的巡察御史不也全被瞒了吗? 地方官员与颜氏勾结狼狈为奸才是问题所在。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 一来因为那是外戚颜氏;二来都察院在岸上指不定还能捞他们一把胆敢把都察院拖下水对方会恨得直接把他们的脑袋往水里摁。 皇上看着汪尚书骂了声“半天放不出一个屁”又看向范太保。 范太保搓着手道:“应是真的。” “他们就是想造反!”皇上道“朕早说了他们早想翻了冯仲和晋彷两人竟敢留他们在祁阳!” “破西凉大军收复西州城如此功绩在手说他们想造反这站不住脚”黄太师摸着胡子道“而且发现祁阳不法之事当机立断虽与章程不合但道理上还是说得通的。这片檄文传天下皇上京里落了下风了。” 皇上蹭的站了起来:“他们能写我们就不能写了吗?谢羽有文名太师与太保更是名满天下!” 黄太师闻言抬起头来直直看着皇上:“您让老臣写什么?讨伐颜氏?如了他们的意;驳斥这篇檄文?上头说的都是真的老臣无从驳起。您说他们居心叵测可老臣该如何写?” 皇上愣在了原地。 那道三府造反的圣旨早在很久之前就传遍了所有州府。 上头所谓的证据也不过就是三府离京不知所踪仅此而已。 反倒是在圣旨之后大军才攻克鸣沙关、进驻西州城只这两样就把圣旨给“捅”了个七零八落。 眼下对方又给全天下展示了“祁阳颜氏”这么个新宝贝反而他们什么都没有。 他要怎么办? 驳斥不了宝贝也无法证明对方的居心。 难道要把林繁的身份搬出来来证明他的目的就是龙椅吗? 天下都不知林繁是赵临的儿子以至于他们对祁阳颜氏下手都显得格外义正言辞。 憋屈之意让皇上怒火中烧。 他扫了眼被堆在地上的厚厚的文书。 一时半刻间这群废物也理不出什么来。 “先整着”他道“不整出个头绪来就在这里跪着吧!” 说完皇上抄起案上檄文三步并两步地走出御书房朝着慈宁宫去。 皇太后这儿刚刚得了消息。 檄文进京亦传到了辅国公耳朵了。 如此要紧事他也顾不上染了风寒的身体急忙进宫来。 “兄长难道之前一点也不知情吗?”皇太后咬着牙关道。 “臣完完全全被瞒住了”辅国公道“臣但凡知道会让他们这么胡来?一个个的得了外戚身份还不知足竟然还……” 以祁阳的出产老老实实报上来抽税三分、拘买七分且价格不低足以让颜氏一门赚得盆满钵满根本无需节外生枝。 结果老家那些族亲竟然如此荒唐! 不止荒唐还匪夷所思! 偌大一祁阳府既然已经联合了官府什么都打理好了怎么还会被永宁侯他们抓到把柄? 滑天下之大稽! 皇太后几个呼吸间脸色越发难看用力地按了按心口。 夏嬷嬷见状赶紧与她送上一盏温水。 皇太后没有拒绝小口小口地她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 “真是讽刺”皇太后道“哀家竟然让自家人捅了一刀子!” 为了不给林繁清君侧的机会她当机立断杀了邓国师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后院的大火竟然烧得如此熊熊! “您看此事要如何处理?”辅国公问。 皇太后刚想说什么外头传来匆匆脚步声与王公公尖着嗓子的一声通传。 “皇上驾到——” 皇太后扶着几子站了起来。 辅国公赶紧迎出去对着皇上行了一大礼。 皇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走到皇太后跟前啪的将檄文拍在了几子上。 “您”他的声音冰冷“不妨仔细看看。” 他倒想听听他的母后他的舅舅会怎么评断祁阳那群乌七八糟的亲戚! ------题外话------ 林繁:给全天下人看看我们的新宝贝~~~ ----- 关于书友的疑问。 1先太子与吴王的称呼问题。 太子是先帝封的皇上登基后追封了赵临为吴王。 所以所有官员对话间提起赵临时全部都是“吴王”这就是他现在的名号。 只有“自家人”以及他们现在需要抬正林繁身份时口头才是“先太子”。 2永宁侯去飞门关时为什么把遗诏留京而不带走。 边关危机虽说极有可能被西凉南蜀两面夹击的表象是永宁侯自己夸张出来的但是并非没有可能。 老侯爷去救急且不确定到时候飞门关会是什么状况一旦失守或者他也需要出关、又或是他不得不去南境边城扛南蜀战争中遗失就over了。遗诏放在他的身边远没有留在京城放心。 正文 第370章 怪她算错了一招 皇上的态度实在算不得好。 眉头微微一蹙皇太后虽不舒服却也没有点出来。 正事要紧。 眼下再去揪那些细枝末节只会发展成一场毫无意义的争议。 她拿起檄文快速看了一遍。 先前从辅国公的口中得知了状况但他们兄妹其实都没有看到这篇文章等真的顺着看完皇太后的心沉了下去。 文章写得太好了。 文士手中的笔挥舞起来时并不输武将手中的剑。 情绪透过那些字句铺垫、引导、爆发掷地有声。 皇太后的视线停在了落款上。 这是一篇就算糊住作者名字都能博得满堂彩的文章可它还把主笔露了起来以谢羽的文名为翅膀一飞而起。 皇太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她心里闷。 “工部那儿有查到什么吗?”皇太后稳住情绪问道。 “在查”皇上道“不过祁阳那些亲戚手段实在高明这么些年把工部哄得团团转依朕看十之八九一时半会儿间也查不出来。” 皇太后被堵了下。 皇上答归答还这么刺她一下。 什么手段高明? 分明是在骂他们“居心叵测”。 “皇上生气哀家很是理解”皇太后道“哀家也生气他们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他们也根本没有考虑过皇上考虑过哀家与辅国公府。” 皇上冷声道:“您这么说来您对他们的行径毫不知情了?” “哀家自是不知情!”皇太后嘴上说着清白心中亦十分难受。 此文传天下。 旁人毫不了解以为只要是姓颜就穿定了一条裤子那也就罢了。 皇上是她的亲生儿子怎么能以此事来质疑她? 祁阳的族亲与亲儿子的江山在她心中孰轻孰重这还需要问吗? 她是疯了、傻了才会让那些亲戚来私吞儿子的国库? “不止是哀家辅国公也不知道”皇太后道“倘若哀家知情断断不可能让他们那么胡来!” “也是。”皇上哼了一声。 他并不是真的怀疑皇太后他只是心里不畅快故意刺母后而已。 “您若是知情”皇上继续往下说着“您又怎么会让平阳在祁阳住着呢?” 皇太后眼神一暗。 正如她为了皇上能豁出去赵瑰为了亲侄儿自然也是拼尽全力。 她坚持不回京在祁阳待着一定有她的目的。 皇太后当然看穿了赵瑰。 只是先前那局面根本不可能对赵瑰来硬的只能顺着。 祁阳那儿成了拉锯的战场。 赵瑰想的是惹事皇太后想的是颜家人眼皮子底下赵瑰按说兴不起多少风浪。 并非赵瑰没有本领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皇太后若是知道祁阳颜家那些亲戚屯了个十年二十年吃不垮的粮仓对赵瑰打开了仓门她还管什么皇家威仪她和辅国公早冲回祁阳城去了。 这事儿终究是怪她算错了一招。 她的族亲们对不起她的信任。 皇太后闭上眼缓了一缓。 她在心里默默地、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事情有轻重缓急。 此刻追究平阳留在祁阳城到底对不对、该不该的就像先前去琢磨皇上那态度好不好都是分散重心。 无论是翻旧账还是针对对方的脾气都不是处理事情的好方法。 自我提点一番后皇太后又重新睁开眼睛。 “皇上刚才说工部那儿一时半会儿间怕是寻不出什么来”她道“如此可见祁阳那儿的表面功夫做到位了。平阳前后总共住了这么些时日她又如何能在祁阳官府、与颜家的注意之下轻而易举地看出端倪来?” 皇上闻言挑了挑眉:“您总不至于要替他们脱罪说是平阳瞎编乱造的吧?” 再一次的皇太后直接把皇上的恶意忽略掉道:“哀家的意思是平阳也许早就发现了祁阳的问题她是带着问题、去祁阳找证据而不是住进了祁阳城才通过证据发现问题。” 皇上抿了下唇这一次许是听进去了些他没有打断皇太后。 “平阳这么多年没有离开过京城她到底从哪儿发现的问题?”皇太后设问然后回答“京城里一定能寻到答案。工部这几年都毫无察觉一定是他们找的方向和办法不对。 事已至此工部继续找他们的线索皇上得有皇上的应对。 谢羽向念之投诚官州拦不住大军从官州到京师不过这么些路谁去拦、怎么拦这是皇上现在要考虑的。” 皇上直直看着皇太后道:“难道不是先把祁阳掀了?您的族亲朕要如何处置?” 皇太后的声音沉了下来:“不杀还能了事吗?” 她的眼中闪过的全是恨意。 既然祁阳的族亲们置她与辅国公府不顾她还要为族亲争取什么? 争取下去不止是自家性命连这江山都要拱手相让了! “太师与太保有什么说法吗?”皇太后问。 “太师说他连驳斥这篇檄文都无从下手。”皇上道。 皇太后倏地抽了一口气。 状况虽然棘手但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太师不该…… 这个念头刚刚泛起来还不等皇太后再细细琢磨就被皇上的后一句话牵走了思路。 皇上道:“全天下他们都不知道林繁是谁他对祁阳动手可太板正了。” “皇上这么说”皇太后上前一步压着声音问道“是想把念之的身份主动公之于众吗?” 皇上被她这咄咄一问激得脸色越发难看。 他当然不想。 一旦林繁是赵临儿子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文武官员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本是君与臣之间的矛盾。 太平盛世臣子造反就该被天下唾骂。 若是成了自家人的内斗局面又不一样了。 可是由着林繁瞒天过海藏起他的狼子野心举着“正义”的旗帜冲颜氏发难皇上看在眼中愈发不痛快。 恨不能立刻撕开林繁的伪装。 ------题外话------ 感谢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71章 难道是想帮他证明吗?(求月票) 只看皇上的神色皇太后就知道他的想法了。 不甘心憋得慌。 这太正常了。 别说皇上便是皇太后被秦胤、林繁与赵瑰逼到这个份上她也不畅快。 就像是被狠狠塞了一嘴巴的黄连。 可是不能吐出来。 那就只能咬咬牙全部咽下去。 忍着再苦也忍着! “皇上觉得”皇太后抬起眼看着他声音尽量放平缓“念之迟迟不公布是为了什么?” 皇上哼了声:“为了显得义正言辞。” 林繁竖起了“为大周”的旗帜他做的一切也就符合大周的利益。 如果背后还有自己的地位与利益之争他跳出来指责祁阳颜氏动机就不那么纯粹了。 也许在一些人看来他为达目的许是夸大了颜氏的恶行。 当然迟早会公布的。 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当真正掌握住局势时起兵的动机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仅仅是”皇太后沉声点了出来“他们的证据没有那么充分二十年了物是人非。” 赵临死了他的妻子怀着身孕、失去行踪。 “我们都可以想象到此事与林宣、赵瑰有关林繁的出世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皇太后一面斟酌一面道“可文武大臣们不知道老百姓不知道谁能证明孩子出生了、是男是女、就是念之? 哪怕他们让念之的生母站到人前由老臣们都认得的吴王妃确认念之身份那也是‘一面之词’。” “您知道的这不是衙门断案子还讲个证据!”皇上道“兵权在手一旦他步入京城他不是也是。” “但他还没有!”皇太后咬着牙一字一字道“难道皇上现在就想放弃了吗? 他一日没有打进京城以兵权、以皇权让别人认他的身份他就一日还要证明自己。 皇上比他还急难道是想帮他证明吗? 你但凡喊出他是‘赵临的儿子’全天下还有哪个会觉得他不是? 皇上可曾想过这是念之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在逼你他在等你忍不住先开口! 所以你必须忍着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皇上的喉头滚了滚。 皇太后坚定的态度与语气让他颇为不满意但同时他也知道皇太后说的话有道理。 他只能捏着鼻子、忍着臭瞒下林繁的身份。 喊破了得一时畅快却给林繁扫去了大麻烦。 皇上问:“那照母后的意思现在应当如何?”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看来皇上都听进去了。 只要皇上愿意听她的那就还有机会。 “他们不是清君侧吗?清的是祁阳颜氏那就别让他们走出祁阳!”皇太后说完下意识地想召个人进来好去请黄太师与范太保到慈宁宫来见皇上站在一旁她心念一动。 既然皇上都听得进去她再次大包大揽反而会起反效果。 尤其是此次事情由他们颜氏一族而起。 清了清嗓子皇太后直接与皇上道:“太师既然写不出驳斥檄文的文章不妨干脆让他也写一篇檄文把祁阳往死里骂。 颜氏与官员勾结仗着外戚身份欺上瞒下毁大周江山。 瞒报多年把哀家与辅国公等人都瞒在鼓里不止皇上震怒哀家亦是哀痛又愤怒。 即便为皇亲国戚亦是十恶大罪不可饶恕必须大义灭亲。 皇上无论如何都要把祁阳颜氏一族与京城的割裂开、对立起来。 想清了祁阳的不止念之还有皇上和哀家! 只有这样他们对祁阳动手的原因就不能用到京城来。” 皇上眉宇紧锁道:“母后莫非以为祁阳现在还在颜氏与唐筹的手里?他们敢把檄文拿出来依朕看只怕祁阳早就易手了!他们现在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 “所以才必须立刻应对!”皇太后岂会想不到这一点。 皇上的眼中阴郁至极问:“母后想要发兵去祁阳借着剿灭颜氏的名头把林繁他们也剿了是吗?可母后不妨再想一想谁带兵去?” 皇太后抬手按了按眉心。 谁能拦得住秦胤? 安北侯和冯仲倒是能领兵只是他们刚刚才回京。 这两位把秦胤等人留在祁阳自己回来了要说他们丝毫没有察觉皇太后根本不信。 当然这不等于说安北侯与冯仲已经投向了林繁而是祁阳颜氏的所作所为让这两位默许了秦胤的清君侧。 他们愿意打颜氏因为这是大周的江山他们是大周的臣。 他们也会领旨打秦胤、林繁在大周的天下受到威胁之时别管打得过、打不过他们会拼死血战。 可是等林繁身份曝光的那一天他们会如何选? 倘若调转头、向皇上发难今日点多少兵给他们拦人明日就白白送了这些兵到敌人手中。 一时之间皇太后也想不出京中还有哪位大将可担重任且绝对不会辜负皇上。 “京城这儿再琢磨琢磨”皇太后道“谢羽不是义愤填膺吗?让他官州发府兵讨祁阳去!是皇上让他向西讨伐不是他官州给秦胤他们让路东进!” 反正谢羽已经表态了。 官州已经不是朝廷可以指挥得动了的。 “此举意在分割拖延他们的脚步”皇太后深深看着皇上“赶紧回去让太师动笔。” 皇上没有再与皇太后争论先行回了御书房。 皇太后送他离开疲惫地在罗汉床边坐下。 避在廊下的辅国公进来听了皇太后的安排道:“皇上肯照您的想法做您先宽宽心。” 皇太后苦笑了声摇了摇头。 一旁夏嬷嬷垂着眼道:“原该由奴婢出面往祁阳劝长公主回京偏中暑浑浑噩噩了好几天耽搁了行程。如若奴婢当时去了兴许……” 皇太后拍了拍夏嬷嬷的胳膊:“平阳早有准备我们一步迟、步步迟你去了也挽回不了。” 说完皇太后又与辅国公道:“兄长等下去见见太师把哀家的意思再讲一讲。” 辅国公知道皇太后是怕皇上嘴上应得好好的突然间又转了心意便颔首道:“臣晓得。” 送走了辅国公夏嬷嬷给皇太后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您思虑太重了。”她道。 皇太后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虽然她质问皇上“难道现在就放弃吗”但是内心深处皇太后很清楚如此局面下他们已经无比被动连见招拆招都捉襟见肘了。 从三府的人都逃出京城起运气与机遇就不站在他们这一边了。 ------题外话------ 求月票~~ 感觉喊不喊隔天的票数差距有点多……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372章 火候欠了些 御书房里汪尚书几人具是焦头烂额。 搬来的文书摊在地上他们也顾不得形象跪坐着翻看、整理。 柳殷看得眼睛发胀用力揉了揉道:“真是叫人无从下手。” 这也不是他推责任。 颜氏一族把持祁阳矿产从前朝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年了。 前朝的事儿今时今日当然管不了。 可只看今朝大周建朝二十多年哪怕是一年归整一册子也得累个二十余册更何况衙门里做开采的各种活计也不是这么简简单单单纯列个数字就完了的。 其中包含的内容太多了。 前一年的总结新一年的预算每个矿场动用多少劳力要配备多少粮食、工具几个爆破的点又深挖多长的矿道采出来的矿经过几次刷选、状况如何后续冶炼安排冶炼的人力、工具也得布置上为运输又修多少路途…… 他们今儿搬过来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真要仔细计算这其中的关系工部衙门里还有两大架子的旧档要翻呢。 汪尚书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平心而论他自认做事还挺仔细底下人也负责。 底下州府报上来的数配合着前后年都会认真辨一辨。 真是明显的差池这几年里早就被发现了。 只能说颜家不愧是经营矿产的老行家怎么做手脚人家有数着呢。 他们这些官员再学再上心毕竟没有在祁阳矿场里待过真看不穿那些有心设计好的文书。 “太早的别管了”汪尚书道“先从近几年的入手十年吧就看这十年……” 柳殷和郭淮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边上黄太师与范太保亦在翻阅他们工部侍郎哪有躲懒的道理。 黄太师一页页看时不时与范太保低声交流两句。 外头响起匆匆脚步声以及内侍、侍卫们问安的声音是皇上回来了。 皇上大步迈进来一看到那满地的文书以及急急忙忙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汪尚书等人他的脸拉得老长。 “成何体统!”他不满极了又问“看出名堂了吗?” 汪尚书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废物东西!”皇上骂了声。 汪尚书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确实看不穿颜氏的把戏但他多少还有点心眼。 “皇上”汪尚书道“虽未掌握具体状况但臣刚刚翻看时隐约抓到了些线索太模糊了也不知道怎么表述臣想即刻回衙门与其他相关文书比照比照兴许能有些收获。” 柳殷活络些当即接了话:“臣等带来的文书不够全面。” 皇上嫌弃地看了眼被文书弄得乱糟糟的地面手一挥:“赶紧收拾了滚回去!” 汪尚书忙应了招呼两位侍郎匆匆整理完文书怎么抱着来又怎么抱着走。 御书房里范太保与黄太师没有走。 “您去见了太后娘娘吗?”范太保问。 “辅国公也在慈宁宫听他和母后的说法对祁阳之事毫不知情。”皇上道。 黄太师对此并不意外他以试探的语气问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话一出口黄太师就从皇上的眼神中抓到了一丝不忿。 “母后请太师出手。”皇上顿了顿把皇太后的想法一一讲了。 黄太师摸了摸胡子。 别听皇上说得还算平和但眼神中闪过的情绪瞒不过黄太师。 皇上对现今的局面束手无策不得不听从皇太后的指点同时亦对皇太后的指点心存不忿。 在他与范太保不断提及皇太后“有理”、“可行”之后皇上的这种不忿会继续扩大。 这一点倒是与当初皇上与徐太傅之间的处境颇为相像。 不得不接受对方的越俎代庖又心存逆反…… 还维系住这份关系的不过是“母子血缘”而已。 黄太师便道:“娘娘的想法不失为眼下的一个应对之法但要真正破局还远远不够。” “太师有什么好主意?”皇上问。 “老臣先前就说了老臣连驳斥谢羽的檄文都无从下手现在也就是遵从娘娘的意思”黄太师苦笑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有一事老臣始终没有想明白。 在老臣看来老侯爷他们清君侧是对当日那道圣旨的反击。 他们对大周无疑是忠诚的皇上当时为何坚持说他们一定会造反? 皇上能否给老臣们一句准话? 您真想要他们的命还是这事儿还能缓和? 倘若可以缓和那就借着此次机会派老臣也行太保也行或是其他人明面上共同剿灭祁阳颜氏暗处去谈和看看能不能谈拢。 倘若真就是不分胜负不收手哎老臣还真就是想不通……” 黄太师说得长吁短叹范太保亦是一脸为难。 皇上咬着后槽牙心烦极了。 他何尝听不出这两人的意思? 他们在怪他当日不顾反对之声坚持下那道圣旨! 可他们懂什么? 他们又不知道他坐在龙椅上担心什么不满什么?!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要冲口把林繁的身份点破让两个老头子知道林繁早就盯着皇位了。 话到嘴边皇太后那厉声的质问在脑海中回想皇上硬忍着把话都咽了下去。 不能说。 一旦说破他们会向着哪一边? 会不会偏向林繁? 皇上说不好。 二十年几年前三公心中的确更满意他而非赵临皇上也很想说时至今日三公依旧如此。 再说了赵临在林繁这个年纪得到的功业更多更大。 连赵临都输给了他何况赵临的儿子。 可是皇上不敢赌…… 见皇上忍下了冲动黄太师在心里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皇上去慈宁宫前、与回来后两次试着引导皇上把林繁的身世说破。 此事若能从皇上的口中说出来事半功倍。 可惜都没有成功。 还是火候欠了些。 那就只能再炖着。 炖到火候够了掀开锅盖自是香气满堂。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200714091947651、*四处留晴*、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73章 没见识也很好 从御前告退黄太师与范太保回到了千步廊。 两人特特绕去了工部衙门里头依旧是热火朝天景象。 书房里文书堆得极其夸张。 汪尚书从中抬头惭愧道:“太乱了都不知道怎么请两位坐下。” “不妨事”范太保道“你们继续看我们也回去琢磨琢磨。” 说完两位老大人又出了工部范太保回衙门黄太师走了另一个方向。 他得去寻黄逸。 黄逸离京许久又是征战今日一回京城自然老实地待在太师府里听长辈们一通絮絮关切话。 有什么见闻受没受过伤辛不辛苦…… 黄逸耐性很好被围在中间一一作答。 黄太师赶回府中就使人把黄逸叫到了书房里。 黄逸立刻便去了。 离上一次祖孙深谈已经过了半年多。 当时对祖父的各种不理解也在这期间渐渐有了些许的转变。 他依旧不能完全接受祖父的做法但他试着从祖父的位置、祖父的处境上来思考也明白一些祖父的不得不做、无可奈何。 同时他亦对祖父佩服不已。 祖父推断出了林繁的身份做出了选择又努力把讯息递到他的手中。 这份勇气与决断不是谁都有的。 毕竟黄逸比任何人都清楚祖父曾经有多么信任皇上、推崇皇上。 上前一步黄逸对黄太师行了一大礼。 黄太师受了礼才把他扶起来认认真真打量着他。 半日前在广场上只匆匆说了最要紧的几句话根本顾不上旁的。 原想着反正是自家孙儿想说什么还怕没有时间吗? 哪里想到今儿时间还真就宝贵无比。 “老夫很想听你说此次出征的经历、想法现在却顾不上了”黄太师拍了拍黄逸的肩膀道“你对祁阳状况了解多少?他们到底是如何知道祁阳矿采状况的?工部里头至今看不出端倪来。” 黄逸答道:“我听念之提过两句最大的破绽在庆元十九年、也就是西山矿场矿难的第二年中原大水祁阳府的农产减产远胜水情更严重的官州……” 依着对内政的熟悉黄逸这么一说黄太师一下子就明白了。 “难怪工部毫无头绪”黄太师连连点头“原来问题不在矿上而在田里。” 他们只盯着矿看没有去看田更没有以祁阳的田去比照同年间周围州府的田自然就被瞒过去了。 “长公主不愧是长公主真厉害。”黄太师夸赞道。 黄逸问道:“皇上想如何应对?” “太后拿的主意”黄太师简单说了说道“她也是尽力了只是大势已去。” 黄逸一听不由又问:“您如此乐观?” “胜负之相已经显现不难判断输赢当然老夫也不是眼看着高下定了才顺着杆子往上爬。”黄太师叹道。 人生嘛可以抉择可以审时度势甚至看起来像一株吹两面风的墙头草但是至始至终都不能忘了扎根得记得根在哪儿心在哪儿。 “坐上那把椅子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是最困难的了”黄太师又道“最难的是坐上去之后要去做些什么那才是他必须认真、努力的方向。” 黄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黄太师笑了笑:“老夫回千步廊去了事儿还得继续办。等空闲下来老夫一定要好好听你说说这趟感悟听听你这一路、寻到了什么答案。” 黄逸沉声应了句“一定”。 离开家黄太师匆匆回衙门先与范太保嘀咕了一通。 范太保与他长年默契自不用多言起身独自去了工部衙门。 见汪尚书还在文书堆里遨游范太保把人叫出来指点道:“我也是刚想起来的不妨另辟蹊径。 挖矿要人力冶炼、运输也要人力。 他们祁阳府现在到底有多少劳力?只开他们报上来的数的矿余下的人力总不能白养着吧? 商业该如何、农产又能得多少不妨也比照着算算。” 汪尚书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 他们现在就是缺个思路范太保与他们提了个醒。 “还是您灵光。”他道。 范太保笑眯眯应下了这句夸赞绝口不提黄太师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黄逸。 工部有了新方向很快他们便发现了端倪顺着再查下去合不上的数字就越来越显眼了。 而这个结果又被汪尚书报给了黄太师。 老太师“恍然大悟”总算知道怎么提笔写讨伐祁阳颜氏的檄文了。 谢羽那儿写得慷慨激昂有理有据他们京城里的这一篇怎么也得再添些证据不能太过敷衍与落后。 黄太师提笔准备又听辅国公絮絮安排了一通得了初稿先送去与皇上过目。 皇上也算弄清楚了祁阳官府是如何做的手脚气恼地在心里骂了一通。 眼看着到了晚膳时候他起身往淑妃宫中去。 淑妃娘娘的宫室里小厨房上噗噗炖着小梨汤。 皇上一坐下淑妃就让人送了上来。 “清热润肺。”她笑着道。 皇上接过去用了个干净。 没法子他今日真的觉得这肺都气炸了。 从早到晚每一件顺心事。 淑妃柔声道:“臣妾近来觉得您总憋着事儿不太畅快。” 皇上的眼神暗了暗。 邓国师死了徐六不知所踪估计也死了。 现在他遇着大小事情连个能说道的人都没有。 “都是些朝堂上的事。”皇上冷声道。 “您若不嫌弃不妨说与臣妾听?”淑妃笑容温和极了“只是臣妾见识少就只能听着不能替您分忧愁。” 皇上呵的笑了声。 “能听就是长处了”他道“没见识也很好。” 有见识的跟他母后一样吗? 淑妃没有紧逼出去使人摆桌而后回过神看了皇上一眼。 她太清楚皇上在气什么了。 祁阳那儿被长公主狠狠摆了一道让皇太后和皇上疲于应对。 先前皇太后还想把夏嬷嬷送去祁阳幸好她消息灵通阴了夏嬷嬷一次她才不会让人去给长公主添麻烦呢。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74章 还是偏了 秋风飒飒。 关外的秋天来得很早。 毛固安清晨从将军府出来就被一阵狂风迷了眼。 他连连咋舌。 说起来他在飞门关也驻军了这么多年按说早习惯了西北这一带的气候却也被这儿的秋日大风给吹得头发都快散了。 倒霉……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转念一想他脚下的土地是西州城是他们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城池毛固安立刻就不骂了。 反而嘀咕了一句“爽快”。 西州在他手中从前余柏的府邸自然也成了毛固安现在的将军府。 当然孤家寡人一个也无所谓府不府的自住一间屋子其余的都分给了麾下主事之人。 战事告一段落但他们后续的事宜还有很多。 一位主簿追了出来道:“之前提出的条件西凉基本都答应了只问我们交人的时间。” 毛固安摸了摸胡子。 交还石魏等有名有姓的西凉大将的遗体、兵器也把押在飞门关内的俘虏送回去西凉为此则交出大量的金银财物。 两个朝廷定个协议西凉称臣从大周的立场上当然是拿得越多越好。 可毛固安想的是一旦西凉为臣那之后几年内想再兴战事就不容易了。 西凉得以喘息现在的西凉皇帝是个没出息的孬种可将来就说不准了等西凉休养生息、缓过起来他毛固安还能提得动大刀吗? 再者…… 毛固安下意识地往东看去。 定国公、不对是皇太孙那位正要争夺皇位眼下的确不能在西境生事弄得大伙儿捉襟见肘。 可等皇太孙夺下皇位整理完朝廷大事后他是会重新考虑西境战事还是就此收手以恢复内政为主这一点毛将军也吃不准。 不仅仅是他毛固安想皇太孙自己现在恐怕都没有一个准数。 朝堂风云变化具体举措得看夺位是否顺利得失如何。 倘若损失惨重伤了大周元气自不能开战;倘若大捷连连顺利入主皇城那就不该留下西凉那么个后患。 毛固安眯着眼看了看天色:“风这么大我看秋天早冬天也早一旦入冬还换什么俘虏金银我怕金银在风雪里给我吹不见了。你听我的既然京城那儿不催我们就跟西凉再讨价还价一下讨到下雪了告诉他们明年再来。反正我们大周不会饿着俘虏也不跟他掰扯那些口粮。” 主簿:…… 口粮都不掰扯那还讨价还价什么东西? 毛固安说完自己也品出些怪来。 脸上微微发红他忙找补道:“这叫‘抓大放小’。” 说完留下主簿站在将军府外毛固安快步往前走一直走到城墙脚下顺着台阶上去了。 城墙上的风更大。 大周旗帜被风吹得鼓起守城的兵士们站得笔直。 毛固安看着这番景致心情一下子就爽利极了。 真好啊。 他就现在这里守着守到明年春天京城那儿定然有个说法了。 当然也就清楚与西凉的后续要如何决断了。 在那之前就拖着吧。 毁盟这种行径虽然也是古往今来常见的手段但是不好听。 皇太孙夺位、初登大宝上来就毁盟更是大忌。 如若要打底那盟约还是不定为好。 一位传令兵从城墙下跑了上来把一封信交到毛将军手中。 “飞门关送来的?”毛将军看了眼封口下方盖了刘贲的印他取出其中纸张展了开来。 这上头的字迹他很是陌生。 看了眼署名“谢羽”这个名字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再仔细看内容毛将军的眼睛不由瞪得老大。 这是一篇讨伐祁阳颜氏的檄文。 毛固安一介武夫不懂那些文人功底但文字之间的磅礴力量他还是感受到了。 他为上面写到的事情而震惊也为了这文字里的号召力而振奋。 虽然毛固安只答应了永宁侯不掺和夺位之争他守他的西境可是随着西州城易主随着永宁侯他们返京毛固安的心一点点的还是偏了。 偏到他看到这篇檄文时也想撸起袖子去冲锋了。 毛固安收起了信道:“我先拿着等下贴到城门口去。” 下了城楼毛固安去寻了定国公老夫人。 老夫人与巧玉抵达西州城已经有些时日了。 刘贲使人护送他们也与毛固安通了声气让她们在西州城里可以安然住下。 她们日常在城中走动感受这座城池里的生活气也在很多人的口中听到了林宣的名字。 有一些自始至终认为自己是大周子民的老人抹着眼泪说着当年若非林宣病故他们这些人早就能回到大周治下。 虽然余柏在任时对城中大伙儿不错但他毕竟是西凉人。 也有些以西凉百姓自居的念叨着余柏的不容易不愿意在周人手中讨生活又无法离开故土。 毕竟是新易主的城池各种想法混杂在一起。 巧玉跟着老夫人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每日都有新的体会。 听见拍门声她来给毛固安开了门。 毛固安不进院子只把那张檄文交给她。 巧玉拿进去给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看完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先前就知道祁阳状况只是她没有想到林繁他们能让谢羽落笔。 打动谢羽的不是金银、不是前程是祁阳颜氏的胡作非为是他与林宣的师生情谊。 巧玉的目光也落在了“谢羽”两字上。 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从前几年逢着年节府里都会收到官州送来的年礼。 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就是些特产、吃食像极了寻常师生间的问候哪怕那位先生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待他们出逃经过官州地界她又从长公主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官州设卡他们所有人都不敢赌谢羽的立场想方设法避开关卡。 也正是这位谢羽知府写下了这篇文章。 师恩固然沉重但是做老师的那个人在当年提点谢羽时定然也没有想到今日吧。 ------题外话------ 感谢书友梧桐野、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74章 还是偏了 秋风飒飒。 关外的秋天来得很早。 毛固安清晨从将军府出来就被一阵狂风迷了眼。 他连连咋舌。 说起来他在飞门关也驻军了这么多年按说早习惯了西北这一带的气候却也被这儿的秋日大风给吹得头发都快散了。 倒霉……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转念一想他脚下的土地是西州城是他们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城池毛固安立刻就不骂了。 反而嘀咕了一句“爽快”。 西州在他手中从前余柏的府邸自然也成了毛固安现在的将军府。 当然孤家寡人一个也无所谓府不府的自住一间屋子其余的都分给了麾下主事之人。 战事告一段落但他们后续的事宜还有很多。 一位主簿追了出来道:“之前提出的条件西凉基本都答应了只问我们交人的时间。” 毛固安摸了摸胡子。 交还石魏等有名有姓的西凉大将的遗体、兵器也把押在飞门关内的俘虏送回去西凉为此则交出大量的金银财物。 两个朝廷定个协议西凉称臣从大周的立场上当然是拿得越多越好。 可毛固安想的是一旦西凉为臣那之后几年内想再兴战事就不容易了。 西凉得以喘息现在的西凉皇帝是个没出息的孬种可将来就说不准了等西凉休养生息、缓过起来他毛固安还能提得动大刀吗? 再者…… 毛固安下意识地往东看去。 定国公、不对是皇太孙那位正要争夺皇位眼下的确不能在西境生事弄得大伙儿捉襟见肘。 可等皇太孙夺下皇位整理完朝廷大事后他是会重新考虑西境战事还是就此收手以恢复内政为主这一点毛将军也吃不准。 不仅仅是他毛固安想皇太孙自己现在恐怕都没有一个准数。 朝堂风云变化具体举措得看夺位是否顺利得失如何。 倘若损失惨重伤了大周元气自不能开战;倘若大捷连连顺利入主皇城那就不该留下西凉那么个后患。 毛固安眯着眼看了看天色:“风这么大我看秋天早冬天也早一旦入冬还换什么俘虏金银我怕金银在风雪里给我吹不见了。你听我的既然京城那儿不催我们就跟西凉再讨价还价一下讨到下雪了告诉他们明年再来。反正我们大周不会饿着俘虏也不跟他掰扯那些口粮。” 主簿:…… 口粮都不掰扯那还讨价还价什么东西? 毛固安说完自己也品出些怪来。 脸上微微发红他忙找补道:“这叫‘抓大放小’。” 说完留下主簿站在将军府外毛固安快步往前走一直走到城墙脚下顺着台阶上去了。 城墙上的风更大。 大周旗帜被风吹得鼓起守城的兵士们站得笔直。 毛固安看着这番景致心情一下子就爽利极了。 真好啊。 他就现在这里守着守到明年春天京城那儿定然有个说法了。 当然也就清楚与西凉的后续要如何决断了。 在那之前就拖着吧。 毁盟这种行径虽然也是古往今来常见的手段但是不好听。 皇太孙夺位、初登大宝上来就毁盟更是大忌。 如若要打底那盟约还是不定为好。 一位传令兵从城墙下跑了上来把一封信交到毛将军手中。 “飞门关送来的?”毛将军看了眼封口下方盖了刘贲的印他取出其中纸张展了开来。 这上头的字迹他很是陌生。 看了眼署名“谢羽”这个名字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再仔细看内容毛将军的眼睛不由瞪得老大。 这是一篇讨伐祁阳颜氏的檄文。 毛固安一介武夫不懂那些文人功底但文字之间的磅礴力量他还是感受到了。 他为上面写到的事情而震惊也为了这文字里的号召力而振奋。 虽然毛固安只答应了永宁侯不掺和夺位之争他守他的西境可是随着西州城易主随着永宁侯他们返京毛固安的心一点点的还是偏了。 偏到他看到这篇檄文时也想撸起袖子去冲锋了。 毛固安收起了信道:“我先拿着等下贴到城门口去。” 下了城楼毛固安去寻了定国公老夫人。 老夫人与巧玉抵达西州城已经有些时日了。 刘贲使人护送他们也与毛固安通了声气让她们在西州城里可以安然住下。 她们日常在城中走动感受这座城池里的生活气也在很多人的口中听到了林宣的名字。 有一些自始至终认为自己是大周子民的老人抹着眼泪说着当年若非林宣病故他们这些人早就能回到大周治下。 虽然余柏在任时对城中大伙儿不错但他毕竟是西凉人。 也有些以西凉百姓自居的念叨着余柏的不容易不愿意在周人手中讨生活又无法离开故土。 毕竟是新易主的城池各种想法混杂在一起。 巧玉跟着老夫人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每日都有新的体会。 听见拍门声她来给毛固安开了门。 毛固安不进院子只把那张檄文交给她。 巧玉拿进去给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看完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先前就知道祁阳状况只是她没有想到林繁他们能让谢羽落笔。 打动谢羽的不是金银、不是前程是祁阳颜氏的胡作非为是他与林宣的师生情谊。 巧玉的目光也落在了“谢羽”两字上。 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从前几年逢着年节府里都会收到官州送来的年礼。 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就是些特产、吃食像极了寻常师生间的问候哪怕那位先生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待他们出逃经过官州地界她又从长公主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官州设卡他们所有人都不敢赌谢羽的立场想方设法避开关卡。 也正是这位谢羽知府写下了这篇文章。 师恩固然沉重但是做老师的那个人在当年提点谢羽时定然也没有想到今日吧。 ------题外话------ 感谢书友梧桐野、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75章 臣请守城 林宣当初就想着有朝一日让谢羽站出来如何如何吗? 他一定没有想过。 他对谢羽的关照出自赏识大周需要更多的有识之士而不是他个人要弄什么结党之举。 他不图什么回报可他终是得了这份回报。 无心插柳柳成荫。 可柳树的成长需要雨水、土壤、阳光这一切的所有由经由林宣的手落了下来。 巧玉垂下了眼。 “父亲”离她太远了父亲留给她的也只有别人口中那些细细碎碎的琐事。 可她忽然意识到也正是这些琐事如一根根细线勾勒出了父亲的形象。 那些人眼中的定国公、恩师、天纵之才、文韬武略无所不能…… 很高大高大到让她仰望。 同时也让她内心里盘旋着一种不安。 那么出色的父亲她真的配得上这份出身吗? 兴许是谢羽这气势汹涌的文字给了巧玉勇气她在老夫人的椅子前蹲了下来。 “我……”她抿了抿唇看着老夫人的眼睛问道“我真的可以是您与先国公爷的女儿吗?我那么普通……” 老夫人微微一愣。 这些时日她何尝没有感觉到巧玉的迷茫? 可她没有去追着问她在等巧玉说出来。 这个坎旁人只是助力真正要昂首挺胸地走出来只有巧玉自己才可以。 “巧玉”弯了弯眼老夫人笑得很温柔“巧玉你知道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吗?” 巧玉的眼睫颤了颤。 她打小就叫这个名字。 在左邻右舍一群“大妞”、“二娘”、“金花”之间她的名字显得与众不同。 不过家里有位念过书的祖母大家都以为名字是老太太取的也就无人觉得奇怪甚至大妞二娘还很羡慕她有个好名字。 等进了府被领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也夸她名字不错便没有改。 毕竟各府之中类似名字的丫鬟也有很多一点也不出奇。 可现在听老夫人这么问巧玉突然心有所悟。 她试探着问道:“是先国公爷吗?” 老夫人点了点头。 “巧来自于我”老夫人笑着道“你知道我的名字的吧?” 巧玉颔首:“您娘家姓程单名一个窍字。” 窍字底下就是巧。 “玉来自你父亲”老夫人握着巧玉的手在她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尔雅》里有一句璧大六寸谓之宣。宣玉、宣玉。” 巧玉的眸子倏地收紧了。 这就是她的名字吗? 以先定国公的才华他还可以给她取更多有雅涵的名字他最终选了“巧玉”是因为在她要经历的童年生活里这是最“出挑”又不会让旁人觉得奇怪的名字了。 他们用了心。 无论是挑一家合适的养父母还是定一个有深情的名字。 缓缓地巧玉把脑袋埋在了老夫人的膝盖上难以抑制地泪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老夫人吸了吸鼻尖手掌落在巧玉的头上抚着她的长发。 巧玉久久没有动。 掌心的温度清清楚楚地传递到了她的心里。 是她的温柔又坚强的母亲也是她那位高大、伸手无法触及的父亲。 等了会儿巧玉渐渐平复了心中情绪。 老夫人把她扶起身柔声道:“把这檄文拿给毛将军去吧。” 巧玉飞快去了。 等她回来时内室里老夫人正收拾着行囊。 “您……”巧玉顿了顿改了口“我们要回去了吗?” “是啊我们也该回京城去了”老夫人手上不停道“回去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也有很是想念的人。” “谁啊?”巧玉问“国公爷吗?” “不仅仅是还有”老夫人的眼睛里满是怀念与期盼“我的表姐。” 巧玉明白了。 老夫人口中的“表姐”就是国公爷真正的生母。 她们母女这一趟轻装简行东西不多整理之后便又通知了毛将军一声。 毛固安安排了人手护送她们返回飞门关。 出城之时城门口围了不少百姓对着告示上贴着的檄文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巧玉低声与老夫人道:“我们这儿都收到了想来关内各处都已经看到了吧?” 老夫人笑了起来。 此时的京城里除了这篇檄文外黄太师的檄文也预备好了准备通过驿馆、快马加鞭传开去。 那道让谢羽统领府兵、往祁阳擒拿颜氏一门的旨意早就送出去了。 而京中等到的是一则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的消息。 秦胤与林繁进驻祁阳城抓获了唐筹等官员又拿下了颜氏大宅但是颜家有人通过宅里的地道、逃出了城不知所踪。 皇上坐在龙椅上听着传报脸色阴沉。 地道? 从城里挖到城外? 哪怕那是祁阳城也足以让皇上后背直冒冷汗。 “真是可恶!”董侍郎道“什么是反贼这就是反贼臣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是啊”有人附和着“与这等大逆不道之辈相比永宁侯、定国公哪里像是要造反的……” 一时间金銮殿内议论纷纷。 黄太师手持笏板悄悄看了眼皇上的神色。 眼看着皇上的脸色随着底下议论越来越难看黄太师横迈一步道:“皇上之后要如何处置?把颜氏等人押送回京吗?” 皇上的眉宇皱了起来。 押回来岂不是给了林繁他们名正言顺带兵接近京师的机会? “他们既入驻祁阳下一步是继续东进吧?”皇上冷声道。 殿内有一瞬的沉默。 董侍郎亦是握紧了拳头。 皇上还是把老侯爷与定国公看作逆臣吗? “为什么?”他忍不住站出来问道“他们哪里像是造反……” 皇上阴沉沉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也绝不想替林繁作证。 深吸了一口气皇上咬着牙道:“众卿与其关心祁阳颜氏不妨关心关心谁来守这京城!” 队列中安北侯与冯仲打了个眼神官司。 他们是愿意守的也会拼劲全力守。 如若永宁侯给出的答案不能说服他们他们绝不会坐视大周易主。 可是他们现在站出来皇上肯定是不会信任他们的。 光是论把老侯爷和定国公留在祁阳这一条皇上没收拾他们也是看在他们才在打西凉时立功的份上而已。 只是除了他们现在还有什么人能…… “臣请守城。” 冯仲正思考着忽然听见一人请缨。 他抬头看去立在金銮殿中的正是忠勤伯。 忠勤伯双手抱拳又沉沉行了一礼再次道:“臣请守城。”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376章 印证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忠勤伯翁厉的身上。 而他本人昂首挺胸十分坚持。 冯仲看着他心里不由一声叹息:忠勤伯也不容易。 当年先帝兴兵时天下还是一片乱象。 翁厉并未举旗只守着一亩三分地观望了好几年。 随着战局的推进翁厉投到先帝麾下自此立下无数战功在建朝时封了爵位。 先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冯仲对此万分佩服同时他也十分佩服翁厉的本事。 作为一位后来者自己没有过硬的能力如何能得一席之地? 对先帝的忠与勤便是他的封号。 而落在翁厉身上的除了功勋还有一身的伤。 这也是他在这十几年里在京中安养、而不上战场的原因。 不过私底下冯仲也听其他人议论过忠勤伯不是不能打而是不愿意打了。 翁家出了一位荣冠六宫的顺妃娘娘。 娘娘生了二皇子得皇上宠爱又定了与永宁侯府那金贵命的大姑娘的婚约…… 皇后娘家那儿书香程氏子弟都因避讳而远离中心只在远地当些小官。 他们翁家难道要反其道而行吗? 忠勤伯若是继续勤兵不说打仗隔一两年就要练兵那对娘娘、对翁家、对整个前朝后宫也不是什么好事。 倒不如忠勤伯借着年纪与旧伤老老实实在京城里躺着更能让各方都松一口气。 当然这是冯仲听来的他也不知道准不准。 不管怎么说忠勤伯的年纪已经摆在这儿了。 他老了头发都白花花了。 顺妃娘娘是老来女老伯爷前头的女儿、儿子从乱世里活下来还有四位。 长女早嫁了三个儿子、并着底下的孙儿瞅着极其一般尤其是几个孙儿一股纨绔之气。 纨绔就纨绔吧。 虽不上进也不至于多败家。 只是…… 冯仲暗暗摇了摇头终究是艰难到了让老伯爷都不得不再复起的地步了。 顺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二殿下也失了皇上的心出生不久的小殿下听说还是病怏怏的一副随时随地都可能夭折的模样。 老伯爷若不努力想些办法翁家真就一蹶不振了。 难呐! 这么大把年纪还…… 大殿中间忠勤伯站得笔直并不在意别人的打量只等皇上发话。 良久皇上才道:“老伯爷请缨朕十分感动只是你年事已高又有旧伤在身容朕再想想。” 忠勤伯闻言还想再说什么几次斟酌间没有想出合适的说辞他终是无奈又懊恼地退到了一旁。 随之站出去的是安北侯。 晋彷态度很是诚恳说着“若要守城自不会躲在人后。” 听安北侯说了一番豪言冯仲猛地反应过来也立刻站出去拱手请缨。 皇上不信他们两人会好好守那是一回事。 不站出去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怎么忠心耿耿在皇上以及旁人心里都得被明确地打上“与永宁侯、定国公一路”的印子。 龙椅上皇上看着底下请缨众人眯了眯眼。 样子摆得都挺好能不能信…… 他看着是一个都信不了。 如此一比到是最先站出来的忠勤伯看着还像话些。 想归想皇上没有立刻敲定人选说要深思熟虑便起身退朝。 大殿内送走了皇上只留下一众文武。 冯仲看向忠勤伯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就看老伯爷绷着脸背着手孤零零一人走了。 另一厢皇上去了慈宁宫。 皇太后对祁阳城内地道的事儿亦是惊愕万分。 “据说那些地道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挖出来的”皇上冷声道“有一些甚至是十几二十几年前就挖开了的。” 皇太后道:“哀家不知情。” “您想的是当机立断与祁阳颜氏撇清关系把秦胤他们拦在祁阳”皇上咬牙道“可如果他们说那地道还有三十四年前开凿的呢? 您不知情您的长兄辅国公难道也不知情? 好你们兄妹都不知情您的父亲、朕的外祖父他曾是祁阳颜氏的当家人他难道也不知情吗? 大周建朝时他老人家有把地道之事原原本本告诉父皇吗? 没有! 一直瞒到了今日! 颜氏到底是什么居心?” 皇太后语塞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胸口。 祁阳那儿真就惹出了大麻烦。 那条地道到底是哪年开挖的已经不由她说了算了。 秦胤与林繁说是什么时候那就是什么时候。 “您先前说不让朕给林繁作证”皇上重重哼了一声“您也没有想到让太师写的文章证实了祁阳事真也进而的让林繁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祁阳矿采的问题震惊天下。 谢羽的文章写得很是鼓动人心官府与百姓也都认为林繁、秦胤不会在如此要事上扯谎、造假但是还缺个“印证”。 皇太后让黄太师写的文章以及朝廷让官州出兵的旨意就是那个印证。 是自保是撇清也是乱刀斩乱麻的无可奈何。 这一手没有所谓的对错是当下所能想到的最迅速的应对法子了。 只是他们确实没有料到祁阳那儿还有一个震天大雷。 此刻待大雷震耳欲聋、传遍天下还有人会怀疑其中是不是掺假了吗? 那厢说二十年就是二十年四十年它就是四十年。 皇太后无法反驳更何况她其实都不知道答案。 “哀家……”皇太后扶着几子缓缓道“皇上打算让谁守城?” 地道事情出了已经很难阻止林繁的迅速东进应对之策拖不得…… 皇上却道:“不劳母后费心。” 说完他一摔袖子大步往外走。 殿外廊下淑妃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冲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的脸依旧很冷倒也没把火气冲着淑妃去看了他一眼便走了。 淑妃恭送皇上而后随王公公进了内殿。 皇太后靠着引枕坐着脸上写满了疲惫。 淑妃看在眼里自是清楚这母子两人不欢而散。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院子、梧桐野、deepforest、泡泡紫桑葚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77章 你做得很好 御书房外赵启正候着。 见皇上仪仗他急忙上前老实规矩请安。 皇上意外地扬了扬眉。 赵启不是个喜欢往他跟前凑的。 往日只有他把赵启叫来训斥一通几乎就没有赵启主动来御前请安的时候。 今儿倒是难得。 “进来说话。”皇上道。 赵启跟了进去立在一旁等皇上换下了朝服收拾妥当后他才开口:“儿臣有一事想求父皇。” 一听这个“求”字皇上就忍不住皱眉。 八成没什么好事。 “儿臣想去见见母妃”赵启低着头没有看到皇上的表情只自顾自往下说“儿臣自己当了父亲后才头一次知道为人父母的难处。 安儿体弱哭起来比耗子叫都轻虽有嬷嬷们看顾儿臣与舒儿亦不敢放松就怕有个什么…… 舒儿整个人都瘦脱相了儿臣看着心里也难受也时不时想起母妃。 母妃生儿臣时父皇已经登基政务繁忙无法时时顾及母妃与儿臣是母妃日夜照顾儿臣。 可儿臣以前很不懂事总惹母妃不快给她添了很多麻烦。 儿臣很是愧疚想与母妃赔礼又不能去见她。 所以恳请父皇让儿臣去见母妃与她说说话她也很担心安儿儿臣……” 许是想到了顺妃想到了晋舒儿与他们的女儿赵启的声音哽咽着隐隐有些哭腔。 皇上接过纪公公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 而后他在心里埋怨了皇太后两句。 不满意晋舒儿归不满意但孩子已经足月本该活蹦乱跳却因皇太后之手成了那么个样子。 仅仅是为了处置邓国师而已。 幸亏是个姑娘若是个皇长孙那真是太可惜了。 想到眼前的赵启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皇上难得的对他生了几分同情之心。 “顺妃是你的母妃”皇上道“你想去见她亦是人之常情去吧。” 母子见一见而已也不算什么要不得的事。 说起来赵启能为了女儿说出些像模像样的话来。 忠勤伯为了顺妃想要再建功倒也不稀奇。 得了准许的赵启千恩万谢出了御书房快步赶向冷宫。 袁嬷嬷出来迎他:“娘娘今儿精神不错。” “那就好。”赵启道。 他迈进殿内看向坐在窗边的顺妃。 顺妃冲他笑了起来道:“都还顺利吗?” 赵启点头走到近前道:“父皇那儿我照着您交代的都说了一遍父皇应了我过来看他那意思我往后也是想来就能来了。” 顺妃闻言轻轻一笑。 这些时日顺妃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以前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滋味。 哪怕是被皇上打入冷宫她都不觉得日子难捱。 她很清楚地知道晋舒儿腹中的孩子就是她的希望。 即便最初时顺妃对晋舒儿有千万个不满意但既然婚事成了她也不做那等惹人厌烦的事儿。 接受现状并积极适应是顺妃自认的一项长处。 等晋舒儿生产了不论男女总归是皇上第一个孙儿辈的顺妃极有希望就此走出这冰冷的西芳宫就算一时半会儿间走不出去假以时日一定可以。 可是皇太后的狠心举措几乎绝了顺妃的这条路。 从安国公夫人口中得到真相顺妃当机立断有了抉择。 只不过摆在她眼前最大的麻烦是她的“与世隔绝”。 想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想借着各种时机做些什么都成了痴心妄想。 为此顺妃必须破局。 不得不说她遇上了一位心善的皇后娘娘。 她想要见一见娘家人的请求终是得了皇后的应允。 顺妃的母亲、忠勤伯夫人进宫来母女两人大哭一场后也把后头事情安排了个七七八八。 永宁侯与定国公一定会起兵。 皇上需要有人守城。 这就是他们忠勤伯府要抓住的机会。 不得不说顺妃极其了解皇上她很确定常年不参与朝堂要事的忠勤伯主动请缨不会立刻得到皇上的信任。 因此她安排上了赵启。 她把赵启该说的话交代给了伯夫人。 忠勤伯府里头要见到赵启可比顺妃在冷宫里想见儿子一面容易多了。 安排好了之后顺妃就一直在等。 等得一日如隔三秋。 今日她等到了。 皇上在金銮殿上询问守城人选忠勤伯站出来积极争取。 果不其然皇上并不答应。 而赵启在得到这消息后便去御书房外候着对皇上说了那么一番话。 有情有义、有理有据。 皇上疑心再重也不会怀疑赵启想见顺妃的心思同时也正是赵启对母妃、女儿的关心让皇上能试着去相信忠勤伯的立场。 忠勤伯也是一位父亲为了冷宫里的女儿为了焦头烂额的外孙与体弱到要夭折的曾外孙女他当然会努力。 再说了在不久之后秦胤一定会祭出“皇太孙”的大旗。 皇上要担心其他将领转投他就更应该相信忠勤伯。 一旦皇位易主忠勤伯哪有什么后妃女儿皇子外孙? 顺妃只要让赵启去一遍遍示弱就能一遍遍提醒皇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之后赵启能三五不时进出西芳宫了。 顺妃能尽快掌握外头状况也能把所思所想通过赵启、传达给父母而不是一座孤岛而她在岛上迷雾里看不清左右。 她总算把最难走的那一步棋走顺了。 深深地看着赵启顺妃柔声道:“你做得很好。” 赵启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他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被父皇、母妃夸赞过了反而是回回被指出这里不对、那里不该。 虽然他已经这个年纪了都当了爹可难得被母妃夸一回还是让他很是激动。 “母妃”赵启问“秦家和林繁打回京城来外祖父当真能拦住他们?外祖父去守城真能行吗?” 顺妃握住赵启的手道:“母妃也好你外祖父也好我们做的选择都是为了活得更好让你、让你的妻子、女儿让我们翁家每一个人都活得更好。你不用担心我们是去做了什么牺牲母妃没有那么傻。” ------题外话------ 照例喊喊月票~~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78章 拉拢人很难 赵启一言不发看着顺妃。 顺妃的笑容里满是安抚意思道:“母妃还能诓你不成?倒是你有什么想不通的或是不舒坦的只管与母妃说。” “我……”赵启迟疑着。 他原是不打算说什么他的那些不解、困惑与难处与母妃遭遇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也不想拿那点儿小事来给顺妃添烦恼。 只是母妃那鼓励又坚持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 在他还只有几岁大的时候他很不喜欢开口。 能在宫里伺候的都是眼力极好的赵启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一个眼神过去嬷嬷内侍就都明白了哪里需要他张口提? 一来二去的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母妃很是重视再不许嬷嬷们惯着他有任何事儿都必须开口说出来。 赵启倔顺妃更倔。 不训斥、不责骂只看着他鼓励他。 想到幼年时光再想到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情赵启心里不舒服极了。 是他害了母妃…… 不喜欢秦鸾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作罢婚约的过程太让母妃为难了。 也不该去跟赵源东拉西扯赵源那身子骨本就是随时都可能出事偏他硬凑上去一下子就成了因他而起。 还有那邓国师明知道那妖道就不是个东西他早就该劝母妃莫要与那妖道做交易。 “舒儿背后骂皇祖母”赵启下意识地开口“她说皇祖母害了她和安儿。” 晋舒儿骂得很狠。 声音倒不大就是时不时发个疯。 正好好带着孩子忽然间就咬牙切齿咒骂。 “我若真撞邪我若真是邪祟我先咬死那黑心老太婆!” “可我没那样的本事我连我的孩子都护不住。” “报应她迟早要遭报应!” 赵启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却又不知道怎么劝说晋舒儿。 在赵启看来邓国师才是那罪魁祸首之前他冲去打的那一通拳脚还是轻了。 就该把邓国师打得半身不遂才不至于让他再害人。 可是皇太后转头就把邓国师砍了让赵启想寻仇都寻不到活人。 晋舒儿在那里骂身边的嬷嬷们都不敢插嘴赵启有心劝、又不会劝只能憋着毕竟晋舒儿骂得再难听起码嘴皮子能动比她生产后那只剩半口气的样子叫赵启安心多了。 顺妃一听眉头皱了皱。 她无意把皇太后利用晋舒儿母女做文章的事情与赵启说清楚。 知子莫若母。 赵启这冲动脾气一旦知道皇太后的所作所为他能冲去慈宁宫讨说法那就坏事了。 而晋舒儿想来安国公夫人也不会告知她实情。 只是晋舒儿是天真还经常分不清好赖但她并不是脑袋转不过来弯来她怀疑皇太后合情合理。 让安国公夫人劝劝晋舒儿? 效果怕是不好还容易适得其反。 晋舒儿能听得进去的十句有九句还得是赵启说。 “母妃原就告诉过你女子孕中情绪不稳又多敏感生下来后也难免会那样”顺妃道“偏她还生产不顺安儿又不是个康健孩子做母亲的会越发煎熬她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这不能怪她。 她想发泄你只管让她发泄出来只要提醒她屋里没旁人时再骂。 她那陪嫁进来的嬷嬷是姓董吧? 那是自己人可以信赖别的人嘛还是小心谨慎些。 眼前朝堂事多皇太后那儿也有不少烦心事儿再听些传闻越发糟糕了。” 这一番话赵启很是听得进去。 顺妃又问:“太后拨过来的两位嬷嬷还在舒儿跟前伺候吗?” “舒儿不耐烦看到她们想赶人走被安国公夫人拦了”赵启答道“皇祖母没有调她们回去她们现在还帮着照顾舒儿母女。” “对她们客气些”顺妃道“与舒儿说冤有头债有主她想骂皇太后就骂别为难底下嬷嬷没必要。” 那两人是皇太后阴谋里的执行之人。 也正是她们因着心软留了安儿一条命。 她们违背了皇太后的指示哪怕听到晋舒儿咒骂皇太后也断不会去传话那只会越发被两头嫌。 同时也因着那些愧疚心思她们对安儿会更加用心。 与其现在换不知根知底的人手倒不如她们两人合适些。 这并非顺妃心善懂得什么“宽厚”、“体恤”而是她不会步皇太后与皇上的后尘。 她今日之选择是因为她相信那位皇太孙比皇上更适合统领大周吗? 不是的。 她连那位皇太孙是谁什么模样什么脾气一概都不知道。 她也不认识已故的吴王、早不知踪影的吴王妃谈不上任何感情不感情的。 她这么做仅仅是因为皇太后与皇上硬生生地把她与忠勤伯府推到了那一侧。 这世上拉拢人很难推出去却不难。 心一旦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现在能用的人、能动的棋子太少了怎么会舍得再推几个出去? 哪怕那两位嬷嬷绝不是真的为她们所用、忠心耿耿那又怎么样呢?她们不对皇太后十成十的忠诚就是她顺妃的胜利了。 “千万记得”顺妃叮嘱赵启道“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当面来问我或是去见你外祖父又或者听听安国公夫人的想法长辈们见多识广些总会多考量。 你那群表兄弟一道吃酒也就罢了遇事别寻他们都是毛头小子靠不住。” 赵启颔首应了。 袁嬷嬷送赵启出去院子里秋风一吹赵启不由一个激灵。 这破地方怪阴冷的。 赵启依旧记得前一个冬天母妃在这里过得很辛苦。 皇后娘娘不克扣但冷宫就这么个条件与以前根本比不了。 眼看着秋浓冬近他不希望母妃再在这里住一个冬季了。 想来外祖父也是十分舍不得才会主动请缨吧…… 如果他老人家能守卫京城父皇怎么也不好继续让母妃住在这种破地方了。 这么说来林繁什么时候发兵? ------题外话------ 这叫作求同存异路才能越走越宽…… -- 感谢书友deepforest、梧桐野、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失忆不失你的打赏。 正文 第379章 我想先烧柱香 祁阳城中。 官府衙门里秦鸾正看着京中送出来的檄文。 黄太师主笔自有一股气魄如冬日劲松直面风雪一般言辞犀利。 都说文如其人。 秦鸾倒是觉得只看文章这更像是徐太傅的性子。 谁让黄太师在她心中行事作风显得更圆滑、委婉呢。 不过文与人之间像还是不像都不能改变这是一篇好文章的事实。 上头内容看似撇清祁阳颜氏与皇太后、辅国公的关系却也确定了祁阳颜氏的恶行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繁与永宁侯一块进来秦鸾笑着把手中文章递过去。 永宁侯接下迅速看了一遍乐得哈哈大笑:“老太师真够意思。” 林繁也笑:“京里想撇清哪有这么容易。” 颜家里头的地道规模不小耗时自然也长。 他们一开始就发现其中有些痕迹恐是前朝年间就有的只是这一点当时没有立刻抛向京城。 瞒下来等的就是现在。 “既然京里已经认了祁阳颜氏胡作非为”永宁侯道“我们也该出发了。” 秦鸾转过去看着身后墙上悬挂着的地图。 之后的每一步他们之前都已经商讨了很多遍。 这几日间祖母与二叔母他们都进了祁阳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底下将士之间虽也有些议论但其实心中都有数。 不管先前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被逼离京、还是有心造反总之眼下已经走到了对祁阳动手那清君侧、朝京师进发也势在必行。 此前与安北侯、冯将军分道扬镳之时将士们都重新编排过留下来的、多是祖父希望的“老人”。 这些老人对秦家对林翰、林宣父子的感情深厚些也能明白他们对祁阳矿采阴私的不满与愤怒哪怕不愿意起兵反皇上也不至于弄得内部一团糟。 而这些不愿意在等遗诏公布时有极大的可能变成“愿意”。 永宁侯看向秦鸾道:“今儿时辰还早就别耽搁了即刻出发。” 秦鸾颔首应下。 永宁侯交代完视线在秦鸾与林繁身上一转一本正经与秦鸾道:“老夫这就去找你爹与你二叔先去校场。” 而后他又对林繁道:“你也别迟了。” 说完这些老侯爷背着手往外走。 一面走一面哼着关外调子很是振奋模样。 秦鸾目送祖父离开忍不住弯着眼对林繁笑出了声。 林繁也笑靠着书案眉宇飞扬。 “阿鸾”他带着笑意轻轻唤了声“得辛苦你了。” 秦鸾道:“倒也没有。” 指尖传来另一人的体温秦鸾低头看去就见林繁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扣着林繁道:“原想着能亲自去接她带她下山可惜机会不合适我还不能离开军中只能由你去了。” “我去也是一样的”秦鸾笑着道“放心吧我会把师太好好地带到商城。我们在商城会合。” 林繁颔首。 秦鸾看他神色多少能感受到他的遗憾。 同时她也知道林繁很清楚轻重缓急。 正如祖父曾经教导过的那样每个人都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以及相信其他人也能顺利。 交握着的手松开林繁往校场去秦鸾去寻长公主。 平阳长公主这儿也得了消息所有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便与秦鸾一道两匹快马出了祁阳城。 她们的目的地是泰山。 祁阳离泰山还远好在留给她们的时间也不算紧。 大军会从祁阳东进穿过官州府再往南绕行一段抵达商城。 这条路线虽不及直接向东那样能更快的推进到京畿一带但是这是一条众人深思熟虑后选择的路线。 商城曾是先太子赵临练兵的地方。 赵临死后城中百姓临河建起了庙宇供奉在皇上追封赵临为吴王后此处庙宇也改名为吴王庙。 虽然二十年过去了这里香火淡了年久失修但它毕竟曾是民间最大的吴王庙。 也是最适合林繁举兵的地方。 秦鸾与长公主要做的就是把先太子的妻子、林繁的生母带到商城。 两人轻装简行沿途经过长公主的各处庄子也能得很好的休息。 如此一路行到泰山下秦鸾抬起头看着直入云霄的绵延高山长舒了一口气。 山道从缓至陡两人一边走秦鸾一边与长公主说着前回和林繁一块登山的事情。 那种近乡情怯般的踌躇与期待浓浓地绕在林繁的心里。 想来也是。 当时的他们并不能完全确定静宁师太的身份。 盼着她是怕她不是又知道师太病情她早就忘却了所有。 如此状况下便是唤一声“娘亲”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可到底运气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忘记了一切的师太还记得她曾有一个儿子记得他耳后的痣她依旧浑浑噩噩的但她的内心深处还有她的清明。 “先等一等”长公主叫住秦鸾道“认得我皇兄出事的地方吗?” 秦鸾点头:“祖父与我说过位置我知道如何过去。” “我们先去那里吧”长公主的眼睫颤了颤“我想先烧柱香。” 秦鸾应下。 两人又走了一个时辰秦鸾指了指前方。 长公主上前去看着山道久久没有说话。 这段山路将将可以行马若要稳妥起见自然是下马行走可赵临的骑术精湛这段路对他来说与平地差不了多少。 而他就被害在了这里…… 秦鸾取了三炷香递了过去。 火折子点上又吹灭长公主把这三炷香插在了路边。 她蹲在那儿双手合十闭着眼睛。 “皇兄”她轻轻地动了动唇无声念着“阿兄我与阿鸾来接嫂嫂回去和念之一块回京城去。” 念完长公主缓缓站起来冲秦鸾笑了笑道:“走吧。” 秦鸾引路往天一观。 她们的身后青烟袅袅随风远去。 ------题外话------ 这座吴王庙前文“128章试探”里有提到过。 大家明天见~~ 正文 第380章 她的嫂嫂 天一观里依旧十分清净。 香火不盛没有外人只自家弟子日复一日做着功课。 听见有人进观的动静大殿前洒扫之人转过身来正欲行一道家礼看清来人模样不由愣住了。 “阿鸾?”她放下手中扫帚急急迎上来“真是阿鸾呀!” 秦鸾莞尔唤了声“师姐”。 那人似是有无数问题话到嘴边又有点顾不上忙转过头去冲着里头高喊:“阿鸾回来了。” 清幽的道观一年里也难得有谁这么大动静说话。 声音传开去很快师姐们从偏殿、后殿纷纷探出身来。 惠心师太急匆匆地小跑着迎了出来。 秦鸾与她们一一行礼。 惠心稍稍敛了敛脚步作为大师姐她确实显得毛躁了。 清了清嗓子她道:“我们这儿也听了些传言你无事就好。” 秦鸾愣了愣很快就明白过来。 天一观很少有香火但这里也不是与世隔绝俗世间的重要消息随着偶尔上山探望的亲人还是会有一些传进来。 旁的事儿听过也就罢了并无人会特别上心。 只一桩所有的师姐妹都惦记在了心里。 因为那圣旨上明明白白说了永宁侯府要造反。 所有师姐都知道她出身永宁侯府。 倒不是信与不信的事儿就是很惦念很牵挂想知道她遇着危险没有能逢凶化吉与否。 “我没事儿”秦鸾笑了笑展开双手在众人面前缓缓转了一圈“看全须全尾没病没痛。” 见她这番状况大伙儿提着的心自是落了大半。 人没事比什么都要紧。 “无量天尊。”惠心抱着拂尘念了一句。 此时她才把视线落到了秦鸾身后的平阳长公主身上。 惠心并不认识此人只观对方神态气度猜测她不是寻常人物。 饶是对方没有开口说话仅仅站在那儿亦是通身无法掩盖的富贵气派。 惠心想在山下纷纷扰扰之际阿鸾与此贵人上山定是有要紧事情。 “随贫道往后头去吧”惠心道“一路辛苦阿鸾也来歇歇脚。” 秦鸾颔首与平阳长公主一起穿过大殿一直走到厢房旁。 秋日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 落在身上颇为恰意。 秦鸾舒展了下胳膊左右看着自己生活过好几年的地方道:“叫大师姐挂念了。” “山下传来的消息不清不楚的叫人完全弄不明白”惠心实话实说着“最初说是造反后来又说建功我们都云里雾里的她们听着都急想让贫道寻师父看看有没有化解的法子。” 秦鸾闻言便问:“师姐知道师父下落?” “不知道”惠心道“师父云游天下仙踪飘渺。” “也是”秦鸾笑了起来而后说了来意“我们想接静宁师太下山。” 惠心的视线在长公主身上落下犹豫了片刻问秦鸾道:“上次与你一道来的那位公子呢?” 至始至终那位公子都不曾说明过真实身份。 听他与阿鸾的意思应是家里状况复杂但是惠心没有怀疑过他。 静宁师太的反应就是最好的答案。 那位公子就是师太的亲生孩儿。 惠心也答应过对方会继续照顾静宁师太直到他来接她。 莫不是那位公子家中又出了什么变故? “他身负要紧事无法脱身赶来观中他托我来替他而这位……”秦鸾说着与惠心介绍道“这是他的姑母。” 长公主这才与惠心行了一礼:“那位师太正是我的嫂嫂。嫂嫂生下孩子不久就失去了踪影我万分牵挂却找寻不着这二十余年感谢天一观悉心照顾嫂嫂。” 惠心回了一礼。 是了。 那位公子亦是通身富贵气派与这位贵人一样。 “这就是机缘了吧。”惠心道。 偌大的泰山偏是她们天一观发现了倒下的静宁师太收留了她。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直到阿鸾下山才遇着了师太的家里人。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之前的二十年不过都是在等候这一日的来临。 “走吧”惠心道“贫道引你们去见她。” 厢房外头的廊下静宁师太依旧坐在一把杌子上安安静静翻看着手中书册。 阳光洒落在院子里斜斜落在她的身侧。 似是听见了些动静她转头看了过来望着来人眼神温和。 远远的平阳长公主看着那道身影眼眶倏地红了。 那就是房毓是她年轻时的好伙伴是她的嫂嫂。 房毓因着幼年旧伤练不了武艺她一直都与书籍与盘算打交道。 赵瑰记得房毓很安静尤其是与咋咋呼呼的她们比起来越发显得文气。 回回她们闹哄哄地从校场回来闻声看过来的房毓与现在在她眼前、一身道袍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那些久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泛上来长公主吸了吸鼻尖努力地弯了弯唇角想露出一个与年少时相像的笑容来。 她尝试着却不知道自己笑得到底灿然不灿然。 房毓以前总说阿瑰笑起来肆意又张扬。 赵瑰听了哈哈大笑啐她“形容得不像好话”。 房毓与她扮鬼脸赵瑰反手挠她痒痒。 可事实上赵瑰很清楚房毓很羡慕她。 幼年逃难时受过的伤不仅让房毓无法习武也让她无法像其他人那样纵情大笑就怕扯着了痛上好一阵。 也就是这样的房毓嫁给了赵临有了身孕。 赵瑰彼时十分担心生产时要用力使劲儿能行吗? 房毓却反过来笑话她生产是一时之痛哪有那么忍不了又不是残了废了。 后来房毓熬下来了。 带着赵临身死的巨大苦痛咬牙生下了念之。 再后来房毓就不见了。 赵瑰他们后悔、懊恼却始终寻不到她的行踪。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她终于又见到她了。 虽不知道她如何来的泰山但只要人还在就比什么都强。 ------题外话------ 感谢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感谢书城书友翡冷翠的打赏。 正文 第381章 我得下山去 那厢静宁师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们。 秦鸾走上前去在师太跟前蹲下身照着旧日习惯问她:“这册书有意思吗?” 静宁师太的视线从长公主身上挪到了秦鸾这儿柔声细语答道:“阿鸾来了呀那个俊俏的哥儿呢?怎的没有一起来?” “您想他呀?”秦鸾问。 “想的啊”静宁师太道“我好生喜欢他看一眼就喜欢。” “他也很想您”秦鸾道“他不能亲自来接您就让我来接您下山我们一块见他去。” “为什么要下山?”师太露出了几丝疑惑“山上不好吗?” “他不能久居山上”秦鸾解释着“他又想日日都能见着您与您一块生活。” 静宁师太听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不能这样老惦记着别人他母亲会伤心的况且我也有儿子呀。” “您的儿子……”秦鸾喃着一时之间把握不好开口的分寸。 静宁师太的记忆是断开的浑浊的能不能连成串只有靠她自己。 旁人若插手容易适得其反。 一旦用力过了师太说不定就发病了。 “我的儿子……”静宁师太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是回想着什么又万分困惑。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回忆起了一张俊生生的侧脸。 而那人的耳后有一颗她熟悉极了的红痣。 那是谁呢? 为什么会与她的孩儿有一样的痣? 心底里又总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 “下山去……”师太的嘴唇动了动“我得下山去。” 不知缘由但她有个念头等下了山所有的困惑都会解开。 秦鸾闻言松了一口气。 看向长公主秦鸾冲她重重点了点头。 静宁师太亦顺着秦鸾的视线重新看向长公主轻声道:“阿鸾我好像认得她。” “是吗?”秦鸾小心翼翼地接话。 “可我记不清了”静宁师太的笑容里添了几分惭愧味道“我记不清的事情有点多。” “您只是太久没有见她了所以才记不得”秦鸾安慰着她道“您看您不就很记得我嘛。等过些时日您常常见着她您就记得了。” 师太应了声。 她知道自己的状况记忆不清的部分不能绞尽脑汁去想。 身边的人告诉她要顺其自然。 “我帮您一块收拾些东西我们过会儿就下山吧。”秦鸾提议道。 静宁师太应了。 秦鸾扶着她起身一块进了屋子里。 静宁师太的用具很少倒是有许多书籍整齐列在架子上。 见师太不舍地看了一眼秦鸾便道:“这次匆忙只能简单带些随身的衣物等我们往后安顿好了我让大师姐把这些书再送下山。” “好的呀。”静宁师太应着。 许是“下山”的念头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的一切想法便以下山为前提。 见她从箱笼里取出几件干净的道袍秦鸾伸手接过去重新折叠拿布包起来。 “还有什么要带的吗?”秦鸾问。 静宁师太摇了摇头正想说“没有”倏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都亮了起来。 “瞧我差点把最重要的给忘了”师太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喜悦“阿鸾等等。” 说完她走到床边弯下身子手往枕头里侧探去挪出一巴掌大小的匣子。 匣子打开师太朝秦鸾招了招手。 秦鸾靠过去看向打开的匣子。 里头并排摆着两个香囊。 静宁师太一手拿起一个道:“我前些日子做的还不错吧?阿鸾一个哥儿一个。里头装了平安符也是我画的在正殿那儿供了四十九日也不知道灵验不灵验。” 香囊簇新连那系带都与观中往常用的不太一样。 秦鸾认得这是师太亲手编的。 以前静宁师太还给她编过头绳。 “肯定会灵的”秦鸾眨了眨眼睛“您先收好等见了他您再拿出来。我想他也一定很喜欢。” 静宁师太依言收好香囊又把匣子合上。 秦鸾把它一并包在行囊里确定没有漏下其他东西才出了屋子。 外头长公主从惠心手中接过了瓷瓶。 “阿鸾知道若发病了喂她一颗就睡过去了。”惠心交代着。 长公主道了声谢。 “比起刚来时她近几年状况越来越好你们也不用特别担心”惠心又道“只是回去之后若想起从前事情难免会有起伏需得耐心些。” 长公主道:“自当耐心。” 见秦鸾与静宁师太出来惠心面露几分不舍:“虽想留你们但天色不等人。再晚些天黑前就下不到山脚了。” 秦鸾与惠心告别又别过其他师姐这才下山去。 静宁师太走得不快倒也稳当。 抵达山脚下时身后的高山已经笼在了夜色之中。 底下镇子里长公主安排的车马已经到了。 秦鸾扶静宁师太上车待长公主坐稳后马车使出一路赶赴商城。 车上备了些点心。 长公主把食盒打开递到静宁师太面前。 师太惊喜地“呀”了声:“有芸豆糕我好喜欢的。” 长公主笑了道:“尝尝?” 静宁师太取了一块咬了一口细细地抿。 绵绵密密清甜不腻。 很好吃与记忆里的一样好吃…… 山上也做糕点却不是这个滋味那她以前是在哪儿吃的? 她抬起眼认认真真看着长公主:“我该如何称呼你?” “赵瑰”长公主的嗓音有些哑“我叫赵瑰。‘窥东山之府即瑰宝溢目。’父、父亲与阿兄都说这名字衬我。” 静宁师太低低喃着这句又道:“阿瑰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一声“阿瑰”让长公主顷刻间红了眼眶。 她有多少年不曾听人这么叫过她了曾经那么叫她的人都不在她的身边了。 “知道”深吸了一口气长公主收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瓷瓶直攥得掌心冒汗她道“你叫房毓。”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82章 今儿不做早课 马车奔驰。 这一带的官道还算平坦偶尔有些颠簸。 车厢内房毓睡着了。 刚才从平阳长公主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她的眼中满是迷茫。 秦鸾一直留心着房毓的状况见她只有彷徨而没有癫狂才冲长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 平阳长公主垂下眼看着手中的瓷瓶五味杂陈。 她怕房毓受刺激发病可是房毓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任何记忆长公主心里亦很不好受。 正如惠心告诉她的那样受刺激而产生的错乱与癫狂对房毓并不一定是坏事。 房毓的记忆被她自己尘封住了从来都是灰暗一片不见天日。 过去的二十年里天一观上下都很想帮她只是无人知她名姓来历当然也无从下手。 每每发病时只能用药物让她睡过去免得她伤着自己。 而秦鸾带林繁上山那一次房毓的那片阴霾角落被劈开了一条缝透进去了一丝光明。 她的哭泣她的疯狂也与之前的不一样了。 只是终究还是太浅了。 那一小簇光何时能照亮所有谁都不敢断言。 可必须得去照哪怕从黑暗里寻着第一丝强光时眼睛会被刺得睁不开、泪流满面但终究会适应。 这一步必须走出去。 因此房毓主动问起自家名姓时长公主就算再紧张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可惜她毫无触动。 “急不得的”秦鸾压着声轻轻与长公主道“师太刚刚下山慢慢来。” 平阳长公主亦懂这个道理颔首道:“是啊慢慢来。” 房毓在山上二十余年对从前的接触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等抵达商城见着林繁兴许她会有些触动。 毕竟秦鸾与惠心都说房毓头一回见林繁就有不少反应到底是母子连心。 林芷也会在商城中等程窍带着巧玉从西州城回来她们能与房毓说很多往事属于她们的瑰卫的时光。 她们要把那些光一点一点撒进去。 马车行了一整夜。 秦鸾歇了前半夜长公主歇了后半夜。 前头两位车把式亦换了班保证一路安稳顺畅。 天蒙蒙亮时房毓醒了。 有那么一瞬她分不清自己在哪儿待看到秦鸾她才记起来她们都下山了。 长公主靠着车厢歇息房毓看了眼与秦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鸾莞尔冲她点了点头。 房毓轻手轻脚地掀起了车帘一角外头淡淡晨光投进来她又赶紧放下。 握着秦鸾的手房毓以食指作笔在她手心上写道:“该去做早课了。” 写完她自个儿先抿着唇无声笑了起来。 秦鸾也笑。 是啊。 若在山上现在就是她们起身梳洗去大殿做早课的时辰了。 别看秦鸾现在做早课规矩初初上山的时候她很不适应山上的生活。 为此师父弄了不少玩意儿哄她。 什么笑符、哭符、大喘气符全是那么来的。 可还是架不住秦鸾想躲懒师父狠不下心来罚她回回都是静宁师太来劝她。 师太耐性好笑盈盈看着她撒娇念叨着“今儿不想去”。 念上个三四遍师太半点不急反倒是秦鸾不好意思滋溜爬起来。 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与“母亲”相处的片段而与师太之间的纵容与撒娇是秦鸾感受过的“母爱”。 有时候秦鸾会故意躲懒就为了让师太来哄。 可又不敢被哄过了。 倒不是怕师太为此烦了她而是她怕“失去”。 那么沉甸甸的“母爱”不是她可以随心所欲拥有的她见过师太病发她害怕师太像她的亲生母亲一样病倒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从前的回忆在脑海中翻滚着秦鸾深深呼了一口气。 现在嘛她不怕了。 脑袋往房毓的肩膀上轻轻一靠秦鸾细声细气道:“今儿不做早课我不做您也不做。” 房毓笑得温柔极了低声应着。 车厢里平阳长公主从浅眠中醒来。 她没有睁开眼睛却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车辙向前马车一路向西南。 接连赶路亦费了不少时间等他们一行抵达商城时正是一日傍晚。 晚霞映红了天商城城门下百姓陆续进出。 商城中河道穿过分了城南城北靠着这水源陆续发展成了南来北往的大城。 长公主掀开帘子看了两眼没有选择进城而是转向往河道上游去。 顺河道上行三十里路就是那座破败了的吴王庙。 此时吴王庙边上大军正热火朝天扎营安寨。 这里曾是先太子赵临练过兵的地方很是宽敞完全可以容纳大军驻扎。 主帐已经搭起来了架子上悬挂舆图。 秦治正在帐中帮着收拾物什。 此次大军从祁阳转道商城是向京师进逼的一步却不是孤注一掷的一步。 他们并没有放弃对祁阳的掌控而是由秦威率领了一部分兵士驻留祁阳城。 经验更丰富、军中威信也更高的秦威肩负重担秦治便接过了阵前侍奉老父亲的职责鞍前马后。 “阿鸾和长公主应是快到了吧?”秦治嘴上念叨着“按说她们这一路不会遇着什么麻烦……” 永宁侯并不担心秦鸾也知秦治性情干脆问道:“你母亲那儿都安顿好了?” “就在您边上帐子”秦治心说老父亲糊涂了“阿鸳也在那儿乡君另给长公主安排好了帐子只等她们到。” 正说着外头传来亲兵通传。 秦治出去看了一眼就见林繁引着几人过来。 那几人身着官服神色严肃都很面生。 秦治不认得他们却能猜个七七八八。 这几位应当都是商城衙门的人。 想来也是。 他们大军“莫名其妙”跑来商城外驻扎商城衙门要是没点儿反应才奇了怪了。 互相拱手行礼秦治把几人请进了大帐。 永宁侯背着手一眼扫过来哈的笑了起来:“消息倒还灵光。” ------题外话------ 感谢书友deepforest、书友20170620223756672、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 正文 第383章 风水宝地 一听这话商城知府孔闻生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下额头。 大军浩浩荡荡进了他们商城地界这要是没点儿消息他这顶官帽子也就别戴了。 “老侯爷”孔闻生振作起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您带兵到商城是有个什么打算?” 这些时日朝堂也算风云变幻。 商城这儿接到过三府造反的圣旨也知道边关一次次大捷。 再后来谢羽檄文出世天下震惊自然也震到了他们商城。 不久京中黄太师又赋一篇把祁阳颜氏骂了个狗血淋头皇上让官州谢羽率府兵与永宁侯、定国公一块围祁阳城。 热闹是真热闹。 各种消息下孔闻生在商城里转一圈各家茶楼酒肆说道的都与那些相关。 孔闻生当闲话听了回衙门里还与知州们感叹: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们都是官府做事的门道能窥一斑晓得事儿没那么简单。 关上书房大门纷纷议论一通。 有说铁定要造反;有说拿颜氏当饵料皇上与三府默契着各退一步;有说灭了祁阳颜氏三府会回西境去西凉王庭已经不值一提西州城在手当个土皇帝京城里能耐他们何? 总之各有各的见解议论完了大门一开都埋在心里。 为何? 因为与商城无关。 商城不在祁阳进京师的必经之路上。 要不要让大军过去该摆个什么态度那都是别的官府衙门要头痛的事儿商城这儿半点挨不着。 至于造反成不成商城也就只是个旁观的。 不临边关就一商贸之地满打满算也就那么点府兵真拉出来遛一遛说句“螳臂当车”都算抬举他们了。 打反贼救京城轮不到他们这些人。 他们商城就是个等候尘埃落定的。 哪想到这热闹看着看着突然就不对劲了。 永宁侯率大军出祁阳、过官州没有一路直奔京师去倏地一个转弯。 沿途州府莫不头皮发麻在立刻拦人与观望片刻之间选择了后者。 万幸的是大军没有过多停留就这么穿了过去。 这让那些官员纷纷舒了一口气。 之后京中即便有不满他们也能缩着脖子往“反应不及”上推顶多挨罚不至于倒大霉。 商城这儿眼瞅着大军浩浩荡荡盼着他们赶紧过境谁知道噩耗传来。 明明才是大中午的大军却不走了还扎营了。 孔闻生闻讯险些仰倒。 与下属商量了一通硬着头皮与两位同知赶过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问个明白。 “扎营的打算”永宁侯看着他道“怎得这一带不让扎营?” 孔闻生脸色发青。 没有旨意没有军书又不是两地行军路上哪儿都不能随便扎营。 他就不信永宁侯不懂这些。 可是真要与老侯爷去掰扯规矩、道理那显然也行不通。 万一老侯爷来一句“反贼还讲哪门子道理”这让他孔闻生怎么接话? 孔闻生只能问道:“您打算驻扎多久?” “三五天最多不过一旬。”永宁侯这次没打马虎。 孔闻生转头与两位同知打了番眼神官司。 这都扎营了也不像是明儿要走的样子。 真就三五天倒也还成。 万一拖到一旬那就麻烦了。 一位姓于的同知又问了一句:“老侯爷为何要在这儿驻扎?” 永宁侯抬眼看他。 于同知壮着胆子道:“您这绕远路了。” 永宁侯朗声笑了起来道:“你们这里风水宝地。” 这话说的于同知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倒是孔闻生苦着脸憋出了一声“谢谢”。 气氛说僵不僵但想要再继续推进话题他们显然是不可能从永宁侯口中再挖出什么来。 孔闻生只好先行告辞。 林繁送他们三人出去。 孔闻生连连道着“惭愧”别看人家年轻后生论品级功业他只有仰头的份。 于同知也不太想与林繁打交道这位国公爷原在赤衣卫时的名声他们商城也有所耳闻只是…… 永宁侯说话说半截再不从定国公这儿打听几句这一旬里他们衙门上下谁都睡不好。 “下官不同风水这宝地一说不止何解?”于同知问。 林繁呵的笑了起来:“商城如此繁盛风水还能差吗?” 于同知不死心还想让林繁再讲讲。 林繁只一路往外头走一直走到营地外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坡:“站得高看得远风水如何不妨众位与我一道去看看?” 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由面面相觑。 那土坡还没城墙的一半高。 走上土坡居“高”望远视线所及之处自是比在底下时宽阔了那么一点点。 孔闻生左看看、右看看只见那道长河缓缓东去。 夕阳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莫非永宁侯说的风水指的就是这条河? 孔闻生不太相信可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旁的端倪了。 余光所及之处他看到了一座废弃的庙宇。 那是曾经的吴王庙。 年久失修如今只剩残垣断壁。 孔闻生重重抿了下唇心说:当年那么鼎盛的吴王庙都败落成了这幅模样这里算哪门子的风水宝地…… 他正腹诽着一辆马车徐徐沿着小道驶来。 林繁看见了眉宇之间透出几分欢喜。 “军中还有要事”他与孔闻生等人拱了拱手“就不远送了。” 说完林繁没有停留加紧脚步往营中去。 孔闻生几人没有立刻走长着脖子想看清那马车状况偏那马车直直进了营中只好作罢。 马车在大帐外头才停稳。 先前进来时长公主掀开帘子与守卫说话房毓看到了些外头状况。 营地、兵士她下意识地有些许不安。 秦鸾看在眼中柔声道:“不用担心我先下去扶您下车。” 车帘撩开秦鸾跳下车摆了脚踏。 长公主先下来而后与秦鸾一块去扶房毓。 房毓站定正要左右张望一抬头间就见一人向着她们三步并两步地跑来。 她定睛一看正是她十分挂念的俊俏的哥儿。 嘴角一扬她不由笑弯了眼。 ------题外话------ 今天总算下了场暴雨今年真的太热了。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84章 骨肉相连 房毓被请进了大帐。 此处是为平阳长公主准备的林芷里里外外打点过。 林繁扶着房毓落座在她身前蹲下来道:“原想亲自去接您却没有成行。” “不要紧”房毓握着林繁的手眼神温柔“你还念着我我就很高兴了。” 林繁听了偏转头看向秦鸾。 母亲见着他时会笑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但她似乎对他们的母子身份没有察觉。 林繁吃不准母亲的状况怕一句话不注意刺激到她便以眼神询问秦鸾。 秦鸾上前亦蹲下身子道:“我上山时候师太还问我怎得只有我没有前回那个哥儿我就说啊……” 她的语调放得缓缓的。 是说故事也是唠家常不疾不徐地在这些日常话语里将房毓眼下的状况都透给了林繁。 林繁这就有数了。 “您好些年没有下山来了吧?”林繁问道“这一路上马车还稳当吗?” “稳的”房毓笑道“就是坐在车里不知外头路之后想回山上去也不知道怎么走。” 林繁的喉头滚了滚。 母亲下山后自不会再叫她在山上道观中长住了。 并非山上不好也不是他一定要把母亲拘在身边彰显自己的孝顺、而不顾母亲的心愿而是他得让母亲慢慢好起来。 恢复记忆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亦并非没有可能。 前回从泰山回到京城后他看了不少此方面的书后来在飞门关也与廖太医讨论过一些大体办法与他之前的思路一致。 他得多陪伴她让母亲回到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接触她曾经熟悉的人与事。 一点一滴间日积月累。 继续住在山上不适合母亲记忆的恢复。 当然心里有主意嘴上却不能立刻这么说。 “不认得路也不妨事”林繁温声道“您要回去时我和阿鸾送您。” “那可真好”房毓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对了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林繁忙问:“是什么?” 房毓指了指自己的那包行囊。 秦鸾起身从中取出小木匣子交给房毓。 房毓打开来小心翼翼地取出里头的香囊:“里面装的是平安符在大殿那儿……” 林繁认真听着。 秦鸾已经听过一次了但她也没有走神全神贯注地听房毓再讲一次。 这是房毓的沉甸甸的心意。 接受礼物不是拿过来就好了更要紧的是去体会其中的情感把自己的珍视与欢喜通过交谈与倾听传达给对方。 “山上料子就只有这种”房毓拿在手中在林繁身上比了比“也不知道哥儿喜不喜欢。” “喜欢的”林繁双手接过站起身把香囊仔细系在了腰间“很喜欢。” 说完林繁低垂着眼手指按在香囊上来回摩挲着。 这是母亲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他面容上的喜悦为了传递给母亲固然有夸张之处但他心中情绪的翻涌却没有任何掺假。 喜悦之余更多的是感慨涩涩的激得嗓子眼都有些酸了。 房毓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真好。” 哥儿生得俊配什么都好看。 一旁林芷紧紧抿着唇一瞬不瞬看着他们。 从头至尾房毓的目光都在秦鸾与林繁身上而没有顾到其他。 非常的专注在她注意之外的人与事全部都忽略了。 这与林芷记忆里的房毓不一样。 以前的房毓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她的心思细腻周围人的一丁点状况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因而所有情况她都能掌握在心。 但现在她变了。 要林芷说如今的这种专注好像更适合房毓。 她下山来突然从“与世隔绝”回到了世俗来若是万事都掌握所有不解的、疑惑的事物冲击过来反而会扛不住。 只专注一点慢慢接受与消化才不至于把她构建起来的生活一下子冲垮掉。 毕竟二十年了。 谁都不知道当年房毓为何会忽然失踪又为什么出到了泰山。 就算是想去看看先太子出事的地方她也该与他们商量周全了再去而不是一声不响、孤身离开。 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 “先出去吧”林芷低声与长公主道“她现在顾不上我也别叫她分心。” 长公主亦在观察房毓的状态闻言猜测出林芷想法便点了点头。 两人一块出了大帐。 天边只余一丝晚霞晚风袭来带着凉意。 “我也很想知道她身上的事”长公主轻声道“急不得。” 林芷颔首:“我看出来了她只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在道观后的事情她还清明。” “我听阿鸾说这已经是好上许多了”长公主道“在念之上山去见她之前嫂嫂只能记得天天在面前转的久未见面的也会迷糊。可你看她如今能记住念之哪怕只见过一次都这么牵挂着。” “母子连心”林芷道“母亲对亲生孩子的感情总是最炽烈的。” 长公主叹了声:“是啊……” 骨肉相连爱也好、恨也罢。 一如皇太后对赵隶近些年三番两次被赵隶气得心碎不还是事事要挡在赵隶前头? 想到了正事上平阳长公主便问:“大军在这儿驻扎商城里头有什么反应?” “你们回来前孔闻生才刚来过”林芷道“带着两位同知与老侯爷、念之在帐内谈了一番听说离开时脸色也苦哈哈的具体的殿下等下问问念之。” 长公主听完倏地笑了声。 也是。 大军说来就来没有因由孔闻生自不可能坐得住。 “也就几天工夫”长公主挑了挑眉“让他熬着吧。” 说完长公主又问:“吴王庙那儿你去看过了吗?” “还没有”林芷答道“没顾得上。” 长公主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去过以前香火兴盛时没有后来败落了也没有。 不是不想而是不行。 这二十年间韬光养晦的她绝对不可能靠近这些会刺激到赵隶的地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题外话------ 感谢书友步步生莲的打赏。 正文 第385章 大总管(求月票) 不说吴王庙即便是泰山平阳长公主也没有到访过。 虽然说祭祀亡兄的理由名正言顺但她还是忍着。 每逢赵临忌日长公主只在府里摆个供桌这一点她并不瞒着皇太后。 她若对赵临的身后事避讳在皇太后那儿反倒显得可疑。 因此长公主甚至问皇太后借过人手。 用她的说法她与林芷都不懂这些该供什么该念什么稀里糊涂的。 礼部的官员倒是熟门熟路可她身为长公主为此去叨扰礼部官员实在不合适。 皇太后听了当即借了两个年长的嬷嬷来后来还问她状况。 一回生、二回熟之后全是长公主府里自个儿操办只故意寻几个问题去慈宁宫里提一嘴。 反倒是皇太后在赵临身死的几年后主动提起来。 “想不想去泰山看看。” 长公主当时心噗通噗通跳。 她想的万分想的。 可她最终还是拒绝了。 她是长公主出一趟远门光是仪仗就不得了。 再加上祭祀事宜能把各个衙门忙得团团转。 大周正是齐心协力、共图内政发展的时候不该为了她一人的想法劳师动众。 皇太后听得两眼泪花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才没有继续“劝”她。 而长公主自己一忍就是这么二十年。 直到这一次她终于又耍起了长公主的威风。 出京城闹祁阳。 真真畅快。 “这次去泰山我去给阿兄上了香”长公主弯了弯唇哼道“就那条山道阿兄闭着眼睛都能过去父皇也就是没有亲眼看过那条道他一看就知道了……” 林芷没有接这话只是静静地等着长公主说下去。 长公主几个深呼吸把哽咽的情绪压住:“也不对父皇其实都知道。 他知道赵隶害了阿兄知道林宣没有说实话知道嫂嫂失踪与我们有关。 他那时候什么都知道了可他没有办法了……” 一生戎马的赵挥本就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却不得不经历这些变故。 他回天乏术只能装聋作哑另备一道遗诏交给永宁侯。 想到临终前的父皇长公主往河道方向走去。 霞光散去前落在她的眼睛里一片晶莹。 “抓几条鱼去”她回头招呼林芷“这条河里的鱼可香了。” 林芷点了火把。 这一带河道长中间水深两侧倒有浅滩长公主手中的长枪化作鱼叉试手之后几个起落就扎起了一条大鱼。 长公主看着枪尖上的鱼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呵的笑了起来。 比她当年吃过的鱼大了好几倍。 想来也是。 乱世里最不值钱的是人命最稀罕的是粮食。 河道里的鱼但凡还有一口肉都被人抓走填了肚子。 留下来的都很小。 父皇本事好偶尔能抓到条巴掌大的清洗干净架火上烤得皮都糊了他们还吃得津津有味。 二十余年过去了。 “富饶”的不止是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还有河里的鱼。 眼前的这个大周是父皇心心念念想要的大周吧。 可惜赵隶近几年行事越来越偏这也是永宁侯、黄太师他们选择辅佐念之的缘由。 他们都不想让蒸蒸日上的大周回到那片乱世之中。 “把鱼拿回去烤了”长公主笑着与林芷道“明儿一早我们还要去吴王庙。” 大帐那儿永宁侯夫人正与房毓说话。 知房毓状况侯夫人也不提从前事情她的身份就是“阿鸾的祖母”感谢房毓前几年在山上对阿鸾的照顾。 仅说那些往事房毓很是放松脸上全是笑容。 方天就候在外头见长公主她们回来主动把鱼接过去。 “您放心”方天笑道“小的烤鱼的手艺还很不错。” 长公主乐道:“无妨烤砸了你再去抓几条赔我就是了。” 方天去寻伙夫借了火搭了个架子蹲在角落里烤。 此时正是兵士们用饭的时候在他不远处还有几个老兵正扒拉着饭。 “你们说今儿进大帐里的那位是个什么来历?能让长公主与秦大姑娘一块去接?” 方天听见了竖起了耳朵。 只听另一人道:“我见她身穿道袍难道是秦大姑娘的师父、沐云仙姑?” “不太像”边上人又道“仙姑再厉害秦大姑娘去接就是了可劳动不了长公主。” “也是。” 你一言、我一语间突然有一声音粗哑之人冒出一句来:“俺看着倒是有那么些眼熟。” “你看到那位模样了?”有人奇道“我当时隔得远除了那身道袍什么也没看到。” “俺看着了”那人迟疑着“眼熟又没那么眼熟。” “什么意思?” 那人答不上来。 边上人却很是好奇猜测着:“圣旨上不是说永宁侯府、定国公府、长公主府都跑了吗?现在人都差不多全了没影的只剩下定国公老夫人你们说那位会不会就是国公爷的母亲?” “这么说来很有道理”另一位道“我以前见过老夫人几面好像是有那么点像十之八九就是她了。你们想她一下车国公爷就迎上去了。这要不是亲娘不可能吧?” 说话间那位声音粗哑之人猛地转头往东侧看去。 营地外头黑暗笼罩着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是吴王庙的方向。 他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看到身边几人都奇怪地追问他。 “俺好像知道那位是谁了。”他道。 “谁?” “大总管”他冲口而出见边上人面面相觑没有反应过来他又道“你们都忘了?就是吴王妃!”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呆住了。 良久有人道:“我听说她不知所踪。真的是她吗?” “是的吧”另一人道“她是定国公老夫人的表姐国公爷那么亲近恭敬也说得通。难怪眼熟呢那么多年了以前人人都认得她……” 他们都是跟着先帝从前朝打到了现在。 虽是些无名小卒仗着资历在军中也有些脸面。 经历了很多事认得很多人自然也记得那时候长公主的身边有一位被戏称为“瑰卫大总管”的姑娘。 ------题外话------ 书友们明天见~~ 正文 第386章 谁说吴王没儿子? 翌日。 清晨起了曾薄雾江风迎面而来带着几分寒意。 兵士们操练后随着日升雾气散开也渐渐暖和了些。 林繁召集了兵士点了百余人道:“随我一道修缮吴王庙。” 话音一落底下人面面相觑。 他们这些人里不乏手艺出色的。 投军武艺固然要紧但挖过战壕、修过栈道、筑过城墙多少也懂得些工事。 修一座庙宇只要别让他们雕塑像旁的活儿倒都能做。 只是材料呢? 有人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木材石料从哪里来?就地取材我们也缺些工具。” 林繁道:“今儿简单修缮清理为主。” 倒不是他偷懒一来时间、材料等状况都不允许二来以父亲那性子大抵也没想过要如何享民间香火。 兵士们听了松了一口气。 只清理那可太简单。 不过为何会想到去清理吴王庙? 兵士之中正有先前猜测出吴王妃身份之人他与几个相熟的打着眼神官司。 看来昨儿真没有猜错了。 就是不知道修缮吴王庙迎回吴王妃后定国公与永宁侯要如何向京中发难。 林繁领着这百余将士到了吴王庙。 这里年久失修不说大殿倒了七七八八地砖也是碎开的缝隙间冒出杂草无数败落至极。 林繁上前把那块已经裂成三段的匾额捡起。 兵士们齐齐动手清理杂草整理碎石。 林繁把匾额靠着未塌下的柱子放好又招呼了几个人手进入大殿将那尊塑像扶了起来。 方天提了一桶水来绞了块帕子递给林繁。 塑像站在高台上林繁了上去。 这是一尊站立像。 赵临身姿高大塑像比他真人又大了些林繁需得抬高手臂才能够着塑像带着的头盔上的红缨。 这塑像一手握长枪、杵地而立一手叉在腰间铠甲附身意气风发。 林繁认真地擦去灰尘。 塑像的真容一点点露出来他是笑着的爽朗又畅快。 林繁一瞬不瞬看着他。 很像。 与他那夜在阵法之中看到的父亲五官、神态真的很像。 能把塑像造得这么栩栩如生可见当年工匠的能力以及敬意。 林繁不止一次听人提过他们都说赵临很能感染身边人他的怒气他的笑容直白又坦率。 此时此刻他看着赵临的眼睛缓缓的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真的好想跟父亲一块肆意大笑啊…… 父亲的笑容哪怕是泥塑像都那么地触动人。 他们人手不少一个上午一片狼藉的吴王庙就清理了一大半了。 中午休息时林繁又见到了孔闻生。 孔知府不住用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讪讪笑着看着林繁。 昨日没有打听出什么他们几人回到城中一夜都不踏实。 白天上衙门底下盯梢的人就来禀说是定国公带着一群人到了吴王庙清杂草、搬碎石。 孔闻生与同知们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反贼”大军到他们商城来做土木建设的? 还是说祁阳那儿挖出了什么消息那吴王庙底下也埋着矿? 孔闻生弄不明白纠结了一上午还是决定来看看。 哪怕打听不出什么真话好歹比坐在衙门里自己纠结、胡思乱想强些。 “国公爷怎么想到整理这儿了?”他问。 “国法里有哪一条写着我不能修缮这庙吗?”林繁反问。 “没有”孔闻生连连摆手“没有。” 再说了国法里造反十恶不赦这位爷不还是稳稳当当的? 嘴上这么说着孔闻生也听出林繁并没有挑衅之意便又道:“下官只是惭愧这吴王庙在商城城下原本该由本官负责修缮之事不该劳动您与众将士们……” 林繁睨了孔闻生一眼半晌道:“你要怎么负责?” 孔闻生“啊”了声。 这难道不是一句场面话? 莫非京城官场上场面话不能浮于表面还要面面俱到? 这么难的吗…… 被林繁盯着孔闻生又忙擦了擦汗斟酌着道:“今年核算的银子都紧巴巴的做明年筹划时得把这条列上问京里再要点银子。等银子拨下来采买材料、增添人手把里里外外都修一修……” “你不如现在就上折子讨银子”林繁道“看看京里怎么一个说法。” 孔闻生干巴巴笑了两声。 大军驻在这儿没有个说法京里肯定头痛着。 他不止没有弄清楚大军状况还伸手要银子修庙…… 他活腻了吗? 林繁又道:“孔大人不用这么紧张说了三五天就走不会多停留。” 孔闻生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再一次无功而返。 衙门里两位同知看他面色就知道这一趟还是没有收获。 孔闻生把状况说了一遍道:“明明是个后生怎得这么难缠!愣是没有一句真话!” “若不然怎能得个‘烦’的名号?” 孔闻生诉苦几句见于同知一直没出声问道:“于大人琢磨什么呢?” “我在想也许国公爷说的是真话呢?”于同知说完见另两人瞪大眼睛看着他忙又道“我是说也许他们来商城目的就在吴王庙。” “怎么个说法?”孔闻生追问。 “起兵总得名正言顺。”于同知道。 孔闻生吸了一口气:“不是拿颜氏开刀了吗?那地道从前朝就开始挖了辅国公撇不清……” “举吴王大旗为大周清奸佞”于同知问着“听起来比以自家名义兴兵好听多了吧?” “面子工夫”孔闻生道“吴王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也没留下个儿子等他们真打到京城去给吴王从宗亲里抱一个便宜儿子?” 话一出口于同知猛拍大腿“啊呀”一声把另两人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于同知先前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自己都没理顺刚被那么一点突然开窍了。 “谁说吴王没儿子?”于同知连连拍着大腿肉念道。 ------题外话------ 感谢书友春风物语小诺诺、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 正文 第387章 愿效犬马之劳(求月票) 孔闻生与另一位同知入仕不过十年出头。 于同知混迹官场年月久先帝年间就在京中当小吏了。 “太久了”他道“我差点都没想起来吴王妃后来生的是男是女谁都不知道他们说是儿子那就是儿子!” 孔闻生听了于同知的解释一面念叨一面擦汗却没有出言质疑。 他的心里已经认同了这一说法。 唯有如此才说得通。 再一想到定国公提议让他尽快问京里讨银子修吴王庙孔闻生打了个哆嗦。 这人忒坏心眼了。 这事儿能干吗? 于同知沉声道:“真要如此我们商城也掺和不了干脆装死到底。他们要修就修要拜就拜仪程走完了就北上京师了。三五天的工夫装死、装死。” 孔闻生苦着脸点了点头。 神仙打架他实在无能为力。 转过天于同知的猜想就得了个印证。 探子回报大军那儿摆出了阵仗应是要祭祀吴王庙了。 孔闻生秉持着“装死”的计划只当不知情连去看一眼都省了。 吴王庙旁迎着旭日香火袅袅。 永宁侯大步上前对着赵临的塑像三次弯腰。 大周律法臣子不跪王。 只是在永宁侯之后所有人都看到定国公在塑像前跪了下去。 前排将士们面面相觑后边虽看不清状况却也打听着压着声音嘀嘀咕咕。 大军走到今日出祁阳、赴商城他们虽猜不透缘由却也很清楚在直面京师之前所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件事都有其目的。 每一个举动也一定都意义不可能莫名其妙。 定国公的这一跪亦是如此。 永宁侯伸手入袖口从中取出明黄色的卷轴高高举起。 “先帝遗诏在此。”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瞪大眼睛看着那卷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然后他们看到立在大殿外的平阳长公主跪了下去而与她站在一块的文定乡君与永宁侯府的人亦跪下。 既然长公主都认了那道诏书他们还有什么可疑惑的。 很快所有将士都跪在地上。 见状永宁侯放下胳膊解开遗诏的系带将它展了开来。 深吸一口气老侯爷从头到尾一字一字念着。 虽是上了年纪但他身体康健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哪怕是离得最远的兵士都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因此也被遗诏的内容深深震撼着。 原来先太子之死另有内情。 原来先帝传位给今上但他对今上并不放心。 原来先帝在驾崩前还另做了准备。 随永宁侯来商城的将士几乎都是跟随过先帝跟随过先太子的老人他们愿意为永宁侯所用可内心里还是对先帝、对皇上、对大周存了几分愧疚。 而这道遗诏一下子就把愧疚给打散了。 他们此次挥剑向京师是奉先帝遗命并不是什么“造反”。 清君侧扶新君这就是为了大周且名正言顺。 照先帝心愿若先太子留下的是男儿则立他为新君若是女儿就从赵氏族中选一合适的那么那人在哪儿呢? 有灵光的一下子把目光凝在了定国公身上。 国公爷最先的那一跪莫非…… 永宁侯念完把遗诏收起重新系上双手捧着对林繁便是一跪。 “为助殿下回宫遵从先帝遗诏臣等愿孝效犬马之劳!” 一声“殿下”解了所有疑惑。 在质疑泛上之前将士们的脑海里浮现的是边关战事的一幕幕。 玉沙口崖壁上神兵天降的一跃西州城外孤身纵马上前、面对飞箭时的沉稳以及与余柏喊话时的谈笑风生。 吴王、先太子是什么模样? 先太子的造像就在那儿立着笑得那么恣意那么豪爽。 他们都是曾经跟着先太子出征过的先太子的音容笑貌即便记忆所有暗淡在看到这座造像后也渐渐地清晰起来。 先太子的儿子该是什么模样、性情? 就该是定国公这样的! “为助殿下回宫遵从先帝遗诏属下愿孝效犬马之劳!” 列阵的人群中突然间有人像永宁侯一般高声表达了自己的选择。 有人先便有人随。 很快声音此起彼伏几个起落间终是重叠在一起附和着震天动地。 林繁站起身来从永宁侯手中接过遗诏又将他扶了起来。 而后他走向平阳长公主伸手相扶。 长公主看着林繁凤眼晶莹唇角带笑。 林繁也笑了笑转身道:“众将士请起。” 等众人起身后林繁道:“不瞒众位我也是直到半年前才明白自己的身世。 父亲、先太子于泰山殒命母亲处境危机因着姑母、与我养父母一家的庇护才有了我的降生而后换了个身份活下来。 养父教导我许多可惜天不假年他终是没有等到我长大也无法亲口告诉我所有。 而我的生母又失踪多年我甚至想过要如何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万幸的是我终于寻到了她。 可不幸的是她因病在身对旧日事情都模糊了。 但她依旧还是她是我的母亲她曾为瑰卫一员军中众叔伯应当还都认得她的模样。 我必须回到京城去为了大周亦是为了我母亲。” 说到这里林繁深深地对众将士拱手鞠了一躬。 大殿另一侧秦鸾扶着房毓静静看着。 秦鸾的视线一直在林繁身上而房毓至始至终都望着赵临的塑像。 “我认得他”许久房毓轻声道“我应当是认得他的我想走近些看看。” 秦鸾没有阻拦她陪着她过去。 林繁转过身来看清楚母亲凝视的方向他不由心跳快了几拍。 他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 房毓进了大殿抬起头认真看着高台上的造像不多时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滚滚而出。 身子晃了晃房毓尖叫一声双手保住了脑袋。 秦鸾眼疾手快掏出一颗药丸喂到房毓口中。 很快房毓的身子软了下去。 林繁蹲下身去把房毓背了起来。 他没有让别人帮忙背着母亲走出大殿。 外头的将士们看着他也如他所说的认出了房毓。 她的病竟然是这样的吗…… 当年的瑰卫大总管太子妃最后落得一个时不时要发疯病的结局? “殿下”有人忍不住喊道“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林繁停下脚步寻声看去。 他分不清是谁问的他就朝着那个方向答道:“明日就启程。” ------题外话------ 大家着急进度后续也没多少内容了回京、砍了皇上皇太后、登基没了…… 我才是最想放假的那个。 估计再二十几天下月中吧我也能滚去放暑假了。 正文 第388章 谁守都一样 大帐内房毓睡得很沉。 不说秦鸾林繁前回也见过母亲病发用药后的状况但对其他人来说这还是头一回。 平阳长公主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会儿转身退了出去。 林芷陪着她安慰道:“能好好睡一觉好歹不痛苦。” “我懂我都懂。”长公主攥紧了拳头。 人生在世无数起伏想要一路前行断不可能事事随心所欲。 好与坏都是事务的两个方面。 只捡好的不接受坏的这样的“好事”天下哪里都没有。 即便她赵瑰贵为长公主也做不到。 要不然当年皇兄命丧泰山她早就提着剑冲进皇城去砍了颜氏与赵隶了。 可她不能那么做。 她只要把一嘴里的血都咽下去全部忍下来。 倘若她肆意妄为逞一时意气那就要面对大周陷入乱象中的困境当时的大周皇太子殒命西凉、南蜀虎视眈眈再死一个赵隶后继无人折腾不起。 所以她忍了她不畅快但她等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 对房毓来说也是一样的。 疯病拖累了她同时也保护了她。 她忘了那些痛苦她的时间停止了。 而当他们想要房毓的时间重新走动起来今日这种状况还得有很多次。 也许也会面临到必须狠下心不给她喂药硬熬的局面…… “嫂嫂吃的这些苦头”长公主吸了吸鼻尖“我要让赵隶母子还回来!” 林芷道:“很快焦头烂额的就是他们了。” 大帐内林繁握着母亲的手平复了下情绪。 他很想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可他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阿鸾”林繁看向秦鸾笑了笑让自己显得轻松些“母亲就劳烦你陪着。” 秦鸾笑着点了点头。 林繁起身出了帐子与长公主和林芷交谈两句又往永宁侯大帐去。 秦胤背着手站在舆图前见林繁来了唤了声“殿下”。 林繁微怔复又笑道:“您这么叫我我还挺不习惯。” “老夫也不习惯”秦胤实话实说“不打紧反正也叫不了多久‘殿下’。” 等把林繁送上金銮殿称呼又要改一改永宁侯也不管什么顺口不顺口。 正说着秦治从外头进来道:“檄文发出去了。” 永宁侯颔首。 这是一篇新的檄文由林繁亲笔所写。 他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在浑然不知情中他对林宣敬重、佩服以身为林家的子弟为荣可近几年他渐渐感受到了皇上给予的压力。 他迫切想要建功立业想要维护亡父荣光却也在这过程中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世。 他是先太子赵临的遗孤。 若皇上并未猜忌他他本想以“林繁”的身份为大周拼搏一生只是束缚越来越紧皇上身边先有邓国师后又有祁阳颜氏这样挖大周墙角的皇上更是把一顶“反贼”的帽子扣在他们头上。 不得已永宁侯启出先帝遗诏昭告天下。 更何况林繁找到了生母。 生母已染病。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坚决不愿走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日。 为此他必须积极进取走下去。 为了先帝为了亡父为了病母为了大周。 林繁的笔力虽然比不了黄太师、谢羽那样的佼佼但也十分出色了。 他真正缺的是“文名”。 若没有之前的事林繁写这么一篇文章很难立刻达到口口相传的结果。 而谢羽的那篇檄文无疑是给林繁开了道黄太师的文章做了续篇。 就像话本子大伙儿都看了第一册、第二册这第三册虽换了个主笔可毕竟剧情上相关联着好不好看可不得立刻看看再评断? 等文章传遍大周之时想来他们也抵达了京城脚下。 至于赴京的路线林繁的视线落在舆图上。 先前他与永宁侯已经有了几次讨论。 商城向北算不上一马平川但也没有什么天堑关口。 沿途的州府与商城的状况一样因着位于大周腹地平日远离战事纷争并无多少府兵。 等他们收到皇上“出兵阻拦”的旨意再清点完兵力林繁与永宁侯率领的大军恐怕都已经过境了。 肯追出自己的地盘坚持与大军硬碰硬的可能一人都没有。 真正会对他们进攻京师造成阻碍的反而是京城的守备力量。 “暂时还不确定谁守城”永宁侯道“安北侯与冯仲积极赵隶也未必信他们。” 林繁也是这个想法。 赵隶多疑对安北侯与冯将军心存戒备亦不叫人意外。 林繁道:“谁守都一样。” 永宁侯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说的很是自大狂妄、很不把守军放在眼里但永宁侯知道林繁没有看不起哪位将军的意思。 林繁所说的“都一样”指的是对方面临的状况。 遗诏一出京师此时人心浮动。 守城的将军不止要面对兵临城下还有面对赵隶的猜忌黄太师这样已经“投”了的重臣也不会闲着势必会弄些动静出来坚决效忠赵隶的人亦是顾了这头、失了那头观望的官员看着如此动静只会愈发谨慎千步廊里乱糟糟的最后受到影响的就是守军与守将。 安北侯也好冯将军也罢又或者是其他人谁都躲不过那些“糟心事”。 永宁侯摸着胡子笑道点了点头:“谁守都一样。” 说完他吩咐秦治道:“告诉众将士明日天明拔寨启程。使人往商城带个话孔知府若是个机灵的别来凑热闹。” 秦治领命去了。 商城那儿孔闻生看着手中檄文。 好家伙真就让人想连呼三声“好家伙”。 于同知猜对了又没全猜对。 修缮吴王庙就是为了起兵立誓吴王有没有儿子也是永宁侯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他们愣是没猜到那个儿子是定国公本人。 永宁侯更是把先帝遗诏都搬出来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今天也要努力哇晓瑶、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 正文 第389章 于商城起兵(求月票) 遗诏是真是假孔闻生没有亲眼看过就算真给他看一眼他也分不清楚。 他就是觉得永宁侯作为先帝麾下第一猛将不会做“侮辱”先帝的事。 更何况…… 孔闻生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檄文上。 定国公、不对是皇太孙殿下这篇文章写得真不错啊。 对养父的感激对亡父的追思对病母的孝心情感澎湃着跃然纸上。 这种真情实感的表达是华丽的措辞文采所比不了的。 每一字、每一句都能落在看这篇文章的人心里。 毕竟天下百姓对祁阳颜氏开私矿、瞒出产生气归生气议论归议论可那挖的到底是国库没伤到自己的钱袋子。 而提到父母谁人没有父母呢? 反正他孔闻生看得非常触动。 正感慨着外头跑来一小吏给孔闻生行了一礼。 “怎么了?”孔闻生问。 “有人送了封手书到城门口交给守备说让转交给大人您”小吏答道“那人穿着兵甲应是城外驻军的人守备当即给送来了。” 孔闻生一听倏地跳起来。 驻军来信定是皇太孙与永宁侯的意思。 他们想做什么? 问他商城借兵还是借粮? 他给不给呢? 倘若是问他要不要“弃暗投明”他要不要投呢? 孔闻生越想越紧张拆开信来看了一眼。 只见上头就简简单单两行字意思很明确大军明儿启程让他该干嘛就干嘛别瞎凑热闹。 孔闻生:…… 没劲。 他又坐了回去。 上午时候他与两位同知分明商量好了要“装死”可现在怎么琢磨着这“装死”一点意思都没有呢? 夜色浓了又淡。 天明时分河道旁的大军拔寨正式北上。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入了京城、直直到了宫门口内侍从驿官手中接过这千里加急、日夜兼程送达的文书三步并两步往金銮殿跑。 大殿上早朝气氛沉闷。 皇上抬声问着:“还没弄清楚他们率兵去了哪儿吗?调查敌兵行踪就是这么难的事儿?” 这一声“敌兵”让董侍郎听着很不舒服。 他瓮声瓮气道:“根据回报他们应是抵达了商城驻扎在城外。” “商城”两字让皇上的脸色倏地泛了白。 他不是没有推测过林繁他们的行军路线他也想过泰山、商城、皇陵等等地方可当他的猜测被证实之时皇上的心跳万分剧烈。 毫无疑问林繁要把杀手锏露出来了。 他们会说道些什么有多少证据猜想中的遗诏到底存不存在…… 各种问题蜂拥而来让他坐在龙椅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种沉默反倒叫董侍郎莫名其妙。 他还以为皇上会问大军停驻商城的缘由呢。 他就要大声地回答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缘由更不知道该不该把永宁侯与定国公他们称为“敌兵”。 诚然老侯爷他们现在的举动确实不应该可那不都是被皇上逼出来的嘛。 大殿一时静默那内侍在此时出现了。 许是被殿内凝重的氛围给惊了胆他脚下一沉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下几步踉跄摔在董侍郎身边。 董侍郎把人提溜了起来。 内侍颤颤巍巍着声音都在抖:“永宁侯、不不不反贼秦胤、林繁等人于商城起兵进发京师这是反贼的宣战布告以及告天下书。” 余音绕梁久久的在列的文武大臣们谁都没有出声。 不管信不信永宁侯与定国公的眼看着局势走到今日比起惊讶更多的反倒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龙椅上皇上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朕就说他们早有反心清君侧也不过是一个由头。” 董侍郎咬着牙关。 由头? 祁阳颜氏犯的事儿明明白白的。 工部与其他衙门配合着与黄太师、范太保一块把祁阳矿采的内幕查了个遍。 从头到尾没有人诬陷颜氏。 真要说是个由头也是颜氏犯事在先被抓到了把柄。 话说回来没有所谓的“造反”、“起兵”定国公回到京城后一样要把祁阳矿采的事情摆出来赤衣卫也好、三司衙门也罢势必查个明明白白。 大周岂能养着那样的蛀虫?! 董侍郎心中情绪激荡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把内侍手里的布告书都拿了过来。 他先展开的是那篇告天下书只看一眼他的眼睛就瞪成了铜铃。 抬头看向皇上他低头看向檄文董侍郎心一横张口就念。 声音响亮字字清晰。 大殿内余音阵阵似江水滔滔一遍一遍冲击着所有人的心。 百官的目光毫无掩饰地直直看向圣颜满是惊愕、不解、彷徨。 黄太师亦然。 他自认为自己是最运筹帷幄的人。 他知道林繁的真实身份知道永宁侯手握遗诏知道他们这一路的目的就是商城吴王庙可他并不知道当年先太子的死是一场阴谋。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为了皇位兄弟阋墙这不新鲜史书上见得多了。 黄太师看多了尔虞我诈可他从来没有把先太子的死往这一处想。 是他天真到看不穿吗? 是林宣坚定不移站在“坠马是意外”的这一侧而他轻信了对方吗? 不。 是他没有认真去想过而已。 当时他的心偏向皇上。 先太子身死皇上是唯一的、也是最合适的继位者他作为皇上的拥趸怎么会去想那些不利于皇上的事情呢? 自嘲似的黄太师摇了摇头。 另一侧冯仲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日祁阳城外他和安北侯、永宁侯交谈的那些话语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 他曾说过倘若老侯爷以后无法给出一个说服他的理由即便当时行了方便彼时依旧会兵戎相见。 现在他等到了这个答案。 没有掺假的“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大周”。 同时他亦懂得了老侯爷让他们先行回京的缘由。 先帝遗诏一出他与安北侯只有战或随的选择。 战对老侯爷不利。 随他们京中家属就成了皇上手中的人质。 老侯爷深思熟虑过。 且不说安北侯如何选他冯仲追随过先帝、先太子的冯仲无法视那遗诏于无物。 冯仲悄悄看向安北侯想与他打一番眼神官司。 安北侯还没回应忽然间有一人就站到了大殿中央。 “逆臣贼子满口胡言!”那人正是前回就请缨守城的忠勤伯他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皇上臣请领兵剿灭贼人!” ------题外话------ 虽然我很想放假但是后续内容会好好写完不会虎头蛇尾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