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她娇心似铁》 第一章 嘶,真疼 晨曦微露,四野静谧。 枫亭镇几里外的小树林里,两个人影正跌跌撞撞地朝前跑着,不稍多大一会,叶尖尖上的晨露就打湿了二人的衣袂。 “大虎哥,我跑不动了” 苏青樱脚步踉跄,喘着粗气。 苏大虎转身朝后看了看,又听了听周遭的声响,果断地拉起她的手:“再坚持会,马上就进镇了到了车行,雇了车就好了。” 苏青樱点了点头,借着他的劲,被动地随着苏大虎朝前跑着,脚下如灌了铅一样,她脑子里已经无法思考,只觉得好累。 苏大虎一边护着背上二人的行囊,一边拽紧苏青樱的手朝前飞奔,边跑边往后看,心里急的不行。 “青樱,再坚持一会,就快到了”眼看着枫亭镇的城门就在眼前,苏大虎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嗯” 苏青樱脚步踉跄,机械地跟着他的脚步往前疾奔。枝枝叶叶划过她的衣裙,拨乱了她的头发。 “快,他们就在前面” “快追” 林子里传来各种声响,纷乱的脚步声踩着枯枝烂叶清淅地传了过来。 “大虎哥,他们追来了”苏青樱闻声朝后看去,心惊肉跳,骇得不行。 “青樱,再快些”苏大虎此时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二人拨足了劲朝前狂奔。 眼见还有几十米就到镇口了,到时候隐入镇里,小巷胡同多,也就安全了。 “跑,看你们往哪跑”来人很快追了上来。 “大虎哥,快跑” “青樱,你快跑” 砰,苏青樱被一棍子砸在脑袋上,晕死了过去。 “青樱” 苏青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跑得口干舌躁,梦里她还能听见自己的大喘气声,还有人凄厉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是那样浓浓的悲伤。 最后她被自己渴醒了。 喉咙又干又涩,她连咽了几回口水,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嘶 才稍一动作,后脑勺一抽一抽疼得厉害。苏青樱不敢动了。闭了闭眼睛,后脑勺传来的痛意让她脸皮都跟着抽了好几下。 这疼的。 待缓了缓,苏青樱便闭着眼睛,抬手往自己后脑勺摸去。 这是肿了啊。 指尖摸到头皮,传来些许温热感。苏青樱稍微用力按了按,嘶 疼得她直打牙颤。 忍着疼,在头皮上揉了揉,头发穿过她的指缝,又干又涩,苏青樱拈了拈,五指张开,把头发往外拉了拉 没完了她一头利落的齐肩发,睡一觉长这么长了 苏青樱睁开眼睛往手上看去,愣住了。 屋外这时传来各种声响,搅乱了她的神经。 “娘,求求你了,大虎那孩子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我呸,知根知底能当饭吃他要能拿出五十两银子,我立马舍了这张脸皮,亲自去吕家退亲,转头就把青樱许给他” “娘,他哪里能拿得出五十两。” “拿不出就闭嘴” “奶,你这是为难人” “怎样才是不为难人啥都没有,还想空手套白狼,想啥美事呢” “娘,求求你了。” “奶,求求你了。” “滚开,有力气就去地里使日头都三竿高了,还猫在家里躲懒,就指着我和你爹两个老不死的做活养你们是吧” 苏青樱听得头皮越发抽疼得厉害,喉咙还又干又痒,都好一阵了,外头鸡飞狗跳的还不让人安宁。 苏青樱眉头拧得快夹得死苍绳。忍着疼,闭着眼睛随手抄了一样东西,都没看清,就用力往门上摔去。 砰 好大一声响。 外头立刻消音了。 苏青樱也晕死了过去。 被连灌了几天苦汤汁,苏青樱终于醒转了过来。 吱 两扇木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伸了进来。 “姐。” 苏青樱扭头看去,见是她最小的妹妹苏青杏,便朝她笑了笑。 小东西见了立刻带着笑朝她床边扑了过去。 后边另一小脑袋也伸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粗瓷大碗,朝苏青樱飞快地撇了一眼,见她睁了眼,松了口气。 又不错眼地盯着手里的碗,跟在小青杏的身后,一步一小心地挪了进来。 “姐,喝米粥了。”小青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 “嗯。” 苏青樱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粗瓷碗。 趴在床边的小青杏不错眼地盯着她:“姐,我和哥哥都吹凉了,温温的正好入嘴,你快喝。” 苏青樱听了便朝小青杏笑了笑。 又听小青杨跟着说道:“姐,你不着急,慢慢喝。” 苏青杏嘟着嘴往她双胞胎哥哥脸上看去:“姐喝了米粥才好喝药。” 苏青杨点着小脑袋,一边赞同妹妹的话,一边道:“姐姐头还痛,要慢慢喝,扯着头皮又该痛了。” 青杏听完便很是担心地转头过去看苏青樱:“姐姐,那你慢慢喝。娘一早熬了药,我和哥哥都看着呢,你喝了米粥就能喝药了,喝了药你就能好了。” 说完紧张地盯着她,苏青樱无声无息躺了几天,吓坏了她。 苏青樱朝他俩点了点头,捧起手里的米粥,凑到嘴边慢慢喝了起来,果然温温的,正好入嘴。 边喝边看两个小东西,六岁的年纪,看着像是四五岁的,干干瘦瘦的模样,脸上也没半点肉,就已经被父母托付着照料生病的姐姐了。 此时二人睁着大大的眼睛,齐齐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苏青樱心里喟叹,眼里却带着笑,一口一口地把碗里的米粥喝完了。 两个小东西高兴地接了碗又登登登小跑出去把草药汁给她端了进来。 等她把一大碗苦药汁灌进去后,苦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嘴里全是苦药味,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苦味。 她眯着眼缓缓睁开,就看到一对小兄妹趴在床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两张相似的脸上,好像也刚喝完苦药汁,挤成同她一样的苦样。 苏青樱不由得就笑了起来,伸手往他们头上揉了揉。 喜得两兄妹又往她跟前凑了凑,都快趴她脸上了。 “姐,你快吃一块麦芽糖,吃完就不苦了。”苏青杨举着小手把纸包里的糖块递到苏青樱的面前。 苏青樱朝他手上看过去,灰褐色的糖块,拇指头大一点,包在粗糙的黄纸里。 她才拈了起来,就看到青杏正盯着糖块咽口水,便把糖块往她嘴边送。 苏青杨动作迅速地拉开了青杏:“姐,药苦,你吃。这是大虎哥偷偷送来的,奶都不知道,你快吃,我们不吃。” 青杏也把目光从糖块上移开,连连摇着小脑袋:“姐,我不吃,你吃。”说完抿紧了小嘴。 小青杨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青杏便把头低了下去,鞋尖在地上蹭了蹭,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苏青樱心里软得厉害。 纸包里只有一块糖,她想了想,便吃了下去。 嘴里的苦味立刻冲散了许多。 “糖块还有吗若有你和青杏拿去分了吃。”苏青樱说道。 小青杨摇头又点头:“还有。我和妹妹不吃。大虎哥说吃完了他再去买。”小青杨捏着黄纸回道。 苏青樱便道:“下次别接你大虎哥的东西了,他家也不富裕。” “我说了的,但大虎哥硬是要塞给我。”苏青杨说完怯怯地看了看苏青樱。 “娘说下次给大虎哥多送些菜。”小青杏忙在一旁大声帮衬着说道。 苏青樱想了想,点了点头,以后再想法子还吧。 第二章 不能坐以待毙 又躺了几天,苏青樱总算能下地了。 这天清晨,苏家大小都下地了,苏青樱便坐在门槛上想事。 她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她那继奶奶把她卖了个好价钱,足足五十两银子。在乡下足够一大家子生活好多年了,都够她那小叔娶好几回媳妇了。 可这些钱一文都没落到她们大房。 她那爹娘老实,争了几回,没争回任何东西不说,还差点连饭都吃不上。天不亮就空着肚子下地,不到天黑不回家,这些天苏青樱在房里晕睡,有时候一天里都难得见上他们一回。 她那爷爷老苏头是个少言寡语的,继奶奶长年累月吹着枕头风,老苏头也没帮着原配大儿一房人说上一两句好话。 那天清晨,她爹娘送她离开,本来是想让她和苏大虎在外边躲一段时间就回来的,没想到被继奶奶发觉,还带着她娘家的侄儿侄孙把他们逮了回来。 苏大虎挨了十几下,躺了两天就下地了,她可是晕晕沉沉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有些痛意。 苏青樱靠着门框坐在门槛上,想了一通。 随波逐流,什么都不做,从来就不是她的性格。 想通之后,正打算站起来,就看到身边双胞胎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 “什么时候坐到姐姐身边的” 青杨和青杏不妨把姐姐吓到,有些无措,一左一右很是小心地扶着苏青樱,小青杏嘟着嘴抬头说道:“我们都坐了好一会了,姐姐都没理我们。” 苏青樱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姐姐想事想出神了,都没看到你们。” 这头发跟她的一样,又干又涩,还黄,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苏青樱叹了口气,有些无力感。 “姐姐,你别想太多,也别难过,有爹和娘呢,你别又头痛了。”苏青杨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苏青樱朝他笑了笑,也往他头上撸了一把:“姐姐不难过。姐现在头都不疼了。” 小青杏眼睛里带着光:“姐姐,那我和哥哥扶你回房间躺着吧。” 苏青樱笑着拉住了他们:“姐不躺了,姐要去一趟镇上。” “不行不行,爹娘说姐姐你还不能出门。”小青杨如临大敌,把她的手拽得死紧。 小青杏也是连连点着小脑袋瓜:“不能出门姐姐,我们回屋躺着吧。” 苏青樱脚下没动:“没事,姐姐前两天不是都出屋了吗,你们看,姐姐现在没事了。” 小青杨说什么都不同意,两腿微屈,蹲着地面,紧紧拉着她:“那不一样,姐只是在村里走走,镇上可远着呢而且这时候村长家的牛车早就走了。” “没事,姐不坐牛车,姐走着去。” “那更不行镇上太远了,姐姐你头还没好呢”小青杏干脆抱住了她的腰。 苏青樱被小兄妹俩闹得哭笑不得,心里也暖暖的,揉着小青杏的头:“没事,姐慢慢走,累了就坐路边歇歇,会没事的。” “不行不行的,爹娘不让” 小兄妹俩都快急出汗来了,最后也没把苏青樱说通。 眼见苏青樱已走上出村的道路,苏青杨一着急,扭头就往地里跑。小青杏扭头看看哥哥,又扭头看看执意要去镇上的姐姐,两条小细腿倒腾得飞快,紧紧地跟着苏青樱。 拉着苏青樱的衣角,非要跟着她。 苏青樱让她乖乖呆在家,她就噙着两泡眼泪抿着嘴不说话,只看着苏青樱。 苏青樱没法子,心一软就把她带上了。 等姐妹二人刚走出村口,就见小青杨带着他爹苏大海一路跑着追了过来。 “青樱啊” 苏青樱扭头看去,见苏父喘着粗气大步追了过来,便停下脚步,回了声:“爹。” 小青杏见他爹追来,狠狠地吁出一口气,给苏青樱瞧见了,好笑地在她头上又撸了一把。 苏大海大步走到两姐妹面前,一双眼睛把苏青樱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你头还没好,去镇上做什么,这会也没牛车,走着去可远着呢。” 苏大海一脸的担忧。 苏青樱微笑地看着他道:“没事的爹,我慢些走,天黑前肯定能赶回来的。” 眼前的苏大海不过才四十岁正值壮龄的年纪,就已经是满脸风霜。这段时间又因为苏青樱的事情吃睡不好,脸上更是添了几分愁苦。 此时他见苏青樱执意要去镇上,笨嘴拙舌地也没说通苏青樱让她不要去,正着急。 就听见苏母的声音远远传了来:“青樱啊” “哎,娘。”苏青樱寻声看去。 就见苏母张氏同样喘着粗气,小跑着冲她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同样把苏青樱一顿打量,又往她头上摸去。 苏青樱也乖乖地站着任她摸。 “这伤还没好呢,可不能走长路。”苏母担忧地看着她。 苏青樱拉住她的手:“没事的娘,都不怎么痛了。我慢些走,没事的。” 苏母见她执意要去,皱着眉:“你一定要去镇上啊后天是大集,娘跟你爷要了一两银子置办你的嫁妆,后日娘再带你一起去啊。” 苏母尝试着说通她。 苏青樱想了想,摇头:“娘,我就随便去镇上走走。” 苏母没法,只好说道:“那娘跟你一块去。” 苏青樱拉住她:“不了娘,要是奶知道了,又该说你了。我认得路,自己去没事的。” 苏母还待再说,苏父拉住了她:“孩子躺了七八天了,她想到镇上散散也好。” 说完低头看了看正抓紧姐姐衣角的双胞胎,想了想,叮嘱道:“你俩好好跟着你姐,要是有什么事,就使人回来叫爹娘记得吗” 两个小东西一听,眼里的光芒立刻亮了起来,连连点头:“我们一定好好看着我姐,一定跟好我姐,爹你放心吧。”说完抬头去看苏青樱,生怕她不带他们。 苏青樱好笑地看了看他们,也就默认了带上他们。 苏母见此,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荷包递到苏青樱的怀里:“想买什么就买,买不到的后天娘和你爹再去给你置办。且拿着钱再去医馆看看,不知里头的淤血散了没有。” 苏青樱在她殷切的目光里,把荷包收了起来,塞进怀里。 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两个小兄妹走了。 枫亭镇如果坐牛车的话并不远,一个时辰也就到了,村长家的牛车早上拉人带货,一天还能跑上两三个来回。只是苏青樱带着双胞胎,三人靠着两条腿走路,便走得慢了。 她的头还没全好,走得快了,还会隐隐作痛。双胞胎更不用说,两双小细腿。三人便一路走一路停,慢慢悠悠的,边歇边走,都日上三竿了,才走到镇上。 已是过了晌午,三个人在路上虽然分吃了苏大虎一早塞给苏青杨的两个鸡蛋,走到镇上时,三人还是饿得发慌。 苏青樱便带着蔫头耷脑的双胞胎寻到一处小食摊,叫了三碗素面,等把汤汁都喝尽了,三个人才像是活了过来。 苏青樱看着把汤汁喝得一滴不剩,碗像洗过的双胞胎,那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禁让她有些心酸。 看双胞胎吃碗素面都跟吃瑶池仙果一样,苏青樱决定晚上再试一试她的金手指。 “姐,这面真好吃。”小青杏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啧啧地回味道。 苏青栅笑着给她擦了擦嘴唇,再看小青杨也是一脸的回味,更是决定晚上回家好好研究她的坑货金手指。 第三章 吕记杂货铺 三碗素面九文钱,苏青樱付完钱问卖面的大爷:“大爷,吕记杂货铺怎么走” 卖面的大爷接了铜板,笑眯眯地指了路:“你顺着这条路走到底,那家布铺看到没,向右拐进去,走不了几步就到了,若不识字,只认门上的萝筐,他家门上钉了好大一个箩筐。” “好的,谢谢大爷。” 苏青樱把荷包重新揣进怀里,想去牵双胞胎的手,发现小青杨一脸肉痛地看着卖面大爷手里的铜板,不由地失笑。 再想想荷包里不多的铜板,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这些铜板也不知那两个老实巴交的爹娘是怎么在继奶奶的眼皮底下藏下来的。 三人离开了小食摊,苏青樱带着双胞胎直奔目的地“吕记杂货铺”。 双胞胎还是第一次来镇上,虽然已经过了早市,但镇上还是有些人的,店铺也并不关门闭户,并不显冷清。不像隔壁镇,听说每天只旺早市,早市一过,镇上就几乎没人了,就跟几个村凑成的大集一样。 他们枫亭镇是个大镇,镇上有好几百户,一个下县才一两千户。所以枫亭镇的热闹一点都不逊色于几十公里外的平川县。 双胞胎初次进镇,眼睛都看直了,手被姐姐紧紧牵着,但眼睛都粘着旁边的店铺不放。路过的小孩蹦蹦跳跳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两兄妹就一脸艳羡地追着他们看。 把苏青樱看得心疼不已。 也就放慢了脚步随他们看,不时跟他们解释一二。苏青樱的记忆里是来过镇上几次的,但都没细看,只钻绣铺交了绣品就完事。 所以此时的她也跟着看得津津有味。 就见小镇的街上还算干净,两旁店铺林立,店旗也随着轻风猎猎作响,两边建筑古意古香。 走近街角的布铺,就见里面架上叠放着各色布匹,有素布有花布,绫罗绸缎,不一而足。店内还摆放了各色成衣,有男女服饰,连小儿成衣都有。两兄妹不禁看直了眼,捏着自己打着各色补丁的衣角,眼神里带着渴望。 看两眼低下了头,又忍不住抬头去看。把苏青樱看得心疼不已。 他们大房现在连吃都吃不饱,买新衣服是不用想的。即便买了,也落不到他们身上。苏青樱拉着他们紧走了两步,很快便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两兄妹像做错事一样抬头看了苏青樱一眼,苏青樱就朝他们笑了笑,安抚道:“等以后姐姐赚了银钱给你们买,买布匹买衣裳鞋袜,买多多的,让你们天天换着穿。” “嗯。”两兄妹咧着嘴,冲苏青樱拼命点着头。 就没质疑过苏青樱的话。 三人走了几步,很快便来到门口钉着一个大萝筐的“吕记杂货铺”店门前。 这条街叫南街,并不是主街,这会也过了早市,路上只匆匆走过几个行人。 吕记杂货铺内也没什么客人,苏青樱站了一会,也只瞧见零星两三个客人进去。等客人走了,见挤挤挨挨的店铺内,只有一个伙计在货架前来回穿梭,搬进搬出。再往里看,再没看到旁人。 苏青樱拉着双胞胎在杂货铺里转了一圈,见地上,架上货品摆得满满当当,油盐酱醋c米面杂粮c碗筷簸箩很是齐全。 小伙计热情地招呼着她,苏青樱转了两圈,什么都没买,还喋喋不休向他打听了几句,那小伙伴也没半点不耐烦,最后还一脸笑意地把她送到店门口,才又转身进店内整理去了。 苏青樱在店门口站了一会,想了想便拉着双胞胎进了杂货铺斜对面的糕饼铺。 糕饼铺内香气袭来,满是糕饼的甜香味道。不止双胞胎咽了口水,苏青樱都颇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各个框篮里都插着一根标旗,记着糕饼名称c价钱。云片糕c茯苓糕c梅花糕c碗豆黄c绿豆糕c红豆糕c芝麻薄饼c桃花酥c凉糕c草饼c核桃酥c杏仁酥 姐弟三人看直了眼。 店内这会没什么人,胖胖的女掌柜见着长得相似的双胞胎很是喜欢,逗弄了几句,又热情地拿着盛在盘子里的试吃零碎糕饼让双胞胎吃。 两个孩子第一次进镇,眼神里带着好奇,也带着怯懦,见着热情的掌柜,哪怕对方没有恶意,也不敢伸手。见盘子递到面前还退后了两步,抓着苏青樱的衣角,怯怯地抬头看着那胖掌柜,又抬头去看苏青樱。 “拿着吃吧,都是给人试吃的。”胖大婶一脸的热情。 苏青樱见她是真的不在乎那两三块糕饼,就轻轻推了推两兄妹:“吃吧,尝尝看哪样好吃,一会咱也买点给爹娘带些回去。” 两兄妹听说要试吃完,给爹娘选好吃的带回去,两眼便带着光 伸手接了。 “谢谢婶子。” “谢谢婶子。” “哎,真乖。几岁了” “六岁了。” “六岁了还以为你们就四五岁。长的真像,是双胞胎吧” 苏青樱微笑地看着两个小东西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和那胖大婶说话。 忽然一块糕饼递到她的嘴边:“姐,你吃。” 另一块糕饼也递了过来:“姐吃。” “姐不吃,你们吃。”苏青樱推开了双胞胎递到她嘴边的糕饼。 “这俩孩子可真懂事。”那胖大婶冲苏青樱说道。 苏青樱点头附和,带着笑意看着他们。 见他们和胖大婶聊得开心,没有了一开始的怯懦感,心里安慰。苏青樱瞧着那胖大婶是个精明又不失热情的,心里头便有了些想法。 见她转身又给他们三人倒了茶水,便就势接了过来喝了口,向她打听起吕记来。 胖大婶这会难得来个人找她聊天,便滔滔不绝起来。 “你要买的东西啊,吕记都有。诺,就是对面那家铺子。开了十来年了,在这镇上口啤还不错,价格还算公道。你这个时间来正好,他家东家娘子不在,你能少些口舌。她家东家娘子可是个精明的,乡下老农送东西来,她收货时,恨不得把人家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一文钱都看得箩筐那么大,就跟他家门口挂的那箩筐一样。” 胖大婶撇着嘴嗤了声,话语里都是对吕记东家娘子的不屑。 不知是不是和那东家娘子有些龃龉,很是说了些那娘子的不好听的话。 苏青樱听了半晌,又综合自己之前了解到的信息,也算是对这吕家有了一些了解。 姐弟三人又在糕饼铺内坐了会,选了两三种糕饼各称了几两,凑够一斤打包好,便准备离开。 苏青樱囊中羞涩,坐了这么会,才买了一斤糕饼,两个小东西还吃了人家好些,三人还喝了人家一壶茶水。 苏青樱颇有些不好意思。 那胖大婶倒是个阔气的,半点不在意。称头还抬得高高的,多给了二三两。临走时又揉又搓了双胞胎几把,热情地招呼双胞胎下次再来。 小青杏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糕饼,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头跟那胖大婶挥手告别,引得那胖大婶拉着她又是摸又是揉的,恨不得把她就留在店内了。 出了糕饼铺,苏青樱拉着双胞胎在阴影处站了站,看着对面的吕记。这么一大会了,除了零星进出的几个客人,还是只有那小伙计。 苏青樱便觉得今天是等不到那个人了。 心里有些遗憾。 拉着两个小兄妹走了几步,想着难得来镇上一趟,便拉着双胞胎在几条主街上又逛了逛。 正走到北街一处酒肆,见一桌子年轻男子正拼酒玩笑。 苏青樱正打算拉着双胞胎快步离开,就听见一男子大声道:“吕博承,你喝这么少,是准备把酒肚留到成亲那天喝吗” 苏青樱便站住了,抬眼看去。 第四章 柴火妞 只见那个叫吕博承的男子直起了上身,朝那说话的男子说道:“放屁,一会你别喝高了,拉着我喊娘” “呸,指不定喝高的是谁呢” “来啊,怕你不成” 苏青樱看了那人一眼,便拉着双胞胎躲到一处角落阴影里,盯着那一桌拼酒的男人。 “姐姐” 苏青樱低头看去。 就见小青杨一脸担忧地摇着她的手:“姐姐,喝酒不好。” 小青杏也以为她要进去:“姐姐,走,酒臭。”说完还皱了皱眉子。 苏青樱笑了起来,俯身对他们悄声道:“姐姐要找的人就坐在那里,你们安静的啊,一会咱就回家。”说着便四处寻了起来,看到角落里有一截木头桩子,但准备去搬过来给小兄妹坐。 苏青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挣脱开她的手,颠颠地跑过去,吃力地把它拖了过来。 苏青樱紧走两步,接了过来,放到地上,招呼两兄妹坐上。 “姐,你也坐。” 苏青樱见木头段子还算长,便拉着一对小兄妹挤挤挨挨地坐了。 三人坐好后,便齐齐朝对面酒肆看去。 就见那吕博承跟那方才说话的男子已是拼起酒来。 拼完又拉着在座的几个男子连连拼了好几杯。 啧啧,看来,这厮酒量还不错啊,苏青樱心头想着。 便又见桌上另一男子打了个酒嗝,直着身板冲着吕博承说道:“你这马上就要当新郎的人了,马上就洞房花烛了,不在家准备婚事,天天拉我们出来喝酒,是不是打算向我们哥几个讨教几招啊” 一桌男人听了,齐声大笑了起来,挤眉弄眼的就要传授经验。 吕博承冲他呸了声,又捶了他两拳:“洞房花烛哪有跟哥几个喝酒来得痛快。再说了,你,你,你,不都跟我一样,童子鸡一个,还给我传授经验。” 苏青樱见他用手点着好几人,一桌人笑得乱颤,不由得皱了皱眉。 几人又喝了一轮酒,就听其中一人冲吕博承笑道:“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那是门当户对,金玉良缘,可你家继母给你聘了一乡下柴火妞,啧啧,这是半点不盼着你好啊,听说她给你那兄弟寻摸媳妇都寻摸到县里去了。啧啧。” 几个人便冲着吕博承齐齐打趣了起来。 还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见吕博承嫌弃地一一推开了。 乡下柴火妞 苏青樱眼睛里冒着冷光,盯着那一桌男人。 又一人笑道:“我还好,我表妹跟我知根知底,你那继母倒好,给你聘个乡下姑娘,听说一大家子人,连饭都吃不饱。啧啧,这是多怕给你聘个有力岳家压你兄弟一头啊。” 苏青樱便见吕博承低垂了头,从她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色。 “吕博承你好惨。” “惨”一众男人摇头晃脑。 吕博承挥手去捶他们:“去” “不知道你那未婚妻长什么模样,你以前还心心念念要找个白白嫩嫩,肉呼呼的姑娘,啧啧,这下可好,乡下姑娘,日头没出就下地,太阳不落不回家,白白嫩嫩,肉呼呼,怕是没戏了。” “哈哈哈” 苏青樱往自己手上看了看,嗯,是挺黑的,乡下柴火妞没跑了。 苏青杨看了一会也看明白了,拉了拉苏青樱,小声道:“姐” “嘘”苏青樱冲他比了下手势。 苏青杨便抿了嘴,眼睛紧紧盯着酒肆内,脸上满是严肃。 小青杏眨巴着眼睛有些懵懂地看看苏青樱,又看看双胞哥哥。苏青樱便朝她笑笑,在她鼻子上刮了两下,又扭头看向吕博承那边。 听说这厮从小只要一捧起书就犯困,一斗鸡溜狗就精神抖擞,吃喝玩乐无一不能,镇上的花楼都不够他看的,还时不时拿铺子上的银钱往县里耍乐。 长得人模狗样的,只是进花楼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青樱心里鄙夷。 五十两银子就想买她一生怕不是白日做梦。 这吕博承马上就要奔赴战场,吕父急着在他走之前给他定一门亲,也好给原配妻子一脉留条根。吕博承的继母寻摸了好久,才被苏青樱同嫁在镇上的二姑苏宝珠说通,五十两银子聘了苏青樱。 听说这次征兵的人多,镇上适龄女娃供不应求,谁都想在上战场前成亲,给家里留个后。可疼女儿的家里宁愿女儿晚一点嫁人,也不愿女儿嫁去守寡。 苏青樱的大 哥苏青松就是前年被征走了,到现在音信全无。苏父苏母才激烈反对,头一次反抗继奶奶王氏。 这才两年,又再次征兵。 而且听说今年异常严格,拿银钱买命都不行了。除家里有功名,或是家里鳏寡孤独,只留一丁的,不被列入征兵范围之外,其他户头上只要有男丁满十八的,一家必须出一个。 苏家大房的苏青松音信全无,这回二房的堂哥苏又文便被征上了。哪怕是继祖母的亲孙子,也不得不去了。不然就得她三叔或是小叔去。 苏青樱爹娘到现在都没有她大哥的消息,也不知是生是死,再把女儿嫁给一个马上要上战场的,将来搞不好要守寡,便死活不同意这桩婚事。 村里的苏大虎是苏父苏母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父母早亡,也没个兄弟姐妹,独留他一人,鳏寡孤独并不在征兵名单内,苏父苏母想着把苏青樱嫁给他正正好,以后就生活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也放心。 哪知还没等苏父苏母谈两人的婚事,转头苏二姑和王氏就为了五十两银子把苏青樱聘给了吕家 苏青樱望着酒肆内的那个男子,想着前尘旧事。 将来的日子是过出来的,哪怕要守寡,苏青樱也有信心把日子过下去。但如果对方是个纨绔,溜鸡逗狗还好说,喜欢上花楼,这就触及了苏青樱的底线。 只要苏青樱不点头,她那继奶奶如果想强按她的头,让她就范,她也有的是法子摆脱这门婚事。 苏青樱愣愣地想着。 就听到吕博承说道:“你说我逃婚怎么样” 一桌人张大嘴巴诧异地看着他:“啊你不怕你爹把你腿打断” “我怕他”吕博承一脸的桀骜不驯。 一男人便附和道:“那是,你都不带怕的。只是你甘心把家里的一切都拱手让给你那几个弟妹和你那继母” 另一人便抢着说道:“那必须不能啊。他家那铺子还是她娘卖了嫁妆置办的呢。” 苏青樱看向吕博承,就见他听完很是烦燥地扒了扒头发。 “想到我那可怜的娘,我就将来如果我死了,都没人给她烧钱花。她生前省吃俭用的,死后如果还没人送钱给她花,该多可怜。我娘的牌位如果不是我四时八节给她擦一擦,现在都堆好几层灰了。我走后,搞不好我那继母都要把我娘的牌位扔了,省得在家碍她的眼。” 一桌男人听了此话,齐齐沉默了下来。 挨着他坐的两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几个同样要上战场的男人想到未知的未来,齐声哀叹。 “我有弟弟,我本不想成婚的,我都跟我舅舅说过了,等我从战场上回来,如果我还活着,我再风风光光地把表妹娶回家。现在娶了,我就怕耽误了我表妹。” 一人点头附和:“我也是,我跟家里说不成婚,我娘就哭,没日没夜地哭,我都被她哭怕了。你说我们这样,何苦拖累好人家的姑娘。” “是啊。像举业就好了,他爹是秀才,家里有功名,不用上战场,早知道我就好好读书了。”说完后悔不迭。 “我也是,从小一看书就犯困,早知道就该好好读书考个功名。” 几个人很是唏嘘了一番,又齐齐沉默了下来,举杯倒酒喝。 那叫举业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几个人中就他家因为有功名没被征,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这回几乎都被征走了。 将来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也不知相逢是何年。 突然就有些伤感。 见大家情绪低落,便高声道:“嗐,搞不好将来你们建功立业,分封建府,使奴唤婢的,我还在地里刨食呢,将来哥几个高升了,可不能忘了我” 有一个人被激起斗志,便附和着说道:“就是就是,搞不好将来我也能捞个将军当当,到时候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有一人就推了他一把:“去你的,睢你这弱鸡的样子,要当将军也是博承当,镖局的顾师傅都说他是个习武的料子,你能跟他比” 那人就点头:“对对,以后我就跟博承混了,博承你可要拉兄弟一把” “就是就是,博承,我也跟你混了,到了部队我一定要跟你分在一队。将来博承升官发财了,我也好跟着喝点汤。将来博承身边围着各色美人,他看都看不过来。那乡下的柴火妞就是博承继母聘来膈应博承的,将来把她打发了就是。” 乡下柴火妞苏青樱咬着牙根,盯着吕博承,差点把他盯出洞来。 有种就把庚贴还来,当谁稀罕 第五章 来,谈一谈 等吕博承几个喝够了酒,勾肩搭背地走出酒肆的时候,苏青樱牵着双胞胎堵在门口。 几个男人顿了顿飘浮的脚步,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们。 这女人谁啊 还只盯着博承看。博承是长得好看,但你黑黝黝,瘦条条的,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一看就是乡下柴火妞的样子,胆子还这么大敢盯男人看了,啧啧。 咦,这两个小娃长得可真像,一看就是双胞胎,可真稀罕。 那叫刘举业的便准备下手去摸小青杏,小青杏吓得赶紧躲到苏青樱身后。 苏青樱拉紧了她,抬头淡淡地看了悻悻收回手的刘举业一眼,又转头看向吕博承。 吕博承没在意,以为苏青樱是要进酒肆,还错身让了让,就要抬腿往前迈。 哪知脚步还没落下去,就听到苏青樱说了一句:“吕博承,我们谈一谈。” 吕博承一脚没踩实,差点跌倒。 往两旁好友身上看了看,见几个损友齐齐张大了嘴巴望着面前的女人,错愕地抬手指着自己:“我” 苏青樱点头:“嗯,就是你。我们谈一谈。我是苏青樱。” 吕博承差点被口水噎到,连咳了好几声,堪堪咳匀,就见苏青樱眼神平淡地看着他,有些羞赧:“嗯,哦,好” 说完见几个损友眼睛里冒着绿光,气得又推了推几个一脸戏谑的狐朋狗友:“你们先走,改天再聚。” “不,不,我们等你,等你,一道来的,哪能我们先走,那太不是朋友了。” “对对,就是就是。”几个人齐声附和。 吕博承气得直磨牙,又奈何他们不得。 苏青樱淡淡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并不在意。 吕博承见赶不走几个损友,但又不想让他们听到苏青樱和他相谈的内容。便说道:“这酒肆后院还算清净,我跟店主也熟,就去后院吧。” 苏青樱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双胞胎:“你们在外面等姐姐好不好” 小青杨不说话,小青杏看了看围在她面前的几个高大男人,抿着嘴拉紧了苏青樱的衣角,更是直接靠在她的身上。 那刘举业喜欢双胞胎,便伸手去拉双胞胎:“你们和哥哥坐在外面等你姐姐好不好,哥哥给你叫点心吃。” 小青杏不敢看他,把脸埋在苏青樱腿上,苏青樱挪一步她跟一步。小青杨看了刘举业一眼,也不说话,也并不打算离开姐姐。 苏青樱直好把他们带去了后院。 吕博承见刘举业几人还要跟进去,扭头瞪了他们一眼,刘举业等人便讪笑着停住了:“你们去,你们去,我们在前庭等你。” 吕博承这才领着苏青樱去了。 到了后院,叫了店家给两个小东西上了点心茶水,苏青樱见他们乖乖地坐着吃东西,便和吕博承走到不远处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吕博承看了一眼苏青樱,便匆匆移开了目光。只捏着手里的茶杯:“你,你要跟我谈什么” 苏青樱定定地看着他:“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大半都听到了,你既然对这桩婚事不满,不如便解了婚约”苏青樱试着说道。 吕博承诧异地抬头看向她:“你能做主” 苏青樱点头:“我的事我做主。” 吕博承倒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捏着茶杯转了转:“不是你还会有别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苏青樱心想。 就听吕博承说道:“你家里都收了我家的银子,拿不出来的话,我继母不会同意退亲的。”他那继母好不容易给他说了一户乡下人家,做梦都要笑醒,哪里肯退亲。 “那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苏青樱说完,吕博承便直直地看着她。 见她虽然穿着破落,但收拾得很干净,她人虽然黑,脸也没几两肉,但她的眼睛好大,黑黝黝的,望过来,好像能洞穿人心。 吕博承不敢直视,移开了目光,低头沉吟。 知道被征兵时,他天都塌了,后来他爹给他寻摸人家,他是不想的。还不知将来有没有命在,何必去耽误一个女人的一生。更何况还是他那继母挑的。 他那继母面甜心苦,挑拨得他和他爹关系越来越远,当他不知道她心里头的算计呢。如果他将来死了,把吕家全部交到继母和他的孩子手里,他是不甘心的,这个家还有他娘的一半呢。 当初爹当货郎,置办货物的银子还是外祖出的,后来在镇上买铺子,还是娘卖了嫁妆,外祖也卖了十亩良田才置办下来的。 哪知道他外祖父母才离世,爹就把继母接回家里,娘死后,继母又当了家。 他死了不要紧,正好和娘和外祖父母团聚。可是,将来四时八节谁给他们祭祀烧纸呢。将来他死后,娘的牌位不说有人擦,可能都不知被那继母扔到哪个角落。 如果要把东西留给继母和他那几个异母兄弟,还不如留给别人。 第六章 谈妥 吕博承迎着苏青樱的目光定定地看过去。 “不是你还会是别人。我并不想耽误你,将来如果我死了,你可以改嫁,我走之前会留书给你,也会跟我爹说好,你去留随意,到时候我娘的嫁妆我也留给你。” “我并不图那些东西。”苏青樱说道。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可我不想把我外祖的田地和我娘的铺子留给他们。” 苏青樱想过他跟他继母的关系不会太好,现在看来,应该是很不好才是。 想了想便好心建议道:“你走之前可以把它们卖了,把银钱带在身上。” 吕博承摇头苦笑:“可是命都没了,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呢。” 苏青樱沉默。 又听他说道:“再说我爹也不会同意的。” 说完抬头看向苏青樱:“不管怎样,我爹都会在我走之前,给我娶亲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如果你不想跟他们住一起,走之前,我会让我爹把家分了,将来我如果死了,那些东西就当做是你再嫁的嫁妆。” 苏青樱定定地看着他,明明他刚才在喝酒的时候还看不上他继母给他定的乡下柴火妞,可是这会却又不愿解除婚约了。 要从继奶奶那里拿回五十两银子,并不容易,但豁出去闹一场,也不一定没有机会。 但是将来搞不好还会被再卖一次,这个时代孝义大过天,长辈可以决定小辈的生死。而且她如果跟她娘说她不嫁人,她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也许当个寡妇比当个未嫁的姑婆要省很多麻烦。 苏青樱思考着吕博承的提议,但想到眼前这厮经常出入花楼,心里又无比膈应。 眯着眼睛看向他:“我听说你经常出入花楼。” 吕博承一张脸立刻暴红了起来,耳根烧得厉害。 低头呐呐道:“也,也不是经常去,只是偶尔而且也就只是进去喝酒吃东西,并没做别的” 吕博承声音越说越低,说完飞快地看了苏青樱一眼,见她一脸不信的样子,便举手发誓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答应过我娘的。我娘最恨男人三心二意。不信,我去叫举业他们过来给我做证。” 苏青樱见他起身要去前庭,忙倾身过去拉住了他。 吕博承便又坐下了。 诅咒发誓:“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你可能听了一些关于我的不好的话,我没做一些不好的事,我虽然去花楼,但我没找她们我是读不进去书,但我也并不是不识字,我,我” 苏青樱看他抓耳挠腮的,要力证自己的清白,又见他言辞凿凿的样子,暂时相信了他。 扭头看了看安静地坐着吃点心的一对双胞胎,两个小东西眼睛盯着盘子里的点心一脸喜意。 六岁了还没人家四五岁的孩子大,干瘦干瘦的,没二两肉,身上连件齐整的衣裳都没有,脚上一双草鞋,走到镇上一趟,鞋底可能都穿了。 苏青樱心里又酸又涩。 扭头定定地看着吕博承,见他不敢迎向她的目光,默了默。 良久,才说道:“那你走之前给我一封和离书。如果你死了,我不另嫁,我还是你吕家人,你娘和你外祖父母,四时八节有我给他们祭祀烧纸。但若是你将来富贵了,有了另外喜欢的人了,我就离开。” 吕博承有些欣喜,抬头看她,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苏青樱一脸的冷淡,也只好吞回了想说的话,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苏青樱见此行目的算是达到,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准备回村。 “你” 吕博承见她已是把两个弟妹招到身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说道:“你走回去要很久吧,我给你雇个车,送你们回去吧。” 苏青樱想了想,便应下了。 两个小东西,走了这一趟怕是疲惫得很了。 苏青樱牵着双胞胎往前庭走的时候,留在前庭的几个人见他们出来,忙起身迎过去,冲吕博承挤眉弄眼,目光在苏青樱和吕博承身上来回穿梭。 苏青樱也大大方方任他们看。 刘举业等人便笑嘻嘻地跟在他们后面往外走,跟吕博承勾肩搭背,一边好奇地打量苏青樱。 苏青樱浑不在意。她又不是当下的女子,被人看两下,就要娇娇羞羞地埋下头躲着。 很快吕博承便到车行给他们雇好了车,并付了银钱,临上车前,又塞给双胞胎好大一包糕饼。 两个小东西不敢收,小青杏已经从哥哥嘴里知道了吕博 承的身份,刚才在后院,两个小东西就一直在打量吕博承。 这会见青杨不接,青杏也不接,只直直地看着吕博承。 吕博承便笑着在小青杏头上揉了两下,苏青樱便对青杨说道:“拿着吧,说谢谢。” “谢谢。” 两个小东西冲着吕博承糯糯地道了谢。引得刘举业等人都来揉搓了两个小东西一把。 两个小东西便红着脸,又羞又怯的,直到马车开动了,两双眼睛还盯着吕博承看个不住。 直到车影子都看不见了,吕博承便被几个损友围了起来,非要他老实交待刚才都谈了些什么内容。 啧啧称叹,这乡下柴火妞可以啊,胆子肥啊,一个人就敢摸到镇上来。找到未婚夫婿不说,还直言要跟他谈谈 啧啧。 “快,老实交待” 第七章 抢了 苏青樱并不知他们的官司,直到人都看不见了,才见双胞胎移回目光,兴奋地举着怀里的糕点给苏青樱看:“姐姐,好多” 苏青樱笑着点头:“打开吃吧。” 两个小东西齐齐摇头:“回家和爹娘一起吃。” 刚说完,青杏又蔫了:“奶奶会拿给有富c有贵。”说完紧紧护着怀里的糕点。 苏青樱便安慰他们:“没事,有姐姐呢。” 双胞胎很是信服苏青樱的话,知道能保下糕饼,松了口气,很是新奇地打量起马车来。 两个小东西都是第一次坐马车,又新奇又兴奋,在车厢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问个不住。 苏青樱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觉得颠得厉害。 两个小东西研究完马车,便又坐到苏青樱身边,就听小青杨说道:“姐姐,他好像不是坏人。” 谁 苏青樱刚想问,见小青杨眼睛盯着青杏怀里的糕点,明白了过来。 想了想,点头:“嗯,人不坏。” 小青杏也反应过来,紧紧护着怀里的糕点,生怕马车把它颠散了,跟着点头:“哥哥是好人。” 苏青樱笑了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马车自然是比人力走路快,也比牛车快得多,眼见很快就要到村口了。 两个小东西正往车窗外看,忽然齐齐叫了起来:“大虎哥,大虎哥” 苏青樱寻声看去,正是苏大虎,此时正朝他们大步走过来。 苏青樱便让车夫把车停了,姐弟三个就着苏大虎的手下了马车。 “大虎哥,你要镇上吗”小青杨牵着他的手问道。 苏大虎看了苏青樱一眼,见她没什么不适,放下心来。 “我听你娘说你们去镇上了,这会还没回来,我就想到镇上寻寻你们。天快黑了,怕不安全。” 苏青樱见他不是要往镇上去,就叫车夫回镇上了,几个人一起往村里走。 看向苏大虎,十八岁的年纪,瘦高个,但不失精壮,一脸的憨实。那天如果不是被继奶奶找到,二人已经躲出去了,将来也许会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 时也命也。 这会见他一边牵着小青杨,一边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 苏青樱心里轻轻叹了声。 苏大虎往苏青樱脸上看了一眼:“青樱,你头不痛了吗” 苏青樱朝他笑了笑,摇头。 苏大虎又细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并不像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苦涩。 低头对牵着的小青杨说道:“你们去镇上怎么不叫我,没出什么事吧” 小青杨便摇头,还不待他说话,小青杏便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小家伙第一次到镇上,兴奋了一天了,憋了一肚子话可算有人听她说了。 苏大虎便颇有兴趣地听着,不时跟着哇,啊了声,引得小青杏更是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苏青樱牵着她,慢悠悠地走着,耳朵里都是小青杏糯糯又欢喜的声音,她笑咪咪地听着,只觉得夏日傍晚的风吹得人好不惬意。 又走了一会,便进了村子。 远远地便见着苏母等在门口,焦急地往村口方向望,苏青樱心里软成一片。 小青杏也见着了,睛睛一亮,便挣脱了苏青樱的手,朝苏母飞跑了过去,两条小细腿倒腾得飞快,还不忘把怀里的糕饼护得实实的。 苏母见着几个孩子平安归来,脸上也带了笑,急走几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苏青樱远远见小青杏举着糕点向苏母说着什么,又见苏母朝她这边望了过来。苏青樱便朝她笑了笑。 对苏大虎柔声说道:“大虎哥,我们到家了,你也回吧。” 又让青杨把一包糕点拿给他,他死活不要,跟苏母打了招呼,久久地看了苏青樱一眼便走了。 苏青樱见他走远了才把目光移了回来。 苏母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下晌还帮着我和你爹下地了,后来听说你去镇上了,就心不在焉的,后来见你还没回来,就说要去镇上找你们。” 苏青樱听完默了默。 朝前方已看不见人影的村路上望了望,叹了口气。 苏大虎人长得不丑,还勤快,会找到属于他的幸福的。 母子几个转身进了家门,才刚进去,三叔的两个小儿子有富c有贵就围了上来:“你们去镇上了为什么不叫我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两兄弟 鼻子嗅了嗅:“是糕饼,你们买了糕饼快给我”说着就要上手抢。 青杏护了一路了,哪里愿意让他们抢了。忙把糕饼紧紧抱在怀里,扭身躲过。 青杨也过去帮忙护着,推搡着有富c有贵兄弟二人。 “别抢别抢,都有都有。”苏母在一旁急着说道。 有富有贵不听,见抢不到,扭头大声唤道:“奶,你快来青杏青杨这两小崽子上镇上买糕饼了” 苏青樱开始没反应过来,见那兄弟上来就抢,都看愣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堂屋里飞跑过来她继奶奶王氏,动作快速地把青杏怀里的两包糕点抢了去。 青杏见她来了,本来就心里发怵。一时没护住,只一瞬就给王氏把糕饼抢了去。 小丫头眼里立刻就噙了两汪泪水,朝苏青樱委屈地望了过来。 苏青樱朝她走过去,这丫头立刻就扑到她的怀里小声抽泣了起来。再看小青杨也是憋着气,握着拳头一脸不忿。 苏青樱拍了拍她瘦弱的背脊,牵着她往堂屋走去。 苏父本来是见自家几个孩子平安回来,心里松了口气,正高兴,见孩子拿着好大一包糕点正想问,哪知还没等他开口,就见他那继母把孩子的糕饼抢了。 苏父的脸上便带了几分落寞来。 他那后母是不会让东西落入他们大房的。又要委屈几个孩子了。 这会正是要吃晚饭的时间,可能今天轮到二房做饭,院子里看不到二房的冯氏和她的女儿夏荷,只有三叔一房的人在院子里乘凉。三叔的女儿秋菊也跟在王氏和她两个弟弟的身后进了堂屋。 苏青樱快速的在院子里扫了一眼,见她三婶脸上带着笑,还朝她看了一眼,便跟在自家孩子后头去了堂屋。 苏青樱没理会,路过她三叔时,她三叔讪讪地跟她打招呼,她也没理,径直牵着小青杏跟着进了堂屋。 到了堂屋,见她那继奶奶,在两个小孙子的歪缠下,一边哄着他们说等会吃完饭再吃,一边忙着四下看哪里可以藏糕饼的。 苏青樱看着这两个小堂弟,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五岁的那个只比青杨和青杏小半岁,却长得比双胞胎还要壮实。此时正叫着跳着要吃糕点。 王氏被缠不过,正打算拆开给他们分一小块,苏青樱快速地走过去,从她手里抢了回来。 淡淡地看了王氏一眼,转身就走。 王氏愣了愣,没想苏青樱敢从她手里抢东西,反应过来,跳着脚骂道:“你个死丫头,反了天了敢抢东西” 一边叫着一边扑过来要抢。 第八章 私房钱 苏青樱把糕饼举高,几下闪挪,王氏连她的边都没摸到,更是胸闷气堵,嘴里骂骂咧咧。 苏青樱不耐烦听,见王氏缠着她脱不开身,斜眼瞥见堂屋里有个小矮凳,一脚勾了过来,又用力地把它踢到门上,砰地一声 门扉吱吱呀呀晃了晃,小板凳也随即被撞散在地。 好大的声响。把要扑过来的有富c有贵和秋菊吓在原地。 王氏顿了顿,一边心疼那个散了架的小凳,一边跳脚骂道:“你这死丫头,这是要造反啊” 王氏扬声叫着,却再不敢扑过来抢,眼睁睁地看着苏青樱牵着青杏带着好大一包糕饼跨出了堂屋的门槛。 闻声过来的老苏头和苏三溪等人,看了看屋里倒地的凳子,也不敢说话了。 心里暗自纳罕,这丫头近来气性大得很啊,自得了那么一桩婚事,就不听家里的话了。都敢跳起来反抗了。 苏三溪想着他娘把青樱聘给一个马上要上战场的人,将来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搞不好要守寡,而且那人名声还不好,听说招猫逗狗的,又是自家胞姐说的婚事,心里便有些愧疚。 这会听两个儿子哭诉着说糕点被抢了,也不敢多说二话。 王氏还想跟过去,被苏三溪拉住了。 苏青樱带着双胞胎进了东厢大房的屋子,在爹娘的屋子门口顿了顿,就径直牵着他们进了隔壁她的屋子,把两兄妹拉上床。 两包糕点,一包大一包小,小的那包是她买的,大的那包是吕博承买给双胞胎的。她拆了大的那包,也不知他买的什么。 两个小东西目光灼灼地盯着看,长这么大也没几次吃过糕点,正对着糕饼汲着口水。 “哇这些都是好吃的,爹娘你们快来看,都是好贵好贵的,姐姐都没舍得买的” 小青杏夸张地张着嘴巴,把跟着进屋的苏父苏母招了过去。 “不是你姐姐买的啊那是谁买的”苏母往床上看了一眼,疑惑道。 “是吕哥哥买的”两个小东西抢着开口道。 这里的糕饼有的他们试吃过,有的只闻了个味,知道很贵,也没闹着要买。没想到吕哥哥都给买了。 “吕哥哥”苏母一脸的疑惑。 “就是吕博承。”苏青樱跟着解释道。 “啊,你见到他了怎么回事”苏母很是惊诧,着急地问道。苏父一听也凑了过来。 苏青樱本想解释,见门口有富有贵探头探脑,便说道:“晚上再说。” 青杏也看到了那对兄弟,忙把已打开的糕饼拢住了,不让看。 “好香,能给我们一块不” “大伯,有贵想吃。”苏有贵咬着手指,看着苏父说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苏父没法拒绝,跟苏母对视了一眼。 苏母叹了一口气,捡了一些另包了起来,转身牵着他们出去了。 “总不好吃独食,得给你们爷奶,不然别人该说你们不孝了。”苏父对着不高兴的双胞胎说道。 青杏看着少了一半的糕饼,眼泪都快下来了。 苏青樱揉了揉她的头发:“把这些放好,给你和哥哥留着慢慢吃,谁都不给。” 小东西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抓了一块递给苏父:“爹,你吃。” 苏父摇头:“爹不吃,留你们吃。” “爹吃吧,还有多的。”苏青樱劝了句,苏父便接了过来放进了嘴里,嗯,好吃。 吕博承买的怎么遇上的苏父看了一眼苏青樱,心里好奇不已,但这会也不好问,只抓心挠肝地忍着。 转身见苏母回来了,又招呼她:“挺好吃的,你快来尝尝。” 各种口味一家人都分尝了一小点,苏母便说马上要吃饭了,便包好放了起来。 苏家的饭食时间,都不用叫,一到时间,一大家子就齐齐到堂屋坐下,谁都怕晚了。 苏家并没有分家,在家的还有十八口人,一大家子,人丁兴旺。分食两桌,把堂屋挤得满满当当。 老苏头苏铁柱,今年五十九了,娶过两房妻子。 前头妻子生了苏青樱的大姑和苏父,苏父还不会走路,人就走了。过了一年,继奶奶王氏嫁了过来,又生了三儿一女,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家里早就由她说了算。 老苏头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在家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除了小叔苏四泉年方十六,还没成亲,王氏另两个儿子苏二河c苏三溪给他生了四个孙子三个孙女。王氏自诩苏家的人丁兴旺有她的一份 大功劳,不时就在家里发号施令,把几个儿媳妇使唤得团团转。 这会王氏见苏青樱方才违逆了她的意,从她手里抢回了糕饼,看苏青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只不过因为把苏青樱聘出去捞了五十两银子,全落在她的兜里,对苏青樱也不敢态度太强硬,怕引起苏青樱的反弹,反而得不偿失。 此时也不过狠狠剜了苏青樱一眼,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苏青樱可没功夫理会她,牵了双胞胎在下桌坐了下来,她坐双胞胎中间,方便给他们夹菜。 桌上饭食都是有数的,晚食比中午的饭食还要简单,每人一碗糙米饭,桌上一盆咸菜一大盘青菜,再加上一大盆清汤,汤里半点油星没有。 苏青樱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只埋头扒饭,偶尔帮双胞胎夹两筷子。 食不言寝不语在苏家是没有的,不时便听见王氏叨叨两句,有富c有贵仗着年纪小不时胡闹两下,提一下要求,这不吃那不吃的,反观青杨c青杏吃饭乖顺的很。 二叔的大女儿苏春兰已经出嫁了,两个儿子苏又文c苏又武一个18岁一个13岁,也都是大人了,堂妹夏荷和三叔的女儿秋菊也不是闹腾的性子,倒是没人多嘴在饭桌上说些什么,一时之间便只听见筷子碰碗碟的声音。 倒是苏青樱扒饭扒到半途,听见三婶郑氏冲苏母说道:“没想到大嫂还藏着私房钱呢,我看今天青樱买回来那么老些糕饼,可花了不少钱吧” 苏母一听低下了头,她不好反驳。 糕饼虽不是用她的钱买的,但她确实把藏着的私房钱给青樱了。 郑氏见苏母不说话,自以为抓到了苏母的把柄,正打算继续向王氏挑拨,就见苏青樱冷冷地朝她看了过来。 吓了她一个机灵。 苏青樱朝她冷声道:“三婶难道没有私房银子前天货郎来村,有富有贵还去买了一大包糖,在青杏青杨面前吃得津津有味,也没见给双胞胎分一两块。那老大一包,难道是货郎好心送给他们的还是说,三婶跟那货郎相熟得很” 第九章 各自肚肠 郑氏一听急了,飞快地看了苏三溪一眼,说道:“那,那是你们奶奶给他们买的。” 说完觉得这理由充分的很,不自觉便挺直了身板,难道婆婆还能为了青樱这个丫头反驳了她 不想却又听到苏青樱冲她说道:“那三婶愿不愿让我搜上一搜,如果搜到铜板那就归我。” “凭什么”郑氏扬声道。 苏青樱淡淡地笑了笑,又埋头扒饭。 倒是郑氏自己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小心翼翼地看了王氏一眼,便埋头饭碗里,快速地扒饭,再不敢出头。 王氏恨铁不成钢,狠狠剜了她一眼。 苏二河的妻子冯氏飞快地看了郑氏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大嫂就算有私房钱,那能有多少镇上吕家聘青樱给了五十两银子,除了给小叔子娶亲,省着用能用很久了,大房一文没落着,干嘛去惹青樱不高兴。 青樱这丫头自从被婆母带着舅家表侄们抓回来后,就懂得反抗了。不过她马上就要嫁出去了,这会不好好哄着她,干嘛要去招惹她弄得青樱跳起来,万一不嫁了,到时候鸡飞蛋打,有什么好的。 一边想着,一边往挨着她坐的夏荷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母女俩便只顾扒饭,不管郑氏他们的眉眼官司。 而苏父苏母都是老实人,在后娘后婆婆手下小心翼翼过活,平时也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听到郑氏说起私房钱,夫妻俩吓得一身冷汗,正担心被王氏喝骂,没想到青樱三言三语就帮着解了围。 夫妻俩齐齐松了口气。 平时见货郎来村里,青樱c青杨c青杏都只眼巴巴地看着,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夫妻俩瞧在眼里,心里疼得厉害。 后来便也学着藏上一两个铜板。 攒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才两百多个铜板。这次青樱出嫁,都拿不出钱给孩子置办嫁妆,好在孩子她爷说会给一两银子置办,不然孩子都要光身进吕家的门。 一顿饭吃得各自肚肠。 吃完饭,大伙便又齐齐出了堂屋,不等二房收拾,有富有贵便闹着他奶分糕点。 堂屋里冯氏和夏荷正收拾着,苏母是个眼里有活的人,也过去搭把手。 郑氏则闲坐在堂屋剔牙,眼睛盯着王氏手里的糕饼不放。 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这真是舍得啊,这驴打滚一两就要二十文钱呢。青樱你可真舍得,你娘存了不少私房钱吧。” 青樱见不得苏母从早忙到晚,见苏母要留下帮忙,也带着双胞胎在堂屋里不时给她伸把手。这会听见郑氏的话,正想反驳,不想小青杏因不忿糕饼被分走大半,气着抢说道:“不是我们买的,是人家送的我们家没有私房钱” “送的谁会这么大方送这么死贵的糕饼。”郑氏嗤鼻,一脸的不相信。 “就是送的”小青杏被姐姐叮嘱不可以说今天在镇上的事,便只来回说这句话。没把吕博承供出来。 这年头,私会男人,哪怕是未婚夫,也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郑氏犹自不信。 心里想着,原来张氏只是面上看着老实啊,这糕饼都不止一两银子了吧。啧啧,看来她看走眼了,张氏原来是个内里藏奸的。 苏青樱淡淡地看了郑氏一眼,冷声道:“三婶觉得我舍得买这么贵的糕点给家里分了我有那钱不给自己置办些嫁妆倒舍得给两个堂弟买糕饼回来甜嘴。” 见郑氏被她说愣了,苏青樱又转向王氏:“奶奶,你收了五十两银子,一两都没落到我爹娘手里,不知我的嫁妆你是怎么打算的也没剩几天了,不知道是奶奶你去置办还是给钱我爹娘去置办” 王氏听完立刻瞪圆了眼睛:“你爷不是说给你爹一两银子去置办的吗,这还嫌少你娘嫁过来时,除了两身衣服什么都没有。你还想要什么” 苏青樱见正收拾碗筷的苏母难堪地垂了头,眯了眯眼睛看向王氏:“不知奶奶嫁过来时,又陪嫁了什么” 王氏一听,噎住了。 她能有什么陪嫁。她娘家比张氏家里还穷,不然也不会把她嫁给死了婆娘,还带着两个小拖油瓶的苏家。 堂屋外的老苏头猛吸了两口水烟,才开口说道:“我跟村里的苏木匠说了,给你置办一些屋里用的柜子箱笼,过两天就能得了,到时让你爹取去。” 院子里的苏父一听,立刻一脸感激冲着老苏头说道:“谢谢爹那我明天就看看去。” 苏青樱往外看了一眼,见苏父脸上一脸喜气,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牵了青杨和青杏的手回了房。 等苏母帮着二房 收拾好回到大房,便迫不及待地抓着苏青樱,问起今天镇上的事来。 怎么就见到吕博承了 难道青樱是特地上镇里寻他的 她和孩子爹虽然都不满意吕家,但让青樱去见他,这万一给人看见了,说些不好的话,倒坏了青樱的名声。 大房五口人,齐聚苏青樱和两个双胞胎的房间。 大房总共七口人,总共才分了东厢两间房。 苏青樱大哥征兵走之前还是跟二房的又文c又武挤一间房的。后来她大姐出嫁了,她便带着双胞胎睡在一个屋里。好在双胞胎还小,又瘦得很,一张床上也还睡得下。 苏父一听苏母发问,和她一齐望向苏青樱。 屋里双胞胎原本在分吃一块糕饼,这会也不吃了,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包好,放了起来。眼睛里都是欢喜,这么多,一天吃一块能吃好多天了 两个小东西脸上挂着笑,听苏母发问,就叽叽喳喳抢着把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一件不落地抖落干净。 说完还总结道:“娘,那个哥哥不是坏人。” 小青杏坐在苏母的怀里,拉着苏母的衣角直直地望着她。 苏母点着她的额头:“你知道什么是好人坏人给你买糕饼吃就不是坏人了” 小青杏嘟着嘴摇着苏母的衣角不依。 “他不像村里那个花豹那样坏。他长得不像那样。”小青杨补充了一句。 小青杨说的花豹,是村里一个寡妇的独子。他爹在战场上没了,他老娘也没再嫁,独自抚养他长大。村里谁家都接济过,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但这人不思感恩,今天这家逮一只鸡,明天那家挖几棵菜,地也不好好种,就盯着谁家地里的作物要熟了,赶紧拎个麻袋进去抢收上一麻袋。各家告到村长那里都不知多少回了,他嘴里应得好听,转头依然如故。 而且连小孩的零食都抢。还在镇上帮着那些混混向摆摊的农人c生意人索要保护费,不给就棍棒相挟。一脸凶样,小孩见着都怕,是个村里不待见的存在。 苏父听了沉默了会,才说道:“爹在镇上打听过了,这个吕博承风评很是不好。说是从小念不好书,就爱打架,长大了招猫逗狗,都十八九岁的人了,正事不干,天天喝酒逛花楼。而且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将来还回不回得来都不知道,像你哥一样,音信全无” 第十章 要怎么过活 说到大哥苏青松,屋里的人齐齐沉默了。 苏母眼眶立刻就红了,当着孩子的面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双胞胎都挪到苏母怀里,齐齐抱着她,两个小东西眼睛也跟着红了。两年前大哥苏青松走的时候,两个孩子都记事了,对大哥也有了印象。 “我想哥哥了,哥哥再不回来,我都快忘了他了。”青杏靠在苏母怀里,蔫蔫地说道。 “娘,我以后会孝顺你和爹的,我会好好听话的。”小青杨扬着头对苏母说道。 苏母一边落着泪一边摩梭两个孩子的头,良久才擦净了眼泪。 苏父眼睛泛红,担忧地看了苏母一眼。那是他的大儿啊,从小就懂事,地里的活都抢着干,这会也不知是生是死。青松他娘夜里想起他就哭个不住。 又听见苏母对苏青樱说道:“我和你爹并不想你嫁到吕家。将来说不定就要守寡了,要是吕家不放你归家,将来你一个人要怎么过活” 说完苏母又落了泪。 可怜她三个孩子,大儿音信全无,生死未知,大女儿也被婆母嫁到了那样一个家里,现在二女儿也要嫁给马上要上战场的人 她的孩子,怎么那么命苦。 苏母一边哭一边说道:“你看看村里花豹她娘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以前多好的一个人,花豹爹死之后,她一个人养不活孩子,由着花豹不学好,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到最后,她也偷了起来,不仅偷东西还偷人” “跟孩子说那些干嘛!”苏父打断了苏母的话。 苏母止了话头。 拭着眼泪,冲苏父说道:“我一想到将来青樱要过的日子,这心里就跟刀剐的一样。花豹娘有个儿子,活着还有个指望,将来还有人摔盆。可吕博承要是有个万一将来青樱一个人,要怎么过活” 苏母呜呜地哭着,苏父听完闷声坐在床沿,也是一脸的愁苦。 苏母又径自说道:“我和你爹原本是看好大虎那孩子的。知根知底,又同在一个村,他家就他一个人了,年年征兵都征不到他头上。将来你就在爹娘身边,平时也能互相照应着。看看你姐,在另一个镇上,你姐夫跟你哥一样没有音信,还不知她在婆家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拭了拭眼泪,又说道:“当初我就不同意把你姐嫁那么远。可你奶非要说他家给的银子多,现在又为了五十两银子把你也卖了” 苏青樱看了苏父一眼,见他没有反驳,舒了一口气,她就怕苏父苏母是愚忠愚孝的人。 苏青樱朝苏母挪了过去,搭着她的肩,给她擦了眼泪。 才说道:“娘,没事的,就算将来情况不好,女儿也有信心把日子过下去。再说,我今天见了那个吕博承,看他也不是那么不堪,以前传的话,多半是别人乱传的。他说他去花楼只是喝酒吃东西,并不干别的,又是诅咒又是发誓的,女儿觉得多半说的是真话。而且他虽说书读不进去,但他喜欢拳脚功夫啊,从小打架也有一身子力气,听说跟着镖局的师傅也学了一些,这些也够他保命的” 苏母不以为意:“花拳绣腿能保什么命。” “但也比别人多了活命的机会啊。而且当个寡妇也比当个老姑婆省不少事啊,税都不用交。到时我就跟爹娘住得近些,一个人养孩子,也省不少操心事,就是没孩子,到时我抱养一个,日子还清静。” 苏母气得捶她:“当寡妇哪里是什么好的日子,你看花豹那娘” 苏青樱打断她:“娘,我跟她不一样。而且我有你和爹看着啊,还有兄弟姐妹照看呢。小青杨,你将来要不要照顾姐姐?” 小青杨一听,立刻挺直了身子,大声道:“要!将来我养姐姐!” 苏青樱很是欣慰,笑着在他脸上揉了一把。 “嗯,到时候姐姐就在咱们村挨着你们建个房子,就等着小青杨来养姐姐了。” “我也养,我也养姐姐!”小青杏也着急地表态。 “好好,你也养。”苏青樱笑着把她搂在怀里。 苏母听着小儿女的话,还是有些不能释怀。 “你在他那后娘手底下,哪里能轻松。还搬到爹娘身边!将来能不能放你归家都说不好,你看你奶奶,我和你爹早些年就说要分家,你哥也大了,要成亲,家里住的房子都没有,你奶死活不愿分家,就指着你爹干地里的活呢。” 苏父听完沉默了。关于分家,他心里是矛盾的。 他们一家子在后娘手底下过活,都不自在。分家过清静日子,谁不乐意? 可是这年头, 战乱不断,几乎年年征兵,现在是按户头征兵,要是分了家,一大家子一下子要出好几个兵丁。他爹和他那几个兄弟是不会同意分家的。就他们村和这附近,也没几户分家的。 就因征丁这事,他心里也并不想分家。 苏青樱看了沉默的苏父一眼,安慰苏母道:“没事的娘,今天吕博承说了,走之前就把家分了,万一他回不来,就放我归家。” “真的,他真这么说?他家怎么会同意分家?”苏父听完直着身板问道。 苏青樱点了点头:“嗯。听他说那话不像没把握的。就算他家里不答应分家,到时候就争取在他走前分产各过各的。” “那就好,那就好。”苏父点头。看来,这吕博承还算是个明白人。 苏母瞪了他一眼:“好什么好,将来要是这姓吕的有个万一,青樱再说亲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苏父听完沉默了下来。 “没事的娘,将来大不了我就一个人过,再抱养一个人孩子,还清静。” 苏母一脸愁苦:“哪里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娘,你别担心,我能把日子过好。而且你现在能从奶奶那里拿回五十两银子?” 说到五十两,苏母就生起气来:“那银子一文都落不到我和你爹的身上,我和你爹想给你置办一些嫁妆都没法子。” 苏母说完眼睛又泛了红。大女儿嫁的时候,几乎是光身走的,现在轮到二女儿,哪怕有五十两聘银,也没多少银子置办嫁妆。 苏父小声安慰道:“别哭了,爹不是说给一两银子吗?” “一两银子能干嘛!做几身衣裳也就没了,压箱银一点都没有,想打个银镯子都没钱,你这当爹的,对得起孩子啊!” 苏母说着连捶了苏父好几下,又落了泪。 苏青樱安慰地拍着她。她对嫁妆什么的是真不在意。有本事的,破衣烂裳也能挣出万贯家财,没本事的,万贯家财也守不住。 开口安慰道:“娘,爷不是说让村里的木匠给我打几样家伙事吗,我想画几张图让木匠照着做,不知行不行。” 苏父一听,立刻说道:“你苏大爷本事高着呢,你想打什么,你跟爹说,爹去给你做去。” 苏母一听正事,也不哭了,两口子就打什么家具又商量了几句。家里也没纸笔,苏青樱就打算明天跟苏父一块去看看。 夜色渐深,一家子人又说了几句,苏父苏母才转到隔壁睡去了。 苏青樱也准备研究一下她的金手指。 第十一章 金手指 双胞胎洗漱好,上了床刚挨上枕头,立刻就打起了小呼呼。今天走了一天路把两个孩子累坏了。 苏青樱给他们掖了掖被角,便安心研究起她的金手指来。 她摔了几次东西,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大了,以为金手指是自己的力气。没想到不是。 因为她发现她爹和小青杨的力气都不小。听说她大哥苏青松更是一把子力气,地里的活计一人能顶两三个人。要不是继奶奶不舍得她的孙子被征,搞不好苏青松都要留下来继续干活了。 只是说到她这个金手指,也是挺让人蛋疼。 时灵时不灵的,让苏青樱想抓狂。哪怕后来研究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搞懂触发它的时机是什么。 她那天下楼取外卖,被高空掷物,砸到这个大朔朝来,也不知是补偿还是怎样,她就发现她多了个外卖系统。 连那天中午她定的外卖都跟着过来了,就保存在系统空间里。 刚来那几天,她天天吃着清粥咸菜,嘴里都淡出鸟来,想着要是有个外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多好啊。这大夏天的,来一杯冰饮,大西瓜,杨枝甘露什么的,简直神仙都不换。 苏青樱当时正躺在床上流口水,眼前就浮现出一个操作面板,跟她前世点外卖的app一模一样。连跑腿都有。正当她两眼放光,哐哐一顿操作哪知到付款这里时,就歇菜了。 她没钱! 系统帐上没钱,她没钱付款! 你倒是把我前世卡上的钱给我充过来啊,补偿我啊! 苏青樱抓狂了。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没钱真是万万不能。 外卖系统上东南西北各色菜式应有尽有,哪怕叫跑腿到药房买个活血化淤的药水都有,就是吧,你没钱! 特么多让人崩溃的现实。 她银行卡上还有钱啊,你倒是补偿过来啊。 你过来啊! 苏青樱特想抓狂,把门给她关上了,好不容易给她留了一扇小窗,特么的这个窗也是打不开的。 就特么想再死一回。 外卖空间里,只有她那日叫的外卖。 不说这个还好,说了她更想抓狂。 点个红烧肉,蜜汁烧鸭,茄汁大虾,卤鹅烧鸡,它不香啊?要保持什么身材,点什么沙拉!还是素沙拉!连片鸡胸肉,火腿,半块鸡蛋都没有! 苏青樱最后含泪吃下了那份沙拉,嘴里依然淡出鸟。 后面几天她躺在床上研究,才算是稍稍弄懂。 这垃圾系统,它收食材,收食材! 多让人振奋的消息。 把食材卖给它,折算成钱,就可以买里面的东西。 于是她偷偷摸摸地让小青杏割了菜园子里的一斤韭菜。系统立刻标出“有机韭菜”几个黑粗大字,价钱还挺高,能换一份韭菜炒蛋。 苏青樱忍不住仰天长啸,颤抖着手,立马下单但是,钱c不c够! 菜价钱是够了,就是这外送费高得离谱!就不是一般的黑! 油汪汪的韭菜在她眼前飘来飘去,黄色的鸡蛋在一汪碧绿里犹其让人心动。苏青樱忍着口水,又让小青杏偷摸着去菜园里割了一斤韭菜,才算是成功下了单。 小半个时辰后,这份非一般的韭菜炒蛋总算是发送到系统空间里面。 她激动地把菜取出来,兴奋地招来双胞胎打算一起分享,两个孩子多久都没见油腥了。哪知道,两个小东西竟然看不见。 他c们c看c不c见! 那份韭菜炒蛋就倒在她家的粗瓷大碗上,可是两兄妹就只看得见粗瓷大碗,看不见里面的菜。 苏青樱差点没晕过去。 这鸡肋系统。 后来她又亲自割了几回韭菜,换了一瓶活血化淤的药水。日日喝苦药汁喝得她差点升天,头发上抹着绿油油的药汁,差点把头发都染绿了。她实在不能忍。 后来苏青樱又试了几次。 才发现这系统里取出来的东西别人可能是真看不见,也享用不到。 系统跟着她,难道只她能用?老天把她砸过来,难道是为了保证她不饿死不病死,给她的补偿? 这贼老天。 双胞胎睡得呼呼的,苏青樱很是放心地研究了好一会,最后不得不放弃。 这系统明显是低收高卖,别人看不见,她就不能拿出来换铜板!这破系统!苏青樱被气得胸闷气堵,把它收了起来,倒头睡去。 冰甜品,有;鲜切水果,有; 烧鸡,有;就是没钱! 苏青樱连一文私房钱都没有,不能用铜板充钱进去不说,还非要以物换物!她连食材都没有。菜园里的韭菜被她割秃了一大块,她都听见她奶冲花豹家骂人了,可再不敢割了。 次日,苏青樱吃过朝食,等着苏父从地里回来,便和他一起带着双胞胎往苏大爷家走去。 她并不想带多少东西到吕家。 苏家的家境本就是这个情况,吕家聘她的时候,自然是打听了她家的情况的,既然坚持要聘,那就不能在嫁妆上说嘴。 她主要是见她爹娘和她房间里太空了,准备给她爹娘和双胞胎打两件日常用的家伙事,反正有他爷给钱。再让木匠来家里做个隔间,把她那间屋隔成两间,要不然,她这屋还不知便宜了谁。 她走后,青杨和青杏搞不好要搬出去和堂兄弟姐妹住,这间房可能要给堂哥和堂弟成亲用,她得把它留给双胞胎。 苏青樱一行人到了苏木匠家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放着满满当当的木头木屑,和做成半成品的木制物什。 苏青樱跟苏大爷等人打了招呼,就在一堆木制家伙事中看了起来。见它们虽样式不新颖,但做工很精细,显见是用了心的。 苏大爷和他儿孙们的手艺还是很好的。这年头,手艺人的手艺活那都是代代传承下来的,师传徒,父传子,子传孙,几辈人传下来,代代积累。很多技术活也都没公开,就握在自家人手里,旁人都学不来,好的手艺人那都是有真本事的。 苏父正跟苏大爷在讨论苏青樱的嫁妆,苏青樱在一个五斗柜前站住了。把抽屉拉开关上,关上又拉开,然后把它整个抽了出来,细细查看。 双胞胎也跟在她身边,不错眼地跟着看。 “青樱丫头是想做五斗柜?”苏大爷家大儿子走了过来问道。 第十二章 五两银子 “刨叔。” 苏青樱见着他发问,站了起来。 苏大爷家的几个儿子都跟着学了他的木匠活,几个孙子也是跟着忙这一摊子活计。苏大爷的几个儿子,取名特别有意思,分别是斧c刨c锯c钻等木匠工具,而几个孙子俱是桌凳斗柜一类。 也是鲜活。 苏青樱对着苏木刨笑了笑。 “青樱想做五斗柜?”苏木刨又笑眯眯地问了一遍。 苏青樱笑着点头:“想做两个五斗柜,但是,想做不一样的。” “哦?” 苏木刨很是有兴致。 扫了一眼院子里几个成品半成品的五斗柜,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规规矩矩,简洁大方。寻常百姓家都是这样的柜子。价钱多寡无非是木头好坏,雕花与否,以及做活的精细不同。 “青樱有什么想法?这些你都没看上?” 苏青樱笑着摇头。 走到一个做好还未上漆的五斗柜前,把一抽屉拉开又合上,合上又拉开,严丝合缝,拉合顺滑没有阻涩,打磨得一点毛边都没有,显然活计做得很精细。虽说是乡下家庭小作坊,但这种活计已是很拿得出手了。 苏木刨也跟着上前看,见苏青樱拉拉合合,摸不清她的意图,跟在一边看着她的动作。 “哎,别拉得太猛,小心掉了!”苏木刨见苏青樱动作有些大,忙上前摊着手护着。 “对啊,这很容易就拉掉了。” “这柜子抽屉哪里能开得太猛,你看啊,要慢慢拉,不能全部抽出来。”苏木刨上手把柜子推进去合上,又轻手轻脚地拉出来示范了一遍。 苏青樱站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青樱想做怎样的?这些都没看上?这个还没做好,等雕了花上了漆就好看了。你挑一个式样,到时候叔给你雕上并蒂莲,好看着呢。寓意还好。” 苏木刨以为苏青樱是嫌弃几个五斗柜不好看。 苏青樱没说什么,只拉过跟在她身边的双胞胎,让他们上手去拉,又在抽屉里装了重物,再让他们去拉。 苏木刨在旁边看得不明所以。 这一番动作把苏大海和苏大爷都吸引过来了。 “青樱想挑五斗柜添在嫁妆里啊?”苏大爷过来摸了摸两个双胞胎。 “不是,我想添两个放在家里,给我爹娘和双胞胎用。” 苏青樱摇头,没等苏大海说话,又对苏大爷说道:“大爷,我想做跟这个不一样的。”说着就跟他爷俩说了一番她的想法。 现在的五斗柜都没有轨道。 没有安装滑轨的话,抽屉整个被抽出,就容易掉出来。如果抽上面的抽屉,掉下来还容易砸到脚。现在的木料都是实木料,死沉。 砸到脚那滋味可不是一般酸爽。 要买了放家里,苏青樱可不放心双胞胎去拉抽屉。想到后世都装了轨道的抽屉,就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苏大爷和苏木刨听完若有所思。 父子俩顺着苏青樱的手势,把抽屉整个抽出,又往两边侧板看了又看,研究了大半天,眼睛越来越亮。 “来,青樱丫头,给大爷说说看!”苏大爷招呼着苏青樱。 苏青樱便凑到近前跟他说了起来 抽屉轨道有很多种,除了有钢珠的轨道不太好做之外,加个铁片或是贴个木片凿个凹槽,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这个轨道不止可以做抽屉啊”苏木刨是苏大爷儿孙里面最有灵性和悟性的,青出于蓝胜于蓝,立刻就想到了多种可能。 “是的,门窗c桌凳c床柜等只要有需要,都可以加轨道。”苏青樱说道。 苏大爷边蹲着研究柜子边听苏青樱和苏木刨讲话,连连点头,眼睛亮得惊人。 再好的匠人也容易陷在固有的思维里面,只要旁人稍一点拨,立刻就能拨云见日。 “青樱丫头,你这想法好得很啊,是这个”苏大爷冲着苏青樱扬了扬大拇指,又朝苏父看了一眼。 苏父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腰背。 就像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小童一样,苏家父子爷孙得了苏青樱的点子,立刻就拉着苏青樱讨教了起来。 这一聊就到了午食时间。 “在家吃晌饭吧!”苏大娘和几个媳妇拉着双胞胎,冲着苏青樱父女搀留着。 “不了不了,这就回了。” 苏父抬头一看日头,心里不由得着急。这一上午就过去了,时间过得这么快 ,他还没来得及下地呢。 见搀留不住,苏大爷就说道:“青樱丫头放心,大爷带着你叔伯哥哥几个,帮你赶工,保准在你出嫁前赶出来,活计一定做得精细了。” 苏青樱方才说要把这些家伙事留在家里,苏父不同意,苏青樱也就没再说。只等出嫁时再说吧。吕家应该不至于缺这些东西。 “青樱丫头真不雕花了?上红色的漆好看又喜庆”苏木刨又劝了一句,还看了苏大海一眼。 苏大海朝他苦笑着摇头。孩子主意大了,他能怎样?都听孩子的吧,是她用的东西。 “不了,我就喜欢原木色,上层清漆就行了,花也不必雕,还容易藏灰。”苏青樱搀拒道。 苏木刨只好做罢,与苏大爷对视了一眼。 苏大爷便对苏青樱说道:“青樱丫头啊,你这个轨道啊,前所未有,祖师爷传下来都没有过这个想法。你就这么说给大爷听了,大爷受之有愧啊,这样吧,大爷给你八两银子,算是大爷把你这个点子买下来了” “不不,这哪里能要银子!这就是丫头自己一时瞎想的”苏大海一听直摆手。 苏大爷白了苏父一眼,打断了他。 对苏青樱说道:“青樱丫头,你说呢?” 苏青樱看了苏大海一眼,见他一脸焦急,生怕苏青樱狮子大开口的样子,心里晒笑。这老实爹啊,苦力活能值多少银子?还是点子和创意最值钱。 想了想,道:“大爷给五两就行。二两我拿着当压箱银,三两给我爹娘存着给双胞胎用。将来我爹要是想再打个什么家什,给些优惠就行。只是盼着大爷别说与别人听,我那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 苏父苏母都是老实的性子,遇到事,将来也盼着苏大爷一家能帮他说说话。苏大爷家一门的男子男孙。 苏家父子几个对视一眼,推辞了一番,见苏青樱态度坚决,只好连连保证道:“青樱丫头放心,咱一家都是口紧的,必不会往外说了去。将来你爹娘再打什么家伙事,我们只收个木料钱。” 说着就让苏大娘去拿银子。 苏大海都看傻了,这来给女儿做嫁妆箱笼,怎么钱没收不说,还往回拿银子了? 直到银子被苏大娘塞在怀里,他还觉得烫手的很,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办。 给苏家一家人看笑了。 苏大爷笑着对苏青樱说道:“你爹啊,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不争不抢的。眼前看是有些吃亏,但福气在后头呢。” 说完劝了苏大海两句,苏父这才忐忑不已地把银子收了。手还捂着胸口,好像不摸着没有真实感一般。 辞了苏大爷一家,苏青樱便牵着双胞胎跟在苏父后面回家。 还没到家门口,隐隐就听到院里传来争执声。 第十三章 五十两 听到屋里传来的争执声,苏父快步几步,很快就闪身进了院子。 苏青樱也拉着双胞胎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几个陌生的男男女女,老少几个正围着继祖母王氏和二婶冯氏吵个不休。二叔苏二河则在一旁笨嘴拙舌地劝解。 堂弟苏又武堂妹夏荷护着冯氏,堂哥苏又文没在。 这会正是晌饭时间,苏家其他人都齐聚院子里。 苏青樱听了一会,来龙去脉也就听清了。 来人是苏又文的未来岳家,因着他要奔赴前线,王氏给他找了一门亲,在苏青樱嫁出门后,人也会娶进来。 先前给了对方十两银子聘银,这在乡下已是很拿得出手。但不知从何处知道苏青樱未来的婆家给了五十两,这就闹了过来。 未来的夫婿都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凭什么你孙女聘银收的五十两,给我家才十两? 这不,一家好几人找上门来了,也要五十两。 苏青樱听了几句,忍不住想翻白眼。 当初她大兄苏青松临走前,苏母想给她娶亲,继奶奶王氏都没同意,一两银子的聘银都舍不得出。让苏母耿耿于怀。 这次要不是苏又文是王氏亲孙子,估计也出不了十两。毕竟她还有个小儿子苏四泉还未娶亲。 这会,刘家人想从王氏手里多捞银子,别说门了,窗可能都没有。 惹急了王氏,只会退了亲,给苏又文一麻袋粮食聘回一个山里没田地的姑娘。 苏青樱不想理会,她继奶奶战斗力非常不错,在村里骂架少有败绩,跟这刘氏女的亲娘,应该能吵上好一会。 苏青樱低头看了看有些怕怕地倚在她腿上的双胞胎,打算拉着他们回房。 两个小东西扛不得饿,早上又没早饭吃,这会早饿了。要是还不歇架,她准备带两个小东西先盛些饭来吃。 牵着双胞胎正打算移步,没想到那刘家妇人眼尖瞧见了她,立刻尖叫了起来 “你看看你孙女,长得还没我女儿壮实呢,干瘦干瘦的,地里的活计估计都刨不了一会!她都能拿五十两,凭什么给我家才十两!都是要守寡的,怎么就她金贵!” 苏青樱听了这话,停下脚步,冷冷地看向她。 她不想嫁人,愿意守寡过清静日子是她的事,旁人说三道四说她将来要守寡,这话就有点难听了。 苏青樱见两个小东西要挣开她的手跳起来,又见她爹娘已是气愤地要开口了,冷声道:“你谁啊?也能跟我比!你女儿是什么婆家,我又是什么婆家!你怎么不去跟县里城里的大户人家聘嫁的比!”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你家又比我家强上多少!你长得还没我女儿好看呢!” 那刘氏不妨一个小辈能跳起来怼她,顿时冲着苏青樱跳着脚回怼道。 苏青樱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确确实实,黑瘦又干扁,一副乡下柴火妞的模样,但她的模样并不难看。养养也是一清秀佳人。 再说了,就算难看,要你来比较! 苏青樱冷冷地打量她,衣服补丁摞补丁,灰扑扑还脏,苏青樱心里不喜。这年代的庄户人家大多贫苦,身上没件好衣裳,但起码你弄得干净点啊。脸上还一副干瘦刻薄的模样。 更添几分不喜。 “我爹娘所有的私房钱都给我了,家里也给我置办嫁妆的银子,不知你家索要五十两,又能给你女儿出多少嫁妆银?” 刘氏一听跳了起来:“她兄弟侄儿侄女都等着钱用呢,要什么嫁妆银!嫁到你家守活寡,你家还能不给吃穿!” 苏青樱嗤笑一声,淡淡地扫了一眼跟在刘氏身边的男女老少,这来的人不少啊,看来,由今到古就少有人挡得住钱的诱惑力。 这一脸的理所当然,你能拿五十两,我家也要五十两的架势。 苏青樱不欲跟这样的妇人争执,拉着双胞胎错步离开。 “娘,我们饿了,你们要不吃,我就带着双胞胎打些饭到屋里吃了。” “哎”苏母扬着手,对着正走去厨房的苏青樱,想叫住她,这一家人都没吃上,做为小辈的怎么先吃上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王氏一眼,见她没有发话,暗自舒了一口气。又往苏大海那里投去一眼,见他也没动静,想了想,也没再说话。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 院里几个小的,早就饿狠了,正是吃饭时间,刘氏一家人跑了来,害他们饭吃不成,这会见苏青樱带着双胞胎要去吃饭,立刻就跟了进去。 老苏头一看小一辈的都走了,连苏四 泉都跟着跑了,就冲着厨房扬声道:“你们小辈的先吃一桌。” 苏夏荷看了冯氏一眼,见她用眼神示意她去吃饭,一边担忧地看了自家父母一眼,一边也跟着去了厨房。 郑氏本来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但方才已吵了一轮,没吵赢。 虽然不是从她兜里抢银子,但是开玩笑,五十两都给你刘家了,她的有富有贵将来怎么办?再没两年,秋菊也要出嫁了,可不能一点压箱银都没有。遂一直在帮腔。 但她也就是屋里虎,对上刘氏就没吵赢过,这会没抵过肚里的饿意,想了想也扭身进了堂屋。 苏三溪瞪了她一眼,她半点没理会,脚步急急就不见了人影。 苏三溪讪笑地看了他亲哥亲嫂一眼,脚步没动。 王氏见方才苏青樱帮着怼了两句,对苏青樱要拉小的先去用饭就没吱声。这会见家里的主要壮劳力都还在她身边,胆气没丢,立刻就准备好架势要跟刘氏再争论一场。 但没想到刘家人一听要吃饭了,对视一眼,道:“正好我们也饿了,走了十几里路,这会也饿得慌,亲家不介意招待一顿吧?” 王氏一听,正想跳起来,老苏头抢着开口道:“应该的应该的。” 又看向大儿媳二儿媳,让她们再去炒几个菜,再添一盘炒鸡蛋。这会也没什么肉买了,杀鸡就跟要王氏的命一样,老苏头可没胆吩咐,只让添一盘炒鸡蛋。 乡下人家添盘炒鸡蛋也拿得出手了。 苏青樱正在堂屋给两个小的夹菜,就见刘家人一股风似的刮了进来。 方才她和夏荷c秋菊只从厨房端了小辈一桌的饭食,另一桌上还是空的。 这苏家人一来,自然就坐了另一桌上。但桌上没菜,刘氏女的一个嫂子,见苏青樱这桌还有一副没用的碗筷,立刻挤过来坐下,往盘里一顿搅合,快速地夹进嘴里吃了起来。 那筷子快得只看得见残影。 把苏青樱膈应得不行。动作迅速地往双胞胎和自己的碗里扒了菜,拉着双胞胎就出了堂屋。 一桌的几个小的,都还没反应过来,苏青樱三人就不见了人影。 “我的,不准夹!”苏青樱出了堂屋便听到苏有贵那个小霸王护食的声音。 拉着双胞胎快步进了屋子,关了门,才吁出一口气。 见双胞胎一脸懵懂后怕的样子,轻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 退亲是不可能的 堂屋里这顿饭吃得跟打仗一般,平时比较虎的几个人,对上刘家的人就是小儿科,那碗碟比之蝗虫过境还要干净。 让一家人目瞪口呆。 一桌子没几滴油星的菜愣是被刘家人吃出了瑶池仙宴之感。 苏父苏母暗自庆幸自家几个孩子没有跟他们挤在一处吃饭。没见连最护崽的郑氏都没能给有富有贵多夹上两口菜吗。 太可怕了。 最后老苏头说多给五两银子,嫁妆也不要求。就这刘家人还不肯,非要五十两!被王氏跳着脚骂,直言要退亲! 刘家人这才走了。 走时,还把厨房里的鸡蛋,晚上要煮的菜都拿走了。又拎着麻袋上菜园薅秃了一大块菜地的各种菜带走。 厨房的坛子里的装的各色杂粮,黄豆绿豆黑豆等,也被倒走了大半。 王氏气得直搓胸口,恨不得上前跟刘氏再干一场。 人走后,又对着冯氏骂了整整一个时辰,不带歇的。说她定得这样的亲家,都不够丢人现眼的。 而苏又文在刘家人走后,回来了。 站他娘身边只帮着说了一句,说刘家女是王氏找的,就被王氏指着鼻头骂了半天。 苏又文这个亲亲大孙子平时在她心里是有些份量的,但此时王氏气不顺,喷着沫子,把娘俩一块骂了个狗血淋头。 嚷嚷要退亲。 被老苏头和众人劝住了。这没几天苏又文就要走了,上哪找一家合适的? 就算有,这临走找的,就不怕人家狮子大开口? 苏青樱带着双胞胎关着门躲在屋里听了半天,直道精彩。这骂人原来也是一门艺术啊,啧啧。 看两个小东西一边怕怕,一边趴门缝往外看,把苏青樱看笑了。 怕污了两个小东西的耳朵,把他们拉回床上,揉搓了半天。 姐弟三个才闹了一会,苏父苏母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屋外王氏已歇了嘴,众人如同大赦,纷纷逃回各屋。 苏父这才有机会跟苏母讲起那五两银子的事,把苏母惊得嘴张老大。 “这怎么还拿苏大爷的银子了?” 苏母跟苏父一样,老实人,没想清楚里面的关节。 苏青樱就又跟她解释了一遍。这搞不好是头一份,将来他家用这个点子做了别的家具那都是独一份的,搞不好他家的家庭作坊能走进中大户人家,那时候得的银钱就多了。 苏母听完,这才松了口气,喜滋滋地把五两银子摸了又摸。这可是银子啊,都没机会见过。多年攒的二百个铜板,夜里都能摸上好几遍。 这五两银子能换多少个铜板啊! 荷包都装不下了吧,要打匣子装才行。 摸够了又把五两银子全推给苏青樱:“这都是青樱赚的,都给青樱。咱们在乡下,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你在镇上,什么都贵不说,那吕家是什么样的,咱都不知道,手里有点钱,做事也便当一点,爹娘也放心。” 苏青樱心里感动,见苏父也是一脸赞同,笑着又把钱推了回去,从里面拿了二两。 道:“我拿二两傍身就行,剩下的爹娘留着。奶奶是个抠的,你们留点钱在身上,也能防着有不凑手的时候。” 苏父苏母推了一番,没拗得过苏青樱,只好把钱收了。 苏青樱舒了口气,这俩老实人,想在王氏眼皮底下攒铜板,难度太大。俩人平时也没什么心机,苏青樱不想到需要用钱时,让这俩老实人到处去求人。 赚银子,她比他们便利。 歇过晌,苏父苏母下地了。而苏青樱则留在家里,她现在马上要出门子了,王氏倒是没有要求她要跟着下地。 家里一下子空了,几个小的,也跑外头玩去了。 苏青樱便带着双胞胎在家里等来了苏木刨。 苏木刨亲自来的,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大桌和三凳。 几个人打了招呼,苏木刨便带着两个儿子进屋量尺寸。 苏青樱在苏木桌带来的纸头上,用炭笔画了她想做的隔断示意图。 “门要做这么大吗?这不是我们寻常的门吧?”苏大桌问道。 苏木刨带着苏三凳量好尺寸也看了过来。 “是的,我要做的是移门。隔断比墙体矮两尺,往上接房梁的地方做成缕空的,利于通风,门体做大点也是利于里面的房间通风。不做寻常的木门改做移门是便于利用空间。房间太小,如果还把门的位置空出来,更显小了。” 苏青樱说道。 里面的隔继间是给小青杏用的,门的位置会放两人的五斗柜,五斗两排双抽屉,足够双胞胎用了,到时再在外间给小青扬做张桌子就够了。 床靠墙放,做小一点,一米二也够睡了。 床也不做现在的木架加铺木板,而是做成箱体,床板拉起,可以在床箱里放冬日的厚被子和厚衣服,再收纳一些小的东西。 房间小,放不了很多箱笼,就只能多利用床的空间上下做收纳了。 苏木刨不妨苏青樱又给了他惊喜。移门给了他灵感不说,床的空间也利用到了极致,就是他娘他婆娘都还钻床下刨土藏东西呢。 不然就是往床底下塞各种东西,坛坛罐罐,找时要趴床下扒拉不说,还容易积灰。 “青樱啊,你这个床利用得好啊。”苏木刨看着图纸啧啧称叹。 苏青樱摇头轻笑:“这要不是房间太小,我可不会这么利用。我还是喜欢床下面能通风透气的。” 苏大桌苏三凳也对着图纸赞道:“这床太能收东西了,冬被厚衣服都能塞进去了,屋里也不用做柜子箱笼了。你没看房间小的挤了一堆箱笼,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显乱。我回家也照着做一个。” 苏木刨听了连连点头,连夸了苏青樱好一阵。 苏青樱都不好意思了。 而两个小东西倚她腿边仰着头一脸的与有荣焉。 “这个隔断和两张床叔也不收你的钱了,将来别人家有需要,叔也这么设计了。”苏木刨捏着图约说道。 苏青樱笑道:“不值当什么,刨叔尽管拿去用。这钱就算在我的嫁妆里,反正我爷爷给钱。” 苏木刨笑了起来。 他决定回去跟他爹商量把家里那套给别人做的全套嫁妆给青樱,反正那家人时间还宽裕,一家人再紧着另做一套就好。 次日,是枫亭镇的大集,桥头村很多人都要赶集。苏母今天要上镇上给苏青樱置办嫁妆,怕人多,村长家的牛车坐不上,天还没亮就叫苏青樱起床了。 要往常苏母也舍得两个铜板的车钱,但孩子要出门子了,也舍不得她走路,能让她轻快点就轻快点,孩子在家也呆不了几日了。 苏母心里充满了惆怅。 苏青樱迷迷糊糊地被苏母半抱着坐在牛车上,一路晃晃悠悠,直到她睡饱了一觉,才到了镇上。 睁眼一看,天刚露白。 但镇门口,已是人来人往。赶车的,挑担的,赶路的,拖儿带女的,嘈杂又热闹。 在镇口附近下了车,苏青樱随着苏母往镇里走,一路贪看这鲜活的一幕。 觉得很是有趣。 正走到镇口,发现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抬眼去看,就见吕博承那厮正站在城门口踮着脚,引颈朝她这边看来。 第十五章 心意 苏青樱脚步停住了。 苏母走两步,见苏青樱没跟上,回身去看,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也站住了。 那人谁啊? 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闺女看!登徒子!瞪了那人一眼,正想拉苏青樱离开,没想到那人还朝她们过来了! 这,这,现在的人都这么猖狂的吗?这青天白日的。 拉着苏青樱就想快步离开。 “娘,他就是吕博承。”苏青樱拽住了苏母的手。 “谁?啊!” 镇门口人很多,大清早的,都是邻近乡人挑着担,拖家带口来赶集的。吕博承虽长手长脚的,从人群里穿过来也用了好一会。 走到娘俩面前,畏手畏脚的:“伯,伯,伯母”脸涨通红。 苏青樱一看,噗嗤笑了。 苏母本不知做何反应,苏青樱这一笑,转过身轻拍了苏青樱一下,才回身应了一声,又细细打量起吕博承。 苏父苏母本来对这门亲事不喜,当时聘嫁的时候,王氏私底下就上镇里,伙同苏家二姑瞒着家里和他们夫妻二人,跟吕母把亲事定了。 苏母连对方人都没见过。 听了苏父打听回来的人品,更是不喜。 在镇上有田有铺,小有家财,那么好的条件,却是个读不进书的。她家青松青杨那么渴望去读书,家里都没松过口。 吕家有条件供他读书,这吕博承不仅读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说,还招猫逗狗,四处惹事,正经事不做。苏母对他就没个好印象。 即便前两日听了自家几个孩子回来说了一嘴,心里对他的印象也没什么扭转。 此时见他,身姿挺拔,眉目舒朗,面容俊秀,身上的衣裳也干干净净,便添了一份喜意。 再一打量,见他眼神清正,也不像作风不正的纨绔子弟,又添了一份喜。 苏青樱见她娘只顾着打量对方,把对方看得面红耳赤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笑着问道:“你在等我?” 吕博承几不可见的轻吁一口气,点头:“嗯,我在镇门口等你两天了。” “等我干嘛?” 吕博承刚要开口,见苏母定定地看着他,又怂了。 吱吱唔唔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还没用早食吧,我带你们先去吃。” 苏母听了便开口道:“吃过了,在家吃了来的” 还没说完就被苏青樱捏了一把,转头去看,就听自家女儿说道:“没吃饱,正想看看镇里哪里有吃的。” 苏母一听,急得想说她。 没想到吕博承就已开口说了好几个地方,自家女儿也已跟着抬步了。 见苏青樱朝她眨了两下眼睛,也不好拆台,只好也跟着进镇。 边走边朝吕博承打量,打探道:“今天我是带青樱来采买嫁妆的,也不知你们家有什么说道,怕她进门惹了婆母不喜。” 吕博承一听,脸又红了起来。 “没,没,没什么说道。你们随意就好,不用准备也没事,带着随身物品就行,家里都有。” 苏母摇头:“那可不行,你家已经出了聘银,嫁妆我们家还是要准备的。不然她嫁过来被人说嘴,我们做父母的心里也难受。” 吕博承在前头领路,不知如何做答,只尴尬挠头。 第一次见到未来岳母,压力山大,手脚都不知如何放。 几人说着话就进了镇,吕博承要带他们去酒楼,苏母不同意,就近找了一处面摊,拉着苏青樱坐了下来。 吕博承见这家店也是镇上有口碑的,也就顺了她的意,没多坚持。 那老板显然是认得吕博承的,打趣了他几句,把他说得脸又红了几分。苏母这会反而乐呵呵地跟店家聊了起来,最后店家高兴,还给她们的面碗里多放了好几块肉。 苏母边唆着面,边与吕博承说话,差点把吕博承问得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吃完了面,苏青樱见吕博承不自在,便对苏母说道:“娘,你到前面那家布铺等我,我跟他说几句话,一会过去找你。” 苏母本不同意,见苏青樱坚持,也只好应了。走前还不等她掏荷包,吕博承就快手快脚地把钱付了。 苏母心里又添了一分喜。 这孩子,有眼力劲。 边走边回头看,很快便进了布铺。 吕博承擦了擦额上的虚汗,长长吁出一口气。 回头见苏青樱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脸又红了。 “你找我有事?”苏青樱清了清嗓子问道。 吕博承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苏青樱:“这是我攒的银子,你拿去用。置办些首饰布匹,家具等大件家里有,可以不用带过来。我走后,如果分家另过的话,还得搬出来,到时我不在,你一个人还麻烦,还不如到时再请人做。” 苏青樱看着伸到面前的荷包,没动。 “家里给了置办嫁妆的银子。” 吕博承见她不收,坚持道:“我不想你将来被吴氏说嘴。而且我们那天说好了的,我不在,四时八节,你都会给我娘和我外祖父母烧纸烧衣的,我的就是你的” 苏青樱没等他说完伸手接了过来。 见他舒了口气,笑了笑。 见她娘在布铺门口探头探脑的,问道:“就这事吗?” 吕博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苏母在看着他们,只好说道:“嗯,别的事等你嫁过来我再与你说。” 苏青樱便道好,两人便起身从面铺离开。 吕博承看着她走进布铺,才移回目光。 转身移步,刚拐进南街巷子,就被人勾住了脖子。 第十六章 他的就是我的 吕博承被人勾住脖子,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见是刘举业,气得抬脚就给了他一下。 被刘举业笑嘻嘻地躲开了。 很快又凑了上来,勾肩搭背,邪气地笑着:“我可看见了哦,还不老实交待!我说怎么这两天老有人跟我说一大早就见你在城门口引颈相望,不知在做甚,原来是望妻石啊。” 吕博承一听,脸又热了起来,当胸给了他一拳:“什么望妻石!要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刘举业哈哈大笑:“可不是望妻石吗,连续两天,天没亮就守在镇门口,今天可算等到人了吧。” 吕博承没理会他,抬腿就走。 他要回去补觉了,起那么大早,可困死他了。 走两步,见刘举业还跟着他,回过身很是严肃的看着他。 把刘举业都看怕了,两手护胸怕他再来一下。 “你开始给你爹办事了吗?”吕博承问道。 刘举业心里一松。 走过去搭着他的背:“我爹那人自从在县里谋了个杂佐官回来,官瘾正浓,没事就在家里发号施令,把我娘和我支得团团转。谁让我是他儿子呢。这不一大早被叫起来跑腿吗?” 吕博承听完眼光里有些羡慕,他头一次觉得有个功名是件很好的事。 刘举业的爹不过是个秀才,这两次征兵就都没征到他头上。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被征走大半。 现在他爹又谋回一个散官,虽然是个没品阶不入流的,但做为平川县衙里的杂佐官,也能领到俸?和一定待遇。在这枫亭镇上已经是轻易没人招惹的存在了。 如果他当初不跟家里置气,好好念书,也许也能妻儿绕膝吧。 晃了晃脑袋,把一些想法晃开。 定定地看着刘举业道:“我走后,如果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希望你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掿把手,兄弟我感激不尽。” 说完,郑重地朝刘举业作揖。 把刘举业吓了一跳,连连跳开。 “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谁跟谁啊。哎,你认真的啊?” 吕博承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不认真我给你作揖!我闲的啊! “哎,哎,别走啊,你认真了?不是不符合你的标准吗?这是真看上了?” 刘举业边嚷嚷着边追了上去。 南街巷子发生的事,苏青樱并不知。 在琳琅满目的布铺里跟苏母挑着布匹。 苏母惦量着怀里的银子,这个摸摸,那个看看,下不了主意。 “娘,这些太鲜亮了,还是挑素淡些的吧。” “刚成亲的小娘子,怎么能穿那么素淡的?就要穿鲜亮一点的。”苏母说着便拿起手里的红色布匹跟伙计比划着裁剪。 苏青樱很是头疼:“可是,娘,吕博承成完亲就要走了,我一个人在家,穿这么鲜亮,你不怕人家说我小话啊。” 苏母一听顿住了。 也是啊,丈夫征战在外,生死不明,小娘子一个人在家穿红戴绿的不行不行! 苏母果断地把手里的布匹推了回去。 角落里正打算盘的掌柜一听,立刻走了过来,推开颇为耐心陪着挑选的伙计,对苏母二人说道:“原来你是吕记杂货铺的亲家啊。吕博承聘的是你这闺女吧?” 苏母一听,点头:“掌柜的认识啊?” 那掌柜对苏母笑道:“我刚听了一嘴。如果你说的是吕记的大儿子,我当然认识。都在镇上开铺子的,他家也开了不少年了,可不是认识嘛。” 说完打量了苏青樱一眼,对她方才的那句话,很是赞同。心中暗自称许,看来这个姑娘是个明白人。吕博承走后,没准这位姑娘能把家给他守住。 便很是热情地向苏母推荐起来。 让苏青樱也跟着学了很多知识。 那掌柜的很是会说话,帮着挑了好些,很是符合苏青樱的审美。不一会就在柜台上堆了一堆,苏母只顾跟着挑得高兴,到结帐时,看着这一堆傻眼了。 家里原本只给一两银子的,这哪里够。 那掌柜一看便明白了。 从中又拿掉了一些:“你二人也不好拿,先紧着这些做衣裳,将来你女儿嫁到镇里,需要时随时来买,便当着呢。” 苏青樱便觉得这个掌柜实在是会说话,会做人。 笑道:“这些都要了。多的拿回家给弟妹爹娘也做两身。” 那掌柜一听便笑呵 呵把布又放下了,对苏母道:“你这闺女养得好啊,孝顺。” 苏母朝他笑了笑,又回头瞪苏青樱。 除了家里给的那一两银子,她还揣着昨天苏大爷家给的三两银子,身上的银子应该够付。但她还想给青樱再买个银镯银耳丁呢。 没等她犹豫,那头苏青樱已经掏出吕明承给的荷包把银子付了。 苏母瞪大了眼睛,这丫头哪里来的银子?她身上只有二两银子,这布匹就近三两了。 “娘,等会再说。” 说完又转身道:“掌柜的,我们还要再逛逛,这些布匹能否寄放这里?” “能的,能的。怎么不能。尽管逛去,一会来取就行。” 苏青樱谢过掌柜的,便拉着苏母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苏母就抓着她问银子的来历。 “吕博承给的。” “啊?” 苏青栅掏出荷包往里看了看:“应该还有十多两。够用了。” 苏母反应过来,气得拍她:“你怎么能要他的银子?这还没嫁过去呢,你这是私相授受,被别人看到了,还不知如何说嘴。” 苏青樱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她怕人说嘴?她是会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人吗? 既然都决定嫁过去了,那就是荣辱与共的夫妻了,难道还要aa吗?他的钱当然也是她的,将来她赚了钱当然也会给他花。 苏母见苏青樱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又狠拍了她几下。 想起什么,又问道:“还有,早上我明明说在家吃过早饭来的,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一块吃早饭?还跟我眨眼睛?” 第十七章 他人还不错 苏青樱推着苏母边往前走,边说道:“娘,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饭桌上能真实的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有这句话吗? 苏母歪着头想着。但从饭桌上确实能初步看出一个人是什么品性。 见苏母歪头想着,苏青樱又道:“你和爹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什么的人吗?道听途说的话,有时候只能听两三分,有时候连一分的真实都没有。还是要自己亲自去看去品。” 苏母听了苏青樱的话,想着早上吕博承吃饭的样子 彬彬有礼,面上来,先让给她吃,然后是青樱,然后才是他。 等苏母动筷他才吃,苏母停了,他也停了。 吃饭的时候斯文有礼,也不乱拔拉,也不吧唧嘴,喝汤也没声响,不挑食胃口也好,看得出是个有教养的。 “那他要是装的呢?” “吃了十几年的饭,习惯早就养成了,一时半会可不好装。” 苏母心里早就又添了一分满意了。 此时听得苏青樱这么一说,心里很是高兴,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往苏青樱怀里又看了一眼。 道:“一大早等在城门口,就为了给你拿银子?” 苏青樱点头:“怕是守了两天了。他说是怕我光身嫁进门被他后母说嘴。” 苏母一听,叹了气,道:“难为他为你想这么多,心思这么细。看来是个想好好过日子的。” 又叮嘱苏青樱:“里面的银子可不能再动了,等他走时,让他都带走。穷家富路的,多带些钱,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命。” 苏青樱点头。 又跟着苏母去了首饰店,买了一个细银镯子对银耳环,一根镀银的发簪,这才出来。在街上又逛了一圈,买了一些别的东西,苏母身上的银子便只剩下一两。苏青樱就不让她再买了。 把自己得的二两银子给她也不要,苏青樱想着反正自己也就嫁在镇上,将来有事回去也便利,便也没强求。 苏母一边心疼银子,一边庆幸,好在有苏木匠家给的三两银子,和用吕博承银子付的布匹钱,青樱的嫁妆这才办得体面些。 母女二人拎着大包小包到布铺拿布匹,没想吕博承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在她二人没反应过来时就接过苏母手上的东西。 “伯母,你们买的东西多,我给你们雇辆车吧。” 苏母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村里有牛车,就在镇门口,方便着呢。哪里需要另花钱。” 说完空着双手跟着后面,边盯着吕博承的背影,边咧着嘴笑。 苏青樱不知她娘在笑什么,连自家闺女都忘了,只顾摊着手跟在吕博承后面,也不说帮她拎一两件。 三人进了布铺,吕博承又被掌柜的打趣了几句,红着脸抱起布匹就往镇门口走。 苏母谢过掌柜的,拉着苏青樱笑眯眯地跟在他的身后。 等找到村里的牛车,才把东西放下,吕博承就被早到的几个乡亲围观打趣了起来。 这厮也是脸皮薄,才被打趣两句,就转身飞一般跑走了。 “青松他娘,这就是你那二女婿啊,小伙子长得真精神。” “是啊,眉清目秀的,你可是捡到宝了,把青樱嫁到镇上,听说还给了五十两聘金呢,五十两啊!” “听说家里有田有地有铺子” 苏母今天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笑呵呵地一屁股做在车板上,跟人聊了起来。 直到人到齐,牛车快开动时,吕博承又跑了过来,拎着一大包糕点塞苏母怀里,说让她带回去给双胞胎吃。 说完不等大爷大妈们打趣几句,就又红着脸落荒而逃。 苏青樱看他一副像被狗撵了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 村长家的大儿赶着牛车,对苏母说道:“你这女婿不错啊。” 苏母嘴里谦虚着,嘴却咧老大,掩饰不住的笑意:“嗯,人还不错。” 苏青樱一路被打趣着回去,有时会附和地应两句,不想回答了就默不作声,反正就装待嫁小娘子脸皮薄。 进了村口,母女二人抱着大包小包下了牛车,才进院子,就又炸锅了。 “大婶,你买这么多东西!”郑氏夸张地跑了过来。 她本就是咋咋呼呼的性子,哪里有热闹哪里钻,一看母女二人背着抱着大堆东西进门,立刻就围了上去,动手翻捡。 重要的东西都苏青樱抱着,一侧身躲过她的搜捡,大步进屋放下东西,又转身接过苏母手里 的东西,再从郑氏手里抢回两块布,转身就抱着东西回了她那屋。 郑氏手里空了,愣愣地看着苏青樱的背影。 回过神来,对着王氏道:“娘,你和爹到底给了多少银子大嫂办嫁妆?家里小叔还没娶亲,又文过两天也要置办东西了,家里几个小的,也跟着大了,房子都不够住了” 郑氏就担心五十两被王氏花完了,落不到她们三房手里。 苏青樱刚放好东西出来听见,淡淡地看着她说道:“爷就给一两银子,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说完拉过靠过来的双胞胎,准备带他们去洗手吃饭,晃悠了一路,可饿死她了。 郑氏不信:“一两银子能买那么多东西!光那布匹都值好几两银子了!娘,你是不是私底下给钱大嫂了?” 苏青樱没理她。王氏明着都不会给大房多花一文钱,还会暗着给?她那人对于前头元配留下的一房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果然就听王氏扬声道:“你咋咋呼呼叫唤什么!” 又听苏母弱弱回道:“爹娘就给了一两银子。” “那你们怎么有钱买那么多东西?”郑氏的声音又尖又利。 苏青樱当没听见,只拉过双胞胎细细给他们搓洗着小手。两个小东西黏她黏得紧,这一早上不见,才一回来,就跑她身边。 这会正是吃晌饭时间,大家都在院里。显然都对钱敏感的很,特别是二房的人。 先嫁后娶,苏青樱嫁出门没两天,苏又文也要跟着娶亲了,昨天刘家人来闹了一场,聘金又多花了五两,最后能用多少钱来办喜事,现在王氏还没开口。 如果大房多给了,没理由二房做为嫡嫡亲的孙子,要少给。二房人便站在院里不动。 而苏青樱带着双胞胎洗好手,转身扫了一圈院里的人,又重点看了一圈二房的人。 苏二河是王氏长子,苏又文虽排行在苏青松之下,但却是王氏嫡亲大孙子,没理由不偏爱几分。 平时王氏欺压大房,二房偶尔会帮着说两句,倒不像三房的郑氏喜欢跟紧王氏的脚步。这一房人,冯氏虽然少言寡语,但在苏青樱看来,她这二婶却是个真正精明的。 平时都由着郑氏蹦跶,但该得的利益二房一分没少。 且她两儿两女都养的不错,在村里口碑很好,苏春兰就嫁得比她姐青柳要好。 夏荷看着也是手脚麻利的,两个儿子看着也不错。苏又文做为长子,这次被推出来上战场,也没见她跳起来。 显然是明白争不过王氏,王氏是不可能让未成亲的苏四泉去的。 所以不争也是争,这次苏又文的婚事,几乎便由冯氏做的主,提的要求王氏和老苏头也都应了。 五十两银子,怕是除了给刘家的聘金,还要让苏又文带走一部分。 苏青樱观察了家里人这么多天,见苏又文是个明白人,再加上他马上要离家,将来生死未卜的,所以就算五十两全给他拿去傍身,苏青樱也不会多说什么。 苏家养原身一场,她不会过多计较。 但郑氏你凭什么跳起来。 便看着她说道:“爷就给大房一两银子。今天买的东西确实花了不少银子,但银子的来历我不会说,你们也别问。五十两银子,我全留给家里了,你们爱怎么用怎么用,我也不会过问。” “咱一家还没分家,你们大房怎么能藏私房钱!” 苏青樱说完正要转身去厨房端菜,听见郑氏这话,转身冷冷地看着她:“你觉得我爹娘那老实人,能在爷奶眼皮底下藏这么多银子?” “那你们的银子从哪里来?”郑氏不依不饶。 “你猜。” 郑氏气了个倒仰。 正想追上去,老苏头说了句:“摆饭吧。” 郑氏还想再闹,见王氏瞪了她一眼,立刻歇了。心里好奇地要命,如虫子在挠。 第十八章 梦境 饭后,郑氏可能被王氏打压了,没来追问大房哪来的银子置办的嫁妆。二房也没见闹起来。 苏父苏母舒了口气,苏青樱也耳根清净了。 便和苏母商量着哪些布匹做什么衣裳。 打算做一身红嫁衣,再做几身常服。时间比较紧,苏母便叫冯氏和夏荷c秋菊来帮忙。 郑氏叫不动,也就随她去了。 这一个下午便在家里做衣裳鞋袜累了一天,苏青樱夜里睡得格外香甜。 而吕博承这一天也早早上床了。 连着两天起了个大早,睡得就比往日要早,几乎是一沾床就睡过去了。 梦里,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白白的,肉呼呼的女子娉婷袅娜地入他梦来,一脸娇羞,又酥又软地叫着他:“夫君” 吕博承咧着嘴,流出了哈喇子。 他梦见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女儿也是白白的,嫩嫩的,肉乎乎的,脸上一捏一个红指印,莲藕般白嫩的手臂,一捏好像要出水一般。 然后他梦见他不在的那些年,继母吴氏没事就搓磨他的妻女,又是洗衣又是做饭,把她们使唤得团团转,最后白白胖胖的闺女都成了干瘦的乡下柴火妞了。 接着家里接到他的死迅,妻子被搓磨太过,加上伤心丢下闺女走了。没爹没娘的闺女,活得更没个人样。 没过两年闺女就被吴氏卖给了杀猪匠,然后被杀猪匠折磨得更没个人样,没过两年,年纪轻轻就去了。 然后没过两年,他娘,他外祖父母,妻女的坟头都找不到了。 吕博承渐渐地哈喇子也不流了,换成了满脸的泪水,呜呜地哭着,枕巾都湿了。 然后他又梦见一个黑瘦干扁的柴火妞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没出息,书也不好好读,武也不好好练,死那么早,没有护住妻儿,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鸡爪般干瘦的手指头戳着他的额头,骂得不歇嘴。他刚想争辩,就望见她那双黑沉淡然的眼睛里,那眼神,好似能看清人心一般 有点熟悉,像谁呢? 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指着他骂。 吕博承被骂醒了过来。 黑暗里,他倚坐在床头,直挺挺地,喘粗气。 他想起这些年的荒唐为了跟吕生财置气,书也不好好念,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斗鸡打架喝酒上花楼,看他跳脚跟在后面收拾乱摊子,就开心 一见吕生财和吴氏及他们几个子女亲亲热热在一起,就生气。就想搞事。非要弄些事来,让吕生财跳脚,骂一顿也觉得舒服 他又想起刚才梦中的事,她们过得那样惨,那样真实,就像他曾亲历过一样。 如果当初读书时,他好好读书,也考个功名出来,再谋个职位,也不用被征走了。将来日子哪怕平淡,但不用上战场博命,不用连妻女家人都护不住。 吕博承从来没想过他的将来。从来就是有一天过一天。 吕博承一夜没睡,次日天没亮,饭都没吃,就窜出门了。到了包子摊上,买了两个包子,嘴里叨着,三两下就吃完了,没一会就窜到了扬威武馆门前。 “博承来了啊?” “哎,来了。今天你值勤啊?”吕博承跟门口值勤的弟子打着招呼。 “是啊。今天你来得够早的啊。天要下红雨了?” 吕博承捶了他一拳,两人便在门口较量了一番才收手。 值勤的弟子揉着手脚,暗自腹诽这家伙今天武艺见长,嘴里说道:“师父跟师兄弟们在校场过招呢,你快去吧。” “好勒。” 吕博承嘴里应着,脚下生风往校场方向窜了过去。 而另一边,苏青樱一觉睡饱起来,神精气爽。不知为什么昨天竟然梦见了吕博承那个家伙,梦见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转身见双胞胎还在睡,一看外头的天色,坏心的在两个小东西脸上各捏了一把,把两个小东西捏醒了。 姐弟三人在床上闹了一会,这才起来洗漱。 农家两顿饭,是没有早餐一说的。一大早起来,趁日头还没出,劳力们就都下地去了。直干到日头高起,地里温度上来,才回来歇息吃晌饭。 然后歇会晌,避会日头,再接着下地。一直要干到日头下山,才收工回家用晚食。然后趁天没黑赶紧洗漱,洗衣,干点小活,等天一黑就歇觉。 点灯都费钱。 苏青樱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只不过两个小东西正在长身体,容易饿, 她偶尔也会弄点东西给他们吃。 顺便找点食材卖给她那个时灵时不灵的外卖系统,等着嘴馋的时候一解肚里的馋虫。 洗漱好,给两个小东西吃了几块吕博承昨天买的糕饼,就想打发两个小东西出去玩。没想到两个小东西不愿出去,非要黏她身边。 苏青樱只好随他们去了。 搬张小凳坐门口裁衣裳,而两个小东西则在她身边自己玩自己的。 不一会,苏木刨便带着两个儿子和几个侄子过来给她装隔断了。 两张床还没做好,但是隔断很快就给装好了,移门也装上了。 两个小东西又是新奇又是高兴,拉拉合合,舍不得放手。 小春杏高兴地在里间,把移门推来推去,又卡锁住,扬声喊着:“哥哥,你开不开!” 小青杨闻言用手去推,两只手都扒拉上了:“妹妹,你锁住了,哥哥拉不开。” 小青杏又从里面开了卡扣,把门移开,笑嘻嘻走出来,对着小青杨说道:“以后我住里面,哥哥住外面,咱们还在一个屋里。我住里面也不害怕,晚上我们还能说悄悄话。” 说完又跑过来抱苏青樱的大腿:“如果姐姐不嫁人就好了,我们三人还住在一个屋里,晚上还一起说悄悄话。” 把苏木匠家几个人逗笑了。 “你姐姐不嫁人,将来成老姑婆,谁养她啊?” 两个小东西便齐声道:“我养!” 把苏青樱感动得不行,把他们抱在怀里揉搓。 苏木刨见状哈哈大笑,又问:“青樱丫头还满意啊?” 苏青樱点头,果然不愧是这附近难得的手艺人,这隔断做得甚合她的心意。 连连夸赞了好几句。苏家几个小辈脸上便都带了笑,不枉他们一家人赶工。 “两张床也快好了,你不要求雕花和其他的工艺,做出来也快得很。两个五斗柜,轨道是你大爷亲自做的,一定给你做漂亮了。在你出嫁前就能全部给你弄好。” 苏青樱连连道谢,又说了几句,把人送走。 虽然工期有点赶,但是苏青樱担心如果她出嫁前没把这个屋子弄好,等她嫁人了,她那两个老实爹娘,可搞不定王氏。 到了晌午,地里的人都回来了,屋里的隔断便得到全家人的注目。 郑氏嘴里酸话不断。见有富有贵也嚷嚷着要把他们的屋子这样隔开,他们也要一人一间。郑氏一边说酸话,一边和两个儿子去闹王氏和老苏头。 冯氏心里颇有些遗憾。 本来她打算在青樱出嫁后,跟婆母说,让青杏去跟夏荷住,青杨去跟有富有贵住,把这间屋子让出来给又武的。又武也大了,这两年也要给他寻摸亲事了。如果像又文一样,临到头才急着找,哪里找得到好的人家。 王氏和老苏头被闹得不行,他们自然看到了屋子这样隔断的好处。但是答应了有富有贵,那么夏荷和秋菊的屋子势必也要改。 改两间屋子,不用银子啊? 王氏狠狠地瞪了苏青樱一眼,闲她多事。 苏青樱没理会,半个眼神没回应她。 而苏父苏母则很是惊喜。他们也想过这个屋子可能留不住,没想到青樱找苏木匠家做了隔断。 这样把屋子隔成两小间,两个孩子就都有自己的空间了。双胞胎明年就七岁了,不好再睡在一起了。这样一隔断,分成了两间屋,小是小了点,但两个孩子也能住上好几年了。 爹那边也不好开口把屋子让出来给又文成亲用,他舍不得把花钱做的隔断打掉。 苏母心里暗自高兴。这下子,这屋子就能留在他们大房了。将来两个女儿回来也有地方睡了。 两口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惆怅,什么都没能为闺女做,却处处要闺女出头为他们这房人打算。 第十九章 丫丫 没过两天,苏木匠就把两张床给安好了。 不仅得了全家人的注目,村里不少人也来看稀奇。 乡下盖的屋子多数又低矮又狭小,屋里地面大多土坯夯的,沾点水就跟加水搅面团一样,水多了泥泞。没加水,也是一走一层灰。 大多数人家的屋里,东一个箱笼西一个坛罐,架子木盆,桌椅板凳,塞得满满当当都是。根本没有收纳一说。 苏青樱把两张床一摆,床板一掀,东西都往床箱里塞,再把床板一盖,席子一铺,干净整洁还隐私。 里头的小间靠墙壁放一个双排五斗的柜子,所有的衣物细小东西都能装进去了。再往柜顶上放个陶瓶,插上双胞胎从野地里采回来的鲜花,雅致又好看。 双胞胎根本没多少东西放,苏父苏母还塞过来不少东西。 隔断的移门一拉里面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连接房梁的地方,做了镂空隔断,透气又通风。 可把来参观的人羡慕的。 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人家,纷纷嚷嚷着也要回家照着做一个隔断,就是带床箱的床也要订做一个。除了可以放衣被,连粮食都可以藏了。 一时间苏木匠家的订单瞬间激增。 郑氏酸话不继,已经磨着王氏给有富有贵也照着做了。王氏则觉得苏青樱多事。原来那样又不是不能住,偏要多事,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啊? 冯氏倒没多话,只忙着准备苏又文的婚事。 一成亲就要被拉到战场上了,生死未卜,冯氏心里又是悲又是苦。整日不错眼地盯着苏又文,生怕少看了一眼。 苏木匠一家得了好处,把一套齐整的嫁妆家具都送了来。 苏父苏母坚持不要。 但苏木匠一家执意要给。苏青樱便只挑了几样意头好的带上,衣架,镜台,绣墩,五斗柜,子孙桶,喜凳几个小件。 老苏头也没给银子做喜床。那么大一张,苏青樱也没想带张床嫁过去,只准备带床上用品。苏又文倒是新做了一张,也摆了进去。 如此,便到了她出嫁的日子。 因着家里有出嫁有娶亲,老苏头便没想着在苏青樱出嫁的日子大办,不过是准备几桌自家人吃吃就行了。 又按着古礼先嫁后娶,因着苏又文集合的时间将到,所以苏又文娶亲的时间放在苏青樱回门那日。 一嫁一娶时间太近,苏青樱对于没能大办没什么感觉。倒是苏母念叨了几天。 大儿苏青松没娶亲就被征走了,大女苏青柳当年也没办酒席,轮到苏青樱也没办。 苏母心里很是不得劲。 苏青樱劝了她几天才算好了些。 出嫁的前一日,苏青樱见到了苏青柳。 才出嫁两年,已被搓磨得不成样子。二十岁正当韶华的年纪,已形如枯槁。 苏母抱着她放声大哭,不能自抑。 苏父也站一旁默默拭泪。双胞胎则一左一右抱着苏青柳的胳膊,边哭边喊姐姐。 苏青樱看着苏父怀里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只哭着朝苏青柳伸手的外甥女眼睛发酸。 “走,姨带你去外头看花花。” 苏青樱从苏父怀里接过丫丫,抱着就往外走,还把双胞胎也带了出来。好让她爹娘和她姐说说话。 “青樱,她认生。”苏青柳哽咽着朝苏青樱说了句,担心苏青樱处理不来。 “没事的姐,你跟爹娘说说话,我带她出去转转,如果哭得狠我再抱她回来。” 说着领着双胞胎就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丫丫哭得厉害,扭着身子伸着双手使劲往苏青柳那边够。苏青樱抱着她快步闪出了房间。 双胞胎一左一右帮着哄,苏青樱道:“青杨去拿一块糕饼来。” 小青杨边应着边跑了。 苏青樱抱着丫丫到了厨房,一边晃悠着丫丫,一边指挥着小青杏洗锅点火,准备弄点东西丫丫和她姐吃。 等小青杨把糕点伸到丫丫跟前时,小东西立刻用小手抓住了,迫不及待地两手捧着就往嘴里送。哭声也止了,脸上挂着两颗大大的泪珠。 苏青樱心疼得厉害。 这么点大的孩子,没个人帮着照看,苏青柳干活时都要把她绑在背上下地。原该是白胖软嫩的娃娃,此时却是干瘦黝黑,头发也没几根。 苏青樱让双胞胎坐在板凳上抱着她哄她,她则起身准备给丫丫煮点面糊和煮两个鸡蛋黄吃。 等给丫丫喂好了东西,丫丫已经跟两个姨和 舅舅玩得很好了。 双胞胎还没有跟这么小的孩子这样玩过,很是兴奋。没几分力气也非要争着抱,直挺挺地两臂抱住丫丫的腰,往上抬 苏青樱光看着都觉得勒得疼,丫丫却和两个姨舅一起咧着嘴笑。 小青杏抱着她,小青杨一边拿着蛋黄追着喂,苏青樱则在一旁摊着双手护着。 厨房里太闷热,姐弟三个便决定带着丫丫出去看花看景。 苏青樱把丫丫接了过来,抱在怀里,颠着就出了门。 一路上对着扭头左看右看的丫丫,说这是花花,那是树,鸡,鸭小东西一边看一边被两个姨舅逗得嘎嘎笑。 “青樱” 有人叫我? 苏青樱扭头看去。 第二十章 夜话 这一看,就见苏大虎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定定地朝她望了过来。 目光幽深,有着苏青樱不想了解的情绪。 小青杨想接过丫丫,苏青樱不让。抱着丫丫朝苏大虎走了过去:“大虎哥。” 苏大虎定定地看着她,苏青樱紧了紧抱着丫丫的手,朝他笑了笑。 “你明天成亲了”苏大虎眼睛流连在她的脸上。 “啊,是” “恭喜你啊,青樱。” “嗯,谢谢。” 两人相对无语。 苏大虎看着越来越焕发神彩的苏青樱,看她一日比一日鲜活,一日比一日好看,心里又酸又涩。 如果当初他早一点去苏家求娶如果他那天跑得再快一点 是不是,明天迎娶青樱的就是他了? 他和青樱从小青梅竹马,每天只要想看,就能看到她。她巧笑嫣嫣,每天都能入他的梦来。他每天只要想到将来能和她在一起生活,青樱给他料理家事,给他生儿育女只要想到这些,他每天都充满了干劲。 可如今,她要另嫁他人了。 如果他也能拿得出五十两银子 “青樱,你能不能我也能赚银子,五十两,我也能赚到” 苏青樱看他,不失真诚地恳求,心里喟叹。 摇头:“大虎哥,你找个喜欢的成个家吧,你麻利又勤快,将来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苏大虎听完眼睛里便带了浓浓的哀伤。 让苏青樱不忍直视。 苏大虎摇头。 他看了苏青樱十六年,看她从那么点大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样子,他以为能把她守住,没想到她要嫁给别人了。 苏大虎拼命忍着眼里的泪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包着的银钗递给苏青樱:“这是给你贺礼” 苏青樱见他目光定定地盯着手里的东西,觉得这件东西对他应该意义非凡。 并不想要。 “大虎哥,你留着将来给嫂子吧。你的祝福我记在心里了。” 苏大虎见她不收,眼里的泪意快忍不住,把东西一包,往她和丫丫之间的缝隙一塞:“这是我给你的,是我的一片心意。” 说完转身跑了。 苏青樱抱着丫丫追了几步,见他很快不见了人影,停在原地发愣。 “姐,你收着吧,大虎哥刚才都快哭了。” 小青杨很喜欢苏大虎,平时有人欺负他,苏大虎总是帮他解围,又带他去玩,还帮着爹娘干活。小东西也帮着他当了好多回的递话使者。 苏青樱低头看了看小青杨,见青杏也仰着头劝她把东西收下,心里叹了口气。 拒绝也许更让他崩溃吧。 只叹造化弄人。 夜里,姐妹几个睡在一间屋里,小青杏和小青扬睡外间,叽叽喳喳聊了好久没扛住困睡了,丫丫早就睡着了。苏青柳跟苏青樱小声说着话,说起苏大虎,苏青柳长长叹了口气。 “大虎是个勤快老实的,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也有一把子力气,如果你嫁给他,也没有公婆一堆人使唤搓磨你,会是很好的一门亲事。” 苏青樱默默地听着她唠叨。 苏大虎条件可能一般,但他家没有琐碎家事所累,苏大虎又那么喜欢原主,如果原主嫁给他,是件幸福的事吧。 可叹。 同时对吕家未知的生活充满了惆怅。 她只想过清清静静的日子。如果嫁人不能给现在的生活添彩,不能保有现在的生活质量,如果男人及他的家庭只会消耗你,那还不如做个有质量的单身贵族。 苏青樱被之前分分合合,那么高的离婚率吓怕了,她只想一个人自在的活着。 如果一个女人要赚钱养家,要做家事,要照顾男人,还要一个人教养孩子,而男人角色缺失,真不如一个人或者一个人带孩子过,日子清静。 有闲瑕时再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此而已。 所以之前王氏把她聘给吕家,她没有反抗。 在今天见到苏青柳之前,她从苏父苏母那里了解了一些苏青柳的婚后生活,有些替她难过。 她在娘家是长姐,还没灶台高就帮着做饭带娃,做家事,大一点就跟在大人后面下地,忙上忙下,没一天轻松日子。而嫁了人,比在娘家还不如。 苏青柳嫁的男人从小就没了爹娘,以为不用受婆媳问题困扰,没想到日子更 苦。 姐夫崔芒种比她姐大三岁。爹娘没了后,就在叔婶家饱一顿饥一顿地长大。爷奶也不管,因为还要靠儿子儿媳养老,从没有多为这个大孙子说上一两句话。 按理征兵也不会征到他的头上,可谁让他崔家一大家子没分家呢。几个叔婶说养了他一场,非要把征兵名额给他。 爷奶在他被征走前硬气了一回,卖了家里的一亩地,和借了些银子,给他娶了亲。 才娶了亲就走了,苏青柳则跟着叔婶爷奶过活。因为当初娶她是卖了地借了银子的,一家人对她没个好脸色。 而她自己也没什么底气,性子又是个软和的,苦活脏活都揽在身上。生了丫丫也没人帮着看,月子都没坐完,就把丫丫绑在背上下地了 才两年,就容颜憔悴,眼睛里没了光。 苏青樱从吕博承给的荷包里取出一两银子,在黑暗里塞给她。 “这是什么?”苏青柳摸索着。听说是银子后,吓得又推回给她。 “姐,你拿着吧,偷偷藏着。将来万一有个病痛,或是要给丫丫买点吃用,也不用看人眼色。等将来我赚了钱,我再多给你些。” 苏青柳推拒了几回,最后哭着把银子收了。 怕吵醒小青杏,哭得小声又压抑。让苏青樱都跟着落了泪。 “这是吕博承给你的吧?你拿他的银子” “他给了我就是我的了。剩下的我到时候都给他带走,等我嫁过去再琢磨些生财的路子,到时候姐你来帮我,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嗯。”苏青柳重重地点着头,盼着以后的好日子。 “他人好像还不错。” “嗯。看着不坏。” “那你跟他好好过日子。” “嗯。” “你把姐的那一份也好好过了。”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好日子。” “好。” 第二十一章 添妆 次日,天还没亮,苏青樱就被苏母叫醒了。 迷迷糊糊,觉都没睡够,就被苏母一边叨叨着,一边伙同苏青柳给她梳洗完毕,嫁妆都给换上了。 乡下地方成亲没那么多讲究,平时也没人涂脂抹粉,成亲时也不过拿着脂胭点了嘴唇和两颊。苏青樱之前倒想拯救一下她的脸,一改柴火妞的形象,但她还没顾得上。 刚打扮好,小青杨就上来紧紧地抱着她,头埋她怀里。 苏青樱以为他是舍不得她,安慰地拍抚着他。但只有小青杨自己知道,两个姐姐昨天晚上的话他都听见了。 小小的人儿心里涌升起大大的能量和愿景。 “姐,我以后会好好听话,会努力学本事的,一定让爹娘和你们过上好日子!” 家里大兄不在,他就是顶梁柱,他从这一刻开始要撑起他们二房,一定会的! 苏青樱一听感动得不行,这小东西平时就懂事的很,她临出门之际又跑来跟她说这些煽情的话。 “好,你好好在家,听爹娘的话,多学些本事,等姐过段时间学了字,就回来教你,明年也送你念书学本事去。” “嗯。” 小青杏见哥哥跟姐姐腻歪,也跑来抱苏青樱。惹得本来心情酸胀的苏父苏母和苏青柳更加难受了。 “青樱。” 苏青樱看向门口。 小叔苏四泉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对银耳钉。 苏青樱朝他笑了笑,接了过来:“谢谢四叔。” 苏四泉有些腼腆,送了东西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 苏青樱目送他出去,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她跟这个四叔打交道不多,见他平时不太爱说话,也没有主动去跟他交谈过。他年纪小,苏母生苏青松苏青柳时,他还没生呢,也就比她大一岁。 苏父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弟,心里有些安慰。 而苏母则观感复杂。 苏四泉出生时,王氏年纪大了,没奶喂他,就把他丢给苏母。 那时候苏青柳还没断奶,王氏把苏四泉扔给她,苏青柳就不够吃了。乡下的伙食并不好,她生孩子王氏也没有给她优待伙食,她的奶根本不够两个孩子吃,不得不停了苏青柳的奶,专门喂苏四泉。 苏青柳小时候没奶吃,养得瘦弱,苏四泉倒养得白胖。青柳从小就帮着带苏四泉和几个弟妹,没灶台高就开始干活,临嫁人了,日子没往好里过,王氏把她聘到那么一户人家 青柳如今过成这样,苏母昨晚上哭了好久。 今早青樱出嫁,才不得不打起精神起来应对。 此时见苏四泉给青樱添了一对银耳钉当嫁妆,张氏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家里二房和三房都送了东西,连没有回来的孩子大姑都托人送了东西回来,却只有把青樱卖了的苏二姑苏宝珠没什么表示。 青樱这都马上要出门了,她一家人才回来,回来没什么表示,不说帮忙,倒还大咧咧坐在院子里跟村人吹牛皮。 怕别人不知道她在镇上有铺有地啊。 苏母刚在心里念叨,苏二姑就出现了。 “哎呀,青樱这一打扮,好看多了,没那么黑了。” 苏青樱听了想翻白眼。 “这嫁到镇上,跟二姑就近了,可要常来常往啊。你娘之前还不同意,这吕家多好啊,家里有铺子,有宅子有田地,家里也请了短工做家事,青樱嫁过去都不用动手,进门就是少奶奶” 苏母并不想听她说那么多,偏她还自诩功劳在身。 打断道:“她二姑,就盼着将来我那女婿有个好歹,她二姑可要搭把手,这一个镇上住着,总归比我们村里方便。” 苏宝珠脸上表情变化,挤了笑:“那是一定啊,我亲亲侄女,一家人,哪里能眼睁睁看着。” 苏青樱往她脸上看了一眼,觉得她这二姑挺会说话的,家里的人都有点像老苏头,不善言谈,这苏宝珠倒是像足了王氏。 正想着,就听到旁边一身嗤声。 她转头看去,见表妹赵嫣然正一脸不屑地打量她。 十五岁的女孩,养得白白净净,面容皎好,一身鲜亮的服饰,头上还戴着珠翠,手上也戴着一对沉实的银镯子,一副富贵人家打扮。 与乡下姑娘格格不入。 赵嫣然本来是来看娶亲,来看新娘子的。毕竟哪个少女不向往成亲?平时她不大来桥头村,这次听说表姐出嫁,被母亲哄着一大早跟着父母兄弟来外祖家看新娘子。 哪里 想到,院里没有十里红妆,新娘也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喜娘,没有首饰,没人添妆,就连喜庆热闹都谈不上。 这哪里是娶亲! 赵嫣然脸上挂了浓浓的失望。 她还没睡够呢,来看娶亲,这是看了个什么? 脸上便带了不满,还不懂掩饰,明晃晃地把不满不屑带了出来。 苏青樱打量了她一脸,见她已转身出去,不准备跟她搭话,跟小女孩计较什么呢。 苏二姑放下一块布,也追着女儿出去了。生了三胎,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的,要不是哄着她来看娶亲,她还不打算来外祖家的。生怕她把情绪带在脸上,给外人说嘴,急急追出去了。 苏母看着苏二姑放下的布匹,气得瞪了苏父一眼:“你看你的好妹妹,每次回来,穿金戴银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嫁了门好亲,这侄女出嫁,就送了一块布?要不是她,青樱都不用嫁去吕家,将来” “说那些干嘛,大喜日子。”苏父打断苏母的叨叨。 “娘,跟她计较什么,她怎么对咱,咱以后怎么对她不就行了。”苏青柳劝解道。 “娘,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以后我会把日子过好的,你放心吧。”苏青樱也说道。 苏母犹自气不顺:“你大姑日子那么难过,都托人带了几块布和二百文钱回来,她嫁得可比你大姑强太多了,还那副样子” 苏父沉默了会,道:“你说大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青樱出嫁她家一个人都没来。” 第二十二 出嫁 苏大姑是苏父同父同母的亲姐,比苏父大两岁。 嫁到隔壁镇一个村里,日子过得苦,生了两儿两女。大儿娶亲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大女嫁了,小儿小女都还未嫁娶。 大表兄周大壮两年前征兵时,被征走了,现在也是音信全无。 家里只有两三亩地,平时佃地主家的地种,剩的还不够一家子嚼用的。大姑父便经常领着小表哥在附近的石场打石板,挣点辛苦钱。 苏青樱嫁人的日子早早就送到他家了,但直到苏青樱马上要出门子了,一家人都没出现。让王氏和苏二姑说了不少酸话。 苏父一说完,苏母也急了:“大姐家莫不是真出事了?她平时那么疼咱家几个孩子,有点什么吃的,都托人送来。这青樱出嫁,她家一个人都没来” “爹娘,你们别自个吓自己,也许是姑父干活的石场活计要得急呢,大表哥不在家,一家人忙着攒铜板,你看大姑不是托人送了添妆吗?” 苏父听完苏青柳的话,想着大姐托人送来的添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苏青樱看了他们一眼,安慰道:“我回门那天,堂哥不是要娶亲吗,那时看他们来不来,不来的话,那时候爹再托人去看看。” 苏父点了点头:“嗯,那天若是他们还没来,我亲自过去看看。” 说话间,村里不少人都来看新娘子,话就停了。 虽然今天苏家没有办喜宴,但村里难得有什么喜事,村里只要有闲的人家都跑来看新娘子。平时跟苏青樱走得近的几个小姐妹也齐聚屋里,打趣苏青樱。 巳初,外头就听到喜锣声了。 今天的吉时是申正三刻,加上离镇上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才刚到巳时,外头接亲的就来了。 看来吕博承起得比她还早。 请的村长里正族老都还没来,席面都还没摆,苏青樱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他人就到了。 进来后,遭到层层围观。吕博承脸红的跟涂了几层胭脂一样。 乡间迎娶也没什么坐喜轿一说,不过是牵着牛车把人和嫁妆接回去就算完事,条件不好的,都靠两腿走的。 而桥头村离枫亭镇距离远,坐轿子也不现实。 吕博承便雇了两辆马车,头一辆车厢做成喜轿模样,在镇上租的喜车,另一辆则用来拉嫁妆。 马车皆披红戴彩,喜庆无比。 小青杨小青杏去看了一眼回来,叽叽喳喳地说给苏青樱听,还没等她喳吧出马车喜轿是什么样子,两个小东西又风卷一般出去看热闹了。 直到她辞别家人,戴上盖头被苏四泉背出门,都没能看清喜轿的模样。 只听到苏母啜泣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以及渐渐驶离桥头村,马车辗过路面的声音。 锣鼓喜乐声在村里回荡。 苏大虎躲在林子里,脑子空空的,不错眼地盯着前方的迎亲队伍,看着喜车一点一点地驶离他的视线,直到视线渐渐模糊,再也看不见。 心里空了。 喜车一路晃晃悠悠地,每过一个村口,每上一座桥,吕博承就骑在马上亲自点炮仗往外扔。脸上都是喜意。被一同来接亲的刘举业等人打趣了一路。 苏青樱听着炮仗的声响,锣鼓喜乐的声响,以及一伙精力正旺的年青男子的打趣声,心里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她嫁人了。 多新鲜啊。 卡着点,迎新的队伍在申时初刻进了镇,申时三刻把新人迎进了门。 过火盆,正堂拜天地,被牵入新房。 苏青樱坐到新房床上时,长长舒了口气。 一路正襟危坐,坐得她腰背哪哪都酸。 等挑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吕博承交待了她几句,就被人拖出去了。 苏青樱一个人坐在喜房内,脑子里想着吕博承方才的样子。不过是几日的光景,这厮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整个人不像是初见时那么玩世不恭的样子,那时的他痞痞的,有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 现在的他苏青樱想着他当时掀盖头时的样子 嗯,怎么说呢,整个人好像沉淀下来了,眼神有了内容,没那么飘了。 难道真是男人一成亲,角色变化,成人了,气质也跟着变了? 苏青樱边想着边拿桌上摆盘里的糕点吃,边吃边打量新房。 新房红通通的,床上被褥铺盖也是红的刺目,房间衣柜,箱笼,桌凳,以及她家昨天送来的镜台 衣架等小件。 面积比她和双胞胎房间大多了。顶高也高。 床也大,幔帐也是新的。 苏青樱一边打量一边收拾床上的“枣生桂子”等物,一边往嘴里送一两个。 新房里苏青樱在想着吕博承的转变,外头席间被灌酒的吕博承也在想着方才见到的苏青樱,她好像没那么黑了,脸好像也长了点肉 只是没等他多想,就被一堆损友拖住了灌酒,脑子里的苏青樱形象也被酒气吹散了。 过了申时,苏青樱吃了吕家帮工妇人送来的饭食,略作歇息,便去洗漱,在新房等吕博承。 直到夜色笼罩,外头吃席劝酒声渐歇,苏青樱才等回吕博承。 第二十三 协议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混道酒场,吕博承虽然被灌了一肚子酒,但回房时,眼神清明,脚步也没飘。身上虽然带有酒气,但苏青樱见他脚步沉稳,轻吁了口气。 她可不想伺候一个醉鬼。 等吕博承洗去一身酒气,今晚的一对新人同坐在一个屋檐下,四目相对时,忽然都有些尴尬。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多少有些操蛋。 两个没深入交流过,连面容都没怎么看清的一对新人,这一刻忽然相对无语。 吕博承朝苏青樱看去,一眼又一眼,显然是有话想说。 苏青樱没等来他开口,翻了个白眼。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苏青樱只好先开口说道。 吕博承显见舒了口气,他去花楼喝酒都没这么紧张,连连点头:“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那你说。”苏青樱说道。 “你,你先说。” 吕博承说完,苏青樱又想翻白眼了。没跟女孩子单独呆过?这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是要被她生吃的羔羊。 虽然她今天已做好准备要把他吃了,但他这副样子,忽然让她不好下口。 现代职业女性,赚得了钱,照料得来家庭,教养得来孩子,与其等男人出轨再来撕逼分家产抢孩子,还不如一个人带孩子过,日子清静没那么泪水和伤心。 太多职业女性学会了独立。 苏青樱也被吓怕了。 她多少有些没安全感。更何况一夫几妻的古代。 一个人在这时代会很孤独,她想要个孩子。 “我想要个孩子。”苏青樱想到便说出了口。 “不行!”这次吕博承也不扭捏了,很是坚决地说道。 “说说你的理由。”苏青樱淡淡地看着他。 吕博承看着苏青樱黑黝黝的眼睛,里面那么深沉,淡然,他忽然又怂了。 垂了头。 良久才组织好语言,自认语重心长:“你知道的,战场上刀箭无眼,我可能第一场战役,人就没了。如果我没了,你带个孩子不好嫁人。到时候别人嫌弃孩子是个拖油瓶,他在别人家里还要遭受白眼,让你为难。” 所以他都没想今天跟她圆房。 如果他有幸回来,她能等他,到时候才是他们夫妻团圆的日子,不愁没孩子。 苏青樱听他说了一番话,对他的好意没放在心上。 两个人的观念不一样。 当初知道要嫁给吕博承,她还高兴了会。跨越了那么长的年代,有些代沟可能是不可逾越的。朝夕相处,如果同床异梦,相看两厌,还不如一个人过清静日子。 “我没想再嫁人。初次见面我就说过,我会在家等你,为你料理家事,让你无后顾之忧。你要有个万一,我也不会另嫁。将来如果你没有异心,能活着回来,我们自然是一起好好过日子。如果你有异心,我们自然一别两宽。” 苏青樱淡淡开口说道。 吕博承想了一会,才道:“那你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我们再要孩子,不好吗?这样不管有什么万一,我有了别人,还是我人没了,或者你将来想法变了,你都可以没牵挂的嫁人。” 苏青樱冷冷地看向他:“你倒挺会为我着想,这么说是觉得以后会有别人了?” “没有没有!我答应过我娘的,男人不可以有二心!我答应过我娘的,如果我娶妻,我必对她一心一意,跟她好好过日子。” 吕博承一听急得站起身来,又是摆手又是发誓。 苏青樱看着他,没怎么相信。 他爹当年娶他娘的时候,可能也没想过会再喜欢上别的女人。出轨的男人在没遇到出轨对象前也不知道自己会出轨。 “所以我们应该定个协议,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将来有二心,孩子归我,你无需再过问。” “所以,你等我回来,再要孩子不是更好吗?要是有万一,这样对你也好。” “不需要。如果我不再嫁人,有个孩子总归更好一点。立个女户,也没那么多人搔扰,连人头税都不用交。” 面对苏青樱的强势,吕博承到底没能说服她,被苏青樱拉着立了协议。 这厮虽然书念得不怎么样,字写得倒是能看。银钩铁画,自成风格。苏青樱拿起协议吹了吹纸上的墨汁,小心地把协议折好收了起来。 吕博承见她一字一字地浏览纸上的内容,有些纳闷,好像这乡下柴火妞识字一般。 两人谈妥后 ,接下来,自然是水到渠成,做了所有新人该做的事。 吕博承这个愣头青这一晚上,又是新奇又是兴奋,完事后,一夜未睡,看着苏青樱的睡颜,在喜烛温暖跳跃的烛光里,直愣愣地看了她一夜。 吕博承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二十四章 复杂 次日一早,苏青樱浑身酸痛醒来,发现吕博承正倚在床头看她,吓了一跳。 吕博承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苏青樱则白了他一眼,在他殷勤地伺候下收拾好自己,就由着那厮把她领到厨房。 吕家平时请了一个妇人,帮着做一日三餐和收拾一些家务,但不住家,每日早上来,晚上做好饭就回家,家也在镇上。 这一天,吕博承的继母没让那妇人来。 在当地,有新婚妇人成亲次日头一顿要给家翁家婆亲手煮羹汤,是个传统。苏青樱没二话。 到了厨房,打量了一番,就开始干活。 厨房里,柴米油盐酱醋,五谷杂粮,菜肉米面,都挺齐全的。厨房也比苏家的大,屋顶还高,被帮工收拾得很干净,让苏青樱省了收拾的功夫。 问了吕博承家里人的喜好,就开始动手。 见他还在厨房里转,就支使他打水烧火,那厮也干得起劲。 等苏青樱做好几样早餐,和吕博承一起端到堂屋,吕父和继母吴氏等人迟迟没有出现。 苏青樱看了看花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早餐,流着口水。起了一大早,忙活了好半天,水都没顾上喝,肚子早就抗议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油早就把菜冻上了。 再看看吕博承,捏紧双手,满脸的戾气,眼看着脾气就要压不住。 苏青樱忙拉过他:“你跟我说说家里人吧。” 吕博承鼓了一肚子的气,立刻就散了。 顺势带着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跟她说起吕家的事来。 当年吕父和吕母是隔壁村,长辈也算互相认识。吕父是个从小不安分的,地里的活不爱干,就喜欢往外跑。地里的三瓜两枣他没看上,就喜欢往外跑琢磨些挣钱的路子。 等攒了点银子就买了货各乡各村的跑,当货郎。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没几户人家愿意把姑娘说给他。老一辈的人更喜欢踏实顾家的男人。 但吕母看中了他,不顾爹娘反对,非要嫁给他。吕家高兴得很,很快就给两人办了婚事。对这个勤快又老实的儿媳也是交口称赞。 夫妻俩渐渐把货郎担子做大了,挑担子走货,变成了牛车拉货,还雇上了伙计。卖的货多了,走得地方也远了,赚的钱也渐渐多了。 没几年,吕博承就出生了,吕母就想安定下来。 吕博承外祖父母那时候唯一的儿子出了事故,还没成亲人就没了,吕母成了唯一的依靠。见女儿女婿想安定下来,大喜过望,卖了家里的几亩地,把积蓄都给了女儿女婿。 夫妻二人得了岳家资肋,很快便在枫亭镇上买了铺子,开起了杂货铺,日子蒸蒸日上,渐渐安定了下来。 到吕博承三岁时,吕父外出进货,带回了吴氏。当时她还挺着个大肚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快三岁的幼儿。 吕母倍受打击。 吕父外出进货,她一个女人忙进忙出,又是照顾乡下的公婆,又要打理生意,年幼的儿子都没顾上,丢给自家父母带,却没想丈夫转身就带回别的女人了。 吕母病倒了。 挣扎了几年,与吴氏斗智斗勇,终于在吕博承六岁那年熬不住,丢下年幼的吕博承走了。吕博承外祖父母受不了两个孩子先后离世的打击,没几年也相续撒手人寰。 吕博承成了个没人管的小可怜。 年岁渐大,看着吕父吴氏和他们的三个孩子亲亲热热的,眼里就冒火。渐渐就不爱呆家里,开始招猫逗狗,呼朋唤友,不干人事了。 苏青樱往吕博承那边看了一眼,好悬,没长残。还能抢救一下。 吕博承注意到苏青樱的目光,往她脸上看去:“怎么了?” 苏青樱摇头:“没事。” 想了想又问:“你那二弟,你确定是你爹的?” 吕博承有些不屑,嗤了声:“我倒希望他不是。但等你看到他就知道了,跟我爹几乎一个模样子刻上去的。要不然,那户人家养了他三年,也不能最后在见到我爹时,把他们母子赶出来了。” 这吴氏,啧啧,命可真好。 没被那家人浸猪笼,倒只是把他们赶出来,还过上了好日子,这运道。 趁着丈夫在外面做事,勾搭上卖货的吕父,怀了吕父的孩子,还敢把他生在那家。三年后,吕父再去卖货,还敢上前搭讪,最后被那家人撞见,母子二人被赶了出来。 啧啧,吴氏这妇人,到最后都没受到惩罚不说,还被吕父捧在手心里。给吕家生了两儿一 女,洗涮了污点不说,还挺直了腰杆。从山窝窝里跳了出来不说,还过上了十指不沾水日日数铜板的日子。 啧啧。前世是给福星施了饭吧。 至于那户人家,养了别人的孩子三年,在村里还不知如何被人说嘴。估计吕父也是赔了不少,也算是个安慰。 再拿了银钱再娶门好亲。皆大欢喜。就只有苏青樱的婆婆是个苦命的。 她也是佩服她这亲婆婆,吕父当年赔得裤子都当掉了,铺子都快保不住,还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拿出全部的钱给他,还能说服自家父母卖田保住铺子。 最后弄得自己心力交瘁早早离世。 “你外祖父母离世前,应该有什么交待吧?” 第二十五 这一家子 苏青樱见吕博承眼神黯然,忙转移话题。 吕博承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 点头道:“外祖父临走前把家里的田地,都留给我了,包括村里的宅子。家里的铺子,当年外祖父过世时,是让我父亲把地契过给我的,但我爷奶不同意。最后签下协议,我占一半我爹占一半。现在住的宅子分家时也算我一半。” “就这,吴氏还不同意,非说她还有两个儿子,不能什么都落不着。”吕博承眼神讥诮,显见对吴氏非常不满。 吴氏等于捡现成的,也难怪吕博承时不时要跳起来。 又问他:“你爷奶不同意?” 对于吕父的家人,苏青樱没有了解过。 谈到他们,吕博承眼神平淡:“小时候,我娘忙着铺里的事,没空带我,就把我丢给我外祖父母。当时我舅舅已经没了,也没有留下儿女,我外祖父母就跟我爹商量,想让我改姓刘,好给刘家留条根。我娘以后生的孩子再姓吕,但我爷奶不同意。” “我娘为人大方,虽然不住村里,但每次回去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家里带。而且手脚麻利还勤快,爷奶一开始挺喜欢我娘的。但后来吴氏来了后,她会做人,嘴巴又甜,拿着我爹的钱做好人,渐渐哄得爷奶他们都站到了她那边。加上我从小不住爷奶身边,他们也有其他孙子女,对我的感情不如其他堂兄弟” “当时我外祖父说把铺子过给我,他们不同意。可能是怕没了铺子,吴氏不再给他们养老钱吧。也可能是怕我爹对我有意见,不好好待我。” 苏青樱听了叹了口气。 这继婆婆怕是不好对付,听起来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 又问他:“你刚才没让我准备你爷奶他们的早饭,他们昨天没来?” “来了。但他们没住在这里。家里住不下。我爹在北街那边租了个大房子给他们住,他们可能今明两天就回了。” “你爷奶家里很多人?”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点头:“我爷奶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我爹排行中间,另两个儿子一头一尾,大伯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小叔家三儿一女。” “你家人丁兴旺啊。你爷奶怎么不跟你们住在镇上?” 苏青樱啧啧称叹。抚额。 人多关系就复杂,关系一复杂她就头疼。她只想过清静日子。 “我爷现在看不惯吴氏的做派,多半是嫌她妖妖娆娆的不像过日子的。我奶则嫌她抠门小气。他们住在村里,我爹出养老银子,银子放在我奶手里,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贴补哪个儿女就贴补哪个,儿子孙子都要看她脸色。住这里,她还要从吴氏手里拿钱,看吴氏脸色。” 啧啧,这奶奶是个聪明人。 又看向他:“吴氏,很厉害?” 吕博承不屑:“你看到她你就知道了。我说再多,还不如你自己看。” “你先跟我说说嘛,不影响我一会的判断。” 吕博承刚想开口,又顿住了:“人来了。” 苏青樱便站了起来,朝堂屋外看去。 吕博承坐着不动。 苏青樱斜了他一眼,也随他去了。刚来第一天,不好打破他们的处事方式。 住在宅子里的人都来了。 打头的吕父,长得很精神,个子挺拔,微胖,有点小肚子,面容严肃,大步流星,朝苏青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进了堂屋。 随后的吴氏出乎苏青樱的印象,长得比她想像中要年轻多了。不像生了三个孩子的,一点不显老,体态轻盈,袅袅款款,行动间如弱柳抚风。 啧啧,难怪把原配挤了下去。 跟在吴氏身后的是她的三个子女。 打头的是吕博祖,只比吕博承小两个月。不如吕博承高,也不如吕博承壮实,看着偏瘦弱,长是最像吕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有些阴冷的感觉。 随后是吕家唯一的女儿吕玉珠,小她哥三岁。生得很像吴氏,也一副弱柳抚风样。这两兄妹皆无视兄嫂,错身而过,眼神都不给一个。 只有最小的儿子,今年十三岁的吕博宗,叫了一声哥嫂。 苏青樱朝他微笑应声。小少年,看着还懂点事。 吴氏一进到堂屋,就招呼了苏青樱过去,拉着她的手打量。 往花桌上看了一眼,赞道:“辛苦你了,做了这一大桌,花样还多,有干有湿,有点心还有汤面。他爹,你看看,这手巧不巧?比我做得都好吧。” 吕父往桌上看了一眼,点头。又扭头打量了苏青樱 一眼,心中满意,转头捧起茶杯喝茶。 而吕博承早在吴氏进来的时候就窜到花桌前坐下了。 此时见吴氏说了一堆,就是没说让青樱一起坐下,便板着脸一把拉过苏青樱,坐到他身边。又狠狠地瞪了吴氏一眼。 平时这个点早就起来去铺里盯着伙计了,生怕人家贪了钱财。今天睡到现在?还比你做得好?自进了吕家,手都没沾过水几回吧? 心里不屑,夹了一个小包子到苏青樱碗里,招呼她:“吃。” 又举着筷子往各种碗碟里通通夹了一遍,不断往他和苏青樱的碗里添,不一会就堆成一小山样。 苏青樱有些尴尬地往吕父那边看了一眼,吕父果然皱起眉头,喝斥道:“像什么样子!长辈都还没动筷。” 吕博承看着已抓了筷子在手的吕父,怼道:“你不是动筷了嘛。”眼神半点没往吴氏那边瞟。 吕父看了看手里的筷子,又往吴氏手上看了一眼,正要朝吕博承喝斥,被吴氏笑着拍了拍手。 打着圆场道:“没事没事,你不饿,孩子都饿了。吃吧吃吧。一会爹娘叔伯他们都要来,还要认亲,这一大早的跟孩子生气。” 吕博承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嘀咕:“我爹哪里会饿!昨天吃酒吃多了,撑到现在才醒。” 眼看着吕父就要拍桌子,吴氏忙往他碗里夹了一个小包子:“吃饭吃饭,别让新媳妇看了笑话。这一桌光看着就好吃,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吃上。” 说完又笑着招呼苏青樱吃。 苏青樱装腼腆低头吃,没接话。 一顿饭只听见筷子碰碗碟的声音,没人说话。 习惯了苏家打打闹闹的饭食文化,这忽然遇上吕家这冷肃的场面,苏青樱的声响都放轻了,差点消化不良。 好不容易吃完,苏青樱把东西收拾到厨房没多久,吕家祖父母便带着一家人来了。 第二十六章 认亲 乌泱泱的一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小小的堂屋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行动都艰难。几个小孩还绕着桌子跑,一转身就碰到。 苏青媖被一堆人围着打量,她也晕头晕脑的叫着这个叫着那个。一堆人愣是没记住几个。 吕博承爷爷看起来是个讲道理的人,老人家朝苏青媖微笑,叮嘱了她几句要勤俭持家,修身养性的话。 苏青媖便恭敬地听了。 吕爷爷在家里的地位应该不低。底下的子孙看起来都很畏惧他的样子,孙子一闹,他板着脸一喝斥,几个孩子都跟老鼠被猫吓到一样,立刻规规矩矩的。 而吕博承的奶奶看起来是个面和心软的。 几个孩子都围着她闹着要吃的,她便抓了桌上的糕点就往几个孙子的怀里揣,最后被吕爷爷喝斥,才止了动作。 这俩老夫老妻,跟苏青媖的爷奶截然不同。地位倒了各个。 而吕博承的两个叔伯两个姑姑家的人,眼下看起来,还不知性情如何。都是一大家子过来,媳妇女婿儿子女儿,孙子外孙,孙女外孙女,一堆人。 苏青媖脸都笑僵了。 认完亲,吕爷爷看着这一屋闹哄哄的人,便开口对吕父说道:“生财啊,我一会就带他们回了,博寿过几天也要上战场,家里也要准备准备。” 苏青媖往那个叫吕博寿的堂哥身上看了一眼,见他一副老实庄稼汉子的形象,不禁有些唏嘘。 若论地里的活计可能他还能跟人比拼一把,但是刀枪不说摸了,都不一定见过。 哎。只盼能活着回来吧。 见他和吕家大伯夫妻二人都是苦着一张脸,苏青媖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好在去年他已成了亲,如今妻子也有了身孕,是男是女尚不知道,但多少是个安慰。 吕家大伯母是个瘦小的妇人,悲悲切切地拉过吕博承,要他多照顾一点这个堂哥,在战场上多多照应他。 吕博承点头应了。如果能分在一个部队,自然要互相照应的。最起码生迅死迅要靠活着的那人往家里带消息。 苏青媖默默地看着他与家人的相处,虽然他对吕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对老家的亲人态度还可以。对爷奶也没什么怨怼之情。 “爹娘,不多住一晚啊?要不然让大伯姐姐他们先回去,你们二老留下多住几天。让我们也能孝顺你们几天,这新媳妇刚嫁过来,也让她伺候伺候你们。” 吴氏开口说道。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吕博承开口道:“爷奶住下吧,你们一直住我大伯家,每日还跟着下地都不得歇,正好在我爹这里松散松散。早上我二娘还跟我爹说她做饭好吃呢,爷奶留下让她伺候伺候。” 一家人目光全看向吴氏。 吴氏先是愣了愣,很快脸上又堆了笑,点头附和吕博承的话。 吕博祖阴着脸看了吕博承一眼,吕博承便斜着眼回看他。吕博祖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吕博承嘴角不屑地翘了翘。 苏青媖便见吕爷爷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见吕奶奶有些意动,喝斥道:“家里事情不多啊?在镇上躲闲!” 吕奶奶嚅嚅道:“博承也要走了,正好我带几个孩子留在镇上,也跟他亲香亲香,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 吕爷爷一想到两个孙子都被征兵征走,心里像缺了一大块似的。 特别是吕博承这个孙子,他对不起他。 儿子当年把吴氏带回来,他看在吴氏两个孩子的份上没有阻拦她进门。刘氏去世后,他们也没照顾到这个失母的孩子,让他在后娘眼皮底下过了这么多年。 吴氏面上功夫做得好,但只看博承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她平日里对博承并不好。不然博承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不可能不懂感恩。 老吕头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没有松口,对老妻说道:“先回去,过几日再来。” “爹,要不你们留下多住几天。省得过几日送博寿过来,还要再折腾一次。”吕父开口道。 “不了。几个孩子还小没人照看。你这里小,也住不下。租房子还要费钱。我们过几日再来。家里有牛车也方便。” 老吕头拒绝了,坚持要走。 吴氏忙站起来要送。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忽然对吕父说道:“爹,你不拿点银子给大伯啊?堂哥就要走了,给点银子也好让大伯打点一下,也好给堂哥置办些行头。” 吕父一愣,反应过来便点头道: “要的要的。” 转头吩咐吴氏去拿钱。 吴氏快速地看了吕博承一眼,又对吕父说道:“拿多少?” 老吕头和吕大伯那边已经在推拒了:“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你前几天给的银子还剩了些。” 吕博承便走过去,拉过老吕头的手:“爷,一码归一码。前几天给的是你们来吃我喜酒的开销,剩下的自然是孝敬爷奶的。一会走时,爷奶在镇上买些糖果点心给家里的弟妹外甥们带回去甜嘴。” 一句话把老吕头的话堵死了。 大伯母拉过挺着肚子的黄氏到吕博承和吕父面前道谢,婆媳二人又走到苏青媖面前说话。两人脸上都没个笑容。 黄氏大概是觉得苏青媖跟她同病相怜,从方才进屋一直没说话,此时倒是开口说了两句。 苏青媖看着年纪轻轻的黄氏,十六七岁,挺着个肚子,心中一叹,安慰了她几句。 那边吴氏和吕父对视了一眼,便回房拿银子去了。 而吕玉珠自乡下这一大堆亲戚过来,脸上早就写满了不耐。现在听吕博承让她娘去拿银子,朝吕博承狠狠地瞪了一眼。 给苏青媖正好看到,摇了摇头。这孩子连她娘半分功夫都没学到啊。 很快吴氏便带着一个荷包过来,塞到吕奶奶怀里。大伯母连连朝她道谢。 一家人走时,吕奶奶塞了个老银镯子给苏青媖,让苏青媖有些意外。 她也没法问,就看着老吕头带着一家老小走了。 吕父和吕博承一起去送。 直到吕博承回来,才说起这个老银镯子的来历。 第二十七章 街市 老吕家一众亲戚走后,吴氏也带着她的三个儿女走了。 临走时一脸笑意,很是可亲。让苏青媖在宅子里和附近街市随意逛逛,熟悉熟悉。还特意说了苏青媖做的早饭很好吃,晚饭也拜托她了。 苏青媖笑着应了,目送她离开。 她大儿大女走时淡淡地看了苏青媖一眼,没打招呼径自走了,只有小的羞涩地朝她笑了笑。 苏青媖对着他们娘几个的背景吁出一口气。 等吕博承送完人回来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没让我准备午饭?” “午饭我爹通常不在家吃,吴氏和她的几个孩子有时吃有时不吃,我中午几乎不在家里吃。” “你在哪吃?” “呃” “在外喝花酒?” “没有没有!要么在武馆要么和举业他们在一处。”说完抹了一把额头。 苏青媖斜着眼看他。 “我说真的!”吕博承冷汗都快下来了,这眼神。 “我也没说你说的是假的呀。” “那你那样看我” 苏青媖没回应。 低头看了看手上:“这个老银镯子刚才你奶奶的眼神有些奇怪。” 吕博承往她的手上看去,眼神有些黯然:“这是当年我娘成亲次日认亲的时候送给我奶的,这些年她一直戴在手上。” 苏青媖听完便往自己手上看去,右手捏着它转了转,只见上面刻着蝙蝠和祥云图案,有点沉手,两应该是有的,颜色已经发黑没有光泽。 想了想,把它褪了下来:“改天送去首饰店把它炸一炸,收起来做个纪念吧。” 吕博承往她掌心里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苏青媖见他情绪有些低,看了看镯子,想了想,便说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你娘,再给她烧些纸钱?” 吕博承愣了愣,看了看她,摇头:“等我临走前,再找一天去吧。” 苏青媖点头。 又问他:“你那后娘让我准备晚饭,一会你领我出去转转吧,我买点食材。” 吕博承一听,便龇着牙:“这吴氏,放着付了月钱请的帮工不用,非要让你来做晚饭。面甜心苦,满心算计。可惜我爹就是看不见!”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你这么大一个人杵在她面前,时时提醒她的身份,和她那段不光辉的过去,她能不堵心?再说她是跟你爹过日子,又不跟你过日子,你爹高兴就行。” 吕博承一听气呼呼地往前走了几步,把苏青媖甩在后面。 苏青媖翻了个白眼,幼稚。 非要找存在感,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慢悠悠地跟着他的后面。 走了两步,又听前面他说了句:“一会我陪你出去。” 苏青媖嘴角翘了翘。 两人回房略作收拾,就上了街。 吕博承这一上街,如鱼得水。从小混迹枫亭镇,妥妥的市井通,哪条小道小巷犄角旮旯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方向感还特别好。苏青媖转了几圈就晕头晕脑了,看哪个店都好像之前来过。 这枫亭镇人口不少,分了东南西北四区,主街也分了东南西北四条,吕家住西区,铺子则在南街。苏青媖一路走一路记,就怕迷路。 一路走来,吕博承如数家珍。 向苏青媖介绍着各家店铺,哪家价格和东西最公道,哪家东家掌柜什么秉性,哪家偷斤少两,哪家有什么八卦,比如他常去的那家酒铺掌柜惧内,都跟苏青媖说了。 “好你个吕博承,竟然在背后说王掌柜惧内,看下次王掌柜给你沽酒不!” 吕博承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个瓷实,往前扑了一步,急忙收住,扭头去看 就见刘举业和关暮野,卢耀祖三人正勾肩搭背地站在吕博承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苏青媖也认出他们来了。 她第一次见到吕博承时,这四人就在一酒肆喝酒。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此时吕博承已反应过来,和他们笑闹地打到一块。 不一会,吕博承就拉着他们到苏青媖跟前向她介绍。 “你们好。”苏青媖笑着朝他们点头。 “好,好。” 刘举业三人见苏青媖没有半点娇羞,大大方方的,眼睛还往他们脸上看,还是这样有些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都有些好奇地往她身上打量。觉得她好像没那么柴火妞了。 “眼睛往哪看呢!”吕 博承板着脸挡在苏青媖的跟前,朝他们挥拳头。 三人笑嘻嘻地躲了,齐声道:“你还说王掌柜惧内,你看看你,啧啧” “说什么呢!” 几个人又闹在一块。 “你跟他们一块吧,我自己随便转转。”苏青媖见他们四人一副有话说的样子,开口说道。 吕博承转身看她:“我先陪你逛逛。” “不用,我自己随意逛逛就好。” 吕博承看苏青媖坚持,只好目送她走了。 “啧啧,你还是吕博承吗?新婚第一天就出双入对,怕人家不知道你们感情好啊。还说王掌柜惧内,我看你昨晚也被收拾了吧?” 几个人笑成一团,戏谑地看着他。 吕博承白了几个损友一眼,抬步就走:“我还能陪她几天?搞不好也就这几天的功夫。” 一说起这个,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刘举业看着身边三个都要同去战场的朋友,有些伤感。 挤着笑,朝他们勾肩:“走走,我们去找王掌柜喝酒。这会他娘子不会来酒肆的,正好让他也跟着我们喝两口。” 几个人收拾好情绪便一起往酒肆去了。 而苏青媖又接着逛。她方才已经逛了一些铺子,大抵了解了一些。想着今天晚上要做饭,便准备往菜市那边看看去。 还没等她走近,就听见一阵乱轰轰的吵闹声,远远地还看到有人推搡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保护费 苏青媖见着前方争吵推搡,停下脚步看去。 见这处菜市很是拥挤。乡下农人带来的蔬菜家畜随意摆在地上,有条件的搭个板子放在板子上,条件再好一点的有个板车,就摆在板车上。 那些菜被挑了推了一路,菜叶子都有些打蔫,不时被人用水泼一泼,整条街就有些湿漉漉的。 再加上家畜的排泄物,家禽野物脱落的羽毛,以及卖鱼的杀鱼c卖肉的割肉扔的废料引来的苍绳蚊子 整条街上显得又拥挤又脏乱。 苏青媖见不少穿戴有些讲究的妇人用帕子掩鼻而过,匆匆忙忙地连挑都不挑,找回的银子都没数,买完扭头就走。 也有些不在意环境的,也可能是习惯了,在菜摊上挑挑拣拣,跟农人讨价还价,热闹又有生气。 再看争吵推搡的那处,一堆人围做一处,听了一会,苏青媖也听明白了。 原是几个混子一大早来收摊子保护费。一个农人带来的鸡鸭蔬菜还没怎么卖出去,就要交上一大笔,有些不忿就跟对方吵了起来。 而邻近的乡人看不过去就帮着说了几句,被混子挥棍打到了,双方这就动起手来。 苏青媖往那农人的摊子上看去,见地上有个笼子,里面隐约可见被绑了脚剪了翅膀的两只鸡和一只鸭。鸡笼旁边有一半篮子的鸡蛋,以及半框的菜蔬。 应该是卖出去了一些。 这些全卖出去可能也赚不了多少,保护费就要收五十文。 农人眼里一文钱都看得大,一早上可能走了几十里,手推肩挑地辛苦过来卖钱,得的银钱还不够交保护费的,可不就急眼了。 “保护费我们不是说不交,但这也太多了,咱一早上都赚不了这么多”年迈的农人佝偻着身躯,气弱地哀求。两个半大的孙子女紧紧挨着他,捏着他的衣角,一脸的惧意。 “废话少说!你要是光卖菜,我们也就收个十文八文的,可你看看你这,卖的是家禽!看这地上给你造的。而且早上我们来看过了,你可是挑了一笼的鸡鸭,少说也有七八只,收你五十文,都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少算了你的。” 那老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么多,就只带了四只鸡一只鸭过来,这还有三只没有卖掉呢。一只也不过赚几文辛苦钱” 那几个混子不听:“少说废话,不交的话,你这笼鸡鸭我们可就带走了。” “可不能啊!”那老汉一听鸡鸭要被收走,急眼了,下意识就扑到鸡笼上。 旁边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 “这伙人真是要吃人了,人家一早上辛苦赚的都进他们腰包了。” “可不是吗,这都没人管了吗?这要是乡人都不敢来卖菜了,我们镇上的人都吃什么?” “就是说啊,这收个两文三文意思意思也就行了,怎么收得这么多?还嫌人家地上脏污,好像他们收了钱能给清理了一样。” 有不明真相的看着几个混子问旁边的人:“他们是县衙的吗?” 有围观的一脸鄙夷:“咱们镇上哪来的县衙?咱镇上倒是有县衙派来的散官,喏,就是前街那刘家的秀才。但人家可没说请人来说保护费。这伙人一看就是来明抢的。” 苏青媖听了一会,来龙去脉也就听明白了,又细细地打量这一条街市,若有所思。 等她再回过神来,几个混混已肩扛手捏着棍棒意气风发地走了。 从她身边经过时,苏青媖觉得其中有一人有些眼熟,扭头细看,呦,可不是熟吗。 前段时间苏母老在她的耳边提起村里守寡的花豹娘,说她守寡带个儿子,日子如何如何的难过,小青扬小青杏也老说起花豹,说村里的孩子都怕他。 那几天,苏家菜地里的菜老是莫明其妙地消失不见,她继奶奶对着花豹家的方向骂了好几天。 导致苏青媖对花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再看那花豹,人模狗样的,衣裳也光鲜,瞧着二十三四的年纪,一脸的痞子样。 因着他们娘俩的行为,附近乡里就没人愿意嫁到他家的。导致都老大不小了,还是光棍一条。花豹他娘身边就剩他这条根了,求爷爷告奶奶地想给他说门亲,只是再贪钱的媒婆都不愿上他家的门。 说亲的人家一听是他家,门都不开。 这会苏青媖见他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一手握着根半米长磨得发光的棍子,不时敲着另一手的掌心,从她身边路过。 可能察觉到苏青媖的视线,朝苏青媖看过来可能觉得苏青媖眼熟,还拧眉作思考状。 苏青媖并不想跟他打交道,忙移开了目光,对方也没有停留。 直到他们一伙人走远了,苏青媖才移步往菜市走去。 再看那个被收了五十文钱的老汉,此时正搂着两个孙子女抹泪。 他那孙子,十二三岁的年纪,低着头,手里紧紧拽着鸡笼的拎绳,嘴唇紧抿,眼神里满是恨意。而那小一些的孙女则抱着那老汉的手臂躲着围观人的目光。 苏青媖轻轻叹了口气。 那笼里还有三只鸡鸭,可不只能卖五十文,要是被收走,得不偿失。再看他地上这一摊子,交了钱,只怕今天一天的辛苦钱没剩几个了。 苏青媖看了看他笼里的鸡鸭,发现养得很好,毛羽油亮光滑,篮子里的鸡蛋也被擦拭得很干净,菜框里的菜蔬虽被翻得乱乱的,但看得出来,菜蔬也种得极好,虫眼都没几个。 苏青媖打量祖孙三人的时候,已有围观的群众因为同情这一家子,已是围上前把他摊子上的东西都买干净了。 那老汉反应过来,一边称重,一边朝买者道谢。被众人轮着安慰了一番,祖孙三人的心情眼见平静了不少,已是拭了泪手脚麻利地帮买者捆扎起鸡鸭和菜蔬来。 最后那半篮子鸡蛋也被一个大娘买走了。 那老汉一家人千恩万谢地收拾起担子,相扶着,脚步急促地出了菜市。 苏青媖看着有些唏嘘。底层老百姓,没钱没势,过得最是辛苦。 苏青媖慢慢悠悠在菜市里逛了起来。 发现品种还算丰富,有鱼有肉c有家禽野物c有各种蛋类c山珍c河鲜c菜蔬品种也不少。 但就是没个好的规划。整条街又拥挤又脏乱,摊子围买的人多了,连走路都艰难。 农人挤挤挨挨地你一摊我一摊地随意把带来的东西摆在地上,地上又有水渍,又有污物,还有蚊虫。有些水多的地方泥泞不堪,都还没法下脚。 农人一双草鞋,身上衣裳灰扑扑的,补丁摞着补丁,脏了也就脏了,也不在意。但镇上出来采买的大多小有资财,脚上多是布鞋,妇人们身上都是长裙,一踩,鞋子就脏污进水了,衣裙也被溅了不少泥水。 有不少人都是踮着脚走的,踩到水的惊叫连连,拎着衣裙一阵抖落,脸上也是眉头紧皱。 苏青媖逛了一圈,体验感着实不好。 买了一些食材,两手拎满了,就准备往回走。 两手被占了,就不能空出手来拎裙子下摆,只能慢慢地踮着脚走。淌过有泥水的路段,低头一看,布鞋都浸湿了,里面的足衣也浸了水,裙子下摆也满是泥点。 正眉头紧皱,手上的食材就被人抢了去。 第二十九章 家用银子 “你怎么来了?” “怎么买了这么多?”吕博承边把东西接过去边说道。 “这一大家子,买少了够你吃啊。而且这才多少,明天的回门礼我还没买呢。” 苏青媖手上一松,松了口气,甩了甩手。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裙子下摆,拎起来抖了抖,溅了不少泥点,鞋子也泡了水,足衣都湿了,她有些不适。 扭头往菜市一条街上看去,还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人气十足。 “看什么呢?” “没什么,有些想法。” “什么想法?” “还没想好。还要再琢磨琢磨。” 吕博承见她没再说,也就没再问了。见她在拍着衣裙,又道:“先吃饭还是先回去?” 苏青媖鞋里的足衣都湿了,走路都不舒服,便说道:“先回去换了衣裳鞋袜再出来吧,我还要买明天的回门礼物呢,估计你那后娘是不会给我们准备的了。” “你还指望她!”吕博承嗤笑了声。 苏青媖见他一脸不屑,又往他手上看去,这一会功夫她就买了不少东西,都是晚饭要用的食材和调料。花了她一两多银子。 问道:“帮工的周婶那里,你那后娘是给她银子让她采买还是你后娘自己去采买?” “周婶自己买。最初是吴氏采买的,就她那抠门样,生怕周婶谎报了菜价。不过她也没买几天,就不干了。说菜市又脏又乱,味道还不好闻,她心疼她的衣裳鞋袜。” 啧啧,吴氏这一山里连衣服都买不上一件的穷姑娘,嫁了人境况也没多好,但一遇上吕父,就翻身当少奶奶了。 “那如果以后她还让我做饭,你说我是不是该向她要家用银子?你手里这些东西花了我一两多呢。” 苏青媖有些心疼。 她就二两压箱银,吕博承这些年也只不过攒了十几两,还被她花了好几两。剩下的她还想等他走时,都给他带去傍身。 那她就净光了。如果吴氏还不给她家用,那她可不干。 吕博承一愣,才反应过来,手上这沉甸甸的东西花的都是他们小夫妻俩的银子。 气得连甩了两下手:“回去我就找她要去。不,不找她,我直接找吕生财!今天头一天认亲,他没任何表示不说,还想着花我的银子!哼,回去非得刮他一层肉!” 苏青媖见他一脸的不忿,还有些幼稚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那吴氏没半点自觉,吕博承从铺子拿不到半分银子不说,还不给他月例。他自己一个人十几年来才抠索着攒了十几两,现在还要花用他的银子。 可不就急眼了。 两人回了吕宅,苏青媖去换衣裳。 好在那天她用吕博承给的银子扯了好几匹布,做了几身衣裳,不然都没替换的。嫁来镇上,还穿着以前补丁打补丁的衣服,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出门。 等苏青媖刚换好衣服,收拾好,吕博承就回来了。 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银子,一脸的得意。 “吕生财只想给二两,我抠了他十两。把他给气的。还说什么做生意不容易。呸,一个杂货铺是赚不到什么大钱,但吴氏和她那几个兔崽子就花得少了?每个月又是扯布做衣服又是买首饰,我才花他一点就跟剜了他的肉似的,呸!” 苏青媖见他歪在椅子上抛着手里的荷包,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疼。 没娘疼的孩子,还不会哭,越是逆着性子刷存在感,越惹人厌烦,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吧。 “看我干嘛?”吕博承扭头问道。 “看你好看。” 吕博承一听脸都红了:“你,你这人” 把手里的荷包抛在桌上:“你快点,磨磨蹭蹭的,我都跑一趟南街回来了,你还没好。” 苏青媖翻了个白眼,这人就不配她心疼。把荷包收好,出了门。 两人出了吕宅,找了一处据吕博承说店虽小味道却极好的小店,进去点了两个菜,两人便吃了起来。 “挺好吃的。” “是吧,我说的没错吧。你别看这个店不起眼,可在镇上都开了十来年了,味好量大,价钱还不贵,一般人都找不到这地方。”吕博承很是吹嘘了几句。 嘴里的饭都没咽下去,又说:“以后你如果不想在家吃,就到这里来,老板人好,做活精细,还干净卫生。” 苏青媖点着头打量这间小店的时候,那店家听到了吕博承的话,走过来笑道:“还是你小子会吃,这是新婚妻 子吧?” 吕博承忙跟店家介绍苏青媖。双方打了招呼。 那店家笑着对苏青媖说道:“以后吕小子不在,你一个人也只管来,想吃什么,大爷给你做。” 苏青媖微笑着点头。 两人吃完饭,走在路上,吕博承才说起这店家的故事。 儿子上战场却了,七八年了都没回来。夫妻俩也不相信儿子死了,一直没挪窝,儿媳妇跑了,两口子就带着孙子女一直开着这家小店,说要等儿子回来。 苏青媖回望了一下这间小店,有些感慨。这个朝代时不时就征个兵,驱完外敌又内战,内战完边境又不安稳了,时不时就征一次兵。 苦的都是老百姓。死了的便死了,活着的日子还是要过。 两人逛了一圈,买好了明天的回门礼。被吕博承一路拉着介绍,苏青媖对这枫亭镇也算是了解了不少。 晚饭时,苏青媖的手艺得到一家人的称赞。吴氏刚起了话头,打算压榨苏青媖让她继续做饭时,就被吕博承摁下去了。 “二娘,你就知道让我娘子做饭,今天的花销是不是要给我娘子?总不能以后都要我娘子用嫁妆养一家人吧?” “她能有什么嫁妆?”十五岁的吕玉珠抢话道。言语间没有一丝尊重长嫂的意思。 “她没有嫁妆还不是你娘聘下的?这时候来挑嘴!听说你娘给你哥找嫂子都找到县里去了,怕是能给咱家带回不少嫁妆来,将来搞不好你娘能帮你抠下一份。” 吕博承朝吕玉珠怼道。 “你!”吕玉珠气得朝他瞪眼。 吕父狠拍了一下桌子:“就不能好好吃饭!” 看了吕博承一眼:“今天的花用我不是给你了?” 第三十章 金锭子 吕博承看了吕父一眼,痞痞地说道:“你给我了吗?那十两银子不是给扬威武馆的学费吗?人家馆长费心费力教你儿子,好让你儿子能在战场上多活两天,你连学费都舍不得给?太小气了吧!大家都在镇上讨生活,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也不怕在马馆长面前抬不起头来,啧啧。” 吕父被他怼得气不顺,而吕博承见吕父被气得直喘粗气,反而高兴地抖起腿来。 “给他拿二两银子。”吕父朝吴氏说道。 “二两不够。” “这一桌菜二两还不够?你怕不是想捞进自己口袋吧?”吕博祖阴着脸说道。 吕博承见吕博祖跳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他:“我不像你!每天都想着法子要银子,要不到就去铺子里拿!又是买纸又是买墨,又是要请师长同窗吃饭送礼的,家里的银子你可不少花!” “你!” “我什么?我说得不对?” “好了,成什么样子。二两不够你还要钱干嘛?”吕生财打断了斗鸡眼一样的两个儿子,颇为头疼的问道。 “二两是菜钱,明天买回门礼的钱呢?我光身就去啊?如果说以后两个弟弟娶了娘子,各房自己备回门礼,那我没话说。而且明天娘子她堂兄成亲,不得上些礼钱啊?” “再说了,哪家武馆授课只收十两银子的?你也好意思拿出手!再说我都为家里上战场博命了,不得置办些行头,买把趁手的武器啊?还是你巴不得你的大儿子一上战场就去找你那可怜的原配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吕父朝吕博承喝道。 吕博承嗤笑了声,抖着腿没看他。 “你不是说你师父把你当儿子看吗,这么久也没收过学费”吴氏忽然开口说道。 吕博承一听腿也不抖了,朝她嗤笑道:“我师父不收学费,那是他人好,看我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咱吕家那是讲究人家,不是那等背地里与人勾勾搭搭,行腌臜事的人家。我师父不提咱还能当不知道?再说了,咱家又不是没钱。而且你吕东家没有面子的吗,是不想在枫亭镇上混了?” 吕父被吕博承一番话怼得气越发不顺,瞪了吴氏一眼,对吕博承没好气道:“一会你来找我拿。” “好勒。还是爹你大方。你儿子都要上战场博命了,再不给他花点,你将来都见不到你这个亲亲大儿子了,将来要是想得慌见不到了可怎么办呦。” 吕父被他一翻话说得,饭都不吃了,拍下筷子就起身走了。 吴氏看了吕博承一眼,也跟着走了。 吕玉珠狠狠地瞪了吕博承一眼扔了筷子也走了。吕博祖照例对他兄嫂无视,也挺直腰背走了出去。 而吕博宗好像还没吃饱,见父母兄姐都走了,长兄长婶还坐在桌上,有些无措。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起身,含糊道:“我吃饱了,大哥大婶你们慢慢吃。”说完,也跑了。 苏青媖还没回过神来,人就都走光了。 “看什么看,快吃。”吴氏母子几个走了,对吕博承没有半丝影响,胃口还好了不少。对着一桌菜,招呼着苏青媖。 “啧啧,你刚才说那么多,也不怕你爹暴起揍你。” 吕博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怕他!最好他把我揍瘸了,正好不用去战场,换他最疼爱的二儿子去。我呢刚好在家里躺平了吃喝,花他的吃他的用他的。” 啧啧,这志向还真是伟大。她也想躺平了当条咸鱼。可惜看这货的样子,她一时半刻还躺平不了。 晚上梳洗好,苏青媖要躺进被窝时,吕博承回屋,扔给她一个荷包。 “你爹给你拿钱了?多少?” 苏青媖边问边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出来 碎银子没有,一大锭金子滚了出来。苏青媖目瞪口呆:“金子?” “瞧你那样,没见过金子啊?”吕博承颇有些看不上她那副样子。 “金子耶,这么大一锭,还真没见过。这是多少?”苏青媖拿起那锭金子左看右看,金子黄灿灿的光辉差点闪瞎了她的眼,就差没往嘴里咬上一口确认真假了。 “五两。” “五两?那不就是五十两银子了?你爹今天这么大方?” 吕博承往椅子上一歪,嗤笑:“他儿子都要去战场了,搞不好马上就要去见我那可怜的娘了,他还舍不得给我配副趁手的武器吗?他怕我娘半夜里来找他。也怕被人知道戳脊梁骨。” 苏青媖沉默了下来。 把那锭金子重新放回荷包:“怎么不要银子或是银票?这么大一锭也 不好花用啊。而且这些够给你买副趁手的行头了吗?” 自古好的武器价钱都不低。 “要金子是给你要的,给你压箱,将来留给咱儿子。” 苏青媖听完白了他一眼,不过一个晚上,小蝌蚪可能都没有,还儿子。不过又莫明地有些感动。 “你给了我,你不买行头了?” “我要什么行头。现在朝廷都给配。再说新兵蛋子带得多了,不过是让老兵油子和上面的人搜刮罢了。” 苏青媖默了默:“那可以备副短小不显眼的,做为防身。” “不用。我师父有把吹毛可断的匕首,说到时候给我防身。” 提到他师父,苏青媖看着荷包又问他:“那不还得给你师父束脩银?” “不用。我师父是真喜欢我才收我的,要是给他拿银子他还会生气。师父要是看不上,别人就是捧着银子求上门去,他都不收。” “那”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道:“到时候,我走时,带你去见见我师父,也好让他和师兄弟们认识认识你,好在我走后多关照关照你。” “好。”她也想认识认识这位马师父。 吕博承从小没娘,爹也不太管,好在有个师父愿意教他一些本事。 等苏青媖把荷包收了起来,吕博承又扔给她一个荷包。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这又是什么?银子?就不能一次性给我?我刚放好。” 吕博承也白了她一眼:“你眼里就只有银子。” “不然呢。你不想要银子?”说完捏了捏手里的荷包 手感不对:“不是银子?难道是银票?” 吕博承一副她掉进钱眼里的样子:“你儿子的爹还吃着家里呢,上哪给你搞银票。” 啧啧,还儿子的爹,小蝌蚪有没有找到家门都不知道。 “你那什么眼神?”吕博承见苏青媖斜着眼往他不可描述的地方看,侧了侧身问道。 “看废物的眼神。” “什么?”吕博承以为自己没听清。 “没什么。” 苏青媖说完打开荷包看了看,是三份契纸。一份地契一份田契和一份房契。 第三十一章 儿子要紧 见苏青媖认真的在看契纸,吕博承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识字?”上次看协议也看得这么认真。 “我不能识字?” 吕博承一听,忙从椅子上起身,凑到她跟前,盯着她的脸打量:“你当然可以识字,不过就你家那条件,你那继祖母能让你去识字?” 苏青媖推开他:“你管我怎么识字的。我识的字可不比你这学渣少。”说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吕博承摸了摸鼻子,什么渣?以为他听不懂吗,不就是说他不好好读书没功名吗。哼。 他读书是没什么天赋。但小时候也是用过功的,他爹老是称赞二弟念书好,他不甘心,也曾没日没夜地读过书,就想争口气。 但最后还是没争过。 后来看他爹一副扶不上墙的目光看他,他就彻底放弃了。 读不好书又能怎的?能少了吃穿?还不是杵在他心爱的儿子面前。他才是长子。若在大户人家,他心爱的儿子那就是庶子!他才是妥妥的原配嫡妻嫡长子!家业什么的,能有他那些庶子女什么事? 不过在得知被征兵要上战场的时候,他后悔了。 后悔以前跟吕生财置气,没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出来。 “将来,如果有了儿子,一定让他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出来。”吕博承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苏青媖扫了他一眼:“儿子儿子,还不知道你有没有那运气。就是有那运气,也不一定就是儿子。” “是女儿也行啊。将来让她找个有功名的女婿,以后我外孙也不用上战场博命。” 想的倒是长远。 苏青媖没理他,翻着手里的几张契纸 “下河村?你外祖的?” 吕博承凑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几张契纸,眼睛盯着看,目光里有着怀念。 “我外祖父走时给我的,说是给我傍身。小时候,吴氏还怂恿我爹要把它们收走,我爹见我不给,也没强要。但我那时候还小,这些年外祖家的田地都是我爹找人租赁的。租子钱也由我爹收着。” “你就没要过?” “要它干嘛?我可不想被吴氏说嘴,说我在家吃白饭。我得让她知道我吃的是我外祖留给我的银子,可不像她生的那三个,才是真正吃白饭的。” 啧啧,这傲娇样。未成年的儿子吃老子的,那不是应该的?还自己掏银子吃喝,跟后娘置那个气。 “那以后” “以后当然是我们自己收着了。我都成亲了,有娘子孩子要养。再说了,我马上都不吃家里的饭了,我娶回的娘子,难道吕家还养不活,要吃婆母和自己的嫁妆吗?成亲前我就跟我爹说过了,以后的租子给你收着。” “你不怕吴氏闹起来?” “哼,她有什么好闹的。这十来年,我外祖家的那十来亩田,我年年吃着都有剩的。要不是不分家不能置产,她都要给她生的那几个买田买地了,看着我那十几亩田娘几个早就红眼了。就是没置田置地,可也没少往自己兜里捞。” 苏青媖见他不忿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你那十几两银子,是不是也是从你爹那里捞来的?” “他们都捞,凭什么我不捞!我不捞,我爹也不会主动给。即便我朝他要了,他还问东问西的,那几个朝他要,就大方的很。哼。” “我小时候傻,不屑朝他伸手要钱花。但看着那几个时不时地跟他撒个娇要钱花,买吃的买用的,还特地跑我面前得瑟,我又不甘心。我爹那人,我不朝他要,他还以为我不要。那几个倒是要得勤,我给他省钱了还落不着好,那我为什么不要?” “早些年得了钱就跟朋友出去喝酒,东花西花的,也没存上几个。手里就只有那十几两了。” “那天给我的是你的全部了?没自己留点?”苏青媖问他。 “我是那样的人吗?都给你了。” 苏青媖笑了笑:“我要是花完了呢。” 吕博承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花完就花完了呗,给你了就是你的。以后没钱了就跟吕生财要,没道理我都博命去了,还让我娘子自己养自己。” 苏青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微动。 良久,才道:“以后我就好好经营你外祖家的田地,再找点路子挣些银子。我一个儿媳妇朝你爹要钱花,像什么样子。” 吕博承浑不在意:“那是他应该给的。他要是懂事,就应该交待吴氏每月给你家用。像大户人家那样,每月发给我们月钱,而不是我们朝他要。不过吴氏那人是个抠 门的,即便吕生财交待她,她也不一定愿意给你花用。” 说完见苏青媖没说话,又问她:“你想做什么?像我爹一样开铺子?” “我没想好。”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开铺子很辛苦的,又要看店又要进货,碰上脾气不好的客人,还要受人刁难。嫁进吕家还要你抛头露面挣银子,我成什么了?就是吕生财面子上也挂不住。你把我外祖家的田地租子收好,省着点花用,哪怕将来有孩子,也够用了。再说,吕生财也不会看着你们没饭吃的。”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伸手朝人要钱就不是她的性格。 婆母又不是亲的,儿媳妇伸手朝公爹要钱花像什么样子!她做不来。 便说道:“你不用为我想太多,我会自己琢磨。你还是想想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吧,当个寡妇名声可不好听。” 吕博承听完沉默了下来,他不想活吗?他想活。 一躺到床上,只要想到将来在战场上他血肉模糊,身首异处的样子,他就合不上眼。 苏青媖收好契纸,见他还在沉默,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得过一本兵书” “兵书?真的吗?”吕博承两眼锃亮。 苏青媖躲着他发光的眼神:“应该是真的,我明天回我娘家找一找。” “好好,你回去好好找找!我书读的虽不好,但兵书我还是会看的。我师父在战场上拼杀多年,也给我讲过一些。我最爱听兵书谋略了。” 嗯兵书嘛,她倒是能默写一本出来,可是即便明天回去也没有现成的啊。 嗯 算了,不想了,明天回去再说。睡觉。 “啊,睡了?你还没说你怎么识的字呢?兵书又怎么得的呢?”吕博承对着已经爬上床的苏青媖喋喋不休。 眼见着她已经把幔帐放下来了,想了想,兵书什么的也不要紧,明天回岳家就能得了。眼前还是生儿子要紧。 娘子不是想要个儿子吗?嗯,他待会一定好好努力。娘子一定是觉得他走后,她一个人太孤单了,才想要个孩子傍身。 嗯,还是生儿子要紧。 吕博承想通后,兵书什么的一抛脑后,急急上床生儿子去了。 苏青媖配合着他的动作,脑子里乱乱的,怎么觉得她和吕博承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了?明明才认识没多久,面都没见上几回,也不过才成亲两天。 见鬼了。 算了不想了,男人什么的不重要,一个人在这时代太孤独,混吃等死,没期待感。还是生个儿子玩玩吧。 女儿?也行。 第三十二章 什么最靠谱 次日,吃过早饭,一对小夫妻准备回门。 今天还是苏又文成亲的日子,不能回去的太晚。苏家也请了吕家一家人,但吕生财忙着去平川县进货,吴氏及她的三个孩子不去。说跟着回门的儿媳妇一起回娘家没这个规矩,暗示苏家选的日子不好。 苏青媖没强求。 多你们一家不多,少你们一家也不少。好在吕父给了礼钱。 吕博承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带着回门礼,就往桥头村走。 吕博承扶着苏青媖上了马车,在路上关心备至,生怕他昨晚孟浪伤到了她。苏青媖安心享受他的照顾,闭目养神。 刚开荤的年青小伙体力惊人,探索欲极浓。苏青媖因为有她自己的目的,咬牙忍受。 她现代的姨妈,年青时和姨父约好了丁克,两个人吃着五六套房租的租金,没有正经工作过。年青时游山玩水,好不惬意。到年纪大时,姨父接回一个儿子。姨妈直接就崩溃了。 闹了很久,两人离了婚。 现在姨妈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逢年过节一个人总是觉得孤单。出门但凡看见小孩子,都会不错眼地盯着看,后悔年轻时没要个孩子。 而苏青媖的一个闺蜜,年轻时事业心强,打掉了两三个孩子,现在想要孩子了,却已经怀不了了。吃中药调理,做试管,总是怀不上。最后婚也离了。前夫转头另娶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她心态也崩了,工作也总是出错。没事就一个电话把苏青媖叫过去,抱着她哭。 苏青媖就有些怕了,她恐婚。 她对男人渐渐没了安全感。但她又怕孤独,想要个孩子。 苏青媖乱糟糟想着前事,在晃悠悠的马车上晕晕欲睡。睁开眼定定地看了吕博承一眼。 吕博承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怎么了?” 苏青媖摇头,看了他一会,道:“我们签过协议的,你记得吧?” 吕博承没想到苏青媖在回门这一日,忽然跟他说起这个话题。有些无措。 想了想,点头。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好多,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如果我有幸活下来,我就回来找你,有孩子也好,没有也罢,我都跟你一起好好过日子。” 苏青媖看着他,望见他黑黝黝的眼睛里。 然后又闭上了眼。 “你不相信?”吕博承扬声问道。 苏青媖没说话。 “你不会觉得两个晚上,定是怀上了,就把我踢开了吧?”吕博承有些着急地摇晃着她。 咬牙切齿。这女人把我当成什么了?提供种子的工具?好气。 如果苏青媖知道他的内心,一定会点头,对,就是把你当工具人了。 苏青媖挥开吕博承的手,继续闭目养神。才成亲,哪里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内心了。 这操蛋的古代,三妻四妾,不是常见的事吗?只要有钱,有势,后院塞多少女人都没人管。别人还觉得羡慕,说明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最起码你有钱养得起。 不论古今,女人一弱势,就会被打压。什么都没有钱靠谱。 吕博承没等来苏青媖的回应,气呼呼地也转身闭目养神去了。 昨晚他辛苦了一晚上,这女人就这么待他。哼,好气。 不过,吕博承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总想往花楼跑了。以前总想不通那些男人一见到女人就两眼放光,他还觉得他们魔怔了。 现在自己尝了滋味,嘿嘿,怪不得说女人孩子热炕头呢。 睁眼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虽然还是很黑,不白又不胖,身上没半两肉。但是吧,嘿嘿,也还行,性格坚韧,应该是能守家的女人。 又咬牙,臭女人,竟然不相信他!他都在他娘面前发过誓的好嘛,他绝对不会像他爹那样见异思迁。 臭女人。哼,以后你就知道了。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活下来,活下来才能让这臭女人相信他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 夫妻二人各想各的,马车晃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桥头村。 桥头村今天格外热闹,同时有三家在办婚宴。 今年村里几乎一大半的人家被征兵丁。这年头讲究子嗣传承,有钱没钱的,都会给家里的孩子成个亲,想给他留条根。虽说家里有条件的有女儿的人家避之不及,但总有条件更差的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苏青媖二人到了苏家里,就见家里热热闹闹的,里外都摆上桌子椅子,桌上还贴 着红囍字。还没开席,椅子上还没坐人,但已有不少小童绕着桌子奔跑嘻闹,热闹又喜气。 “姐!”双胞胎眼尖看见了她,朝苏青媖跑了过来。 “哎。跑慢些。”苏青媖张着手迎向他们。 “姐姐,我好想你。”“我也想。”“姐姐也想你们,有没有乖乖的?”“有。” 姐弟三人亲热了一会,两个小东西看到笑眯眯站在姐姐旁边的吕博承,眼睛眨了眨,又看了看苏青媖,朝吕博承软软地唤道:“姐夫。” “哎。”吕博承声音洪亮的应了。 这厮,怕人听不见吗?笑成那个样子,有什么兴奋的。 吕博承第一次被人叫“姐夫”,那感觉,特别的不一样。 兴奋地当场就把一个礼包打开了,从里面捧了一大捧糖果塞到两个小东西怀里,见周围又围上来一堆小孩子,也一一地派发给他们。 把一堆小孩高兴得不行,甜甜地道谢:“谢谢媖姐夫。” “不谢不谢。”一张嘴快咧到耳根了。 苏青媖没眼看,进去找她爹娘去了。 进去了才发现她爹娘忙得团团转,只来得及跟她打了招呼,就忙去了。 苏青媖跟家里人都打了招呼,环视了一周,发现大姑二姑两家子还没来,她大姐和丫丫也不在,问她娘:“娘,我姐没在家住啊?不是让她住到今天才走吗?” 苏母手下不停,叹了口气:“你姐倒是想住,但又怕那家人说她躲懒,你才出门,她就带着丫丫回去了。说今天再过来。” 苏青媖叹了口气。结了婚就身不由己了。 想在娘家松散几天,还得看婆家人的脸色。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女儿来回奔波,就她姐那个性子,怕是舍不得坐车的。这得起个大早,抱着丫丫走那么远的跑 唉,还是要赚钱啊,赚多多的钱,才有底气。 苏青媖放好东西,准备去帮她娘的忙。堂姐苏春兰见她回来,过来找她说话。 苏春兰是苏二河的长女,苏又文的亲姐,比苏青柳大一岁,却比她晚嫁一年,现在还没有身孕。也以此为由,她男人才没去征兵,而是她二伯哥去了。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苏青媖也见到了她男人,打了招呼。 她男人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家境还算不错,比苏青柳嫁得好多了。家里大伯哥二伯哥都当兵去了,这最小的儿子家里千疼万宠的,苏春兰日子过得很不错。 聊了几句,苏又文便要出发去接亲了,两人便一起去帮忙。 今天苏家摆了几十桌。苏家家境一般,人口多,半大孩子多,家里也没太多余粮,几乎一年挣的也仅够一家人一年的口粮,这次苏又文成亲还是拿的苏青媖的聘金才娶得上亲。 但是家里的孙辈头一个成亲,老苏头倒也舍得下本,席开几十桌不说,还把苏又文捯饬得很体面。也应了对方的要求,从镇上雇了一辆喜车,大马披红挂彩拉着,特别喜庆。 为了赶吉时,接亲队伍很快就出发了。 苏母这才有空闲下来,和苏父二人拉着苏青媖和吕博承到大房说话。 今天还是苏青媖的回门日,是青媖的好日子。刚才苏家人也围着吕博承打趣了一轮,把他整得面红耳赤的。 苏父苏母打量吕博承,观他的为人处事,很是满意。心里高兴,脸上便露了笑。吕博承轻轻松了口气,就怕岳父岳母对他不满意,给脸色看。 一家人才说了不大一会话,陪同去接亲的苏又武大喘气地跑回来,说出事了。 第三十三章 加钱 苏青媖正跟苏青柳边说话边逗丫丫玩。 “姐,你怎么不在家住,今天又要起一大早赶来?” 苏青柳叹了口气:“青媖,你也嫁人了,要知道婆家和娘家是不一样的。在娘家虽然也要干活,虽然也累,但不用小心翼翼地看谁脸色。” “我即便嫁人了,也不需要看谁脸色。” 苏青柳听完苦涩地笑了笑,觉得她幼稚:“你是刚成亲还不了解,嫁了人哪里还能跟在娘家一样。” 苏青媖没说话。大家平等相待就好,她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正说话间,苏又武就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喘着粗气:“爹娘,出事了,我嫂子接不回来!” 啊? 一家人全围过去,什么叫接不回来? 苏又武狠灌了两大碗水才把事情说清了。 原来是苏又文那岳母狮子大开口,要上轿钱。 前几天她就来家闹过,说苏青媖聘金是五十两,她女儿才得了十两。同样是嫁女儿,没道理差这么多。当时苏青媖继祖母跟她吵了一通,最后还是老苏头拍板多给了五两银子,才把他们一家人劝走。 本来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临出门,又出了幺蛾子。非要上轿前再给二十两银子才给接走。 苏又文等人去接亲,哪里随身带着银子的?即便带了,农家穷门小户的,谁带二十两?一家人一年都存不上两。 这不就僵持了吗。 苏家要接人,刘家非不让。 苏又武刚说完,王氏就跳了起来:“放屁!还要二十两!她女儿是千金大小姐啊,要二十两!之前非要我们出嫁衣,非要到镇上租马车,我们都依了,这临了又狮子大开口!打量我们是软柿子好捏是吧?” 冯氏也非常不痛快。 千挑万挑,挑了刘家这个,媒人说她家虽然穷,但她本人手脚麻利,又勤快,从小帮着带底下几个小的,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她也去调查过,发现她们村谈起她,无不交口称赞,这才定了她。 没想到她娘竟是个搞事的!提了这个意见,又提那个意见。现在还要再给二十两才接人。 冯氏心里对刘家这刘草芽顿时心生不喜。 苏二河暴脾气立刻被激起来了:“不接就不接了!我儿子上哪找不到一门亲!人长得又不差,非得找她刘家做亲家。倒是他刘家闹了这一出,将来她还能不能把刘草芽嫁出去还两说,她手里还有几个未嫁的女儿,我看有谁敢上门提亲!” 没有人接话。 老苏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现在跟她们置什么气。现在是你儿子马上要走了,就这几天的功夫哪里能找到合适的人家!说亲都跑不及。” 冯氏一听急在心里。媒人是她找的,她最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就这几天的功夫哪里能找到一门合适的亲。 现在还是要想法子把人接回来再说。哪怕接回来再把人休了,她儿子面上也好看。她刘家做初一,她就做十五,让他们看看他家女儿是怎么在她眼皮底下过日子的。 想通后便说道:“爹,娘,我们还是得想法子把人接回来再说” 王氏一听打断了她的话:“怎么接?你没听又武说刘氏那贱妇要二十两才让把人接走吗?二十两是你二房出,还是你冯家出?” 冯氏的娘家人也正围在一旁,听了王氏的话跳了起来:“我家出什么钱?又不是我家娶媳妇!” 老苏头见亲家跳了起来,瞪了王氏一眼,忙安抚了冯家几句。 苏春兰看了看她爹娘着急上火的样子,提议道:“娘,要不我们凑凑银子?” 她夫婿在旁边一听,赞同地点头:“嗯嗯,我和春兰拿一两。”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吕博承一听连襟都发话了,他做为新女婿不好不表态,便张口说道:“那我和青媖也拿一两。” 苏青媖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看向她爷奶。 王氏显见是不满意的。老苏头则有些欣慰,对着两个孙女婿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苏母在一旁皱了皱眉头,看了苏父一眼,但她没有说话。 苏春兰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两个孙女婿表态外,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她二姑也没开口,不禁有些急了。 正要开口,苏青媖找断了她:“春兰姐,咱家恐怕也没有多的银子。要有,还得给又文堂哥置办一身行头,再给些他带着傍身。再说,如果今天答应了那刘家,将来她要是狮子再开口,又要怎么办?将来堂哥有个好歹,我们家怕是辛苦挣的都要填去给刘 家。” 在场的人听了,都觉得有理。就刘家那样,决不能助长他这个气势。今天满足了她,明天再来要,是给还是不给? 十五两在乡下娶个亲,已经不少了。又是要婆家准备嫁衣,又要鼓乐吹打,又要喜车,现在出门又要加钱。哪里有这样的。 如果苏家开了这个头,万一将来桥头村的小伙娶亲时,女方出门前都要加钱,是给还是不给? 就不能助长这个势头。 王氏急得冒火,她亲亲大孙子娶亲,是同天村里摆的酒席最多的,这眼看其他家里都接新娘子回来了,就她家要加钱! 恨得直咬牙:“这刘氏,我就知道她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就那刻薄样,竟拿亲女儿来卖钱!也不想想她闹了这么一出,她女儿将来在婆家还怎么过日子!” 王氏骂骂咧咧,来的客人都在围观,听着她骂。 老苏头最后听不下去,打断了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把人接回来。” “接什么接,不接!娶不到媳妇,我明天就上人牙子那里给又文买一个回来洞房。都是女人,只有她刘家的女儿能生儿子啊?不接!打发人去让又文回来,再把十五两聘金要回来,嫁衣c聘礼c租喜车的钱也要跟她家算!有这银子,我都能给又文买两个女人回来了,总有一个能给他留个后。” 王氏一说完,冯氏眼睛一亮。 附合道:“娘说的对,我们把钱要回来,明天就上人牙子那里给又文买两个女人回来,两个中总有一个能给又文生个儿子出来的。”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冯氏眼睛亮得惊人,一扫方才着急上火的模样。 苏二河已经在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苏青媖被这婆媳俩的话惊呆了。还能这样? 吕博承也是一脸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围观的来喝喜酒的都是苏家的亲戚,自然都是站苏家这一边的。对刘家的不要脸操作也是认为不要给钱,不要助长刘家的气焰,对王氏和冯氏要买人的提议表示了支持。 正当苏又武和两个亲戚家的半大小子要跑去把这个决定告之接亲队伍的时候。门口有人大声喊道:“你们看那是谁?” 第三十四章 自己跑来了 院里的人齐齐朝外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红嫁衣的女人,拎着一个小包袱,正小跑着朝苏家这边来。 “刘草芽!” 啊?什么!刘草芽? 苏家人全挤到门口。定睛一看,果真是刘草芽。这,这怎么自己跑来了? 刘草芽跑得气喘吁吁,头发都跑散了,见到一大堆人围着她,有些害怕,头埋着,捏着包袱的拎带,有些无措。 “你,你怎么自己跑来了?”王氏挤过去问道。 见她脸胀得通红,苏青媖说道:“先让她进来说吧,喝杯水让她缓一缓。再让人去通知接亲队伍。” “对对,又武,快去通知你哥,人自个家来了!”苏二河先是一脸懵,反应过来忙抬手招呼苏又武。 苏又武也是一脸懵,呆呆地看了看一身嫁衣自己跑过来的新娘子,张大嘴巴没动。被苏二河一大掌拍到后背,才反应过来,带着两个亲戚家的小子风一般地跑去报信了。 “我,我,我娘把我藏在山上,让我哥守着我说是,说是等你们给了钱,再让我下来。我,我不同意的后来,我姐和姐夫引开了我哥,我就跑了过来” 刘草芽说着经过,头都不敢抬,两手紧张地拽着衣角转圈。 众人听完一阵唏嘘。 这刘家妇人,眼里只有银子,怕是没想过女儿以后在婆家的日子吧?但凡有点气性的,想到今日接亲受到的侮辱,都会挫磨她女儿吧。 啧啧。这刘草芽怕不是捡来的吧。 围观听真相的人听得目瞪口呆,这操作。没见过这么死要钱的人家啊。真是长见识。 吕博承在苏青媖耳边感慨:“比我那后娘还狠,面子都不做。”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 见刘草芽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紧张地手都抖起来了,看了夏荷和秋菊一眼,说道:“你们俩个把嫂子扶到你们的房间坐一坐,等又文哥回来再扶出来拜堂,在屋里陪嫂子说说话。” 夏荷和秋菊一听,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看了几位长辈一眼,便一左一右去扶刘草芽。 等三人出了堂屋,屋里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苏二姑更是反应强烈,说是没见过这样的亲家,眼睛都钻钱眼里了。还特地交待冯氏,以后要看好刘草芽,别让她把家里的东西都往娘家搬去了。 “她敢!”王氏跳了起来,鼓着双眼,看着刘草芽的方向,满心不喜。心里已是想着各种挫磨她的手段。 苏青媖见状摇了摇头,为刘草芽今后的日子担忧。 对于她今日的举动,苏青媖是赞赏的。看她的样子,怕是在娘家没少做活,亲娘只想把她卖了换钱,怕是对她没好到哪里去。跑到好些的婆家来,也许还能换个活法。 嫁谁都是嫁,苏又文看起来还不错,风评也好,苏家也没传出虐待谁,日子虽不是多好,但比刘家清静。 能自己跑过来,应该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性格坚韧,将来苏又文要是有个好歹,应该是个能守家的人。只要她自己不作妖,将来苏家也有她一口饭吃。 过了一会,接亲队伍回来了。 大家挤出去看,发现刘家的人没跟着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怎么那家人没跟着回来?”苏春兰问道。 苏又武开心地咧着嘴:“我悄悄跟哥说的,那家人只以为我们出不起钱,不接亲了,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走了。还嚷嚷说我们要是再回头,可不止二十两了。呸,谁愿意给二十两谁给,我们可不给!” 王氏一听,拍着大腿:“快,快去拜堂!只怕一会刘家人就会反应过来人跑了。” 大家一听,深觉有理。 忙搀着苏又文,急急把他拖到堂屋准备拜堂。刘草芽也被两个小姑子扶了出来,脸上也没了方才的紧张无措感。 苏又文朝她笑了笑,她又低下了头,还没看清她的表情,就被苏春兰找来一块红布充当盖头遮住了。 一对新人被扶着拜了堂。很快礼就成了。 请来的大厨扬声喊了句:“开席!”帮工的妇人便端着竹子做的簸箕准备上菜了。 围观的群众一脸感慨,纷纷找桌子坐下准备吃席。 菜还没吃上,刘家人果然反应过来,找上门来了。 刘草芽亲娘带着几个兄嫂,怒气冲冲。见刘草芽果然在,已拜了堂,拍着大腿骂苏家人奸诈。被王氏和几个亲戚家的妇人围着骂。 刘氏不甘示弱,没有一点自家女儿今日成亲的 亲家母的喜气样,插着腰和王氏等人对骂。 来来回回说她女儿要的礼钱少了,附近谁家又给了多少,还给了田地,怎么怎么的 苏青媖又被刘氏拎了出来,说她得了五十两聘金,她女儿一点没差,不应该才给十五两。 但她话刚说出口就被几个亲戚家的女人喷了,说她们村里,谁谁才五两,都是附近给的多的,别给脸不要脸,拿女儿卖钱!省得底下几个女儿嫁不出去! 吕博承可能没见过乡下妇人吵架,眼见着双方都要揪头发,动手脚了,两眼冒光,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跟苏青媖咬耳朵:“没想到我家给五十两都是多的了。”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我家就十几亩田,一大家子过活,铺子也没有,我堂哥都给了对方十五两,你家里一百多亩地,在镇上有铺子有宅子,你后娘和妹妹穿金戴银,你觉得五十两给多了?要不要我还给你,咱们一拍两散?” 吕博承一听,急得直摆手:“我就随口说说。又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怎么才给五十两!我后娘给吕博祖都往县里找去了,那聘金能低了?早知道就让吕生财多给点,钱都落吴氏和那几个崽的口袋里了。” 苏青媖听他狡辩没理他。继续听小青杨说着接亲时被刘家拦门的情况。 小青杨几个兄弟跟着去接亲,接了个寂寞,对方的操作振碎了小东西的三观。 “姐,你不知道刘家人多坏,不让我们进门,还连水都不给我们喝。我们带去撒路的糖果点心还都被他们抢去了。”小青杨一脸的不忿。 小青杏在一旁附合着点头:“就是,刘家人好坏,这个嫂子也是刘家的。” 苏青媖笑着摸她的头:“这个嫂子能自己跑过来,说明她是想跟堂哥好好过日子的。是不是好人,你们自己用心看,不能因为她姓刘,就对她有意见。” 小青杨嗯了声,点头:“就是。好的人家里也有坏人,坏的人家里也有好人。” 两兄妹相视,点头。 苏青媖和苏春柳都看笑了。 吕博承也跟他们坐一张桌上,见两个小东西可可爱爱的样子,逗他们道:“那姐夫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三十五章 绝不能这样 苏青媖一听,斜了他一眼。这厮,脸皮这么厚,当面问小孩这个问题。 苏青柳看了他一眼,眼神黯了下来。想起生死未明的丫丫他爹,心情低落。抚着怀里丫丫的后背沉默了下来。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定定地看着吕博承。 齐声道:“你对我姐姐好,你就是好人,对我姐姐不好,你就是坏人。” 吕博承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那我肯定是个好人。” “哼,现在还不知道呢!”小青杏皱着鼻子朝他哼了声。 吕博承在家里跟吴氏生的几个崽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从来没有与兄弟姐妹亲热过。见苏青媖姐弟妹几个亲亲热热的,很是羡慕。见双胞胎懂事又可爱,一把把小青杏捞过来搂到怀里,逗她。 小青杏初时还有些别扭,慢慢地就放软了身子,倚到了吕博承怀里。 在苏家,即便是苏父和苏青松也没跟两个小东西这么表示过亲热。一家人都是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 此时见吕博承外露的感情表达方式,小青杏的感情天平立马就朝他倾斜了过去。对他的好感立刻拔高了几个层次。 另一边,刘家人见生米已成熟饭,自家女儿不配合,都自己跑过来拜堂了。亲也成了,苏家更是不可能把钱掏出来了。气呼呼地找了一张人少的桌,把人挤走之后,一家人坐了上去,胡吃海吃起来。 客人们皆有些看不上刘家的行为。见苏家人都不说话,也就闭了嘴边吃边对刘家人指指点点。 小青杨边吃边对两个姐姐说道:“姐,你们不知道,刘家嫁女儿一点喜气都没有,家里都没有摆席。” “啊,一桌都没摆吗?”苏青柳被惊到了。再穷的女儿出门,都会摆上一两桌吧。 小青杨摇头:“没有。连囍字都没贴。” “真吝啬。”小青杏皱着鼻子表达不满。 吕博承摸着她的头,附合:“嗯,真吝啬。” 小青杏见自己的话有人附合,看了看吕博承,嘴角上扬。对吕博承的好感度直接往上飙。 苏青媖边吃边摇头,看来刘草芽在娘家的日子不好过。也不知今天她娘家闹了这么一出,王氏和二婶会不会好好待她。王氏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心里可记仇呢。 还好今天刘草芽跑来的及时,没误了吉时,不然还不知道王氏如何的闹呢。 一直吃到很多人都起身了,刘家人才离席。走时还跑到王氏面前,要她拿饭盆装肉菜带回去,说是家里没来的人都没吃上。 苏青媖见她继祖母鼓着脸在运气,马上就要到发飙的边缘,正担心二人又干起来,还好被苏二姑等人及时摁下去了。 今天来的都是亲戚,为了一桌菜跟对方吵起来,实在不成样子。再说新娘子都自己跑来了,不让刘家出了这口气,万一等会再闹起来再提什么过份的要求怎么办? 最后刘家人又吃又拿的走了。一场闹剧才算是结束。 被派到新房送饭的小青杏等人出来说,新嫂子哭了,苏青媖和苏青柳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她们姐俩摊上一对疼子女的爹娘,算是投胎有道。 一直到申时,客人都走了,苏二姑苏春兰一家也走了。姐俩帮着家里把桌椅碗筷都收拾了,苏青媖看着日头将要落山,想到苏青柳嫁得远,便带着她一起告别。 苏父苏母拉着姐妹二人很是不舍。双胞胎贴在两个姐姐的腿边也不说话,嘟着嘴心情失落。 苏青媖安慰两个小东西:“等忙过这一段,姐接你们到镇上玩。” “真的吗?”两个小东西眼里放光。 “真的。要不,你们现在就跟姐夫一同回去?”吕博承蛊惑道。 两个小东西跃跃欲试,看向苏父苏母。 “不行。你姐夫过几天就要走了,你们现在过去就是给你姐你姐夫添乱。”苏父不同意,板着脸喝道。 两个小东西立刻蔫了,低垂了头。 吕博承便拉他们到一旁安慰,不知说了什么,两个小东西脸上又带了笑。 苏青媖往他的脸上看了一眼,心里动了动。 不一会,姐妹二人便带着苏父苏母给的回礼,离开。 丫丫已跟苏母等人玩熟了,离开时,还摇手道别。让吕博承稀罕得不行,抱了一路都没有放手。 苏青媖用马车把苏青柳送到她们村口,她死活便不让苏青媖把她送进去了。苏青媖只好算了,目送她一手抱着丫丫,一手拎着颇有些重的篮子离开。 吕 博承也目送着她离去。见苏青媖脸上神色莫明,心里有些触动。 想到将来他走了,苏青媖也会跟她姐姐这般,在家等着没有消息的夫婿,一日复一日。不知对方死活,一个人守着孩子,看着婆家人脸色,连家人相送都不敢邀其进宅。 如果他将来死了,苏青媖像她姐这样,带着个年幼的孩子,怕是不好改嫁吧? 他当初就是想到这点,不想跟她圆房。可她非要。 他的孩子将来喊别人爹,被别人嫌弃拖油瓶,被别人打骂,多吃一口饭都被对方嫌弃,上了饭桌要小心翼翼地看对方脸色才敢端碗 吕博承想到这里,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他吕博承的孩子怎么能去看别人的脸色! 板着脸一路都没说话。车子刚进镇,吕博承就一个鲤鱼打挺跳了下去,头也不回,扔下一句:“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就跑了。 转眼就没了人影。 “你哪去?”苏青媖喊了句,不见对方回应。 翻了个白眼,只好由他去了。 到了家,没过一会,就吃晚饭了,周婶做的饭。味道还不错。 吕父去平川县进货了,人不在。吴氏问了她娘家几句,苏青媖也捡了几句好听的说了。 几个人平淡地吃了晚饭,就各自离席走了。苏青媖和周婶把饭桌收拾了,才回了房。 洗漱好,想起跟吕博承说起过的兵书,琢磨着怎么交差。 想要现默一本,发现房里竟没有笔墨!气得吐槽了那厮几句。这厮读书渣就算了,怎么连笔墨都没有?以前读过的书本都扔灶膛了? 等吕博承终于回了房,就见苏青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他。 第三十六章 问东问西 吕博承迎向苏青媖的眼神,被她定定地看得抖了两抖。 忙往身上嗅了嗅 呸,他又没去喝酒,也没去花楼,能有什么味道!至于像那什么一样嘛。看也不看她,跑到竹榻上歪着了。 “今天吃饭吴氏没作妖吧?”舒服地躺下,头枕在手上,问道。 苏青媖没答,看着他。 吕博承摸了摸鼻子,腹诽,她想听什么,想问什么? “我去扬威武馆了,和师父师兄弟们一块吃的饭。” 女人,就是喜欢问东问西,查问男人行踪,生怕男人跑去会女人。嗤,真是。像吴氏一样,每次他爹回来都喋喋不休地问,问行踪问细节,啧啧,女人呐。 吕博承腹诽着,兀自说完,见苏青媖还是没有说话,纳闷了。我交待了啊,而且是真的啊,又没有隐瞒,还不满意? “我” 刚开口,被苏青媖打断了:“你怎么房里一张纸一块墨都没有?之前读的书呢?”苏青媖淡淡开口道。 吕博承一听,悄咪咪松了口气。就说嘛,他的女人怎么能跟吴氏那等俗人一样逮着男人就问东问西,惹人心烦。 “哦,那些啊,我收起来了。看着它就生气,就想起我爹念叨我读书不如吕博祖那个兔崽子,让我多向他学。学个屁学,学他的阴阳怪气嘛!你要是无聊想看书,我去找找,刘举业他家是秀才,家里有些藏书,你要想看,我去帮你借去。” 苏青媖听完翻了个白眼。又愣了愣,她发现遇上这厮,她翻白眼的次数变多了。 淡淡说道:“明天给我找些笔墨和纸张。” “干嘛?”吕博承扭着身子问道。 “你管我干嘛!问那么多。不是想要兵书吗?” 吕博承一下子翻了起来,朝她三两步跑过来,大脸凑到她近前:“你拿回来了?快给我看看!” 苏青媖嫌弃地推开他的脸:“没有,之前被家里扔灶膛引火了。” “什么!怎么能引火了呢?你家人这真是,真是” “少废话,要不要?” “要啊,可你说都引火了?” “我默出来给你!” “啊?你,你能默出来?全部?一字不落?”吕博承惊奇不已,盯着苏青媖看,想琢磨她话里的真假。 “爱要不要。” “要要要!我现在就给你弄去!” “这都多晚了!” “没事,我去吕博祖屋里拿!很快的!”边说着边一溜烟跑了。 这厮,真是,听风就是雨。 不一会,吕博承又风一般刮了进来,抱着一大捆纸张,还有笔墨砚台。笔都有好几只,不同笔头,出峰长短不同,大中小号都有。 “你怕不是把吕博祖房里的文房四宝都搜刮来了吧?” 吕博承仰头头:“我爹出银子买的,又不是他的。” “你这是强盗逻辑。”边说着边过去查看,挑选毛笔。 选了一支小号笔头的,铺好纸,正准备磨墨,那厮一把抢过去:“我来我来。你想着内容就行,别分心,也漏了,漏了那就谬之千里。” “你还知道谬之千里?啧啧” “嗤,说得我好像大字不识一样。我小时候读书也是很有天份的。” “对,你很有天份,招猫逗狗,喝酒上花楼,约人打架,一条街的小孩看见你就躲。” “你!你这人。我哪是那个样子。都是别人瞎传的。我都说过我就喝清酒,又不干嘛。再说打架,别人不招惹我,我能打他?不打架哪里能被我师父看中?不被师父看中,哪里能去武馆学本事!” “对,你有理,你有本事。” 两个人边逗嘴,边开始磨墨写兵书,一个书写,一个磨墨,房间里异常的和谐 一直到蝉鸣鸟叫,夏日清晨初露,苏青媖才算是把六千多字,总共十三篇的《孙子兵法》给默了出来。 手都快断了。 吕博承一边揉着她的手腕,一边用热帕子帮她热敷,手脚虽勤快,但心思却不在上面。眼睛亮得惊人,盯着桌上摊开的纸张,好像盯着发出五彩金光的宝藏。 苏青媖这时才觉得困意袭来,推开他就往床边走。 “你自己先看,我先睡去了,看不懂的等我醒了再说。” 吕博承连连点头,殷勤地过去帮她撩开幔帐,摊开被子:“你睡你睡,我自己看,看不懂的我去找师父研究。” 苏青媖反应过来,拉住他:“你自己看,这个恐怕还不好现世。” 吕博承先是一愣,想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好好,我自己看,我哪都不去。就在屋里看。” 苏青媖睡眼惺松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睡?” 吕博承摇头:“我不困,你睡你睡。”还给她盖上了被子。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见他精神亢奋,眼睛里没有一丝疲惫和困意,只好随他去了,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等她饥肠辘辘醒来,发现那厮竟坐在桌前一副入定的样子。 “你没睡啊?” “你醒了?”吕博承扭头看她。跑过来撩开幔帐。 苏青媖看了看他的眼睛,里面都充血了,道:“我饿了,你去看看周婶有没有留我们的饭,把它端来房里吃。” 吕博承这才发现自己早饭中饭都没吃,苏青媖一说他也饿得不行,往屋外窜了出去:“我去拿。” 过了一会,苏青媖刚洗漱好,吕博承就拎着两个食盒跑回来了。 “你不说我都没觉得,现在才发现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边说着边把食盒里的饭摆了出来,招呼苏青媖过去吃。 那厮不知是饿狠了还是怎样,扒饭的动作快得很,像是要被人抢一样。 苏青媖看不过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抢着投胎啊,吃那么快!影响我就餐的心情。” 吕博承顿了顿,道:“师父说在战场上就餐速度一定得快,不然没等你吃完,可能战鼓就响了。我可不想当个饿死鬼。再说你快点吃,我还有好多没看懂的地方。” 听到他不想在战场上做个饿死鬼,苏青媖有些心酸心疼。后又被他催着吃,忙把情绪给摁下了。我就慢慢吃,急死你。 饭吃完,吕博承殷勤地收了碗筷,又一溜烟地拎去厨房,一回来就拉着苏青媖坐到桌前。 第三十七章 开源才是王道 苏青媖被吕博承目光灼灼地盯着,见他目光里如饥似渴,像块海绵等着汲取能量,想到他以后可能会生死未卜,也想他有机会能活下来。便开始讲解起来 “这兵法,共分十三篇,总结下来,主要是讲战略运筹c作战指挥c战场机变c军事地理c特殊战法五个内容。这第一篇“始计篇”讲的是庙算,说的是在出兵前先要比较敌我的各种条件,估算出战事胜负的可能性,并要先制订出作战计划。主要说的是战前要做好战略谋划” “这军事地理篇,你别小看,它主要是说不同的作战地形要有不同的战术,要根据敌我双方的形势和深入对方的程度,结合作战环境制定相应的战术” “比如这一句‘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就是说,在地势险要的作战环境下,如果我方先于敌方占领,那就必须占据地势高且向阳的地方,以等待敌方来犯;如果是敌方先于我方占领,那就应该带兵离去,不要去进攻它,不要做以卵击石的事” 苏青媖口水都说干,见那厮目光越发蹭亮,忽然止了话头。 “嗯,这个兵法,其实战将拿到更有用一些。你一个新兵蛋子,拿到这个兵法,别人是能听你的做战计划呢,还是能根据你的意见去制定作战方向?” 吕博承听完愣了愣,想反驳,张了张嘴。 好一会才说道:“话,话不是这么说啊,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一直是个新兵蛋子?而且技多不压身,多长些本事不好吗?战场上瞬息万变,我没准就用到了呢。你不想我活着啊?将来荣光,妻凭夫贵?” 嗤,还妻凭夫贵!倒是听说‘悔教夫婿觅封侯’。男人有钱有势就变坏,古人不会说错的。 苏青媖有心不想往下说了,但看着那厮一副渴盼的眼神,又有些不忍。总归同床共枕了几天,也不想他年纪轻轻的就交待在战场上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兵法给他讲完,再给他讲些别的内容。新兵蛋子,学什么兵法谋略!还是多学些新兵蛋子怎么能活下来的法子吧。 这一天,小夫妻俩几乎没出过屋,就在屋里你讲我听,说些战场如何保命的事。 苏青媖没有实战经验,就是纸上谈兵。好在她见识丰富,看过的书也都记得,讲给吕博承听也是够够的。 中间苏青媖眯了个回笼觉,吕博承便一个人拿着纸张琢磨。到晚饭时,他就窜出去了,也不知道干嘛去,直到晚上苏青媖睡着了都没回来。 次日,苏青媖醒来,看见枕上他的大头,还吓了一跳。 吕博承也被苏青媖一惊一乍弄醒了,梳洗好,就期期艾艾地找苏青媖要那锭金锭子。 那锭金锭子,苏青媖藏起来还没等存热乎,这厮就想要去。 苏青媖瞪向他。还说留给儿子当传家宝! “我,我以后会给你挣很多金锭的!在战场上得的好物,也都存着,给你带回来!我,我这次有用” 本来是拿给她当压箱银的,让她有些底气的,现在又要拿走,吕博承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苏青媖也没问他拿去干嘛,把金锭子给了他。 看他揣了荷包窜了出去,忽然想跑出去抢回来!金锭啊,那么大一锭,都没看够。 苏青媖坐在屋里,盘算她手里的银子。二两压箱银,加上吕博承先前给的,再去掉花掉的,再加上从吕父手里抠来的十两,手里现在还有十七两银子。 十七两。 她本来想把金锭子破开,给吕博承换成银票带走,好让他带去傍身。她自己再留个几两。 做儿媳妇的跟公爹伸手拿钱像什么样子。跟婆婆拿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吧,这个婆婆还不是亲的,也不好伸手。 再说吕博承外祖家的田地,那租子钱,起码得秋收后才有进帐。 十五亩田,有中田有良田,按现在的亩产,收上来的租子,一年一亩净得不过是一二两银子罢了。十五亩田的收入,一年得银不超三十两。 摊到每月不过是一二两银子。 也就是说,苏青媖一月的花销得控制在一二两银子里面,超出得跟公婆伸手了。 啊! 这怎么行!一二两银子紧巴着一个人应该够用。可如果有孩子了呢?还有人情往来不得花钱?而且还不能生病。一生病连医馆都去不起。 这么一算,苏青媖抓狂了。 吕博承那厮还以为他把什么都交待了下来,可以安安心心地跟着大部队走了。就觉得将来要是有了孩子,十五亩田也够妻儿花 用了。 可是这明显不够啊。不能只盯着节流,还得开源!开源才是王道! 苏青媖倒在床上,想着她能做些什么,有些什么来钱的渠道。 那锭金锭如果被吕博承花净光了,十七两还不够他带走的。 她一切的想法,都要推倒,因为没本钱。 抓狂!谁要说视金钱如粪土,苏青媖一定怼他一脸。 苏青媖想了几个接下来她想做并能做的挣钱的门路,无一不是要钱开路。 想到将来她一副小媳妇模样到公爹继婆婆那里要钱花,看他们的脸色,要一两给二百文,要二百文给十文,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翻身下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又打理了一番,便出了门。 一路闷头就往南街走。 悄咪咪地躲在一处暗影里,往吕记杂货铺里看去。 见铺里只有一个小伙计在里面忙上忙下,松了口气。吕父进货还没回来,这个点吴氏不会坐镇铺子里。正好。 苏青媖很快闪身进了吕记斜对面的糕饼铺子。 那女胖掌柜还在,正正好。店里这会没人,就正正好。 “掌柜的,你好啊。” 苏青媖朝那掌柜的打着招呼。 那掌柜转过身来,认了好一会,才道:“呀,你不是那天带一对双胞胎弟妹来的那个姑娘吗?” “掌柜的记性真好,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我记性好着呢。”说完打量了她一番,这旧貌换新颜了?衣服都不打补丁了,头发也梳成了妇人样。 苏青媖见她打量,朝斜对面努了努嘴:“对面的,他家大小子,你认识吧?刚娶了亲。” 那胖掌柜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博承这小子娶的就是你啊?说是乡下贫苦姑娘我看你这,气质也不像啊。” 苏青媖笑了笑,像不像的,气质会变嘛。 第三十八章 一百两 苏青媖跟她寒暄了几句,转身在铺子里打量了起来。 糕饼品种还是那天她来看的那些种类,味道甜香扑鼻。没推拒过胖掌柜递到面前的试吃品,边吃边盯着糕饼打量,边跟那胖掌柜说话。 早在前两天,吕博承带她逛镇子的时候,就跟她说起过这家店。说胖掌柜只是这枫亭镇店铺的掌柜,并不是东家,这店铺在平川县,广宁府都是有分号的。 有分号就好啊,有分号更好谈。 看了一圈,苏青媖心里就有数了。 这年头的糕点受一些技术影响,品类还不够丰富。多是蒸煮煎炸,烤烙用得少。发酵技法用在糕饼上也不多。 店内的糕点偏北方流派,注重食物本来的口感特点,只加糖调味,不额外添加油脂。比如店里的豌豆黄c芸豆卷c绿豆糕c红豆糕,艾窝窝c驴打滚c山楂糕一类。 而现代的中式糕点分十三个流派,京c苏c广c滇c闽等等,又揉合了西式糕点的做法,已不是现在苏青媖看到的糕点类别。 苏青媖转了一圈,决定开门见山。 “苗掌柜,你认识对面吕记大儿子吕博承,也知道他马上要被征兵丁了吧?” “可不是,这天杀的,前年才征的兵,怎么今年又征?这么说还是我们当家仆的好,没有这些烦恼。你这才嫁过来,吕家小子一走,你一个人可怎么过哦,你那婆婆还不是亲的。” 苏青媖附合了几句,又道:“掌柜的也知道,他一走,将来生死未卜。我想给他备些傍身的银子,再给他置身行头。” 那胖掌柜的看着她,有些不明她的意图。 “我需要银子。而吕博承从家里估计抠不出多少银子,除了给他带走的,我自己也想留点傍身。” 那胖掌柜连连点头,拉着她的手:“是的是的,你这小媳妇心里想得明白,博承一走,你可不是要看那吴氏的脸色了吗?手里有银子才不慌,过得能从容点。” 苏青媖点头:“我有两个点子,想卖给你们东家,我要一百两银子。” 那胖掌柜一听,嘴巴张老大。 “苗掌柜放心,绝对物有所值。两个技法,不敢说多,起码能让你们糕饼铺的牌子在业内更响亮,收入不敢说翻一倍,但起码你们是独一家。” “这,这我不好做主。”苗掌柜有些犹豫。 “你可以联系你东家。你也知道,吕博承集合的时间近了,他不日就要离家,如果你们不要,我就去平川县问问了。” “别,别,我想想,想想。”那胖掌柜拦住了她,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她儿子儿媳在平川县给东家做事,她和她那口子在枫亭镇守铺子。她那口子还能往平川县跑跑,她则蹲着不动。如果立了功,是不是可以请调到平川县,一家团圆了?再过不久,孙子就该出生了,她得去守着。 想通后,问道:“你那两个技法” “苗掌柜放心,咱知根知底,不说没把握的话,而且我不卖二家。我教给你们东家两种糕点技法,相应的糕饼品种自然也会教给你们。一通百通,将来你们的师傅由两种技法开发出更多新的品种,你们的铺子自然是蒸蒸日上。而你身为掌柜的,自然也是大功劳在身,银子地位自然随手可得。” 胖掌柜被苏青媖说得火热,立刻应了下来,让苏青媖明天中午再过来一趟。 苏青媖应了,告辞离开。 她转身又去了菜市。这一次,呆的时间很长,来来回回查看菜市卖的品种,人流量,买卖双方的体验情况等等。 直到日落,才转身回了。 回到房间,见吕博承正歪在竹榻上,长手长脚摊着闭目养神。 见苏青媖回来,忙翻身起来,问:“哪去了,一天没见你。” “你不也是没见人影。” “我那是有正事做。你说你,才新嫁进门,做人新妇,就不着家” “新嫁妇是怎样的?天天呆家里,守着夫婿?随叫随到?” 吕博随被她冷淡地目光看过来,有些畏缩:“也,也不是。就是,我都要走了,你,你还不跟我多呆一会,万一将来,将来是吧,你得多后悔啊,没跟我多呆一些时间。” 嗤,苏青媖斜了他一眼:“如果将来真有万一,多看一会少看一会,能怎的?换你多活一天?还是活着的人日子不要过了?” “你,你这人,半点没有新嫁娘的自觉。” 苏青媖没理他,转身去换衣裳。她在菜市呆了很久,衣裳鞋袜都脏了,身上也沾了不好闻的味道。 吕博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的衣摆,扬声问道:“你去菜市了?” “嗯。”苏青媖在里间边换边应了声。 “干嘛去了?买食材?吴氏又让你做饭?给钱没有?” 没听见苏青媖回应,吕博承又直着脖子问了句:“她给花用没有?没给我找她要去!” 这两天花用有点多,他本想给她留的金锭子,都快被他花没了。 本来想给她留着傍身的,却没想都快被他用净光了。吕博承有些懊恼,摸了摸怀里的荷包,想着从哪里再抠出些银子出来。 不知道跟吕生财哭哭惨,他还会不会掏银子。 吕博承捏着荷包里不多的银子,朝里头扬声说了句:“如果将来没钱用了,你把我外祖家的田地卖个一两亩应应急。乡下的宅子,一年也租不上几个钱,到时候也卖了,应该能得些钱。我去年才修过,外祖都是用大石砌的,屋子坚固着呢” 没等他再叨叨,苏青媖换好衣裳出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金锭子都花完了?” 吕博承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没花光,还剩几两。但这先不能给你,明后天可能还要用。” “你留着吧,如果顺利,我明天会有一笔进帐,到时候,都给你带去傍身。不用去跟别人伸手。” “啊,你哪里来的进帐?” 苏青媖没应,往外看了看天色:“去堂屋吧,该吃晚饭了。” “你说清楚啊,哪里来的进帐?你去哪弄钱了?你说啊”吕博承追了出去,在她身边喋喋不休。 第三十九章 少东家 次日醒来,吕博承也不窜出门了,就守在屋里,非要跟着苏青媖,想看她是怎么弄回一笔银子的。钱是那么好弄的吗?要那么好弄到,何至于到今天他才存了十几两? 吕博承心里腹诽,乡下柴火妞,就知道说大话。 跟在苏青媖身边转悠,喋喋不休了好久,最后终于把苏青媖惹厌烦了,把他赶走了。 中午时分,苏青媖去买了些东西,便赶到了吉祥糕饼铺子。 “你来了!” 胖掌柜眼尖迎了上去,拉着她,在她耳边悄声说:“我们东家收到消息,一早就从平川县赶来了,就在后院。” 苏青媖点了点头。去了铺子后院。 就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青男子正闲适地坐在茶案前饮茶。衣着讲究,动作优雅,举手投足让人赏心悦目。 “少东家。”苗掌柜唤了声,给二人引见。 “你好,我是苏青媖。”边说着边朝他伸手。 那少东家愣了愣,也朝她伸了手:“你也好,许少严。” 两人握了下手。 等收了手,看到那少东家一脸的笑意,朝她戏谑打量,苏青媖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有点烧。她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现代谈客户,一见面就打招呼,握手。 这古代握什么手! 苏青媖有些懊恼地撇了那胖掌柜一眼,果然见她一脸的震惊。 苏青媖脸上越发懊恼,胖掌柜一定觉得她孟浪了。一个新嫁妇抛头露面不说,见了男人没半点娇羞,盯着别人脸看不说,还握手! 握什么手嘛。 苏青媖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抬头就见那少东家嘴角扬了扬,更是懊恼。 那少东家见她看过来忙压了压嘴角,换上一副清冷的表情:“苏娘子说是有两个技法要出让?” 苏青媖见他谈起正事,也敛了神色,坐到他对面。 点头:“是的。我的情况相信苗掌柜都跟少东家说了,我需要一笔钱,给我马上出征的丈夫让他带去傍身。我自己在公爹继婆婆眼皮底下生活,也想有些压箱的银子。” 那许少严听完点头:“苏娘子是个明白人。” 苏青媖笑了笑:“人啊,脑子得清醒,得清明得活着,才过得顺。” “极是。”那许少严点头表示赞许。 两人便谈起正事。 这年头技艺都握在个人和家族手里,轻易不会流出来。所以造成很多技艺慢慢在岁月长河里因为种种原因失传了。 枫亭镇上的点心铺子当然不止“吉祥”一家,但都大同小异,不过是在外形味道上有所区别罢了。 这年代交通不便,不如后世能汲取到东西南北各流派,甚至是西式糕点的所长。 “许东家说我要一百两贵了,但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物有所值了。你看看你外头的糕点,不管是云片糕绿豆糕桂花糕,还是豌豆黄等等,甜香酥软,什么牙口都能吃。但是吧,如果我要买上几份带去平川县或是广宁府,或是更远的地方,路上颠呀颠的,就散了吧” “所以我们在平川县和广宁府都设了分店啊。” 许少严虽然嘴里说着,但是心里挺赞同苏青媖的话,带不了远路不说,还放不了几天。 苏青媖轻笑了两下。 “相信这是做糕饼生意人的一个痛点吧。谁不想自家的东西多卖一点,广为人知呢。一地一镇才多大的市场才多大的生意。” 许少严这次很认真的打量苏青媖。 这女人,明明是一个乡下来的农家女子,镇子都没来几次吧,长得又黑又干瘦,现在却坐在他对面跟他剖析生意的痛点,及市场? 许少严觉得他之前的漫不经心,可能有些错误。 苏青媖自然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往后院看了一眼,对胖掌柜说:“你们有厨房,有食材吧?” 胖掌柜看了她家少东家一眼,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们做糕饼的,怎么能没有厨房。” 说完得到少东家的示意,忙要领苏青媖过去。 苏青媖起身:“少东家稍等,我做两样糕点出来给你看看。” “苏娘子只管去。”许少严说完,忽然有些期待起来。 这个乡下嫁过来的小娘子,说不好能给他带来些惊喜。糕饼铺子现在没多大起色,家里都想关上几家收笼些资金做点别的了。 现在朝廷又征兵,族里都说能不能在这上面做点火章。军队几十万人,要吃要喝要穿要用 ,虽然抢不过一些大的家族,但是总能漏点出来吧。如果糕饼铺子利润太薄,可能几个镇上的分铺都会关掉。 许少严琢磨的功夫,苏青媖已经被领到厨房了。 厨房很大,东西齐全。苏青媖看了一圈,很快就动起手来 一个时辰后,她从厨房出来了。 苗掌柜捧着盘子,跟着她的后面,一脸的振惊和佩服。眼睛看着盘子里的两样糕点,手忍不住蠢蠢欲动,嘴巴砸吧几下,嗯,还想吃。 好香,快忍不住了。 等会一定要少东家再赏她吃一个。 许少严已喝了好几壶茶,这会看人出来,忙倾身看了过去。 “这是,荷花?好逼真的荷花!” 盘子里装着四朵刚炸好的荷花酥,粉粉嫩嫩的颜色,花瓣层层炸开,露出中间黄色的花蕊。逼真,精致,好看。花瓣十几层,层层清淅,每片都薄如蝉翼,甜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胖掌柜刚把盘子放在桌子,见少东家一副振惊的样子,忙点头说道:“少东家没看到那个过程,面团在油锅里炸的时候,花瓣层层在锅里慢慢绽放的样子,如同荷花盛开,真是好美!” “这是怎么做到的?”许少严一脸的惊奇,好看得他都不忍下嘴。 苏青媖笑了笑:“东西做出来是给人吃的,少东家尝尝看。” 许少严拈起一粒,不大,还没他半个掌心大,拈在指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花瓣又看了看中间的花蕊,啧啧称赞。 终于被甜香味勾得,惹不住放进嘴里 刚放进嘴里的一刹那,吱吱声响,酥脆声在他的唇舌间炸开,外酥里嫩,真是非一般的感受。 “不错,真不错!” 胖掌柜听着这酥脆声,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手指在衣裳上搓了搓,眼睛往盘里子盯去,想吃。 许少严连吃了两粒,才有些意犹未尽地移开了目光,看向另一个盘子里的糕点 第四十章 二百两 另一个盘子里,装着是一盘洁白如玉的糕点。没有荷花酥的油香味,但有食物本身的清香,淡淡的甜香味扑鼻,引人惹不住想尝。 许少严盯着盘子,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见它洁白如玉,切成块状,孔细似针,淡淡的鲜香味扑鼻而来。 许少严掏出手帕把手拭了拭,生怕把白玉无瑕的糕点污了。 抬手拈起一块,指尖就在糕点上陷了下去,瞪大了眼睛:“这,这糕点竟如此膨松!” 送到嘴里,咬了一口,松软甜香,再细细品尝,甜而不腻,糥而不粘,正合他的口味。 “这是什么糕点?” 苏青媖见他满意,笑了笑,道:“这是白玉糕,还有一个名字叫年发糕,寓意年年发,年年高的意思。” “白玉糕?年发糕?嗯,两个名字都好听。那方才那一盘就是荷花酥了?” 苏青媖点头。 许少严白玉糕也吃了两粒,见旁边胖掌柜盯着糕点不放,就让她端下去和大厨一起吃了。 胖掌柜喜滋滋地端着就走了,胖胖的身躯走的飞快。 许少严手指在桌上敲着,脑子转得飞快。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道:“许东家也看出两种糕点用的都是不同的工艺了。先说白玉糕,用的是发酵的工艺,使面团膨松,做出来的糕点松软可口,最适合老人小孩食用。这种工艺可以做出多种糕点,就白玉糕相类似的,就可以做发糕,枣糕,鸡蛋糕等等。” “而荷花酥工艺复杂,用了油酥,里面几种不同的面团,最后油炸。在面团里揉进了油脂,你铺子有些糕点也是重油的,但没一样起酥这么好,这么多层的。而且可以揉进多种颜色,在油炸过程中不掉色,摆放也不褪色。这种油酥类我看你们品种很少。” 见他不语,又说道:“其实我更想卖另外一种烤制的点心给你,这种烤制的工艺,点心塑形好,久放不坏,久放味也不散,可带远路,甜咸,或者复合味都可以做。但你们没有工具。” “要什么工具?”许少严开口问道。 “炉子,烤炉,或者烤箱。” “炉子我们可以做出来。” 苏青媖笑了笑:“那是另外的事了。我们今天只谈荷花酥和白玉糕的工艺。除了荷花酥,还有一种天鹅酥,做成天鹅引颈高歌的样子,羽毛一层一层的绽开,翩翩欲飞,精致好看,味美样子更好。这两样应该能帮你打进高门大户市场。” 许少严很有兴趣,倾身问道:“天鹅酥怎么做?” 苏青媖淡笑:“我们今天只谈荷花酥和白玉糕。” 许少严看了她一眼:“荷花酥和白玉糕我想要,你说的烤制工艺和天鹅酥我也想要。” “那要看许东家能出多少银子了。” “你想要多少银子?” “不是我想要多少,是许东家能出多少。” 许少严定定地看着苏青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深谙谈判的技巧。手指忍不住又在桌上敲了起来,心里也琢磨开了 苏青媖慢慢端起茶来喝,她不急,对方比她急。如果他真心想要的话。 许少严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腹里应该不止这些东西,想了想,便说道:“要不苏娘子入股吉祥铺子,平时对铺子的糕点提一提意见,有什么新品也教大师傅们做,一季或半年一年领一笔分红银?” 苏青媖笑了笑,摇头。 分红太不保险,帐本她又看不到,看到也不知真假,营利多少都由对方说了算。一旦对方关门更张,另换店名换主事人,她找谁说理去? 小老百姓什么时候能跟高门大户拼实力和人脉了? 还是落袋为安要紧。 双方也好留个好印象,日后好相见。涉及到银子,在以后一次次分红的磨合中,万一有半点不愉快,得不偿失。 便朝对方说道:“不了,我没有太大想法,就想小富积安,太太平平就好。” 许少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这女人不简单,想了想,道:“那一百五十两。再教我们烤制的工艺。” 苏青媖摇头:“二百两。再附送两样经典的烤制点心。” 许少严笑了笑,摇头。 这乡下来的妇人是不懂二百两有多少啊。一百亩良田,一年即便年景好的时候,还剩不到二百两。 苏青媖看他似笑非笑的,也不怵,道:“二百两,我把天鹅酥也教你们,并且再送你们两样小工具,分离蛋清蛋白,和搅鸡蛋c面团的小工具。” 见许少严看过来 ,笑着说道:“你们厨房有了这两样工具能省面点师傅不少的时间,不仅糕饼数量能上去,还能节省不少人工费用。” 这女人竟懂得经营之道。许少严手指又敲了敲,拧眉想了想,点头:“可以。但你保证只传我们吉祥一家。” 苏青媖也点头:“我保证。” 许少严定定地看着她,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看不透。明明是一个乡下贫家女子,但又让人觉得她胸中有沟壑。他猜她应该不止会眼前这些东西。结个善缘,也许以后还会有惊喜。 想明白后,两人很快便定了协议。 见苏青媖字迹端方,不由得又高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竟然识字!而且协议条款也能说出个一二来。果然不能小看。 最后苏青媖要了一些小额银票。许少严之前调查过她,想来她要小额银票定是给出征的丈夫傍身用的,不由得又高看了她一眼。 二人约好明日平川县的大师傅来,让苏青媖过来传授。苏青媖应下,便转身走了。 她没想到许少严这么爽快,一下子给了二百两。远高于她的预期,让她有些没想到。 本来她想着如果对方给不到那么多钱,都准备把食用色素的提练方法教给对方了。他店里的糕点色泽单一,应该有用到植物提练颜色,但工艺简单,应该只是现拿食物来提练,费时费工。 但她没想到对方爽快地给了二百两,让她有些惊喜。 苏青媖揣好银票,一个人往街上走。 一路走一路看,哪里有出租的店铺就跑过去看。几条主街都看完了,副街和偏一点的地段也看了。直到脚走得跟灌了铅一样,这才寻了一处茶肆点了壶茶叫上一碟点心,坐着歇脚。 心里琢磨着这二百两银子要怎么分配。 一百两给吕博承带走,另一百两她想寻个店铺做点小生意。她苏青媖从来就不是看人脸色过日子的人,让她跟公婆伸手拿钱花,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很喜欢双胞胎,两个小东西都六岁了,还大字不识。小青杨很有灵性,她准备送他去念几年书,如果有天赋,将来也考个功名出来,哪怕是秀才也能避免了上战场的命运。 苏青松如果不能回来,她爹娘就剩小青杨了。如果将来小青杨也上战场博命他们大房不能消失匿迹,看着继祖母一脉人丁兴旺吧?想到小青杨将来可能身首异外 苏青媖打了个冷颤。不能! 那么懂事可爱的孩子,不能让他最后是那样的命运。一定要送他去念书。 至于吕博承嗯,一会去铁匠铺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护身的东西。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呦,这不是青媖吗,怎么一个人坐外面喝茶?” 第四十一章 维护 苏青媖扭头看去,就见她二姑苏宝珠正带着女儿赵嫣然在逛街呢。旁边还有一对母女,应该是一起的。 苏青媖起身打招呼。 赵嫣然只看了她一眼,就撇过眼去,有些不屑。亲戚如果不能长脸,还掉价,还不如不认。 苏青媖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别人,你无视我,我自然眼里也是没你的。 “青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茶?你男人呢?你才嫁过来没几天,怎么不好好在家呆着?”苏二姑连声问道,言语间颇为不赞成。 旁边跟她一起的妇人正打量着她,听了苏二姑这话,道:“哦,她就是你嫁到吕记的那个侄女啊?” 苏青媖朝她点头笑了笑,对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上下打量起来。 道:“你婆婆呢?在家呢?怎么不约你婆婆一起出来逛?你婆婆跟我们很是说得上话,脾气软和是个好说话的人,你嫁过来算是嫁进福窝了。在你娘家还要日夜做活,瞧你现在嫁过来都有时间出来喝茶了,家里也请了帮工,什么都不用你动手,真是享了福了。你可得感谢你二姑。” 苏二姑笑着在旁边附合:“可不是。我当初说给我嫂子听,我嫂子还不乐意这门亲。嫌吕家小子要被征走。” 那妇人眉毛扬了扬,高声道:“嗐,我们镇上今年被征走的人家不少,难道大家都不用生活了?而且你不嫁过来,嫁到村里,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苏青媖没有说话,低头微笑。 苏二姑跟那妇人附合了几句,便扬手招呼赵嫣然:“你和如月带你表姐到镇上逛逛,也认认路。” 赵嫣然一脸不屑:“我和如月还要去首饰铺看首饰呢,一会还要去听说书,表姐应该要回去烧饭了,跟我们凑不到一块。”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我一新嫁娘,还得回去忙活呢,跟你们比不了,你们去玩吧。” “你这孩子。”苏二姑假意慎骂了赵嫣然两句。 见嫣然和钱如月手拉手跑了,一副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对苏青媖说道:“有空就去二姑的油铺认认门,你那婆母经常去我家那铺子买油。” 苏青媖笑着点头。 苏二姑又对着她说了几句,无非是新嫁娘要有新嫁娘的样子,好好在家呆着,少一个人出门之类的话。 苏青媖也没反驳,只安静地听。 “以后少一个人出门,要出门就跟你婆婆小姑子一起。你才嫁过来,一个人就出来晃悠,还在人这么多的地方一个人饮茶,不好看。你娘也没叮嘱你。嫁过来不能由着性子来。不能仗着你婆婆性子软不言语一声就跑出来” “我娘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跟人言语请示!” 苏青媖听到声音,扭头看去,就见吕博承从路的另一头大步走了过来。 苏二姑脸上讪讪的。那钱家妇人见了他,打趣道:“你小子,成了亲,懂得疼娘子了?” 吕博承笑眯眯地说道:“那可不,娘子娶回来自然是用来疼的。你家掌柜,不也疼你疼得紧吗?昨日我路过你们店,还想邀他一块去喝酒,他头都快摇断,说是怕婶子你说他。” 那妇人哈哈大笑:“他跟你们去喝酒,我哪里会说他。就怕他悄悄去花楼喝去。” “钱掌柜哪里敢,不怕回去被婶子你打断腿!他可是咱这镇上少有的好男人典范。”吕博承竖着拇指夸赞。 那妇人被吕博承哄得舒服,笑得开怀,待缓过来就跟苏青媖说道:“你嫁了个好男人,嫁进福窝了。” 苏青媖朝她笑了笑。吕博承又跟苏二姑打了招呼,双方说了几句,就各自分开。 “那妇人也是镇上开铺子的?”苏青媖问道,对他的维护心里有些感动。 吕博承点头:“她家开布铺的,就在西街上。生了好几个女儿,没有儿子,眼睛都盼穿了。琢磨着招婿呢。她看钱掌柜看得死紧,就怕他出去花花。” 苏青媖笑了笑,男人要想出去花花,女人再怎么严防死守,都是防不住的。 又想起她们刚才说的有关吴氏的话,有些疑惑:“怎么吴氏在别人嘴里的形象好像还不错?性子软和,脾气好?与人好相处?” 吕博承嗤笑两声:“你才嫁过来,还不知吴氏的厉害,她最会绵里藏针,面上娇娇弱弱,内里最是心狠!心眼也多,会算计。我走后,你对她得多几个心眼,别被她哄去了。”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她是那么好哄的人? 吕博承见她不放在心上,道:“你别不在意,吴氏那人两面三刀,这都来镇 上十几年了,镇上的人还以为她性子软和,是个好人。呸,她最是表里不一,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苏青媖笑了笑:“看来她给你的阴影不小。” “你别笑,记住我的话,对待吴氏,多长几个心眼。” 苏青媖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吕博承扭头看她,上下打量,没看到荷包,道:“你是不是说大话了,不是说今天能有银子进帐?嗤,银子是那么好挣的?要那么好挣,我何苦十来年才攒了十几两。” 苏青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他:“就你那脑子,就记得打架招式,记得哪里的酒好喝,你能懂什么挣钱的门道。” 吕博承呲牙:“你这个女人,非得跟我耍嘴皮子。看你也不像挣了钱的样子。”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往胸口上拍了拍。 吕博承眼睛睁老大:“真挣到钱了?怎么挣的?快跟我说说!” “不说。你不是也没说那一锭金子是怎么花光的吗?” 吕博承一听,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我又没乱花,都是正经用了” 见苏青媖看他,想了想便说道:“那,那我晚上再跟你说。” 苏青媖嘴角扬了扬。 又朝他问道:“你知道哪家铁匠铺子做的东西最好?” “铁匠铺?你要打东西吗?打什么?北街张大锤打的东西最好,还不偷工减料。” “那我们去北街。” “干嘛去?要打什么?” 第四十二章 何为夫纲 小夫妻二人很快就到了北街,找到了张大锤的铁匠铺。 二人被一小子领到后院,一个裸着上身,露出精壮肌肉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 一手用铁钳夹着铁块,一手抡铁锤不断对铁块进行捶打的中年男子,听到声音抬起头,手下没停,只看了他二人一眼,又盯着铁块捶打。 “你小子怎么又来了。”边打边问。 吕博承一听忙凑过去:“这次不是我想来,是我娘子要来。” 那中年男子便抬头打量了功青媖一眼。 苏青媖从二人的对话已看出来,吕博承和这店家相熟。 也是,他那人,在镇上混迹快二十年了,哪个犄角旮旯哪个人物不认识。 “想打什么?”那张大锤手下不停,问了句。 “想打一个护心镜。” 那人手下顿了顿,抬头看她。吕博承也有些惊讶地看她。 “护心镜?给我打的吗?”吕博承嘴角上扬,咧老大。 那张大锤对他这副样子简直没眼看,撇过眼去。 又接着手里的动作:“如果你要打他出征用的行头,他自己已有准备。你要是没什么打的,就赶紧出去,本来就热,你们一进来,更热了。” 苏青媖往他身上看了看,旁边炉火正烧着,张大锤精壮麦色的皮肤上,滚着汗珠,一串串的 忽然视线就被遮了 定睛一看,吕博承那厮正挡在她面前,小声跟她咬耳朵:“往哪看呢?”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在后院的架子看了看,各种铁具,铁疙瘩。成品多是农具,厨具之类。 “没有匕首,刀剑吗?” 吕博承赶紧制止了她,给她普及:“打兵器是要官府批文的,给人举报店都开不成了。” 苏青媖点头。看来官府对民间铁匠坊管制很严啊。 想了想,既然护身的行头吕博承已经有准备,那她就不操心了,便对张大锤说道:“张师傅,那我打两个小东西,不知你有没有纸笔,我画出来看你能不能做得出来。” 那张大锤扬声叫了句,在前头看店的小伙计又颠颠地跑了进来。 “去拿纸笔。”“是,师父。” 很快进屋拿来了纸笔。 苏青媖便在纸上画了分蛋器,和搅拌器,递给张大锤。 张大锤接过来看了看,点头:“能打,过两天来拿。” 苏青媖放下心来。付了钱就和吕博承出了铺子。 路上问他:“那锭金子,你是用来打护身行头了?” 吕博承点头:“听了你说的兵书,我就想一定要努力活得长久一点,将来我要自己去实践那兵书里的内容。我师父就让我去找张大锤。我这才知道,这张大锤原来是个人物,你别看他瘸了一条腿,但他手艺是真精湛,连兵器都能打。我师傅说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瘸了一条腿吗?刚他坐着,都没看出来。不过,她认同他师父说的,那人一看就不简单,眼神清冽,一般人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苏青媖又带着他到布铺买了一些丝绸及一些耐磨的厚布,这才回了吕家。 “你买这些丝绸干嘛?费钱不说,穿着还要被吴氏说嘴。还有这厚布,这么厚,这季节你不嫌它闷气啊?” 吕博承抱着几匹布,一路叨叨,嘴里嫌弃个没完。 苏青媖不耐烦听,索性加大了脚步,先他一步窜进了家门。 这女人!夫为纲不懂啊!乡下柴火妞,没教养。吕博承对着苏青媖的背影咬牙切齿,决定晚上好好地一振夫纲。 吃过饭,苏青媖叫住了准备走的周婶。 “周婶,我上次听你说,你婆母和你女儿在外接缝补衣裳的活计是吗?不知道她们接不接做成衣的活?” 周婶自从被吕家聘来做活计后,很是感恩,早早来,很晚才回。 活计做得好,为人也不多话,勤勤恳恳。连最挑剔的吴氏对她都没二话。她自己对吕家很是感恩,有了这一份固定的活计,每月能往家拿回一两银子,是个很大的贴补。 所以吕家不止灶上的活,酒扫缝补,桨洗的活她都揽着做,让吴氏省了不少功夫。苏青媖也松快不少,对她很是感激,偶尔会让她带着厨房吃剩用剩的食材回去。 她婆婆和女儿在外接活,有一顿没一顿的,活计苦累不说,还拿不到多少铜板。所以她格外珍惜吕家的活计。生怕吕家不满意把她辞了。 这新嫁进来的小媳妇,把她叫住了,她正心里忐忑。 听到苏青媖问她,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接的接的,我女儿和婆母针线活好着呢。针脚细密,手脚麻利干净,凡是请她们做过活的人家,都称赞呢。” 苏青媖看她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笑了笑,道:“那就好。你也知道吕博承要离开了,我想让你们帮着做几件衣裳。衣裳跟我们常见的不太一样。” “能做的能做的,少奶奶你交待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就叫我名字吧,这样显得亲切。” “哎哎。好的好的。” 周婶松了口气,又有些感慨:“好在你嫁了过来,不然谁给博承准备这些啊。没娘的孩子哎,希望能他活下来吧,不然这个家里谁还记得他们母子如果我那口子和我家大儿也能活下来的话” 苏青媖默默地听着,安慰了她几句,待她心情平复下来,这才把几匹布交给她。又交待了她一番。对方连连表示会赶着做,一定好好做,这才抱着布离开了。 等回了房,又遇上吕博承喋喋不休的问,苏青媖被问得烦了,吼了她一句:“布匹不是给我用的,是给你做衣裳的!” 吕博承愣了愣,忽然心里就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娘没了之后,都是撒泼打滚朝吕生财要新衣,现在终于有人主动扯布给他做衣裳了吗? “你,你这女人,给我做衣裳,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非不说。而且,我哪里需要用丝绸做衣裳了!你这女人,不知好歹,丝绸不贵啊?还不经穿。给你做一身就行了,到时候穿的时候避着点吴氏。我这就去周家让她们改了,给你做。” 这女人,虽然没见她在他面前娇羞撒娇过,但是吧,看来她还是知道夫为妻纲的。还给我做丝绸衣裳。 这女人,真是。吕博承心里美美的,咧着嘴就要往外走。 苏青媖喊住了他:“回来!” “我去去就回,很快的,我穿什么丝绸衣裳。”吕博承头也不回,嘀咕道。 这什么毛病,自说自话! “那是给你在战场上穿的!”苏青媖又吼了句。 啊?战场上我还用穿丝绸衣裳?吕博承一脚都跨出门槛了,一脚还在里面,扭着身子一脸疑惑回看她。 第四十三章 有奇遇 吕博承别扭地转回身子:“你是不是晕头了?我到战场上还用穿丝绸衣裳?当靶子?还是让上官和同袍对我更记忆深刻?”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个学渣! “你说啊,为什么给我做丝绸衣裳,还让我上战场上穿?”吕博承围着她打转。 苏青媖被他缠得不行,挥开他。 才解释道:“丝绸衣服滑啊,万一到时候你被流箭刺到,里面穿的是丝绸衣裳,也能借着丝绸光滑的特性,把流箭拔出来。那箭头都是倒钩,如果是寻常衣服,一拔一大块血肉带出来。战场上伤口处理不好,人即便没立马死去,也会被伤口拖累死。” 而且丝绸保暖性好,冬天在野外的话,多少也能起些作用。 且它的燃烧速度慢,烧了一会就会自动熄灭。所以因为它的阻燃性,除了做衣服,现代会用丝绸面料来做家纺,床上用品c靠垫c窗帘等。 吕博承都听呆了。 又是疑惑又是甜蜜。 他从来没听过丝绸还有这个用处。这个女人,一个乡下地里刨食的,还懂这些? 难道是真的?她为我想了这么多吗? 苏青媖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也不知信不信,摇了摇头,转身上床。跟这学渣计较什么,她也没实战经验,不过是给他多增加一些活着的机率罢了。 毕竟夫妻一场。跨越几百上千年的鸿沟走到一起也不容易,都是缘粪。 等吕博承回过神来,发现对方已爬上床了。又吡牙,这女人!夫纲知不知道?丈夫还没上床,就先爬上去了,还往床里睡! 人家吴氏都说她是睡外头的,以防吕生财晚上要水喝。 这女人。眼里没有夫纲。 但想了想,她今天跑张大锤的铺子要给他做护心镜,买了丝绸自己都舍不得做衣裳却给他做,只想他能活下来。心里又是满满的感动。 这女人,真是的。 没事就来撩拨他的心弦,惹他感动,一定是故意的。就想让他感动得无以复加,不要采外面的野花,哼。女人。 吕博承吸了吸鼻子,跳上了床。头一次对女儿儿子期待了起来。他要和娘子生个他们的血脉,代替他陪着娘子。 次日,苏青媖醒来,吕博承又不见了人影。 昨晚,她迷迷糊糊,听他交待,说是五两金锭子都用去打制护身的东西了,这几天就在扬威武馆里跟师父和几个师兄弟切搓。 苏青媖倚在床头想了想,他师父这么尽心地教他,她不好不表示,将来搞不好还要扬威武馆相护一二。 想了一会,起床梳洗,便起身去吉祥糕饼铺。 她到时,平川县来的几个师傅已经在了。 双方打了招呼,苏青媖就指导他们在后院彻烤炉。然后又进厨房指点他们做天鹅酥和荷花酥,再教他们怎么利用发酵做各种面点。 一通忙碌,中午也在吉祥铺里吃了。 直到申时初,几个师傅才算是学得有七八分样子。因着烤炉还要晾晒一晚上,苏青媖便说明日再来。便拎着新鲜出炉的天鹅酥c荷花酥和白玉糕往扬威武馆去了。 “你找谁?”守门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弟子问道。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递给他一块荷花酥,道:“我是吕博承的娘子,来看看马师父。” 那小弟子眼睛瞪老大:“啊,你就是吕大哥的嫂子啊!我,我这就去给你通报!”转身就要进去,才跑两步,又跑回来:“嫂子,你跟我一块进去。” “好。” “这荷花,是干嘛的?” “吃的,你试试看。” “竟是吃的?这么好看的荷花,怎么是吃的呢?怪不得好香。闻着就想吃,可我都不忍心下嘴。”那小弟子一路说个不停,捧着荷花酥看了又看,忍着口水。 苏青媖见他活泼可爱的样子,又从篮子里拿了一个天鹅酥给他。 “呀,这是天鹅,这也是吃的吗?做得好像啊。” 两手一边捧一个,左看右看,舍不得下口。还没到校场,远远就喊开了:“师父,吕大哥娘子看你们来了!” 校场上一堆年青小伙正在比试过招,被他这一嗓子招得,纷纷看了过来。 吕博承先窜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顺路过来看看。” 马师父一身短打,在各弟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你就是博承的新娘子啊。” “马师父好。” “好好。” “嫂子好!那天我们在吕家都没看到你。” 苏青媖也一一朝他们点头致意。 “到后院坐坐吧。”马师父道。 “啊,小豆子,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是吃的,嫂子给我的。”小豆子一边说着,一边往边上闪躲。 怎耐他人小,已是被几个师兄弟们团团包围。 “师父,师兄们要抢我的!”小豆子发出一声鬼叫。 苏青媖看了看现场的人数,也不过六七个人,便把篮子递给吕博承。 吕博承也是头一次见,还不明情况,刚接到手,就被师兄弟们围上来了。 “别抢别抢,我还要拿去给师娘的。”吕博承一边派发一边护着篮子。 好在苏青媖拿来的还算足够,都是几个大厨做的试验品,虽然样子有些瑕疵,但味道并不差。在外人看来,已很是精致好看。 苏青媖跟着吕博承和马师父往后院走。 打量了前方的马师父一眼。 四十多岁左右,身姿挺拔,下盘有力,举手投足都有别于小老百姓。这马师父显见是个有故事的人。 吕博承只说他几年前搬到枫亭镇,带着生病的妻子,身边也没有子女,说几个儿子都在战场上没了。带妻子换个环境疗养。在镇上开了间扬威武馆,收了几个徒弟,束脩爱收不收的,也没见做什么营生。 前几年见吕博承喜欢拳脚功夫,为人赤诚,便收了他。 四人来到后院,苏青媖就见一中年妇人,穿着朴素,身材单薄,正拎着一个水壶在烧花,面容姣好,脸上淡淡的,有一丝病容,也有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丽娘,博承娘子来看你了。” 那妇人听声音转过头来,看向苏青媖,朝她笑了笑,放下水壶,招呼她过去。 苏青媖听说她身体不好,忙三两步走过去,搀住了她,扶她到一桌子处坐了下来。 “你也坐,谢谢你来看我。”马师娘招呼着苏青媖,互相问候了几句。 不一会,有个年青女子过来上了一壶茶,并奉上了茶点,就站到马师娘身后。 苏青媖见她梳着妇人头,看了她一眼。 “你尝尝博承家带来的点心,我刚刚看着就觉得好生精致,几个猴儿早抢了,我要不顾着身份,也下手抢了。” 马师父柔声对妻子说道,并给她拈了一块放她面前的盘子里。 “是吗。呀,果真精致,这是怎么做的?” “这是荷花酥,天鹅酥,白玉糕。师娘尝尝看。” “哎呀,真像。我一打眼,还以为真的荷花。这天鹅也做得逼真,这是怎么做的?真真好看。这是白玉糕?竟白的像块玉一样。我都不忍心下嘴了。” “那我可先下嘴了。”马师父见妻子只是看,便下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嗯,酥脆,甜香,不油不腻,好吃。” 马师娘见丈夫夸赞,也忍不住下手拈起,放进嘴里。 而吕博承早就忍不住,三两口吞进了肚。又忍不住往盘子里伸手 “真好吃,你定是有什么奇遇吧?竟能做出这么好看又好吃的糕点。”马师娘看着苏青媖说道。 第四十四章 看顾着点 苏青媖见众人都看向她,组织了下语言。 才道:“小时候村里来了个孤婆子,我看她可怜,经常给她送些吃的喝的,帮她挑水劈柴,做些家事,她就教了我一些本事。” 马师娘听完感慨道:“是啊,好人就应该有好运啊。好人如果没有好运,坏人倒是还活得好,那不都乱了吗?” “丽娘。”马师父见自家妻子又自说自话起来,忙打断道。 马师娘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苏青媖:“让你见笑了。平时我养病一个人呆在后院,也没人说话,你以后要是有空,可以过来陪我说说话。” 苏青媖点头应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让她看着心疼,可能是她眉间的轻愁,让人不忍心拒绝。 便陪着她说了好一会话,陪着她看她养的花花草草,及她做的绣活。 那绣活活灵活现,绣样上蝴蝶翩翩起舞,绣的红梅好像让人能闻得到花的清香。 马师娘见她喜欢,很是大方地送了好几件绣样给她。 苏青媖见她是真心相送,便也不推辞,大方地收下了。见她一副疲惫的样子,便告辞离开。 吕博承送了她出来。跟她说师娘自从几个儿子都死了之后,身体便不好了,今天还算是有精神的。 苏青媖听完有些唏嘘。连续几个儿子身死,这是怎样的打击。母子连心,很难挺过来吧。遂决定以后经常来陪陪她。 想起师娘身边那个梳了妇人头的年青女子,又问他。 吕博承便说道:“那本是师娘身边的丫头,师娘给师父当了小的,但师父一直没收她。师父对师娘感情好着呢。但凡我们师兄弟几个敢三心二意,他都能打断我们的腿。” “你这师父挺好啊。你得跟你师父多学学。” 嗤,女人,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伸长胳膊把篮子递给她:“这荷花酥和天鹅酥好吃,我还没吃够,你回去再做些,我晚上回去吃。” “没空。” 想得美。工序复杂着呢。 咝,这女人。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别的女人视丈夫的话如圭臬,半个字不敢反驳,这个女人不仅无视他,还敢反驳!这是要上天啊! 吕博承对着苏青媖的背影挥拳头。 不过想想她带糕点来给师父师娘和师兄弟们吃,让他倍有面子,又觉得他大人有大量,不与她小女子计较了。 站着看了一会,直到苏青媖的身影转到拐角不见了,才转回武馆。 “师兄,我还想吃荷花酥c天鹅酥,还有白玉糕”吕博承一进门,小豆子就缠上来。 吕博承很高兴,拍着他的肩膀:“好说好说,下次让你嫂子给你做。” “什么时候?” “下次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 接下来的几日,苏青媖到吉祥铺教大厨做糕点,偶尔会拿些糕点去看看马师娘,陪她说会话。和吕博承一样,一整天都不着家。 这让吴氏和吕玉珠很是看不惯,在进货回来的吕生财身边说了很多小话。在饭桌上,吕生财就逮着吕博承说了几句。 被吕博承几句话怼得气不顺,直言不管他们了,随他们去。 吕博承很是得意地看了吴氏一眼,气得吴氏胸闷气堵。 哪个新嫁过来的儿媳妇不是乖顺在家听使唤的?就她家的新媳妇天天不见人影,把她这个婆婆当透明人。 面上未露分毫,只打算等吕博承离家后再来打算。 转眼就到了吕博承要离家的日子。 离开的前一晚,吕生财终于意识到这个儿子要离家了,以后回不回得来还得看老天爷眷不眷顾。便有了些伤感。 一整天都挂着脸。吃了晚饭,就把吕博承叫到了书房。 递给他五十两银票:“拿在身上傍身。你也别嫌爹给得少,咱家那小铺子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一大家子还要吃要穿。” 见吕博承只默默地接了过去,没说话,叹了口气。 又说道:“我知道你怨爹,但你二娘也来家了,几个弟妹也生了,总不能把他们再塞回去。你是爹头一个儿子,是爹的骨血,爹哪有不疼的” 吕博承哼了声。 但一想他马上要走了,也不想跟他置气了。娘没了,外祖父母也没了,就剩这个爹了,总不能扔了不要。就忍着没发飙。 吕生财又叹了口气:“你小时候爹也抱在怀里疼的,把你骑在脖子上,带你逛街 看灯。你到了读书的年纪,爹也给你仔细挑选过先生,可你书读不进去。你怪爹培养你二弟,你二弟书是念得比你好” 吕博承终于忍不住回嘴道:“能比我好多少!念到如今,不也连个童生都考不出来?天天又是去平川县参加诗会文会的,银子花不少,童生试也不只考一回了,念了个什么玩意出来?就你把他看成改换门庭的宝贝疙瘩!” “你!” 吕生财气鼓鼓的,想到他马上要离家,又把气顺了回去:“我知道你看你弟妹不顺眼,但他们也是爹的骨血,将来一家子骨肉还是要相互扶持。” 嗤,还相互扶持!就吕博祖那个样子,如果他真有了功名,怕不是要鼻孔朝天,能认杵在他面前的这个兄长? 就他爹眼瞎,粉饰太平。 吕生财见他听不进去,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一个娘肚里出来的天天还跟斗鸡似的,更何况不是一个娘肚里出来的。但他还是下意识里希望几个孩子能和平共处,毕竟他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吕博承见他一脸沮丧,忽然有些心疼和不忍。 这是亲爹,小时候天天守着门口盼着回来的亲爹。 默了默,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只要他们认我,我就认他们。我走后,你帮我看顾点我娘子,不管以后我怎样,只要她还愿意留在吕家,你就要保证她有吃有喝,不能赶她走。将来如果幸运,你有了孙子女,也请看在我的面上多看顾一下他们,总归是你的骨血。” 吕生财刚刚还在生闷气,忽然被吕博承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伤感,真正觉得他儿子是要离开了,将来生死未卜,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第四十五章 别当真 吕生财哑着声音:“你就那么想你爹的?我连自己的孙子女都不要了?放心,有爹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他们一口的。” “那就好,你最好说到做到。” 吕生财有些生气:“臭小子,亲爹说的话你都不信!” 吕博承避开他的目光:“哼。还有,外祖家的田地宅子,你让吴氏不要干涉,我都送给娘子了,也已经过户给她了,如果将来她不在咱家了,也让她带走,就当成是她的嫁妆。” “嗯。” “还有,以后她想做什么,你们都不要干涉,她不想在家过了,想在外面过,你们也不许阻拦,就当分家别过了。” “说的什么话!哪有一个年轻媳妇自己一个人在外另过的?咱家又没分家。” 吕博承梗脖子扬声道:“那你就当是分家了!不然趁我走前把家分了也好。只怕你那吴氏还不愿意!一分了家,要是再征兵,你那指望改换门庭的儿子搞不好也要跟我一样上战场博命去了。分家还是让我娘子单过,我想吴氏是愿意让她单过的。” 吕生财被他一番话堵的,只好应了下来。 父子二人又齐齐沉默了下来。 吕生财看着这个已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儿子,想着他刚出生,从在襁褓里裹着一点点长大,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然后天天跟他置气 这马上要走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忽然有些伤感。 想到方才给他的五十两银子,穷家富路,这五十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他用。便说道:“要不爹再去给你拿五十两吧。” 吕博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你留着吧。别傻傻的,都掏出来给没心肝的人用。到老时,躺在床上动不了时,没人照顾你,到时候没钱开路,连叫唤人,都没人应你。” “你这孩子,把你几个兄弟想那么坏呢。” “哼,我是怕你老了没人养,躺在床上才想起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大儿子。” 吕生财本想说他两句的,抬头就见他眼眶泛红,忙移开了目光,闷声道:“爹心里有数。”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刚张开嘴,就见吕博承已转身离开,边走边朝他挥手:“有数就行,年纪大了早点睡觉。” 这小子。他话还没说完呢。 一个人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别傻傻地往前冲,不管怎样,定要活着回来,瘸了腿断了胳膊也回来,爹不笑话你。 吕生财闷闷地坐在书房呆了半宿,才转身回房。 见吴氏没睡,也没多说,脱了衣服就爬上床睡觉。 吴氏起身让了让,问他:“你给他拿银子了?拿了多少?” 吕生财上了床就面朝里躺下了,并拉上了被子,闷声说了句:“我前几天都给过他银子了,还给!咱家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吴氏见他父子二人在书房谈了这么久,正心里打鼓,一听吕生财没给吕博承银子,扬了扬嘴角。也上了床。 “你在外那么辛苦,明天我叮嘱几个孩子都俭省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博祖今天还说过几天县里有诗会,要银子,我说你赚钱不容易,让他推了。” “嗯。不过孩子想上进你还是不要阻拦,他要是觉得有用就让他去,家里也不能少了他念书的银子。” “郎君你说的对。”吴氏嘴角上扬,附合着,转身就抱住了吕生财。 另一头吕博承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平复了心情,才进了房。 见苏青媖正在房里忙忙碌碌,心生暖意。 “怎么还不睡?” “给你收拾行李。” 吕博承走过去看了看:“不是都收拾了吗。轻装简行就好,带那么多,被别人捞走了,我还心疼。”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不过是一些药和衣裳鞋袜,能有多少。你打的东西呢?” 吕博承便拖出一个包袱给她看。 苏青媖便看见里面放着一条黑黝黝的不起眼的软鞭,一件灰扑扑的软甲和一把匕首。 吕博承见苏青媖目光平淡,便道:“你别看他们不起眼,这软甲是蟒蛇皮做的,寻常刀枪刺不入,一般的火也烧不透它,和这件吹毛可断的匕首一样,是真正的好东西。都是师父送我防身的。你再看这件软鞭,可当皮带又可当武器,你看” 苏青媖便见他不知拧开了哪个机关,那软鞭竟是旋出浑身的毛刺来!厉害了,这要是打到人身上,皮肉都能绽开! 苏青媖啧啧称赞,凑到近前摸了摸,感慨着这时代匠人的工艺。 “ 那个张大锤做的?” 吕博承点头:“以后你有东西要打就去找他,他手艺好着呢。但你别跟人说,师父说他不想人知道。” 苏青媖点了点头。 这软鞭带在腰间,一般人注意不到,软甲穿在身上,也不会有人抢了去,不起眼的匕首应该也不会被人抢了去,苏青媖顿时放心不少。 又转身给他说起她准备的东西。 “这件里衣你穿在身上,我在衣角都缝了银票,裹了油布,你需要时就拆开来用,都是小额的。怕万一你找不到地方兑,我还缝了几个金豆子在里面。脏了你就拆外面的罩衣去洗就行,里衣阳光下晾晾就好。” “嗯。” “鞋子我准备了好几双,都是厚底的,纳了好多层,经穿。这外裳我都在手肘等关节处加厚了,耐磨。你也别嫌闷气,这样的厚布才耐磨耐穿我给你做了好几件丝绸做的里衣,你换着穿,有软甲也要穿着” “嗯。” 苏青媖正要再说,就被那厮紧紧抱住了。 她顿了顿,想去推他,反被他抱得死紧。苏青媖见他情绪低落,也就随他去了。 吕博承埋头在她肩胛处,闷声道:“你这女人,不能因为我不在,就不着家知道吗?要在家好好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要是让我知道你拈花惹草的,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苏青媖一听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说的是你吧。在外拈花惹草。” “我保命还来不及,还拈花惹草。” 苏青媖没理他,任他抱着。 又过了一会,又听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改嫁了吧。别一个人留在吕家,看吴氏的脸色。她不会对你好的。” “嗯。” 吕博承见她应了,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真想改嫁啊?” “不是你让我改嫁的?” “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就当真了。” “你这臭女人!” 第四十六章 有情况 临睡前,苏青媖召唤出了系统。 这些天她一直让吕博承陆陆续续拿了一些食材回来,吕博承不明所以,但也给她拿回了好多。苏青媖都卖给了系统,想换些药给吕博承带走。 她从系统里拿出来,放在手上,对吕博承说:“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吕博承凑了过去,抓了她的指尖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看了看掌纹,见苏青媖没表示,哦的一声反应过来:“白了。你白了好多。是想让我看看你白了吗?我看看,咦,脸上也白了!你说我下次回来,是不是不认得你这柴火妞了?万一在路上见了认不出来怎么办?” 苏青媖捡起床上被他翻掉的药又送回了系统,真看不见啊。看来系统里出来的东西真的只有她看得见。 这鸡肋的系统。 见吕博承还要捧着她的脸细看,苏青媖恼得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躺下了:“睡觉!” “啊,这就睡了吗?我还有话没交待完呢。我爹说了” 喋喋不休,苏青媖听在耳朵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吕博承见苏青媖都快睡着了,急了。这怎么就睡了呢? 夜这么长,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呢,还不赶紧趁着他在,多努力努力?这女人不会以为一发入魂,万事大吉了吧。 这爱搭不理的态度,太惹人生气了。 摇晃着她:“不生儿子了?” “不生了。”苏青媖一把扯过被子蒙脑门上。 吕博承又一把扯了下来:“可我想生。” “不生。”苏青媖又扯过来盖了回去。 吕博承直接拽她:“你起来。” “不起!” 吕博承看着裹成蚕蛹的女人生闷气:“你这臭女人,是打量我不敢来强的是吧!”好让你知道什么叫一振夫纲。 一把扯开被子,覆身上去 次日,苏青媖浑身酸痛地醒来,踹了他一脚。见他态度殷勤,想着他马上就走了,便不打算跟他生气了。 在房里给他整理行装,交待他,让他看看能不能找到苏青松的消息,是生是死捎个信回来。吕博承点头应了。 又拎起一件衣裳交待他:“这件衣裳昨天被你一闹,我都忘了说了。这是一件羽绒衣,你别看它不起眼,但它轻便又保暖,是我让周婶特地去乡下寻了白鹅,买了十几只才得的细绒做成的。” 一件羽绒服要用到七八只鸭鹅的毛,苏青媖买了十几只,挑挑拣拣,才做成了这么一件。特地做得又宽又长,冬天可以当衣裳穿,在野地行军也能当被子盖。 听苏青媖这么一说,吕博承拿着那件羽绒衣翻来覆去的看,啧啧称奇,套在身上果然热得出汗,见它还不像棉衣那么重,那么大一件,收起来还不占地方又不吃重。 心中欢喜,又想去抱苏青媖,被苏青媖躲开了。 吕博承见她躲老远,瞪了她一眼,嘲笑她:“你是不是小时候没衣裳穿,才攒的鸡鸭的毛做成衣服穿。”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不打算跟有代沟的学渣生气。 这年头没有养殖场,找十几只大白鹅并不容易。 等他二人拎着包袱到了堂屋,就见大伯母正搂着吕博寿抹泪,他妻子黄氏正挺着大肚子在一旁低头啜泣。堂屋里一大家子人,都神情沮丧低落。 看到吕博承出现,老吕头和吕奶奶又招呼他过去,拉着他哭天抹泪。 两个大孙子就要走了,生死未知,可能还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眼里便都落了泪。 吴氏也一副哀凄的模样站在一旁看着吕博承。在吕生财旁边慈母心肠般对着吕博承说了好几句,而她生的那几个崽,也就吕博宗一脸担忧地凑到吕博承身边。吕博承还朝他笑了笑,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吕博承神色从容,面上没有一丝要奔赴沙场的样子,还一一安慰了众人。 直到吕父说时辰不早了,要送他们到镇口集合了,马上军队来的官员就要查点镇里和各乡各村的兵丁名单了。 大家这才簇拥着二人往门外走。 苏青媖见大家都围着吕博承和吕博寿,黄氏一个人捧着肚子正抹泪跟在后面,便过去扶了她往外走。 黄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两人便跟着大家出门。 正走到门口,就见两个年青女子正站在吕家门口,一主一仆的模样,打扮挺小家碧玉的。 “你怎么来了?”吕博承很是惊讶。 见众人看过去 ,那丫鬟模样的姑娘就开口说道:“吕大哥,我们姑娘来送送你。天不亮就从平川县来了。” 众人又齐齐看向吕博承。吴氏和吕博祖一脸戏谑,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苏青媖脸色淡淡地看过去,打量那一主一仆,想着她们和吕博承的关系,这天没亮就赶过来了,看来关系不浅。 就听身边有人嗤笑了声,扭身看去。 就听吕玉珠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这有人刚娶了亲,还以为浪子回头,没想到外头早有人了,啧啧。” “你少说风凉话!”吕博承瞪了吕玉珠一眼。 又飞快地看了苏青媖一眼,见娘子与他对了一个眼神就匆匆移开目光,那目光冷冷清清的,让吕博承心里直打鼓,娘子一定是误会了。 便对着那一主一仆说道:“花颜,谢谢你来送我。你先等一等,我跟我娘子先说两句。”说完转头拉了苏青媖便往家里走。 苏青媖本不想动的,只是被他大力一拽,奈不过他的大力,只好跟着他走。 两人进了宅子,离了众人一段距离才停下。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清冷。男人果然是不能信的,这几天两人都快处成老夫老妻了,她都差点过迷糊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青媖挥开他,并不打算听他瞎解释。心里有着淡淡的失望。 吕博承有些着急,两人成亲以来一直好好的,他走后,娘子也会在家里守好家等他回来。可花颜一来,娘子恐怕误会他花心了。 抓着苏青媖的胳膊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不过相识一场。花颜是个可怜的女子,被家里卖了,之前我在楼里帮过她,她就一直记得,我都不知道她今天要来送我” “她是花楼里的?”苏青媖愣了愣。 第四十七章 托付 这么一个气质如兰的姑娘,竟是花楼的? 又反应过来,这厮之前还骗她,说他去花楼只是喝清酒?人家现在都追来家里相送了,一大早就从平川县来了,时时关注他的行踪,能是普通关系? 这情深意重的,能没点什么?谁信。 苏青媖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 吕博承心里不安,忙凑近过去,但苏青媖却往后退。他凑近一步,苏青媖就退后一步。 吕博承只好站住了,着急地解释。 “她是被家里卖进花楼的。那天我和举业他们去喝酒,见她被老鸨毒打,我看不过去,就帮她解了围,就这样认识了。后来我们再去,她就一直会送壶酒给我们喝,偶尔会弹琴给我们听。仅仅这样而已,我和她真没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送我!” 嗯,看那厮着急跳脚的样子,听着有点像真的。但她怎么这么不相信呢。一定有点什么!不然人家大老远能来送他? 再看这厮,长得剑眉星眼,面容俊秀,长身玉立,这要是换上绸缎衣裳,再打扮打扮,也是翩翩玉公子一个,能被人看上,也很正常。 见苏青媖打量他,吕博承急得冒火:“我和她真没什么。而且我都成亲了,能有什么!再说我马上就走了,天南海北的,她还能追过去?” “说不定呢。都追到这来了,追到边疆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你以为边疆就从这到平川县那样的距离吗?光马车都要几个月,还追到边疆!嗤,就你能想。” “我怎么不能想了?你看,不都追到这了吗?” “你这女人!怎么说不通。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送我。我和她真没什么。手都没摸过!” 见苏青媖不信急得直跳脚。又见她打量他的手,忙抬起手摊到苏青媖面前:“真的,就你摸过!” 苏青媖刚想再说点什么,前面吕父的声音传了过来:“要走了,错过时间,还要受鞭挞!” 苏青媖只好停了话头,往外走。 吕博承跟在她身边,不停地解释,想去拉她的手,被苏青媖甩开了。气得他直咬牙,腹诽女人固执起来真是要命! 到了门口,也不敢看那花颜了。倒是苏青媖朝她主仆二人道了谢。 花颜看了吕博承一眼,露出甜甜的笑,走到苏青媖面前:“你就是吕大哥的娘子吧?之前你们成亲我都没能来道贺” 说着扯了手腕上的一个玉镯子递给苏青媖:“这个就当做是给嫂子的贺礼吧。” 苏青媖推了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这种粗人,哪是带得起这种镯子的,磕坏了还心疼。” 花颜拿着玉镯子有些无措,看了看苏青媖,又抬头看向吕博承。 吕博承便说道:“你自己留着吧。这么贵重的,我们也不好回礼。将来金啊玉的,我给她挣。” 花颜一听,低了头,默默把玉镯子戴了回去,脸上看不清表情。 苏青媖听了那话,心中一动,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开了目光。 吕玉珠在一旁看得直眼红,那玉镯子绿油油的,一看水头就好,肯定值不少钱。乡下土里刨食的,不识货,哼。又去打量那花颜,见她衣裳研丽,气质清雅,顾盼生辉,觉得这才是闺中女子的样子,很是羡慕。 转眼,众人就走到镇口。 此时的镇口,已是人山人海,四里八乡的兵丁都集中过来了。有几个军官模样的正在训话,几个老兵正拿着兵薄子勾勾画画,一脸严肃。而一旁的兵丁及送别的亲人,都是一脸哀凄,面露不舍。 吕博承见到关暮野c卢耀祖等人,忙窜了过去。两个女人跟着他身边,他路都不会走了。 苏青媖看了一会,就四下环顾找苏又文。不知道她爹有没有跟过来送。 才找了会,果然就看见他爹和二叔三叔小叔等人正围着苏又文,忙走了过去。 “女婿呢?”吕父问道。 “和他朋友在那边呢。” 说完看向苏又文。二房一家今天都来了。二伯母正拉着苏又文淌泪,刘草芽也站在旁边,紧紧盯着苏又文。 互相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苏青媖也不好站太久,她也是出来送夫婿的,怕吕家人说她,就转身要走。不想苏又文却叫住了她。 两人避着苏家人走到一处,“青媖,哥拜托你一件事。” “又文哥你说。”苏青媖有些意外。 “我想把草芽托付给你。” “啊?”这是怎么说的。苏青媖一时没 反应过来,怎么把人托付给她了? “也不要你做什么,就是我走后,如果她在家有什么难处,你帮一帮她。奶那人有时候不讲理,我娘她耳根又软。成亲那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万一将来我有个好歹,奶一定会留下她的。她还年轻,我不想她为我守着。你到时帮帮她。” 苏青媖很意外听到这一番话。 “你不想她为你守着?她要回了刘家,还不知她娘会把她卖到哪里。” 苏又文默了默,道:“几十年太难熬了,到时候你帮帮她,她是个好女人。” 苏青媖往刘草芽那边看了一眼,见她一脸担忧地看了过来,想起成亲那天她一人拎着包袱跑来,对她很是欣赏。 点了点头:“嗯,我会看着点的。也会交待我娘,平时给她搭把手。” 苏又文很是郑重地朝她行了一礼,谢她。 苏青媖避了开去。只让他放心。 见他转身回了苏家那边。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希望你能活下来吧,活下来自己来照顾她。 回到吕家这边,见大伯母拉着吕博寿不放,便转身去找吕博承 见他在和刘举业两人正在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啥,也不管他了。又看了花颜一眼,见她正盯着吕博承那边,苏青媖心里想说男人不重要,但心里忽然又有点闷闷地。 看着那厮背着的包袱,很想上前去把它抢来,给他准备那么多做甚!还不如留着钱自己花。还把二百两都给他缝进去了,想想真是昏头了。 吕博承察觉得苏青媖的视线,看了过来,见苏青媖正对他怒目相向,还盯着他的包袱,心里发毛,忙用手托了托。 跟刘举业匆匆说了一句:“那我就拜托你了,你人脉广,平时帮我多看顾一下她。” “放心吧。有我在呢。”刘举业见几个朋友都走了,很是伤感。只要他在,就会把他们的家眷都照顾好的,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吕博承匆匆说完又跑回苏青媖面前,去抓苏青媖的手。 苏青媖没甩开,只好随他去了。今天生离大型现场,男男女女抱成一团,她被抓个手也没人说啥。 花颜看了看他们相交握的手,眼神黯了黯。 小丫鬟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就说让姑娘不要来的,姑娘非要来。 又过了一会,点名完毕,队伍即将开拔,现场随即哭成一片。 第四十八章 枕头下的荷包 队伍开拔后,大家都有点心情低落。花颜拒绝了吃饭的邀请回平川县了。吕父带着吕家众人找了一处饭馆,要了三桌饭菜。 除了吕博承c吕博寿,两个姑姑家里也各有一个儿子被征走。老吕头里外孙一共四人被征走,老人家饭都吃不下。闷坐着发呆。 吕博祖没半点影响,被压着没去学堂也来相送,但一句话都没与他兄长说,面上功夫都没做。 想到以后家里没了与他斗嘴的吕博承,心里就像是卸了块巨石,整个人都云开雾散的感觉,一桌人就他饭菜吃得香。 引得老吕头连连皱眉看了他好几眼。 吃完饭,老吕头拉着还想在镇上住两天的吕奶奶带着众人走了。吕家人也各忙各的去了。 苏青媖回了房,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房子也不大,但她就是觉得空荡荡的。 没了吕博承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倒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会,想到这些天竟然习惯了吕博承的存在,早上还因为花颜的出现生闷气,就有点生自己的气。 抓了吕博承的枕头在手,狠捶了几下出气。 放回时,发现底下有东西,咦,这是什么?怎么有个荷包? 腾地坐了起来,掏过来看,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两张纸,一张银票一张信笺。 抖开了看,才看明白了。吕博承把从吕父那里拿到的五十两银子全留下给她了。还让她把这五十两拿去换个大金锭回来压箱。 信里叮嘱她不要拈花惹草,要好好呆在家里等他回来。如果他回不来,就让她改嫁。但要找个好人家。如果生儿子就叫卫旸,女儿就叫卫曦。 苏青媖看着五十两银票吸了吸鼻子。什么卫旸卫曦,影子都没。吕博承你个学渣还是活着回来吧,还取名字,想那么多! 把信和银票塞回荷包,倒回床上,被子一扯,蒙了头。 次日,苏青媖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还有六十二两,心里便有了数。把银子和银票都揣在身上出了房间。 却不想在院里被吴氏叫住了。 吴氏交给她几匹布:“博承的爷奶把几个孙子送走,心里一直不开怀,你爹就说扯些布给他们做两身衣裳,也表表我们的孝心。你才嫁过来,乡下吕家也没去过,这几匹布你拿回去,给他们做两身衣裳,也好让他们知道孙媳的孝心。” 几匹布冷不丁塞到了苏青媖怀里,她愣愣地抱住了。 吴氏甩了甩手,又说道:“你慢慢做,也不赶工,活计务必做得精细点。你爷奶在家里穿,耐磨耐穿最是要紧。” 吴氏说完,腰肢款款地走了。 苏青媖见她都不等她回话,就急着走了,哭笑不得。 这是怕她拒绝? 吕博承一走,就给她找事做?做完老人家的衣裳,下次还有什么?这是不想她出门吗? 吴氏确实是不想她出门。 她到吕家时,吕博承那崽子的亲娘还在,她怕人说小话,逢低做小,门都不敢出。家里的活计她一样没落,天天钻厨房,一日三餐不落给刘氏做饭吃。刘氏生病躺床上,都日夜给她煎药伺候她。 没道理她的儿媳嫁进来就享福了。 活计什么都不用做,天天在外头晃荡。少奶奶一样,万事不愁,厨房的烟火气也没沾。这乡下嫁过来的柴火妞,地里刨食的,嫁过来倒享清福了? 不管是亲的还是怎样,她都是婆婆!儿媳嫁进来不就是伺候婆婆的? 当年她嫁到那家,受了那家婆婆c祖婆婆多少刁难!日头没升就下地,天黑了还在地里,肚子饿得咕咕叫,锄头都不敢放下。好不容易回去了也不得歇,一家人的衣裳都要她洗,一直洗到夜半三更。 多苦的日子啊。 好在她巴上了货郎吕生财,跳出了那个火坑,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过。 她熬了多少年才过上了如今的日子,苏氏这乡下嫁过来的,一嫁进来就想享清福?哪有那种好事! 吕博承那崽子从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对付不了他,还对付不了一个乡下来的了? 吴氏回了房间,吕玉珠正歪在榻上,见她进来:“给她了?” “嗯。娘给她,她还能不接?我是婆婆,她是媳妇,她还能反驳了?”吴氏有些得意地说道。 “还是娘你有办法。就是该让她干些活。天天不着家,以为嫁到镇上就享福了?吃咱家的用咱家的,还不想出力,做她的大头梦呢!爹也真是,非让我做,哪家小姐天天干针线活的?我还约了 如月去听书呢。” 吴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爹还不是想拘着你,让你练练针线活,好给你说门好亲。如今时不时就征个兵,你爹挑了好几户人家都不满意。” 吕玉珠一脸不屑:“镇上哪有什么好人家?有几个钱还不是一样要被征走!我以后要嫁去当官的大户人家!” 吴氏白了她一眼:“当官的大户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你爹又不是什么人物。你爹找的都是镇上同样有铺有田的人家,门当户对的” 吴氏难得有几分清醒地说道。 吕玉珠嘟了嘴:“我不要!有个小铺子,一两百亩田,就以为很多了?那才多少银子!人家琳琅阁那才叫铺子,听说他家的首饰铺到处都有分铺,家里也有人在朝中当官。” 吴氏不想她志向这么大,扭头看她:“你是不是跟他家的掌柜见过面了?我说你怎么老喜欢往他铺子跑呢。你个死妮子,那掌柜可是有妻有子的,铺子也不是他的。” 吕玉珠不屑:“我哪里看得上他!他不过一个掌柜,又不是少东家。” 吴氏瞪圆了眼:“你还看上人家少东家了?人家那是什么牌面的人物,能看上你!” “怎么就看不上了,我哪里差了?娘你都说我长得像你,弱柳扶风的,说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吴氏被噎了噎。 不知道玉珠怎么就看上那家的少东家了,人家一年都不来一趟。自家和他家天差地别的。这死妮子,竟做起这个不切实际的梦,真真愁人。 苏青媖并不知吕玉珠情花已绽放,抱着几匹布,准备回房。走到一半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向。 第四十九章 寻铺子 苏青媖转身就去厨房找周婶。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道理该吴氏这个儿媳表的孝心却要她来完成。做为孙媳她自然有她该摆的孝心,再说孝心也不是非要亲自做两身衣裳才叫孝心。 苏青媖抱了几匹找到周婶,让她帮忙给吕博承爷奶做两身衣裳。 周婶很是高兴家里又有活计了。 上次她从苏青媖这里领了活回去,才几天功夫,婆婆和女儿就得了一两工钱。布头也留下了,拼拼凑凑还给小儿子做了件小衣,又纳了几双鞋底。 苏娘子还教小儿子用白鹅的硬羽做了一个球,教他怎么用拍子打着玩。小儿子高兴坏了,天天在巷子里和小伙伴们拍球玩,你一拍我一拍的,高兴得很,引来一堆小孩围观,每天都玩得高高兴兴的。 “娘子放心,我一定交待她们好好做,定要把活计做精细了,你就放心吧。” 苏青媖对她们的活计很是放心。交待好之后,就出了门。 前几天她考察过几条主街,心里有了数,今天真奔人牙处,说明她的来意。 “娘子是想要找一间大一些的铺子,后院地方要大,要有水井,还要有可以住人的房间,新旧不论,装修也不论,是这样吗?” 苏青媖点头。 对方看了她一眼:“娘子还不要四条主街的?” “对。”主街虽然人流量大,但租金也贵,而且她要做的生意特殊,不需要在主街。她要那种集中住宅区,前铺门脸大,后院地方大的。 那中年牙人,姓李,家就住镇上,把苏青媖的要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翻了翻他手头的本子,过了好一会,才道:“倒是有那么几间。只不知娘子是买还是租?” “租是什么价,买又是什么价?” 那李牙人看了苏青媖一眼,见她神情淡定,摸不太准她的来路。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穿着也不起眼的娘子,倒是有能力要买铺子。 顿时不敢小看,便说道:“就娘子你提的要求,这样的铺子至少在二百两左右。如果租的话,一月要至少五两往上。租的话是半年起租,一季一付,押一月押金。” 三月一付,付三押一?那就是一开始至少得交上二十两,然后她还要备货,要装修,要请人往宽裕里打算,那她手里的银子在完全亏损的情况下,只能撑上两个月。 李牙人见苏青媖沉默不语,觉得这一单不一定成了。 这是哪家的娘子,一过来就说要租铺子,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一月租金五两,那至少一月的流水就得翻倍,再加上人工,至少得赚上六两往上才不亏本。没实力没背景的,生意还真不好做。 以为那娘子要知难而退了,没想却听她说道:“那李牙人带我去看看吧。” 啊,这真要租啊? 苏青媖见他不动,眼神询问对方。 “啊啊,我这就领娘子去。等我拿一下钥匙。” “好。” 等他拿了钥匙,二人走到路上,苏青媖才发现他腿有些 “嗐,娘子别介意,我天生长短腿。但走路不影响,也不影响我带娘子看铺。” 苏青媖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李牙人笑了笑。 苏青媖怕他误会,笑道:“其实你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总归能平安地活着。我昨天才送走我家男人,他被征兵丁,自己舍不得离家,还说恨不得他爹把他腿打瘸了不用去呢。” 李牙人笑了起来:“这话这么说也没错。虽然我这腿吧,干不了别的,但让我免了上战场当人肉靶子的命,这样说来,还算幸运。”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总算不那么陌生了,一路走一路聊。 “哎呀,原来你是博承那小子新娶的娘子啊?” “啊,大哥原来认识他吗?” “认识认识,怎么不认识!都一个镇上的。他在我们镇上可出名了,从小爱打架,附近几条巷子没哪个小孩打得过他。大人带着孩子上门告状,他爹就拎着棍棒打他,他扭头就跑,跑得还贼快。第二天转头又把告状的孩子打哭,人家又告状,他爹又打他,转头他又打告状家的孩子。可笑死我了。” 苏青媖抚额。 这家伙,怕不是傻吧。 那李牙人看了她一眼,止了笑,道:“博承那孩子讲义气,他是看不惯大小孩欺负更小的孩子,所以上手就是揍。后来跟他打架的据说都成了他的朋友,经常能看见他们一帮人走在街上。这镇上少有不认识他的。” 苏青媖静静地 听着,不知那李牙人跟那厮是不是有些特别的交情,一路上尽是说那厮的好话。 “博承那孩子亲娘早早没了,他爹也不怎么管他,如今你嫁过来了,就好好跟他过日子,虽说战场上刀箭无眼,但他要是知道家里有人等他,他也一定会努力活下来的。” “嗯。”苏青媖被他说得心里发酸。如果一个人对尘世没了留恋,不是出家就是自我了结了吧。 她希望吕博承也能有所留恋好好地活着。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倒不觉得路上无聊了。 李牙人业务能力很是出众,这大街小巷,哪间屋哪间铺他都如数家珍。哪些是租的哪些是卖的,分别是什么价格,卖主又是什么信息,为什么要卖要租,信息全装在他脑子里。 就连镇子附近哪个村哪个乡有田地出租出让他都知道。 让苏青媖获得了不少信息。 想着将来赚了钱就找他带着去买田买地,也做一个有宅有铺有田有地的人。 连看了几处,因为苏青媖对铺子的里外条件并不讲究,里面有没有东西她一概不要求,她不是开食铺酒肆的,桌椅什么的她都不要,最好是一件空屋,她才好改造。 很快李牙人就带她挑好一处铺子。 在内城的东北街上,此地住户多,街道还算阔朗,铺子多是前铺后住人的宅子,此地离镇口也不远,铺面宽敞,顶高也高,后院有井,有仓库,有牛马房,左右厢房都可住人。铺子又刚整修过,并不需要她怎么大动。 苏青媖看完很是满意,当场就定了下来。 李牙人也很高兴,便说先帮她约房主,明天一早让她再带着银子过来签契纸付银子。 苏青媖便应了,付了牙钱,与他告别,又到菜市转了好久,这才回了吕家。 下午她就没再出门,就在屋里写写画画,盘算着开铺子要做的事情,和要支出的银子。 申时中,周婶来喊她,说她爹来找她了。 爹?昨天不才见过吗?今天怎么过来了? 第五十章 钱没了 “爹,你怎么过来了?” 苏青媖刚走到院里就看见苏父正朝她走过来。 “哎。有点事。” 苏青媖把苏父领到待客的堂屋,看他一脸忧愁,给他倒了一杯茶:“爹,你先喝口茶,润润口。” “哎,好。” “爹,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苏父满脸愁怅,把杯子放在桌上,摇头:“家里没事,是你大姑。” “我大姑?怎么了?爹你去她家看过了?” 苏青媖成亲的时候,苏大姑一家只托人送了礼,人却没有来。苏父有些担心。等到苏又文成亲一家人又没来,就想去看看。也因为种种原因没去成,直到送苏又文走了才去了她家一趟。 这才知道真的出事了。 大姑父被石场的巨石压了,一条腿被压的血肉模糊,断了。 “啊,这怎么弄的?人怎样?” “人倒是醒了,但给压到了内脏,现在大喘气都不行,一咳就出血。腿也断了一条。你大姑把家里五亩田都卖了,又跟你大表姐婆家借了些,买了野参吊命,现在人倒是醒了,就是没钱治腿了。你姑父,硬要让你姑把他带回家,说不治了。在医馆一天就是一两,一家人在县里还要吃要喝” 苏青媖叹了口气,古今同是,穷人都看不起病。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内伤养上几个月倒是能好,但腿要是不治,说一旦经脉坏死,就只能截断了。说如果治的话,虽治不回原样,但起码腿能活起来,瘸了也能用上。” 苏青媖点头,截断多不方便啊,就算瘸了,两条腿也都能走能跑。 “姑父不肯治?” 苏父摇头:“说家里没钱了,不肯治。该卖的都卖了,就剩那几间泥草屋,不值钱没人要。你姑父心疼银子,说让大夫把腿锯了” “能治肯定要治啊。”在农家,没了一条腿,干什么都不方便。 “爹也是这么劝他的,你姑和表姐他们也说治。但钱都借了一轮了,也不够。爹不忍心看你姑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大姑这辈子活得苦,你亲奶早早没了,她一个人里外地操持,爹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你继奶把她嫁去没几亩田的山里人家,地都没一亩,靠给人石场打工养活一家人” “你表哥前年又被征兵征走了,去年你表嫂也扔下孩子跑了你表弟表妹还没有成亲,开了五亩的荒田,也仅够一家人堪堪填饱肚子,没半点剩的” 苏青媖默了默,道:“在石场出了事故,石场没有赔偿吗?” 苏父听了有些忿忿:“半分赔偿没有!还说你姑父凿坏了一块好石料,要让你姑父赔钱!好在有你姑父的工友们帮着说话,那东家才说不赔了,但也把你姑父辞了。” 苏青媖长长叹了口气,自古细胳膊就拧不过大腿。 苏父看苏青媖皱眉不说话,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爹,你有话就说。” 苏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就是吧,爹今天来,就是,就是想让你问问亲家公,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借些钱出来,看着你姑父一脸死志地躺床上,爹这心里着实不落忍。” “爹原本不打算来找你的,你才嫁过来,现在女婿又走了,爹不想你看他们的脸色。可是,你姑又太可怜,她一天福都没享过” 苏父说着就红了眼眶。 “我去找过你二姑了,我原本以为她嫁得好,婆家有田有铺,能借些银子给你大姑,但她说铺子要用资金周转,也没有多的,就只借了一两。” 这二姑,也是绝了。 果然不是一个娘肚里出来的,不能跟她爹一样感同身受。 “爹,你在这等我一会。” 苏青媖转身就回了房。取了五十两银票给苏父。 “爹,这五十两你先拿去给大姑,让姑父治腿,后续的钱咱慢慢想办法。” 苏父一脸震惊:“这,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女婿攒的。爹你拿去给大姑。我本来是想用这钱做点小生意的,铺子我都看好了,现在大姑要用,就先借给姑父治腿。” 苏父愣愣地看着银票:“这,这么多啊。爹原本只打算朝亲家公借个十两二十两的,家里你爷偷偷给了二两。现在有这些钱,你姑父也能治腿了,不管怎么样,得让他把腿保下来。” 苏青媖点头:“嗯,那爹你去吧。要不要我跟你过去一趟?” 苏父摇头:“爹一个人去就行。你一个新嫁媳妇不好到处跑 。过几天你姑父情绪稳定些了,爹再领你到他家去看望。” “好。” 苏青媖目送着苏父出门,长长叹了口气。 明天的约看来是签不成了。 她现在越发想挣银子了。想挣很多很多的银子,不然看病都看不起。她不想生场病就要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去借钱,看别人的脸色。 财富自由先要解决吃喝自由,然后看病自由,然后买房买铺自由,再然后 短期目标先解决吃喝自由看病自由,中期目标买房买铺买田买地自由。 苏青媖,你行的! 看着荷包里的剩下的十两银子,苏青媖郁卒了。 租金她交不起了。那铺子她好喜欢,铺面大,宽敞,后院也大,有井有房有仓库,五两真的值啊,一哆嗦可能就被人抢了。 二十两,从哪弄二十两呢? 次日,到了约定时间,苏青媖准时出现。铺子东家几乎跟她前后脚出现在人牙处。 苏青媖打量了一下那铺子的东家,很是慈眉善目的一位老人家,苏青媖舒了一口气。等李牙人拿出租赁协议的时候,苏青媖一下按住了协议。 朝那东家笑着说道:“您的年纪跟我爷爷一般大,我叫您声谢大爷吧。我今天有些特殊情况,想请您务必谅解。” 见李牙人和那位慈眉善目的谢大爷疑惑地看着她。苏青媖组织了下语言,道:“您的铺子我很满意,但我今天钱不凑手” 李牙人皱了皱眉头,而那谢大爷身子倾靠在椅背上,看向苏青媖:“你这小娘子,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吧?早说银子不凑手,老夫也不用辛苦跑这一趟,等着租的人多呢,不少你一个。” 说完起身要走。 苏青媖忙起身拉住了他:“谢大爷,不着急,你先坐先坐,听我慢慢说啊,不会耽误您多久时间。” “你这小娘子没有诚意啊。” “大爷,我很有诚意啊!昨天我都把牙钱给交了,二两银子呢!” “那你银子到底是凑手还是不凑手?二两牙钱都交了,今天说银子不凑手?白扔二两银子玩呢?” 老爷子说完腹诽不已,这谁家娘子啊,也没个男人跟着一块出来,脑子不清醒呢? 第五十一章 二两利钱 苏青媖见老人有些生气,连忙安抚。 “大爷,您那铺子我是真满意,也真心想租!脑子里都在勾画怎么装修了。昨天我钱还是凑手的,但昨晚我把钱借给生病的亲戚用了。” 见大爷一脸不信的表情,只好说实话。 “隔壁县有很多石场,您知道吧?我家亲戚就在石场干活,给石头压了,腿给压坏了,人家石场老板不愿赔钱,还说他凿坏了石料反要他赔钱。家里花了好多钱给他治,几亩田都给卖了还不够,我那姑父心疼钱就说不治了,宁愿回家等死。你说咱能眼睁睁看着不?” 苏青媖见他慈眉善目的,赌定他是个有同理心的人,决定实话实说加一番卖惨。 那大爷果然有所触动。 “你说的隔壁县的石场,我知道。这些年没少听说石场出事故,砸伤人砸死人。但石场老板背后都是有人的,隔壁整个县一大部分税收都从里面来,各任知县的政绩都要靠石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咱普通老百姓是拧不动他们的大腿的。” “就是说啊。我那大姑被我继奶奶嫁到那边,那边地都没一亩,靠着石场过活。大儿子征兵走了,媳妇也扔下儿子跑了,我大姑一辈子都没享过福,这要是我大姑父没了,她要怎么活!” 那谢大爷听完一阵唏嘘。 李牙人一听竟是这个缘由,忙替苏青媖说好话:“她才嫁到咱这镇上来,就是南街那吕记的大儿媳。他那大儿叫吕博承,您知道吧,前天刚被征走” 那大爷是从别的县回来养老的,吕博承他不认识,但南街的吕记他还是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跟你公爹借点?”家里都开铺子了,会没二十两银? 苏青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 那李牙人看了她一眼,对那谢大爷说道:“叔你不知道,她那婆婆不是亲的。” “哦。”那谢大爷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 对方打量了一番苏青媖,默了默,道:“铺子我倒是可以租给你,但我也不是开善堂的啊,我不能不要租金的。” 苏青媖心里一喜,道:“您误会了,我不是说不给您租金,那我成什么人了。我是想让您押后两月再收。到时候我不仅把本钱给您,还多给您二两利钱。” 苏青媖本想说一个月的,但她不知道一个月她能不能赚到这么多钱。 “哦?你这么肯定你开的铺子,两月就能赚到钱了?二十二两,你一个月至少得赚到十五两往上,才好保证你的人工c流水和周转。” 苏青媖一听忙恭维道:“哇,没想到大爷您很懂经营之道嘛。” 那大爷傲骄的哼了声:“不然你以为我那间铺子是买来干嘛的?当年我从咱枫亭镇买铺开铺发家,搞不好你爹都没出生呢,你更是没有。” 苏青媖从来就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听他这么一说,忙又恭维了他几句,把他拍得无比舒畅。 “你嘴上说的好听,但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赚到啊,要是两月赚不到,你两手一摊,说没办法,我又不能怎么样你,对吧?” 苏青媖看了李牙人一眼,那李牙人看明白了她眼里的求助。 转身就对谢大爷说道:“别人可能不放心,但她您就放心吧,她吕家的铺子还在那里,都开了十来年了,想来近几年内也不会挪窝,再说他乡下还有一百亩田呢,即便要卖也是托到我这牙所来。” 虽然苏青媖不想跟吕家挂上钩,但能借吕家的力她也不会推辞。 忙附合道:“就是说啊。而且我男人走前还把他外祖家的田地过户给我了,说他要是回不来,让我带着田地改嫁,到时还不上您的钱,我卖几亩田也够还您的了。” 那老爷子一听,啧啧称赞,竖起拇指:“你男人是这个。” 苏青媖笑了笑:“嗯,他人还不错。” 那李牙人也点头:“她男人我们都认识的。以后她要在继婆婆眼皮底下生活,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那老爷子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下来。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道:“要不我把田契押在李牙人这里,到时候我还不上钱,李牙人就帮我卖几亩田还您。” 那谢大爷抬头看向她:“那倒不用。我信你一回。反正你家铺子就在那,家也在镇上,我也不怕你跑了。” 最后双方签了协议,那谢大爷最后只揣着协议走了,钱一文没收。苏青媖万分过意不去,一直送他走了好远。 李牙人也说她遇上好人了。 苏青媖很是舒了口气。她运气 还不错。 本来都打算好了,不行的话就拿田契去抵押借些钱出来。她有信心能还上。但是外祖的田地,是吕博承心里的牵念,不动最后关头她并不想动。 事情解决了一大半,苏青媖拿了钥匙就去了铺子,里外都看了一遍,便找了镇上的一家给人建房屋的工程队,请他们帮着略做修整。 因为不需要大动,对方说五百文一天就能好。苏青媖就把铺子委托给了他们。 接下来她想做一些货架,便想到村里的苏大爷一家。 但之前听她爹说苏大爷一家现在接单子接到手软,光村里的单子就要排上好久的队。想了想便在镇上找了一家木匠铺,画了图纸让他们帮着做几排货架,又要了两张床放在厢房。 做好这些,苏青媖就往家走,一边走一边琢磨上哪找人手。 她一个人要开店是绝对忙不过来的。 店里最少得有两个人,一个看铺,一个在后院忙活,还要有一个人在外边跑着收货。所以至少要请两个人。 苏青媖一开始想着开店时就想到了她姐姐。用谁都不如用她姐让人放心。 而且她姐夫现在不知死活,留她姐和丫丫在那家里看叔婶的脸色过日子,她心疼。又不是亲公婆,她姐不仅要带丫丫,里外还要干家里的活计,二十出头的人,憔悴得不成人形。 除了店里的人手,还有货源的问题。 很多事不能想,一想就焦头烂额,感觉一堆事挤在一块,扯不清。 赚点银子,并不容易呢。 苏青媖刚到家勾勾画画了一会,她爹又上门来了。 第五十二章 胆子这么大吗 除了她爹,大姑的小儿子周大姜也跟着过来了。 “表姐,谢谢你。借银子给我爹治腿。”周大姜有些憔悴,一见到她就要给她行大礼,被苏青媖拦了。 “一家人,不需要这样。能帮上忙就好。” 说着带二人到堂屋坐着说话。 吴氏在家,周婶也跟她说了,但她没有出来,苏青媖也没有在意。 能维持表面和睦就行,该她这个做儿媳做的她会去做,该尽的孝道她也会尽,连着吕博承那份。 但她也不需看谁的脸色过日子。 坐下后,就听说大姑拿到钱,已经劝大姑父留在平川县治腿了,苏青媖松了口气,问周大姜:“你们都在县里啊?” 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已经是大半个劳力了,如今爹倒下了,大哥走了,半大小子眼里已经多了两分坚毅。 “今天三姐已经领着金海回去了,我会两边跑。家里田卖了,我准备去另一家石场找找活计,也好早些还上表姐的银子。” 苏青媖看了看他单薄的身子,摇了摇头:“银子不着急还。你这身板,怎么凿得动石料,挑担你也不一定挑得了。” 周大姜挺胸,做出能行的样子:“我能行的。石场也有别的活计,我能做的。” 苏父在一旁跟着劝。但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后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急于把家撑起来。 苏青媖想了想,又打量了眼前这个表弟一番,心里便有了数。 道:“过几天我会开个铺子,缺个里外跑的小伙计,你要不要来枫亭镇帮表姐的忙?在赚到铺子租金之前,包吃包住,表姐一月给你五百文,以后看情况再涨。” 周大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苏父反应过来问道:“闺女啊,你要开铺子?开什么铺子?亲家知道吗?你一个新嫁妇,他们同意你在外抛头露面?” 这事的确还没跟吕父说过。但苏青媖还是现代独立女性的想法,想做一件事就要去做,并不在意谁的眼光,心里也没有抛头露面这种说法。 “还没说。” 吕父一听便有些着急:“你,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亲家说?你现在嫁人了,不是在娘家,可以随心所欲。” 见苏青媖没听进去,吕父更加着急,起身拉了她:“走,你这就跟我去见亲家。” 苏青媖有些不愿意,她并不是不想说,只是还没开张,现在铺子才租下来,她想再等几天再说。现在被苏父一把拉了起来,只好顺势起身。 那头周大姜反应过来,窜到苏青媖面前:“表姐,我愿意,我愿意的!我来给你当伙计,也不要那么多钱,等表姐赚了钱随便给点就行。” 五百文,他爹凿石料那么辛苦,一月才一两,还不包吃住。他就是去石场找活,都不一定能拿这么多钱。 可以在铺里当伙计,学怎么接人待物,不用去石场做苦活累活,还跟在自家表姐身边,没人打骂,周大姜立刻反应过来,高兴地跑到苏青媖面前应下,生怕说慢了苏青媖改了主意。 苏父一手拉着苏青媖,一边去看他,都被他这副急切的样子看愣了。 苏青媖也噗嗤笑出声。 “好,那你来给表姐当伙计。今天表姐才把铺子租下,装修准备也要几天,你回家收拾一下,过两天再过来。” “好的好的。”周大姜一扫方才的忧郁,脸上多了些神彩。 苏父都看呆了,这闺女,不声不响地都把铺子租下了? “你,你哪来的银子?” “就是那五十两啊。本来今天要付赁钱的,但给了姑父,就没钱了。铺子东家好心,缓我两月再给,到时我多付二两利钱。我手里现在还有十两,用来装修备货,紧着些应该够了。小生意。” 苏父张大了嘴巴。 他一辈子土里刨食,攒了好几年才在继母眼皮底下抠索着攒了二百多文钱,他这闺女一下子就要拿几十两去做生意了? 他从来没敢往生意上想过,没钱没靠山的,也能有做生意的想头了? “你,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呢!要是亏了呢?你把女婿留给你的银子亏光了,你要怎么生活?” “爹,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看苏父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苏青媖略跟他说了说她的打算 见苏父还皱着眉头,安慰道:“爹,别担心,就是小生意,亏也亏不了多少,不过是一季的租子钱罢了。而且我还有他外祖家留的十五亩地,可以吃租子, 不会饿肚子的。” 苏父听完还是一脸的担忧,又担忧亲家说她,便一脸发愁地带着她去找吕生财了。 吕父见到苏父倒是很热情,带着他们到了铺子的后院,坐着说话。 听说苏青媖大姑父的事后,还给了周大姜五两银子。周大姜忙跪下道了谢。 苏父见吕父心情还算不错,便跟他说了苏青媖要开店做生意的事。说完忐忑地望着他,就怕他生气,怕他给闺女难看。 吕生财确实没想到苏青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一个女人家竟然想要开铺做生意了? 头一次细细打量起这个儿媳来。 人是吴氏定的,他对这个儿媳也不了解。镇上相熟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给博承,他也理解。 聘回个乡下姑娘,他自己是乡下来的,也不会嫌弃她的身份。见她自嫁过来,还算本份,做饭手艺也不错,心里还算满意。博承走后,见她安份,又添一分满意。 平时他也遇不到她,除了吃饭时会看到她,也没有多的交流。做公爹的也要避嫌。博承走后,他就想让吴氏以后多关照关照她。 这还没跟吴氏张口,竟没曾想,这儿媳竟然想开铺做生意! 苏青媖见吕父定定地打量她,也任她打量。向他说了她的想法。吕父听完有些发愣。 苏青媖便说道:“爹,这一块生意,镇上没人做过,最后会做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但它成本低,也亏不了多少钱。如果形势不好,我就关了铺子,及时回头也来得及。而且我也想攒点银子,万一将来博承出息了,他一个人没家族没背景的,我也想在钱财上多支持支持他。” 吕父还沉浸在苏青媖说的生意上,他委实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生意。 他做了十几年的生意,竟没想到那一块去。 又听她说起博承,见她肯为博承打算,心里便有些触动。 看了看她,道:“博承走时,是不是跟你交待了些什么?” 第五十三章 同意 苏青媖听到他问起吕博承,心里松了口气。 这年代,女人要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会被人诟病。除非是家里没劳力,男人没能力的。不然男人会很没面子。 所以苏青媖把吕博承当了借口。果然吕父方才还是板着脸,很是严肃的模样,现在一听她是为博承打算,果然面色软和许多。 苏青媖想了想,说道:“他就交待我好好在家等他,他会活着回来。我也相信他会回来的。万一将来他有了出息,我也想在背后帮帮他,起码在钱财上不要让他困顿看人脸色。我想为他尽做妻子的一份力。” 吕父听了很是感动,没想到给博承挑的这个娘子还是个好的。 软声说道:“做生意不像你想像的那样,这中间很多困难是别人想像不到体会不到的。你好好管着他外祖家那十几亩田,也够你花用,钱财的事还有爹呢。” 苏青媖摇了摇头:“博承跟我说,大弟读书有天赋,将来要考仕途,还要不少银子,而且小弟也有灵性,念书也好,他和我都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 “啊,他这么说的?平时他和他大弟针尖对麦芒的,互相不把对方放眼里,很是不睦。”吕生财有些意外。 可不是不睦吗,但话不能说啊。 便说道:“平时那都是两兄弟闹着玩呢。他这一走,还不知能不能回来,最惦念的也就是家里的人了,毕竟血脉相连。” 苏父在旁附合:“可不是吗,血脉相连的最互相惦念。我一想起我那不知死活的大儿,这心里就跟刀割一般,夜里和她娘想起他都睡不着。再看我这外甥,他大哥前年也走了,现在也不知死活。” 苏父提起苏青松,眼里泛了红,周大姜也垂了头。 吕父颇受触动,想起吕博承,心里柔软了许多。 对苏青媖要开铺的想法也想开了。既然她有想法,那就让她试试吧,亏了也就安分了。 便又问了她一些情况,得知租金还没付,还当着苏父的面给了苏青媖十两银子。 苏青媖本不想要的,但吕父硬要给。说他想起远方的大儿也好,或者想在苏父面前表个态也好,硬是不给苏青媖拒绝。 苏青媖只好接了下来。 “你公爹这么开明,你以后可要好好孝敬他和你婆婆,要尽到你的孝道,要谨守好做儿媳的本份,好好等博承回来。” 苏父趁机教育了苏青媖一番。苏青媖垂头应了,当她爹的面表了态。 又说了一会话,这才出了铺子。 三人走在路上,苏父还是有些担忧:“闺女啊,你真要开铺子啊?” 苏青媖嗔怪地看了她爹一眼:“爹,我铺子都租下来了,也请人装修了,你还问。” “你这孩子是真真胆大。都租好铺,请人装修了,还不跟亲家说。要是他先知道了,生起气来,你怎么收场?到时他不让你开铺,你还能跟他犟跟他吵还是离家出走?” 被苏父这么一说,苏青媖确实觉得自己考虑不周到。 “爹,我知道错了,以后有事我事先跟你们商量还不行吗?” “你这孩子,一嫁到镇上,心就野了。” 见苏青媖不在意的样子,叹了口气,又问道:“你那铺子的货源你想过没有?你一个人要怎么收货,要怎么运,你想过没有?” “还没想呢。” 苏父用手点头她:“你!你这孩子!没想明白你就租铺子!这些没解决你就租铺子放那里空置啊?一天天的,不是钱啊?” 苏父有些急了。 “也不是没想,不正在想,爹你就来了嘛。”苏青媖怕他再说,笑嘻嘻地朝他说道。 苏父被她气得没了脾气,手指连连点着她,说不上话来。 “表姐,这事不难,我回去帮你在我们村和附近村里问问,到时收了货,集中运过来。”周大姜在旁边听了一会,忽然说道。 苏青媖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表弟挺有灵性的啊。 正要开口,被苏父否了:“你那村子离枫亭镇太远,运过来不划算。” 想了想,道:“还是爹帮你在咱们村和附近村里问问看,你把你要的东西都跟爹说说,爹回去帮你找。” “谢谢爹。不过我店里至少还需要一个人手,我想请我姐来帮我,爹你说行不行?” “你姐?”苏父有些意外,见苏青媖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一会,摇头:“怕是不行。那一家怕是不会放你姐出来镇上享福的,就指着你姐在家做活呢。爹真是后悔啊,当初不 拦着点你奶。” “不就是因为当年娶我姐,家里卖了田,借了钱吗,到时我姐的月钱都给他们拿回去,再多还几两,就不信他们不放我姐出来!再说我姐公婆都不在了,姐夫都给家里卖命去了,早该分家了。” “要都你这么想就好了。”苏父叹了口气。 “那我不管,总要试试。爹你看我姐那样,才二十,就已经老了十来岁不止,你和我娘看了不心疼啊?” 苏父提起苏青柳眼眶都泛红:“我怎么不心疼!你娘夜里一想到你姐就掉泪,都是自己骨血,怎么不心疼。” “那爹你明天和我去看看我姐呗,也好和姐夫爷奶好生说上一番,趁机把我姐接出来。” “这,能行吗?”苏父不确定地问道。 “总要试试啊。我也想丫丫了,想去看看她。再说我请人,请我姐帮忙,你和我娘不是更放心?” “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先跟家里商量商量。” 事情都定了,苏青媖也不耐烦再说,便说道:“就这么说定了。爹,明天一早我在镇口等你。” “不用不用。爹到了就去你家找你,省得你站镇口吹风。” “好。那就说定了哦。” 又说了几句话,三人才各自分开了。 周大姜脚下生风往家走,心里美得冒泡。他要到枫亭镇给他表姐当伙计了!他一定好好学本事,帮他表姐的忙,不让他表姐操心。 有了月钱,爹也能安心治腿了,就在家里呆着,带金海,逗他玩,活着比什么都强。 第五十四章 夫妻夜话 夜里苏父跟苏母说起今天的事,苏母也是直叹苏青媖胆子大:“你说这丫头怎么一嫁到镇上胆子就变大了,以前没见她这么有主意?” 苏父默了默,道:“可能博承走了,她想为自己打算吧。她一个小媳妇在公婆眼皮底下生活,也想有些傍身的东西。在镇上又不像在咱村里,吃喝那都是要银子的,没井的人家,连水都要买了喝。” “不是有博承外祖家的地吗,收收租子也够她吃喝了。”苏母还是不想她冒险。 “她一人是够吃喝了,万一有孩子了呢?而且咱就是地里刨食的,还不知地里的出产吗?要是年景不好,租子收不上来呢?你让她伸手跟公婆要花销?她想开铺子,亲家公也不反对,那就让她试试。做不成也没什么,有咱在,总归饿不了她。” 苏母叹了口气:“要是青柳也有她这么有主意就好了。” 苏父也跟着叹了口气:“明天我去她家跟她爷奶谈一谈,如果她能到镇上,姐妹俩在一起,也能互相照应。丫丫养成那样,我都怕那孩子养不成。”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快呸掉!”苏母一脸焦急地去拉他。 苏父赶紧呸了声。 “那你明天好好跟她家里说,当年花的银子以后青柳用工钱补偿他们。” “嗯。” 这个夜里,还有一对夫妻说到苏青媖。 吕生财从书房合了帐本,刚回了房,吴氏就殷勤地上前伺候。 “今天你见过苏氏的爹了?” “嗯。”吕生财一边应着一边脱了外裳。 “他来找你干嘛,借钱?” “不是。今天他先来家了,你怎么不见见亲家?” 吴氏手下顿了顿,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去见外男,哪里好了。” “这怎么是外男了?博承的岳父,正经的亲戚,咱又不是大户人家要避嫌。而且你也就算了,玉珠怎么也不出来见见她嫂子的爹?怎么越大越没有礼数了?让她嫂子心里怎么想。” 吴氏撇了撇嘴,又不是她亲儿媳。玉珠跟吕博承就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帮吕玉珠想着理由:“玉珠她今天肚子不舒服,女人家的月事来了。我也不好让她出去。听说苏氏的表弟也来了,她想避嫌我也就随她去了。” 吕生财听完便也没再说了。 被吴氏伺候着洗了手脸,上床后,又对吴氏说道:“玉珠眼看着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这还不知道明年要不要再征兵了,你还是要早早给她看门亲事。” “我知道的,留意着呢。我身上掉的肉,难道不疼她,就你疼!”嗔怪地捶了吕生财一拳,被吕生财抓了小手在掌中。 吴氏顺势倚靠在他怀里,又问起方才的问题:“苏氏的爹不是来找你借钱的?那他是来干嘛的?” 吕生财想起今天苏青媖一副为博承打算的样子,便不准备跟吴氏说她大姑父的事,那五两银子的事也打算瞒下。 吴氏看银子看得有些重,他怕吴氏给苏青媖脸色看。博承不在,他也想家里太太平平的。 便说道:“谁上门找我,你都觉得人家是来借钱的。亲家公是怕儿媳开铺子我不同意,给她说好话来了。” 吴氏一听,忙从吕生财的怀里坐了起来:“啊,苏氏要开铺子?开什么铺子?你上次说要开分铺,难道是要让苏氏去开?那我可不依!” 吕生财看了她一眼,道:“不是,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之前说想开分铺也还没想好。” 吴氏悄悄松了口气:“那她要开什么铺子?你答应了?她一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要学男人做生意?博承不在,她不在家好好呆着,出去抛头露面,你放心?” “这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也不是那样的女人。我倒是怕她做不起来,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我当年当货郎当了多少年,才在镇上开了铺子。这中间多少曲折多少困难,别人看到的都只是你开铺挣钱的光鲜。” 吴氏皱着眉头听着。 半晌才道:“是不是那样的女人,哪里能从面上看出来。而且她在外面咱又不能跟着她,她要做出有辱家门,让博承丢面的事,对咱家也不利。咱开那铺子也不容易,别到时候受了影响,没客人了。” “那你想太多了。客人只挑自己需要的,哪里有他需要的,哪里价格低,他就上哪买。” “不是这么说啊。到时她出了丑,咱一家都受影响,玉珠博祖他们说亲都困难。你还真同意她开铺啊?出了事怎么办?还不是要你去解决?不过,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才租下铺 子,做什么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她哪来的钱开铺子?”吴氏不依不饶追问。 “博承把攒的钱给她了。” “博承能攒那么多银子?你给他的?” “我能给他多少!逢年过节给一点,他大手大脚的也没剩几个。苏氏做的是小生意,拿货也要不了几个钱。又不需要囤货,现货现卖。租铺子的租金还没给人家呢,说是把生意做起来,缓两月再给。” 吴氏不相信,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你也相信?哪有这样的东家!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这有什么信不信的,到人牙那里问一问就知道了,她没理由说谎。这也是她的运气。她身上应该没有几个银子。” 吴氏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乡下五十两聘来的地里刨食家的女儿,要开铺子了? 嫁妆没什么值钱的,钱从哪来? 吕博承花钱大手大脚,应该没存下几个钱,定是那崽子走的时候,吕生财给他银子了! 吴氏摇晃着吕生财:“博承走时,你给他钱了?” 吕生财眉头皱了皱:“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他。”说完就转身面朝里躺下了。 吴氏看着他的背影,犹自不信:“那她哪来的银子开铺?” “我不是说了吗,博承给她留了点,她铺子租金也没给,不需要几个银子。”吕生财语气有些不耐。 “我不信。没个大几十两她敢开铺子做生意?” “都说了是小生意,没几个本钱,一月也就赚个辛苦钱。” “什么生意那么好做?” “过几天你不就知道了。” “你现在跟我说说嘛。” “我现在也不清楚,她生意都没做起来。你还睡不睡了?我明天还要下乡收货呢!”吕生财一脸不耐地闭上了眼。 吴氏见他扯过被子睡了,气呼呼地在他拱起的背上拍了一记,闷闷地躺下了。半点睡意也没,眼睛闪烁着光,这苏氏要开铺子了? 第五十五章 看不过去 次日,吴氏一早起来想去找苏青媖问个清楚,没想到苏青媖早饭都没吃,就出门去了,没遇上。让她生了一肚子闷气。 “爹。” 苏父正闷头往西街吕宅这边走,就听到半路苏青媖在叫他,忙停下脚步。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吗,非要出来吹风。” 苏青媖笑眯眯地走上前挽了他的胳膊,拉他到一处小面摊前。 苏父推拒着:“哎,哎,爹在家吃过了。” “吃过那再吃一碗嘛,走了那么远的路。再说我还没吃呢。爹你就陪我再吃点。店家,来一碗馄饨,一碗肉汤面。” “好勒,马上就来。” 苏父心里暖暖的:“你这孩子,要什么肉汤面,爹吃素面就行。”面端上来非要把肉往苏青媖碗里夹。 两人吃完,就坐上往苏青柳村子去的牛车。晃悠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 到的时候,那家正在吃晌饭。农家没有早饭一说,吃晌饭都吃早,此时不过巳时中。 “亲家,在吃饭呢?”苏父向崔家人打着招呼。 崔家人听声都看了过来。 苏青媖也跟着进了院,见崔家一家老少都在院里围坐在两张桌前吃饭,唯独不见她姐姐和丫丫。 四下找了起来。 “亲家,你怎么来了?”崔老汉愣愣地站了起来。 “哎,就是顺路,过来看看青柳。吃饭呢?”苏父往桌上扫了一圈,没看到青柳,眉头皱了皱。 “嗯,嗯,正吃饭。亲家一起来吃点?”崔老汉也注意到了苏父打量的目光,颇有些不自在。 “不了不了,我们镇上吃的早饭来的,你们吃你们吃。” 苏青媖环视了一圈,不见她姐,见他爹顾着面子只打哈哈,她却没那打算,冷冷地问道:“我姐和丫丫呢?这一家人一块吃饭,就独独漏了我姐?” “嗯,她,她”崔老汉看了看崔老妪一眼,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中年妇人回了句:“你姐手脚慢,衣裳洗了一上午,还没洗完。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都是饿不得的,难道要一家人等她?” 苏青媖朝她冷冷地看了过去:“能有丫丫更小?” 那妇人被苏青媖冷冰冰的眼神吓到,垂了头,夹了一筷子菜给旁边的孙子,喝了句:“快吃,慢吞吞的,要一家人等你吗!” 指桑骂槐的,打量苏青媖听不出来? 这一家人也是绝了。还敢嫌她姐手脚慢。 她姐姐最是手脚麻利,背着丫丫都不耽误了手里的活计。分明是这一家人不把她姐放在眼里。 老的小的等不得,大的也等不得? 苏青媖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前去,刚要挥手,被苏父一把抓住了。 吓得不轻。这闺女,是越来越虎,都敢在亲戚家掀桌子了? 狠狠瞪了她一眼。 苏青媖便敛了神色,冷冷地扫了桌上的人一眼。小孩子无不被她的眼神吓到,都垂下头,饭都不敢扒拉了。 “爹,我去找我姐。” 挣开苏父紧紧攥她的手,出了门。这一家人她懒得多看一眼,生气。 经村人指点,她来到一河边。 远远就见她姐蹲在河边一石板上洗衣服,旁边一个大木盆,里面还有半盆没洗的,石板上则堆了好多洗过的,这衣量,是全家人的衣裳都扔给她姐了。 再看她姐,一边洗,一边回头往丫丫那里看上一眼。 跟丫丫不时说着话:“丫丫乖啊,娘洗衣衣啊,一会娘洗完了,就带丫丫回家吃饭啊” 再看丫丫,被她姐用绳子绑在小小的腰上,再绑到旁边一棵树上,就任丫丫坐在树底下揪草尖玩,一脸一手的泥。 苏青媖看得鼻子酸酸的,忽然想哭。 仰头眨去泪意,柔声唤道:“姐。” 苏青柳光顾着一边洗衣一边跟丫丫说话,没听见。苏青媖又喊了一声,她才愣愣地抬头看了过来。 “青媖?”她还以为看错了,愣愣地站起身,眨巴了几下眼睛,手中的衣服都没有放下。 “哎。” “真是青媖啊!你怎么来了?”苏青柳放下衣服,两手在衣衫下摆拭了拭,朝她走了两步。 “姐,你站那别动,我过去。” 苏青媖没急着朝她走过去,却走向丫丫,把她腰间的绑绳解了。丫丫好像还记得她,定睛看了她一会,就朝她咧了笑。 “ 呀,丫丫记得姨呢,是不是啊。”抱起她就往上颠了颠,这才几天,又瘦了。 “问你了,怎么来了?家里出事了?”苏青柳有些心慌,家里人等闲不会过来。 “没有,家里好好的。”抱着丫丫逗着她。 “那你怎么来了?妹夫一走,你就放飞了?不怕亲家说你?” “能说我什么?又不像你婆家,全家在吃饭都不等你一个。” 苏青柳默了默:“你,你到家里了?” 苏青媖白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爹也来了,在院里呢。” “啊,爹来了?爹怎么来了?”急得就要转身去抱盆子回去。 苏青媖走过去摁住了她:“急什么,你慢慢洗,让爹陪他们说说话。爹在那里杵着,看他们还吃得下饭不。一家人都吃饭,让你一个人来干活,倒好意思了。家里半大姑娘也有,没一人出来帮你。真是,就可着你一人糟践。” “家里的活总要有人做。也没剩几亩地了,不抢着干吃什么呢。又没分家,我们大房都跟着叔婶吃,不多做点,旁人是要说话的。” 苏青柳一边捶着衣裳,一边小声辩解道。 “姐你真是不是不让你做活,但不能全让你一人干了!到饭点也不让你歇,这是一般人家能做出来的事?” 苏青柳不说话了。丫丫是个女孩,如果是个男娃,她爷奶也许还会看顾几分。 苏青媖看她蹲在那里,眼神愣愣的,手下却不停,长叹了口气。半抱着丫丫,从河里汲了水,给她洗手脚。 “丫丫,看你都成了脏猫了,姨都快认不出你了。” 丫丫一遇到水,就嘎嘎笑,还扭着身子要往河里去,把小脚丫往水里探去。 苏青柳看着女儿的样子露了笑。 对苏青媖说道:“你可要抱紧了她,这丫头可喜欢玩水了。以前我是不绑她的,就把她放在身边,也好近便看着她,哪知她哧溜就下水了,呛了水也不哭,就非要在水里玩,玩了还不肯起身,抱她回家还哭。” “是不是啊,丫丫这么喜欢玩水啊。” 看着小东西扭着身子要下水,苏青媖就卷了她的裤脚,脱了她的草鞋,从腋下抱起她,把她往水里载,脚够到水就往上提,来回提溜着她玩 小东西非但不怕,还嘎嘎笑个不停,小脚扑腾,朝她扬水花玩。 苏青柳一边洗一边看,笑骂苏青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第五十六章 能赚到钱吗 等姐妹二人把衣裳洗完,回到崔家,发现苏父已经跟崔老汉崔老妪谈好了。 算是暗地里把家分了。明面上一家人还是在一起,为了应对征兵和税收,不会对外说。 但崔老汉大儿这一支就剩娘俩在家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己就人老湖涂了,或是不在了,怕大孙媳娘俩受到几个儿子儿媳的慢待,听了苏父的话就分了家。 也是想结个善缘,将来不管剩他和崔老妪哪一个,苏青柳一定会看顾他或她。 苏青媖很是满意。 觉得这崔老汉还是个明白人。他夫妻二人还要靠几个儿子儿媳养老,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青媖也能理解,并不跟他计较。 还替苏青柳说道:“将来我生意做起来了,给我姐的工钱只有多没有少的,到时让我姐好好给你们尽尽孝。她公婆不在了,给你们养老也是应当应份的。” “是极是极。小子也是这样想的。我以后也会叮嘱她,逢年过节,给你们扯布做衣裳鞋袜,给养老银。该她做的,一分都不会少,您放心。我和她娘都会叮嘱她的。” 苏父附合道。 崔老汉哽咽着点头。 他人老了,先是送走大儿子大儿媳,又是送走大孙子。现在大房剩的两个人也要离家到镇上去了。 老人家心里很失落。 就想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哪怕吃糠咽菜,一家人在他眼皮底下让他看到他就安心。 抹了抹泪,抱过丫丫:“丫丫要乖乖的啊,要听话啊,以后得空就回来看祖爷祖奶啊。”老人家对这一个唯一的第四代,很是不舍。 如果大孙子没了,这是大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丫丫可能是见到今天家里的人变多了,兴奋地在她祖爷的大腿上蹦跶,嗯嗯哦哦的,也不知道说啥。 苏青柳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洗个衣服,爹就帮她把家分了! 以后她可以带丫丫自己吃了?挣的也不用上交了?她妹妹要带她到镇上去了?妹妹要开铺子了? 谁来跟她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崔老妪站在一旁,也摩挲着丫丫掉泪。 见苏青柳愣愣地,过来拉她:“要常常回来啊,回来看看我和你爷。一个人在外边,要照顾自己,把丫丫照顾好。丫丫爹有信回来了,我就打发你爷上镇上告诉你。” 苏青柳垂着头应了,也落了泪。 院里其他人脸上神情变幻,芒种死迅都还没传回来,她娘家爹就要带走她了?爹怎么还同意了? 分了家,那苏青柳赚的银子岂不是落她自己的腰包了? 崔老汉的二儿媳刚要开口,苏青媖察觉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道:“以后我姐的工钱我会让她带一半回来,直到还完她成亲的费用。以后每年也会给丫丫祖爷祖奶养老银。平时铺里有空,我也会让我姐回来看看的。” “这就好这就好。” 崔老汉紧紧地抱着丫丫,生怕一眨眼就看不到了一样。 直到苏青柳跟着走出了村子,还是不敢置信。 往村里回头看去,村路两旁绿草茵茵,忽然不真实起来。 “爹,你怎么跟爷奶说的,叔婶他们竟没闹起来?”苏青柳问苏父。 苏父有些得意,他自己都不敢置信这么顺利。 “怎么不闹!但他们不过是怕少了你这个劳力,又担心当年你们成亲借的银子打了水漂,爹就说每月会让你寄钱回来,还给你爷奶养老银,你爷奶也帮着说话,就成了。” 苏青媖见他爹一脸的不置信,觉得好像太顺利了些,笑了。 道:“主要也是今天他们一家吃饭,独缺我姐一个,丫丫祖爷祖奶面对爹有些心虚,怕咱家说他家虐待你,闹起来,他家也不好看的。” 苏青媖说着看了看苏青柳背上的背袱,心里一叹,这娘俩就这么一个背袱,装了所有。希望以后她姐能开开心心地吧,把丫丫养得胖一点。 直到回了镇上,苏青柳被苏青媖安顿在铺子后院,才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从那个家里出来了。 不禁红了眼眶。 苏青媖看她姐已背过身去,默了默,掏出二两银子。 “姐,你拿着这银子购置些铺盖和厨房吃的用的,过两天表弟也过来,你俩就在铺子里吃。一会我和爹要到附近村子里看看货去。” 苏父看着那二两银子,有些难受。 这应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给钱安顿大闺女,可奈何他囊中羞涩。 “我跟你们一块去吧。” “不了,你带丫丫不方便。就在铺子里吧,装修的工人你也正好盯着点,后院有些要添置的东西姐你帮着添置。我这几天可能都要在外面跑,姐你看缺什么就买回来,钱不够就跟我说。” 苏青柳点头应了,苏青媖便跟苏父起身往外走。 看着爹和妹妹出了铺子没了人影,苏青柳抱着丫丫,脸上绽开了笑颜:“丫丫,以后我们就跟你姨在镇上生活了。我们帮你姨开铺挣银子,你开不开心?” 丫丫在她怀里蹦跶了几下,咧着小嘴表达了她的兴奋之情。镇上人好多,铺子好多,小东西眼睛都看不够了。 另一头,苏青媖和苏父雇了一辆马车,就往各村里跑。 苏父对镇子附近的村子很熟,一个村一个村地带着她跑。 憋了两天,终于忍不住问她:“闺女啊,你是怎么想起来要开这样一个铺子的?大家不都往菜市挑拣?品种多又齐全,为什么要跑你铺子里买?你收货还这么高的价钱,能赚到钱吗?” 苏父自从听说苏青媖要开铺子,就愁上了。生怕孩子赚不到钱,身边没了钱要看公婆脸色,他做父母的还没能力帮她。愁得觉都睡不好。 苏青媖想了想,问他:“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赚不到钱?” 苏父愣了愣,虽然他很想闺女赚钱,但还是帮她分析着。 “嗯,你想啊,你收货价跟菜市一样的卖价,那你卖得肯定比菜市贵啊,你一卖贵,谁还上你铺子买啊?没人上门买,你还怎么赚到钱?” 第五十七章 解围 苏青媖笑了笑,她要做的从来不是普通百姓的生意,而且卖菜只是第一步,只为吸引人流量而已。 “爹,我就问你,我以镇上一样的卖价在乡里收菜,你觉得乡人会不会卖给我?” “那肯定会啊!他自己挑过去,又累又苦不说,到镇上搞不好还要花销,要被收保护费,路上还有损耗,还有被人翻拣剩下卖不掉的。一样的价钱卖给你,省事还能多挣几个钱,是人都愿意卖给你。” 苏青媖听完笑了笑:“那爹你这么一说,咱这一趟就不怕收不到货了。” 苏父有些没回过神:“不是,你还是没说,能不能赚到钱。收了这么多货,卖不掉,还不是要亏本?” 苏青媖正跟她爹从一个村子里出来,听了此话,笑了笑,道:“爹,我做的就不是普通百姓的生意。” “不做普通百姓的生意?那你还想做高门大户的生意?人家都有田地有庄子有家仆,都不用操心这些,你连门槛都进不去。你这孩子真是心大,还想做高门大户的生意。” 苏父又愁上了。 苏青媖笑了笑:“高门大户的生意我当然想做,但不是现阶段。现阶段我就做普通百姓和高门大户中间的这一部分人的生意。” “中间的这部分人?” “嗯。爹我问你,我公爹婆婆这种,算哪一种人?” “算哪一种人?难道他们就是你说的中间这部分人?” 苏青媖笑着点头:“爹你想啊,我继婆婆那么抠的一个人,给周婶买菜钱都要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算计,回来还要盘问来盘问去,你说如果有个铺子,卖的菜价跟外面差不多,你说她会不会亲自上铺子里买?” “她,会吗?” “会啊。她嫌菜市脏,会弄脏她的衣裙鞋袜,又说味道难闻。但要是有这样的一个店,能解决她的这些问题,她是愿意自己上门去买的。而周婶就成了给她拎东西的。她正好也享受这种有仆妇前后跟着伺候的排场。” 苏父拧眉,真有这部分人会上铺子里买菜吗? 又听苏青媖说道:“而且爹你说,若家里人口少的,但又有点资财的,想每顿都吃点好的,你觉得她要怎么买这一桌的菜?是买一整只鸡鸭鹅,还是一大鱼?现在是夏天,又没地方藏,吃不完放到下一顿,可能味道就馊了。” 苏父思考着:“人少那确实不好安排。咱一大家子,你奶杀只鸡,都要分两三天吃。而且东西确实不好放。” “对啊。吃一整只鸡鸭又贵又吃不完,放着还会坏。如果有个店,帮你杀好,弄干净,让你可以分着买,一半,或是一半的一半,或是只买一二两解个馋,爹你说会不会有人买?” 苏父愣了愣,还可以这样买鸡鸭? 大家不都整只整只的买吗?都是带毛的,回到家再杀。 又听他闺女说道:“还有那些特殊的家庭,比如家境一般,但家里又有书生,想给他一人吃好的;或者家里有坐月子的,想给她吃好,但每一顿都煲一只鸡,又心疼。像这样的家庭,爹你说他们会不会选择只买一半,或是二三两?像肉摊一样,有钱的多买,没钱的少买。或是买些下水解解馋?” 苏父不确定地说道:“要是家里有坐月子的,一整只吃不完家里人也可以一起吃。” “要是家里条件一般的呢?爹你一顿吃一只鸡不心疼?” 心疼!怎么不心疼! 一只整鸡,带毛二十五文一斤,都五斤往上,大的有十来斤,一顿吃一只,心老疼了。 苏青媖一看她爹这副样子,心里就清楚了。 中间层的百姓,想吃好,但又没有那么多钱也不舍得顿顿都吃好。就算顿顿要有肉,但也不一定量很多。或者他们想桌上食材多样,每样就不会要求量很多。 肉拆分着卖就很有市场。 而且这年头,鸡鸭都是整只带毛卖的。有些讲究的人家,拿回家一是不敢杀,二是嫌脏嫌埋汰,完事后家里还得清理,地方小的味道一天都散不掉。 所以这个拆分市场苏青媖想做。 在菜市她看到鱼有帮着杀净的,但鸡鸭等家禽是真没有帮杀去毛的。 看她爹若有所思,又说道:“咱镇还算是大镇,不说镇下辖的各个村,就镇上就有几百户。哪怕我一天菜卖一斤只挣一文钱,只单菜一项,卖一千斤,就能得一两银。即便少卖,只五百斤,也能得五百文,一月便有十几两。扣除五两租金,三个人工费用,我一月还能剩几两。” “再比如一天卖二十只鸡鸭,一只赚五文钱,一天便有一百文,那一月就有三两 。是吧爹?这样算,不敢多说,一月十两我应该能挣上。” 苏父算术没那么好,听完这一番话,飞快地在脑子里盘算。 苏青媖笑了起来。 又说道:“一月十两,所以我才说是小生意啊。而且我都不用下乡收,就会有乡民送上门,省了运输费,就只是租金和人工费。所以一月赚个几两也够我开销了。以后再图大的。” 苏父定定地看着这个闺女,这闺女不声不响的怎么就开窍了? 竟然懂得这么多门道! 看她说得头头是道,他都听愣了。 听她这么一说,不囤货,也不会购多,一两天销完,应该是亏不了几个钱。一天便能看见一天的流水,如果真亏本,及时收手也来得及。 这么一说,这门生意竟做得? 苏青媖安抚道:“爹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到时我把菜分装好,一小份一小份的,都不用他们挑拣,也避免损耗,客人拎了就走,有坏的还能上门换。即便我菜卖得比菜市贵,但因为店里干净,服务也好,没什么乱遭遭的,会有人上门的。” “而且我还能给他们定制和搭配,想吃什么我还能给他们提前寻了来,会有人愿意上门来买的。” “比如那些鳏寡孤独,老弱病残,或是寡妇c女子不方便出门的,到时我配送上门,多收个一两文,爹你说她们会不会愿意?” 她卖的就是种服务,让客人有好的体验感,省心省事还不贵。 她相信会有生意的,亏了及时收手也来得及。而且她还有别的计划。 第五十八章 我帮你 被苏青媖这么一番解释,苏父心里最后的疑惑也消除了。高高兴兴地跟苏青媖到下一个村子。 才进到村口,就看见一个货郎被人追着跑。 “抢下他的担子,别让他跑了!来了就别想走!”几个恶声恶气的乡人一边追一边喊。 苏父摇了摇头:“哎,这年头,遇上霸道的村子,货郎挣不到钱不说,担子都被人抢了,折了本可能还要带伤。” 苏青媖皱了皱眉头,遇上刁民也是真让人讨厌。 正要让赶马车的大爷避开,却又觉得那货郎有点眼熟。定睛一看,哎呀,可不眼熟吗! “爹,是苏大虎!” “啊?大虎?” 父女二人扒着车框,往闹事那边看去。 苏大虎没认出他们,见有人来,急忙大步跑向他们这边求救。跑得急了,担子里东西一摇一晃地撒出来不少。 后面有的人见了便蹲下去捡,有的人见着来人了,便停下了脚步,但还有两三个人仍然在追。 苏青媖见他被追得紧,便扒着车门喊道:“大虎哥,这边这边!” 苏大虎抬头一看,认出来了。三两步冲过来,往马车上把担子一扔,人跟着爬了上去。 苏父和苏青媖一边着急忙慌地帮他接过担子,一边去拉他上车。 人一上来,马车立即急驶而去。 苏青媖往外一看,见外面的人追了几步追不上,就停了下来,忿忿地在原地咒骂了几句,又转头蹲下捡掉落在地上的物品,然后又凑到一起分起脏来。 松了口气。 苏大虎有些后怕地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就趴在马车上喘粗气。 待喘缓了就抬头感激地看了苏父一眼,然后看向苏青媖,眼睛里有着惊喜和别的什么意味。 苏父扶起他,问道:“大虎,你这怎么当起货郎来了?” 苏青媖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他的担子。 担子里好多东西撒了,剩下的东西也乱成一团,多是针头线脑c帕子c头绳头花c糖盐点心等物。 苏大虎见苏青媖没看他,眼神黯了黯。往自己的担子看了一眼,心里生疼。今天没挣到银子不说,还赔上不少。 见苏父追问,神情黯然地说道:“我听说青媖的公爹就是做货郎起家的” 苏父愣了愣。 苏青媖看向他,想起她成亲的前一天,苏大虎问她能不能等他,说他也能挣到五十两叹了口气。 “我说这些日子都没见到你,原来你是当货郎去了。做了多久了?可挣到钱了?”苏父回过神来问道。 苏大虎看了苏青媖一眼,道:“做了有一段时间了,先前也挣了些钱,一天好的时候能挣个几十文,多的时候一百文也能挣到。像今天这样的村子也有,但也只是不给钱,没有像这样上来就抢担子的。” 苏青媖默了默,他应该是从她成亲后就当成货郎来了。 这些日子加起来挣到的,可能还不够今天损失的货品钱。穷山恶水出刁民,看来以后要避免来这个村子来收货。 苏父一脸惋惜:“你这是钱没挣到,担子也差点丢了,好在人没事。好悬你遇上我们,不然担子被抢不说,看那些人的架势还得抢你身上的银钱,搞不好还要打你一顿。” 打一顿都算轻的,就怕那种逮着人就让家里拿银子来赎的。苏青媖腹诽。 苏父有些后怕,叮嘱苏青媖:“这个村子未免太霸道了,以后你收货得避开这些村子。” 苏青媖点头。 又见苏大虎一脸黯然地收拾担子里的东西,神情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 想了想,道:“大虎哥,要不你来帮我吧。” “好。”苏大虎想都没想就应了。 嗯?她还没说要他来做什么呢。 苏父一愣,看了看两人,还在想这事的可能性,那头苏青媖已是对苏大虎把她要做的事说完了。 “你,要开铺子了?” 苏大虎有些不敢置信。他没别的能耐,听说苏青媖的公爹是做货郎起家的,也想效仿,想着也多挣些钱,不能让人小看了他。 但现在没曾想,他钱还没挣到,青媖一个女人竟然要开铺子了。 他都快赶不上他了。苏大虎有些愣神。 但想想能有机会接近她,近距离地看着她,他心里很愿意。 “好,我去帮你。你要我做什么?” 苏青媖没想到他 应得那么快:“以后你就下到村子里面帮我收一些菜蔬c果蔬c蛋类c家禽这些,我根据不同的品类算钱给你。至于你到村里收的是什么价我不管,中间的差价你拿,我只管跟你结算就行。” 苏父愣了愣,这是把这块采购的生意分出去了? 但看了看苏大虎,这孩子,老实本分,知根知底,把这一块交给他,他和他娘也放心。 便说道:“这个做得好了,不比你走街窜巷,上乡下村当货郎差。而且有你青媖妹子兜底,你没有销货的担忧和风险。要不就试一试吧,也帮帮你妹子,她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苏大虎都不用苏父解释就答应帮苏青媖的忙,现在听了他父女二人的话,竟是觉得这生意比他当货郎来得要好。 当了十几天的货郎,他觉得他一个人做不来生意。钱没挣到,货也快没了。以后有青媖在背后,他只管帮她忙就行。 “好,我去给你帮忙。” 苏青媖朝他笑了。跟他说起她需要的东西,他要如何去采购,要如何跟农户谈判,契约要如何定,要如何平衡每天的菜量。 “菜跟农户谈好协议之后,跟他们定好每天的斤数,要当天新鲜采摘的。鸡禽为了避免将来农户提价,被人掣肘,咱可以囤养一些,避免到时缺货。” 苏父连听连点头:“这倒是可以,但你那铺子后院,能养那么多吗?” “养我家。我家里地方大,也由我来喂。”苏大虎说道。 苏父一听放了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青媖也感激地朝他点头,打算将来把谷物的价格也算给他,不能让他亏本了。 第五十九章 钱哪里来的 苏父也想为闺女做点什么,说道:“爹回咱们村也帮你问问看,都是一村乡亲,能拉拔就拉拔一下,都不容易。” 苏青媖点头:“好,但我不会看谁的面子,只收好的,次品坚决不能要。到时大虎哥也上各家里看看货,由大虎哥来定价钱。” “好,爹会跟他们说好的。” 三人接下来又跑了几个村子,苏大虎跟在苏青媖身边看她怎么跟人谈判定价,怎么把原本不愿意的农户说得愿意把货卖给她 心里对她更是欣赏。也学到了不少,脸上也渐渐露了笑。 直到日暮,三人才在镇口分手,苏青媖让马车送他二人回桥头村,自己则转身去了铺子。 到了铺子后院,见她姐已经在厨房里忙着开锅做饭了,而丫丫也乖乖地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自己跟自己玩着。 “姐,丫丫。” “哎,回来了?爹呢?” “爹回村了。” 丫丫见了她,朝她咧了笑,苏青媖把她抱了起来,往上抛了抛,小东西笑得真拍手,把她放下来,她还不乐意,扭着身子还要。 苏青媖就抱着她在厨房里转悠,打量了一番,见厨房已经被她姐整理得干净齐整,该添置的东西也都添置上了,放下心来。 以后她姐和丫丫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吃饭了,想吃什么就自己做,想给丫丫做些好吃的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苏青柳见她打量,跟她说道:“厨房的东西我都添置了,铺盖我也买了两床,另一个房间也布置好了,表弟来了就能住。青媖,姐要谢谢你,今天一天姐都好高兴,丫丫也高兴地蹦跶了一天,拽着我就想往街上去。” “是吗丫丫,没见过这么多人吧。”苏青媖逗她。 又回头对她姐说道:“姐,自家姐妹,不需要说那些客套的话,你跟丫丫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强。爹娘也能放心。晚上你一个人住在这,得警醒些,把门锁都锁好。” “放心吧。门窗我都会关好的。这周围都是住户,没事的。” “那就好。” 说完见她姐晚饭也准备好了,也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地方,便转身回了吕宅。 刚到家,就是饭点。她直接去了堂屋。 吕父和吴氏及她的几个子女都在,还没吃上,吴氏就盯着她问道:“我听说你要开铺子了?” 吕玉珠是头一次听到,惊讶地看着她:“啊,你要开铺子了?哪来的钱?爹,你给她钱了?” 吕生财对吕玉珠的态度有些不满,皱着眉头喝道:“什么她她的,这是你跟长嫂说话的态度?” 苏青媖撇了她一眼,没理会她,自然也不会回应她的话。 吕玉珠平日里嚣张惯了,老家的亲戚都不理踩的,更何况是吕博承娶回来的女人。 见她不答,又扬声问了句:“你聋了,没听到我和我娘问你话呢!你一个乡下来的,竟然要开铺子了?开什么铺子?哪里来的本钱?咱家还没分家呢,你就想往自己腰包里搂银子了!” 吕生财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吕玉珠,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吕博宗被吕生财的大喝声吓了一跳,抖了两抖。而吕博祖则眯着眼睛看向苏青媖,这个女人,他还从没仔细看过。 一个乡下来的女人,大字不识一个,还想当长嫂?是懂中馈,还是懂当家理事,还是长袖善舞? 他将来找的能识文断字,能当家理事的大家闺秀才是玉珠博宗的长嫂。 吕玉珠被喝斥了,不依道:“爹!那你看她什么态度!娘问她话,她也不答!” 苏青媖淡淡地看向她:“我不是不答,是被你抢舌了。” “你!” 苏青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就撇开了目光。 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没毛病。伏低做小,对不起,她不会。 吴氏见吕生财因一个外人在饭桌上喝骂起玉珠,对苏青媖更是不满。 虽然吕生财跟她说,他没给过苏氏银钱开铺,也没给吕博承钱,但她就是不信。 聘嫁时,她那继祖母听到五十两,两眼放光!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苏家怕是从没攒过五十两的。这乡下女人一嫁过来就要开铺子? 说是苏家给的,鬼都不信。 她今天到铺子里查了一天的帐目,伙计给她念了半天,她听完也没查出吕生财从铺子里拿过钱了。 那这女人哪来的银子开铺子? 胆子还这么大! 刚嫁 过来,不想在家伺候公婆,还想到外面抛头露面了!让她给乡下爷奶做衣裳她也推给了周婶,凭白又让周婶一家拿到了一笔工钱。 苏青媖扫了吴氏母女俩一眼,道:“这事我跟爹说过了。铺子的租金我还没付,对方缓我两月。至于我铺货的本钱,是博承留给我傍身的,他十来年不过是攒了十几两银子罢了。” 吕玉珠摇晃着头上的步摇:“他才攒了十几两?谁信!” 苏青媖扬了扬嘴角:“信不信的,你自可以去看看,我们房里,他贵重的东西一样都找不到,所有东西加起来可能还没妹妹头上的步摇值钱。” “那是他花掉了!他可没少跟我爹伸手要钱。” “如果他没跟我撒谎,那他要钱的次数也不如你们吧?他衣箱里衣裳鞋袜没有一件值钱的。而且他有他外祖家留给他的地,租子钱都给家里拿着,他应该是家里花钱最少的。” 吕生财想起在外的大儿子,默了默。 “谁稀罕他们刘家的租子钱!那钱养他自己都不够!” “够不够的且另说,总比你半文不往家拿还往外掏的强。” “我家有钱,我吃我家的用我的家,你眼红啊!你想掏怕是没有!你娘家怕是一年到头都给你做不了一身衣裳!” “吕玉珠!”吕生财喝道。 苏青媖冷冷地看着要暴跳起来的吕玉珠,冷声道:“我娘家是穷啊,所以我现在才想要自己挣啊。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自己花用,有什么不对?” 吴氏没想到这个刚嫁进来的乡下女人,敢在饭桌上对着婆母不敬,敢当着公婆的面跟小姑子互怼。 吴氏头一次细细审视这个女人。觉得她可能小看了苏氏。 苏宝珠还说她这个侄女脾性最是软和,好说话,好拿捏。 这是好拿捏?屁的好拿捏。 第六十章 人手 “都吃饭!不吃的滚回去!”吕生财扬声喝了一句。 吕玉珠瞪了苏青媖一眼,气得想离席,她不想跟这个女人同席! 却在刚起身的时候被吴氏摁住了,没见你爹都冒火了吗。吕玉珠只好忿忿地坐了回去,把碗碟碰得叮当作响。 苏青媖才不想离席。 离席了还得到外头花钱吃。厨房一天的菜是定量的,可没有多的。吴氏怕周婶把剩的肉c菜拿回家,都是抠索按人头比量着买的。 能吃免费的饭为什么不吃?是嫌不好吃还是嫌荷包里钱太多?苏青媖在位置上稳稳地坐着,一脸淡定。 吕生财淡淡地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道:“苏氏要开铺子是我同意的,她没拿家里的银子,以后谁都不许再多话。苏氏,将来铺子亏了钱,你也不要回来跟家里哭穷,撒泼。也不要到处借家里的势。” 苏青媖笑了笑:“放心吧爹。亏了我自己背,不会回来哭穷。出了事我也自己解决,不会给家里惹来麻烦。” 吕博祖暗自嗤笑,一个女人,赤手空拳的就想在男人堆里做生意? 希望苏氏你记住今天的话,不要把麻烦带回家里,没饭吃了,也别回来哭惨。 饭桌上,暗潮汹涌。 但这丝毫没影响苏青媖的食欲。周婶的手艺又进步了,今天做的红烧肉真好吃。苏青媖打算改天再指点她一番。她只动嘴,就有好吃的,真好。 美滋滋地吃完就告辞回房去了。 吕玉珠则全程瞪着她,心里暗骂乡下土包子。害她都没有胃口吃饭。 想开铺子,开呗。亏了别回来哭惨。赚了,也得拿回家里,谁让咱家没分家呢。 次日,苏青媖才出门,就看到她表弟周大姜拎着个大包袱蹲在吕家门口。 “大姜?” “表姐。”周大姜正趴在包袱上打盹,听到唤他,扭头去看咔的一声,脖子拧到了。 “没事吧?” “没事。”边揉着脖子边站起身,还踉跄了两步。趴得太久,腿都麻了。 “你这是天没亮就从家里出发了?”苏青媖看向他地上的包袱,这是把铺盖都带过来了? “嘿嘿,日头没出,走得不热。” 这真是苏青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拎着这么一个大包袱,天没亮就出发,路上车子都没一个,两条腿走到邻县来。 “走,表姐带你去吃点早饭。” “不了不了,小妹在家烙了饼,我带在路上吃了。”周大姜抓着包袱死活不愿意去,苏青媖只好把他往铺子里带。 “栖霞一个人在家带金海呢?她一个人在家没事吧?” “没事。她都十三岁了,过两年都要说亲了,金海也五岁了,不用她多操心。大姐偶尔也会回去看看。” 苏青媖点头。农家女子,灶头高就能帮家里干活了。十三岁就能当大人用了。 “你娘在县里是怎么吃饭的?住医馆?” “娘在医馆附近租了一个小院的一间屋,可以在那里做饭,她自己做给我爹和她吃。昨天我上县里跟我爹娘说了,要到表姐这里来做活,爹娘都很高兴,让我好好干,手脚勤快些,也别要工钱,让表姐管我吃住就行。” 苏青媖笑了起来:“那我岂不是让你做白工了。” “做白工我也愿意。家里还欠着表姐的银子呢。” “那也不能让你做白工啊,说了有工钱就会给你,等表姐赚了钱再给你涨工钱。” “嗯!娘让我跟在表姐身边多学点东西,多看多学多听少说” 表姐弟二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铺子。 “咦,为什么铺子要开在住宅区啊?不开在旺街上?”周大姜一脸疑惑。 “咱开的铺子跟别家不一样。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就进了铺子。 “大姜,你来了。” “青柳表姐。” “哎。你这是天没亮就从家里出发了?” 苏青媖笑了起来:“说是怕日头出了,天热不好赶路。” “你这孩子!天亮了,有牛车马车,也好顺路搭一程啊。” 见周大姜腼腆地站旁边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苏青媖就对苏青柳说道:“走了这么久,他也饿了,姐你给他下碗面去。我带他先去归置。” “好。那你抱丫丫。” “好。丫丫,来,姨来抱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昨晚丫丫睡得好吗?”丫丫哦哦哦地朝苏青媖咧嘴笑。 苏青柳笑着回道:“睡得好着呢。我和她夜里都没醒,一觉到天明。这附近安静得很,睡觉让人安心得很。” “那就好。” 到了后院,周大姜看着齐整的后院齐整的新床新铺盖,高兴不已。 “表姐,这里比家里都好!”说完也不用苏青媖帮忙,自己就归置了起来。 青砖砌成的院子,黛瓦做的顶,房间有新床,有新铺盖,扑上去松软舒适,枕头也有阳光的味道,房间还大,除了床还有桌子,还有可以放行李的箱笼。 周大姜心里胀得满满的,这下爹娘不用为他操心了,他恨不得立刻就开工,浑身都是劲。 等把周大姜安顿好,苏大虎也到了。铺子的所有人工便算是聚齐了,寒暄了几句,就在一起碰头开了个小会。 集思广议,开阔思路,都提了各自的意见。 苏青媖本以为她自己见识多,没想到被几个土著你一言我一句地提了好多意见,才发现她有些想当然了。 千年的鸿沟差异明显。好在她及时调整了思路。把铺子的细节做得更加完善。 她没想到的是三个伙计原本心里没什么底的,被她这么一说,都心潮澎湃,摩拳擦掌,就等着开店大干一场了。 接下来的几天,几个人都忙翻了。 盯装修进度的,下乡收货的,跑街做调查的,拉客的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几个人一天都碰不到头。 只在晚饭时间,回了铺子,在铺子里碰头说一说自己那一摊子的事。 吃饭便近便在铺子里解决了,几人一边吃一边商议。苏大虎光棍一条,几乎也都吃住在铺子里。 这就导致苏青媖好几天没回吕家吃晚饭了。 第六十一章 念念不忘 吴氏并不想在家里看到苏青媖。一见到苏青媖她就想起这个家有吕博承的存在,就会提醒她还有那些她刻意忘却的过往。 但看不到她,她又生闷气。 见苏青媖连晚饭都不回来吃了,对她意见越发大。憋得不行,跑到吕生财面前唠叨,吕生财却让她不要管。这又让吴氏生了不少的闷气。 憋得不行,跑到外头找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叨叨。 说哪家小媳妇嫁过来是不伺候婆婆的?不逢低做小伺候一家子老小的?还到外头躲懒去了!还开铺子?乡下地里刨食家的女儿嫁过来直接当了少奶奶不说,还要开铺子了? 她几个朋友跟她同仇敌忾,她就舒服了许多。 想当初她熬了多少年才跟了吕生财,跟了吕生财也是逢低做小了好几年,才过上了如今的日子,这乡下来的凭什么? 苏氏没嫁过来,她就备了好多针线活等着她做了,想着让她在屋里做针线活,也不用到镇上跑,乡下来的想享清福?得看她同不同意。 哪知道她当婆婆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苏氏就不愿安份呆在家里了! 见几个朋友出了很多主意,都不中肯。 吴氏气不过,就跑去苏青媖的铺子看。这一看,就见她的铺子门面挺大,整得像模像样,越发憋气。 本以为她一个乡下来的,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财神方位在哪边都摸不到,还想开铺子?铺子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吧?就开铺子! 懂看帐本?懂盘帐?能应付人情往来?而且人手是那么好找的? 就等着看笑话呢。 哪知道这过来一看,见苏氏似乎把人手招齐了,铺子都快整修好了,就等开张了。差点把她怄出气来。 晚上对着吕生财就是一顿掐,质问是不是他帮忙了?眼里是不是没有她们母子,是不是还念着前头那个和前头那个生的儿子。 “你在说些什么!”吕生财一脸的莫明其妙。 “不然呢?她一个女人哪里懂租铺子,哪里懂装修找工匠,哪里懂盘帐算成本!” 一定是吕生财把本钱拿给苏氏做生意了,还替她租了铺子,打通了门道。他心里就是念着前头那个。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鬼才信!你什么都不做,她一个乡下来的,才嫁过来多久,就懂开铺子了?” “爱信不信。都是她一个人操持的,我连她铺子都没去看过。” “我不信。” “爱信不信。睡不睡,不睡我睡了!”吕生财见她杵在床头不动,推开她直接上了床。 吴氏盯着他的背景,差点盯出洞来。 吴氏的困扰苏青媖半点不知。忙了几天,她的“枫亭便民小铺”终于要开张了。 开张这天,苏青媖天刚破晓就出了吕宅,往铺子走。 还没到铺子,远远地就看到一对爷孙正蹲在铺子门口啃硬饼。 “赵大爷。” “哎,东家。”那赵老汉见到苏青媖,忙拉着两个孙子女站了起来,两个孩子也跟着叫了一声东家。 “您来了怎么不敲门?在门口站着,这让我们多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咱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这又不下雨,天好着呢,又有屋檐,在门口站站能怎地。” 苏青媖无奈地笑了笑。 看了看他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孙子女,朝他们笑笑,又去看他们的担子。 三个人挑了满满两个担子过来,有菜蔬c水果c鸡鸭c鸡蛋鸭蛋c小篮子c小草袋收拾得齐整干净。 苏青媖满意地冲他们点了点头。带他们绕去后院敲门。 很快苏大虎就来开了门。帮着把他们的菜码上菜架。 苏青媖领着他们爷孙在铺子里转了转,赵老汉啧啧称奇:“没想到蔬菜鸡鸭还能这么卖,这么干净,齐整。就是我也愿意来这样的铺子买。” 他两个孙子女也跟在后边直点头。 这时苏青柳和周大姜也起了,早饭也得了,苏青媖便请赵老汉和两个孙子女一起去吃。老爷子连连推辞 后来却不过苏青媖的好意,带着两个孙子女诚惶诚恐地各吃了一碗面,嘴里直道谢。 “我这孙女,自两日前,被东家改了名字,这两天逢人便介绍她的新名字,可欢喜呢。” 他那孙女一听,害羞地低下了头,起身快速地收了爷孙三个的碗筷去厨房洗。 苏青媖看了看她的背影,笑了笑。 这对爷孙就是苏青媖成亲次日初上菜市,见到的被花豹等人收了五十文保护费的爷孙。苏青媖后来一直有留意,却再没在菜市见过他们。 没想到前两天她跟着去乡下,竟见着了这仨爷孙。 见他家里困难,儿子儿媳没了,老夫妻俩领着一对孙子女过活,地里的活做不了多少,就种菜养些鸡鸭换些铜板。 自被收了保护费后,就不敢再上镇里卖。 苏青媖就跟他约定收他家的果蔬和家禽。 他两个孙子女,大的叫赵满仓,十三岁,小的叫赵细粮,十一岁,都是手脚勤快的孩子。“满仓”“细粮”寄托了乡民多少的期盼,不过是求个禾谷满仓,日日能吃上细粮罢了。 当时苏青媖听了颇有些感慨,见那女孩子干活麻利,长得也不错,觉得一个女孩子叫“细粮”不好听,不如叫“细娘”。 当时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家竟当真了,真把孙女的名字改成了细娘。 等细娘洗好碗回来,苏青柳就拉着她到苏青媖面前夸赞:“这孩子手脚麻利着呢,把咱的碗都洗了,连着厨房都帮我收拾了。” 苏青媖很喜欢她,对她说道:“你奶奶编的草篮草袋我很喜欢,回去跟你奶多编些,我都要。” 赵细娘很是欢喜地点头,说回家就编。 赵老汉从没想到乡下不值钱的稻草苇草也能做成东西,还能卖上钱!他家老太婆一天就能编上大几十上百个!想到这些也能卖钱,老汉心里乐开了花。 脸上带了笑:“东家放心,我们一家一定把活给你做仔细了。” 苏青媖笑着点头,又拉着细娘讲了她要的要求,大中小号,各是要多大,都做什么样式又说不管什么样式,务必要做得结实耐用,别客人才拎着走两步路就散架了。 细娘连连保证,一定好好做。最后一家人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而铺子也终于要开张了。 第六十二章 开张了 辰时初,苏青媖让周大姜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枫亭便民小铺”算是正式开了张。 小本生意,敲锣打鼓博人眼睛什么的,没钱整。铺子的租金都没给,省点是点。也不过是择了个吉日吉时,也算悄眯眯开了张。 铺子开在住家集中区,早起的c没睡醒的,皆被这一挂鞭炮炸懵了,这是谁家娶亲了? 纷纷挤出家门看热闹。去得早,没准能挤个好位置,能接到喜钱喜糖呢,也沾沾喜气。 没想这一看,哪有人成亲? 铺子?什么时候有间铺子开在这里了?不开在旺街,开在这里? 东家怕是付不起旺街的租金吧? 看热闹的脑袋里一堆疑惑,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呗。 这一进去,不得了,可算是开了眼界。 百八十平的铺子,不靠墙,当中两排菜架,木架好几层,左右两边都摆放着满满当当水灵灵的蔬菜,面对面就能挑选可心的蔬菜,木架上菜的品种一目了然。 叶菜用稻草半斤一斤地捆着,而其他根茎类c菌菇c草芽类则用草篮竹篮一份一份装着,不用挑拣,拎起就走。 各种菜蔬旁边还用厚纸板标示着菜价,还怕有不识字的,上边还画了不同的铜板数目表示价格,一目了然。 多新鲜啊。 再看另一排架子。则摆着各种蛋类,鸡鸭鹅鸟蛋,也都装在草篮里,蛋身上擦得干干净净,一点脏污都没有。除了装篮子里的,有些还用稻草五个十个串成串挂在架子的横栏上。 鸡蛋还能串起来?这样拎远路都不怕砸碎了吧?这是谁想的这么周到? 好多人围在挂成串的蛋品前看新鲜。 而最里面的木架上则是摆着各种水果野果,红的粉的绿的黄的紫的黑的摆成一排竟好看得紧。 又让大家开足了眼界。 此时大家才意识到,平时老说没水果吃,这么一看,原来他们枫亭镇有不少水果品类嘛,有些怎么还没见过?又齐齐围了上去。 又有些人往最里头看去。 就见最里头的一排案板上,竟是摆着各种家禽野物等肉类,无一不是去了毛,去了内脏的。架上吊着一杠称,需要多少就切多少。把肉往称盘上一称,草篮里一装,拎了就能走。 稀奇啊,这鸡鸭去毛不算,还能拆分着卖了?跟猪牛羊肉铺一样了? “那我要二两卖不卖?”有妇人小声问道。 “卖!” 苏大虎扬声应道。 二两鸡肉也卖? 稀奇呀。又一堆妇人围了上去看热闹。 有人开了头,围观群众很快二两三两半斤一斤地叫了起来,生怕喊晚了。 “我要靠鸡翅膀的!” “我要靠鸡大腿的!” “我要鸡胸肉!” “那鸡脖子鸡爪你不要给我添头,我不要!” “嗯嗯好好”苏大虎一边应着,一边手下不停,麻利的切起肉来。案板当当地响个不停,围观群众又齐齐挤去看热闹。 而铺子外面的人见里面看热闹的不出来,越发想进去瞧瞧。很快铺子前就围了一堆人。远近得了消息的人又齐齐赶了过来。 苏青媖等人忙得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很快几个架上的果蔬c鸡蛋都快告罄了。好在她货收得多,一看哪个菜品少了,立刻让周大姜去后院补货。 周边住户一波又一波地赶过来尝鲜 今天的菜品没卖贵,苏青媖本来想的是菜最快卖光,没想到,反倒是早上杀的二十只鸡鸭最早卖没了。 苏青柳再一次把丫丫绑在柱子上。手脚不停,飞跑着去烧水杀鸡鸭去毛,和周大姜两人忙得团团转。苏青媖忙着看店内情况,忙着收铜板,也抽不出空去帮她。 好在后来苏父苏母知道她今天开张,担心地来镇上看情况。见两个女儿忙得脚打后脑勺,话也顾不上说,就双双挽起袖子给他们帮忙 日头高起,铺子里的热闹半点没减。 附近住户齐齐过来看热闹。本来要去菜市的妇人听说附近开了家专门卖菜蔬的,都打了弯过来瞧稀奇。 一来见到店里干净卫生,菜齐齐摆在架上,不用弯腰去挑拣,水果也多,肉还能分着买,很快就赢得了一票妇人的心。 铺子里的菜补货也补得勤。 吴氏也带着周婶过来了,见到铺子里人山人海,外头看热闹的也等着进去,很是大吃一惊。 寻了隙,和周婶挤了进去。待见着了铺子的模样,惊奇不已。 周婶在瞠目结舌后,见她忙不过来,便挽起袖子帮起忙来。而吴氏还在铺子里转着看稀奇。 最后吕生财也来瞧情况了。做为公爹,也要表示一下支持。 一来见亲家也在,便相互打了招呼。吕生财见着铺子里的人气,放下心来。在铺子里看了回热闹,又跟苏父苏母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吴氏看够了热闹,便拎着草篮子左挑右挑,蔬菜c水果c蛋c鸡鸭肉都拿了不少。带着周婶拎着两三个草篮子满载而归。 周大姜来跟苏青媖说她没给钱,苏青媖也只是挥了挥手。她还不至于计较一顿菜钱。 如果吴氏不过份,她也愿意睁只眼闭只眼,养家也有吕博承的一份,做为他的妻子,她责无旁贷。但要是太过份,她也不能忍就是了。 这中间,吉祥铺子的苗掌柜c扬威武馆也都来道贺,庆祝她开店。 铺子的东家谢老头也带着一老仆和一孙子过来看热闹。很是稀奇地转了好久,最后给他孙子挑了好些水果。而那老仆也挑了好些菜蔬鸡蛋和称了些鸡鸭肉。 苏青媖给他打了折,他还不乐意。说苏青媖还欠着他的租子钱呢,可别吃亏了。 苏青媖笑了笑,觉得这老头可爱得很。他的孙子则板着脸,瞧着文质彬彬的,教养很好的样子。 谢大爷见苏青媖看向他的孙子,低头对他孙子说道:“祈佑啊,你要记得这个姐姐啊,她租着咱家的铺子,可还没给钱呢。要是哪天祖父不记得了,你可记得一定要来讨要啊。” 那老仆站旁边笑了起来,老爷又逗弄小少爷了。 苏青媖见他那孙子被他这么一说,脸红了起来。觉得很可爱,上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那孩子可能是没人对他这么做过,脸红红一脸诧异地抬头看她。 苏青媖朝他笑道:“放心吧,你祖父不记得,姐姐可记得呢。定不会忘了给你家租子钱的。” 见那孩子一脸的板正文气,又问谢老头:“这孩子念书一定很好吧?” 那谢老头一听,很是骄傲地仰着头:“那是,我的孙子天赋高着呢!” 那孩子被他爷这么一说,瞪了他爷一眼,又脸红红地垂了头。 那老仆笑着解围道:“老爷,这下你不必担心租子拿不回来了,看这铺子的旺气样,一个月定能挣上不少。这里离咱家不远,老奴以后就上这家来买菜了,还能少走些路。” 谢老头心里认同,嘴里却说:“哪里就能挣上不少了?这铺子里连鱼虾都没有,要吃条鱼吃斤羊肉还要上菜市上肉铺。啧啧”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我们这才开张,很多还不完善呢。很快就有了。而且以后我们可以定制啊,比如五十文想要叶菜要鸡肉,要鸡蛋,要水果,我们都根据你的需要帮你配好,还给送上门,都不用你过来挑。” 那老仆一脸惊喜:“啊,还能这样啊?那天气不好下雨打雷的老奴就偷个懒了。” 谢老头看了看身边的老仆一眼,跟他一样年岁不小了,腿脚眼神都不好使了,要是能配送上门,最好了。 脸上傲骄:“哼,谁知道她会不会偷工减料。走了,过段时间再看看。”说完背着手转身走了。 那叫祈佑的孩子朝她鞠了一鞠,也跟着他祖父走了。那老仆则笑眯眯地跟苏青媖说了两句,赞她有想法,让她好好干,就拎着菜篮子也跟着走了。 苏青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了铺子。 第六十三章 一天的流水 一直忙到过了午时,店里才没人了。 众人都累脱力了,实在没力气做饭了,见周婶过来帮忙,苏青媖便让她到吕博承曾带她吃过的那家小饭馆叫了一桌饭菜回来。 原本苏青媖怕大家接受不了这种形式,还是会上菜市买菜,没想到今天来看热闹的人这么多。竟是把一天准备的菜都买空了。 吃过饭,苏大虎又拉着他的牛车和板车急匆匆下乡了,说要再拉一板车回来赶晚市。自从跟着苏青媖做事后,苏大虎为了下村方便,用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头壮牛,配了一辆板车,不仅他自己便利,也给店里带来了很多便利。 苏青媖看着他离开,想着今天售出的量,思忖着以后要准备的量。蔬菜一放过夜,就打蔫,几乎都坏了,也不好备太多。但开店要是架上没货,更不好。 “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多,娘都没想到。没想到鸡鸭拆着卖,会这么多人买!后面我和你爹你姐光烧水褪鸡毛了。” 苏青媖看她爹娘累得不行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爹娘,今天让你们受累了。” 苏母半点不在意:“嗐,跟爹娘说些干嘛。娘生怕你店里没生意,昨晚和你爹一夜没睡好。今天见着铺子这个样子,我和你爹就放心多了。” 苏父连连点头,脸上带笑。 “对啊,舅父舅娘,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我眼睛都看不及,生怕有人趁乱拿了东西不给钱。早上我还怕今天的菜卖不出去,没想到只一个上午菜架就空了。”周大姜连连惊叹。 苏父拍了拍外甥的肩膀:“以后在你表姐这里好好干,多学着些,别让你爹娘操心。” “嗯,我会的。”周大姜心里燃起了斗志,今天他也开了好一回眼界。 下午铺子里又旺了一波。 多是得了消息,赶来瞧稀奇的民众。见菜价也不贵,肉也可以分着买,水果也不少,也跟着买了不少。 苏青媖等人又累又开心。 晚上关店前,大家聚一块对了各摊子的流水。发现今天的流水很漂亮,毛利竟然快达到七两银子! 蔬菜和蛋类利薄,苏青媖是有预料的,这两项卖贵了,没人来。她没想到肉摊竟然有一两的毛利。而最大的一项竟是来自水果类。竟然占了将近一半的盈利。 大家都有些没想到。 看来镇上很多人还是很舍得吃的啊。 这时代水果的催熟技术和储藏技术还不成熟,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文章可做呢?苏青媖看着水果的流水,想着以后这一摊的出路。 铺子今天是很热闹,但众人看过稀奇后,人流量会再次流回菜市鱼市。她得保证人无我有,人有我新才行。 苏大虎等人看了今天的流水,也都很兴奋。 苏青媖也满意。 她原本想着盈利比吕博承外祖田地的租子强就好,然后先把小生意做起来,再慢慢图别的。没想到这小生意,一天竟有几两的盈利,一月下来还是很可观啊。 苏父苏母也很是高兴,他们一直跟着忙到关铺,苏青媖见太晚了,让他们在镇上帮几天忙,他们便也留下了。 吃过晚饭,就抱着丫丫跟众人坐一起讨论。 “青媖啊,你看店里剩那些鸡鸭脖,鸡爪鸭爪,内脏怎么处理啊?”苏母问道。 提到这个苏父也有些发愁:“这肉拆着卖是好卖了,只是大家也都会挑拣着买了,不如卖整只省心。这剩了好多下脚料,添头别人也不要,扔了又觉得可惜,总归也是肉,可怎么是好?” 这个苏青媖之前确实没有想到。 她只想着把鸡杀好,到时一剖二,二切四,连在上边的脖子爪子自然是一起称的,哪知大家会要求切下来。开店第一天,也不好得罪客人。 而内脏她之前有想到,连着鸡鸭血,她让苏大虎单摆在摊上,半卖半送了。这脖子爪子她确实没想到。 就导致剩了满满两大桶的脖子爪子。让周婶拿回吕家和她家,还剩了好些。 “是啊,扔了怪可惜的。你们看还有几个鸡架鸭架呢。”苏青柳也很是发愁。总不能自家人天天吃这些,那也吃不完啊。 这鸡架鸭架苏青樱也是没想到。竟然有客人只片肉,不要鸡鸭架的。 好在这鸡鸭架好处理,拿来熬高汤也是很好的。 只是自己也用不了这么多,如果每天都有剩几个,还是要找一个固定的客户把这鸡鸭架包了去。 “今天剩的晚上熬高汤,明天烫面吃。以后要有剩,就摆在摊上看有没有人买。没人买到时我再找店家卖了去。像一些面 馆饭馆他们要熬高汤的,我们可以便宜卖给他,应该不难卖出去。” “会有人买吗?”苏母有些不确定,这年头大家都想吃肉,谁要吃骨头。还占称。 “会有的。鸡鸭架加上肉大骨或是牛大骨,熬上几个时辰,那汤简直绝了!神仙闻着了,都能下凡来。”苏青媖笑着说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母白了她一眼:“神仙什么没吃到,闻到一口汤还能下凡来?” “因为好喝啊。娘不信,一会让我姐熬上,明天一早下面吃,绝对让你们把舌头都吞了。” “好,那一会我跟你姐熬去,要是不好喝,剩的都由你吃了。”苏母玩笑着说道。 “那你们可别抢。” 因苏青媖说她有办法,大家忙累了一天,也就休息去了。 她也回了吕宅。 躺在床上,苏青媖敷着面膜想着鸡鸭下脚料的事。部分剩菜她把它们收进系统换了面膜和日用品,但是家禽下脚料目标太大,她不好操作。 难道还要搞个熟食铺? 事情有点多啊。 按理说他们四个人完全够了。鸡鸭开铺前就杀好,苏大虎管肉摊;大姜管蔬果摊和补货;她巡场和收银;她姐则机动。 但是今天加了她爹娘还是人手不足。 柴火烧水烫鸡毛,灶都要烧好久,毛褪干净也要好一会,再加上内脏处理,这里面时间挺长。她姐几乎就没来过铺子,都猫在后院了。 而苏大虎那摊今天也是各种状况,客人提各种要求,他说一天下来,脑袋都是嗡嗡的。 至于她和大姜,这人一多,她和大姜眼睛都有点看不过来,要现场处理问题,还要防止有人夹带货品,也是忙得晕头转向 哎,好怀念后世的自动褪毛机啊。 把鸡鸭往里一扔,几分钟就出来一只光鸡,连小细毛都褪得干干净净的。手动拔毛,拔鸭毛能让你想死。 然后再来个自动探头,有人夹带货品就哔哔报警。 哎,这让人抓狂的古代。 苏青媖敷着面膜乱糟糟地想着一堆事,就那么睡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未雨绸缪 次日,苏青媖特地在吕家吃的早饭,和吕生财一起出门。 “有事?”吕生财出了门侧身问她。 “嗯,跟爹去店里买些酱料作料。”买谁的都是买,自家有也没必要上别家买去,不然让吴氏知道了又有话说。 吕生财有些不明所以:“你店里要卖这些?” “不是。是因为剩了好多鸡鸭下脚料,不想浪费,想着把它们做熟了,看能不能卖得出去。” 吕生财点头,问起店里的情况。 苏青媖回道:“昨天毛利能有个几两,但瞧稀奇的多,过几天客源应该会回落。” 吕生财有些吃惊,小本生意,一天能有几两毛利,非常不错了。他店里流水虽多,但毛利有时候还没有几两。 “很不错了。好好干,如果有需要爹帮忙的,尽管来找爹,哪怕博承不在,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好的,谢谢爹。” 苏青媖跟着他到了吕记杂货铺,买了油盐糖酱醋大料等物。有些大料没有,吕生财就让她去药铺找找。 吕生财不要她的银子,但最后苏青媖还是执意把银子放下了。 转头她又到药铺寻着了几种大料,就去了铺子。 到的时候,几个人都忙翻了。看到她来,齐齐松了口气。 今天的客人看着比昨日还多,因着开店有活动,装东西的竹篮草篮也都是送的,很多人都是空手过来边看热闹边采购。 走的时候都人手几个篮子。精致且耐用,拎回家下次还能做别的用途,谁都想多要几个。苏青媖买了两车竹篮草蓝眼看就要告罄。 忙了一会,她让苏父接手,自己则溜回了后院。 把事先煮熟的鸡鸭下脚料,起大锅卤了起来。要煮上几个时辰,看来赶不上早市了,只能看晚市能不能卖出去了。 中间吴氏和周婶过来拿菜,见吴氏特地挑了好些水果,苏青媖也没有吱声,只让周婶留下来帮忙看一会厨房。 今天肉摊还是很忙碌,拆分肉很有市场。苏青柳天未明就和苏父苏母起来杀鸡了,后来还是要回后院补货。 苏青媖看着她姐和她娘忙得头都没抬起起来过,丫丫一个人乖乖地被绑着坐在小方凳上,觉得这一摊还是要专们请个人过来操持。 就让对方在后院专门煮水褪毛,收拾下脚料。 早市歇铺的时候,下脚料的卤煮锅里已飘出来浓郁的肉香。 周大姜等人闻着更觉饥肠辘辘。 几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夹了些来试吃,竟一致觉得好吃,最后连骨头都嚼了吸味。 “这还没到火候就这么好吃,肯定能卖得出去。” “卖是能卖出去,可是该定多少钱呢?我可是下了不少本在里面,那大料可贵着呢。” 苏父听苏青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几块肉吃不起了:“这怎么还下大料了?药铺买的药材都能下到肉里了?” “怎么不能?补着呢。还香。爹你不觉得香吗?” “香啊,怎么不香。那味闻得我在前店都站不住,还有客人问呢。” “那下午咱就卖卖看。” 到了下午,一锅下脚料竟卖了个净光! 竟然也得了近一两银子,众人都有些兴奋。对于今天剩的下脚料一点都不愁了,还说如果赚钱,把肉也卤了卖。 “先看看吧,不着急,开业头几天的数据不能按常态化来算。还是要等几天再看看。”苏青媖劝着众人。 大家这才冷静了下来。 转天是开业第三天,客人有所回落,但新鲜不减。而经过几天的混乱,大家也都能各司其职,从容应对了。 第三天日落,苏父苏母要回桥头村。呆了几天,继祖母肯定要说话了,即便他们想留在镇上帮闺女也不得不回去了。 走的时候,苏青媖给买了好些东西,送他们到镇口的时候,想了想,说道:“爹娘,你们把青杨和青杏送到镇上来吧。” “啊,他们来能做什么?再说你爷奶也不会同意的。”苏父说道。 “他们还小,家里的活也做不了,奶奶还会觉得他们呆家里是吃干饭的。把他们送过来,省了家里的米粮。平时也能帮我些小忙,帮着跑腿,看丫丫,也好把我姐腾出来。” 苏母想了想,说道:“他们来帮你们跑腿,帮着补货,前店后院帮着传个消息还是可以的。丫丫他们俩也能帮着照顾,能省你们的事,就是但你奶奶不同意。” 苏青媖早想过这个问题。 “以后我让他们一月往家里拿些铜板当做他们的工钱,他们也不吃家里的饭,省了米粮,奶奶会愿意的。再说青杨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了,我到时在镇上给他找个私塾让他念上几年书。” 苏父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念私塾那得花多少银子!咱家供不起!你爷奶也不会同意的。几个孙辈就没一人读书的,让青杨破例,几房都有意见。你奶要知道了,更不会让青杨上镇上来了。” 苏母在一边沉默。原本想让两个小的上镇上来帮忙,拿些铜板回去给婆婆,应该会同意放他们上来。 但是让青杨读书吗? 苏母心里动了动。 苏青媖看了他们一眼,道:“爹娘,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将来大哥回不来,过几年青杨再被征走,咱大房一脉可就没男丁了。让他读几年书,万一他有天赋,将来考个童生秀才的出来,也不用去博命了。” 苏父苏母被苏青媖这一番话给震到了。 心里直打颤。 青松万一回不来,到时青杨也会被征走吗? 万一也回不来那,他们大房就真的没人了。到时候谁还记得他娘?谁给他娘烧纸?几个女儿连娘家也没了。 苏大海头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不能,他大房绝不能绝了嗣! 苏母被惊到了,好半晌说不出话。 一想到将来青杨也回不来,心就狠狠揪着。紧紧抓着苏父的手,指甲差点嵌进苏父的肉里。 “让青杨上镇上来!让他到镇上来!我们苦一点,攒钱给他念书,一定要供他念书!”苏母说着说着就哭了。 想起生死未卜的苏青松,又想到将来青杨未知的命运,眼泪滚落了下来。 苏青媖没想到她娘竟然哭了。 她原本只想让苏父苏母同意让双胞胎上镇上来,怕继祖母不同意,两个老实爹娘回家不知道如何说,才说了那么一番话,没想到竟引得苏母涕泪涟涟。 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但觉得他们能未雨绸缪也好。 苏父挽着苏母,安慰着她:“好好,回去我就去找爹说,让他同意青杨青杏上镇上来。” “不同意我也要让他们上镇上来!”苏母很是坚定地说道。 苏青媖宽慰道:“娘,你回去跟奶奶说,我一月给他们各开一百文的铜板,到时都让他们拿回家去。奶奶会同意的。读书的事先不要跟奶奶说。” “好好,回去娘就这么说。” “嗯。这几天二姑都上店里来,也看到店里的情况了,娘就跟奶奶说店里忙不过来,要让他们来帮忙。” “好好,娘回去就说。”说完就和苏父出了镇子。 两口子舍不得五十文的雇车费,苏大虎又下村里去了,两个人硬是要趁夜色走回去。 苏青媖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看来,还是要多赚点钱,多攒些钱才有底气。 第六十五章 比一比 苏父苏母两口子趁夜回到村里,家里一片宁静。 两人摸黑到房里点起油灯 把小青杨和小青杏惊醒了:“爹,娘,你们回来了?” “哎,回来了。怎么还不睡?” 确认是父母的声音,两个小东西汲着鞋就跑过去:“娘说今天回来的,我们就等着。” “你刚才都睡了一觉了。”小青杨拆穿小青杏。 “我没睡熟。要不我怎么一听爹娘的声音就起了呢?”两兄妹在父母面前打着嘴仗。 父母不在身边,这几天两个小东西都过得小心翼翼的,话都不敢说大声,乖顺得很,就怕奶奶不高兴。 苏父苏母笑着各摸了他们一把,苏母心疼地拉着两个孩子打量,看青杨的时候,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柔声道:“你姐给你们买了好些糕饼,有你们没吃过的,要不要吃?” “要!”小青杏跳了起来。 青杨犹豫:“明天再吃吧。姐说漱了口不能再吃东西,牙齿会坏掉。” “那我吃完再漱口不行吗?”小青杏弱弱地反驳。 “那不能明天再吃吗?你刚才都睡了。” 苏父苏母笑着看两个孩子斗嘴,老苏头听到声响,出了房间:“是大海回来了吗?” “哎,爹,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早点睡吧。” “哎。” 苏父应了后,又和苏母看着两个孩子睡下后,洗漱一番也睡了。走得两脚发酸发胀,累得狠了。 次日,苏家人都起了,苏母拿了苏青媖买的糕点分给有富有贵几个孩子和在场的众人,剩的就让王氏收了起来。 “哇,这糕点比以前的都好吃的!” “对,做的也好看!奶奶,我要再吃一块!” “只能吃一块,下晌再吃。”王氏不肯。 “不!我要再吃一块!” 有贵跟着王氏进了堂屋,磨着王氏又给了他一块。高兴地嗷呼放进嘴里,吃完才觉得没吃出味来,见青杨青杏慢条撕理地细细品着,又要上手去抢 几个孩子闹成一团。 老苏头喝了一句,就扛了锄头去了地里。苏大海跟在他身后。 老苏头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青媖店里生意怎样?” “还行,比种地强。一年也能攒上几个银子。”苏大海捡着些跟他说了。 “那就好。地里埋头苦干一年都没剩的,还得看老天爷能不能赏饭吃。” 说完见苏大海一直跟着他,有些疑惑:“你有话跟我说?” 苏大海吱唔了半天,才说要把青杨青杏送到镇上帮忙。 老苏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他们俩个能做些什么,二百文在镇上能请个劳力帮忙了。” 苏大海呐呐道:“二百文哪能请上什么好的人家。再说请人打不得骂不得的,哪有用自家人好。” “那就让你四弟去。吃住在店里,给二百文就行。” 苏大海一时语塞。 “四弟去,不如青杨青杏去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苏大虎不是还住店里?你亲弟,跟青柳青媖亲叔侄,哪不比外人方便。” “四弟,四弟,平时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打散工,也不只拿二百文” “是不止,可是吃住都要自己出,一月有时候还剩不下二百文。有时候遇上苛刻的,工钱都拿不到。”老苏头越说越觉得让苏四泉上镇上是个好主意。 “爹,青媖店里才开张,小本生意,也不需要那么多人,青杨青杏主要是去帮着跑腿,带丫丫的,而且” 苏大海想着青杨将来能去私塾念书,就不太想让苏四泉过去。但他面对老苏头又笨嘴拙舌的 老苏头看了这个大儿子一眼,叹了口气。 可能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总有隔阂吧。眼里只顾着他那个小家才想到其他兄弟。 “行了,要去就去吧。但你要跟青媖说,如果店里生意好了,要想着点他四叔,想着点家里。” 苏大海长舒了口气,扬声应道:“放心吧爹,青媖想着家里呢。现在店里租子还没付,就给家里买了吃的用的回来。将来她再做别的生意,我让她帮家里也想想。” “嗯。”老苏头这才满意了。 埋头刨了几锄头,又直起身子问苏大海:“青媖店里一天能卖那么老些鸡鸭,你说咱家要不要多养些?再辟块菜地多种些菜?她买谁的不是 买?买自己家里的总归比买别人的强。” 苏大海愣了愣,道:“那我回头问问她。” 次日,天还未亮,苏母就把两个小儿女拍醒,他们还半梦半醒之际,苏父苏母就给他们换好了衣衫。两人一人抱一个出了门,把他们送上了村长家的牛车。 看着歪在苏大海怀里的双胞胎,苏母交待道:“我就不去了,你送他们去就成。爹说的事你别忘了跟青媖说,家里有多些进项也是好的。” 她心里自然也是有私心的。如果家里进项多了,有富有贵将来闹着要去念书,家里也有银子供他们。省得婆婆多事阻拦不让青杨去念书。 她和苏大海两夜没合眼,想着苏青媖的话,最后坚定了要送青杨去念书的心。砸锅卖铁也送去。 做父母的不能什么都不为孩子做。如果他念不出来,那也是他的命,他们无愧于他们做父母的心就行。 “嗯。我下晌就回。过几天我就跟村里的人上邻镇打零工去,也能存些钱。” 双胞胎在父亲的怀里睡了一路,快到镇子才醒了过来。 想着马上要见到两个姐姐和丫丫,兴奋地都坐不住,还嫌村长家的牛车慢。 “村长爷爷,你肯定是没给你家的牛喂食!你看它都没力气跑路。” 村长笑了起来:“你们是上次跟你姐坐过马车,拿它跟马车比了。我这牛车还算走得快的了,才三年的壮牛。” 小青杏打量那头壮牛,皱了皱鼻子:“哼,它都没我走路快!慢得跟蜗牛一样!” 老牛被嫌弃了,哞地一声扭头朝她喷了一口热气,把小青杏嫌弃得不行。 牛车上的乡亲都笑了起来。 怂恿她:“青杏快下去跟它比一比,看谁跑得快。” “我才不要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村长问起苏大海,苏青媖开店的事。车上的乡亲很多都被苏大虎上门收过菜和家禽,也都知道这事,纷纷问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高兴不高兴 “姐,姐,我们来了!”两个小东西,还没到铺子,就远远喊开了。 苏青媖听到声音走出铺子,两个小东西就齐齐扑了上来。 “姐,我们来了,你高不高兴?” 苏青媖摸着他们的头,笑着说道:“高兴,姐高兴呢。” 两个小东西便一左一右拉着她蹦跳着表示他们的兴奋之情。而这一幕刚好被跟着家里老仆出来放风的谢祈佑看见了,板着小脸羡慕地看着。 苏青媖跟两个小东西亲热完,见他爹带着好几个乡亲一起走过来,忙过去打招呼。 听说了他们的来意,便领着他们到店里转。 村长和几个乡亲在店里转了一圈,啧啧称赞。 “菜还可以这么卖啊?干净,齐整,卫生,我都愿意上这来买。” “鸡肉还能分着卖啊?这挺方便啊。杀一只鸡吃不完还浪费,放着还存不住。我看着都想割上二两了。大虎,二两卖不卖?” 苏大虎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一边忙一边应道:“卖,怎么不卖,给钱就卖!” 哈哈哈,一群人围上去打趣。见不过才几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都有些稀奇。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青杨青杏早窜到后院去了,和青柳抱成一团,争着抱丫丫。 “丫丫,小舅舅和小姨姨来了,你高不高兴?再不用把你绑起来了,到时候舅舅姨姨抱你去街上看热闹好不好啊?” 丫丫见到熟悉的人,兴奋地呀伊呀乱叫,挣扎着要下来走,小手一直指着外面。 看来在后院把她憋坏了。 送走几个乡亲,苏父过来帮忙的时候问道:“青媖啊,村长他们都说要把菜和鸡鸭卖给你,问你收不收。” “收啊,只要货好就收。大虎哥在村里应该都宣传过一遍了啊。” “是说过,但那会大家不都在观望吗,现在亲自看了,估计以后他们都会把菜卖给你了。” “那很好啊。” 苏父听她说能把村人的菜收了,心里一松,都是一村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折,如果不收,他在村里都不好做人。 苏青媖看了她爹一眼,笑了笑。 买谁不是买呢。只要货好。 苏父又说起老苏头让问的话。 苏青媖想了想,道:“可以啊。但菜种的时候,最好种多些品种,不要可着那几种常见的种。最好种市场上少见的,别人少种的,那才卖得上价,镇上的居民也能吃个稀奇。鸡鸭要养的话,要注意卫生,别让鸡鸭生病了,到时钱没挣到还赔本。” “这个爹知道,会跟家里说的。” “嗯。还有,爹你回去让奶奶别攒蛋。最好是一天卖一天的,天热,鸡蛋放不住。放坏了,卖不出去,还要给客人赔钱。” 鸡蛋易碎,乡下人进一趟城不容易,都是攒上好多,才集中拎过去卖。 苏青媖第一次上菜市买菜也买到了不好的蛋,但乡人都没固定的摊位,卖完人就走了,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着他。即便能见着,也不好找他赔,人家都不一定认。 但她是做固定店生意的,不好把声誉做坏了。 货一定要挑好的。 “下午大虎要去邻镇,爹你要没事就跟他去看看。进村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的菜,跟对方买些种子回来种上,还有水果野果也收一些。镇上人都喜欢吃新鲜新奇的,爹你买些不常见的菜种子回去种。” “好,那爹跟他一块去。”苏大海想着过几天正好要去邻县打零工,正好过去看看。 下晌,苏大虎和苏父走了后,苏青媖忙不过来,把双胞胎也用上了。 两个小东西跟着跑前店后院,很是兴奋,额上冒一头细密的汗,也止不住他们兴奋的心情。 小短腿倒腾的飞快,帮客人拿菜拿篮子。得了客人的夸赞,小脸就红扑扑的,颇有些得意,两个孩子还比着来,干劲十足。 让苏青媖看着好笑得紧。 收铺后,吃着苏青柳做的饭,两个小东西又直嚷嚷好吃,说比家里的香。连刨了两大碗饭。 连丫丫看着都不要人喂了,非要自己拿木勺子自己吃。吃得桌上,衣襟上到处都是饭粒,说她也不生气,高高兴兴地朝两个小舅小姨咧嘴笑。 吃完饭,被舅舅小姨抱到街上玩,更是兴奋地嘎嘎叫,一整夜都在床上蹦哒着不肯睡,导致苏青柳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出来。 有了两个小东西忙上忙下,苏青媖轻松了不少,苏青柳也不用时不时跑去看一看丫丫了 。 双胞胎来了后,苏青媖更是很少回吕家吃饭了。自开业以来,吴氏都是让周婶直接上店里拿菜,没再让她到菜市买过菜。 周婶没了油水,苏青媖有些过意不去。 她能以市场价更低的价格买到菜,或是让别人多送她一些卖相不好的菜,好让她拿回周家,省了周家里的吃用,那是她的本事。 之前吴氏一遍又一遍跟她对菜价,苏青媖颇有些看不过去。 好在周婶脾气好,要是她天天被人置疑,她早就甩手不干了。 周婶从店里拿菜之后,周家自然也没了油水。苏青媖自开店以来,周婶都趁空过来给她帮忙,苏青媖很喜欢她。现在她想再找人,自然是第一时间想到她家。 她想把苏大虎分出来做一些别的事,那苏青柳就不能再呆在后院了。 这天,苏青媖找到周婶,对她说道:“周婶,我店里需要请个给鸡鸭鹅褪毛和在厨房烧水,看卤煮的人,你看你婆婆愿不愿过来帮忙?” 周婶先是愣愣地听着,待回过神来,急忙点头道:“愿意的愿意的。我婆婆年纪大了,眼神不如年轻时候了,做针线活手脚也慢,但她家里的活灶上的活是很麻利的。我们愿意的。” “那这样,厨房烧水看火的活,我一月给她三百文,给鸡鸭褪毛,一只我给一文,店里卖得多就拿得多,店里若卖得少她也能轻松些。” 周婶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这段时间,店里一天都不止卖五十只鸡鸭,她来帮忙是知道的。就算再差一天十只,一月也有三百文。 而且客人买整只的,去毛费用店里也才收客人两文。 苏青媖见她同意,又说道:“如果店里一天卖的家禽少于十只,到时候我一月就发五百文的固定月钱。前几日,有些人在菜市买了鸡鸭或是从家里带鸡鸭来让去毛的,店里忙我都推了,到时候如果你婆婆有时间,她要愿意也可以接。” “好的好的,我们愿意的愿意的。”周婶连声向苏青媖道谢。 准备回家跟她婆婆说这个好消息。 第六十七章 多劳多得 周婶走后,苏青柳等人便问她为什么这么定工钱? 固定给月钱不是更省事吗?每天还要计数。 苏青媖笑了笑,问苏青柳:“如果天天让你拔毛,你愿意不愿意?” 苏青柳想着这段时间无比清静快活的日子,点着头:“肯定愿意啊。比地里的活轻松多了,比我蹲在青石板上洗一盆衣服还轻松。我愿意天天坐板凳上拔毛。”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 又问:“可如果一天拔五十只鸭毛,我给你十文一天,拔一只我也给你十文一天,你乐意拔五十只还是拔一只?” “一只!”小青杏抢着说道。 “对啊,肯定愿意只拔一只。”小青杨也附合。 小青杏见哥哥认同她,高兴地冲苏青媖点头。 苏青媖笑着把她抱在怀里,见众人若有所思,便说道:“如果一天只拔几只家禽的毛,忽然有一天要拔好多只,多出好多倍,但拿的钱都是一样的,那心里肯定就会有情绪。做活也就不精心了。而如果拔一只给一只的钱,多拔就多得,那是不是再多拔几只,任务加重,心里也高兴?” “嗯,高兴,因为多拔钱也拿得多了。”小青杏又抢话道。 “对,小青杏好聪明。”苏青媖赞许地说道。 苏青柳看着两个最小的弟妹,看着他们就在自己眼前,看着他们日渐活泼开朗,心里吃了蜜一样。 能跟娘家的兄弟姐妹在一起,吃得好住得好,做活还能拿工钱,真好。 这日子像做梦一样。 苏青媖这么一说,在场的众人便都明白了。苏大虎和周大姜连连点头,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学问,感觉又学到不少。 苏大虎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苏青媖,心里又是甜又是涩。 想了想,道:“青媖,那周婆婆来了后,大姐就到前店帮忙,我还是帮你在外跑着收货吧。跑远些,看有没有新奇的水果和野果,镇上还是有很多人舍得吃水果的。” 苏青媖点头,店里的利润水果这一项要占一半。 她原本就有些想法,见苏大虎提了出来,就跟他商讨了起来。 让他多留意,有什么特别的水果,熟没熟的都留意着,一定要跟对方签约下来。等季节没到就上门收,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她有催熟的方法,不必等到水果全熟才上门收,那样也放不了几天,运回来还损耗不少,到时候市场集中上市,也卖不上价。 苏大虎对苏青媖的决策一直都坚决地贯彻,边听边点头。 吩咐完苏大虎,苏青媖又嘱咐了周大姜几句。 这孩子人麻利勤快,眼里有活,但就是待人接物上差了些,不够圆滑。碰上刁钻的客人,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经常出纰漏,要让苏青媖跟在他后面解决。 苏青媖还是想他能独挡一面,负责好他那一摊。 见苏青媖教导周大姜,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在一旁补充,指出他的问题。 “大姜表哥,你就是爱脸红,磨不开面子。今天那个婆婆明明就是爱占便宜,几个蒜头就想单独装一个篮子,几个果子也想单独装,那篮子我们都是用钱买来的,她一人拿了好多个,还没买什么东西。” 小青杨说道。 “就是就是,那篮子我们也是花钱收的呢。那个婆婆做得不对,你应该制止她。但你被那婆婆一打趣,就脸红红的,还让她拿走了。我在旁边朝你挤眼睛,你都看不到。我和哥哥都想上手去抢了,哼。” 苏大虎也笑着拍他的肩膀:“就是,男子汉那么容易脸红,没有说亲,有什么好脸红的?她女儿又长得不好看,你还不敢看。她都好意思看你,你还不好意思看她?” 周大姜埋着头呐呐地应和着。 苏青柳见了就笑道:“大姜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刚开始几天,见有人拿了菜不给钱,他都不好跟人对上。” “表姐,我以后会用心学的。” 苏青媖点头:“以后店里不忙时,你也跟你大虎哥到乡下转转,看他是怎么跟人说话谈判的,他现在练得刀枪不入了,皮也厚了不少。” 苏大虎便笑道:“对,下次不忙时,哥带着你。” “好。那我跟哥多学学。” 次日一早,店都没开,周婆婆就来了。 一来就钻进厨房烧水,手脚麻利地到后院鸡笼里捉了鸡,快手快脚地褪起毛来。还能抽出手帮着把早饭给做了。到开店时,已经杀好了十来只鸡鸭。 让苏青柳轻松不少。 这一天,有周婆婆在后院帮忙,肉摊上就没少过肉,没让客人再等过。 如此过了几天,客人外面买的鸡鸭也都拿过来帮忙褪毛,一只收两文钱,几乎一大半的人买了鸡鸭都拿过来让帮忙收拾。 但凡吃得起整只鸡鸭的人,两文钱还是舍得的。 拿回家自己也要收拾,污物还得清理,何必吝啬那两文钱。 菜市倒是有人想效仿,但卖鸡鸭的多是乡下农人自己挑来卖的,没铺子没水没工具也不好赚这个钱。而猪肉铺倒是有条件,但人家又看不上这个小钱。 所以导致周婆婆几乎一天都没停过,生意火暴。 偶尔苏青柳看她忙不过来,要过去帮忙,老人家还挥开她。 振振有词:“你们年轻人干嘛去沾杀生这种事!让我们这些半条腿埋黄土的人来就行了。别挡了你们的子女运。” 死活不让苏青柳等人帮忙。 而听到周婆婆这番话的,连最后想省下两文的人家都提溜了鸡鸭跑过来让帮忙去毛。 周婆婆这一天里虽然忙个不停,但脸上就没停过笑。 而苏青媖为了好结算,褪毛这一项都是当天结工钱的。 每天关了铺,老人家揣着个沉甸甸的荷包往家走,还能带一些剩下的卖相不好的菜回家,走的时候,脚步飞扬,身子轻快。第二天又精神奕奕地天没亮就跑过来上工。 后来苏青媖见她蹲地上,久了腰不好,就让苏大虎和周大姜搭了个半高的台子,她可以站着,也可以坐着操作。老人家连声道谢,干劲更是足。 而她不忙的时候,还帮着带丫丫。因为她有耐心,丫丫也愿意让她带,一老一小倒是玩得好。 又过了几天,周婆婆找上苏青媖。 第六十八章 仿店出现 “婆婆,您有事啊?” “嗯嗯,有事呢。” 接下来周婆婆就说每天看着往外倒鸡鸭鹅毛,觉得有些可惜。 她想起苏青媖让她家帮忙做的羽绒衣,想到给她孙子做的羽毛球,说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扔了怪可惜的。 苏青媖听完愣了愣,头一次正视这些往外扔的废料。 下脚料被她做成卤煮卖,一天也能卖上些钱。这废料 羽毛球,球身上的羽片和线圈能做个简配版,但是球头苏青媖找不到合适的弹性材料。 上次是看周婶的小儿子被关在家里帮忙做活,性格有些胆小,见他一个人躲在门里看巷子里的小孩玩,目光羡慕。苏青媖看着有些心疼,就随手做了个羽球给他玩。 至于球拍,倒不一定要用专门的球拍,就是木板块也能互相拍着玩,简配版倒是能做出来。但是球头没有弹性,挥发效果就大打折扣。 做给孩子玩玩还是可以的,但要做来卖,不成。这个年代也有很多精美的小儿玩具,是苏青媖没见识过的,她不想费心思去琢磨她不熟悉的领域。 鹅的硬羽倒是可以做羽毛笔,人家欧洲流行了一千年,说明有它的市场。但苏青媖不打算用。炭笔就很好,还不用揣着墨。 至于羽绒衣,工序比较复杂,成本也不低。卖少会亏本,卖高了则没人买,有钱人还不一定愿意买。 倒是可以存着绒毛给家里人做几件。 她给吕博承做的那件其实有些四不像,但好歹毛不会钻出。当时时间紧,她也就只顾着保暖性了,其它方面她没顾到。 至于鸡毛倒是可以做掸子做键子。吕记杂货铺里就有鸡毛掸子,三文五文一把,攒上好几只才能做一把,这也不够费工的。 咦,她好像有些膨胀了?这不好不好。 想了想,道:“周婆婆,我们也抽不出空来理这些。你要觉得可惜,挑拣好的收起来,收拾干净,到时候绒毛我们几家就用来做衣服穿。至于鸡毛,收拾干净了看看能不能做成掸子。但这些活都太细碎了” “不细碎不细碎,婆婆能做能做。不会耽误店里的活的。你不知道我们当初对博承那件羽绒衣有多羡慕,我那小孙子还说冬天要是有这么一件,他也能出门玩了。” “那行,那婆婆你就辛苦些。” “不辛苦不辛苦。”说完周婆婆就高高兴兴地忙去了。 嘴角上扬。真好,得了这么个活计,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一个月还能拿那么多钱回去贴补家用。再攒攒,把小孙孙娶媳妇的钱攒出来。 老人家脸上乐开了花。 如此到了月末,店里渐渐上了正轨,一天的毛利也能稳定在四五两左右。苏青媖心满意足。 这天上午,店里没什么人,苏青媖便巡店看货,盘查。 正查着,小青杨小青杏气喘吁吁跑进来:“姐,镇上开了好几间菜铺!隔壁街上开了一家,南街也开了一家,北街也有!比咱家的还大。 “还有还有,二姑也在她的油铺旁边开了一家!跟咱们的货架都做的一模一样!我和哥哥都悄悄去看过了!” 小青杏语气忿忿地说道。 “啊,二姑也开了一家?”苏青柳听到声音从后院跑了进来。 “嗯,是的呢。二姑真坏!别人开就算了,她是我们的二姑,还要跟我们抢生意!” 苏青媖静静地听着,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她想到会有人模仿,但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她这开铺还一月未到。 愣过神之后,见苏青柳着急要往二姑的店里去看,便拉住了她,让她看铺。她则带着双胞胎出了铺子。 镇上四间菜铺,跟她家铺子的装饰几乎一模一样,货架都做一样,不知是不是一家木匠铺出来的。 架上的摆设也学着她家的,捆好小份装好,也分优等劣等,肉也都拆着卖。 四家店里都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为了抢客源,各店都学着她的做各种活动,买肉送菜,买水果送鸡蛋等等。 有两家店跟她一样开在住户集中区,两家则开在旺街上。像她二姑就开在旺街上,开在她家油铺旁边。铺子还挺大,做活动,菜价便宜,人挤进去的也多。 苏青媖记得油铺旁边是一家面馆,生意还很不错,她二姑是怎么说服对方把店兑过来的? 苏青媖没有进她二姑的店,就站在街面上,看着不断往里挤的人群。耳边还听到她二姑欢欢喜喜招揽客人的声音。 一夜之间,镇上就开了 四家一样的铺子。 让苏青媖有些措手不及。 回自家铺子的路上,她一路想着对策。两个小东西见她不说话,便也安静地跟在她身边,抿着嘴,板着个小脸,气呼呼地一左一右拉着她。 回到铺子,直呆到下午,见店里没什么人,苏青媖想了想,拿了银子去了铺子的东家谢老头家。 还把双胞胎都带上了。 “怎么上我家来了?怕跑了我这个客人,上门挽留来了?”谢老头一脸戏谑。 “我给你送钱来了。”苏青媖笑着说道。 “真送钱来了?看来你铺子这段时间还是赚了不少啊。怪不得一夜之间镇上开了好几家便民菜铺。” 谢家老仆把荷包接过去后,也没数,转身回房放去了。 谢老头见他孙子和双胞胎正互相瞪眼打量,不禁笑了起来,见孙子眼里冒出来的光,推了推他:“跟弟弟妹妹玩去吧。” 见双胞胎看她,苏青媖也点头:“去吧,好好玩,别打架。” “嗯。”几个孩子应着,相携着走了。 “我之前见过你们。”小主人谢祈佑说道。 “啊,什么时候?” “就你们刚来那天。” “啊,那么早啊!可我们才刚认识你” “你多大?我和妹妹六岁了。” “我七岁。” “那你比我们大。” “那你们要叫我哥哥!” 几个孩子说着话就转过屋角不见了影子。 谢老头看着孙子见到同龄人变得活泼了起来,心生安慰。 撇了苏青媖一眼:“放心,就算开再多的菜铺,我家老仆也只会上你家买去,不会耽误了你家挣钱。” 苏青媖本就是来拉拢固定客户,顺便还钱的。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对方就把话先说了,让苏青媖很是感激。 而谢老头呢,一是看苏青媖是个正经做生意的本分人,对她本人很欣赏。二是对她店里的东西和服务很满意。别人模仿得再好,也模仿不到她的精髓,所以不愿意为了几文钱换来换去。 “谢谢大爷,以后你们不方便我们都给你们送来。想吃什么也跟我们说,我们为你们寻了来。” “那敢情好。不过我家老仆,早上就愿意出去溜溜弯,等他不愿意动弹的时候就让你们送上门。” “好的,一定。” 跟他说了一会话,苏青媖也从他身上看出这是个睿智的老头,两个人交流丝毫没有代沟,很是愉快。 到走时,没想到三个孩子玩得更好,舍不得分开。谢老头看他孙子难得有相投的小朋友一起玩,就把两个小东西留下了。 苏青媖只好一个人回了铺子。 第六十九章 炸了 这天因为镇上连开四间菜铺,不知是大吉日还是约好了,各家又都做活动,把苏青媖店里的常客拉走不少。一整天铺里都没什么客人。 苏青媖暗自收了一些剩菜到系统,让周婆婆也拿了些回去,又让大姜等人给一些固定客人送去不少。 店里关门早,想着好久没回吕家吃晚饭了,她便回了吕家。 还没走到堂屋,就听见堂屋里传来吕玉珠和两个兄弟的嘻闹声,声音响彻屋脊。 苏青媖走了过去,就见三人相互拿着李子杏子等水果相互扔着玩,用嘴接,单手接,反手接,跳着接,弯腰接,用水果玩出花来。 再看地上,撒了一地的水果,李子杏子枣子,好多都被砸得稀烂。无一不是苏青媖店里拿的水果。 连桌上的篮子都是她店里客人的专享。 而三兄妹见苏青媖来了,半点没收敛,还从篮子里一抓一大把,相互投掷着玩,有几颗差点砸到苏青媖身上 她立刻就炸了! 冲上去就把吕玉珠连人带椅踹翻在地! 吕玉珠措手不及,立时就被踹倒,整个人倒趴在地上。 吕博祖反应过来,起身就往她这边冲过来,苏青媖待他走近,对着他的膝盖下三寸的地方就踹了过去,把他踹跪在地上。 双膝重重磕到青石砖上,砰地一声。 他立刻龇牙咧嘴,疼得满脸狰狞。 吕博宗吓愣在原地。 见苏青媖朝他走过来,连连告饶:“嫂子,我错了。我错了嫂子” 苏青媖朝他错了错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向他旁边的那把椅子,抬腿就踹 椅子立时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门框上,砰得一声巨响过后,又掉到地上,扶手和椅腿随即撞散了好几根。 把原本爬起来想冲过来跟她干架的吕玉珠和吕博祖吓傻了!眼睛瞪老大,满脸不敢置信。 吕博宗抖了几抖,告饶:“嫂子,我们错了,再不敢了。” 被苏青媖一番动作吓得不行,他嫂子原来力气这么大的吗? 今天镇上连开四家菜铺,吴氏出去瞧热闹。 苏青媖的二姑是她的好友,她专门跑她店里看热闹去了。见苏青媖二姑都开了菜铺,生意还火爆得很,吴氏心里的那团火再度燃了起来。 专门跑自家杂货铺,磨着吕生财也要开一家这样的菜铺。 被吕生财否了。 吴氏气哼哼地先吕生财一步进门。见到堂屋这番情况,立刻跳了起来。 “苏氏,你这是要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这几个兄妹了?我和你爹不在家,你就这么对他们?你还是长嫂!我和你公爹还没死呢!” 原本吕生财拒绝了苏氏,又见她生气,也跟在她后面提前从铺里回家。就慢了一步,见苏氏叫嚷了一声,也快步跟过来看。 见着了堂屋的样子,眉目一皱,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青媖懒得说话。 她今天本身心里就憋着闷气,一回家又看到堂屋这三兄妹这么对待她的成果。心里那团火怎么都压不住。 吕家开铺也是小本生意,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读书花钱,吴氏掌家,都是抠索着过的。 周婶买菜吴氏都要跟她对菜价,生怕她吞了油水。平时家里也不是天天吃肉,水果也是一周见不上两次。 而自从苏青媖开铺子之后,吴氏就大手大脚了。 菜做得满桌都是,根本吃不完。周婶怕浪费每天都把好多剩菜捡回去。而肉更是每顿都有,品类还不少。水果也是天天有,还换着来吃。 原本苏青媖是觉得吕博承和她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吕博承成亲了,那养家也有他一份责任,所以吴氏从店里拿菜不给钱,她也没有计较。 没想到这倒是助长了她的气馅。 瞧这,都到了吃一个扔一个的地步了! 苏青媖那团火气根本就压不住。 吴氏不知道她们店里每一个人,从她到两个双胞胎,对待每一片菜叶都是珍惜不已。每一个鸡蛋c果子,都要擦拭干净才摆上货架。 然后看着它们被人挑走,心里就很有成就感。 这一回来看这一地的水果被糟蹋成这样,她立时就炸了!火气哪里能压得住! 听着吕博宗把事情说了一遍,吕生财也有些火了,喝骂了吕博祖等人几句。 吕玉珠满脸不服气:“不就是几个果子吗?我们家难道吃不起了?我想吃就吃想扔就扔,这是我 吕家!你看不过去就别看,你姓苏又不姓吕!” “玉珠!怎么和你嫂子说话的!”吕生财喝道。 苏青媖冷冷地朝她看过去。 “我是姓苏,但我夫君姓吕!他要不休我,我就是这个家的一分子。看不过去我当然会说。而且你们糟蹋的是从我店里拿的东西!我看不过去!你有钱,也没见你扔给我花。有钱还拿我的菜不给钱!不给钱就算了,还糟蹋它们,还不让我说话,谁惯的你!” “你夫君既然姓吕,那你和他就有养家的责任。现在还没分家呢!你赚的钱都应该拿回家来!拿你的菜怎么了!几个菜才几个钱?” “是没几个钱,那你倒是给钱啊!这么有钱,几个菜钱都吝啬?” 苏青媖说完又看向吴氏,这是说没分家,她赚的要拿回来? 又说道:“说到养家,那就一起养,没道理只我大房有责任!而你们却负责花钱。既然养家有我大房一份,那店里收益田地租子,也该分我大房一份。让爹把铺里的收益算一算,给大房也分一份月例银子,不能只出不进,分别对待!” “凭什么!你还要分铺里的收益!你脸那么大呢!”吕玉珠和吴氏同时跳了起来。 “凭我没用家里的银子开铺子!那算是我的嫁妆私产。”苏青媖说完,看向吕生财。 吕生财没有说话。他答应过博承,不干涉苏氏。 他默默地看着地上被糟蹋被踩坏的水果。 他也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小时候在村里也是一月都难得吃上一回果子,野果都要靠抢。村里孩子多,野地里的野果还不等熟就被摘光了。 这段时间饭桌上的变化他也看到了,肉菜都丰富不少,他只当是苏氏的孝心,没想到吴氏从他那里拿了家用,却没给苏氏。 “以后每月给博承家家用。年底铺里生意好,爹也会给你们过年银。”吕生财一锤定音。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见周婶一脸忐忑地站在堂屋外,对她说了句:“摆饭吧。” “哎。”周婶抹了把汗飞跑着去了。 她刚才还一直担心博承家的受欺负,想帮些忙,没想到她一个人对上吴氏等人,半点没落下风。 果然她婆婆说的是对的,以后博承家的一定会走得更远。她周家一定要跟紧了她。 吴氏听到吕生财说要给苏青媖家用,心里不服。拿她二两菜,是看得起她,还敢跟她要家用? 给你铺里增添收入?美不死你。 吴氏面上若无其事,当着吕生财的面还喝斥了吕玉珠三人几句,做足了一个母亲该做的样子。 心里却很快有了对策。 第七十章 对策 从那天起,吴氏就再没上过苏青媖的铺里拿过菜。 周婶也不再被赋予买菜的任务,而是吴氏亲自出门去买。 现在不用去脏乱的菜市,菜铺里干净卫生,不脏她衣裙,肉也能分着买,吴氏自己便把这活给接了。 今天去那家,明天去苏二姑家,后天又再换一家。哪家卖得便宜去哪家,哪家有活动,去哪家。 苏青媖对她的做法半点不在意。 吕博承不在,她在那个家里像是个外人。闹了一场,跟那个家越发格格不入。吕玉珠等人见了她,不仅连招呼都不打了,还跟见个陌生人一样。 苏青媖在那个家里不受吴氏母子的待见,她也越发爱呆在铺子里,和姐姐丫丫,弟妹们在一起。三餐都在铺子里吃,除了回去睡觉。 镇上开了几家相仿的菜铺后,对苏青媖的铺子冲击不小。 直接的冲击就是苏大虎吱吱唔唔地告诉她,她娘家不把菜卖给她了。 苏二姑高价在桥头村及附近村子收菜,村里好多人家改弦更张,连着她娘家都把菜卖给了她二姑。 她爷还听了她二姑的话,把家里好几亩地都改种上了菜,又辟了好大一块荒地养起了鸡鸭,只为了给二姑供货,又卖肉又卖蛋。 她继祖母王氏还给她四叔找了个活,像苏大虎一样,专门帮苏二姑下乡收蔬果收鸡鸭等家禽。 苏青媖听完沉默了好久。 才问道:“是不是菜收不上来了?” 苏大虎默了默,回道:“桥头村有你爷奶帮忙,是收不上来了。但总体对我们也不是太大的影响。之前我们跟桥头村以外的人家都签了协议,他们不敢不卖我们。但看到周边菜价卖得贵,也颇有微词,问我们能不能涨价。他们供给我们的菜量变少了,说地里菜收不上来,我也捉不到把柄。之前没签约零散着收的,也收不上来了。” 趋利避害,这是人的本能。 苏青媖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没什么好说的。 农人挣一文钱都不容易,能多卖些钱谁不想要呢?她能理解。 但就是心里憋得慌。 现在几个菜铺明显跟她对着干,高价收菜低价卖,想抢占市场,想分她的客源。但她不能跟进,不能也高价收低价卖,恶性竟争会导致不良效应,市场也会做乱掉。 现在客人减少,菜量卖不上之前的数了。 但签了约的乡人的菜又不能不收。菜一批批熟的,不收就会烂在地里。虽然有些人家可能恨不得她少收些,好转头卖给收更高价的。 但既然签了约,她就得履约。 销量少了,她不打算跟着降价。但菜上了架,又不能不卖等着烂 当天晚上,她运走了店里剩下的菜,说要送人,也不要人帮忙,板车自己推着,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菜收进了系统。 换了本书看。 后面几天,她对店里做了一些变化。 卖剩的鸡蛋鸭蛋,全腌成咸蛋;剩的肉全做成卤肉卖;剩的菜开始尝试着做泡菜c做干菜c做脱水菜干;水果也一样,做果脯和果干。 反正当天剩的,除蛋类,其他一律不留次日卖。 干菜和泡菜本地也有,做法大同小异,但各家味道不同。而苏青媖主要是想做脱水菜干和脱水果干。她想琢磨这两样别人不会的。 众人萎靡了几天,见苏青媖有了对策,顿时又激起斗志。 周婆婆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这就对了。做生意哪没有点挫折?就是要越挫越勇才行。我闲了几天,都有点不习惯了,越忙我才越有劲。” 接下来大家摸索着做泡菜做蔬果干的同时,店里也做起了各种服务。 既然大家都卖一样的东西,那就人无我有,人有我新。 对于常客,只要交了订金,都配送上门。而之前谈的几个面馆小饭馆,签了约也都没有换东家。 苏青媖感激他们,帮他们把菜洗切好配好,给他们省了二次操作的时间。偶尔也会给他们店里提点小意见。几个面馆小饭馆越发认定她的铺子,别家许诺菜价便宜一两成也不走。 而之前谈的一些特殊客人,比如腿脚不便的c寡妇幼女的c身份不明不方便出门的,这些特殊客人,苏青媖也特地一一登门拜访,送上她做的糕点,因她服务周到,这群人也认准了她的铺子。 还有扬威武馆c吕博承的朋友c刘举业等人的家里也表示愿意一直支持她,苏青媖也亲自送去了糕点表示感激之情。 现在周婆婆一天没杀那么多只鸡鸭 了,苏青媖问了她,知道她很会做面食,店里立刻跟上,摆上了饺子皮,馄饨皮,还有包好的饺子馄饨和各式面条。 来铺子的人傻眼了,这饺子皮都有人给你擀好了?还有包好的生饺子馄饨擀好的面条? 掐指一算,并不比自己买回家做贵多少。 再看架上,瓜类菜,皮都给削好了?青豆粒扁豆粒也给剥好了?蒜头也剥好皮卖? 新鲜啊。 家里的垃圾都丢得少了。 这一番动作,立刻又引回一波客流。瞧稀奇的人又回流了许多,每天的流水也跟着回涨不少。 不过店里的热闹也不过坚持了几天的功夫,其他四家店竟纷纷效仿。 客人又肉眼可见地回落。 众人不禁有些泄气,恨死那几家了。小青杨小青杏还每天拉着谢祈佑气纠纠地跑人家店门口瞪人家的店铺,在人家店门口跺脚说他们是坏人。 苏青媖对另外几家的模仿力也是叹为观止。 有这功夫怎么不寻思自己想些法子,就盯着她? 闷气了几天,又埋头研究泡菜干菜,菜干果干之类,众人都在悄咪咪地尝试着做。现在也并不打算放出来卖。如此这般捂着,这些倒没让人模仿了去。 这一切对苏青媖来说,成本增加了,而利润却少了。 但想着这些菜干果干会在将来带给她不错的收益,又把焦急压下了。 但是众人没看到收益,只看到铺里客人少了,流水少了,就都有点心焦。 于是更加卖力的工作,服务也做得越发细致,来一个客人,恨不得对方什么都不用做,只动动嘴就行,众人就帮她把她要的东西弄好放篮里了。 而苏大虎跑的地方更远,经常能运回来本县本镇不常见的水果和瓜菜 如此倒也给铺里稳定了一批常客。 本来把菜市的菜移到铺子里卖,做的就是服务,苏青媖不打价格战,强调服务,也很是有一批忠实的客人。 但铺里还是肉眼可见的清闲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乐不思蜀 看着不用再店里和后院不断来回跑的双胞胎,看他们每天闲得在她身边打转,苏青媖拉过双胞胎到身边。 看了小青杨一眼,问道:“青杨想去念书吗?” 小青杨愣了愣,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抿着嘴低下了头。 小青杏看了她哥哥一眼,又抬头看苏青媖。 想了想,才道:“哥哥想去的。祈佑哥哥有一间书房,有很多书!书里面有很多好看的故事,祈佑哥哥每次说给我们听,我们都觉得好好听。要是哥哥也能识字,我们就能自己在家看了。” 苏青媖愣了愣,让他们跟谢祈佑玩,倒激发出他们上进的心吗? “是吗?那青杨想去念书吗?” “想。可是念书要花好多钱。爹娘没钱,姐姐现在生意也不比以前了。” 两个小东西一如既往的懂事。 苏青媖摸了摸他的头:“别替姐姐操心。只想你想读念书,姐姐就努力挣银子供你读。” 小青杨重重地点头:“想。青杨想念书!” 见两个孩子眼里冒出光来,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苏青媖便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 趁现在店里生意不忙,把青杨送去念书。二姑开了铺,抢了她的生意,家里也转头跟二姑合作,她送青杨去念书,相信继奶奶也不敢找上她。 想起这些天店里生意冷清,扬威武馆却一如既往地支持,每天都从她店里采购回大量的菜肉,苏青媖很是感激。 想到也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吕博承的师父师娘了,便准备了一些糕点,准备去看望他们。 想起马师娘,便把双胞胎也带上了。 双胞胎头一次去扬威武馆,很是兴奋。一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到了扬威武馆门口,见到门口的威严感,两个小东西立刻就收了嘻笑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让苏青媖看得好笑的紧。 事实证明,她带双胞胎来是做对了。 马师娘看到双胞胎很是高兴,拉着他们就不放手。 很是亲切很有耐心地跟他们说话,软声细语的,又拿了好多吃的玩的给他们,陪他们玩。见他们对武馆感兴趣,便亲自带着他们在武馆里转。 还领着他们去校场看武馆的弟子们练武。 两个孩子看得哇哇直叫,兴奋不已。马师娘也露出一脸的笑意,跟着他们哇哇叫,拍手,向两个孩子解释着弟子们的招式。 把校场上的众弟子们和马师父惊得不行。 他们师娘是从不往校场这边来的,刀剑都不敢往她面前出现。今天却亲自来了不说,还指着各种刀枪剑戟跟两个小不点解释。 马师父见妻子又重展笑颜,鼻子一酸,亲自找到苏青媖。 “你师娘自从几个儿子去了之后,就再没露过笑。她今天很开心,师父谢谢你。以后要是有空就多带两个孩子来陪陪她,她一个人除了跟我能说上几句话,平时一整天都不一定开口。房门都极少出。” 苏青媖听了颇感心疼。 点头应了。 后来马师娘拉着双胞胎非要留他们在武馆吃饭,说晚一点会让人送他们回店里。苏青媖见两个小东西也是一脸期待,便一个人告辞先回了。 日暮时分,两个小东西被武馆的弟子送了回来,捧回大包小包的礼物。 满脸兴奋地在几个哥哥姐姐面前说着在武馆的经历,比划着看到的招式 “马师娘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又这么好的人!她说话慢慢的软软的,好有耐心,我好喜欢听她说话。” 小青杏的心一个下午就被俘虏了。 小青杨也在一旁点头,拆着各种礼物给大家看。 昂贵的衣料c小童玩具c平常难见的小吃食,还送了几只首饰给小青杏。 让苏青柳很是震惊:“怎么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小青杏小心翼翼地看了两个姐姐一眼:“师娘说她喜欢我们才送的。我们不收,她就会伤心。我和哥哥不想她伤心。” “那也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啊。她喜欢你们,你们平时多去看看她就是了,怎么能收这些,这要怎么回礼?” 小青杏低着头有些不安地转着衣角。 她没想过她收礼物,姐姐们是要回礼的。 苏青媖在礼物里翻了翻,对苏青柳笑道:“你没见过马师娘,她是很温柔的人,要是她流泪,女人看了都会心疼心软的。” 小青杏小青杨很是认同地点 头。 “马师父马师娘不是会假客气的人,他们真心相送,应是真的喜欢青杨青杏。咱们平时当一门亲戚走动就行,总比二姑强吧。” 苏青媖说道。 说起苏二姑,苏青柳也是没话说了。 刚开始她们开店时,苏二姑不说来帮忙,每天都来店里转悠,看上的菜c肉c水果,拎起就走,也不说给钱。 她们想着这是亲二姑,没道理为了几个菜钱就追上去讨要的。 没想到,她竟日日都来,每日都要拿走不少东西。周大姜有一回看不过,追着她要钱,她竟当着客人的面说了好些话怼大姜,把大姜弄得很是下不来台。 拿了菜不给钱就不说了,回过头还学了店里的模式,开起相同的铺子来。又低价抢了她们的货源。 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苏青柳心里暗恨。以前她这二姑就对她们这一房人不待见,以后她在镇上见了她二姑,也只当她是寻常人,反正二姑也没把她们当亲戚。 接下来的几天,苏青媖一边忙店里的事,一边给青杨找私塾。谢祈佑去的私塾青杨去不了,他还没开蒙,字都不认识,只能去最基础的学馆。 苏青媖也想把小青杏送去学几个字,但镇上没一间学馆收女学生的。 这操蛋的古代。女人就该呆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双胞胎闲下来就经常往扬威武馆跑。回来跟谢祈佑玩的时候,夸张不已地说着武馆的事,对着他比划各种招式,把谢祈佑这个小大人也勾得往武馆跑。 谢老头是乐见其成。 他一直嫌弃孙子太板正了,没个小孩样。认识了双胞胎才活泼了起来,现在他愿意跑跑跳跳,有七岁小童的样子,谢老头是真心愿意他往外跑。 于是马师娘更开心了。双胞胎在她面前跑跑跳跳的,她看着开心,然后又看到一个板正装小大人的谢祈佑,越发开心。 后来又得知还有个丫丫,更开心了。 每天都派个小弟子到店里把丫丫抱过去,非常有耐心地带丫丫走路,教她说话,给她喂饭,给她换衣裳换尿布 脸上也渐渐没了病容,人也日渐开朗。 让马师父看了惊喜不已。于是每天都搜罗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给几个孩子玩,勾得几个孩子天没亮就想往武馆跑,每天都乐不思蜀。 小弟子每天日暮把丫丫抱回店里,小家伙还不依,扭着身子手一直往武馆方向指。 让苏青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直说要把她卖给武馆了。 第七十二章 变化 苏青媖几乎跑遍了镇上的私塾,终于把小青杨念书的事解决了。 让苏大虎把话带给苏父苏母。她自己刚带着兴奋不已的小青杨去买笔墨纸砚。 买完后,小东西兴奋地在屋里研究,摊着书本说要提前认字,连最喜欢的武馆也不去了。马师娘得知他要去念书了,又搜罗了好些笔墨给他送来。 在他去私塾的前一天,苏父苏母一早就到了店里。 带着大包小包的土产,连米面都有。 “爹娘,你们这是怕你们的小儿子小女儿在我这吃不上饭还是怎样?”苏青媖调侃道。 苏母拍了她一记:“说的什么话,把他们交给你,不比他们在村里强啊?我和你爹还能不放心?” “娘,你带这么多东西,奶奶就不说?”苏青柳有些惊讶。 “哼,她能说我什么。”说到继婆婆,苏母颇有微词。 “你爷让带的。说青杨青杏都在你这里,就让把他们的口粮带了些来。都是家里自己种的,省得你们还要花钱上外头买去。” 听说是老苏头让带的,苏青柳不说话了。怪不得继奶奶不说话呢,原来是爷爷发话了。 “你爷还不是因为家里不给你姐供菜了,村里一大半的人家卖菜给你二姑,大虎在咱村都收不上菜。你四叔还把附近村的菜都高价收了,你爷还不是心里有愧。” 苏母对苏二姑抢了闺女的生意,很是不满。 这个与孩子爹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小姑子,自来就不把她这个长嫂放在眼里,眼里也没有大房一家人。谁开这样的菜铺子苏母都理解,就是不能接受苏二姑也开。 “娘,这种生意谁都可以做,她不做别人也会做。她菜价收得贵,家里把菜卖给她也能多赚一点。”苏青媖宽慰道。 “赚什么呀。听四泉说她菜钱都没跟家里结算。平时收菜的钱也不给四泉,都是家里给拿的。她说收菜那摊子事是剥出来的,赚的都是四泉和家里的,所以本钱不该她拿。所以你奶奶就给你四叔拿了本钱让他收菜。但把菜运给她,她又不付钱,说花销多,等月底结帐再给。” 就因为这事,家里不只她有意见,孩子二婶三婶都有意见。连公公都眉头紧皱。 也就婆婆信任她女儿。说她婆家有那么一间油铺在那里,还能欠钱不给?还巴望着苏宝珠给苏四泉说个镇上姑娘呢。 苏青媖和苏青柳听完面面相觑。 这二姑,花花肠子不少啊。用别人的钱做生意,只进不出,也不用操心货源,就坐等收钱? 也难怪有底气打价格战。 苏青媖摇头。 苏大虎跟苏父苏母说了几句话,就下村子去了,周大姜也跟着去了。现在店里不需要那么多人,她和苏青柳能忙得过来。后院周婆婆也忙得过来,有时她家小孙子孙女也会过来帮些小忙。 “大姜现在开朗不少啊。”苏父对着周大姜的背影说道。 苏青柳便夸赞了他几句:“嗯,原来人一多就乱,被人一打趣就脸红,现在都能跟人调侃打趣了,做事也圆滑不少。” 苏父很是欣慰地点头:“那就好。我和你大姑才是一母同胞,现在她家没人干活挣银钱了,生活比以前困顿不少。前几天我去县里帮忙抬你姑父回家,见家里栖霞跟金海只吃野菜稀饭。” 苏青柳叹了口气:“前两天结月钱,青媖给大姜发了一两工钱,他都等不及,隔日就托人带回家了。每月有他的工钱,大姑也能缓一缓。” 苏父也唏嘘,周家最大的劳力倒下了,没了收入,一家人都得苦着过。他那腿也不知要养到几时。 “你大姑和姑父在我跟前连连道谢,说青媖借给看腿的银子,又给了大姜一份工做,说是想过来亲自谢你的,被我摁住了。都是一家子亲骨肉。你们姑父现在也做不了别的,我就让他在家做些草篮竹篮,让他做好了托人送到你店里来,多少也有个进项。” 苏青媖点头:“到时有些加工的活我也交给姑父做,让他在家里也能有些进项,别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就成。” “你姑父现在想开了。他腿脚治得好,将来好了虽然跟正常人不一样,但不影响走路,他也想把家里撑起来。” “那就好。” 小青杨和小青杏静静地听大家说话。 虽然跟两个姐姐住在一起很开心,每天也玩得很开心,但两个小东西还是很想爹娘的。苏父苏母一来,两个人就窝在他们怀里,乖顺得不行。 说起青杨念书的事,小青杨便兴奋地拉了苏父苏母去看姐姐给他准备的东西。 “这些笔墨纸砚和书籍都是二姐买的,书包是大姐缝的,周婆婆也给我做了一个笔袋,爹娘,你们看” 小青杨展示完,又到小青杏。 青杏比她哥哥活泼,话也更多。绘声绘色地说着扬威武馆的事,说马师娘人多好多好,又拿出马师娘送给她的衣料首饰给苏父苏母看。 把两口子惊得不行。 这才多久,两个小儿女就跟村里的野孩子不一样了。说话有条有理,气质也变了,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收了这么多礼物。 夫妻俩惊得不行。 出了房门,有些忐忑地问苏青媖:“那个马师父马师娘送给他们那么多东西,那么贵重,我们拿着没事吧?娘和你爹是不是要去见见他们,给他们也送送礼?” 苏青柳笑了起来,她开始也是这样不安,但后来看马师娘把丫丫照顾得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好,就释然了。 “娘,马师娘是真心喜欢几个孩子的,你看丫丫,被她照顾得,给她洗澡,尿布都给她换。还给她做衣裳。咱太客气了,反倒让人觉得生份。” 苏青媖点头:“爹娘也不必去了,他们不是那种做表面功夫的人。是真心喜欢几个孩子,平时让几个孩子多去陪陪她就好。我再给她做点吃的,去陪她说说话就好。她平时不大见生人。” 苏父苏母这才放下心来,又拉过两个小儿女交待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咋来了 苏父跟两个女儿说起要去打零工的事。 现在青杨要念私塾了,不能让出嫁的姐姐一直负担弟弟的束脩等费用。 现在是农闲,苏大海便想着到邻县去打些零工。听说隔壁县的石场一直都有在招人,虽然都是苦活累活,但给的工钱也多,便想去看看。 苏青媖却不同意。 “爹,石场的东家都是有背景的,还养了那么多打手,你看看姑父,半点赔偿都拿不到,还差点向对方赔偿。石场的钱并不好赚。” 苏母一听,连连点头。 “我在家都劝过你爹了,但你爹说他不去你姑父那个石场。而且他不凿石料,只找一些轻省的活,非说工钱高。” 苏母想劝苏父,但又被苏父说服,毕竟石场的工钱还是很高的。青杨要去念书,如果都让青媖来出钱,吕家也会说话的。 苏青柳也跟着劝。让他在镇上或是县里找别的活。 苏青媖见苏父在沉默,知道他可能心里已决定了。想了想,道:“爹,你来帮我吧。”如果听到闺女需要帮忙,她爹应该就不会去了。 “好啊,要爹做什么?” “爹你看镇上一下连开四家铺子,还都在打价格战,我的菜已经快收不上来了。但眼下我还需要大量的菜。我想着与其被人掣肘,不如自种自销。博承外祖家那十五亩地我一直没去看过,我想着去看看,能不能匀出几亩来种菜。” 苏父听完有些不明状况:“那不是都租给人了?也不用爹去种地啊。” “不需要爹去种地。爹先陪我去看看,过了户还是要重新签契的。如果大家肯种菜,到时候要爹帮我跑一跑。博承外祖家那边离镇子有些远,还偏,我们收菜都没往那边跑过。爹上次跟大虎下村里,不是收了很多稀罕的菜种子吗,到时爹你就帮着指导他们怎么种。” “这个行。种地爹还是在行的。只是” 苏母看了他一眼,狠拍了一下他:“你闺女找你帮些小忙,你还推三阻四的!银钱什么时候不能挣!” 苏青媖一听才知道她没说到点子上。她那老实爹还是想出去打零工攒小儿的束脩呢。 “爹,大虎我准备让他专门负责收水果,他可能走的地方会远一些,菜和家禽这块要不你来帮我吧。到时挣了钱你和娘自己留一半,一半带回家里,这样爷奶应该不会有意见的。这样你也能时常看看我们。” 苏母眼睛一亮:“要不娘也来帮你?” 几个孩子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谁不想自个孩子就在眼皮底下呢。现在连最小的两个孩子都离开她了,她也想他们的紧。 苏父白了她一眼:“你觉得爹娘能让我们俩个都出来?” 苏母不服气:“那你呢?你那后娘就肯让你出来了?地里的活都扔给她那两个亲儿亲媳?她愿意?” 苏青柳眉头紧皱地看了苏青媖一眼。 苏青媖默了默道:“爹不是说这段时间是农闲吗?你把要打零工的这一两个月来帮我,到时农忙了再回去。到时候说不定店里情况就好了,大虎也许一个人能顾得来,或者他把大姜也带出来了。” 苏大海想了想,道:“哎,那行,爹就帮你这一两个月。” 苏母依依不舍地别了丈夫孩子回桥头村去了,苏大海留了下来。 次日,苏青媖拿了上次交给周家做好的给吕家爷奶的衣物,又买了一些吃的用的,准备下村里。 吕生财得知她要去上河村,也买了一些东西让她带回去,还给她二两银子让带给二老。吴氏当着吕生财的面倒是说了一轱辘表孝心的体面话,但吕生财一走,再没半点表示。 吴氏除了对吕生财和她生的那几个崽在意之外,其他人都不过是淡淡。就连她那些所谓的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不过是面子情。 吴氏对苏青媖像对个外人,苏青媖对她除了应该尽的本份之外,自然也没有多的。 自古婆媳关系就难处,更何况还不是亲的。 上河村吕家老宅的人,吴氏没有半分记挂之意,连着她生的那几个崽,也是等闲不会回村里。而博承爷爷和吕家人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也不会上镇上来。 苏青媖雇了一辆马车和苏父去了上河村。 吕博承外祖家在下河村,两个村子相邻。当年吕博承的娘也是因着近便看上了吕生财,蹉跎了一生。 苏青媖想着要去下河村,不能不去上河村一趟。且她自嫁过来,还没去过上河村,想着吕博承一直担心他死了,他娘没人给烧纸,心里就发酸。 时人讲究香火传承, 她来了,自然也不能免俗。 上河村下河村离枫亭镇有些远,地方有些偏,出一趟门并不容易。也是太穷了,当初吕生财才不想困在村子里,跑出去当了货郎。 苏父陪着她,在马车里翻看她准备的东西,教她怎么与长辈相处。 父女二人一个说一个听,终于晃悠到了上河村。 苏青媖第一次来,问了村人才找到吕家老宅。 苏父一边往村里走一边打量,觉得这里比他们桥头村穷多了。老人孩子身上都没有一件好衣裳。这边可能更靠近邻镇,大多是石头地,地里更贫瘠些。 吕家对于苏青媖的到来很是惊讶。老吕头和吕奶奶听到小孙孙去叫他们,还不相信。确认后,卷着裤腿就小跑着回了家。 “博承家的,你这,咋来了?” “咋还跟亲家一起来的?出啥事了?你公爹呢?” 老吕头自两个孙子被征走后,就记挂着,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这一看跟亲家公过来的 这是咋地啦?要把博承家的接回娘家? 老吕头心里有些不安。五指握拳紧紧攥了攥。吕奶奶不明所以,只顾拉着孙媳,招呼着亲家。 苏父朝老吕头笑了笑,道:“孩子她爷,没别的事,我就是陪青媖过来看看你们。亲家公忙着生意呢,也没空。我呢刚好闲着,就陪她过来看看你们了。不欢迎啊?” 老吕头吊着的心忽地放了下来。 笑得直搓手:“咋不欢迎,咋不欢迎!盼着呢。你能陪着孙媳来看我们,我们高兴呢。” 随即就招呼吕博承的大伯母小叔母带着孙女孙媳去杀鸡,去摘菜准备午饭。 第七十四章 融洽 苏青媖对吕爷爷的印象还不错,见老人家张罗,也没有阻止,随他高兴。 拿出吕生财和她带来的礼物分发给大家。 吕奶奶接了二两银子,高兴地摸了又摸,才揣进怀里。 接了衣裳,盯着看个不住,来回摸着,嘴里直叨叨:“哎呦,这不年不节的,给我做什么衣裳。这么好的料子,穿在乡下可浪费了。” 老吕头也高兴地摸了几回,对苏青媖和颜悦色地说道:“让你费心了。” 村里难得见一回马车,见吕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都围过来看热闹。 见是老吕头在镇上的孙子新娶的娘子来看他们,还给他们带礼物来,纷纷称赞老吕头有福气。孙子都走了,孙媳还帮着尽孝道。 老吕头和吕奶奶嘴角高高扬着,高兴地应和着。 苏青媖被夸得都有些难为情。 苏父却是高兴地跟大家聊了起来,别人夸他的闺女,不也是在夸他吗。很是高兴地跟众人聊天,说着地里作物和出产。 不一会,院里就挤满了人。新媳妇嫁过来,还不认识呢,吕博承娶媳也没在村里办,大家也都没见过。 苏青媖便由吕奶奶领着,跟大伙一一打招呼。大伙见这个镇上来的媳妇没架子,更是愿意和她说话。 吕博承的爷奶一共生了五个子女,三儿两女,大伯小叔一头一尾,吕生财排行第三。吕大伯两儿两女,两个儿最小,最大的那个刚成了亲就被征走了,吕小叔三儿一女,都还未成人,此时也都在院里,盯着苏青媖看。 苏青媖给村人捧了糖果吃,给堂弟妹们也都送了礼物,跟他们聊天说笑。 苏青媖是一个不会冷场的人,也会找话题,几个堂弟妹腼腆,都是她引着他们说话。一时间倒是很融洽。 家里的几个小孩难得去一趟镇上,而吕生财那几个崽更是难得回一次上河村,兄弟姐妹都处得不是很热络。 现在见苏青媖平易近人,跟他们说话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立刻就喜欢上了。 苏青媖也送了一块布料给堂兄博寿的妻子黄氏,她也挺着个肚子拉着苏青媖说了好些话。 吕小叔最小的儿子吕博祥才七岁,比几个哥姐都活泼,拉着苏青媖:“二嫂,你带的糕点真好吃。我叫吕博祥,上次在三叔家我都没能跟你说上话。” “你叫吕博祥啊,嫂子记住你了。下次去枫亭镇玩,就来找嫂子,嫂子带你去吃更好的糕点。” “真的?好!我一定去。” “嫂子我也要吃。”“我也要。” “好,都带你们去吃。” 老吕头见苏青媖和几个孙子女处得好,心里很是高兴,拉着苏父说了不少好话。 在吕家吃了一顿中饭,听说苏青媖要去给博承的娘烧纸,吕奶奶拉着她就哭了。 “我那三儿媳真是福薄呦,走得早享不到儿子儿媳的福” 老吕头也心有感慨:“博承走时,我都跟他说了,他娘的墓我们会帮着照看,他这是走得不放心啊。” 苏父宽慰他:“有你们在,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过是做儿媳的想尽一份孝心罢了,伺候不到亲婆婆,想着来上坟烧烧纸。” “哎哎。博承这娘子娶得好,娶得好” 老吕头和苏父说着,就让吕小叔吕小婶领着苏青媖,又让家里的小的都跟着一起去,一大串人便一起去了后山坡上。 后山坡上,绿草茵茵,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坟堆,记录着他们都曾来过人世一遭。 找到博承娘刘氏的坟头,苏青媖就上前给坟堆和周围都割了草,清理了一遍,又把墓碑细细擦拭了一遍,在碑前摆了瓜果点心,烧了纸。 吕五叔在一旁对着墓碑说道:“三嫂,博承新娶的娘子来看你了,爹说这孙媳娶得好。她念着你呢。你在下面要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保佑博承活着回来。” 吕五婶听了不禁有些心酸。 她刚嫁过来没多久这个三嫂就死了,她也只在婆婆和众人的口中了解到她平时的一丝事情,对她的遭遇很是同情。 现在唯一的儿子上了战场,将来生死未卜。眼下这儿媳看着是个好的,可要是博承没了呢?人家还能为博承守一辈子吗?以后三哥家里谁还记得她呢,谁又给她烧纸。 一边想着,一边看了默默烧纸的苏青媖一眼。上前也帮着烧了。 这孩子今天带这么多来,估计也花了不少钱,烧这么多东西,三嫂应该能花用上好久了。三嫂你得好好保佑你儿子啊,让他活着,你才有儿子儿媳常常 来给你烧纸,让你在下面花用。 一阵风起,卷起黑灰悠悠地飞向了更远处。 因着还要去下河村看地,吕家人也没有多留她。听说她开了铺子,专门卖菜和家禽之类,都很是惊讶。 吕生财当初当了好几年的货郎才开了铺子,她这才嫁过来多久,就开铺子了? “开铺子好啊,爷爷帮你在村里收菜收鸡鸭蛋家禽,到时运去给你。也让家里和村里多挣上几个铜板。” “好。爷爷收了只管运给我,当场就结钱。” 苏青媖见村里良田不多,倒是每家每户都有个菜地,如果在荒地上养些家禽,也能多些进项。 “好好,那一会我就让你大伯小叔上村里说去。” “那谢谢爷爷了。” “都是一家人。你好我好的事。” 后面的日子,上河村的乡亲听说老吕家的孙媳开铺子收菜,也都纷纷把菜送来吕家帮着卖。又听说了吕家这个孙媳回来还特地去给她早死的婆婆烧了纸,对她印象更是好。 自那以后,苏青媖就一直有上河村下河村这两个稳定的供货地。 下河村离得不远,苏青媖先是到了吕博承外祖家的宅子看了。见有人租住着,也没打拢,只在外围走了一圈看了看。见屋子果真如吕博承说的他去年才维修过,没半点破败的感觉,瞧着还能住个十几二十年的,就放了心。 接下来,又在苏父的陪同下,到那十五亩地里看了看,见了租田地的人家。 也跟他们说了她要收菜收家禽鸡鸭鹅蛋的事,见这些人家没有反对,便跟他们新签了约,等他们收了地里的作物,就改种菜和别的,种子她提供。 各家本有些担心,见她包销,如果销不掉,每年也按往年地里出产的价格算给他们,便都新签了约。 日暮时分,事情总算是办好了。 好在有苏父跟在旁边,苏青媖对地里的活不是很清楚,当听说不种粮食改种菜,大家差点吵了起来,还是苏父帮着压了下来。 “爹,谢谢你。” “傻闺女,跟爹说这些干嘛。不管你嫁人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只要爹还在,爹永远都会护着你。” “嗯。”苏青媖重重点头。 第七十五章 会没面子 苏青杨上私塾的那天,大家起了个大早。小东西背着书袋,目光炯炯有神,神采飞扬。 最后是苏父和执意要送他的小青杏一起送他去了私塾。 苏父一身新衣,挺拔着身子,走路带风。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马上要进私塾念书,能识字,想到儿子将来比他强,不用再地里刨食,心里就激荡不已。 私塾门口,小青杏拉着同胞哥哥依依不舍,为什么私塾不收女学子呢?我又没有比哥哥笨。 嘟着嘴看着一个一个往私塾里进的学童,嘴上忿忿。 苏父看了她一眼,对青杨说道:“你可要好好念书知道吗,你得来这个机会并不容易。要好好学,回来好教你妹妹和姐姐,让她们跟你一样能识文继字。” 小青杨重重地点着头:“我一定会好好学的,爹你放心吧。” 小东西攥了攥拳头,眼睛里迸发着光,胸膛里燃起熊熊斗志。 最后苏父和小青杏目送着他进去不见人影了才回转。 小青杨从此开启了他的私塾生涯。 小青杏则到扬威武馆的时候还嘟着个嘴,跟双胞胎哥哥要分开一天,很是不习惯。 “小青杏今天怎么不开心了?”马师娘抱着兴奋地扑腾着两条细短腿的丫丫,问她。 “哥哥今天去上私塾了。”小青杏蔫蔫道。 “哥哥上私塾你不开心啊?哥哥下学了不就回来了吗?” “师娘,为什么私塾不收女学生呢?我也想读书认字。” 马师娘笑了起来。把丫丫交给站在旁边的崔玉英,拉了青杏到怀里,道:“他们不收女学生是他们的损失啊。因为他们怕女孩子比男孩子聪明了,他们男人会很没面子的。” “啊,是这样吗?”小青杏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马师娘。 崔玉英无奈地看了马师娘一眼,小姐又瞎说了,教坏了孩子。 马师娘若有其事地点着头:“是啊,他们男人啊,就怕女人比他们聪明。比他们聪明他们就会没面子;不比他们聪明呢,他们还不高兴,说朽木不可雕,还说不愿与女子为伍。小青杏你说,是不是很气人。” 小青杏重重地点着头,攥着拳头挥了挥:“嗯,好气人!男人为什么要那样呢!就不允许女人比他们聪明吗?” 马师娘露着笑:“就是说啊。他们脸皮可薄了,就怕丢了面子。” “哼,小肚量!好坏!” “就是,好坏的。那青杏要不要跟师娘学认字?等认了字,咱们悄悄地比他们更聪明!” “要!我也要学认字!我要看懂祈佑哥哥房里的书。我想听故事,可他练字,我又怕打扰他。要是我自己认字了,就能自己看了。” “对,我们自己能看,为什么要他们念给我们听呢。等我们自己能看了,将来就能买我们喜欢的书来看。” “对。就是这样。以后我认了字,我自己去买我想看的书。那些听了让人想睡觉的书一本都不买!” 马师娘用帕子掩着嘴,笑得好不开怀:“对,一本都不买。” 说完拉着小青杏进房间教她读书认字去了。 崔玉英抱着丫丫,哦哦地哄着她,摇摇头,却嘴角上扬。小姐这样真好,她又看到活气十足的小姐了。 崔玉英想起过去光彩耀人,潇洒自在的小姐,不禁眼眶泛红。 回过神来见丫丫小手拍她的脸,忙眨去泪意:“姨姨没哭,姨姨带丫丫去看花花好不好?我们去看好看的花花。” 说着抱着丫丫就走远了。 而苏青媖呢,店里客流下降,但她收的菜却并不减少。店里流水下降,出得多进得少。众人都急在心里。 苏青媖倒是淡定得很。 现在虽然每天赚得少了,但尚能维持租金和人工等费用。每天也有一二两的结余,所以她也没急着有大的动作。 四家卖菜的铺子,不止她在观望,镇上其他有心的人也都在观望。如果生意做得好,搞不好枫亭镇上还会再多出几家菜铺来。邻镇和县里说不定也都会纷纷效仿。 打价格战,苏青媖一直不看好。价格一下降,为了保住利润,菜品和服务上肯定大幅度缩水。 本来菜不放在菜市地摊上卖了,进了铺子,有了租金和人工费用,如果进货源头还没法做到摊低成本,平价根本就卖不起。 卖菜只是为了引流,还要靠服务和卖周边来营利。 如果不懂这个模式,最后供需就会失去平衡,铺子也无法持续经营。 她针对 的从来就不是底层市场,苏青媖开店的初衷就是想做中高层市场。她也不想与辛苦赶个早市的菜农争利,所以菜价卖得比菜市要更贵。 她给粗洗好,挑拣好,分装好,还给特殊客人送上门,针对的本就不是普罗大众。 所以也并没有夺了菜市其他乡人挣钱的路子。 大家针对的市场不同,各有分层,也不会有大的矛盾。想要平价的自然是上菜市买。平价菜市更粗放,而中高层市杨更精细化更服务化。 但现在其他四家铺子一开,高价在周边村里收菜,放铺子里再低价卖,导致买平价菜的客人纷纷涌向那四家铺子。菜市一时之间门可罗雀。 而不明所以的乡人大老远把菜挑过来卖,却发现菜市都没人来买菜了,就有点措手不及。 守着菜框菜一个上午也卖不出去,得了指点,齐齐挑到那四家去卖。但又被各种挑拣,一筐菜也就能卖个一小部分,送上门的自然被各种压价,比不过以前他们放菜市卖得的钱多。 而被挑剩的菜也卖不掉,只能又挑回家。 菜市渐渐没了往日的繁华。 苏青媖有些担忧。 见乡人大老远挑过来的菜卖不掉又要挑回去,她都会把它们收下来。一传十,十传百,乡农们菜卖不出去,见她价格给得好,纷纷挑上门。 渐渐地,她铺里的菜是越收越多,而流水却并不见涨。 再看原来依着菜市生活的一些人,比如之前上菜市收保护费的人不干了。 菜农们都不见了,找谁要保护费? 第七十六章 花钱买平安 这天,苏青媖正在后院看工人们砌烤炉和挖地窖。 自从店里的生意受到新开四家菜铺的影响之后,苏青媖就想着出路。 决定利用水果催熟术这一项,多收些水果。只要这一项做得好,店里的收入就能大幅提上来。但得有地方存放水果。于是她就跟谢老头商量想在后院挖个地窖。 以为要颇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谢老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让苏青媖冬天多储些冰,今年夏天没冰用,可热死他了。 苏青媖得了他的同意,马不停蹄就找来人挖地窖。 又因着剩菜多,她开始研究要做各种干菜c腌菜c泡菜c酱菜c咸菜c脱水菜干c果干c果脯,所以又决定在后院再砌上两个烤炉,再在厨房添一个灶头,架一口大铁锅。 这天她正在后院忙碌,只有苏青柳和周大姜在前店。不一会,苏青媖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和打砸声,立刻飞跑去看。 只见店内,苏青柳和周大姜正和几个二流子对峙着。 对方已是一言不和扫落了一排菜架上的菜,菜被扫落在地,还被他们上脚踩,一地的污汁烂叶。 苏青媖抬头看去。 又是那一伙人。 花豹丝毫没有因为苏青柳和她是一个村的,就对她另眼相待。 捏着棍棒敲着另一手的掌心:“苏青柳,看在一个村的份上,我让我大哥少收你们一些。你早说这个店是你家的,我刚才也不会让他们砸了那一排菜了。” “哦?那我还得感谢你咯?”苏青媖抬腿走过去,冷声道。 花豹扭头看去,定睛认了好一会,才认出她来。果然嫁到镇上来不一样了。 “原来是青媖妹子啊,哥不过是到隔壁县石场帮了几天忙,你这就开起铺子来了?果然是嫁给开铺子的,也开铺做生意来了。啧啧,瞧这么大个店面,哥羡慕得很啊。” 几个打手纷纷流里流气地笑了起来:“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早说都是相识的,咱们刚才就不那么粗鲁了。” 一手下痞里痞气地说道:“既然跟豹哥一个村的,我们自然是要照顾的,以后这个镇上有什么难事妹子只管来找哥哥们,谁个不找眼的敢找你们麻烦,哥哥们都帮你办了。” “就是就是,认识的那就好办事了。以后咱也不用这么多人上门来收,你们只把银子准备好,到时交给豹哥就行。你这么大个店面,一月就给五两吧。” 有一个头头模样的男人,环顾了店里一圈,就定了下来。 五两? 就张张嘴的功夫就要五两? “你们认真的?”苏青媖冷冷问道。 “再认真不过了。你跟花豹一个村的,你是他妹子,自然也是我们妹子了。五两算收得少了。你看你们这些菜铺,把菜市的摊子都整不见了,我们转了一圈,都收不到一两百文。” “你们以什么名目来收这个银子?收了钱交给谁?是交给县衙还是府衙还是自己收着了?镇上所有的店都要给?”苏青媖语气淡淡问道。 哈?还交给县衙府衙?县衙府衙又不给他们发俸?,交的屁县衙。 “当然是所有的铺子都要给。给了钱我们就能保你们平安。不会再有人来骚拢你们,也不会有人再向你们征收别的名目的费用。” “县衙来收的商税你们也能帮着免了?” 那头头一噎。 “县,县衙的商税那是县衙收的,关我们屁事!你们该交给谁还交给谁。我现在说的保你们平安的银子。你也不想有人三天两头就来问你们要银子吧?交给我们,别的人再来,你就说交过了,交给我们了,人家也不会再找你们收了,明白不?” 见苏青媖听了没半点反应,皱着眉头:“咋那么费劲,我说的不够明白?” 说完看了旁边的喽啰一眼。 旁边几个喽啰连连点头:“明白明白的,是她太笨,没听懂大哥的话。” 花豹得了暗示,转头对苏青媖说道:“咱一个村的,我也不想做得太难看,你们痛快地交了银子就行了,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再说兄弟们也都是要生活的。” 我还要管你们的生活了?你们是我的谁! “如果每个铺子都交,我自然也不会不交。如果你只是看哪个柿子软就捏哪个,那我没有。我这铺子一月都挣不到五两。”苏青媖淡淡地说道。 一喽啰不信:“你这么大一个铺子赚不到五两?谁信!” “你爱信不信。卖菜能挣多少!再说镇上连开了四家铺子跟我抢生意 ,你们应该也看到了。” 花豹和那个头头对视了一眼,两人头凑到一块悄声说了几句。 花豹转过头又说道:“那你每月就上交三两。以后弟兄们家里没菜没肉吃了上你这再拿点。” 苏青柳和周大姜一听,都气笑了。交了钱不算还要来白拿?强盗吧!忿忿地瞪着那一群人。 “琳琅阁,吉祥铺,吉庆米铺,你们也收过钱了?”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说道。 咝,这小娘子有意思啊。还把自己的身份地位和那几家铺子摆一起了。也不看看人家什么背景,她什么背景。 “那几家哥是不敢收的,人家上头有人,不用哥哥们保护,哥几个也不敢伸手。妹妹你要是上头也有人,哥几个自然也不会朝你伸手。不过,你不就是南街那个吕记杂货铺新娶的儿媳吗,你公爹一月还赏我们几两的打酒钱呢,你却想什么都不出。” “我公爹是我公爹,我是我。我说过了,我现在一月营利没有那么多。而且,如果你们是替县衙收的,我借钱都会给,但如果不是,恕我无能为力。” “你!你这小娘子,是敬酒不吃爱吃罚酒啊。看来刚才砸你那一排菜架都砸得少了。” 花豹见他要动手,忙伸手拦了:“大哥,大哥先别动气,我再劝劝再劝劝,一个村的,给我些面子。” 说完就要伸手去拉苏青媖,想拉她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跟她好声商量,没想到被苏青媖扭身避开了。 花豹也恼了,气她不识抬举。 扬声道:“看在一个村的份上,我帮你同大哥商量商量,你这么大的铺子,交不上三两,一二两还是要交的,不然出了事我们可不负责。” “会出什么事?” “那谁知道。夜里有醉汉砸门,院墙有人扔死老鼠什么的,诸如此类。你要是及时交了保护费,自然就有我们保护了,夜里也能睡安稳觉了。” 苏青媖一听,便明白了。 这是花钱买平安了,不花钱,他们自然就有千百种手段对付你。 自古小人难缠,她不想招惹小人,但又不想助长了他们这股气势。出了钱总觉得憋屈得很,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柿子好捏,三天两头来找你要银子。 想了想,便道:“兄弟们要是少了下酒菜,我每月给添个一二百文给你们买去,也是可以的,但再多却是没有的。” 她现在没有大腿抱,不想招事。 “你这小娘子,是说不通了?白费我们兄弟说了那么一通口水!兄弟们,给我砸,给这小娘子点颜色看看,哥哥们可不是光说不练的!” 眼看着一众痞子就要拎着棍棒往菜架上扫去 第七十七章 解围 苏青柳惊叫着就想往菜架上扑去。 眼看着一场浩劫就在眼前。苏青媖气得想上前踹人。 “住手!”一声厉喝。 在场的众人皆回头看去 苏青媖便见吕博承的朋友刘举业正大步往铺子里走来。苏青媖大大松了口气,觉得他现在正走在光影里,气场两米八。 这搞不好是条大腿,要抱住。 “哎呀,是刘哥啊,您也来买菜啊?”那头头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刘举业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没回他。 转头跟苏青媖打起了招呼,寒暄了几句,见一地的菜叶菜汁,转头面对花豹等人。 “虎头,花豹,我爹上次跟你们说的话,看来你们是没听进耳朵里啊。跟着你们大哥都跑到隔壁石场挣大钱了,怎的又跑回咱镇上挣这些小钱来了?” 那叫虎头的,连忙堆笑:“听进去了听进去了。你爹的话咱能不听吗!隔壁来钱是快,但人也多啊,我大哥还在争地盘呢,咱还是等他把地盘夯实再跟过去。” 刘举业扫了他一眼:“那是你们的事。我爹也管不到隔壁镇去。但咱枫亭镇归他管,你们总得给我家一些面子。你们做得过了,他在县官面前被驳斥了,大家都难看。” “那是那是。我们不知道这小娘子跟你家也认识啊,要知道,我们哪敢上门,是吧?” 刘举业能信他的鬼话? 冷声道:“这苏东家是我生死兄弟的娘子,他人上前线保家卫国去了,你们如果还扰得他后院不得安宁,我这里也不会答应!” “哎呀,那不敢那不敢。妹子你早说啊,哥最敬佩保家卫国的男人了。我有几个兄弟也在战场上没了,咱最是敬重兵丁家属了。既然这样,咱这保护费就不收了,不收了。” 说着就要带人离去。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从钱箱里抓了一大把碎银铜板塞到他手里:“虎头大哥别嫌少,实在是赚头不多,现在铺上连开几家一样的铺子,我这一天也没多少流水。” 那虎头看了一眼手里被塞过来的碎银铜板,一二两应该是有的,心里那股芥蒂也散去不少。 嘻皮笑脸道:“还是妹子懂事。那哥哥就厚脸皮收下这打酒钱了。”说完朝刘举业作了揖,带着一众手下扬长而去。 一喽啰看着大哥手里的铜板,有些不忿。本来一月可以固定收几两的,现在倒好,一半都不到,以后的银子也收不到了。 “大哥,一个小小的散官,连个品级都没有,何必给他面子。” 虎头一听喝斥道:“你懂个屁!这么大一个镇,怎么别人不当散官就他刘家当了?枫亭镇也不止他刘家有秀才。人家上面有人!有人,懂吗!你这细胳膊能跟人家粗大腿硬掰?到时再影响了老大在石场的生意,你看他能饶过谁!他每个月往县衙扔那么多钱,枫亭镇这几个钱他还不放在眼里。到时是你去填老大的怒火还是我去填?” 小喽啰被训了,低了头。花豹在一旁若有所思。 铺子里,苏青媖跟刘举业道谢。 “小事一桩。在这枫亭镇大家还是会给我爹一些面子。博承走时,交待我好好关照你,我这段时间瞎忙,也关照不到,让你受惊了。” 苏青媖愣了愣,道:“他还跟你交待这些啊?” 刘举业笑了笑:“嗯。我们从小玩在一起,去花喝酒都一起。他走时怕你留在吕家受委屈,让我平时多留意一些。他在这世上真心惦念的人并不多,而你,他走时一直放心不下。” 说完见苏青媖有些发愣,扫了她一眼,笑了笑又道:“博承的喜好我们都清楚,他喜欢白白胖胖的女人,他刚开始听说他那二娘给他说了一个乡下的嗯” “干瘦,黑,一点都不白胖?”苏青媖帮他补充。 “哈哈,对。” 刘举业见她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立刻笑了起来。 想起当时初次见面,在酒肆见到的苏青媖,再看看现在的苏青媖,好像不一样了呢。虽然还是不白胖,但一点都不像黑瘦的柴火妞了。 “当时博承气得大骂他二娘,说她见不得他好,怕给他娶的娘子压过她儿子的。跳着脚说是要去退亲” 啧,这还真是那厮能干出来的事。 “后来怎么不去我家退亲了?” “后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想通了。还跟我们说乡下的女子朴实,能守得住。” 呵呵 “他为什么喜欢白白胖胖的女子?”这执念,没点因缘她都不相 信。 “啊,他没跟你说?”刘举业有些惊讶。 苏青媖摇头。 刘举业长长叹了口气:“他娘留给他最后的印象太深了。被病痛折磨得都脱了相他从小就立志要找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子,身上脸上都要有肉的,还要肤如凝脂,还要一看就一脸福相的。他可能也是看不上他二娘那一款,嗯就是那种,弱柳扶风样的,他不喜欢。” 啧啧那厮完全是不想再看到第二个吴氏。 想到那厮,苏青媖莫明的心弦拨了拨。 “以后你有难事就去找我,让人给我托个口信也行,只要我在枫亭镇,就会护好了几位好友的家里。让他们在前线放心。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跟他们聚在一起喝酒吹牛皮” 苏青媖默了默。 断手也好,断腿也罢,只希望你能活着。 “有收到他的信吗?”刘举业又问。 “没有。他们一路行军,应该也没机会写信寄信。你知道他们会被分到哪一方军中,派往何处吗?” 刘举业摇头:“这些目前还打探不出来。他们目前应该还是集中在某处集训,应该不会那么早就被拉到前线。至于会被分派到哪里,要等集训结束。如果边境不稳,集训时间就短,但最近没听到大规模扰边的消息。” “那就好。多做点准备再上前线,也能多增加一些活着的概率。” 刘举业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放心吧,他会活着的。这小子从小虽然野得很,书也念不好,但他从小有些偏运,总遇贵人相助。” 见苏青媖一脸兴致,知道博承应该没跟她说,就笑着说了起来 第七十八章 在念什么 “他小时候有一回被他爹打了,堵气跑了出去,掉到他们村隔壁石场的一个废旧石坑里,荒郊野地的,又逢年过节,谁也不往那边去。家里找了他两天都找不到,最后存着一口气被采药人救了。也不知那人怎么年节就跑去采药了后来,他在县里乱当好人,跟人打架,对方背景深,眼看着就要被人扔到牢里了,最后被他师傅捡了,还好运地被他师傅收了当弟子” “最有意思的是他十岁那年,他爹夸他二弟念书好,他不服气,揣了几两银子就上县里说要找好的先生后来被人骗了,还被拐到隔县的隔县,眼看着就要当乞丐了,哪知刚蓬头垢面蹲在墙角,就被人扔了一两银子,靠着这一两银子,扒了人家的顺风车一路回了枫亭镇” 夜里苏青媖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刘举业的话。 努力拼凑着刘举业嘴里的吕博承。没想到那厮的形象是这样的。 她跟吕博承相处一个月都不到,她对他也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两个人没什么了解就成了亲,先婚了,至于后爱什么的还没时间培养,他人就上前线去了。 好在那段时间里,他们两个人处得还算不错,没有新婚夫妻的生涩感。 吕博承虽说喜欢白白胖胖的女子,但对她也没有排斥感,不仅在吕生财和吴氏面前替她说好话,还把他外祖家的田地宅子过户给她了。 还允诺将来她再嫁可以带走当嫁妆。 苏青媖是感动的。 她一开始就没有再嫁的准备,看他还算顺眼,就想留个孩子来陪她。 吕博承先是不肯,后来还是被她说服了,也盼着能有个血脉留下。临走还取了名字,旸和曦,应该是盼着孩子像太阳光一样能挥散阴霾,带着无限的希望吧。 也不知现在他人在哪,应该还活着吧。没那么倒霉,这么快就挂了吧?不是说他有些偏运吗,希望他能苟到最后 苏青媖乱糟糟地想着,最后迷迷糊糊的睡了。 她完全没想到,她想的那人,也正捧着装着夫妻结发的荷包想着她。 急行军了一个月,才走到现在这处大营。每天天不亮,号角就响了,催人命一样。每天都要动作神速爬起来,洗漱整妆,到校场集合,稍微慢一点就要挨军棍。 每天又是劈又是刺又是挑的练各种动作,累得饭都不想吃。跟狗一样,只剩喘气的功夫。 一到夜里,身上每一处都在叫嚣,又酸又疼,让人受不了。一躺到板床上累得动都不想动。 一沾上床板就能睡过去。 第二天手脚酸的都抬不动,脚踩到地上都感觉不到,跟踩棉花似的,手酸得筷子都握不住。每天不断重复那些军姿动作。如果跟不上,又是一顿打。 吕博承被上官踹了很多次,挨了很多军棍,总算是勉强适应了下来。 现在一沾床还有余力来想东想西了,他想他刚娶的娘子了。 都怪他笨,当初书念不好,怎么不想着去找个书画先生,好好学门绘画手艺呢?要是有这手艺,把娘子画下来,把画相带在身边多好啊,平时还能掏出来看一看。 再久些,怕是都想不起她的模样了。 那个臭女人也不提醒他,在县里找个画师能有多难? 找个画师把他的画像画下来,贴在他们的房里,也好省得她到处沾花惹草,不给他好好守家。 臭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哼。 一定是。 吕博承暗暗不忿地念叨了一会,又小声背起兵书来才背了一会,又数起日子,离开娘子有五十四天了,也不知他儿子女儿找到投胎的门路没有,有没有找到她娘,真是操心。 神叨叨了一会,操完心又默念起兵书 次日一早,军营里的新兵丁都在腿上绑了沙袋被拉出去跑步,练耐力。 跟在吕博承身后跑的是他同一个帐篷的战友,叫狗娃的。才半程,就觉得两个沙袋跟灌了铅一样,坠着他的腿,想拽着他往地上生根,累得在吕博承身后直喘粗气。 见前面的吕博承边跑还边默念,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路被吕博承激得也不敢落下太多,咬牙紧紧跟着。完全是吕博承激励着他跑完了全程,省了上官一顿打。 等到了目的地,狗娃倒在草地上摊大字躺平,就不动了。 气刚喘缓,见吕博承又在背,头就疼了。 “吕博承,你到底在背什么?睡觉时背,操练也背,跑操你也在背,你哪来那么多精力啊。” 吕博承躺在草地上, 望着如洗的天空,眼神悠悠,有着无限的想念。 “背我娘子说过的话呢。” 吕博承想起娘子说过的,那兵书不方便现世,会有很多麻烦,就不打算说实话。 “啊?这还要背?你是惧内啊!每天都念,有那么多话交待吗?都说什么了?说出来听听,好叫我知道你念念不忘,都是些什么话。” 吕博承想起苏青媖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跟他解释兵书时的样子,想起他问她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那样时,娘子说不上来,就气得骂他学渣。 说她又没打过仗,让他先记着,以后到了战场上自己再琢磨。 吕博承想到苏青媖骂他学渣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想笑。 “我娘子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狗娃含在嘴里跟着默念,咦?好像有些道理啊。 正想发问,一个上官模样的男子走过来:“你娘子还懂战场上的事啊?” “校尉大人!” 两个新兵蛋子见问话的是他们的步兵校尉大人,一个鲤鱼打挺,齐齐从草地上翻跃而起,站得笔直。 那校尉大人笑了笑,说:“现在不是操练,放轻松。” 见两人齐齐吁出一口气,又笑着问:“你叫什么?你娘子还跟你说战场上的事?” “禀大人,小的叫吕博承,广宁府平川县枫亭镇人士。小的入伍前刚娶了娘子,她不想守寡,就给我念叨了一些东西。” “哦,都念叨了什么?”那校尉颇有兴致。 第七十九章 惧内 “嗯,我娘子说,她说训练时不能偷懒不能怕累怕疼,需知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说当兵不要怕死,怕死不当兵,畏畏缩缩反而死得快” “嗯,有道理” 吕博承偷偷地瞟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沉思,又瞎掰道:“我娘子还说,保家卫国真男人,断手断脚不要怕,有男人总比守寡强” 噗 那校尉本来还在琢磨吕博承说的那两句话,觉得非常有道理,可以在操练时当激励大家的口号。没想到这小子话风一转,竟说了这么一句话。 校尉笑个不住:“你娘子是怕你放弃生的希望吧?她说的对,断手断脚有什么怕的,战场上缺胳膊少腿的多了去了,不能因为这样就不想活了,这并不丢人。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你娘子既然不嫌弃你断手断脚,你就要争取活着回去,可别真让她守寡了。” “是。”吕博承站直了大声回应道。 那校尉大人看他军姿挺拔,跑了这么久,才歇了一会,精气神就回来了,很是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了他几句,就转身走了。 嗯,叫什么?吕博承是吧?很好。看来今年征收到一些好的苗子。 旁边的狗娃见上官走了,腿一软扑通又倒仰在草地上。 朝吕博承竖大拇指:“吕博承,你是这个!校尉大人面前你腿都不抖,面不改色,还能答得上话,厉害啊。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吕博承白了他一眼,坐在草地上嘴里又开始默念了起来 从那之后,大家都知道营里有一个惧内的新兵,听说他新娶的娘子不想守寡,就每天让他背一些口号,又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又是断手断腿不可怕,守寡没男人才可怕等等。 整个营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吕博承。 因为听跟他睡同一帐篷的战友说,他是睡觉时背,跑操训练时背,洗澡洗衣时也背,嘴里就叨个没完。 营里训练之余,几个阵营的上官会相互拉着手底下的兵丁出来过招互练,吕博承的伍长见他有些手脚功夫,就拉着他跟别的队伍过招。 这一过招,吕博承就从他的伍里分了出来,他自己成了伍长,底下有了四个手下,狗娃是其中一个。 每天傍晚,营里对练,大家就开撕,对练前,对着帐篷吼:“吕博承,快出来挨捧!” “刘铁柱,放马过来!爷给你喂拳头!” “来就来,谁怕谁!” “来啊!不来是旺财!汪汪汪” 几个上官笑意盈盈地出了帐篷,在高台上看底下的新兵对练,也在观察有没有好的苗子。 吕博承能打,他还扛打,有一股虎劲,越被揍越迎头而上,才一个月,就脱颖而出。 他跟马师父练了几年也不是白练的,娘子说他是学渣,但见过了他的功夫,都不再骂他了,还说术业有专攻。 吕博承洋洋得意。 几个上官纷纷看中了这个能打扛打的新兵蛋子,都想把他收拢到自己帐下。这未来就是一员虎将啊,能给帐下添多少功劳!可不能放过。 夜里,狗娃悄悄问他:“你想好到哪个将军帐下了吗?” 吕博承在黑暗里摇头:“我还没想好。” “那你可要好好想。反正我就跟着你了。伍长,你可别想把我撇开。” “嗯。那是一定,咱这都睡了多久了,一个帐篷的。” “对,一个帐篷的。生死兄弟!”狗娃说完见他没反应,扭头去看他。 “你又想起你娘子了吗?” 吕博承在黑暗里点头:“嗯,我想我娘子。我走了她一定很孤单,我自己在那个家里都觉得像个外人,更何况是她不知道我儿子我女儿找到他们的娘没有” “放心吧,一定会找到的。” “对,一定能找到的。我现在好想我娘子做的荷花酥天鹅酥油香油香的,一咬,吡吡在嘴里裂开,又酥又脆,又香又软,像真的荷花那样一层一层绽放,像天鹅引颈高歌,我光看就饱了” 狗娃嘴角淌出一道银线,可耻地馋了。 “伍长,你别说了。我都被你说馋了,我也好想吃。像真的荷花真的天鹅那是什么样的糕点啊,光听就觉得好吃。” “嗯,可好吃了。可惜我娘子没让我吃个够,哼,还说做起来麻烦,到我走时也不过吃了三回,害我现在这么想!” 真是个坏娘子。哼,坏女人。 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勾得我想她,好让我不要在外沾花惹草 。哼,女人,我一眼就知道你的套路。 “伍长,要是咱都能活着,以后我随你去你们枫亭镇,你能不能也让你娘子做给我吃啊?我还没有见过天鹅呢,是不是跟大白鹅一样啊?” “比大白鹅好看,高贵着呢。大白鹅只在地上啄人,天鹅却在天上飞,飞得好高。 “哇!那你娘子还能把糕点做成天鹅的样子啊?怪不得你这么想她。要我有这么一个娘子我也会天天念叨她的话。” 吕博承嘴角扬了起来:“你以后也会找到这么一个娘子的。” “但愿吧,如果我能活着的话。到时我就把攒下的军饷也娶回一个会做糕点的娘子。” “嗯,一定会活着的。将来你找不到,我让我娘子给你介绍一个。” “好,那说定了哦。” “嗯,说定了。” 男人的夜话,苏青媖半点不知。 她忙起来丝毫想不到他,毕竟人走了,不在身边。但一回到吕家,一睡在那张新床上,她就会想起他,脑里会飞快略过有关于他的一些片断。 遇上刘举业后的那几天,她天天都在脑海里拼凑他过去的形象,想着他蓬头垢面差点当乞丐会是什么样子,着实想不到没有半点形象蹲在墙角的他会是怎样的一个画面。 后来忙起来也就渐渐不想了。 因为地窖砌好了,烤炉也砌好了,新灶砌好了,铁锅也架起来了,把她两个月赚的银子几乎花尽。而果蔬家禽每天还在收着,也不断有人挑到她店里来卖,每天出得多进得少,她有点慌了。 店里卤肉生意,其他店也在效仿做,但还没做出来她的味道。她店里靠卖卤肉每天也有一定的进项,但总有一天会被人模仿出差不多的口味来的。 苏青媖丝毫不敢低估这时代人的模仿能力。 这天她正在新灶前,尝试着做新品酥炸童子鸡。 已过了立秋,但枫亭镇还未入秋,秋老虎的威力丝毫未减。 厨房里,新架的铁锅里倒了一大锅油,烧得滚烫,笃笃冒着油泡,厨房里火气升腾。苏青媖带着苏青柳和周婆婆,一遍又一遍的试。 等大家说味道对了时,她长长松了口气,崩紧的弦松了下来,刚泄了劲,整个人就往后倒,晕了过去。 第八十章 有了 苏青媖醒来的时候,见房里围了很多人,吓了一跳。 双胞胎趴在她床边,似喜似嗔地嘟着嘴看着她,谢祈佑在他们身后。她爹和她姐则一脸紧张地围在床边,而周婆婆也在,手里端着一碗汤,而苏大虎则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脸上神情莫测,有担忧,也有些别的。 “没人看店啊?” “大姜在呢,你别操心。”苏父说道。 苏青柳接过周婆婆手里的汤喂给她,看她吃完,道:“你说你,自己有身子了也不知道,今天厨房油温那么高,又闷又热,还一锅的油,这要是出半点差错,可怎么得了,你要怎么跟妹夫交待。” 交待什么?我用跟他交待! 有身子了?什么? “我怀孕了?”苏青媖惊的叫了起来。 她虽然盼着有个孩子,也换了一些助孕的药吃,但她也没什么把握,现在竟然怀上了吗?看来命中率还是挺高的。 苏青媖不自觉地就把手抬放到肚腹上。摸了两下,真奇妙,这就有了? “姐姐,你有了外甥是不是就不疼我们了?”小青杏嘟着嘴问她。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苏父嗔怪地拉了她一把。 苏青媖又把她从苏父手里拉了回来,软声道:“怎么会,他是他,你们是你们啊。那姐姐也疼丫丫,难道会不疼你了吗?以后你们可以帮姐姐一起照顾他,看着他一点点地长大,不是很好吗?” “嗯。” 小东西趴在她身上,心想多一个小外甥好呢还是不好呢?她已经有一个丫丫了,再有一个,好像也可以。 苏青媖看了青杨一眼,让他来拉青杏,道:“跟两个哥哥到外面玩吧,哥哥从私塾回来了,你有没有跟哥哥学认字?今天的大字写了没有,没写的话和两个哥哥一起去书房学习。” “好。那我和哥哥们去练大字了。”小青杨说着就拉了青杏和谢祈佑走了出去。 “青媖姐姐,你好好休息。” “好,谢谢祈佑。” 三个孩子出了房间,见小青杏还有些闷闷的,谢祈佑问她:“你为什么不开心?你多了一个外甥陪你玩不高兴吗?你看我就喜欢到你家来玩,你家有青杨,丫丫,将来还多一个外甥,多好啊,我家里就我和祖父和忠爷爷。” “可我姐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疼我了。” “不会啊,那你看你爹娘生那么多个,你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你娘不疼谁了?” 小青杏歪头想了想,摇头:“我爹娘谁都疼。” “那就对了啊,你多了一个外甥,你姐姐也一样疼你啊。” 小青杨也跟着劝,小东西现在上了私塾,有了小小学童的板正模样,劝起人来像模像样的。 小青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想明白了,开开心心地盼起小外甥来。 “哥哥,你说姐姐肚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小青杨想了想:“最好是男孩。男孩将来能陪着姐姐,女孩要嫁到别人家去的。” 小青杏歪着头:“也是啊,那还是生男孩吧。” 刚说完又拍了一下大腿:“不行!男孩将来是要上战场的!还是生女孩吧,将来让她嫁得近一点,就嫁在镇上,这样姐姐就能经常见着她了。” 小青杨和祈佑想了想,很是赞同:“嗯,还是女孩好。” 三个小东西从此就数着日子盼着一个粉嫩嫩的女娃来。 苏青媖怀孕的消息,吕生财也知道了。 苏父这段时间就在镇上给闺女帮忙,经常跟亲家见面,这么大一个消息,立刻就告知了他。 吕生财很是高兴,他大儿要有后了! 吕生财狠狠松了口气。 神彩飞扬到了苏青媖的店里,连点了好几样肉菜让周婶带回去煲汤。还跟苏青媖说生意他会帮着看,让苏青媖只管好好养身子。 跟苏父说了几句话,就出了铺子。杂货铺也不去了,家也不回了,转身就邀了几个好友去酒肆喝起酒来,恨不得一镇的人都知道他大儿有后了。 吕生财晚上不回家吃饭,吴氏不高兴。本来听到苏青媖有了身孕就不开心,左等右等吕生财还不回来,气得就想捶人。 她儿子排在吕博承后面就罢了,好不容易吕博承走了,长孙总归是她房头里的吧?哪知道苏氏竟怀孕了! 吴氏生了一肚子闷气。 然后忽然又想开了,这搞不好是个丫头片子呢?很有可能啊!生个丫头片子,爹没了,谁护着她们娘俩?一 个女人还想把门户撑起来? 吴氏忽然就释怀了。 而吕家小叔来送菜的时候,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回去立刻就跟老吕头说了。 老吕头次日天没亮就跟小儿子推着一辆板车披星戴月地一大早赶到店里来,卸下两笼大母鸡,说是带来给苏青媖补身子的。 苏父忙拦住了:“她现在才刚上身,哪里就这么补了。一会让她带回家去。” 老吕头有些执拗,拦住他:“就放在这里!我听我家小儿说青媖都是吃在店里的,就放在店里给她做着吃。家里那边要吃我们下次再给带。” 苏父怕苏青媖的公婆不高兴,连连推辞。但拗不过老人家。 最后吕生财也来了,见了他爹很是高兴,对两笼母鸡放在店里,并没二话。放家里,吴氏还嫌鸡早上叫唤吵到她。 两笼鸡就这么留下了。 老吕头来的时候把吕小叔的儿子吕博祥也带来了。 这小子是个活泼的,拉着苏青媖叨叨个不停,还记挂着苏青媖说的等他到了镇上要带他吃更好吃的糕点的事。 苏青媖便让周大姜带他去吉祥铺子亲自去买。 这小子到了吉祥铺子,眼睛都瞪圆了,扑到糕饼前,拼命嗅着味,流着口水,看哪样都想吃。最后左右手占满,拎了好些回来。还不吃独食,招呼着店里的人一起吃,他自己坐在板凳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得满脸幸福。 后来他见青杏一个小丫头竟然在练大字,就被打击到了。 听说她的哥哥比他还小,就上私塾了。糕点也不吃了,期期艾艾地拉着吕小叔的袖子说他也要在镇上念书。 让吕小叔为难不已。 第八十一章 不同意 儿子想上进哪个做父亲的会不高兴? 可是家里也就将将够吃饱。人口多,还是靠着他二伯不时的接济,家里才没有吃了上顿愁下顿。现在得了博承家的这么一个活,家里在附近村里收菜,每天运一板车送到她铺里,每天家里少的能有几十文,多的也有一二百文的收入,很是知足了。 小儿子要是读书,家里又赤贫了。 老吕头在一旁想喝斥孙子,但又张不开嘴。苏父一看因小青杏多嘴坏事了,瞪了小青杏一眼,小青杏便蔫蔫地回了房间。 吕生财在旁边,见他肯上进,想到他吕家三兄弟只有他三个儿子念了书,他大哥小弟的儿子没一个读书的,便一时冲动说束脩他来付。 老吕头一听很是高兴,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这是大事,你还是回去跟吴氏商量商量。咱乡下人家念得起书的少,不念书的也一样过活。别因为孩子念书的事,让你家宅不宁,你兄弟几个也生了嫌隙。” 吕小叔也说等他再攒点钱再来考虑送孩子念书的事。 但吕生财话已出口,收不回。 他觉得一年资助个五两八两的,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老吕头说让他回去跟吴氏商量,他没放在心上,吴氏是个善解人意的,一定会同意的。便只让博祥回去等消息,等他找到私塾就通知他。 苏青媖看了吕生财一眼,又看了老吕头和吕小叔父子一眼,并没有插嘴。 果然如苏青媖所料,吴氏不同意。 吕生财开个小铺子,钱没赚多少,一年到头,今天往外掏一点明天掏一点,都往乡下给多少银子了? 还要资助吕博祥念书?吕生财是不知道念书有多费钱吗? 他自己两个儿子都在念书,一年束脩虽然没有多少,但是笔墨纸砚,书籍都不用银子的吗?都大风刮来的?一本书动辄一二两,贵的还更贵,这是乡下刨食的人家能念得起的? 苏氏那个充脸大的,才开了几十天的铺子,就敢送她兄弟去念书!她等着看她没钱断了她兄弟的供,她兄弟灰溜溜被私塾赶出来呢。 吕生财他是酒喝多了吗?竟然要资助他兄弟儿子去念书! 供了吕博祥,那吕家其他小子呢?将来吕博寿如果没了,他的孩子是不是也要揽过来教养? 吴氏说什么都不同意! 吕生财没有料到吴氏反应这么激烈,有些不敢置信。 她印象里吴氏一直是细声细语的,通情达理的,逢年过节他交待她买礼物寄回上河村,她都办得很好的啊。 “一年的束脩也没有多少钱,就苏氏那个弟弟上的那个私塾,一学期也才二两,一年加上拜师礼,年节送师尊的礼品,也不过五六两银。博祖去一趟县里我哪回不给他拿个几两的?” “啊,你还想短了博祖的花用?”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一年五六两咱家还是出得起的。至于其他笔墨等物,我小弟他有钱就买好的,没钱用黄皮纸也是可以练字的。咱家早些年光景不好时,博承都是用黄皮纸毛边纸练的大字。” 吴氏听不进去。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一年的束脩才多少?花销最大的还是笔墨书籍。到时候你供他念了,到要花银子了,你兄弟两手一摊,说家里拿不出,你会眼睁睁看着不管?到时一闹,镇上大家都看热闹,你面子好看?能不给?到时这里给一点那里给一点,多少是够?无底洞一样。” 吕博祥又不是她生的,凭什么花她的银子。 “再说,你都从那个家里分出来了,家里的宅地,田地都没你的份,你每年还往家里拿不少钱,现在又要供你兄弟儿子念书?你想过博祖博宗和玉珠吗?” “我怎么不想着他们了?他们都是我的亲骨血,我还能割自己的血喂别人而饿着他们?” “你想着他们就好。那你知道博祖多大了吗?他只比博承小三个月!博承都成亲了,他还没着落呢。我在给他相看了,现在好一些人家的女娃尊贵得很,都要抢的。咱家的家底尚不够看呢。还有玉珠,她今年十五了,你又给她准备了多少嫁妆?让她跟苏氏一样,光身嫁过来?让她在婆家被取笑搓磨?还有博宗,他还要继续念书,后面都要银子。你想想你两个儿子的聘银,女儿的嫁妆,这些,你存够了没?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吕生财被吴氏一番话说得愣住了。 良久才小声辩解:“那也不缺这四五两的。” “怎么就不缺了?四五两够你小儿子念一年书了!多了这四五两也许博祖就能在诗会上遇到赏识他的伯乐了。你难道不想 他有个功名?还是你想推他去那吃人的沙场,让他埋骨在那里?” 吕生财想起一个儿子已经去了,再去一个,他有点受不住。一时接不上话来。 吴氏半点不松口。 她对老吕家一家人没什么感情,又不是她亲爹娘。刘氏还活着的时候,那老两口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当她忘了? 想念书,自己挣钱去!从别人口袋里掏钱算怎么回事? 今天挑了两大鸡笼的大母鸡来也没说送一两只过来给她,全给苏氏留在店里了。 哼,才刚上身就大补,肚子里是个金娃吗? 转头见吕生财正坐在椅子上发愣,想了想,软了身段走过去,依着他。 哄道:“郎君,你别怪我小气,三个孩子都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我一想到博祖博宗没钱念书,要被征到战场,我这心里就跟刀割一样。还有玉珠,嫁到小门小户,她将来搞不好也要守寡。我一想到这,我就睡不着。我不是不愿拿出几两银子,只是怕你万一供不上,到时候你兄弟怨你,你爹娘不理解你,到时你里外不是人。别人不知道你挣钱多难,我却知道,你有时候进货赶不上住店,只能在野地里露宿,没水只能干啃饼子。吃了这么多苦,谁又知道了?也只有我真心疼惜你。” 吕生财听了这一番话,想起他当货郎的时候,挑着担走街窜巷,进村进寨,上山下坡那份苦没人能体会。担里经常要腾出空间来放两双鞋,因为有时候一天就要走破不止一双。 吃了好多年的苦,才开了店。 开杂货铺的人多,店里一开始没客人,他还得上街兜售吆喝看店c进货c销货,伙计掌柜东家全是他一个人 想起过往不禁有些心酸。握了握吴氏的手:“还是你懂我。我刚才不该怪你的。这事我再好好想想。” “嗯。”吴氏软声应了句,就倚到他的肩上。 第八十二章 一起存私房 苏青媖怀孕的消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除了她自家人,就属马师娘最高兴。送了一堆衣料和小儿的玩意送过来。还有一整套小儿的银首饰。 苏青媖摸着送来的这些东西,长长叹了口气。马师娘是多盼着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啊。 几个儿子一个没留住。她人垮了。看到郎君陪她到千里之外的枫亭镇来,想到她让他没了后,又把身边的丫鬟崔玉英开了脸,给了马师父做了二房,怎奈马师父没正眼看过崔姨娘一眼。 这些东西应该是她给崔姨娘的孩子准备的。 苏青媖把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转天就抱了丫丫去看她。跟她说了好半天的话才回转,看她一脸艳羡地盯着她的肚子,苏青媖不禁有些心酸。 回到店里,想着肚子里有了小家伙,想到以后要养活他,要供他念书,要给他准备嫁妆或是聘银,要攒家业,顿时觉得不能苟着了。 开始在后院各种折腾。 卤肉也有两家店卖了。那她就卖各种鸡。香酥童子鸡c白斩鸡c烤鸡c豉油鸡c叫化鸡c盐焗鸡,每天变着花样往店里供。 附近的住户每天闻着各种鸡的香味,勾得往店里钻。 远一些的住户也被勾了来。 每天都卖到断货。 苏青媖每天在厨房里各种研究,各种折腾。哪种卖得好,次日偏不卖。再换一种。就吊着人胃口。转两天等吊足了人的胃口,就再往肉摊上摆,味香十里,又勾得人来。 白斩鸡,没人买就下架。改一改把肉都撕成丝,加各种拌料,辣椒c酱油c香醋c辣椒油c花椒油c白糖c食盐c油炸花生米c香菜,拌一抖,往肉摊上一摆,都抢着要。 鸡架周婆婆则拿去给她熬了鸡汤,每顿都能吃上一碗。苏青媖一边喝着鸡汤,一边看着帐本,看着店里的流水往上涨,心里乐开了花。 蔬菜水果卖不掉也不怕,又是各种研究各种折腾。干菜c泡菜c咸菜c酱菜c菜干c果干c果脯,就试,各种试。 成功的就封坛往地窖里搬。这些不打算在镇上卖,平川县广宁府她都不打算卖,打算卖得远远的。 省得被人学去模仿,来跟她抢市场。 每天就各种折腾,众人也拦不住她。 这天她睡晚了一点,从吕家到店里时,店都开门了。一进后院,就见她娘正蹲在那里,一边陪周婆婆拔鸡毛,一边说话。 见她来,洗了手就过来搀她。 “娘,我这刚上身,你瞧你,搞得我走不动了一样。” “呸呸,说什么胡话。你走路步子不能迈小点?风风火火的,这万一摔了,你对得起女婿啊?” “我怀孩子,用对得着他?我怀我生,有他什么事!” “你这孩子,没遮没拦的。怎么没他的事?没他,孩子自己钻进去的?” 苏母说完,苏青柳和周婆婆都笑了。 苏母也笑了,轻拍了一下她:“这是女婿的根血,你可不能大意。出了什么事,你公爹都饶不了你。” 苏青媖听苏母说完,翻了一个白眼。 但没跟她争辩。 “奶奶怎么让你上镇上来了?现在爹也不在家,她不可着你干活?” “她是不同意。但我跟你爷说,你才上身,女婿又不在身边,婆母也不是亲的,怕你小年轻不懂,想上镇上叮嘱你几句,你爷就同意了,还让捉了两只母鸡来。” “爷现在在家能说得上话了?还能让你在奶奶眼皮底下拿两只鸡来?”苏青媖很诧异。 “你爹现在往家拿银子了,你爷不得表示表示啊。你看你四叔,帮着你二姑收多久的菜了,一文钱都没往家拿。你爷心里有气呢。” “啊,我二姑一文钱没跟家里结啊?”苏青柳惊得不行。 “没呢。每天光往里搭,一文钱都没收回,还次次都有理由回你小叔。我来的时候,你二婶还让我悄悄上她那铺里去看看,人多不多,赚没赚钱。说要是赚了钱不给,下次她就上门去讨要。说要是不赚钱,趁早让你四叔收了这门生意。” 苏青柳连连点头:“可不是。还是我二婶拎得清。这一家人要吃要喝,哪能可着我二姑画大饼,半点不给往家拿。” “就是啊,前段时间,村里有粮商来收谷子,你爷还把家里的存粮卖了大半。怕是你爷奶手里也没多少银子拿给你四叔当本钱了。而且又文家的也有身子了,你二婶想着她的孙子,能眼睁睁看着家里的银子给你二姑造没了?” “啊,堂嫂也有身子了?”苏青媖有些惊奇 。 “有了。她一听你爹传回的消息,说你有了,她就心焦上了,几天没睡好。你二婶就找了邻村的大夫给她瞧了瞧,这一瞧就说她也有身子了。” 苏母替刘草芽高兴,一个女人光身在婆家并不好过。 “啊,不上镇上医馆看看吗?村里的大夫怕是不太靠谱。”苏青柳也替她高兴,但又担心消息不实,让她失望一场。 “靠谱着呢。那人别的不行,给妇人把脉却把得准。你二婶还带她给邻村的接生婆摸了,也说有了,她自己也有两个月没换洗了。” “那太好了。不管儿子女儿,有个孩子傍身总归是好的。万一将来又文没信了,她娘家也不能强把她接回去另嫁。就她那娘家,还不如赖在咱家呢。” “可不是。来时,又文媳妇还托我找你帮她问问看,镇上有没有什么活是她可以在家做的。你二婶现在不让她下地了,她就在家里洗涮做些家事,她针线活只能做粗些的,太精细的绣活她做不来。” “家里那么多活她能忙得过来?” “家里还有夏荷和秋菊帮她呢。她跟你二婶说过了,你二婶和奶奶也是答应的,说你有活计就帮找找看,也好让她给孩子存上一两个铜子。” 苏母也高兴,这样一来,她们大房存些私房应该不会被收走了。最好是大家一起都攒,不是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吗,总不能光盯着她大房。 便说道:“最主要是你三婶看秋菊也大了,如果有活也帮秋菊接一接,好让她自个存嫁妆钱。你二婶想着夏荷也要出门了,就一起说服了你奶。” “绣铺只收精细的绣活,她们做不来,估计领不到活。缝补的活总不能接到村里做吧,也没送那么远的”苏青媖沉吟。 “你慢慢寻,寻不到也没事。你二婶三婶也不会怪你。” “好。我帮着留意。” 第八十三章 入秋 苏母走时,苏青媖跟周婆婆商量了,把做鸡毛掸子的活让她带回去了。 现在店里靠着肉摊的生意,又起死回生。鸡毛掸子的活周婆婆有些顾不上了。后院堆了好多,苏父摞了一板车给运回了桥头村。 这东西虽然卖得便宜,文钱一把,但它就跟笤帚一样,家家户户都备着。一户人家多的根,每房间都备一把,且它还是个易耗品。 手快的一天绑个几十把都不是问题,大钱挣不上,小钱还是有几个的。 苏青媖也不知她们愿不愿意做,周婆婆是个麻利爱干净的,鸡毛收拾得很干净,又都漂洗晾晒过,并不埋汰。苏母说她们不愿做,她就自己留着做。 所以苏青媖让苏父送苏母回去的时候,一起把后院的鸡毛全运回去了。 次日,苏父来镇上说她们都愿意做,昨天爷奶还跟着做了两把。今天来时,他爹又让他上菜地摘了些新鲜菜让带来。 苏青媖松了一口气,现在剩余劳力多,活少。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她们做的活。男劳力倒是只要肯出力,要的地方多。 又过了一月,入了秋。 苏青媖上医馆看过,大夫说她怀相稳了,她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大家看她看得紧,生怕出了点事,对不住吕博承,苏青媖虽然很想吐槽,但也配合着只做些轻省的事。 入了秋,进了农忙。苏父回桥头村去了。苏大姑头一次带着她的大女婿上桥头村帮忙秋收。 继祖母王氏对苏大姑这个老苏头前头妻子留下的女儿本来就看不上,小时候没少逮着她做活,又把她嫁到那么穷的一个家里,那家借来娶媳妇的钱,还是苏大姑嫁过去还了好多年才还清的。 后来苏大姑也等闲不回桥头村。一是穷,二是看不上王氏。 她处处比苏二姑强,却不想最能干,最体恤家里的闺女却嫁得最不如。 她的生活比不上苏二姑一个指头。苏二姑一嫁过去,婆家有田有铺,店里有伙计家里有雇工,十指都不用沾阳春水,躺着就有吃喝。 而苏大姑,继母把她打发那么远,拿了她那么多聘银,嫁妆也不置办几身像样的,她心里能不存着气? 这一回也不是看王氏的面子,是给她兄弟苏大海的面子,回去帮他和弟媳妇。 她受了苏青媖的恩,丈夫有了钱治腿,现在家也能做些轻省活计,制些草篮竹篮等小东西卖给青媖换些小钱,儿子还每月往回拿钱,比他爹以前挣得都多,苏大姑释然了。一饮一啄皆是命定。 每年农忙王氏都说前头留下的吃的多,劳力少,不如她生的人丁兴旺,地里活做得多。 苏大姑心里憋着气,反正她家的地也卖了,就带着忙活完的女婿上桥头村帮忙去了。就是不能让王氏看轻前头留下的。 老苏头没想到嫁出去那么多年轻易不回来的大闺女,竟带着外孙女婿来家帮忙秋收! 有些没反映过来。还以为他偷偷给的那一两银子凑了效。心里很是安慰。 苏大姑并不想多说,帮着忙活三天,看他们忙得过来,就带着孙女婿上镇上去了。都没与老苏头多说几句话。让老苏头有些失落。 “娘,你和姐夫怎么来了?”周大姜见到他娘很是高兴,拉着他娘和姐夫不放。 “娘就不能来了?就该呆在村里,呆家里哪都不去了?” “没有没有,儿不是这么说。”挠着头,怕她娘生气。 周褚兰的男人拍了拍小舅子,打量了他一会,看到他有这么大的变化心里很高兴。 苏大姑看着历练得越发出色的儿子,瞧着他整个人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心里高兴:“你表姐们呢?” “在后院,我领你们去,姐夫,走” “哎。” 到了后院又是一番亲热。 “啊?大姑你上家里帮忙秋收去了?”苏青柳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是天要变了。 “什么?娘你去外祖家了?还带着姐夫?”周大姜也是满脸不敢置信。 “那可不。我要一个人去,你外婆估计还看不上,说我一个女人干不了多少活,还以为我是去蹭饭的。我把你姐夫一起带上,看她还有什么话说。她前头留下的,今年有四个劳力给家里帮忙,还只有两人吃家里的饭。不比她生的差。” 苏大姑心里还是存着跟王氏别气的计较。 “那我爷呢,没吓到?” “怎么没吓到。你爷好像不认识我一样,看了我老半天。我可没多理她。你爹是个老实的,不争不抢,要不是我去提醒他,他恐怕都不记得前头娶 过一房娘子了。” 苏青柳噗嗤笑了起来:“大姑你真是,估计我奶可不怎么高兴你出现。” “有人帮她干活她还不高兴?家里再忙两天就能歇着了,听你娘说以往还要再干几天的。再说我管她高不高兴,她越不高兴我就越高兴。” 看着苏大姑一副出了气的傲骄样,大家齐齐笑了起来。 苏青媖以为这个大姑是个被生活折磨得没了生气的女人,没想到倒是风风火火的,爱恨分明,乐观还不失善良。 苏大姑拉着青媖说了好多好话,又感谢她给大姜活干,看大姜现在跟以前比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心里高兴,拉着苏青媖说个没完。又叮嘱了她好些孕期该注意的事项。 吃了一顿中饭,也不愿多留,又风风火火地拉着女婿回去了。 又过了两天,家里忙完,苏父惦记着下河村种菜的事,又来镇上,拿了菜种子,拉着周大姜一起去了趟下河村。 连忙了几天,看下河村的租户给田里翻了地,施了肥,种了菜种,才回了镇。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跟着苏大虎往乡下跑,忙着四处收水果。 苏大虎自从苏青媖怀孕之后,就很少在店里能看到他,几乎天天在外面跑,早出晚归。苏青媖晚上回吕家了,他才回店里,两人经常很久见不上一次面。 苏青媖有时候撞见他,想跟他说几句话,他也是说生意上的事,说下乡收水果的事,其他话也并不多说。 以前他总会叮嘱一些别的话,苏青媖让他下乡,他也不太积极,总在喜欢呆在店里,目光追随着苏青媖的影子。 苏青媖自然有查觉到。但她不是过去的苏青媖了,她没法回应他这份深情。也许找个人跟他一起组建家庭能让他更快地忘却。 所以苏青媖就找了周婆婆。 第八十四章 心上人 周婆婆一听就拍大腿:“这么好的一个小伙,不用担心,多的是人抢。” 周婆婆把苏青媖的话记住了,转过头就帮他在镇上搜罗起合适的人选来。 回家跟周婶一说,周婶细想了一番苏大虎的为人,又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他的家底,一拍大腿:“娘,你看咱家红袖怎样?” “红袖?”周婆婆拧眉认真思忖了起来。 她家红袖十五岁了,有些胆小,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和孩子娘看了很多家都不满意。她爹和她兄长都没了,这孩子如果嫁到人口多的人家,是个闷不吭声受气的性子,她和儿媳着实不想她嫁过去受苦。 就想把她嫁到跟前,人口少些的,家里简单和睦些的人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苏大虎吗? 周婆婆想着苏大虑的为人,条相不错,手脚麻利,做事又通透,心地还善良,最妙的是他家简单,最剩他一人了,将来还怕他不亲岳家吗? 真正的好。正正合适。 周婆婆跟儿媳一拍大腿,立刻就定了,越发觉得苏大虎合适。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就想上店里跟他说去,就怕去得晚了东家给他说了别的人家。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周婆婆早早就起了,到了店里。 开门声把苏青柳等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周婆婆来得这么早,还以为是贼撬门。 苏大虑起床后,到后院洗漱,周婆婆一边忙活一边盯着他看,把他看得脸都热了。 “婆婆,怎么这么看我?脸上哪里没洗干净吗?”苏大虎一脸疑惑。 “没有没有。大娘就是以前没好好看你,这一看,发现你长得还挺俊俏。” “啊?”苏大虎被她这么一说,越发不自在了,洗完快速回了房间。 等他打理完要出门时,周婆婆就拉住了他,问他没有没心上人。 苏大虎顿了顿,心里有些痛,淡淡地开口:“大娘有事啊?” 周婆婆没察出来他的情绪,高兴道:“有事呢。你也18了,就不想成个家?你家就剩你一人了,死去的父母亲人也盼着你成个亲,留条血脉,陪着你吧?” “我,我” 周婆婆觉得小伙子脸皮薄,就不打算绕圈了。 直言道:“我有个孙女,十五了,年岁上跟你正合适,我家也简单,她娘你也认识,我和她娘都是简单的人,和气好说话的,以后两家并一家,大家也好一起照应。” 苏大虎没想到一大早周婆婆就跟他说他的亲事。 一时没反映过来,愣在那里。 周婆婆只以为他脸皮薄,笑着拍了拍他:“我懂我懂,你年轻,不好自己说自己的亲事。我跟青媖和她爹说去。” “青媖也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还是她托我给你找门亲呢。” 青媖她这么说吗?她为什么要给我说门亲事?她不想看到我,想把我推开吗? 苏大虎恍恍惚惚的,只觉得苏青媖离他越来越远,他有些慌了。 见周婆婆就要去找苏父,他急忙拉住了她:“婆婆,我,我自己跟青媖说去,你先别说。” 周婆婆心里高兴,亲事就是要男方先开口嘛,越看越满意,点头:“好好,那你先去说,婆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乐呵呵地又拔鸡毛去了,只觉得今天拔的鸡毛都特别顺,再看苏大虎,越看越顺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有这么个人杵在她面前呢?现在也不晚。周婆婆手下越发有劲,今天干活无比顺畅。 苏青媖到了店里的时候,发现苏大虎在等着她。 有些惊讶。这些日子苏大虎都是早早就出门了,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开她,她还没来店里,他人就下乡去了。 “大虎哥,你等我啊?” “嗯,青媖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 两人寻了一处避人的地方,苏大虎定定地看着她,才艰难把目光移开:“你让周婆婆帮我寻亲事吗?” 苏青媖点头:“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又没人了,我看你一个人” “我还不想成亲。”苏大虎打断了她。 “啊?为什么?” 苏大虎定定地看着她:“青媖,我现在还不想成亲。咱店里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分心做别的” “成了亲有人照顾你的生活,你只会更专注店里啊。” 苏大虎抗拒着:“不,会分散我的精力。而且我还想再多攒点钱。” “你手里的钱应该够娶上一门亲了” “我没有看上的人。我还不想现在成亲。如果将来我有看上的人了,我再跟你说。”说完也不等苏青媖反应,也不看她,急急就套了牛车出门去了。 苏青媖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到后院找了周婆婆,把他的话跟周婆婆说了,也才知道周家看上了他,想把红袖嫁给她。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 周婆婆很是遗憾,好不容易意识到一个好孙女婿人选就在眼前,结果人家看不上。 “婆婆,对不起,我应该先问问他的。” “没事没事。大家能在一起,不容易,咱又处得像一家人一样,能有什么。没事没事。就是你不说,我也要操心他的婚事。还有大姜,也是十五岁的小子了,上次你大姑来镇上,我还说要帮他留意呢。” 苏青媖见周婆婆心里没芥蒂,放下心来。放了苏大虎的事,忙起店里的事来。 秋天一到,很多蔬菜水果大量上市,苏青媖也跟着忙个不停。 她连试了很多回,终于做出今她满意的脱水菜干果干。 她做不来食品防腐剂,但仿着以前见到的用物理方法处理的香菇干c海带c黄花菜等,对于自己试验做出来的干菜c脱水菜干c果干等,对于把它们运到更远的地方贬卖,她还是有信心的。 这时代没有好的保存食物的法子,多是把食物进行干制和腌制。都是通过人为的方式把食物中大部分的水分去除,好达到长期保存的目的。 苏青媖带着苏青柳和周婆婆等人,尝试了风干c晒干c烘烤c油炸脱水等方式来尝试蔬菜水果的长期保存方法,尝试了很多回,现在一地窖的坛坛罐罐就是他们试验成功的证明。 这段时间蔬菜水果集中上市,苏大虎苏父周大姜等人忙得团团转,每天都往店里运回大量的果蔬。 后院每天忙个不停,但看着帐上这段时间的流水,以及她收上来的租子,很快就要见底,苏青媖有些慌了。 第八十五章 上门 许少严这段时间有些焦燥。 家族想开辟新的生意路子,但苦于没什么脱颖而出的东西。许家在平川县算是大户,但广宁府的大户也不止许家一家。再放到上京就更排不上号。 族里用新发现的铁矿往军中砸开了一个口子,给家族争来了一些粮草生意。族里立刻就在各县各府开起了多家粮铺。 但粮草生意供给军中哪止他一家。许家份额小,别人也不一定记住有个许家。要怎么脱颖而出,争取更大的份额呢? 之前族里为了收笼资金,想关了各地的糕饼铺。没想到一个叫苏青媖的小娘子二百两卖给他两个技法,倒让吉祥糕饼铺做成广宁府第一家。 这第一家的名头可不是随便能争来的,家里倒舍不得把它们关了。 许少严对于与他合作过的人都印象深刻,尤其是从他手里掏要过银子的人,印象尤其深刻。 他一直有关注那苏家娘子。 看着她开了家菜铺,开始还觉得她放着糕饼的手艺不做糕饼生意,要去开菜铺,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舍大钱就小钱。一文两文一斤的差价,要卖多少才挣得回铺子的租钱。 一开始许少严没在意,以为那苏氏不过是把菜收进来集中售卖,不像菜市那样摆在地上,顶多就摆在架上,干净一些罢了。 后来他才慢慢琢磨出来,这苏氏是想做中高层和精细市场啊。 肉拆着卖不说,菜洗切配好,皮都帮着剥了,客人别处买的鸡鸭收个二文三文也给去毛。人都来店里了,能不随手再买点蔬菜水果? 而且她还给不方便出门的特殊客人配送上门。后来又出了饺子皮等半成品,把服务做到极致。 别家想分她的市场,打价格价,但利润少了。服务想再跟上来,人工成本就得增加。各种成本一增加,开店不赚钱,能持续经营?继续经营,菜价就会提上来,提价客人就变少,不提价,这里减一些成本,那里减一些,菜品就不一定新鲜了。 新开的铺子分了她的生意,肉卖得少了,不想打价格战,立刻换了思路,做起了整鸡整鸭生意。还每天换一种做法,让其他铺子都模仿不及。 酥香童子鸡别人都没琢磨明白,她又上豉油鸡了,豉油鸡别人刚仿个五六分,她又不卖了,改卖叫化鸡了。客人吃了几天,还没吃腻,她又换了新品种,把人的胃口吊得高高的。胃口一吊能不把人勾进来?进来了能空手回去? 这女人,真是。心思挺多! 于是许少严渐渐收起了对苏青媖的轻视。 暗自替她算起帐来。 这做得好,一个月赚个一二百两不是问题。加上她后来卖的种种鸡肉鸭肉,可能还要赚得更多。虽然后来镇上仿着连开了四家菜铺,但他一个都不好看。 仿的只是形,没有神,苏氏的各种手段,其他家学不来,学的只不过是四不相罢了。时间长了,别人还是会成为苏氏铺子的忠实客户。目前的影响对她来说只不过是短期的暂时的冲击罢了。 他觉得她应该还有别的赚钱的路子。菜铺可能只是一个引子,只是为了给她带来客流罢了。 他渐渐地有些明白苏氏为什么舍大钱就小钱了。 做别的生意,本钱要大,后台要硬,人脉要广,掌柜伙计要忠心,哪一环出了问题,钱没赚到还容易陷在里面出不来。 就说她如果要开糕饼铺,找面点师傅可能都是个难题。小门小户的,有门手艺的师傅不一定会愿意契卖身契。签了也不一定忠心。 不签契不忠心那能放心用?敢把手艺教给他? 而且任何需要本钱需要人脉的生意都是有门阀有家族支撑的,小门小户的容易被人觊觎挤兑,一挤兑生意就做不下去。 大店吃小店,小店被挤兑走的例子天天都在上演。他许家在平川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还不是一样被人挤兑? 最后赚的钱都不一定保得住。命可能都没了。 这些年他看了太多。有时候他都有些心灰意冷。 他越看苏氏,越觉得她是个聪明人。 菜铺不显山不露水,大户人家看不上她这门生意,看不上就不会跟她抢。不被大户觊觎挤兑,她就能把生意持续做下来,闷不吭声地赚些小钱。还没有那么多麻烦事。 哪怕出了变故,及时收手,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许少严越来越欣赏这个小娘子了。看她层出不穷的手段,不知道她能不能给他提些意见。 许少严坐在吉祥铺的后院,听着前店来来往往的人声,神情愉悦。想到给店里带来那么大变化的苏小娘 子,不知她还有没有别的点子可以卖给他。 要不,上门去问问? 不不不,他一个大家公子,上门去问一个小娘子要赚钱的点子,有点丢面。 许少严端坐在椅子,手里稳稳地端着茶,掩饰着内心的波澜。 “掌柜的,我是惠民菜铺的东家,我想找你们少东家,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带个口信?” 咦,这声音? 许少严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分辩。 来人正是苏青媖。 她看着帐本上每天的流水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往外支出的费用,眼看就要入不敷出,有些慌了。 她都有一段时间没跟大虎结帐了,他每天用自己的钱在外收货,回来卖给苏青媖,却不让苏青媖给他结算。大抵是知道店里资金紧张的。 苏青媖却不愿欠人银子,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虽然她想再捂一段时间的。等天气再凉一点再把干菜往外出的。但她没法面对苏大虎,不想欠得多了。 苏青媖想到吉祥铺的许少东家。那个男人有眼光,给银子也痛快,不知他愿不愿意做菜干果干的生意。 “苏东家,我认识你的。” 吉祥铺原来的胖掌柜已经调到平川县了,跟她丈夫儿子一家团聚去了,换了一个清瘦精明的掌柜来,苏青媖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 两人正要寒暄几句,许少严已经确认了,立刻扬声道:“苏东家如果不介意,可以到后院一叙。” 第八十六章 要买吗 那掌柜的立刻面上带笑把她领到后院。殷勤地给她斟了茶就离开了。 许少严打量她,发现她跟上回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上次黑瘦黑瘦的,现在肤色白皙不少,身上也长了不少肉,不再是干扁的模样了。 一直觉得她五官长得好,特别是那双眼睛,明亮有神。现在再看,黑黝黝的,越发有神彩,像带着光。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不见,她整个人就变样了。 黛眉弯弯,面容姣好,脸上淡定从容。 许少严止不住内心的欣赏:“还没恭喜苏东家生意兴隆呢。” “嗐,我这小生意敢配得上少东家说生意兴隆。而且镇上开了好几家铺子,也兴隆不了。” “那几家开不久。枫亭镇这摊生意还是苏娘子的。” “那我借少东家的吉言了。” “放心吧,别人模仿不出你的精髓。不知苏娘子这次找我,可是又想到什么好的手艺要卖我了?” “我哪有那么多手艺卖。而且我就纸上谈兵,哪里比得上你们家的大师傅,这才多久,你们就开发出了那么多新品种,就油酥一类,我看你店里只差没把世上见过的花都拿来炸了卖了。” 许少严笑了笑:“那也是苏娘子的功劳,给了他们思路,不然我这吉祥铺子都开了二十多年了,也不见出新品。” 苏青媖半点不敢小瞧了这时代的工匠,那是真的有手艺。也就是困于一地,少了一些见识,一旦给他们提供了思路,他们立刻就能仿做出来,而且还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今天来是找少东家谈别的生意的。但我不知道少东家在店里,所以东西没带来,所以我得回去拿。” 许少严想了想,道:“我跟你回去。” “也好。”省得她来回跑。 两人说着,就起身。 刚出了铺子,就看到吕玉珠和钱月如一同上吉祥铺买糕点,撞见了。 苏青媖看到吕玉珠愣了愣,见她没跟她打招呼的打算,也只点了点头离开。而许少严从头到尾都没有往旁边看过一眼。 “那人是你嫂子吧?”钱月如呆呆地看着许少严的背影,撞了撞她。 吕玉珠见着许少严,早呆了,风度翩翩,一身贵气,完全不输琳琅阁的少东家啊,竟比他还要俊。 没回答钱月如,见掌柜的送两人出来,上前问道:“掌柜的,那是你们东家吗?” 那掌柜的自然听到了她两位的说话,这是苏娘子的小姑子?怎么看嫂子跟看陌生人一样? 转过头笑着对她二位说道:“两位进店来看看吧,我们店又新上了几种花酥,好看还好吃,两位小姐进来看看吧” 苏青媖对吕玉珠的不待见,半点不放心上。 到了自家店里,先是带着许少严在店里转了一圈,见他感兴趣,跟着解说了几句。到了后院,吩咐周婆婆和苏青柳拿菜干去做几道菜。 然后她则亲自到地窖拿了一些干菜和菜干果干出来,摆在许少严面前。 许少严有些失望。要把这些干菜菌干卖给他? 苏青媖见他脸上淡淡的,也没急着多做解释,便问他:“少东家有试过一段时间只吃肉不吃蔬菜吗?” 许少严想了想,道:“倒也没太久,天经常有。有时候在外面跑,或进山打猎,都有吃不上新鲜果蔬的时候。” “有发现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有什么异样?”许少严不解。 “天可能不会有太明显的异样。但长期吃不上蔬菜,身体就会有一系列变化。” 有一系列变化?然后要靠这些菜干果干解决吗? 苏青媖拿起碟子里一片红色的胡萝卜:“比如这个红萝卜,它含有一种对人体很好的物质,多吃可以增加人在黑暗里的适应程度,能增强视力和夜视能力。少吃可能会导致夜盲症。” “这能治夜盲症?” 苏青媖摇头:“这是食物不是药物,它不能起治疗的作用,但能帮助改善和预防。食补食补,食物能帮助人体补充它所缺的东西。” “而且它俗称小人参,能促进气血流通,对手脚冰凉c气血不足的人来说,能起一定的增补气血的作用。” “哦?这个红萝卜吗?我儿子就最不喜欢吃,说他有一股怪味。” 苏青媖笑了笑,把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我桌上有两种,一种干菜,是拿来做菜肴的,需要泡发才能食用。一种叫菜干,调了味,用油炸脱了水,可以即食。少东家吃吃看。” “哦,不用煮就能吃?” “对。还很好吃。” 苏青媖率先拿起一片胡萝卜,放进嘴里,嘎嘣响,脆脆的,有点盐味,更多的是食味的本味。苏青媖以前经常揣在包里当零食吃。她只要出门出差都会装一些带去吃。 许少严看她吃了,好像味道很好的样子,也学着她的样子捡了一片放进嘴里。 咦,味道竟不错呢。 “这熟了吗?” “熟了,少东家放心吃。高温油炸,脱水过的,能放很长时间。少东家再吃吃看这香茹干。” 许少严面上有些抗拒。 如果说他儿子不吃红萝卜,那他就不吃香菇。香菇的味道太怪了。 苏青媖见他扭头,抗拒,头一次看到他有这么丰富的表情,轻笑了起来。 拿了一朵放嘴里,一副他不识货的样子:“这香菇干好吃着呢。我也做了两种,一种是寻常阴干的,需要泡发才能食用,一种是高温油炸脱水可以即食的。” 香菇高蛋白低脂肪,能提高免疫力,降血脂又降血压,苏青媖没事就喜欢往嘴里扔几朵,一咬嘎嘣脆,当零食吃就很好。听说还能延缓衰老,她就更喜欢了。 许少严听了一耳朵他听不懂的词,也不好问,一问好像他没见识一样。 不好拒绝,也拿了一朵眯着眼往嘴里塞。 香菇特有的味道冲鼻而上,让他有淡淡的不适。 但在嘴里咀嚼过后,发现也不是太让人难受。 苏青媖见他那样,笑了笑。 香菇的味道,有些人很爱有些人很恨。就像榴莲,爱的见之难忘,恨得避之不及。她自己就不喜欢吃榴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她不能强求他。 第八十七章 买是不买 东西都是好东西,但也得别人识货。 苏青媖带着店里的人试了很多回,最后才做出了令她满意的成品。如果不能换成钱,她会很难过。 许少严吃了一朵就不吃了,改吃起果干,连吃了好几种,很是喜欢。 “许少东家觉得如果我把这些干菜,果干菜干运到北方卖怎样?北方的人冬天应该比较缺蔬菜水果,虽然秋天也会晒干菜,但如果我们有更多的品种,也能让他们吃得起,你说会有销路吗?” 见许少严在沉思,又说道:“而且除了北方,把它们卖给沿海,沿河,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怎么样?还有一些商队。他们常年南北易货,吃住在野地的时间多,如果有一些好带的干菜,又有一些即食的菜干果干能帮他们补充他们缺少的营养,少东家觉得有没有市场?” 见他不说话,又说道:“菜干果干含有很多对人体很有效的好东西,少吃了它们,身体机能会下降,手脚会脱皮不说,还会食欲不振,贫血,抵抗力下降,牙髓出血牙齿松动” “苏娘子为了让我买下他,很是不必说这么多可怕的事吧?” “我可没有胡说,只不过大家出现这些症状,并不知它因何而起罢了。” “那苏娘子是如何得知的?” “总有前人总结摸索啊。许少东家问问有经验的大夫也能知道。不知少东家有没有接触过一些在水上海上生活的船员?要是接触他们,你就会发现,他们很多人,都会烂嘴角c口腔溃烂c视力会下降c腰腿痛c坏血病等等,这都是因为他们长期吃不上蔬菜和水果的缘故。” 许少严听了面色严峻,想着他接触到的一些船员。好像确实都有这些症状。很多人回了陆地,有些病症歇了很多年都没养回来。 难道真是缺了蔬菜和水果? 许少严头一次认真地看着桌上的菜干果干。 那除了外出的商队和船员,是不是也能把它们卖去军队里呢? “不知道少东家有没有在外露宿过?如果是冬天,啃了几天干饼,就想吃口带水的热呼的。只要有水,放一把米煮粥,再放几把切碎的干菜,就有热饭热菜吃了。如果身边有南方的米粉,煮的时候下一把干菜,就是一碗热腾腾的粉汤了。冬天的时候在野外,能吃上一口,那真是神仙都不换。” “而且这些东西都脱了水,只要不让它们受潮,可以存放很长时间,不重,且好带。干菜可以泡发用来做菜,不方便煮时可以随身带菜干果干吃” 苏青媖说了很多,像一个推销员,喋喋不休地向她的潜在客户推荐她的产品。把产品的优点都倒了个干净,就等着对方大手一挥,说“买了!” 但最后,许少严没有表态,走了。 在吃了用干菜做成的各种菜肴之后,又拿了一些干菜菜干果干回去,离开前并没有说什么。 周婆婆和苏青柳见人走了,东西没卖出去,急了。 “青媖,许东家没说要啊?” 苏青媖摇头。她也没摸清他的态度。 她虽然也有些焦急想出了地窖里的货,但这也急不来。不行她再上县里找找看没有没商队的路子。 反正还能存放很久,便安慰了两人几句。 而另一边,许少严回去后,找了他家的大厨拿着干菜做了几道菜肴,又拿着菜干果干给家里人吃,吃的人都说好。他儿子最讨厌吃红萝卜,这次还抢着要,吃没了还哭上了。 许少严随后马不停蹄,利用手里的人脉联系了一些上过船的船员和跑商队的人,看他们是否有苏青媖说的症状。 想起苏青媖对他说过的:“既然南方把米粉都做出来了,方便携带,那北方喜食面食,为了方便携带,许东家可以试试把面食脱水做成方便携带的样子” 许少严问过她,如果他让人把脱水面条试验出来了,脱水菜干果干也许也能试做出来,就不担心? 没想到苏氏听了并没有惊慌,还对他说“许东家如果意识到这是个好东西,想把它卖到全朝各府各地,那我这小作坊出的量是绝对供不上货的。我有自知之明。最开始不过是怕把剩菜浪费了,琢磨出来的法子罢了。而且我手里没有庄子,就是有能力,也没有货源,别人一掐我的货源,我生意就做不成。只要许东家要我家的货,不跟我抢平川县和广宁府的市场就行。我一介女人,也去不了那么远” 许少严连着一个月不出门,跟手底下的人钻在厨房各种试 如果把一些方便携带的面条和干菜菜干果干能制出来,往军中增加一些新品,人无他许家有,那许家给军中供货的份额一定能再 多些。 军中的生意才是大生意。 他不会跟她抢本府的市场,他会记得她这个人情。 苏青媖没等来许少严,开始几天很是焦虑,慢慢地也就放下了。如果许少严这里不成,她会再另想办法。 入秋后,苏父和苏大虎往店里运回一板车又一板车的水果。 苏青媖也跟着忙起来,没空多想。 一些还没完全成熟的就放到地窖里,熟度正好的就摆上店里卖。苏青媖这些日子靠着水果催熟术,抢先上架了不少水果,比别人上架早了许多天,狠是赚了一些银子。 其他几家店,摸不清门路,只以为她让人去好远的地方收的。熟的比本地的水果早。 所以苏青媖靠着水果这一项,在几家店的生意中遥遥领先。 水果赚头虽多,但是损耗也大。果农都是熟了才会摘,这时候才去采购,然后在运输的过程中,就会损耗不少,运回来摆上架,一两天没卖掉,就熟过了,卖相不好,卖不掉了。 风险实在太大。 几大店都不敢大量的卖水果,也只苏青媖一家敢大量收,大量卖。 七八成熟她就已经让苏大虎和苏父去人家果园里摘下来了,运回来的途中,果子没完全熟,也没那么大的损耗。运回来后,一部分催熟上架卖,一部分洗切了做果干。 她上架比别人早,卖相也比别人好,就水果这一项就一跃成为店里最大的进项。连熟肉,生肉那一摊子的利润都远远比不上。 靠着水果这一项,也给店里拉回不少店人。 毕竟谁也不愿意这家买一点菜,那家再买点肉,下一家再买份水果。如果一站式服务能让客人全部购齐令他满意的货品,谁愿意三店两店的跑? 是嫌不够废脚吗? 第八十八章 眼光很高 一入秋,小青杨小青杏和丫丫最高兴,因为每天都有不同的水果吃。吃得三个小东西肚子撑得都不想吃饭。 丫丫现在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再加上营养跟得上,腿脚有力,不给她吃,她自己还会蹬蹬蹬往店里跑,踮着脚,小手去够架上的水果,还会拿回来让周婆婆给她洗。 周婆婆心软,见孩子爱吃,店里也吃得起,从来没拦着。 高高兴兴就给孩子洗了,削了皮,切小块放碗里让她端着吃。小东西就捧着碗高高兴兴地自己坐在小板凳上一小块一小块地吃,吃得一脸满足。 周婆婆最喜欢看她吃东西,她不吃的时候也恨不得给她洗切了让她吃。 而苏青柳是觉得以前亏待了孩子,现在孩子要吃,自己不同意,孩子就抿着嘴,憋着一泡眼泪,泪汪汪地那么执着地看着你,不给吃立马能哭出来。所以心软也没拦着。 所以几个小东西就几乎把水果当了饭吃。说最高兴秋天了。 小青杨还有些克制,小青杏则聪明,经常拉着丫丫把水果藏起来吃,被发现了就说要拿去给马师娘吃。 被发现,丫丫就把水果紧紧抱在怀里,小手指着外面:“师,吃。” 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让人不忍拒绝。 丫丫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蹦,马师娘待她好,她什么都想给马师娘留着。小手指着外面‘娘,吃’,把苏青柳吃味得不行。 马师娘得知后,更喜欢她了。 导致白天丫丫几乎都呆在武馆里,苏青柳也只在吃晚饭和睡觉的时候看到她。 有时候马师娘还把她留在武馆吃晚饭才让人把她送回。马师娘对她非常有耐心,喜欢看她吃东西,也喜欢喂东西给她吃。 苏青柳也经常见马师娘,见她因自家女儿脸上笑容多了,也不会去计较丫丫无心的话。多一个人疼丫丫,她心里也高兴。 青杏也在马师娘的教导下认了好多字,粗浅的小儿书籍也能自己磕磕绊绊看了,让苏父惊喜不已。经常在乡下收罗了一些好东西土产带回给马师娘。 店里的水果生意做得好,苏青媖心里高兴。这天,依旧在店里和父亲姐弟几个吃过晚饭才回吕家。 她现在有了孩子,天没黑前,苏父就催着她回去,怕她走夜路。而周婆婆都是陪着她到吕家门口才回周家。 苏青媖进了门,正想往她的房间走,就被吴氏叫住了。 苏青媖有些诧异,吴氏有一段时间没跟她说话了。 堂屋里,吕生财和他的两个儿子不在。只有吴氏和吕玉珠母女二人。 苏青媖跟她打了招呼,见吴氏笑意盈盈地应了,越发觉得奇怪。看了吕玉珠一眼,见她也是一脸的和气,心里越发觉得发毛。 “博承家的,玉珠说前段时间她在吉祥糕饼铺前看到你了?” “啊,是的。”这都几天了,才来问。 吴氏和吕玉珠对视了一眼,又说道:“和你一起的那个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他的?” 苏青媖看了一眼吕玉珠,见她一脸的期待,想了想,说道:“那是吉祥铺的少东家,我想去给几个孩子买糕点,他听说我是菜铺的东家,便说想上店里看看,我就领他回店里了。” 吴氏听了没有说话。吕玉珠看了她娘一眼,见她娘慢吞吞地,没问个所以出来,便问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可成亲了?” 看着吕玉珠脸上漾起的春意,苏青媖了然:“我没问那些,但见到店里的桃子,他就说他儿子很喜欢吃。所以,我想他应该成亲了吧。” “啊?怎么成亲了呢。” 苏青媖没有说话。吴氏似乎已料到,看向吕玉珠:“富贵人家说亲更是比普通人家更早,为了利益捆绑,指腹为婚的都有。” 吕玉珠不服气:“他只说有儿子,又没有说他娘子也喜欢。说不定是小妾生的呢。” “你” 吴氏刚想说什么,见苏青媖还站在那里,便对苏青媖和颜悦色道:“你累了一天了,也有了身孕,快回去休息吧。” “是。”苏青媖应完转身走了。 这是看上许少严了?还去调查了?这是没调查到才来问她?啧啧 吴氏看着苏青媖走后,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吕玉珠:“让你别问,你非要问。看吧,那苏氏一定在背后看笑话呢。” “有什么可笑的?再说她就算知道她敢往外说?不怕在咱家呆不下去!” 吴氏抚额:“你定定心,看看娘给你找的那几家,挑一家嫁过去。到时我让你爹嫁妆多给你些, 再给你买一些嫁妆田让你傍身,比什么都好。” “有什么好的!爹他自己才有多少?又能给我多少!连人家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吴氏气急:“你没听苏氏说人家有儿子了啊?人家早成亲了,而且咱家也够不上对方的门槛。” “怎么够不上!皇帝还娶农家女呢。而且有儿子不一定就娶亲了。富贵人家多的是小妾通房!” “都有小妾通房了你还要嫁!” “小妾通房只是男人的玩物罢了。” “你,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听!” “不听不听!反正娘你说的那几家我都看不上。”说完就跑了。 留吴氏一人在堂屋里凌乱,哀声叹气。 苏青媖回了房间,洗漱一番就睡了。睡前她觉得以吕玉珠的尿性,即便她说了许少严成亲了,她也不会放弃。 估计还要来找她,她下次还是晚点回来好了。 果然如她所料,吕玉珠虽然觉得琳琅阁的少东家更有钱,吉祥糕饼铺不过一个卖糕点的,哪能和首饰店卖金银玉器的相比! 但琳琅阁的少东家等闲不来枫亭镇,来了也是呆在楼上,她被拦了多次,就是上不去,连人家的面都见不上。 见着吉祥铺的少东家,觉得人家更俊俏,觉得也可以把他列为人选看看。 所以,吕生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天天看见他的女儿往吕记杂货铺跑,很是不明所以。问她,她还说要出门子了,要学着看帐本。 吕生财还很高兴,拿了帐本就逐项逐条地讲解给她听。 哪知她嘴里虽应着,眼神却望着斜对面的糕饼铺,就盼着能再见到那个俊俏的身影。 这天,她终于把人等到了。 第八十九章 大腿 “少东家,少东家!” 许少严刚在铺子门口下了马车,听到有人叫他,扭头去看,就见一个女子朝他跑了过来。 定睛一看,不认识,抬腿就往店里走。 “少东家少东家!我是惠民铺子东家的小姑子!” 许少严站住了。 “是苏娘子找我?” “呃,不是。是我想找少东家。真巧,我刚在店里盘帐,就看到少东家,对面那家铺子就是我家的” 许少严听说不是,没再看她,转身进了自家铺子。 “少东家少东家!” 见吕玉珠要追上去,吉祥铺的掌柜上前拦住了她:“小娘子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 “你能转达什么!”吕玉珠见许少严人影都看不见了,恨恨地跺了跺脚,跑回了杂货铺。 掌柜的笑了笑,刚进店,就听到吩咐:“你帮我去约苏东家”“是。” 两刻钟后,苏青媖应约到了酒楼。 俩人也不客套,直入主题。 “苏东家果真要把这个技术转让给我?” 苏青媖点头:“你回去应该试着做了吧?你许家家大业大,路子广,手下人多,要做出来并不是难事。与其让别人觊觎,不如卖少东家一个人情。” “那你的路子可就断了。” “少东家不会真那么做吧?生意场上最忌讳把别人的路堵死。不是说留得一线,日后好相见吗?” “苏东家说的是。把路走死的事我一向不会去做。我手下确实试验出了差不多味道的,但总觉得比之苏娘子的菜干果干,还差了点什么。” 苏青媖笑了笑:“我可以毫不保留地把其中的秘决告诉你。” “哦?苏东家难道不想自己找客源?” “我没想过。我一开始只是怕浪费了剩果剩菜,现在做出来,也不过想闷声赚些小钱罢了。制作我可以做,但销售我暂时跑不了。没人手,没能力。护不住。” “苏东家是个聪明人。”许少严语气里有着赞赏。 生意场上除了要有野心,更要识时务,苏青媖一向明白。 “许东家既然试做出来了,现在还愿意来找我,是愿意给我留一线了?” 许少严看向她:“我愿意交了苏东家这个朋友,是朋友就不能做堵人后路的事。而且我相信苏东家手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我希望与苏东家结下这个善缘。”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她喜欢与做事有底线的人打交道。 既然能被人模仿,对方又比她强,捏在她手里还不如放手去换一些更有用的东西,顺便再抱根大腿。 许少严不敢小看眼前这个女人,她越从容,他对她就越发欣赏。这女人不能小看:“苏东家说说你的条件。” 苏青媖想了想,问道:“我想知道你们要销往哪里,有什么样的渠道?” “军中。” 军中?这么大的鱼吗?苏青媖吃了一惊。 “西北边境。越往那边越好卖。商队和船队我们也不会放弃。” 人脉这么广吗?苏青媖默了默,这么粗的大腿,她拧不过,只能抱了。 “三年内广宁府的生意你许家不能做。且我制出来的干菜菜干果干,你要全部吃下。” 许少严点头:“可以。我不仅会全部吃你的货,有些特殊的订单还会交到你手里,让你来制作。” “可以。只要我们有余力。而且谁不愿意多赚上一份钱?至于转让费用我要平川县一处庄子。” 要庄子吗? 许少严想了想他名下的庄子,点头:“我把我名下在平川县的一座庄子过户给你。不到三百亩,中田良田都有。庄里有主人院有庄仆院,有佃户有庄仆,也一并转给你。你可以留着也可以退回给我。之前你说的米粉我在南边吃过,带在路上确实方便,你说的脱水面条,我们也试验出来了,以后除广宁府外,你不能往外卖了。我会补你一些银子。” 苏青媖想了想便同意了。她小家小户的,并不想引人注目,手里没人,再说她现在怀孕了,一切等生产完再说。 两天后,许少严就把过户好的庄子地契给到她手里,另外还应了她的要求把补给她的银子换成了金子。 当天晚上,苏青媖把金子高兴地摸了好几遍,才从系统里换了一个密码箱,把金子和地契收了进去。整整一箱子,金灿灿的,看着就让人高兴。 也没挖洞,就随手放在房间隐蔽的角落里。反正别人也看 不见。要是系统能有储藏功能就更美了。 接下来苏青媖面上丝毫未露,她现在还住在吕家,还不宜有大的动作,只想闷不吭声地攒点银子。铺子里的人也并不知道,只知道地窖里存的干菜果干菜干被搬空了,卖了个好价钱。 没见东家整天乐呵呵的吗,定是寻到了好的卖家,价钱也卖得不错,而且大家都得了一笔丰厚的辛苦费。店里所有人都跟着高兴。周大姜银子都没摸热,就托人带回家去了。 再看地窖,原先攒了满满一地窖,都快塞满了,水果都没地方放了,现在好了,空出来大半个地窖,可以多收些水果了。等冬天一到,就拿出来卖,别人没有,就他们独家,定能卖个好价钱。 众人越发有干劲。 许少严跟苏青媖谈妥后第二天就走了,吕玉珠天天在杂货铺门前守着,根本没守到人。 终于舍得下面子,求到苏青媖面前。 “嫂子,你跟许少东家认识,能不能帮我约约他?” 苏青媖有些无奈,这是所谓的恋爱脑吗? “我们没那么深的交情,而且我听掌柜的说他成过亲了,通房妾室都有,儿子双全” “啊,怎么成过亲了?你没听错?不是骗我的吧?”连嫂子都不愿意叫了。 “他都二十好几了,还不成亲?你觉得他家是没钱娶媳妇还是他自身有缺陷?” 吕玉珠咬紧牙根,最后还是想再试一下:“你帮我约约他吧,我自己问问他。” 我佩服你的勇气哦。摇头:“我约不到,没有约见他的理由。或许你可以自己去跟吉祥铺的掌柜的说。” “苏青媖!你是不是觉得你怀孕了,在这个家里站稳脚了,就抖起来了?一点忙都不帮!” 我就抖了,我就不愿意帮。 “要不你跟公爹说说,他在镇上还是有些面子的,跟吉祥铺又是对门,跟他家的掌柜比我更能说得上话。” 吕玉珠噎了噎,这事她能找他爹吗? 她观察了几天,发现少东家一来就呆在吉祥铺子里,见过的人就只有苏青媖一个,一定是跟她有什么合作,根不不像她说的那样没交情。 “你真不愿帮我?” “不是我不愿,是帮不了。谁找他都要通过他家掌柜啊,你可以试试看。比如你看那掌柜的喜欢什么东西,或许你送给他,他愿意帮你带话呢。” 才怪。那掌柜的是签了身契的,能帮少东家带这种话,嫌命长? 苏青媖没想到她就随口说说的,吕玉珠却听进去了。 第九十章 就爱金子 接下来几天,吕玉珠开始往吉祥铺子掌柜的面前凑,各种塞礼物。 那掌柜的被烦了几天,终于告到吕生财面前。 吕生财这才知道她女儿做出了这种事。大为恼火。 面子颇有些挂不住,给那掌柜陪了不是,说了不少好话。好在对方也不想张扬,不然吕玉珠在镇上说亲都难。 吕生财回到家里就发飙了,他一个小小的杂货铺,什么时候能往县里的大户人家门头上攀了。 吕玉珠被训了一顿,听不进,一脸的不服气:“低头娶媳,为什么咱家攀不上!” 吕生财气得不行,转头就要找东西行家法。被吴氏死死抱住了。 用眼神示意吕玉珠退下后,安抚起吕生财:“孩子想嫁进高门也没什么错,她有想法,想去争取能有什么错呢。谁不想过好日子?当初我要不是攀上你,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你能有他们几个孩子?” 吕生财噎了噎。 孩子想过好日子能说她有错吗?但吴氏的情况跟玉珠能一样?想想好像又没什么不同,当初他也是有妻室的。 吴氏见吕生财冷静了下来,又说道:“她还小,其中干系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嫂子跟对方相识,就想着让她嫂子帮着传个话,哪知道苏氏拒绝了她,她没法子才找到他家掌柜的。 吕生财一愣:“博承家的认识他?” “认识的吧。听玉珠说她和月如去买糕点,撞见他俩一起从后院出来。后来见那少东家来咱镇上,别的人不找,就见了博承家的一个人。” 还有这事?博承家的怎么会认识吉祥铺的少东家? 对方门第高,两人应没有什么联系才对。 “玉珠看错了吧?” 吴氏狠拍了吕生财一把:“青天白日的,又不是只她一人看见的,就在铺子门口,能看错?” 吕生财把吕玉珠的事一撇脑后,被吴氏带得歪了。 晚上苏青媖一回来,两口子就守在堂屋等她。 “我是跟之前吉祥铺的苗掌柜有过几面之缘,博承带我在她家买过几回糕点,跟我说了吉祥铺的来历” “博承为什么专门跟你说吉祥铺的来历?”吴氏问道。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博承也不止跟我说了他一家。他把镇上所有的铺子都跟我说了一遍,什么来历,哪家童叟无欺,他走前一一有交代。比如钱月如他爹那家布铺,他就跟我说钱掌柜惧内,生了好几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经常苦闷跑去喝酒,还要偷偷瞒着他家娘子” 吕生财想到吕博承,他那儿子确实对镇上哪一个犄角旮旯都了解。 “想必博承是放心不下,想跟你做些交待。” 苏青媖点头:“是呀,在我耳边叨叨叨的。他说吉祥铺子就开在咱家斜对门,都多少年的老邻居了,就带我过去认识了苗掌柜。后来我指出她糕饼上的一些缺陷,所以少东家来的时候,她就给我引见。少东家对我表示了感谢。就这样。” 吕生财点头。他就说人家许家在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博承家的怎么会认识。 挥手就让苏青媖下去了。 转头见吴氏盯着苏青媖的背影,扬声道:“玉珠对她嫂子是一点敬意都没有,你要好好说说她。博承不在,我们不能让博承家的在这个家里不自在。” “是。我会好好跟她说的。”吴氏收回目光。 又听吕生财说道:“玉珠的婚事你赶紧替她相看!她不懂事,你不能不懂。如果找不到,到时我来给她定一门。” 吴氏赶紧说道:“放心吧,我是她娘,我还能不操心吗。” 另一头苏青媖回到房间,倒到床上,意兴阑珊。 她总觉得跟这个家融不进去。帮她与这个家联系起来的那个人走了,留她一人。婆婆不是亲的,小叔子小姑子也不把她当长嫂待,公爹几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这个家就跟客栈一样。 苏青媖拍了拍宽大的床,这床一个睡有点浪费了。也不知那个人现在在哪了。得争点气啊,别那么快就挂了,至少得见上孩子一面吧。苏青媖摸了摸肚子,迷迷糊糊的睡了。 而此时被她念着的那个人,正跟手底下的几个人在分赃。 入秋后,营里把他们这些新兵蛋子都拉出去练了练,执行了一些小的任务。练得再多,都不如实战。刀要开刃才能发挥它的作用,而既然当了兵,总要见见血。 吕博承因为有些功夫底子,脑子聪明,为人还颇懂机变,被上面委以重任,去烧对方的粮草。 夜半三更,他带着手底下的四个人,裹得一身黑,在对方的大营外猫到大半夜,把蚊子都喂得撑了,觉得敌方都睡沉了,才摸进去放了火。 放完火也不跑,拉着手下猫在一旁准备捡点别的功劳。 后来见有一个大帐,里面的人跳脚着出来了,瞧着是个头头,便悄咪咪地摸进帐篷。在帐篷里找了半天,没发现图纸信件一类,气得又放了一把火。 临走时,还顺手牵羊把帐篷里值钱的东西顺了。 回来后,照例上交。但营里有不成文的规定,金银类的战利品谁找到都归自己。 吕博承一个新兵蛋子,不敢自揣腰包,把它们都上交了。后来一把匕首一块虎皮被上官留下了,金银等物又退回给他。 吕博承也不吃独食,拉着手下四个兵丁就分赃。 “这个玉扳指不错,伍长不要我可拿了!” 狗蛋一把抓到手里,在衣裳上擦了又擦,水头什么的他不懂,只觉得绿油油的,比他看过的所有玉器都好看。 “拿吧拿吧。”吕博承半点不在意,只捡了几块金锭子揣到怀里。 很快就分赃完毕。 “伍长,你为什么每次都只要金锭啊?珠玉难道不比金锭更值钱?” “是啊,我这个珠子蓝盈盈的,我觉得它会很值钱。” 大家不明白伍长功劳比他们都大,为什么每次都只拿金子。难道金子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功能?能长生不老?下次要不要也抢金子? 吕博承见狗蛋眼睛乱转,一脸疑惑不定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狠拍了他一记:“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觉得金子能下蛋?” “没有。”狗蛋老实地摇头。 吕博承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说道:“我在想他是不是能让人长生不老。要不然为什么伍长每次都只要金子。” “我去你的长生不老!”吕博承倾身过去想揍他,被他躲开了。 “不然呢?玉石你不要,偏捡金子拿。” “玉石有什么好的,我娘子又不喜欢。” “啊?原来是嫂子喜欢金子吗?” “嗯。”吕博承把几块金子摸了又摸。 “那以后我们捡到金子都留给伍长。” “对。都留给伍长。” “好。金子都留给我,其他的都给你们。” 从此营里都知道吕博承娘子喜欢金子,经常有人拿金子来跟他换别的战利品。上官赏他也都赏金子。 吕博承笑眯眯地数着地坑里的金子,想着娘子拿到金子的幸福模样,嘴就咧老大。 好悬苏青媖不知道,要知道得送他俩字:并不!再额外附送一白眼。 第九十一章 闹了一场 苏青媖跟许少严达成合作之后,更忙了。 店里每天都运回好几板车的果蔬,也有不少果农菜农亲自把菜运过来卖,苏青媖都收了下来。 店里忙不过来,苏青媖便让周婆婆的两个孙子孙女都来帮忙,让他们干些洗切的活,也给一份工钱,姐弟二人干得尤其起劲。 苏青媖店里干得风风火火。而忙过了秋收的桥头村苏家却不那么愉快了。 每年秋上收的粮食,纳了税粮,剩下的大多都存着当一家人的口粮,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年的年景好不好,大多数的庄户人家都会把明年一家人的的粮食囤在家里。 但今年老苏头和王氏却把一大半的粮食拿去卖了换钱。 二房三房意见特别大。 二房的冯氏已经念叨过好几回了,她现在有孙子了,要为孙子打算,而且夏荷和又武也要说亲了,家里给又武盖的新房还没着落,而大房拿回的银子也都填给小叔做生意了,家里半点银子见不着。 做生意往家里拿钱还好说,但拿回的少出得多,现在家里又把明年的存粮卖了。明年她孙子出生,要是荒年,孙子都养不活。 冯氏便拉着挺着个大肚子的刘草芽,说要带她到镇上瞧身子,瞒过王氏上了镇。才一到镇上,就上苏二姑店里去了。 苏青媖是苏父回家把老苏头和王氏接到镇上来,又送走了,她才知道了这一回事。 她现在肚子大了,大家等闲不把别的事说给她听,怕她操心。 “二婶上二姑店里要钱去了?”苏青媖颇为惊讶。 苏青柳点头:“可不是,后来闹大了,把铺子里的客人都吓走了。二姑一看火了,更不愿意给银子。后来爹刚好回来,又把爹找去了,爹没法处理,就回家把爷奶接了来。” “那后来拿到钱没有?” “拿到了。后来闹大了,隔壁油铺的客人都跑来看热闹,一条街的人都跑去看,二姑她公婆最后看不过去,出来把爷奶他们领到家里,把钱结了。” 啧啧,看来还是得闹大。 “爷奶都来了,闹这么大怎么没人通知我?” “你当时在后院睡觉,爹就说别叫你了。” 苏青媖现在肚子沉了,人特别嗜睡,经常一边干活一边打瞌睡,所以店里忙得过来时,她就在她姐的房里睡觉。 “二姑做事也是不讲究,又不是没钱,让娘家垫了这么久的本钱,她做着没本的生意,坐着收钱。菜铺的利润哪能跟她家油铺的利润比,要是把油铺生意搅黄了,你看二姑父会不会跟她急眼。” 苏青柳连连点头:“就是。二姑父那人最是精明,平时拿一坛油回桥头村,都要从家里搜刮一车的土产走,就怕吃亏。要是有损油铺的生意,肯定跟二姑急眼。” 苏青媖想了想二姑父那个人,跟他打交道也不多,她即便嫁来镇上也见不着几面。 道:“要到钱就好,不然家里还要贴补不少。二婶跟三婶肯定不答应,这马上入冬了,家里就靠着爹和四叔的进项,四叔如果还往里搭不往家拿钱,没人会答应。” 苏青柳点头:“就是。爷奶方才还来咱店里转了一圈,我想叫你的,爷说不用了,让你睡,我就没叫。我把几只油酥鸡给爷奶带回去了。见草芽馋水果,也给她装了一麻袋。二婶拉着我,嘴里直道谢,说她自从孩子上了身,就一直馋酸果。” 苏青媖点头,并不在意:“那让爹回家的时候,每次都给她带一些。” “好。” 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子结了好多钱给苏家,二姑的店看着萎靡了不少。让苏青媖有些纳罕。 又过了几天,苏青媖又发现自家店的生意肉眼可见的旺了起来。 以前闲的时候周大姜都跟着下乡收货,现在她姐妹俩加周大姜三人都忙不过来了。小青杏都不去扬威武馆了,小小的人儿跟着在前店和后院来回帮忙。晚市的时候,连小青杨都要到前店帮忙。 苏青媖就有些纳闷,难道另外四家店关张了? 派两个小东西出去刺探了一番敌情,才发现几家店里生意都不太行了,客人寥寥。 之前为了跟苏青媖的铺子别苗头,抢生意,那四家店高价在镇子周边收菜收鸡鸭蛋和家禽,导致她没菜收,苏大虎只能往很远很偏的村子去。 然后运回来,他们又比菜市卖得都便宜,把菜市的客人都吸引去了。 卖了几个月,处处跟苏青媖学。 苏青媖做服务,瓜削皮,毛豆剥粒,他们也跟着给瓜削皮毛豆剥粒。苏青媖送货上门,他们也送货上门。苏青媖卖 起饺子皮馄饨皮他们也跟着卖,苏青媖上架泡菜酱菜,他们也跟着上架,苏青媖卖熟肉他们也跟着卖。 让苏青媖很是无语。 好在她捂紧了干菜菜干和果干,又把水果催熟术捂紧了。 但现在也不知对方是利润太薄还是服务人手跟不上,几家店纷纷提了菜价,想要平价的客人又流回菜市去了。 经常有乡民挑了新鲜瓜菜到她店里来卖给她,问了才知道,原本附近的乡民等在家里就有人高价上门收菜,但现在价格没那么高了,对方还挑三拣四,要求很多。乡民们一算,还不如他们自己挑去镇上卖。 到了镇上先上苏青媖店里看看,如果她要就卖给她,她不要再挑回菜市卖。 这么一来,几家店得罪了附近乡民,源头收不上菜,而店里又提价,贪便宜惯了的客人一下子不能接受,纷纷离场。 而利润跟不上,店里的服务也就跟不上。听说有两家店里的菜不新鲜,剩的菜第二天还接着卖,肉也不新鲜。 下午去买菜的人还发现,菜架上的菜都打蔫,店家就往菜叶上撒水,整得店里到处都是水渍。 客人上店里买菜,就是觉得卫生干净。现在店里整得跟菜市一样,苍蝇蚊子到处飞,谁还上店里买菜? 谢老头还很得意,还跟他家老仆说他早就说了那几家店做不长久。在旺市开铺,铺子租金又那么贵,没点别的手段怎么支撑。 铺子的东家最喜欢别人租铺能长长久久,谁愿意三不五时就换个店家?一换铺子就要空置,就要另找人,还要另付一笔中人钱。 就很烦。 所以还是他明智,早早看中这娘子是个做生意的料,肯不收租子让她先开店。 看看,他不仅拿到了租子,还多拿了利钱。又结下人情,每天都有便宜且新鲜的果蔬吃,买熟肉还比别人便宜。 苏娘子还帮着挖了地窖,肯定会长久地租下去,长久地租下去,他就有长久的租子拿。就算不租,他家铺子带地窖又能比别人多租几两月钱。 想想就觉得美。 咦,祈佑又去哪了?又找双胞胎玩去了?这孩子心是不是野了?原来板正装小大人,成天不出门,现在一天都见不到人。 谢老头又想了想孙子以前的模样,再想想他现在的模样晃了晃脑袋,算了,就这样吧,还是现在这样活泼有生气。 第九十二章 惊闻 又过了一个月,一家菜铺熬不过关门了。还有两家关了旺街的铺子,把铺子开到了镇民集中住宅区。只剩她二姑一家还在旺铺坚守着。 二姑家菜铺隔壁就是她自家的油铺,到她家买油的客人还是会上她家菜铺转上一圈的。 而改开在住户区的两家,苏青媖去看了,倒也有一些生意。 菜铺的生意本就是小本经营,大钱赚不到,小钱还是有一些的,光卖菜赚不到钱,还是要肉蛋果子搭着卖,一天一二两银子的赚头还是有的。 苏青媖店里的蔬菜这一项堪堪打平,不亏也没赚几个。蛋类利润也薄,最主要是靠肉摊,生熟肉。泡菜酱菜咸菜也有一些生意,最大的进项还是水果。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她每月出给许少严的货才是她收入的最大来源。 苏大虎c苏父和周大姜三人往远的地方收回了不少山珍,她带着周婆婆等人制成了干菜,菌干价格卖得很是不错。 这些她捂得死紧,不往店里卖,也半点不往平川县和广宁府卖,时下大家的模仿能力太强,她还不能让人学了去。 对于有些叶菜不能制成干菜菜干的,她就卖给系统,换了一些有助于胎儿生长发育的药吃了。而卖相不好的,蔬菜和水果,都填自家嘴里了,或是给制成果酱果脯了,青杨青杏和丫丫最喜欢吃,把果脯当零食吃,把果酱兑水喝,吃东西也爱蘸一蘸。 所以店里的剩果剩菜半点不浪费。 至于许少严过户给她的庄子,她挺个大肚子不好出门。让苏父去看了,只说是别人托给她照料的。她那老实爹半点没问,一个人在庄上住了大半个月,指挥着佃户和庄仆把地翻了一遍,种上了冬菜冬小麦才回来。 让苏青媖半点心都没操上。 日子就这样滑进了冬天。 苏青媖挺个大肚子,裹着越发像个熊,动作笨拙,前店都去得少了,就在后院和周婆婆制作菜干果干。 大家不让她往前店去,就怕她不小心滑倒了。而在后院,周婆婆等人也没让她动手,她多是坐着看,偶尔指点一二。 这一天,苏青媖见小青杏抱着丫丫在后院,大白天的,甚是难得。往常两个小东西一大早就去扬威武馆,到日落才回。今天竟然没出门? 两个小东西相依偎坐在板凳上,都有些蔫蔫的。苏青媖就过去逗她们说话,这才知道马师娘病了。 “啊?怎么就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入冬,师娘的身子就不好了,老是咳嗽。今天小豆子哥哥过来说让我们不要过去,师娘怕我们过了病气。” 老是咳嗽吗? “请大夫看了吗?” “请了,马师父从县里和广宁府都请了大夫来看,都没好。” “怎么没跟姐姐说,姐姐也好去看看她。” “师娘不让说。说姐姐有身子了,不想让姐姐操心。” 苏青媖听完有些难过。那是个美丽善良隐忍的女人,生活磨历了她,后半生就该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 苏青媖低头见丫丫正仰着头看她,笑了笑,在她头上抚了一把:“丫丫也想马师娘了吗?” 小东西很是认真地点头:“想。去看。”手指着外面。 “好,过两日姨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果子,吃。”说完挣扎着从小青杏的怀里离开,蹬蹬蹬就往前店跑。 小青杏忙起身追去。苏青媖笑了笑,小东西定是去前店拿水果去了,要藏起来给马师娘带去。 小孩子最懂善恶,谁对她好最记得。 过了两日,苏青媖带着熬好的秋梨膏和苏青柳青杏丫丫去了扬威武馆。 去的时候才发现,短短一段时日不见,马师娘已是面如枯稿,素颜躺在床上,见她们来了,自己都起不来身,要靠马师父搀扶。 马师父不错眼地盯着她,眼里有浓浓的哀伤。 马师娘只远远地看了青杏和丫丫一眼,便让她们出去了,马师父朝苏青媖点了点头也出去了。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见他消瘦很多,眼眶都凹陷进去了,整个人越发严峻,让人望而生畏。 “还要劳你挺着身子来看我” 听着她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话,精神气明显不济的样子,苏青柳眼眶立刻就红了。 苏青媖心里也不好受,走过去,挨着床边坐着下来。拉着她的手按抚地拍了拍,没有摸到肉,骨节分明,苍白纤细。 “我早该来的。你让孩子们瞒着我。乡下农妇临盆前还在地里干活呢,镇子才多大,怎么就不 让我来了?” “怕给你过了病气。肚子的孩子最是娇弱” 苏青媖见她看她的肚子一脸艳羡,抬手想往她肚子上摸,临到肚腹前又缩了回去,便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肚里的孩子可能感受到一个女人轻柔的抚摸,很是配合地动了动。 “呀,他动了!他跟我打招呼呢。” “是啊,这么温柔美丽的师奶,孩子等不及想出来见你呢。” 马师娘脸上焕发出一丝神采,又摸了几下,见孩子不再动弹了,才怏怏地缩回手去,眼睛还盯着,让苏青媖见了难过不已。 “师娘你可得好好养病,入了春他就出来了。到时候让他陪着你,你要是喜欢啊,送你都行。” 马师娘笑了起来。刚笑两声又猛得咳了起来 苏青柳忙大步走过去拍抚着她的后背,苏青媖也帮着顺她的胸口。外面伺候的崔玉英立刻端了一碗药汁进来,伺候着她把药汁喝了下去。 很浓的药草味,苏青媖闻着都有点不适犯呕,马师娘却眼都不眨,一气喝完了。 “真苦啊。我都说不用喝了,他非让我喝。苦得我胆汁都差点呕出来,吃什么都是一副苦药味。” 苏青媖接过帕子帮她拭了拭嘴角,看她含了崔玉英喂过去的糖豆,安慰道:“先苦后甜,慢慢养着就好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都寻了来做给你吃。” “那可好。就怕吃不到了。”睛睛里慢慢失了神彩。 第九十三章 运道 “呸呸,一定能吃到的,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和妹妹都为你寻了来。”苏青柳上前安抚道。 “是啊,马师娘,你可要好好养病啊,你看看马师父,刚才我看了他一眼,他整个人好像精气神都被人抽走了,你忍心看他为你日夜悬心啊。” 苏青媖接口道,希望能唤醒她的一些生存意志。 说到马师父,马师娘忽然落泪了。 病中的美人落起泪来,像朵忽然遭到霜打的兰花,格外惹人怜。 “我怕是要辜负他了。他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带着我躲到这个小镇,甘心过着平淡的生活我看着他失去了往日的神彩,我心里痛啊。我对不住他,让他陪着我躲在这里,过这样平庸的生活”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急咳。守在门口的马师父大步窜了进来。 苏青媖急忙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马师父坐在床沿,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往她的背上给她顺着气,助她平咳:“丽娘,你没有对不住我,这几年在枫亭镇跟你过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快活的日子,我心甘情愿” 看着两个人在床上相依,说着夫妻间的情话,苏青媖拉着苏青柳出了房间。 见门口崔玉英在啜泣,又拉着她走开了些。 “你们多来陪陪她吧,带着孩子来,她太苦了,太苦了”崔玉英以帕掩面,哭得眼睛通红。 苏青媖安抚她:“放心,我会的。需要我做什么,你都告诉我。” 说了一会话,苏青媖姐妹俩心里都不好受。见等不到马师父出来,苏青媖和苏青柳只好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自那天起,苏青媖几乎每天都去陪她说说话,两个孩子也都带去,有时候私塾休沐,青杨和祈佑也会过去,马师娘看到几个孩子,精神果真好了很多,虽不让孩子们靠近,但会远远地与他们说几句话。 见丫丫一直想往她那里扑,笑得格外温柔。 有时候天气晴好,马师父也会把她抱到院里坐坐,苏青媖就陪着她边晒太阳边说话。她就会摸着苏青媖的肚子,跟肚子里的孩子说着她几个儿子小时候的趣事。 有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动一动,她就会很开心。越发爱对着苏青媖的肚子说她孩子们以前的事,柔声细语地说着那些过往 眼睛里都是怀念,含着水意,又隐忍着,没有掉下来。 苏青媖不知道他几个儿子怎么忽然都没了,而她和马师父为什么又忽然到了枫亭镇,她不说,苏青媖也没问。 只陪她说话。 见她喜欢回忆孩子小时候的事,就经常引着她说,果然这时候她是最开心的,咳嗽都少了,连着讲孩子的事,能一气讲好久,半点不觉得倦。 苏青媖从她话语里听出一个母亲对逝去儿子的想念,那样的浓烈,让闻着哀伤。 因着马师娘的病,苏青媖很多事都没了心思做,有时候身子不便,也都歇在了店里。 店里有苏父苏青柳等人,她有什么事,叫个人也方便。而在吕家,她住的房间离吕生财吴氏他们离得有些远,叫唤他们都不一定听得见。苏青媖便歇在店里多。 直到有一天,周婶来店的时候,她才知道吴氏对她非常不满。 在家里念叨了她很多话。说吕玉珠说亲不顺,苏青媖半点忙都不帮。还说她住在店里,店里还有外男,跟苏大虎走那么近,是不是等吕博承不好了,两个人好凑一家。 苏青媖听了半点没放在心上,但苏父听了气得不行。 而苏大虎沉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搬了出去,在镇上租了个小院。他不想走的,就想每天就近地看看她,但他不想别人说她,说她他会难过。 苏青媖有些无奈,见劝不动他,只好让他搬了出去。 自开铺以来,他也赚了一些,身上应该攒了些银子。平时闲瑕时还在店里帮忙,却从不要苏青媖给的工钱。搬出去住还要另付租钱。苏青媖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从此越发不爱回吕家。 临近过年前,吕生财见她好久没回,过来找了她。 见她肚子越发大了,还很是高兴。他要当爷爷了,儿子有后了。吕生财很是高兴地叮嘱了她好些。 苏青媖都恭敬地听了。 这个公爹眼里还有他那个大儿子,那她就愿意把他当长辈奉养。当初开店他还给了十两银子,让她有钱收货。苏青媖记着他的情。 吕生财说吕博祖要订亲了,他亲自过来把消息告诉她这个长嫂。 对方是平川县里 的,比吕家门户要高,书香家的小姐。 听说是吕博祖到县里参加诗会认识的,对方家里还有族学,说两人订亲后,过了年,吕博祖就上对方族学里念书了,好备战明年二月四月的童生试。 吕生财说着这些的时候脸上都是笑。幻想着二儿子鲤鱼跃龙门,改门换户。 苏青媖有些惊讶吕博祖的运道,考了两三回童生试都没有通过,现在看来,当了高门女婿,岳家若倾全力去培养,说不定吕家真有可能改换门庭了。 吕生财满脸堆笑,与苏父侃侃而谈,脸上焕发着神彩,听着苏父的附合和夸耀,心里更是高兴,笑声不断。 苏青媖也恭敬地陪坐在旁。 听他说过几天就要上县里去下订,她这个挺着大肚子的长嫂怕是去不了了。吕生财也不要求她跟着去,只让她好好将养身子。 吕生财走时,苏青媖给了二十两银子,说是做大哥大嫂的一份心意。 吕生财笑着接了过去,对于她的懂事很是高兴。还跟苏父约着下次一起喝酒。 吕生财走后,苏父连声感慨:“真想不到女婿这个弟弟还有这个运道,攀上了高门大户,这下子前程有望了。女婿说不定也能借点光。” 能借什么光?吴氏和吕博祖不打压他就罢了。还借光。 苏青媖仿佛能预见,吕博祖有了功名,一定会力主分家的。要是博承有了什么事,他就得负责养长嫂侄儿侄女一辈子了,他能愿意? 现在不分,只不过怕来年再征兵,兵丁名额落到他头上罢上。毕竟家里三个男丁。 第九十四章 年节 临近年节,镇上各铺子的生意肉眼可见好了许多。 街上人潮汹涌,都是来镇上备年货的人。一年辛苦,到年头了,有钱没钱总要给家里备点年货,添点年味。 苏青媖店里也是人流量倍增。熟肉生意供不应求,平时大家都舍不得买,肉也都是少量地切着买,这时候都是整只整只地买。 水果更是刚添上架就卖光,都来不及补货。刚从后院地窖里搬出来,还不等摆上架子,就遭人哄抢。 冬日寒风凛冽,只有苏青媖的铺子里还有新鲜的水果卖,品种还很多,半点不见打蔫,模样就跟新鲜刚从树上摘下的无二。哪怕她限量卖,每日架上的水果也是卖个净光。 让她凭着水果一项狠赚了一笔。 大伙们干劲十足。想着苏青媖许诺的年前关铺前会有一笔丰厚的奖赏,人人争抢着活干。 年前,吕小叔送最后一批菜蔬过来,苏青媖让苏父请他去饭馆好生吃了一顿,也叫了吕生财坐陪。 因着吕博祥念书的事情,最后因吴氏的原因没成,吕生财颇觉得对不住弟弟一家。一开始本就是他应承下来的。好在吕小叔没有放在心上。 自家情况自家心里有数。留在乡下的两房人就没有人读书的,他本也没寄予什么期望,就当吕生财说的是玩笑话。吕小婶每回念叨,他还帮吕生财说好话,说他要养一个家不容易。 吕小叔临走时,苏青媖让他把她给吕家大大小小准备的过年礼物带了回去,还备了吕博承爷奶的过年银。 长孙成家了,俸养老人也是应当应份,虽然他不在,但她身为他的妻子,这份责任得替他担了。更何况她今年身子重了,没法回去,新婚头年不能回家祭祖,礼物特意备得重了两分。 吕小叔推辞了一番也就接受了。 吕生财没想到苏青媖做得这么周到,见他什么都没有准备,有些手脚无措。掏了钱让吕小叔去准备年货,说礼物过年再带回去。 送走吕小叔,苏父回来把事情跟苏青媖说了,苏青媖没在意。吴氏怎么做是她的事,她一个做儿媳的不能去置喙。她做得问心无愧就行。 事实上吕生财确实有生吴氏的气,怪她还没苏青媖这个孙媳想得周到。把吴氏气得不行。 “她问都不问过我一声,都不跟我商量一声,私自就做了决定。万一我准备的跟她的重了呢?” “什么重了?你有准备?” 吴氏一股闷气上不来:“我是婆婆,我哪哪不忙?她既然想到了,不能回家提醒我一声?要让我这个做婆婆的去迁就她?她在你兄弟家人面前得了好,倒显得我抠门小气了!她是故意的吧?” 你一个做儿媳的半点准备都没有,想都没想,还要人提醒? 吕生财憋着气,刚想给苏青媖辩解几句,就被吴氏打断了:“再说,博祖下了聘,家财都空了大半,明年还要成亲花费,还有明年他还要考学,要继续念书,还有博宗,哪里都需要钱,我俭省些倒还有错了?我为这个家呕心沥血的,还不如她了?” 吕生财噎了噎。 头一次思考让儿子攀个门户高的是不是不太妥当?找个门户小的,哪怕门当户对的,自家也不会伤筋动骨。 明年如果博祖考得好,到女方族学里念书,不还要各处打点?哪能让女方看轻了。到时又是一笔。 光想想,吕生财就觉得头疼。 “我当初就说聘银没必要下太多,咱家什么情况对方还不清楚?干嘛打肿脸充胖子!” “哦,你现在倒怪上我了?当初我到处寻找合适的聘礼时,你不也默不吭声?要不是我儿随了我,长了一副俊俏的脸,你以为人家能看中他?聘礼不重一点,人家能倾全力培养你儿子?还改换门庭,你做梦呢。” 一听到改换门庭,吕生财就蔫了。 他一个小商户被欺压多年,太想改门换户了。 “好在你前几年就把店过到我名下,那天亲家特意问起,就怕博祖做为商户考不了学。可见读书人家是多看不上从商的。” 吕生财哼了声:“你以为那些大家仕族里从商的就少了?要不从商,哪里的银钱供他们花用。” 吴氏没跟他争辩。想着家里多年攒的钱,一遭儿子定亲就少了大半,就肉痛得厉害。想着这几日见到苏青媖的铺子人来人往,红红火火的模样,就抓心挠肝的。 因为店里除了苏父和青杨青杏,其他人都没有要着急回家过年。周婆婆就在镇上,苏大虎光棍一条,苏青柳打算除夕前一天才回村里。所以周遭店铺都关店了,苏青媖的铺子还开着。 开到二十六那天,才让苏父带着双胞胎回了桥头村,而其他人还继续工作。 苏父回去时,苏青媖也给娘家人备了过年礼。她今年是哪都去不了,初二迎婿日,她也是回不去的,节礼就提前备好让苏父带回去了。 青扬青杏舍不得走,拉着她不肯放。自青杨私塾放了假,双胞胎就跟谢祈佑在镇上疯玩了好几天,热热闹闹地过足了瘾。听说两人要回乡过年,谢祈佑还眼泪汪汪拉着二人的手舍不得他们走。 跟苏青媖一开始看到的装小大人的谢祈佑全然不同,让她大呼惊奇。最后双胞胎还是三步一回头地跟着苏父回去了。 苏父走后,铺子又开了两天。镇上的百姓也是要吃喝的,虽然大多人在家里囤了菜蔬,但苏青媖的店还是开到了二十八这天才放了假。 给大伙发了厚厚的红包,又送了过年的年货,周婆婆祖孙这才高高兴兴地被周婶子接回去了。 次日苏青媖和青柳带着丫丫去看了马师娘,才让苏大虎用牛车送了她母女二人回去了。 虽然姐夫不在,家又分了,但崔家爷奶还在,做为孙媳还是要回夫家过年的。 这半年来,崔家有崔老头压着,没人来镇里打扰苏青柳母女,让她过得很是舒心。每月的月银也都会托人带回去,这到过年了,也准备了大包小包回去,任谁都说不出二话。 苏大虎送完苏青柳,又帮着苏青媖关了铺子,才回了桥头村。 第九十五章 充做家用 除夕前一天,苏青媖回到吕家。 吃过中饭,吴氏当着一家人的面把苏青媖叫住了,问她今年铺子的收益情况。 “还行,扣除人工及铺子的租金,还能剩下些许。”苏青媖摸着又大了不少的肚子淡淡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刚做了生意,能有盈利就很是不错了。多少人做了生意多年,还是亏的。”吕生财很是高兴,抿了一口茶,心情很好。 吴氏往苏青媖的肚子上看了一眼,悠悠说道:“你这过了年也快生了,身子重了去铺子怕是有闪失,到时我就辛苦点带着你妹子去帮帮你,正好让你歇着养身子。你那店里也有几个人工,不怕手忙脚乱。到时我不会的,也能问问你,你再指点指点,你且不必忧心。” 吴氏一副为苏青媖打算的样子。 “啊?你去帮博承家的看店?”吕生财有些意外。 吴氏嗔怪地看了吕生财一眼:“你这做公爹的,马上就要当爷爷的人了,还是只惦记着你那小小的杂货铺。你看博承家的肚子都多大了,路都走不了几步,家都走不回,你还能放心让她看店?这镇上不止她一家店呢,你莫不是想看她亏本了?” 吕生财往苏青媖肚子上扫了一眼,摸了摸胡子,觉得吴氏说得在理。 这是博承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孙子,万一博承有个什么,这孩子将是博承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可不容有失。 正想点头,就见苏青媖淡淡地往他脸上扫了过来,道:“有劳爹娘费心了,我这要到三月才生呢。我乡下来的,也没那么金贵,我娘她生我们几个,临产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呢,我多活动活动挺好的,到时生的时候才不艰难。” 话刚落,就听到吕玉珠叽笑道:“不识好歹!” 吕博祖也神情冷漠地看着她。 苏青媖只淡淡地扫了他二人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吕生财喝斥了吕玉珠一句:“怎么跟你嫂子说话的?” 转头对苏青媖说道:“你有主意就好。到时候让你姐姐多帮帮你,有困难随时跟爹说,爹帮你。咱家在镇上十来年,爹在镇上还是有些人脉的。” 苏青媖朝他道谢:“谢谢爹,如果我有处理不了的,就找爹帮忙。” “哎,好好,你尽管找爹。” 吴氏横了吕生财一眼,气他站在苏氏那边。 如果吕生财帮她说话,以长辈的身份圧她,为了吕家血脉,只要苏氏还想做吕家的人,为了吕博承这条血脉,她都会把铺子让出来。 到时候她接管了铺子接,明年给博祖考学,准备成亲的银子就都有了。 到时候,她娘家人都说不了什么。毕竟血脉子嗣最重要。 苏氏咬了咬牙,又说道:“现在还没分家,按理是不能有私产的。你赚的钱还是要归到家里,做为家用的。明年你兄弟要考学要成亲,博宗要念书,一大家子处处都需要用钱,你们是家里的长子长媳,将来这个家还是要交到你们手里,养家自然也是你们的责任。” 苏青媖静静地听完,她很久之前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出。 铺子经营得不好,吴氏会笑话,会逼她关掉,让她安分地守在家里伺候她。铺子经营得好,赚得钱吴氏会眼红。 她三个儿女要念书要嫁娶,一文钱看得跟铜锣那么大,总会想方设法从她手里抠钱的。 苏青媖还在想着怎么回复吴氏,吕生财就说话了:“哪里用着她来养家了?杂货铺挣的钱不够你用了?博祖下定,她做为长嫂已经给了二十两了,她那个铺子一月能有几个赚头?” 吴氏心里不屑。一下子拿出二十两,她手里能没个百八十两? 她今天给了周婶一两赏钱,周婶都不像往年那样高兴。很显然苏氏给她婆婆和女儿的比她还要多,那对婆孙一定是从店里赚到了比她还多的工钱,她才不把一两银子放在眼里了。 吴氏不甘心被苏氏比下去,每天晚上都在算计着苏氏手里有多少银钱。 让她一个乡下嫁过来的,丈夫不知生死且快无依无靠了的小媳妇,手里捏着大把的银钱,怕不是要上天!眼里更没有她这个婆婆了。 “你看外面不分家的,哪个小辈手里有私产?手里捏着钱的?再说博承都成家了,养家难道没有他一份责任?” 吕生财眉头皱了皱:“博承现在还不知在哪,有没有病痛受没受伤,他顶了家里的名额征战在外,吃不好睡不好,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你还想要他养家?说出来,别人怕不是指着我鼻头骂!而且我说过了,博承家的开铺子算做她的嫁妆,不充做家用。以后让她拿家用的事也不要 说了!” 吕生财一捶定音。 吴氏哑了。 吕生财平时不太管事,家里都由吴氏说了算,但关键时刻他还是能压制住吴氏的。 苏青媖听完心里定了定,垂着眉眼,道:“博承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我总要为孩子打算打算” 吕生财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有我这个祖父在,就会有孩子的一份吃喝,你无须担忧,只管好生把孩子生下来。” 苏青媖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又道:“做为长嫂,博承不在,我为家里出点力也是应该,今年得爹照看,铺子才能余下些银子。我给爹娘和弟妹都准备了过年的礼物,后天早上拿给你们。” 吕博宗咧着嘴朝苏青媖欢快道:“谢谢嫂子!”有礼物收他最开心。 吕玉珠朝他翻了个白眼。 苏青媖告辞回了房。 走在吕家不大的院子里,此时寒冬,风刮得脸生疼,院子里不见半点绿意,显得有些荒凉。没半点热意,像苏青媖此刻的心境。 回了房间,她拿起吕博承的几件衣物翻了翻,自他一走,半年了,他的镜像渐渐模糊。要过年了,今年他把她一个人留在吕家,少了他,她没觉得有半点过年的喜庆样。 但她还有好吃好喝,有软床软枕,却不知此时他在哪里,可有口热饭吃?过年了,应该不会打仗的吧?还活着的吧? 苏青媖来回摸着那几件衣物,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女儿也不错 次日是除夕,一大早吃过早饭,吕生财交待了苏青媖几句,就带着吴氏等人回上河村过年了。即便吕玉珠再怎么不愿意,也被吕生财喝斥着走了。 那哀怨的眼神让吴氏瞧着挺不落忍的,要不是吕生财压着,都想让她留在镇上了。 吕生财等人走后,宅子一下子显得空荡荡了许多。天气太冷,苏青媖也没在外多呆,窝在屋里,笨手笨脚地做孩子的衣服。 缝缝补补她还能勉强凑合,但裁剪绣花什么的,她就是个废。她不过就是准备些尿布,包被,围兜等物,衣裳等物到时候还得请人来做。 埋头准备这些东西,时间过得也快,很快就到了中午,周婶来给她送饭。她吃过饭睡了一觉,醒了后,就起身去了扬威武馆。 一路上,各铺子宅子门上都挂着红灯笼,表示喜庆。只有扬威武馆看着冷冷清清的,没半点喜气。 大门也关着。苏青媖拍了半天门,小豆子才跑来开门。看到苏青媖,小豆子还挺高兴,接了苏青媖带过来的东西,就把她往内院领。 “嫂子,你怎么跑来了?不跟家里过年?” “不欢迎啊?” “怎么会。是想不到。” “家里人都到乡下去了,我身子不方便就留在了镇上。” “哦,那等会你别走,跟我们一起吃团圆饭吧。” “你能做主?”苏青媖开着玩笑。 “能的能的。就添一副碗筷的事。而且师父师娘看到你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武馆里,有家人的都回家过年了,只有那些无家可归的徒弟们留在了武馆里。 苏青媖到的时候,看到马师娘抱着手炉坐在桌子前,歪着头一脸闲适地看着崔玉英做刺绣,马师父则坐在她旁边,神情安然地捧着一本书在看。一副时光幽静美好的样子。 让人不忍打扰。 “青媖来了,快进来,那么冷,怎么在门口站着吹风。”马师娘高兴地招呼她。 崔玉英急忙起身过来扶:“天冷路滑,怎么一个人就过来了,有个闪失怎么办?” “没事的,我走得慢。” “快快,拿着这个手炉捂捂手,可别冻坏了,孩子还跟着遭罪。”马师娘把手炉塞了过来。 苏青媖推回给她,并给她拢了拢袖筒:“我没事,体热,走过来半点没觉得冷。” 马师父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站在门口的小豆子吩咐道:“去吩咐厨房,准备苏娘子的伙食。” “哎。”小豆子应声而去。 “我不请自来,过来蹭顿团圆饭,不会打扰吧?” 苏青媖边说着边打量马师娘的神色,见她虽然依旧瘦削,但苍白的脸上今天用了粉色的腮红薄薄扑了一层盖住了,病容并不是很明显。 “不会不会,你能来我们高兴呢。”马师娘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冲她微笑。 苏青媖却莫名觉得有些伤感,这么好的一个女子,老天还是辜负了她。 马师父又搬来一张软榻,苏青媖和马师娘歪了上去,崔玉英给她们都盖了毛毯,又给苏青媖也抱过来一个手炉,苏青媖便和马师娘歪在一处说话。 崔玉英坐在榻尾做着刺绣,偶尔应和一两句。 苏青媖听着马师娘柔声细语地回忆着过往,从中拼凑她以前高门大户的贵妇生活,高贵,端庄,一家之母,几个儿子承欢膝下,她来往贵妇间,给儿子们挑选着合适的成亲对象 苏青媖自怀孕以来特别嗜睡,但她听着马师娘和风细雨般让人酥掉耳朵的声音都没有睡着,马师娘却说着说着就兀自睡着了。 马师父进来把她抱进了房间,直到苏青媖走时她都没有再醒来。 苏青媖在扬威武馆跟马师父崔玉英及一众弟子吃了一顿团圆饭,因为马师娘没在场,大伙吃得有些压抑,一众弟子连玩笑话都不敢开。 小豆子和另一弟子送苏青媖回去,回去时,崔玉英送她到门口,跟她说着抱歉的话,眼睛里含着泪。苏青媖也是不好受。 她回到吕家,拒绝了周婶的陪夜,一个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下。 脑子里翻来覆去,一会是不知生死的吕博承,一会是精神不济c强颜欢笑的马师娘。 次日她睡到午时才起,醒来时,才发现小豆子在门口蹲着已等待了多时。 马师娘特地让他过来说声抱歉,昨天没陪她吃团圆饭,特意挑了新年的贺礼让小豆子带来送她。马师父也带话让她要是没事就过去陪马师娘说说话一起吃饭。 “嫂子,去吧, 师娘是个容易心里装着事的人,她昨天没陪你用饭,心里过意不去,你今天过去陪她吃午饭,再陪她说说话,你过去她很开心的。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在家。” “好,那你等我收拾一下。” 苏青媖收拾了一番,又跟着小豆子去了扬威武馆。小豆子还得了她的话,跑去周家让周婶不用给她送饭。 初一这一整天,苏青媖都在扬威武馆陪着马师娘。她睡着的时候,苏青媖也跟着休息,她醒了就陪她说话。大多数是马师娘说,她听。 马师娘很喜欢她肚里的孩子,两个人歪在一起,她的手就没离开过苏青媖的肚子。每每孩子有胎动,她都会很开心,笑得一脸慈祥。 晚饭时,马师娘没有睡过去,和苏青媖在她卧室的外厅里用了饭。 用完饭,苏青媖又陪了她一会,等她精神不济了才起身告辞。 临走时,马师娘让小豆子抱了好几匹细棉布送给她。说是让她带回去给孩子做衣裳。苏青媖却不过,只好收着了。 次日大年初二,苏青媖没有出门。日落之前,苏青柳回了镇上,并从她夫家和桥头村都带了好些土产给苏青媖。 丫丫见着她,高兴地直蹦:“姨,姨。” “丫丫想姨了是不是?” “想姨。” 苏青媖高兴地抱着她亲了又亲。这半年来,丫丫被养得白胖可爱,路走得稳当了,嘴皮子也利索了,也能说上短句了。 “她回村里,她祖祖都不敢认她了,说她大变样。老两口每天都争着抱她到村里溜达,逢人就夸她的小曾孙白胖可爱。” “我们丫丫这么惹人疼啊。”小东西听懂了人家夸她,骄傲地朝她仰着小脸。 苏青媖看她倚在她的腿上,抱着她递过去的一块果脯小口小口地啃着,可可爱爱的样子,觉得肚子里若是个女儿也不错。 粉粉嫩嫩的,长大了会疼人。 第九十七章 还记得他吗 初二这一晚,苏青柳留在吕宅陪她。 姐妹俩和丫丫躺在一张床上,说了一夜的话。说铺子的事,说马师娘,也说各自不知生死的夫婿。 “妹夫都去了半年了,你有没有想他?” “想的吧。夫妻一场,希望他能活着。哪怕断手断腿,身体残缺了,也还是希望他能活着。” “是啊,活着总比死了好。妹夫还有一点身手,会两手功夫,可丫丫他爹,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什么都没有都快三年了,不知他是死是活” 苏青媖听完沉默了。 战场上历来残酷,冷兵器时代都是拼的人海战术,填的都是人头,每一场胜仗背后,都是无数的枯骨堆起来的。 “姐,你还记得姐夫吗?” “怎么不记得。你姐夫虽然木讷,但人很好,在家里很护着我。他叔婶不待见他,他就经常跟我说只有我跟他才是一家人,我们俩要一起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叔婶骂我,他也都是护着我丫丫还没生他就走了,不知道将来他们父女俩能不能见上面。” “你觉得能就一定能。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姐,只要你坚信,姐夫就一定能回来。”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苏青柳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黑暗里重重点头。 次日,等丫丫醒后,姐妹俩又带着丫丫去了扬威武馆。 马师娘见到丫丫很是高兴。陪着丫丫玩了好久,还亲自给她喂饭,一举手一抬足,尽显温柔宠溺,不明情况的见着了,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对母女。 下午,苏大虎也回了镇上,给苏青媖带了两大笼的老母鸡。 三个人在铺子里坐着聊了会,苏青柳就送她回了吕宅。吕生财一家子回来了,苏青柳带着丫丫睡到了铺子里。 “你爷奶一个劲地夸你呢,说你懂事。” 吕生财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边看着吴氏收拾着从家里带来的土产,一边笑意盈盈地与苏青媖说着话。 “家里没什么事吧?爷奶身体可好?” “好着呢,他们身子康健,让你不用操心。你爷奶过年穿着你让人做的衣裳,逢人就夸新娶的孙媳懂事,村里好多人都夸赞你呢,说你去年收了他们的果蔬,鸡蛋,鸡鸭等物,每家都比往年富裕了不少,我走时,他们都塞了好些土产让带回来给你。” “乡亲们也太客气了,都是互惠互利的事。” “可不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得了你多大的恩情。”吕玉珠吊着一张脸,撇着嘴说道。 苏青媖听了撇了她一眼,一进来就看到她一脸的不高兴,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过年在老家遭了多大的罪。 “吕玉珠,你是学不会说话还是怎样?跟自家人用这种口气说话?你都多大的人,今年十六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谁家敢上门说亲?” 吕生财眉头皱得死紧。 苏青媖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半点不放在心上。 很久之前,她就不奢望在吴氏这几个子女那里得到做为长嫂的尊敬了。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他,能避就避,避不开就当他在放气。 吕玉珠还是很怵吕生财的,见吕生财喝斥,忙转身朝吴氏说道:“娘,你快去烧水,我想洗个澡,一会还要去找月如玩呢。” 说着拉过袖子就嗅了嗅,一脸嫌弃。 吕生财眉头皱得能夹得死苍蝇:“吕玉珠,回趟老家,还委屈你了?你的根在那!将来你的老父亲也要埋骨在那里!你是不是也嫌弃得不打算去给我烧纸了?” 吕玉珠嘴张了张,又抿住了。 吴氏瞪了他一眼:“大过年的,你跟孩子计较什么。她睡惯了她的床,抱怨一声怎么了?家里做的菜不合她的口味,她还提都不能提了?” “家里为了我们回去,也是顿顿有鱼有肉,菜码了一桌,怎么就吃不下了?”吕生财被吴氏激起火气,眼看着就要起身拍桌了。 吴氏忙给吕玉珠使了眼色,她得了暗示,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把吕生财气得不轻:“你看看她这副样子,哪个媒人敢上门说亲!” “北街那个一年到头饭都不上的麻子脸都能说上亲,玉珠还嫁不出去了?将来博祖有了功名,多的是人上门来求娶。”吴氏半点不担忧吕玉珠的婚事。 自吕博祖说了一门高亲,吴氏腰板就挺起来了,窜门次数都多了,头抬得高高的,美滋滋地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吕生财气得拂袖。吕博祖吕博宗也跟着跑了,苏青媖则被吴氏叫住,抱着乡下的土产到厨房归置。 又被吴氏 吩咐着给吕玉珠烧了热水。 初四,苏青媖没有出门,苏大虎跑了乡下,苏青柳则在铺子里收拾。 初五,迎过财神,在铺子门口放了一挂鞭炮,苏青媖的便民小铺就开门营业了。 周婆婆祖孙也早早到了店里,帮着往架上码果蔬,肉禽蛋类。 今天客流量不大,都是镇上的居民,虽然人少,但因为三家店只苏青媖的店开了门,所以生意还算不错。 谢老头一早就带着老仆和谢祈佑过来,双方互相道着新年的问候。谢老头照旧打趣了苏青媖一番,嘴里嫌弃店里人少,让她好好干,别交不起他的租金。 谢祈佑逗着丫丫玩了一会,见青杏青杨没回来,也很快没了兴趣,祖孙俩跟着选好菜蔬的老仆又一同回去了。 因为还在正月里,生意都只来自镇上,需求不大,店里人不多,苏父直到过了元宵,私塾开课了,才带着青杨青杏来了镇上。 两个小东西一回了镇上,跟丫丫一样高兴地直蹦,拉着苏青媖不肯放,不过才分别半个月,就像好久没见一样。 两个小东西在乡下怕挨骂,大房又是一家老实人,全部都是收着性子过日子,两个小东西只有到了镇上,才有了孩子的活泼样。 苏父开始往乡下跑。青杨开始早出晚归上学,青杏则带着丫丫,跟着在店里帮些小忙。等每天下学时,青杏就跑到私塾门口等两位哥哥,三个人凑在一起疯玩,直到日落才各自归家。 不上私塾的日子,三个人就带着丫丫上扬威武馆去陪马师娘,在武馆里看一众弟子练武。 日子就这样滑了过去,直到正月快过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第九十八章 伊人远逝 在一个飘着细雪的寒夜,马师娘就那样睡了过去,再没能醒来。 苏青媖收到消息的时候,已过了午时,还以为听错了。也没带几个孩子,和苏青柳匆匆忙忙赶去扬威武馆。 等她到时,就见从大门口到院里已是一片素缟,满院的白,跟雪色融为一体。轻风拂动起满院的白布,好像伊人在做着哀伤的告别。 苏青媖脚软得差点站不住,撑着苏青柳才踉跄着到了灵堂。 灵堂正中已摆上一口黑漆楠木棺材,灵牌前烧着三支香。马师父一脸冷肃哀伤跪在那里,只顾埋头往火盆里扔纸,周遭的一切似乎并不在他的眼里心里,机械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崔玉英做为家属哭着道谢,一弟子红着眼眶递给苏青媖姐妹俩几支香。 苏青媖愣愣地接了过来,定定地看着灵牌上“爱妻马沈氏丽娘之灵位”几个字,泪滚了下来。 音容笑貌言尤在耳,伊人却已远逝。 马师父马师娘并不是本地人,并没亲眷,只有一些学徒带着家人来吊唁。 这一切都是崔玉英在打理,而马师父如果不是还往火盆里烧纸,会让人以为他入定了,整个人瞧着像是被抽走灵魂的样子。 青杨下学时,苏青柳又带了几个孩子一起过来吊唁,几个孩子看到素日疼爱他们的师娘不在了,都哭成了泪人。连小小的丫丫都知道她不在了,就是不会回来了,哭得直打嗝。 谢老头也带着谢祈佑过来添了香。苏父等人及武馆周围的一些邻居也有来。 苏青媖一直呆在武馆里,帮着众弟子一些小忙,直到日落才离开。 夜里辗转反侧,每想起马师娘一回就落一回泪,那么温柔和善的女子,没有得到老天的厚爱,早早地抛下马师父独自离去。 苏青媖顾不上店里的生意,每天都去扬威武馆。直到过了头七,第八天,马师父领着一众弟子把马师娘葬在一处吉地后,苏青媖才不再往扬威武馆去了。 过后好多天苏青媖都没能缓过神来。 日子缓慢地滑过。进入二月,吕博祖要去平川县考县试,吴氏嫌苏青媖呆在扬威武馆晦气,不让苏青媖回吕家。苏青媖索性就住在铺子里。 直到吕生财夫妻二人带着吕博祖去了平川县,苏青媖才得了消息,也没放在心上。 二月底吕博祖通过县试。吕生财高兴地在吕宅门口放了长长一挂鞭炮,和吴氏一同到了店里。 夫妻二人满脸的喜意,压都压不住。 吴氏一脸神气地告知苏青媖这个消息,苏青媖朝她道了喜。吕生财高兴地邀苏父一同去喝酒庆贺,苏父附合着他们,跟吕生财道喜,夸赞吕博祖的才学,说他改换门庭在望了。 吕生财和吴氏被众人恭维地无比舒坦,已经幻想着当上老太爷老封君受人尊敬的未来生活了。 苏青媖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给了十两银子,表示做为大哥大嫂对弟弟的支持,鼓励他继续考学。吴氏撇了眼那十两银子,颇有些看不上眼了。 不过也没嫌少,还是接了过去。夫妻二人高高兴兴地来,又被众人哄得开开心心地回了。 转眼马师娘就到了七七,苏青媖和苏青柳带着几个孩子去扬威武馆给她烧了纸。还是和之前一样,崔玉英说马师父还是把自己关在他和马师娘的卧室里,不愿出来见人。 连一众弟子也不管了,只由着大弟子带着小弟子。 扬威武馆瞧着没了半点生气。 苏青媖临走时,想了想,走到房门口,轻声道:“马师父,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要把日子过下去,师娘如果看到你这样该心疼了。请务必珍重自己。” 说完在门口站了站,没得到回应,苏青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昔日那么恩爱的一对夫妻,这忽然天人永隔,怕是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七七过后,苏青媖就往再往扬威武馆去了。直到三月底的一天,崔玉英来店里找她。 递给她两个盒子。 “这一个盒子,里面是小姐给几个孩子留的念想,都是小姐经心挑的。” 苏青媖看着盒子里的几样东西,一个玉兔一个玉蝉并两只玉蟾,珍贵又不显眼,可当挂饰也可把在手心赏玩,可见其对孩子们的用心。 “这个盒子里,是小姐过去用的几件首饰,老爷说留给你们姐妹当个念想。你们若不嫌弃就留下。” 苏青媖见首饰颇贵重的样子,本想推拒,被她这一说,便收下了。 “小姐在生时,经常说很高兴能遇上你们。虽然认识时间不 长,但她和你甚是相投。她常说,你听她说了那么老些的话半点都不嫌烦,你虽比她年轻,但你懂她。她和你好像前世就认识了一样” “小姐跟着老爷来枫亭镇这些年,没人说话,平时也不出门。遇上你们,她才又重展笑颜。有你们姐妹俩陪她说话,有几个孩子在她身边绕膝承欢,小姐睡着时都是笑的。自从认识了你们之后,她整个人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我和老爷都要谢谢你们。” “你别这么说,师娘既是我的长辈又像是我的姐姐,我很高兴能认识她。她教会了我很多,我喜欢听她说话,她话里话外都是故事,都是人生,让我受益匪浅” 苏青媖和崔玉英二人对坐,说起马师娘,两人都泪水涟涟。 晚上青杨回来后,苏青媖又叫他把谢祈佑叫来,把马师娘送给他们的礼物分了。 几个小孩把各自的礼物捧在手心里,看着看着就哭了。 手拉手转身就去了扬威武馆。但马师父没见他们,崔玉英接待了他们,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叮嘱他们要好好念书,要听大人的话就让人送他们回来了。 夜里苏青柳只捡了两样首饰,剩下的都让苏青媖收着了,姐妹俩躺在床上,想一回哭一回。 日子过得沉闷且压抑,就连铺子里生意好到暴,许少严遣人给她送来去年的货银苏青媖都没能展颜笑一笑。 因为生产的日子临近,众人都小心地护着她,把铺子里的事情都揽下了,等闲不让她跟着操心。 苏青媖也被接回了吕宅。生孩子还是要在吕宅生的,生在铺子里算怎么回事?吕生财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苏青媖征得了周婶的同意,把她女儿红袖从店里抽出来,请她到吕宅照顾她,直到她出月子。 店里少了两个人手,周婶的婆婆就给介绍了镇上两个手脚麻利的妇人,过来帮忙,正好补了缺,可以让苏青媖安心待产。 回到吕宅,预产期已过了两天,孩子迟迟还不下地,苏青媖有些急了。 这日,直到刘举业来吕宅找她,给她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第九十九章 孩子 苏青媖听完惊惧交加,肚里一紧,孩子很快就生了。 生完后,她撑着没有睡过去,连孩子是男是女都没看,一被苏青柳和周婶等人收拾好抬回房里,就招来刘举业问话。 刘举业不好进房,就把话悄悄转给苏青柳。苏青柳抖着唇趁着房里无人时,悄声跟她细诉了刘举业的原话。 “马师父带着一众弟子劫了县衙的官银,缴了县衙兵器库里的兵器,又搬空了知县的私库,逃了现在知县已上报给广宁府衙,通判大人亲自带着府兵往枫亭镇这边来了” 苏青媖听完脑子嗡嗡的,身下一阵阵痛意袭来,有些木木的。 待她回过神来,忙推了苏青柳一把:“姐,你快去扬威武馆看看!” “好好,我这就去。你别担心,姐这就去看看,也许弄错了也不一定。”苏青柳哆嗦地拼凑着句子,说完就同手同脚地出去了。 苏青媖顶着满脑袋湿漉漉的头发不肯睡过去,掐着自己的大腿肉,焦急地等着苏青柳的消息。 外间有孩子细碎的声音,有周婶和吕生财等人哄孩子的声音,还有吕生财高兴不已地哈哈大笑声 苏青媖都没去在意,她满脑子都是刘举业的话。 小青杏拉着丫丫看够了小外甥,进来高高兴兴地跟她说小外甥如何如何,她也只嗯嗯附合了两句,心思不在孩子上。 小青杏只以为她是累了,还贴心地给她掖了掖被子让她好好休息,就又拉着丫丫出去看小外甥了。 苏青媖等得心焦不已,才终于把苏青柳盼了回来。 苏青柳喘着气:“妹夫那个朋友跟我一起去的。我们去的时候,扬威武馆大门开着,我还正高兴,进去了才知道扬威武馆前几日就卖出去了,里面的人都走了,值钱的东西也都拉去卖了,买家正在指挥匠人修缮院子” 苏青媖听完倒仰在床上。 为什么呢? 这是公然与朝廷对着干了。县衙的兵力加上府衙的,还有广宁府的守备军,这要怎么抗得过 苏青媖不禁手心捏紧了,想起什么,又扭头问道:“崔姨娘呢?” “都走了。我还特地去他们住过的房间看了,里面细软都搬空了。” 苏青媖脑子木木的,半点预兆没有。 自马师娘去后,马师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苏青媖都担心他伤心太过,想不开随马师娘去了,这怎么 竟叛出朝廷了? “青媖,我好害怕,他们才多少人啊,怎么敢跟朝廷做对他们会不会死啊?”苏青柳凑到她的耳边,紧张地抓着被子一角。 “姐,你等下再悄悄地去镇上马师父收的那些学徒的家里看看,看他们在不在。我猜马师父一定只带走了他那些亲传弟子,这样一来,他们人手就更少了。” “好,我等下就悄悄过去看。” “姐,刘举业有说什么吗?” 苏青柳反应过来:“哦哦,他说他一得了消息就回来跟你说了。他知道你跟扬威武馆走得近,说府里来人,一定会招你过去问话,让你做些准备。青媖,姐好害怕,你说府衙里会不会把我们抓到牢里拷问啊?我听说他们都会屈打成招,我们,我们要不要逃啊?” 苏青柳说着说着就发起抖来。 苏青媖见她抖得厉害,忙拉过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姐,不要怕,我们只是与他们交好,这些事情我们又没参与。姐你镇定点,只当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好好。” 苏青柳颤着声,强装镇定应了,还是拉着苏青媖不放。 苏青媖脑子里乱乱的,但最后还是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午时。 外间孩子宏亮的声音传来,哇哇地哭得让人心疼。 小青杏见小外甥饿得直哭,心疼得不行,来来回回往房间跑。之前见苏青媖没醒,也不忍心叫她,现在见她醒来,喜得直蹦。 “姐,你可算醒了!小外甥饿得直哭,娘和周婶请了个正在奶孩子的姐姐喂他,他都不吃。” 外间,苏母听见声音,忙抱着孩子走了进来:“青媖啊,你醒了?” “娘,你怎么来了?”苏青媖撑起身子。 “娘怎么能不来。你这是头胎,没经验。你那婆婆也不是亲的,你生的时候,只来瞧了一眼,就再没来过,你公爹都抱着孩子高兴地不撒手,她连伸手的意思都没有。” 吴氏撇着嘴,表达着不满。 “娘,随她去吧。是儿子啊?娘 ,你把他抱来我看看。” “哎,你快看看,我们小宝长得俊俏着呢,长大了一定也像他爹一样俊。小宝哭的声音可宏亮了,邻里邻居都知道吕家添了男孙。你公爹高兴着呢,昨天就往大门上挂了一副弓箭,还放了鞭炮。今早上还过来抱了他好久才去了店里。” 苏青媖一边听着苏母絮絮叨叨,一边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方才还在哭,这一到苏青媖怀里,就止了哭声,眼睛还闭着,睫毛长长的还挂着泪,脸蛋红红的,胎毛很厚,软软地贴着头皮,小嘴嚅动着。 分外可爱。苏青媖心里软成一片。 用指腹小心地刮了刮他的小脸蛋,感受这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胸腔里涨得满满的,眼睛也酸胀得想哭。 “娘,他还没吃过东西吧?” “只喂了一些水,今早我看他饿得厉害,让周婶给找来一个还在奶着孩子的妇人,没想到喂他却不吃,这孩子挑着呢,像是知道不是他娘一样。” 苏青媖笑了起来:“那他要生在大户人家可怎么办,大户人家就没有亲自喂养孩子的。都是请的奶娘。” “咱哪能跟大户人家比,自个生的当然得自个来喂养,这样孩子才跟自个的娘亲。” 苏青媖见孩子直往她的胸口拱,一阵羞意。在苏母的帮助下,解了衣裳准备喂他 没想到却没有奶水。 “娘,我怎么会没有?”苏青媖见孩子吸不到奶水,咧着小嘴又嚎了起来,有些着急。 苏母轻柔地拍哄着他,嘴里哦哦地,一边应着:“不急不急哈,这一时没有奶水很正常的,娘帮你揉一揉,你这可能还没通呢。” “揉,揉一揉?” “是啊,等会我再让周婶给你熬些通乳的汤水喝。” 苏青媖第一次当娘,手忙脚乱。孩子一哭,她心里就跟着一紧,着急忙慌的,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到了下晌,她就通了,孩子也顺利地吃了来自娘亲的第一口吃食。 苏母看着无师自通,砸吧着小嘴吃得欢快的外孙,心里柔成水:“这得起个名字吧,早上你公爹还说要好生想一个意头好的名字。” 苏青媖愣了愣,摸了摸儿子的胎发,柔声道:“他爹走时已给他取了名字了。” “哦,叫什么?” 第一百章 新手娘亲 吕生财听到他的长孙已经有了名字,还有些生气。 又听说是吕博承走之前就特意取好了的,男娃女娃名字都有,再看看他憋了几天想出来的名字,便果断地弃了。觉得他大儿还是有些水平的。 但在苏母小青杨青杏等人都叫着“旸旸”时,他偏不叫,偏要小宝小宝地叫着。抢着叫了个小名。 苏青媖也不在意。孩子得了祖父的疼爱,她只有高兴的份。 “姐姐,这个旸字,我问过先生了,说是旭日初升的意思。”小青杨现在下了学最大的乐趣就是来吕宅看他的小外甥,和小青杏抢着抱。 可能孩子看孩子更有趣味一些,连丫丫都觉得自己是个姐姐了,还会哦哦地帮着哄。 苏青媖眼眸似水地看着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的儿子,笑着点了点头。 “你姐夫取的两个名字,都是日出,天晴和暖的意思。”旸也是指俊美的男子,不知那厮是不是有这意思,那家伙有时候颇有些自恋。 “姐姐姐姐,那叫吕卫旸,卫是不是他们家的排行?”小青杏从小外甥身上艰难地移开眼光,抬头问道。 见苏青媖点头,目光又转向小卫旸身上,周遭一切都不在她的眼里,眼里只有她可可爱爱的小外甥。 让苏青媖见了不由莞尔一笑。 自孩子生下来,小青杏几乎粘在吕宅了,只要店里不忙,抱着丫丫就撒丫子往吕宅跑。 “你姐夫老家的堂嫂也生了一个儿子,叫吕卫吉。” “吕卫吉?没小外甥的名字好听。”小青杨说道。 “就是就是,还是姐夫取的名字好听。”小青杏头也不抬地附和。 “对,好听好听。你们三个别围着你外甥,一会该把他吵醒了。”苏母端着鸡汤进来,见状说了一句。 “醒了我会哄他的。”小青杏不依,趴着看个不够。 “你外甥哭起来房顶都能掀翻,你能哄得住?” “娘,我能哄的。姐姐喂他吃了奶他就不会哭了。他只会在饿了的时候才会哭。” 苏青媖笑了笑,接过鸡汤,边吹着边喝完了。 把碗递给苏母:“娘,你都来几天了,不回去奶不说话啊?开春了,地里应该会比较忙。” 现在苏父在店里帮忙,有了一份固定的工钱,比苏四泉拿回家的还多,老苏头就没说让苏父回去的话。 家里少了苏父和苏四泉两个劳力,青杏青杨也不在家帮些小忙了,地里忙时,人手就显得不足了,二房三房便一直有怨言。 苏父和苏四泉拿回的钱,老两口收着也不拿出来,平时饮食上也不见改善多少。钱见不到,地里的活反而多了,平时家里也不太平。 “我再给你看两天。这几天我和周婶红袖再赶几身小衣服出来,尿布也给你多准备一些,免得天不好,你还得烘干才有得用。这几天孩子夜里起来喝奶,你要起好几趟,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娘再帮你带两天,让你适应适应。” “谢谢娘。” “嗐,跟娘说这些做什么。” 这几天苏青媖确实不适应。孩子隔一个时辰就要吃一回,又吃又拉的,把她折腾够呛。有时候睡得沉,孩子哭她都不知道。 抱孩子喂奶眼睛都是闭着的,孩子吃得慢,没吃完她就能倚在床头睡过去。好在苏母就护在旁边,好几回孩子都从她手里滑落了下去。 “娘,我堂嫂也快生了吧?” “嗯,应该就这几天了。娘后天一早回去,刚好你爹要回咱隔壁村收鸭子。我坐你爹的牛车回去。” “隔壁村的鸭子?咱村附近几个村不都是四叔帮二姑收了吗?” 苏母撇了撇嘴:“你二姑给钱不痛快,大家都不想跟她做生意呢。都是看在四泉的面子上。” “不是四叔先拿钱垫着,再跟二姑结算吗?” “你二姑那人你还不知道?她能痛快跟四泉结算?一笼鸡鸭就是好几两银子,收个一车,四泉能垫得起?不都是靠着咱家的老脸赊着?再说她店里的鸡鸭生意不如你的店,特别是鸭子,你二姑那个店在旺街,她倒是想请个周婆婆这样的人来拔鸡鸭毛,但左邻右舍能同意?” “啊?娘,那二姑店里也卖光鸭光鸡啊,也学姐姐切着卖,她在哪里杀好的?”小青杨歪着脑袋问道。他以为跟他姐一样呢。 “她啊,后来都是让你四叔在家杀好才送过去的。你奶奶见你堂嫂秋菊她们做鸡毛掸子做键子也能得些小钱,对把鸡在家里杀好,也没什么意见。鸡毛鸡杂都留在家里了。” 苏青媖 眉头皱了皱:“天气凉快还好,等天一热,这样再从家里运过来肉就不新鲜了。” “可不是。哪比得上你们现杀。所以她店里的鸡鸭都收得少了。特别是鸭子,你奶她们都嫌拔鸭毛麻烦,都不想杀鸭子。” 苏青媖想到她二姑抠抠索索的小气算计样,若她大方一点,会做人,她奶使唤一家人都会帮她的。 苏青媖对她也是颇多意见。模仿着开了铺子抢生意不说,就苏青媖店里要买油,也是花样百出,让苏青媖各种不痛快。 镇上只她一家是开油铺的,要说她家用油应该很便当。自她家学了苏青媖做了香酥鸡各种熟食后,按理应该会比苏青媖的赚头更足才是。但也不知道是偷工减料还是手艺不到家,熟肉生意这块,一直没怎么做起来。 苏二姑心里不忿,想卡住苏青媖用油。有一回苏青媖去买油,她直接说库里没货了,要是急着用,可以拿油料过来现榨。 把苏青媖惹火了,后来直接让苏大虎去外地收货时专门从外地购油带回来,再没买过她家的油。 苏二姑少了苏青媖这个用油大户,后来还来找过苏青媖好几回,又找苏四泉和苏父来说合。苏青媖直接说油价如果跟平川县的一样,她就从她铺里拿货,还省得一路折腾。 但苏二姑榨油技术没人家好,每一斤的出油量都不如平川县的油铺,所以每斤价格都比平川县里的要贵好几文。 所以不同意。苏青媖也没妥协,还是从外地购油。 后来吕生财知道了,去平川县进货时,也帮她带油回来。 苏二姑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那时候起,她一家人在镇上见到苏青媖都不带打招呼的,跟陌生人一样。而苏青媖又哪里会在意。 第一百零一章 问话 自苏青媖生产后,苏母在吕家一直陪着她。 母女俩似乎没这么闲适过,平时一起带孩子一起说话。苏母不是给她传授带孩子的方法,就是说着各种八卦,让苏青媖对周遭也了解了不少,不再是只有她那个店了。 过了两天,苏母就回去了。苏青媖在一阵手忙脚乱后,也渐渐适应了一个新手母亲的生活。 平时也有红袖给她搭把手,不忙时周婶也会过来帮忙,让她没有那么忙乱。 而吕生财每天从铺里回来,也会过来看一回他的大孙子,抱着孩子高兴地不撒手。家里已经十几年不闻孩子的哭声了。现在孩子一嚎,吕生财觉得家里有了生气,添丁进口,而吴氏吕玉珠等人却觉得吵得慌,害她们夜里睡不好觉。 但吕生财高兴得很,还说百日要好生办一场。 吕博祖和吕玉珠没来看过孩子一回,吕博宗倒是隔三差五地来,可能是觉得这么点大的孩子太稀奇了,还和吕生财抢着要抱,吕生财纠正了几回,倒也抱得像模像样了。 苏母走后的次日,广宁府终于来人了。 这天下午,两个风尘仆仆的府兵进了吕家。吕生财得了消息惊得一路小跑着回来,见他们要把苏青媖带走问话一脸的惊讶,脑子都是懵的。 “大人,有什么事你跟我讲,我是这家的主人,我儿媳刚生产没几天,还在坐月子”吕生财在两个差役面前,恭着身子,诚惶诚恐。 两个差役从广宁府一路赶来,衣裳上,头脸上都是灰,歇都没歇上一回,正火气大,挥开吕生财:“少废话,通判大人要拿人问话,你还有疑异?别说坐月子了,就是躺在床上动不了了,抬都要抬着去!” 两个差役凶神恶煞,把吕生财吓得不轻。连头都不敢抬。 苏青媖听到动静,早做好了准备,穿戴好,把孩子交给红袖,又用披巾包住头脸才出了房间。 “大人,我就是苏青媖,我就这跟你们走。” 那两位差役打量了她一会,对她的配合感到满意。见她果真一副刚生了孩子精神不济的样子,也略收敛了些神色。 冲她点头道:“大人只说要传你问话,你只管配合就是,别推三阻四的,让我们难做。” “是。小妇人不敢。那我们这就走吧。” “哎,博承家的,你这是” “爹,没事的,大人只是招我过去问个话而已。” 吕生财来回地看那两个差役和苏青媖,不停地搓着手,见苏青媖抬腿跟着那两个差役往外走了,忙跟了上去:“那爹跟你一块去。” 躲在暗处的吴氏忙窜了出来,一把拉住他,悄声道:“你跟去干什么?不想要命啦!” “你胡说些什么,我又没犯事,有甚好担心的。我跟儿媳去去就回,万一她小年轻不经事,有我在也好一些。” “你不准去!” “你别胡闹。” 夫妻二人不断拉扯,声音大得引得那两个差役回头来看。吴氏立马就怂了,吓得垂下了头。 吕生财趁机挣脱开她,小跑着跟了上去。 吴氏气得咬牙跺脚,心里怕得不行。也不知苏氏犯了什么事,要被差役带走,会不会闯了什么祸啊?要是连累到家里可怎么办?难道她店里的东西吃死人了? 妈呀!这可怎么办? 苏青媖和吕生财跟着两个差役来到一处庭院。就见大门口一左一右笔挺挺地站着两个府兵,一手叉着腰,一手握在腰上的佩刀上,见一行人过来,也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又继续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那冷厉的模样,吓得都没人敢往门口经过。 吕生财只看了一眼,就两腿发软。他一个安份守已的小生意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想到一会还要去见通判大人,他就不由自主地发起颤来。 “爹,没事的,只是被招来问个话。”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安慰道。 “可,可爹这心里,还是怕” 走在面前的两个差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暗自不屑,这一个大男人还没人家一个小妇人镇定。 “爹,要不你在门口等我就行。” “那,那不行,还是爹陪你一块进去吧。” 苏青媖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跟着两个差人穿过一个抄手游廊,来到了第三进院子。 这进院子明显比前两进人更多了,来来往往的人小跑着进去回话,院子里也有差人领着其他人候在那里等待大人召见。 苏青媖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只觉得头发晕腿发软,才等 来花厅里大人召见的消息。 “见过通判大人。”“见,见过,通,通判大人” 首座上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留着美须的微微发胖的官员,着官服官靴,一脸冷肃。他旁边站在一位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大厅里一左一右有两个文书执笔在做着记录。苏青媖只看了一眼就埋下了头,盯向地面。 “你就是苏青媖?旁边这位又是何人?” “回大人的话,小妇人正是苏青媖,旁边这位是我公爹。我丈夫去年六月因征兵离开了家,日前小妇人刚产下孩儿,现正在坐月子,我公爹不放心,就陪同我一起来见大人。” “是,是,小民,小民” “没问你话!” 那大人不耐烦听吕生财说话,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让吕生财更是腿脚都打起摆子。 那人转向苏青媖:“苏氏,本官问你话,你可要如实回答。否则,定让你吃板子!” “是,民妇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甚好。那本官问你,镇上的扬威武馆馆主可是你丈夫的师父?你是否与他家交好?” “是。几年前馆主见我夫君有学武的天赋,就招了我夫君进武馆学艺。夫君走后,民妇想着,马馆主总归教了我夫君几年功夫,让我夫君到了战场上,也有几手防身功夫。故小妇人平时会做些吃食拿去馆里帮着尽些孝道。马馆主的妻子体弱多病,不常出门,喜欢听民妇讲些外头的人事,小妇人就经常陪她说说话” 那通判大人听完撸着胡须,神情严峻。 过了一会,又问道:“你可知他夫妻二人的来历?” 第一百零二章 回话 通判大人刚问完,苏青媖就摇头。 “并不知。我夫君亦不知。应该说是扬威武馆里的大多数弟子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或许跟着他夫妻二人一同来枫亭镇的弟子知道,但弟子间并不讨论这些。故我夫妻二人并未得知,平时我二人也并不过问这些。” 那大人盯着她看了许久,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确认她对他们的来历确实不知,也就没纠缠身份问题。 接着又问了一些日常相处的事情,包括苏青媖在武馆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有什么异常,有什么人来往等等,盘查得异常仔细。 苏青媖也都如实说了。 “三月底,有人见过马明温的小妾来店里见你,可有这事?” 吕生财听了这话心里一紧,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一个回答不慎 就听苏青媖说道:“回大人,是的。那时马师娘的七七祭礼刚过,崔玉英整理马师娘的遗物,捡了几样首饰带来给民妇说是让留着做个念想,民妇推辞不过,就接了。其间并未说别的,民妇也看不出他们有异常的举动。” 那大人听完眯着眼睛看向她:“吕苏氏,你该知道做伪证是什么样的罪过,包庇又是什么罪行,听说你孩子还未满月!” 吕生财一听扑通就跪在地上,吓得不行:“大人” 苏青媖叹了口气,转身去搀起他,对堂上的通判大人说道:“大人,可否容我公爹到外间等候,他并不知情。” “准。” 吕生财抖着两腿出去后,苏青媖就对堂上说道:“大人,民妇句句属实,马师娘所赠之物还在吕家,大人可遣人去验看。” “本官会的。” 可能是苏青媖太镇定了,一般的市井小民见到大官,就应该跟吕生财的反应一样,吕苏氏这么冷静,要么是真不知情,要么是藏得深。 通判大人摸了胡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又问道:“你是何时发现他们离开镇上的?” “回大人,是民妇生产后。民妇打发家姐去扬威武馆告知喜迅,才得知他们走了,房子也卖了” 苏青媖被细细盘问了近两个时辰,才被放了出去。 那通判大人还让两个差人跟着她回去查看那几样首饰,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记。 吕生财见苏青媖毫发无伤出来,大松口气。急忙要拉着她回家,又见两个差人跟在他们身后,又提了一口气,路都不会走了。 回到吕宅,一家人都提着心在等着,苏父c苏青柳c青杏c苏大虎也都等在吕宅。 见苏青媖回来,苏大虎等人一脸担心。 苏青媖朝他们笑笑:“我没事。爹,你们都跑过来,店里谁看啊?” 苏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担心她被带过去先打二十大板再问话,她这刚生下孩子 “真没事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店里大姜在看着呢,这会也没什么人。那这两个大人” “没事,他们跟着来查看一些东西。爹你们回店里吧,我没事。” 苏青柳便说道:“那我留下,爹你和大虎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去店里叫你们。” “那行,那我们就走了,有事就去叫爹啊。”苏父和苏大虎三步一回头地走了,眼里都是担忧。 吴氏本来听说吕生财回来了,小跑着过来,急着来问情况。见有两个差人跟着来家,又怂了。站着那里不敢靠近,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苏青媖带着两个差人到了她的院里,只给那两人查看了她自己留下的几样首饰。几个孩子和苏青柳留下的,她没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她当初仔细看过了,崔玉英当初带过来的东西都没有任何标记。 两个差人仔仔细细地翻看过,没看出什么。苏青媖以为就这样算了时,那两人竟然把东西一包,说是要带回去给大人查看,如果没有问题再送回来,就揣着走了。 “青媖,这些首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苏青柳一脸的担忧害怕,这些日子她就没睡过安稳觉。 “放心吧姐,没事。那上面没任何标记。马师父既然叫崔姨娘拿来送给我们,他应该是过目了的。” 苏青柳拍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青媖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事啊,姐这些天都觉得像在做梦,一点都不真实。以前我们虽然与马师父说话不多,但他看着不像凶神恶煞,会做出那样事的人啊。” 苏青媖默了默。 事不到临头,谁都无法预料会遇上什么事,又因为哪些事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苏青媖 一开始就觉得这一对夫妻有故事,他们眼里有伤,有悲,有隐忍。 苏青媖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来历,但从与他们的交谈中,也可以隐约猜测出一些。 应该是一家挚爱都不在了,心死了吧。 “姐,刚才那两个差人只收了我留下的几样首饰,你留的那两件和丫丫的那个玉蝉,一定要藏好。” “放心吧,姐知晓轻重。” 苏青媖又把小青杏叫过来叮嘱了一番。又让苏青柳替她去谢家一趟。苏青柳便急忙出门了。 两个差人走后,吕生财被妻女围着盘问。 吴氏等他说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不行:“天啊,抢县衙?这扬威武馆原来是个土匪窝啊!” 吕生财忙喝斥道:“你疯啦!敢议论!” 吴氏忙往门外看了两眼,确定只他们几个在,舒了口气:“他爹,咱家这是遭事了吧?这下完了,完了。” “你胡说些什么。博承家的又不知道这些,她并不知情,能遭什么事。” “这么大的事还不是事啊?而且她说什么你就信啊?她平时连自己家都不回,天天往那边跑,还领着几个孩子天天去。我就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博承还是马师父的徒弟,他能什么都不知道?” 吕生财顿了顿,找着理由:“博承博承不过是去学艺,他能知道什么。而且这么大的事,吊脑袋的大事,你以为人家能到处跟人说?” “哼,我才不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呢!”吕玉珠哼了声。 吕生财对吕玉珠的口气很是不满:“那是你大哥大嫂!咱们是一家人。你大哥大嫂出了事,咱一家人能撇开?” 第一百零三章 前途 吕生财刚喝斥完吕玉珠,吴氏就拍了桌子:“分家,必须分家。可不能让他们把咱一大家子都拖累了。” 吕生财皱着眉:“你胡说些什么!怎么就到了分家的地步了。人家通判大人只是招了博承家的去问话,问了话不是也把人放回来了?她又不知情,能有什么事?” “等到出事,那就晚了。到时候谁还会娶我?”吕玉珠插嘴道。 “对对,玉珠说得对。那可是通判大人呐,府里的大官,比咱平川县的知县大人官还大” “那又怎样?” “怎样?吕生财,你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吗?现在脑子转不过弯来啦!比平川知县官还大,再过半个月,博祖就要考府试了,过了府试他就是童生了,如果知县担心上面怪罪,压着不让他出头,他就算再有才学,也没用。你想毁了他?” “不,不至于吧。咱家又没犯事。” “这事你说得清啊?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诛九族啊,苏氏跟他们交好,咱一家就算不被抓,也会被盯着,知县大人那股气没出,你儿子还想出头?” “不,不会吧” 苏青媖不知道后院的事,抱过孩子喂了奶,就在屋里等着苏青柳。 过了一个多时辰,苏青柳和小青杨一起回来了。 “青杨,今天怎么这么早下学了?”苏青媖看到青杨还有些奇怪。 苏青柳一脸后怕,凑到苏青媖身边低声说道:“他和祈佑被府兵从学里提到通判大人面前问话了。” “啊?青杨” 小青杨见苏青媖一脸担忧,忙过来抓住她的手。 “没事的姐,我没见到通判大人,是他的师爷问了我们一些问题,是分开问的。他们就问我们去扬威武馆做了什么,看到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我们都如实回了,然后他们就放我们回来了。” “那他们有没有问你们要什么东西?” “姐是说马师娘送我们的玉蟾吗?没有,大人没问,我们也就都没说。姐,要不我拿给你保管吧?” “不用,你自己收好就行。” 说完转头又问苏青柳到谢家的情况。 “谢老爷子说他知道了,他知道怎么做,让你放心。大家都不知情,大人要问什么话,如实说就好。” 苏青媖听完点头。 傍晚时分,两个差人把几样首饰送了过来。还叮嘱苏青媖没事不要出门,可能大人还会召她过去问话,叮嘱她如果有忘了说的,或是有什么发现,或是马师父那边有跟她联络都要如实禀报。 苏青媖应了。又塞了两个差人几两银子,送走了他们。 没过几天,消息就在镇上传开了。 因为街人常常有府兵走动,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扬威武馆周边住户,都被一一叫过去问话。苏青柳来吕宅的时候,也会跟苏青媖说她经常在店的周围及马师父那些学徒的家附近看到有府兵的身影。 连吕宅附近都有。 但苏青媖觉得马师娘不在了,马师父应该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了。触景伤情。 而且做下这么大的案子,躲还来不及,应该不会主动出现在县里府里布下的罗网里。 自那天起,枫亭镇上只要马师父及他一众弟子见过的人,都被提审了一遍,包括他们去过的地方也都一一过去盘查。弄得镇上人心慌慌。大家闭门不出。苏青媖的铺子肉眼可见的冷落了下去。 但店里没人上门,总体生意却没受多大影响。毕竟大家还是要吃喝的。不出来买,就加钱让送货上门。 搞得店里的人天天在外奔走。连周婆婆和他的小孙子都推着小板车挨家去送货。 在苏青媖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时,又过了几天,吕博祖县里定亲的孙家来人了。 跟吕生财和吴氏关在屋里说了半天的话 把人送走后,吕生财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吴氏拍门他也装听不见。吴氏只好托人把吕博祖叫了回来。 吕博祖风尘仆仆地从平川县里赶了回来。 对着吕生财就是一顿诘问:“爹,我是不是比不上大哥重要?我这马上都要府试了,孙家族学里的先生,都说我只要正常发挥,一定能拿下童生试的。等我六月再考过院试,我就是有秀才功名了。爹,你不是一直想要改门换户吗,你忍心断了我的前程啊!” 吴氏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博祖也是你亲儿,你就不能为他想想?人家亲家都说了,那马明温抢了知县大人的私库,把人家所有的身家都抢走了,你觉得他能让博祖出头? 这时候不分家,不向知县大人表个态度,你以为你儿子能出头?” “爹,不仅我的前程没了,孙家可能还会解除婚约的。那知县大人在平川县经营了一任了,今年才刚连任,还有四年任期,只要他在,儿就别想出头了。只有跟大房切割开,再让岳父那边到知县大人面前运做一番,儿还是前途有望的。” 吕生财沉默着。他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 他私下里还是觉得这事跟苏青媖没有关系。 马明温做的事她不知情。通判大人都没再找过她,事情应该是过去了。而且她还生下了长孙。博承如果知道他把他们娘俩分出去了,一定会怪他的。 博承走时,他答应他,会好好照顾她的。 如果博承将来有个万一,他们娘俩孤儿寡母的要怎么生活。 “爹,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你不分家,我就上孙家当上门女婿去。” “你胡说什么!你爹能舍得让你给人当上门女婿?”吴氏又急又气地拉住他,生怕他真的做了这个决定。 吕生财又惊又惧地抬头看向吕博祖:“你,你真这么想的?” 吕博祖一脸坚持:“是。如果爹你不愿分家,拿我的前途来赌,我就到孙家去,到时孙家一定会好好栽培我的。爹,你不是一直盼着我能考个功名吗?只要我有了功名,咱家就能免了兵役了。到时候乡下的爷奶叔伯也会感激爹的。” 吕生财听完愣了愣。 良久才吐了一句:“你,你让爹想一想。” 吕博祖见他说了一堆,他爹还是当断不断的,急道:“爹,你可要快些,没有几天府试就要开考了,我还要去孙家请教学问去。” 吴氏看了一眼把头埋在掌中的吕生财一眼,推了推吕博祖:“你先去休息梳洗一下,你爹你还不知道吗,他肯定向着你。” 吕博祖走后,吴氏便冲吕生财说道:“你还要考虑多久?分家了我们也不是说不管她了,只不过是户籍不在一处罢了。平时都在镇上,我还能拦着你去看你大孙子?你要是不愿分家,你就一个人留在枫亭镇和你的大孙子过吧,我带着博祖他们上平川县去。” 第一百零四章 分家 苏青媖看着吕生财抱着她难得没有睡觉的儿子,在那里哦哦的哄着,小宝小宝的叫着,不时碰一碰他的小额头,神情宠溺,不由得笑了笑。 吕生财自从吕卫旸生下来后,每天一早一晚都过来看两眼。抱着不放。 可以看出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孙子。 可是,今天这抱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往常周婶把她的晚饭一端过来,吕生财也就走了,去堂屋用饭了。今天却一直抱着孩子,她晚饭都吃完了,周红袖把碗筷都收下去好一会了,他还抱着孩子不撒手。 苏青媖想了想,道:“爹,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啊?啊。” 这是有话要说还是没话说? 吕生财见苏青媖看向他,手下顿了顿,停下拍哄孩子的动作,看了小宝一眼,这才把孩子递给红袖。 苏青媖一看,便让小青杏和红袖抱着孩子到院里走走。 “爹,有事您尽管吩咐。” 吕生财听完看了苏青媖一眼,又避开了她的眼神。 望着眼前的虚空:“爹是有些话,但是,爹这两天一直琢磨着要怎么开口” 真有事啊。 “没事的,爹您说吧。” 吕生财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说吴氏说的也对,分家了,大家还是在镇上生活,只不过不在一处住了,他又不是不能去看他大孙子。他大孙子不还是姓吕吗? 想通后,便把愁了他两天,憋着难出口的话给说了。 苏青媖静静地听完。 有些吃惊。说实话,她没想过分家。即便吴氏和她所生的子女都不尊重她,她也没想过要分家另过。 这年头,世情礼教甚严,她一个女人,再带个孩子,丈夫还生死不明,还是要有个身份和庇护之地的。有个身份和去处,做事也更方便一些。也没那么多人敢欺上来。 但是她此刻听完吕生财说的,她能理解。 仕农工商,寒民平民想跃层,只有通过科举入仕,才有机会去改换门庭。读书入仕可能是很多平民家里几辈子的执念。 吕生财盼着摆脱身份,改门换户,她能理解。 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这是代表,吕生财为了他儿子的前途放弃另一个儿子了吧。 对那一个儿子是没有期待了吧。 苏青媖心里闷闷地。有些难过。为孩子,为他。 吕生财见苏青媖低垂着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嘴唇开开启启,才说道:“哪分家是做给上面看的,爹和你们还是住在一个镇上,爹还是会帮你看顾着小宝的,帮你把他培养成人。爹,爹不会亏待你们的” 吕生财有些说不下去。 苏青媖缓了缓情绪,笑了笑,朝他说道:“嗯,我相信爹。既然分家对大弟考学有利,那就分吧,儿媳没有意见。那爹帮着去县里分户吧,我这两天让我爹帮忙找找房子,找到就搬出去。” 吕生财一脸愧意:“不用不用,不用亲家公操心。房子的事爹会帮你办好。分家,家里也是要给你们分些东西的。” 说完见苏青媖没有说话,就把家里的田财说了:“咱家有一百零八亩田,爹是这样想的,分你们三十亩,和你两个弟弟一样多,十亩给玉珠做嫁妆,余下八亩爹留着当养老田。房子只有这一处,这两天爹去给你们找一间买下,两家住着近一些,也方便照顾。钱,爹回去算算,到时定不会亏了你和小宝的。” 苏青媖点头。 吕生财又说了一些,见苏青媖听的多说得少,便有些说不下去:“那爹先回去了,等爹把事办好再来跟你说。” “好。” 吕生财走后,苏青媖一个人发了好久的愣。 而吕生财回到他的院子,饭都没能好好吃,就怕吴氏各种追问,让吕生财烦躁得不行。 “就不能让我好生吃完饭!” “你吃你吃。” 好不容易挨到吕生财吃完,听完吕生财的话,吴氏就发飙了。 “为什么分她那么多亩田?博承外祖家还留下十五亩,她这一加,两个人就四五十亩了,比博祖博宗都多。你让博祖拿什么继续读书?还有,我们两个人,你才留八亩田养老?够干什么的?” 吕生财嫌她烦:“博承是长子,按道理他这一房该分一半的!” “分一半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博宗玉珠都还没说亲,家里的大半银子都给博祖 定亲用了,还有他将来考学成亲,哪哪不要钱?你倒是装大方!还要回来算家里的银子?你还想分她多少银子?” “难道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孤儿寡母的两手空空住到外边去?再说了,我还干得动,又不是后面不挣钱了。” “你挣?你能挣多少!这么多年,不还是只有那一百亩地和这个院子。” “那你还想要什么,有田有铺有屋有吃有喝,还不够?” 吴氏噎了噎。这确实比以前她跟着前头那位好多了。 “那她说什么时候搬?” “等我给他们买好房子再搬,现在让他们搬去哪里?她还没出月子。” “你还要给他们买房子?”吴氏又炸了。 “不买房子你让他们娘俩住大街上?” “租个院子不能住?买房子要花多少银子!家里处处要用银子!” “那就不用分家了。也不用花钱买房子。” 吴氏一听哑了。 好不容易有个分家的契机,吕博承大多数是回不来了,就没听说镇上被征兵走的,还有哪个回来的。难道她还帮吕博承养孩子?将来她和吕生财死了,难道还要让她两个儿子帮着养侄儿? 那不行。 “那我明天去找房子。”吴氏想了想说道。 吕生财手挥了挥:“你能找到什么房子,这镇上你能有我熟?” 吴氏想说什么,又怕惹恼了吕生财,生怕他犯起倔来,不分家了。那他儿子怎么办?马上就要府试了,还得让亲家到知县大人面前打声招呼呢。遂不再多说了。 吕生财次日跟着吕博祖一起去了平川县,把户籍分了,又把三十亩田过户到苏青媖名下,才提了礼去孙家见了未来的亲家。 当天又赶了回来,找了牙人去看房。晚上又特地去找了苏父,约他喝酒,把事情跟他说了。 第一百零五章 新家 苏父这才知道因为马师父的事情闹得吕家要分家了。 喝完酒,听完吕生财的解释,苏父着急,便跟着吕生财回了吕宅。找了苏青媖问过她的想法,听完,又忧心肿肿的回去了。 一夜没睡。 而吴氏在知道吕生财要花一百二十两给苏青媖娘俩买一套院子时,直接不同意了。 “这也太多了。就没有便宜一点的?” 吕生财皱着眉头:“这已经很小了,才一进。要是大一点可不止这个价钱。” “可这也太多了。”一两就能租个小两进了,十两都能租一年了,一百多两!吴氏实在有些肉疼,这些钱干点什么不好,拿去给苏青媖花用。 吴氏不管说什么吕生财都不答应。不禁有些忿忿。 而吕生财是觉得他答应过吕博承要好好照顾他们母子,现在没做到。把他们母子俩分出去,心里实在过不去那个坎。 吕生财拿了分好的户籍去找苏青媖,把过好户的地契也给了她。 “田地的租子爹可以帮你收着,到时再拿给你。至于房子,爹看了几处,有一处一进的,离你铺子挺近的,你们住过去也方便” 苏青媖把户籍册子和地契接了过来,听吕生财说完,道:“爹,我到时候只和小宝住过去怕是不太方便,可能需要买大一点,让我姐姐弟弟能一起住过去更好一点。我现在不方便出门,我再添点钱给爹,爹你帮我看两进的吧。” 说完就要转身去拿钱。 吕生财拦住了她:“是爹没考虑周全,你们娘俩住过去确实不太方便。钱你也别拿了,爹帮你出了,到时候分家的银子爹就不给你了。若是,若是当初博祖定亲的是小户人家,家里也能多余一些银钱,现在你两个弟弟还要继续念书” 吕生财说得有些艰难。 苏青媖打断了他:“爹,我懂的。原本我就不打算再要分家银了。有博承外祖留下的田地,再有爹分过来的,我还有铺子,够我养活小宝了。爹你也不容易。” “哎,哎”吕生财有些更咽。 孙家的女子不知道有没有博承家的这么懂事。 过了两天,吕生财就把房子买好了,两进的,有七八间房间,院子也大,离苏青媖的铺子不远。苏父等人都去看过,很满意。 苏父等人帮着收拾了几天,陆陆续续把家里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好了。也帮着把吕博承和苏青媖的东西搬了大部分过去。 苏青媖出月子的这天,苏母从乡下送了红鸡蛋来,给一些交好的人家,吕家周围的邻居和铺子的一些客人送了过去。 吕生财也请了苏父苏母等人和铺子里的人到吕宅吃了一顿饭,热热闹闹地给吕卫旸办满月礼。 小卫旸一个月过去,长开了许多,喂养得很好,白胖白胖的,惹得众人争着抱。 小孩儿还是睡得多,也不到认生的时候,谁都让抱,也不哭,大人小孩都稀罕抱他。 吃过满月宴,次日,苏青媖就搬去了新家。 吕生财一路打着伞亲自抱着小宝,都不给人换手。一路抱到了新宅。 苏青媖第一次过来,看着收拾好的新家,心里五味杂陈。本想在吕宅里一直等着孩子爹回来的,没想到,这才多久,就抱着孩子离开了那个家。 他小时候撒泼打滚都要在吕生财面前刷存在感,再生气也愿意呆在那个家里。 可是,下一次他回来,家没有了,会难过的吧。再没有地方凭吊他的母亲了。 苏青媖在院里走了一个来回,仔细看了一遍,对她爹和姐姐的收拾感到满意,在新屋子里安顿了下来。当天也把周婶请了过来,开了锅,温居。吴氏和吕玉珠也请了过来。 母女俩对着两进的院子,颇有些小情绪,但被吕生财压着也是不敢跳起来。 吃完饭临走时,吕生财抱着小宝舍不得放手。捏着小宝的小肉手摸了又摸,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苏青媖把孩子哄睡后,在新家里转悠,见院子挺大,对苏母说是要僻一块地种些小菜。苏母立刻就大包大揽,转身找工具去了。 “姐姐,我要跟你睡!”小青杏抓着苏青媖的手就撒娇。 苏青媖笑着在她头上摸了一把:“房间多着呢,你一间房不好吗?旸旸晚上要醒好多次,你会睡不好。” “那我睡姐姐隔壁,姐姐要是叫我,一喊我就听见!” “好。”反正房间多,随便她选。 新家房间挺多,苏青媖便跟苏青柳说道:“姐,你和丫丫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人 多,我们住着也安全些。爹也住过来。” 苏父和苏青柳点头应了。 其实苏父有牛车,一个月也只有一半时间住在镇上,隔三差五会回桥头村住,次日一早再从村里赶过来。 “爹,你让大虎哥把他的院子退了,和大姜一起住到铺子里吧,两个人做伴守铺子,有事也有人搭把手。也省一份房钱。” “好,一会爹回去就跟他说去。” 新家厨房很大,但苏青媖自出了月子,几乎都抱着孩子呆在铺子里,三餐都在铺里吃。周婆婆经常在做活计的间隙就把大伙的饭菜烧好了,所以新家的厨房也就入宅那天开过火,平时都没怎么用。 因为孩子不闹腾,苏青媖荒了铺子一个月,便着手忙铺里的事。这一月来,因为府衙来人,弄得镇上关门闭户,等闲都不出门,生意有一些影响。 但菜干果干生意还是照常做着。许少严应该是把商路打开了,现在要的货也多了起来。苏青媖拿到货款,也都换成金子藏了起来。 她有种执念,就是觉得金子保值,乱世金盛世玉。世道乱不乱她不知道,离朝堂也远。但绝对不是盛世就是了。这隔三差五就征兵,说是盛世小孩都不信。 只不过枫亭镇尚算平静罢了。 府衙里的人后来还招苏青媖过去问过几回话。见问不出什么这才罢了。不过府兵还没撤出枫亭镇,扬威武馆还是有人在暗处盯着。 第一百零六章 不是人干的事 至于知县大人气消没消,苏青媖不知道。但吕博承通过了四月的府试,成了一名童生。若是六月的院试再通过,就是秀才了。 吕生财还特意来向她报告喜讯。 这么看来,吕博祖的岳家还是出了力的。 但苏青媖觉得知县大人的气应该是没消的。因为之前她的商税交的并不多,小本生意,面上的菜肉能有多少盈利?所以每月的商税收的并不多。 但马师父的事情一出,她的商税直接翻了好几倍,一月要交好几两银子。 苏青媖以为是在针对她,没想到周边铺子一问,才知道大家的商税都翻倍了。吕生财的杂货铺也多交了不少。镇上一众商户叫苦连天。 大家赚头变少了。 但你能怎么办?一是不能不交,小市民不敢跟官家斗,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你交多少就得交多少。 二是铺子也不能因为商税多了就关门啊,虽然多交了,也只不过是赚头少了。难道还能关门回家喝西北风? 有些爱耍小聪明的商铺,专门在收商税的日子里关铺子躲了起来,比如吕玉珠的好友钱月如她爹。 钱掌柜开着布铺,连生几个女儿,想儿子想得眼睛都绿了,怕以后养老无靠,平时很是抠索。商税这一翻倍,立马就嚎上了。就跟剜了他的肉没什么区别。 商税都是县里的钱粮师爷亲自带人来收的,日子一般比较固定,这钱掌柜就耍起聪明,专门在那几日关门不营业了。 等人一走,才闪了出来。看着周边商户叫苦不迭,还高兴得很,笑人家傻。没想到被杀了个回马枪,几日后县里差人专门来他铺子堵人,还罚了他不少钱。 让钱掌柜差点没肉痛地晕过去。 而有些人在铺子里耍赖说不是主事人的,县里的人直接就堵上他家里去收。 这一番操作,让镇上一众商户看得那叫一个后怕。本来就不敢跟衙门的人做对,现在因为晚交抗交还被罚得要当裤子了,这谁还敢顶风做案? 苏青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知县大老爷莫不是失了私库银子,要从商户身上找补回来? 果然,商税才收完,县里就来人向她收丁税了。 苏青媖一脸懵。 她家是添了丁,可是这个小娃才出了月子,离成丁还早着呢,这就收丁税了?本朝不是规定十六岁成丁,才开始交丁税的? 而且丁税涨了这么多吗? 然后交了丁税,她还要交一个免役税。说她家没有男丁服劳役,还要缴一个免役税。 这还没完,又收了她一个户税,因为她分户了。接着又收了她一个房屋买卖的契税。这契税她公爹过户时不是在县里交过了?又收? 而且很快,她名下的田地又征了一回地税,比往年哪一年都多。 除了她,周婶家也补交了丁税。她儿子才八岁,也没满十六还不成丁,也补了丁税。然后苏青柳也补了户税,苏父也补了小青杨的丁税。 这一番缴了丁税,导致枫亭镇到处有不成丁的小子出来找工作。苏青媖整天被一众小子们围着问要不要小工。 这还不算,苏大虎和苏父又说城门口设了税卡,凡进出镇子的货物都要交入关税。 这关税难道不是边境对外来货物征收的税种? 对境内商户收起关税?入关税吗?请问上面知道吗? 听说税卡的差人说了,想过城门就要过关,过关就要交税。原本商户交的商税就是一个预估数,现在税卡一摆,进出城门,差人们会根据货物多少征收税钱。 连挑着担进镇上摆摊的农户,那几根菜茄都要收税了。 导致一时之间,没人敢挑着担进镇子了。 原来农人这些小钱县里看不上,才有了花豹等人去向农人索要,现在县里直接来人收了。导致花豹等人都失了业。 这还不算,县里又跟商户们收总制钱。说是每交易一两,要再收30文。收了总制钱还不算,还要收月桩钱。 月桩钱是朝廷为了筹措军费,要求各县各府每年上缴一定量的银子。往年各县各府都是从税赋里缴了,这回好了,还专门向商户和农人征收了。 一时之间,镇上人人哀嚎。关门的商户不少。 而城门口设了税卡后,农人们不再挑担来镇上了,来苏青媖店里买菜的人倒是激增。 农人不挑菜来镇上卖了,苏大虎苏父虽然收了不少菜蔬,但城门税卡一设,每回他们运菜进来就要被征一次所谓的入关钱。 导致 苏青媖每月虽然店里客人激增,但她的赚头少了。 苏二姑和另一家菜店苦苦熬着,快经营不下去了。两家店不约而同提高了菜价。你县里薅我羊毛,我就薅客人羊毛。 导致大量的客人涌向她的店里。苏青媖没有办法,被另两家逼着,也调了价。毕竟她的成本增加了。 镇上一时之间人人节衣缩食。 外面的饭馆酒馆往常热闹的场景,已是好久没出现了。 没几天,刘举业来找她,特地叮嘱她,让她不要抗税。 说很多抗税的商户和农人都被抓到县大牢里了,最后怎么样?不还是没扛过。到最后铺子没了,田地也卖了,最后还要花好多银子把人赎出来。 苏青媖一小市民,哪敢跟衙门的人叫板。但不妨碍她吐槽:“知府大人不知道知县大人乱设名目征税吗?” 刘举业撇嘴:“怎么不知道。早有人告到上面了,但知县大人征来的税银明面上缴了大部给府里,府里难道还嫌钱多?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苏青媖叹了口气:“再这么征下去,老百姓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可不是。但自古哪有几个管老百姓死活的青天大老爷呢。” 苏青媖深以为然。 又听刘举业说道:“对了,听说你们娘俩被分出来了?” 苏青媖点头:“马师父的事一出,家里怕上头压着吕博祖的前程。” 又笑了笑:“分出来也好,清静。” 刘举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博承现在不知怎样了,如果他知道自己还在外浴血奋战,家里却把他妻儿分出来了,定是会难过的吧。” 见苏青媖一副释然的样子,长叹了口气:“你以后有事就尽管去找我。我爹现在在县里还算得用,大事可能帮不了,小事情还是能护着你们的。” 第一百零七章 换地方 刘举业来过之后,没过几天,许少严也来了。 他收到了他手下传过来的消息,怕苏青媖这边出什么问题,特地赶了过来。 “你这里没出什么事吧?” 苏青媖摇头,开着玩笑:“事倒是没有。就是钱挣少了。要不许少提个价?不过,现在菜蔬果蔬倒是收得容易。就是吧,进出麻烦多了。” 许少严笑了笑,又敛了神色。 手指敲着桌面,想了想,建议道:“菜干果干干菜果脯,在你的庄子里制作可行?那庄子的地下也挖了一个很大的地窖。” “啊,放到庄子里制作?”苏青媖还没往那个地方想过。 “对。我们家能打通关节,但是你这头我没有办法。现在平川县下各镇都设了税卡,平川县没有。他还没那么大胆子敢在县里设卡,那么多家族,他也怕引起反弹。你那庄子离平川县近,直接在庄子上制好,我叫人来运走,两头都省了一笔不小的税钱。” 见苏青媖在沉思,又道:“你生了儿子我还没恭喜你呢。你就不想给你儿子多挣点?我听说你被分出来了,你儿子也被征了丁税?”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龇了龇牙:“你说,我儿子都没我手臂长,这就征丁税了?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要是县里要他这个劳役,请尽管抱了去,还征什么免役税!我也是服了想出这些名头的人了。” 许少严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们家就少交了?除了税钱,我们还上缴了很大一笔孝敬银,还得我们家主事人恭恭敬敬笑着捧上去。我们说什么了。” 苏青媖无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这一波应是收够了吧?私库怕是要溢出来了,这税卡会不会就,撤了?” 许少严斜了她一眼,一副她幼稚的样子:“你想多了。尝到了甜头,看着眼前的肉能不吃?” 也是。 如果一大箱金锭掉在苏青媖面前,她不看一眼,那她简直不是人。肉都到嘴边了,不吃,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只是枫亭镇肉眼可见地冷清了不少。街上各商户门庭萧条冷落,掌柜和伙伴大眼瞪小眼,就差出门揽客了。 但是衣食住行,衣可以打补丁,住也只需片瓦遮身,也可以不出行,但是你能不吃饭了? 苏青媖店里比别的店铺热闹,眼红了一片商户。但是吧,看着帐面上所余不多的盈利,苏青媖也是颇为头疼。 这两年年景其实还算好,此时入了夏,地里的果蔬是一茬接一茬地成熟,不摘让它烂在地里吗?但是即便摘了卖也没几个赚头。 一众农人对于层层设税卡的税差,那是恨得不行。 苏青媖又坚持了几日,见原本给他供菜的赵大爷,吕小叔都代表各自的村子特地找上门,求着苏青媖下乡把乡亲们的菜蔬收了,不然就烂地里了。 今年不仅地税多缴了,还收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其他税,庄户家里叫苦连天。半大孩子不论男娃女娃都送出来找零工了,不然地里那点出产,不仅不够交税,连养活一家人都难了。 苏青媖便下了决定,带着苏父和苏大虎去了许少严过户给她的庄子。 因为小宝隔一个时辰就要吃一回奶,苏青媖便把小宝也带上了。担心没人看顾他,把小青杏也带去了。 现在小宝还不会翻身,只要吃饱就不会哭闹,他这个时间段还算好带。只要喂饱他,把他放床上,有人在旁边看着就行。 那个庄子在平川县郊,苏青媖还没去过。那时候没分家,住在吕家,她也不好有什么动作。之前让苏父去指导佃户和庄仆耕种,让苏大虎去那边运菜,也只说是别人托她管理的。 但是现在却不好再瞒着二人。 马车上,当苏父听完,下巴都快掉了。 他听到了什么?他之前去指导过的庄子,是自家闺女的?那么大一个庄子,都是青媖的?她什么时候置办的?女婿藏这么深吗? 苏大虎也很是惊诧,但他没有苏父那么夸张。他这一年来帮着苏青媖,也知道她的一些事情,他自己都赚了不少,不要说青媖了。只不过大家都以为她做的只是铺子里的菜肉生意,一天二三两的赚头罢了。 小青杏倒是兴奋:“姐姐,我们要去你的庄子吗?是姐姐的庄子吗?咱村子附近也有一个大老爷的庄子呢,好大,听说有二百多亩良田,有很多院子还有仆人呢。” 苏青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孩子养了一年多,长开了不少,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样子了,头发也养得黑密了。 “姐姐也没去过,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会咱去看过就 知道了。” “嗯。”小青杏很是兴奋。哥哥为什么今天不是休沐呢,不能也能跟着一起来看姐姐的大庄子了。 苏父合上下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以前农闲时,他和几个兄弟也去过他们村附近那个庄子打过零工,也看到过庄子的主人,一堆人簇拥着,那才是地主的气势。 没想到他女儿也有了一个大庄子吗? 之前他听了闺女的话去那庄子种菜时,就想着这庄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多良田。没想到,庄主就在他身边吗? “那个,青媖啊,你这个庄子,是女婿从他外祖手里得来的?你公爹知不知道?” 这老实爹生怕他那女婿瞒了财产,财产要重新收回重新分割。 “不是他。是我赚来的。” “你赚来的?”苏父一脸惊诧。 “咱往外卖的果干菜干,一地窖一地窖往外卖,爹就没问过都往哪卖,卖给谁了?” 苏父想都没想:“爹问那干嘛。知道你做出来的东西能卖出去就行。”说完顿了顿,看向苏青媖:“那个,能挣一座庄子?” “这么赚钱吗姐姐?”小青杏也张大了嘴巴看她。 苏青媖笑了笑:“东西不赚钱,技术才赚钱。姐把这个技术卖了,人家用这些做了比我们多很多的果干菜干往外卖,那个才赚钱。而且上次姐不是让周婆婆炸过一回面吗,能放很久,那个人家也稀罕。” 苏父想起来了:“是啊,我去年冬天跟大虎去邻县收菜,带了一些在路上吃,用热水一泡,加点咱做的干菜,那真是香啊,又方便又热乎,可比大冷天啃干饼好多了。” 苏大虎想起大冬天出门苏青媖让他带在身上的干面干菜酱菜等等,就觉得心里热乎。他从来就没觉得大冷天在外面跑是一种折磨。 “姐,那个很值钱吗?” “卖给需要的人它就值钱。” “那咱干嘛不自己做来卖?” “咱没人手,也没门路。而且咱一做出来就会有人模仿了去。只有很大的家族拿去做了,别人才不敢跟他们争。” 苏父和苏大虎都听懂了,苏大虎看向苏青媖的眼神有些异样,再看看她怀里的婴儿,见她目光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宝,心里涌上些许的难以言状的酸涩。 第一百零八章 庄子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庄子里。 庄头很快就赶了过来。把一行人迎进了院子里。 这回得知这个庄子是自个闺女的,苏父觉得腰板都挺直了不少,不再像以前每次来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了。 还有心情一路走一路打量这处庄子。 以前每次来,都没来过主人院,这次一进来,细细打量,觉得这院子比他闺女在镇上买的二进院大多了。 得有三四进吧。房间也多,有前庭有后院,有花园有亭子,还有车马房,工具房,后院还建一个很大的仓房用来放粮食,院里还挖了一个非常大的地窖。 苏父一路被庄头带着参观一路惊赞连连。 原来地主家老爷连一个庄子都修得比别人的住家要好啊。这应该只是偶尔来住住散散心吧,竟然还修得这么讲究,屋里的家具摆设竟然也留下来了。 苏青媖一路走,也是一路点头。对这庄子很是满意。 跟刘庄头了解了一些情况后,心里便有数了。 当初拿到这处庄子,对于庄子里的庄仆和佃户也都留了下来。除了有两户庄仆回了许家。其它人都留了下来。佃户也重新签了租约。 留下的庄仆也安安份份。 被放到庄子里的,一般也就只能管管田亩,回了许家也不过是被送到另一处庄子。在这处庄子里呆习惯了,再去别的地方日子也是一样要过,何苦挪来挪去的。再说跟这附近的人家都来往那么多年了,也熟悉了,换了别的地方还要重新融入,可能还要被挤兑。 剩下的几户庄仆就都没走。 原来的庄头一家子回许家了。当初许少严把庄仆的身契给了她,她听了许少严的话,择了一个忠厚老实的当了庄主,把庄子托给了他。 此时苏青媖听着刘庄头拿着帐本跟她汇报情况,很是满意。 此时她已把苏父等人安顿好,小宝也睡了,小青杏也被庄主的小孙女带去参观庄子了。苏父和苏大虎也都出去转转了。 苏青媖听着庄头说着庄里的情况,也一一见了留下来的几家庄仆。勉励了他们一番,就让他们离开了。 把刘庄头留了下来,说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因为有他们的身契,再加上与许少严合作,苏青媖相信他们知道轻重,不会做出泄密或是一些不妥当的事。 刘庄头听完苏青媖的吩咐很是高兴。 多做一份活还有额外一份收入,谁不高兴。 “庄主放心,我马上就去挑人,一定挑手脚麻利,干净不多话的。他们的忠心庄主尽管放心,留下来的都是老实没有门路的,大家都是本份过日子的人,再说有我帮庄主看着,一定不会耽误了庄主的事的。” 苏青媖点头:“我姓苏,以后就叫苏娘子吧。我平时可能不太过来,刚才那两位,一位是我娘家爹,一位是我娘家表哥,以后都会由他们出面。许家那边,许少东家会派他身边亲近之人过来跟你这边接洽。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托人送回枫亭镇回禀给我。” “是。苏娘子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好了。” 苏青媖满意地点头。 又说了一些话,才让他下去了。她在屋里不过才坐了半个时辰,刘庄头就找齐了十个人。男男女女老少都有。 刘庄头见苏青媖没有说话,有些忐忑。 见苏青媖看着人群里的那两个半大女孩子,诚惶诚恐道:“苏娘子,这两个孩子并不是凑人数,她们确实是手脚麻利,做事也认真,这事我想着最好是每家都出人手,这样每家也能有个贴补,这两个孩子家里,他们大人” 那两个半大女娃,瞧着十二三岁的样子,以为苏青媖不要她们,吓得扑通就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娘子,娘子,你行行好,我们不会耽误了活计的,不会耽误了活计的” 苏青媖抚了抚额,她这还没说什么呢。 “先起来。” 见两个女娃战战兢兢起来了,头也不敢抬,叹了口气:“我没说不用你们。只是没想到罢了。而且这个活计我发的工钱跟别人也不一样。我是按工种不同,计件算钱。” 计件算钱?不是按天算钱?计件算钱又是什么? 被庄头叫过来的十个人面面相觑。 方才庄头去各家通知的时候,人人欢喜雀跃。谁不高兴给家里再多领一份收入。 而且又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在庄子里,离家近还能赚到钱,人人挣着来。只不过这一批只要十个人。每家最多出一到两个人。 “对,按活计不同,计件算钱。比如有 人是晾晒的,有人是洗切的,有人是烧火的,有人是劈柴的。活计重的工钱就多,那如果都是洗切的,别人一天切一百斤,你一天切六十斤,别人就比你拿的钱多。而且工钱日清。” 这么一说,大伙就明白了。庄头更是对苏青媖佩服得很。 他方才还在想着,这活计苏娘子交到他手里,他要怎么分配人工。都是处了这么多年的老伙伴,让谁干重活让谁干轻省的活计?哪怕换着来,也会遭到别人抱怨。 没想到苏娘子按活计轻重不同,按做活多少来分工钱。 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下子应该没人抱怨,也没人干活拖拉了。而且工钱日清。每日干活结束就发钱,谁拿得多谁拿得少,一目了然。谁勤快谁偷懒,也是有目共睹。 都不用他监督,拿钱少的,回家都要被家里棍棒加身,家里又不是只你一人可以出工,不想干就回来下地挑大粪去,换人。估计没人敢偷懒,哪钱少的自己都抹不开面。 刘庄头心里满是佩服。决定以后对庄仆们管理也按贡献大小出工多少来发月钱,不能让老实勤快的人吃亏了。 被选来的人一脸兴奋,这样的话,那每天多干一点就能多拿钱回家了。而两个小姑娘也是暗自较劲,她们不会比别人差的。一定不会拖后腿一定会比别人干得多干得好的。 苏青媖又说一些,比如除了要量还要求质的话。不能一味的求多,就不注重质量要求,东西不过关,也会扣钱。 交待了一番,让大家明天来试工一天。就让大伙回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 贼人 苏青媖在庄子里呆了四天,终于把一摊子事情安排妥当。 这几天苏大虎和苏父收了大量的果蔬都往庄子里运,人手足,物料丰,地窖很快就堆了一大批成品。第四天许少严还亲自来了一趟,对庄子里的产出很满意。又与苏青媖商议了一些细节,又与庄头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去。 庄子里的人见原少东家与现任庄主关系匪浅,再加上身契也都捏在现任庄主手里,有小心思的也都按下了,没人敢做以卵击石的事。 第五天一早,苏青媖把事情交待给刘庄头,带着小青杏和小宝回了枫亭镇。 枫亭镇这几天有苏青柳坐镇,店里经营情况良好。没什么叫苏青媖担心的。另两家店因为成本上升,提了菜价,菜肉新鲜度和服务都跟不上,苏青媖的店迎来了人流高峰。 当然,在商户门庭冷落的当口,眼红嫉妒她的人也不少。但明面上她的生意不过三瓜两枣的菜茄瓜果,按文算的小生意,不值当算计。民又以食为天,眼红归眼红,但暗地里算计她的人倒还没有。 现在农人山民轻易不进镇了,想买点山货野味都买不到了。再把菜铺挤兑走了,这是打算让大伙喝西北风了? 这日,苏青媖在铺子里呆到很晚,算好当日的流水,吃过晚饭,叮嘱了大姜和苏大虎几句,才和苏青柳,丫丫,双胞胎抱着小宝往她的小院走。 “姐,爹这几天都那么晚了还回村里,过几日哥哥放农忙假,我们要不要也回去啊?” 苏青柳笑了笑:“你们回去能干什么?地里的活你们又干不了。” 苏青媖看了一眼他们兄妹:“过几日小青杨放农忙假,你们回去住几天吧。地里的活虽然不要你们做,但可以帮大人一些小忙。给地里忙农活的人送水送饭也行。地里的活姐会花钱请几个小工。现在找零工的人很多,价钱不贵。” 小青杨点头:“嗯。到时候我们跟爹一起回去。” 小青杏也点头。想了想,抬头看向苏青媖:“那我们能带祈佑哥哥回去吗?” “嗯?” “他一直想去我们村里看看。” 苏青柳笑了起来:“这真是,村里的孩子想往城里跑,城里的孩子倒想往村里体验体验了。” 苏青媖也笑:“那孩子应该是在镇上憋得慌了。”对小青杏说道:“不能偷偷去,要问过谢爷爷,他同意你们才能带他去。” “嗯。”青杏重重地点头,小青杨也笑了笑。 丫丫跑过来拉他们,三个孩子便手拉手往前面跑了,一路跑一路笑,引得苏青媖怀里的小宝也探头看去。 苏青媖低头看了看他,用手指戳了戳他软软的额头:“你什么时候才能跟舅舅小姨和表姐一样跑跑跳跳呀。” 小宝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她看,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苏青柳凑了过来,把他抱了过去,笑道:“还早着呢。我们小宝慢慢长,不着急啊。” 回到家,梳洗一番也都各自回房睡了。 夜里,小宝饿了,嚎了两声,苏青媖起来给他喂奶,喂完刚把他哄睡着,正要躺下,就听到院里有什么声响,像是什么落地的声音。 苏青媖对辩音很敏锐,侧耳去听 院里传来很细碎的声音。 动作很轻。苏青媖听清了,是院子里进贼人了。 她忙把小宝挪到床里侧,盖好被子,用枕头在外围圈上。下了床,放下幔帐。摸到门后的电棒捏在手里。 听着声音好像只有一人,那人进了西边的厢房。 苏青媖掂了掂手里的电棒悄悄打开了房门,出了房门,又悄悄把门掩上,没有弄出声响。 蹑手蹑脚走到西厢房,见屋里有个黑影正趁着夜色在翻找财物,她捏紧了电棒打算给他从背后狠狠一击。 正蹑手蹑脚走过去,屋里的人似有所感,转过身朝她挥拳过来,苏青媖忙闪身一电棒挥过去,立时就把他击晕了。 等苏青媖把他绑好,才扯下他的面罩 花豹! 花豹被泼醒的时候还是懵的,他明明没有看见对方手里没有东西,可是只见对方一挥,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击到,竟全身都麻了,马上就晕过去了。 明明探明这附近都是普通住户,这家里还请了护卫了? 花豹身上还有些战栗,余微未减,身体里的那种麻意好像还没消散。 抬头看向泼醒他的人 呃,好像有些眼熟。 “有些日子没见,你不到镇上收保护费,改上门来要了?”苏青媖冷冷地看 着他。 花豹完全清醒了过来,可不是熟吗,他们村里那个嫁到镇上的柴火妞,他还领着人上她家要过保护费。 听说嫁到镇上没多久,丈夫就被征走了,村里都说她无夫无子从此后要在继婆婆手下过水深火热的日子了,没想到,她男人才走,土妞就开起了铺子,还经营得风声水起,镇上开了好几家一样的店,原以为她要被人挤兑死了,没想到还开得好好的,生意红火。 不用看继婆婆眼色过日子,自己捏着钱,活得开心。前段时间听说还生了儿子了。这有钱又有儿子傍身,丈夫死了,还能再找一个年轻力壮的,村里现在谁不说她命好。 怎么摸到她家里了? 这不是西街啊,她吕家不是不住这吗? “妹子,好妹子,哥哥摸错门了。你饶了哥哥,就当看不见,啊,咱一个村子的,一块长大的情份” 苏青媖笑了笑:“别跟说我情份,你都摸进来了,也没想情份的事啊。再说我一屋子女人孩子,我可不敢饶了你,还是明天把你交出去,搞不好还有赏钱拿,听说镇上府兵都驻扎下来了。” “别别,妹子,千万别把哥哥交给府兵,哥哥错了,哥就是一时湖涂,求你了” 苏青媖不理会他,刚才在他身上摸了一会,见他没带凶器,放心不少。不过他就是带凶器,苏青媖也不怕。 “你这业务很广泛嘛,白天收保护费,晚上做无本买卖。看在一个村子的情份上,我呢,让你可以在这安心睡上一夜,明天我再把你送出去。” “别别,妹子,哥求你了” 见苏青媖不理会他的求饶,转身就走,急忙喊道:“妹子妹子,我有马师父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章 赠银 苏青媖脚步顿了顿,转身看向他。 “妹子妹子,哥知道哥真的知道!” 见苏青媖转身回来,花豹心中大喜,急忙挣扎着说道:“哥知道你跟马师父一家交好。还知道你男人是马师父的徒弟。当时哥去你铺子里要保护费,后来扬威武馆的人还专门去警告了我们,让我们不要去骚扰你。” “扬威武馆去警告你们?” 花豹拼命点头:“对,对,我们老大还让我们不要对你动手。后来你铺子整一条街我们都退避三舍,再不敢往那边去的。” 苏青媖静静地听他说完,才问道:“你说,你有马师父的消息?” 花豹点头。 苏青媖疑惑地看向他:“你不会不知道府里和县里正在找他吧?你们有他的消息会不卖给驻扎在镇上的府兵?赏银应该很多吧,不比你摸到别人屋里抢的强?” 花豹忙说道:“我是从我们老大那里偷听来的,我们老大有没有把他的消息卖给上面我不知道,但我如果越过我老大跟上面说,除非我想被我们老大打死。” “那你现在把马师父的消息告诉我了,是想把我卖了?” 花豹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你跟他们一家交好,前段时间府里也找你问过话。我把你卖了,不等于把我也卖了吗?我娘还在村里呢” 苏青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地痞流氓还念着家里的老母,看来还是有一丝底线。 决定相信他:“马师父” 花豹看了她一眼:声音都小了几分:“听说去了鹰嘴山,抢了好几个山头,当了那一片山头的老大,拉了好大一支队伍,我们老大都心动了,准备去那边抢山头。” 苏青媖满脸的不敢置信:“抢山头?” 花豹点着头:“嗯,那一片山头听说峰险山峭,易守难攻。” 苏青媖久久没有缓过来:“鹰嘴山,在哪?” “在西北边,离边境不远。听说朝廷年年派人清剿,都拿不下。” 苏青媖愣愣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花豹又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好些,她脑子都嗡嗡地。 良久又听他说:“我也要跟我老大离开枫亭镇了,本来想要些钱财做为盘缠的,没想到,竟摸到妹子家里” “你们要离开枫亭镇了?去邻县石场?” “邻县石场我们老大混得跟个小弟一样,没意思。现在边境不稳,大家都往那边去,也许能做出一番大事来呢。” 苏青媖愣了愣:“你老娘不要了?” 花豹默了默:“我,我老娘反正没我她反而能活得更好。”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她偏居一隅,对朝中之事确实不太关注,枫亭镇离京都又远,平时也风平浪静的,苏青媖便觉得日子安稳,没想到这怎么好像天下英豪要群出的模样了? 苏青媖又问了花豹一些事情花豹知道的也不多,但把知道的都给她倒了。说了很多有用没用的消息。 苏青媖听着他说了他们那一帮人和他周边人的一些动态,苏青媖还是觉得平静的湖面吹起了风,泛起了涟漪。 苏青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妹子,妹子,我说了这么多,你放了我啊,哥再不敢了!” 花豹见她走没影了,心里恨恨地咒骂了几句。 刚骂完见苏青媖去而复返,未尽的话就又吞了回去:“妹子,好妹子,你快放了哥哥吧,哥再不敢了。” 苏青媖把一个荷包放在他面前,淡淡道:“里面有十两银子,你走吧。” 说完就给他松了绑,花豹整个人有些愣愣地:“妹,妹子,你,你” “谢谢你给我说了马师父的消息。我们家都是女人和孩子,今天你说的事,我听过就忘,就当你没来过。” 花豹立刻就懂了,活动了两下手脚,捡起地上的荷包揣到怀里,郑重道:“妹子放心,哥也只当没来过。你放心,哥不会跟人说的。” 往外走的时候,想了想,又道:“妹子,不知道外面是不是要乱了,平时你多留意一些。别往北边去,那里人多” 说完三两步窜到墙边,刚要跳出去,见苏青媖站在原地看他,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只说道:“妹子,谢了!” 说完三两步,攀住墙头,翻了出去。 一阵夜风吹起,好像夜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苏青媖默默地回了房,闩了门,愣愣地坐在床上消化花豹的话。 她从来就不敢小看地痞乞丐,这些人到处流窜,虽然人人喊打,但他们的消息往往最灵通。反而是偏安一地的人,安乐于现状,困于一地,不知外头日月更替。 现在花豹等人要离开,虽说税差把他们挤兑得没了活路,但他们奔赴那么远的地方,一定是有更大的利益驱使着他们。 苏青媖愣愣地想了一会,又把藏在柜顶上的行李箱拖了下来,打开看里面放的金子,看它们藏得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把它们又重新放好,想着改天再拿手里的银子换些金子回来。 次日,苏青柳见她顶着一双黑眼圈,还以为她昨晚被小宝吵到了没睡好,把小宝接了过去,亲自照料。苏青媖也没解释。 只默默留意起街上的人事来。 转眼小宝过了百日,吕博祖也得了秀才的功名。吕生财吴氏高兴不已,在吕宅门口放了长长一挂鞭炮,设了几十桌,请客吃酒。苏青媖也抱着小宝去了。并送了礼金。 吴氏喜气洋洋地在她身边转了好几圈,吕玉珠也穿戴一新,满头金饰,笑意盈盈穿梭在在女客间,像极了大户人家的闺秀,被好多妇人拉着问婚配与否。吴氏乐得合不拢嘴。 吕老汉一家也被接了过来,被无数人叫着老太爷,吕老汉高兴地多喝了好几杯,他们家终于出了一个秀才了。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村里乡里天天有人上门道贺,吕老汉都觉得他飘了。 转眼又看到两个小曾孙,见他们眉目渐渐长开,吕家后续有人,吕老汉只觉得身子都轻了二两。 吕博祖秀才宴后就去了平川县,在未来岳家的族学里苦学去了,想再进一步,吕生财和吴氏已是准备给她挑日子了。而吕玉珠也是有好些人上门提亲,吕生财和吴氏夫妻二人忙得脚不沾地。 连苏青媖都觉得近日天下太平。但没想到才过几日,县里就下了文书。 第一百十一章 还活着吧 县里的文书很快下发,各镇各乡收到了前线战士阵亡文书。 枫亭镇门口,贴了两张很大的告示,上面列了各乡各村被征上战场的阵亡名单,密密麻麻,让人看着头皮发紧。 相应的名单已经抄到里长村长手里,但每天还是有层层叠叠的人围着告示栏搜索着自家儿郎的名字 每天只要靠近镇门口,都能听到阵阵凄厉的哀嚎声,让听者跟着落泪。 苏青媖也跟着去看了几回,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没有吕博承的名字。 她僵着的手脚才软了下来,路都走不了。眼里都是软顿在地上,哭得背过气去的可怜人,耳朵里都是那些哭嚎声。 她又跟刘举业确认过,确实没有吕博承的名字,她就再不敢往那边去了。 耳朵里都是哭声,连绵不绝。不敢睡觉,也不敢回家,家里也是压抑的哭声。苏青柳的丈夫,丫丫的爹崔芒种也在阵亡名单上。 她也不敢去店里,周婆婆等了几年的儿子,周婶的丈夫,红袖和她弟弟的爹也在阵亡名单之上。 表弟周大姜的哥哥周大壮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苏青媖不敢回家,不敢去店里,连走在路上,都是哭声,每天镇上都有人做法事撒纸钱。 周大姜回了邻县的家里,周婆婆忍着伤痛还在店里忙碌,苏父陪着苏青柳和丫丫回了她们村,她要回去给崔芒种起坟。而苏母来镇上打听苏青松的消息。 苏青媖带着她在告示名单上找遍了,没有苏青松的名字,刘举业也帮她确认了,没有苏青松的名字。 苏母还是放不下心,天天往镇门口去,生怕有一天又再贴上第三张告示单。 每天睡觉前都抖着手,拉着苏青媖不放:“青媖啊,你说他们是不是还没抄完?” 不等苏青媖回答,又兀自说道:“青媖啊,你说你哥是活着吧,还活着呢吧?” 苏青媖每次都点头:“嗯,娘,没哥的名字,哥还活着呢。” “活着啊,还活着呢” 等苏青媖把她哄上床,给她盖了被子,以为她睡了时,她又睁开眼睛:“青媖啊,那告示不会再贴了吧?你哥还活着吧” 苏青媖听她一遍遍地问,每次也都有耐心地回她,说还活着。说完喉咙更涩。 夜里躺下苏青媖久久都不能入睡。 想着告示栏上的名单。去年跟吕博承一同被征走的这一批名单上几乎没有。不知是还没拉到前线,还是还没统计。 阵亡名单先是要报到朝廷,户部要核发过名单,然后下发抚恤银,然后再一级一级地往下报。 苏青媖看着睡在身边,已渐渐长开的儿子,小孩子的眉眼像极了他父亲,剑眉星目,俊秀。才点点大,长得比她手臂长了,还会翻身了。 苏青媖戳了戳睡着了的儿子,看他皱了皱好看的眉毛,还无意识地挥了挥小手,小表情一副不耐的样子,苏青媖笑了笑。在他额上抚了抚,儿啊,你爹应是活着的吧。 夜,乌漆抹黑,连零散的星星都看不见,黑云笼罩。 离边境不远的一处战壕里,吕博承已经趴了三个时辰,从太阳未落,趴到了日暮黄昏,又趴到了星夜笼罩。似有所感,抬起身子 “头,怎么了?有动静?” 狗娃趴在他的旁边,看他略支起身,忙挪过去,小声发问。 吕博承又趴了回去,眼睛盯着前方。摇了摇头:“没动静。” 那你 支起身。我们还以为要起来办事了。这蚊子都快吃饱了。 “就是耳朵热。” 耳朵热?狗娃努力透过层层黑幕,往前方瞭望,他们头果然是有特殊能力,凭耳朵热与否来感知前方变化。 刚胡思乱想猜测了一番,就听到吕博承小声念叨了一句:“我娘子可能念叨我了。” 狗娃还以为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头今天没背他娘子的话了,倒是这会竟念起他娘子来。 切,欺负他没有娘子!等这场战役结束,他立刻就请假出营找一个来。哼。 一堆人又趴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听到吕博承说了一声:“行动!” 众人齐齐掀开身上的伪装,提着家伙,猫着身子迅速往行动地飞速地跑了过去。 一场厮杀,吕博承带着十几个手下,攻占了敌人的哨岗,点了狼烟,打开敌营大门,把自家的部队迎了进去。 战争厮杀到次日晨末,才结束战斗。 已经升到将军的 校尉大人拍了拍满身血迹的吕博承,赞道:“行啊,你小子这次又立功了。” 吕博承拖着已经砍杀麻木了的手臂,虚虚地抱了抱拳:“将军过誉了,都是众将士们的功劳。” “你小子,别谦虚了,功劳薄上会给你记上大大一笔。” “谢将军。” 吕博承边往营地走边脱外头那层厚厚的铠甲,狗娃凑了过来:“头,你说这次上头会赏你什么?给你升职还是赏你金子?” “你就知道金子。” “不是头你喜欢金子吗?我只要是值钱的都喜欢。我给攒着,将来娶婆娘。” “你就惦念着娶婆娘。” “好像头你不惦记你娘子一样。”狗娃撇嘴。 吕博承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狗剩狗腿地接过他的铠甲,跟了上去。 边走边脱自个的衣裳:“头,这边有一条河,我打听了清澈着呢,一会我们去泡个澡吧。我都臭了。”说完往身上嗅了嗅,又一脸嫌弃地撇向一边。 听到吕博承应了,忙高兴地跟在他旁边,把自己脱了个净光,光着膀子,往吕博承身上看了一眼:“哎,头,天都这么热了,你还穿这件夹衣啊?” 吕博承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铠甲脱了,身上还有一件中衣,中衣外是师父赠的软甲,软甲外穿着娘子做的夹衣。 吕博承怀念地摸了又摸:“嗯,我怕冷。” 狗剩抱着手里两人的铠甲衣裳,目瞪口呆,你怕冷?大冬天的我们被拉到外头雪地里训练,你光着膀子跑了几个来回,你现在说你怕冷? 我信你个大头鬼哦。 第一百十二章 日子还是要过 苏青柳在乡下一直呆到给崔芒种祭了头七才回了枫亭镇。 回来时,整个人憔悴到不行。身上养了一年的肉又清减了回去。两只眼眶凹陷,瞧得出这些天都没睡好觉。 苏青媖担忧地看着她,她也只是笑了笑,说自己没事,放下行装就到店里做事去了。话也变少了。 丫丫年少不知事,见到了两个小舅小姨,就高兴地扑了过去,又见到了小小的表弟,抢着要抱。抓了表弟的拨浪鼓就咚咚咚地摇晃,哦哦地哄着小宝玩。 周大姜也回了店里,大姑家里也给周大壮起了坟。周婶家也是。 等了这么多年,心里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有个期盼,以前没有着落,心里总是盼着,这一遭有了着落,竟又是这样的结果。 还有吕博承之前带她去吃的那家小店,饭菜味道很好,苏青媖有时候请客也经常会去的小店。那店的大爷后来在她开店后一直是她忠实的客人。但他前两天专门来见了苏青媖一面,说以后不用再给他家送菜了,他和老妻要带着孙子孙女回乡下了。 老两口在镇上等了儿子七八年,儿媳妇都跑了,开着小店带大了孙子女,老两口子也不肯挪窝,在镇上等着儿子从战场回来。 没想到却等来了儿子阵亡的消息。 镇上这样的人家还有很多。这段时间镇子上天天有人家在做法事,外头街上天天都能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纸钱。 这段时间,镇上除了苏青媖的铺子,就是棺材铺香烛铺生意最旺。 这天夜里,苏青媖哄睡了小宝,敲了敲苏青柳的房门。 “姐,你睡了没?” 过了一会,苏青柳给她开了门。 “姐,我陪你说说话。” 苏青柳把苏青媖让进了屋里。姐妹俩躺在床上,丫丫睡在里侧。 “姐,你没事吧?” 黑夜里苏青柳摇了摇头。 苏青媖侧身过去拍了拍她,声音很轻,说在她的耳边:“姐,你还有我们呢。有爹娘有弟妹有丫丫。将来如果小宝的爹也有个万一我们就一起过。把丫丫和小宝一起养大,将来让小宝给我们养老。” “嗯” 苏青柳嗡声应了,转身趴在苏青媖的怀里,捂着嘴哭了。 哭声压抑,让人听了心酸,难受。 苏青媖紧紧抱着她,也落了泪。 次日,苏青柳看起来好了些。在店里,周婆婆也会逮着机会找她说话。 老人家经历得多,看淡了生死,见她精神不济,一个年轻妇人,公婆丈夫都没了,一个女人带个小娃娃,还是个女娃娃。将来有机会再嫁,嫁个好人家里还好,要是不想嫁了或是嫁个不好的人家,这孤女寡母的日子,委实不好过。 周婆婆经常陪她说话,开导她。苏父也默默地陪着她,苏母也隔三差五地来。 苏青柳渐渐地也就想开了,没那么沉闷和压抑了。 崔芒种的每个七日祭,她都会带着丫丫回村里给他烧纸,一直到七七祭过后,苏青柳才算是缓了过来。 让苏青媖看着放心了不少。 这日,刘举业来找苏青媖。自从上次贴了阵亡名单后,刘举业隔三差五,只要有空都会到店里来看看,每次来都抱着小宝,哦哦地哄着他玩。有时候也会给苏青媖讲些外面的事。 “镇门口的税卡前几天撤了,你说是不是那位大人收手了?”苏青媖说道。 刘举业抱着小宝,没来得及回话。 见小宝黑黝黝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使坏地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被小宝生气地两手拽了下来,还用小手狠狠地去拍打他,还奶凶奶凶地瞪向他。 刘举业半点都不恼,还哈哈大笑。 “这小子,脾气还挺大啊。” 吕卫旸小朋友见刘举业笑话他,恼了,扭身就朝苏青媖伸了手,不打算让刘举业抱了。 还不等苏青媖伸手,刘举业一把把他举高高,还往上抛了两下。 那小子非但不怕,还嘎嘎地笑,见刘举业不抛了,还生气地用小手去拍刘举业。刘举业又往上抛了他两下,这小子才高兴了,乖乖让刘举业抱着,依在他怀里玩他的衣襟。 刘举业笑眯眯地,一手牢牢地抱着他,一边跟苏青媖说话。 “那位大人胆子喂肥了,现在做事颇有些肆无忌惮。但他上头有人,知府大人也得给他几分情面。现在不过是县里这次阵亡的兵士太多,前段时间税又收得有些狠,做做样子罢了,不然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苏青媖笑了笑。 又说道:“听说这次发下来的阵亡兵士的抚恤银,一人十两,衙门里都没动,都发到家属手里了。” 刘举业捏了捏吕小宝的小肉手,在他不耐时,又笑着放开了,心情好好。 朝苏青媖笑道:“抚恤银他还不敢伸手。要是阵亡家属闹起来,再寒了前方战士们的心,闹起兵变,这责任谁都背不了。再影响到下一次的征兵,到时候县里征兵人数不足,这责任他还背不了。” 苏青媖愣了愣:“又要征兵了?” 刘举业顿了顿,道:“这次边关大捷,应该不会那么快征兵。但是朝中现在局势不稳,再加上这次死了不少人,如果军中要增补兵力,我爹他们估计,还是会再征一回兵的。” 苏青媖长长叹了口气。 刘举业也沉默了下来。摸了摸吕小宝的小脑袋,见小宝看向他,笑着在他鼻子上刮了刮,小宝用小手去拍他,他就笑着伸手任小宝打。 小宝见他不恼,咧着嘴开心地拍了他好几下,还高兴地看向苏青媖,一脸得意炫耀。 苏青媖无奈地看了人小鬼大的吕小宝一眼,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他还高兴地用小肉手摸了摸。 刘举业笑眯眯地看着他。 对苏青媖说道:“小宝很机灵,将来他会是你的依靠。你们母子俩只管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再怎么征兵都跟你们没有关系,只管好好培养小宝就行。吕家那边吕博祖有了功名,你公爹他们也会免了兵役。” 苏青媖点了点头。 如果再次征兵,吕家她是不担心的,随着吕博祖有了功名,吕老汉又把三个儿子的户薄合在一起了,再征兵,乡下吕老汉一家也都会免了兵役。 只是桥头村的苏家,家里男丁多,就不知道这次要让谁去了。 第一百十三章 夏风 税卡撤后,枫亭镇迎来往日繁华局面。 可能是之前被压抑得狠了,各商家纷纷囤货,货架上摆得满满当当。百姓们也走出门愿意到各铺各店转上一转了,各店铺人来人往。布铺里都是扯布做夏裳的人。 贴完阵亡名单过后,镇上很是沉寂了一阵,但当人们意识到日子还是要照过的时候,也愿意出门走动走动了。 枫亭镇上一扫多日的阴霾,街上随处可见拎着大包小包的百姓。脸上都带着喜意。 因为风闻可能要再一次征兵,镇上的媒婆生意火爆。 吕生财也马不停蹄地给吕玉珠忙着相看。怎奈吕玉珠自从一母同胞的兄长考上秀才后,眼光更高了,等闲人家不在她的眼里。镇上就没她看得上的。 吕生财被她折腾得嘴上都起了燎泡。恨得想甩手不管了。 可就这么一个闺女,难道还能扔了? 狠着心不管了几天,转眼人家就说到他耳朵里,说那对母女俩做了怎样怎样的蠢事。吕生财顿时胸闷气堵。 怎么就有脸扒上人家县里的大户了?还堵上人家店里了? 吕生财是又羞又气,怒气冲冲就回了吕宅,劈头盖脸就把吴氏和吕玉珠骂了一顿。 “琳琅阁的少东家是我们能攀得上的?人家族里在朝中有的是人,能看得上我们?你们哪来那么大的脸?我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你们娘俩是不打算让咱家在枫亭镇上混了是吧?多少人在后头看你俩的笑话!家里不过出了一个秀才,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入流,你们倒是看不清自己了!” 吕生财劈头盖脸,不停歇地骂了那娘俩好一通,甩袖而去。 一股闷气没地发泄,跑来苏青媖的店里,见她在前店忙碌,也只冲她点了点头,就往后院去了。 苏青媖习惯了他隔三差五地来看吕小宝,也不在意。不过今天这么怎么了?冒一脸的黑气? 苏青媖交待了苏青柳和周大姜一声,转身回了后院。 公爹都来了,不能装着看不见。 到了后院,就看到吕生财抱着吕小宝,在逗着他玩。 这小东西也不知是皮实还是胆子大,小小的人儿,就喜欢别人把他往天上抛。每天都要让人把他抛一回,他才高兴。 苏青媖对于这种忽上忽下的失重动作,自来就避之不及的。但这小东西倒是喜欢,反正就不随她。每日里,要是周大姜苏父苏大虎等人忘了这么陪他玩,这小东西还会啊啊啊地提醒你。 小东西脾气还大,苏青媖要是打他,他扭身就不理苏青媖了。宁愿饿着,喂奶都不吃了。 苏青媖硬熬了他两回,不吃就饿着。才不惯着他。 没想到这小东西,也死扛,谁抱都要,就不要苏青媖抱,奶也不吃,别人喂他喝水,也喝,就是不喝苏青媖的奶。 后来苏青媖就自己投降了。 只打算等他再大一点,会说话了,再来跟他扛。看谁刚过谁。 后院里,吕生财抛着吕小宝几回,见他嘎嘎笑得大声,吕生财也乐了。 脸上也没那么冒黑气了,脸上也带了笑。 敢情这小东西还是一棵解忧草啊,啧啧。苏青媖看了小东西一眼,见他咧着嘴笑得开心,抓着吕生财的胡须不放,不禁有些觉得脸皮一紧。这小东西力气大着呢,也不知吕生财痛不痛。 苏青媖拉了一筐菜到面前择着,一边择一边看吕生财和吕小宝。 吕生财逗弄了吕小宝一回,抱着他在怀里坐在板凳上,一脸宠溺地看着他。被揪了胡须也只是龇龇牙,又乐呵呵地随便他玩。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爹,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吕生财顿了顿:“啊?啊。” 过了一会,见苏青媖不问,自兀自说道:“就是玉珠的婚事。” 苏青媖便不说话了。有父母在,吕玉珠的婚事还轮不到她来多嘴。 吕生财叹了口气:“你妹妹只想着嫁入高门大户,可高门大户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咱家小门小户的,哪里攀得上。再说了,就算人家不嫌弃,可她嫁到高门大户就真的能过上好日子了?你妹妹没经过事,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再说她那个性子到时候被人生剥活吞了都有” 吕生财絮絮叨叨的。 他把这些说给吴氏和吕玉珠听,吕玉珠根本不听。吴氏还算脑子清明,但她奈不住玉珠三番四次的哭求,心软,合着玉珠在一起脑子又不清醒了。 吕生财把这些倒给苏青媖听的时候,苏青媖偶尔还能附合一两句。让吕生财觉得找到 了知已。就抱着小宝越发叨叨个没完。 最后说了好久,苏青媖一筐菜都择完了,小宝都在他怀里睡着了,吕生财还在说着。好在吕小宝一旦睡着,就不太受环境影响,吕生财说着话也影响不了他呼呼大睡。 苏青媖想了想,道:“爹,既然玉珠看不上咱镇上的人家,不如你让博祖岳家那边看看有没有人选。” 苏青媖纯粹是不想再听吕生财再絮叨吕玉珠的事了。吕玉珠既然看不上枫亭镇的人家,就让她嫁到平川县那边吧。如果吕博祖岳家想用吕博祖,应该会给吕玉珠找一门合适的人家。 将来日子过得怎么样,就是吕玉珠的事了。她也管不了。苏青媖不想看吕生财为吕玉珠的事折磨得整日烦忧苦恼的样子。 吕生财听苏青媖这么一说,愣了愣,想了想,觉得这个事托给未来的亲家好像说不出口。 一路思忖着回去了。 回去一说,吴氏一拍大腿说吕生财总算提了个好主意。次日就风风火火地去平川县找未来亲家母喝茶去了。 又过了几天,就听说吕玉珠的亲事定下来了,对方也是耕读人家,乡下有田县里有铺,但就是儿子多,读书有点费银子。听说吕玉珠有田亩做为陪嫁又是县里孙家说合的,立马就应了。 吕生珠还嫌弃不想应,但吕生财压着她,转头就和吴氏跟对方交换了庚贴。 自此,两个儿女婚事都定了下来,吕生财算是了了一大桩心事。走路生风,连到铺子里看吕小宝都勤快了许多。吕小宝也喜欢他,远远见着他,就高兴地两条小肉腿蹦哒着往他那边伸手。 正当苏青媖觉得日子静好,夏风和煦的时候,许少严在一天傍晚匆匆赶了过来。 第一百十四章 盐价 许少严一路风尘仆仆,少了往日几分贵公子模样。 已是日暮时分,苏青媖被吉祥糕饼铺掌柜匆匆叫了过去,就看到这样的许少严。满面尘霜,正一手支着头倚在高背椅上闭目养神。 “你来了。” “啊。来了。” “坐。” 苏青媖落了座,看向他:“出什么事了吗,看你这么急。”见他神情严峻,眉间轻拢,心里一紧,怕真是遇上事了。 许少严揉着额头:“盐税重了。我得了消息,抢了一点。怕你没盐用,运了两车到你庄子上了。至于你们日常用的,趁着这段时间消息还没传到这边,你加紧备点货。囤着,有备无患。总归是要食用的。” “啊?盐税重了?” 见许少严点了头,苏青媖心里沉了沉。 前段时间她才交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税,地里秋粮都没收,她又交了一笔夏税。说是为了巩固边防,加收的赋税,每亩田地加收二百文。 老百姓们怨声载道。苏青媖捏着鼻子交了。这才多久,盐税又加了? “加很多吗?” “很多。能囤就多囤吧。” “好。” 又说了几句,起身:“那我回了。” “嗯,我还会在镇上多留两日,有事就找我。” “好。” 苏青媖心事重重,走在大街上。日落了,好些铺子都关了。虽还未黑尽,但零星开着的铺子里已传来点点烛光,照亮了苏青媖脚下的路。 苏青媖脚步匆匆往店里去。 没细说,只连声吩咐店里的人,连着周婆婆和红袖每个人都出去分散买盐去。而且务必买尽每人每月的份额。几个孩子也都拎着袋子出去买盐去,丫丫也抱着去。 又留了苏父和苏大虎,说了盐价将上调的事。两人神色一敛,转身就到后院赶了牛车,匆匆就往平川县去了。 苏青媖又急匆匆往吕生财的杂货店里去。 好在吕生财还在。小伙计走了,他正准备关门回家,一转身就见苏青媖闪身进来。 “博承家的?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 “爹,你店里还有多少盐?” “盐?咱手里没有盐引,爹从盐商手里拿了一些,不多。只赚个倒手钱。你要啊?要就都拿去。爹明日再去购进一些。” 苏青媖见他一脸平淡,应是没收到消息,忙拉他到一旁悄声说了。 说完,又道:“爹,你留下家里用的,剩的匀我一些。” 苏青媖说完见他愣愣的,又说了一次。 吕生财满脸不敢置信:“青媖啊,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从哪里得的消息?” “爹,你别管真假,反正放在家里也坏不了。”想了想,转身在杂货铺里四下看了看:“爹,糖也给我匀一些。油酱醋还有其他的我也要。” 说完已是在店里找了器皿兀自装了起来。 吕生财回过神来,赶紧过来帮她装苏青媖装了一大车,让吕生财给她运回店里。又让他帮着搬到地窖。 刚上来,吕生财就见店里的人,连苏青媖那对双胞胎弟妹都抱了一大袋盐巴回来,整个人都傻了。 又见周婆婆的小孙子也咚咚咚地抱了一大袋盐跑了进来,不由愣住了。接着又听苏青柳跟苏青媖说道:“我再抱着小宝再去买一回。” 就见苏青柳又抱了小宝飞快地往外跑了。 吕生财这下坐不住了:“青媖啊,这,这” 哪知苏青媖没安慰他半分,还问他:“爹,你要不要去平川县进些货?再从盐商手里买一些盐回来?” 吕生财愣愣地看着她,见她无比认真的模样,呆呆地说道:“那,那爹回去套车” “大姜你跟着跑一趟。”苏青媖转身就对周大姜吩咐道。 周大姜立刻扶着呆愣着的吕生财大步去了。 “青媖啊,你说咱们要不要囤点粮啊?” 周婆婆这一整晚心惊肉跳,老人家是过来人,盐价也不是没调过,高的时候,一斤盐能抵一百斤粮,还无处可买。导致大家都关着门吃淡食,吃到嘴里都没了味。 周婆婆心里扑扑直跳,还不等苏青媖说话,就拍着大腿招呼着她的小孙子:“红衫啊,快回家拿米袋!” 苏青媖回过神来,忙招呼周红衫和青杨下到地窖里拿了好些米袋和篮筐上来。关了铺子,拎着米袋又带着大伙去了粮铺,很快就搬了一堆米面杂粮回来。 次日,天不亮,苏青媖雇了几辆牛车,亲自到乡下装了菜蔬运回来。 午时,苏父和苏大虎赶着各自的牛车回来,身后还跟着两辆雇来的。避着人赶到铺子的后院,把东西往地窖里搬。半下午时分,吕生财也回了,后面也跟着三辆牛车。 吕生财一夜未回,回来吴氏知道他把银子花了大半,还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半天。 一儿一女马上要婚迎嫁娶了,拿银子进了那么多货,要是卖不掉,哪来的银子给他们置办婚事! 吕生财也没解释。他心里也是惊疑不定。不过好在他进的东西都是能放的,哪怕年景再好,也不会太贬值了去。 接着吕生财就一日三趟往镇上溜达,米面粮油店进得尤其勤。卖盐的地方也是一日去三回。 而苏青媖跑吉祥铺子跟许少严见了两回,每回都谈很久。等许少严走后,她又特地去了一趟庄子里。吩咐所有成货先不动,制好就放到地窖封存,等她吩咐,不可妄动。 刘庄头恭敬地应了。 苏青媖也隐晦地提醒刘庄头让庄仆们和佃户们存些盐。 刘庄头心里惊得直跳,苏青媖一走,急忙打发了庄里所有人上平川县里买盐去了,佃户也都隐晦地说了。有些人听话买了囤在家里,有些人没听。 在桥头村的苏家和上河村的吕家也都囤了一些盐后,苏青媖也陆续又囤了一些,又把庄子里的粮食也运回来一些。 如此过了几天,枫亭镇的盐价,悄悄地从原来的一斤二十文,涨到二十五文,又很快涨到三十文,五十文,一百文。原来一斤盐能换四斤粮,现在一斤盐能换二十斤粮了。 价格涨得飞快。街上到处都是排队买盐的人。 第一百十五章 有点慌 苏青媖每天都往枫亭镇上走上两三回。每一回出门都会看到排着长长的队伍买盐的人。 渐渐地,盐铺开始限量了。 有些人大老远赶来买盐,拖儿带女的,刚排到自己,就被告知没盐了。顿时跟天塌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嚎了起来。哭声凄厉,让人不忍闻。 有些人聪明,转身就扑向各杂货铺,各食铺,买各种酱,咸菜,酱菜,咸鱼等等。 苏青媖的店里,所有的泡菜咸菜酱菜被人抢购一空。 还有人聪明的,不再盯着盐价,开始往粮铺购粮。导致粮铺的粮价也跟着悄悄涨了一波。布铺也是,也有人开始囤布了。税收除了银钱,粮食,还可以棉麻绢等布匹认缴。 钱掌柜的布铺迎来了最大客流。每天他都笑眯眯地,收钱收到手软。但掌柜娘子反映过来后,也限量抬价了,被人指着鼻头骂。她也不惧,叉着腰站铺内跟人对骂。 让镇上的人看了好一波热闹。 整个镇上都有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弄得人心慌慌。 上了一年私塾的小青杨对这一切很是困惑,和自马师娘走后,没人再教着念书的小青杏凑在一起,坐在铺子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街上的乱像,嘀嘀咕咕。 晚上姐妹几个回了院子。夏日炎热,几个人在院里纳凉。 小青杏抬头问道:“姐姐,盐很难得吗?为什么卖得比粮食还贵?” 苏青媖见兄妹俩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了笑,道:“是啊。盐比粮食难得。粮食是每个地方都能产,产不了水稻可以种麦子,种不了麦子可以种高梁种小米种大豆。总有办法找到吃的。但产盐的地方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而且制盐的工艺也不成熟,出盐少,再加上交通不便,运过来不容易就卖得贵了。” 小兄妹俩若有所思。 想了想,小青杨又问:“那为什么之前一斤盐能换四斤粮,现在盐价却涨了这么多,是盐变少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物以稀为贵?”小青杏大声跟着说了一句。 苏青柳和苏青媖都笑了起来。 这孩子自马师娘去后,没人再教她读书了,就跟着小青杨学。小青杨每次从私塾回来,就教她认字,背文章。小东西现在也能磕磕绊绊地读一些简单的书籍了,偶尔会蹦一两个成语。 苏青媖道:“不是。是因为盐税重了,盐价才跟着涨了。” “盐也要交税吗?” “是啊。我们生活在这个国家,为了维持国家运转,国家就要收各种税。不只盐要加税,就是酿醋的,造纸的,做酱的,都要交税。姐姐开店也要交商税,家里的田地也要交税,咱收了粮食也要交粮税。” “我知道。还有户税丁税!” 小兄妹对这两个税印象深刻。因为户税前段时间他们两个姐姐都因为分户而交了户税,小青杨和吕小宝也交了丁税。 让小青杨怀疑了一次人生,还以为他自己成丁了,是个大人了。 “姐姐,为什么卖盐的那么少啊,要是多开一些铺子不是都有盐卖了吗?也就不用那么多人排队了。”这几天双胞胎经常看到大老远来买盐而不得的人坐地痛哭,心里戚戚然。 两个小东西,头一次接触到社会这样的一面。以前没能吃饱,只想着能饱就好了。现在能吃饱了,就没想过还会有人哭着抢着去买盐的。 苏青媖跟双胞胎解释:“因为盐几乎都是官卖,少部分有盐引的商家才有盐卖。没有盐引的商家是拿不到盐的。私自贩盐会被官府抓起来的。” 自古以来,盐税就是各朝各代的重要税种。有时候盐税要占到税收的一半以上还多。是国库收入的重要来源。所以各朝都严控盐的出入。对盐进行官运官销。 而宋以后有了商卖,朝廷发给盐商盐引,有了盐引,盐商才可以进行食盐买卖。但食盐买卖太过暴利,有盐引的盐商富得流油,朝廷也会严格把控食盐的数量和和价格。 而这年代登记个人口,并不容易。很多山民c流民c黑户登记不上,这些人就不纳税。但他们不会不吃盐,所以就加收盐税。这样,就等于天下人口都纳了税款。 而且纳盐税比纳其他税款便当多了,不会出现偷漏的现象。只要是人就要吃盐。所以盐的买卖一直管控甚严。 但因其是个暴利的行业,所以很多人挺而走险,贩起私盐,且屡禁不止。 苏青媖用浅浅易懂的语言,跟双胞胎说了盐的重要和盐税的事情。两个小东西立刻就懂了,而且非常庆幸他们早一步就买了盐囤着,现在家里不缺盐吃。不然光买盐 ,家里就要穷啦。 苏青媖见两个小东西拍着胸口一脸庆幸的模样,笑了笑。 盐税重了,农税也重了。 这两个税种一直是朝廷重要的税收来源。忽然之间加大这两大税种,只能是国库没钱了。现在县里又收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各种税。也不知中饱了谁的私囊。 到时候农人收的粮食都不够交税,谁还会辛苦种地?到时候民怨四起,激起农人反抗 苏青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敢往下想了。 她心里忽然乱糟糟的。 枫亭镇不是中原腹地,离都城也远着。本来以为风调雨顺,岁月静好,只安心过小日子就行。可如今盐价涨了好几倍,粮价也悄悄涨了。 苏青媖忽然有点慌。 夜里躺在床上,看着躺在她身边睡得呼呼地吕小宝,可可爱爱地小模样,两只小手捏着肉拳,置于小脑袋两边。才学会翻身,爬都不会爬,牙都还没长起来,才点点大 这年代缺医少药的,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太太平平长大。 苏青媖默默地看着儿子好半晌,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鸡肋的金手指,忙把它唤了出来。这金手指里面的东西只有苏青媖看得见,当时吕博承要上前线,苏青媖下单了一些药品,没想到那厮竟然看不见。 后来她就很少再用了。这次想了想,忙下单了一瓶奶粉,一套奶瓶。等了好久才收到,忙起来冲了一罐,推醒了吕小宝。 第一百十六章 心得 吕小宝迷迷糊糊被自己亲娘推醒,眼睛都没睁开,只扭了扭小身子,发着小脾气朝空气里挥了挥小肉手。 现在小宝已经很少在夜里醒来了。中间最多醒一回,吃过奶后就一觉到天明。不像之前一个时辰就要吃上一回。 苏青媖急切地想知道金手指对吕小宝是不是有用,冲了一罐奶粉就摇醒了他。 见他有动静了,忙把奶嘴凑到他嘴边,揪着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见吕小宝嘴唇碰了碰奶嘴,就闭着眼把头扭向一边。 苏青媖一颗心都揪紧了。这是看没看见啊?感没感受到东西的存在啊。 不甘心,又把奶嘴往他嘴里送 这次小东西张了张小嘴就把奶嘴含进去了。还无意识地砸吧几下。 苏青媖忙往上抬了抬奶瓶,睛睛紧紧盯着吕小宝,看他闭着眼无意识地吸着,又僵硬地扭头过来看奶瓶 见奶瓶里的奶正一点一点地往下落,苏青媖激动地哭了。 这金手指对她儿子有用! 她儿子能感受到,能和她一样享用到金手指里面的东西! 她无数次地吐槽这个鸡肋系统,她不能靠着金手指发家致富,鸡肋得要命,给她系统干嘛?门都关了,这窗也开得跟没开一样。要来何用!难道只是把她误送过来,做为补偿,保她不饿死保她病了有药? 不过现在看来,她生的,也是要保他不饿着,保他病了有药? 苏青媖感激地在床上拜了拜。这就够了,可以了。 以前觉得一个人赤条条来,将来再赤条条去,无牵无挂的。现在多了一条因她而来的小生命,不让他饿着,不让他病了没药治,这就够了,心里没了多少愧疚感。 苏青媖心里的慌乱减轻了不少。 不知不觉给吕小宝竟喂完了一整瓶奶。这吕小宝也没个够,竟把一瓶奶给吃完了。 也不知吃撑着没有。 苏青媖有点慌,想把他晃起来,没想到这小东西吃饱了就睡得沉,怎么晃都晃不醒。 苏青媖也只好随他去了。在旁边愣愣地看了他一夜,见他没有吐奶,也没有异样,也就放下心来。到了天明时分,给他换了三回尿布。 折腾得一夜没睡。 天亮了,吕小宝很有规律地在往常醒来的时间醒了,咿咿呀呀地叫唤苏青媖。苏青媖一脸困意,交待小青杏抱他出去,倒在床上就补起觉来。 后面几天,苏青媖又试了几回,在确认吕小宝是真的能看见,也能用系统里的东西后,苏青媖放下心来。 乱糟糟的心,平静了下来。 现在街上每天前来买盐的百姓还是排成长队。盐价上涨后,苏青媖再没往店里制咸菜泡菜卖了。大多数人家里,也开始了少盐淡食的生活,一大家子人一顿饭往往都用不了一丁点盐。 以前苏青媖还会经常买一些粗盐给大家做盐焗鸡吃,也会做来放到店里卖。自从盐价上涨后,再没做过了。周婆婆在店里做饭,连盐都舍不得放,那汤跟白水也没差了。 小青杏经常磨着周婆婆,说汤跟白水一样,没味。 周婆婆就苦口婆心地跟她说,以前啊,有些人家吃不起盐,一家人半月一月都吃不上盐,全身酸软无力,走路都泛呕恶心,只好一家人齐齐躺在床上。 小青杏听了吓得不行。再不敢嫌弃食物里盐少了。盐少一点总比没盐吃的好。 每天两兄妹就跑到外头偷偷地看。见盐铺门口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来排队,有时候见跟他们一样的小孩子太可怜,也会悄悄地塞一小纸包的盐给对方。 苏青柳本来想制止的,但苏青媖见他们还算知道分寸,便没多说,只是提醒了一回。而且厨房里每天的盐量有限,多的都是藏在地窖里,厨房里放的也就是两三天的量。他们也拿不了多少,就没多管。 苏青媖店里生意不错,夏日果蔬盛产,收上来很容易。每天苏父和苏大虎都能收上来好几车。苏青媖怕粮食上涨,果蔬还照常收,但制出来的菜干果干都没有再往外卖了。 许少严也在观望之中,没再派人来收过果蔬干。这是之前两人就说好了的。 有时候许少严也会派人来跟她通一通外头的消息,刘举业偶尔也会过来,看看小宝,跟她说几句话。说外头乱,让她带着孩子呆在镇上别乱跑。 八月初,吕玉珠出嫁,因为近日镇上形势不太好,吕生财就没大办。只请了镇上一些交好的人家,再加上苏青媖娘家这一房人,还有老吕家一众亲眷。 当然主要是吕生财往家里和店 里囤了不少货,囊中羞涩,再加上再过一个月,吕博祖也要成亲了,秀才儿子成亲肯定是要大办的,不然平川县的孙家也不答应。 导致吕玉珠想要的排场几乎没有。让她沤了一肚子气。 苏青媖一早去帮忙,给她添妆时,她还板着一张脸。 苏青媖做为长嫂,添的妆也不好太次,送了她一副金镯子。也算是做大哥大嫂的一点心意。而且吕生财很疼吕小宝这个孙子,苏青媖即便知道吕玉珠眼里没她这个长嫂,还是给吕生财做足了脸面。 吴氏对苏青媖送出的添妆礼表示满意,见吕玉珠不吭声,还斥责了她一句。 苏青媖没在意,添了妆就出去了。 见吕博寿的妻子黄氏也抱了儿子来喝喜酒,高兴地抱了小宝过去。 两个小屁孩大眼睛瞪小眼,互相瞧稀奇。黄氏的儿子吕卫吉比小宝大了几个月,已是长了好几颗牙齿,见小宝白白胖胖的模样,还友好地伸手过来要拉他。 小宝不高兴了,用手去拍了他,把他的手打了下去。那孩子只瘪了瘪嘴,又伸手来拉小宝。小宝见苏青媖瞪他,又见吕卫吉一脸无害,终于也朝他伸了手。哥俩高高兴兴地咿咿呀呀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逗乐了老吕家一票人。 老吕头和吕奶奶最是高兴。两个小曾孙可可爱爱的,就在跟前,老人家最喜欢一家人丁兴旺,儿孙绕膝的和乐模样。 “卫旸养得真好。白白胖胖的,你看卫吉,黑黝黝的,还瘦。比卫旸大几个月,可你看哥俩站一块,显得卫旸比他还大。” 黄氏看着被吕老头和吕奶奶抱在怀里的两个小子,问苏青媖是怎么养的孩子。 苏青媖见她言语里没有酸话,给小卫吉送了一对小银镯子,跟她交流了一回,道:“旸旸吃得多,给多少都吃。还小时是一个时辰吃一回,现在一个半时辰就要吃一回,一天吃好多顿。” “这么能吃啊,还吃奶吗?” 苏青媖点头:“嗯。还吃。吃奶的孩子白胖,长得快。” “是吗,卫吉长牙后,我就没让他吃奶了,我的奶也不够他吃。” 苏青媖想了想,道:“那你看看有没有羊奶或是牛奶,喂他吃些。” “啊,牛奶羊奶?那能吃吗?” “能吃” 第一百十七章 不在意 八月十五,枫亭镇大街上少有的安宁平静。往常漏夜排队买盐的队伍也不见了,秩序井然。有些商铺门头上还挂起了灯笼。 日子再难,节庆也是要应应景的。双胞胎约着谢祈佑,三人约着在街上看灯看景,跑跑跳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小儿最是无忧无虑。 青扬青杏八月十四回的桥头村,才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被王氏郑氏催着到镇上来了。 以前见大房两个小子窝在镇上过好日子,小青杨还念起了书,而有富有贵还在家里挖土和村里的野孩子玩官兵抓强盗,郑氏和王氏就对着苏母说了不少酸话。没事就催着苏父把两人带回来。 现在盐价贵了,粮食也贵了,王氏郑氏再没说过这种话,都恨不得苏父苏母也别呆在家里。 后来还是苏父每次回来,都带一些盐粮回来才罢了。 八月十五的热闹一过,过了半个多月,吕博祖也成亲了。苏青媖同样抱着吕小宝回去帮忙。 这次的阵仗比之吕玉珠要大不少。酒席摆得吕宅都坐不下,席面都摆到了屋外,巷子里,大街上。席面上的酒菜也不是吕玉珠成亲那天可比的。吕生财给平川县的孙家做足了脸面。 改门换户,他盼了多少年,从送三个儿子去念书,就盼着能改换门庭了。三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挺直腰杆的。现在二儿子不过是结了一门亲,被岳家族学里的先生教导一番,就拿了一个秀才回来,让镇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吕生财给孙家给这个儿媳做足面子和排场。 黄氏说吕博祖成亲的排场比吕博承和她的都大。苏青媖听在耳朵里,并不在意。上个月黄氏回去后就按苏青媖说的找了奶羊,挤了羊奶喂吕卫吉,不过一个月,小卫吉就白胖讨喜了很多。 让黄氏高兴异常。 觉得苏青媖跟她一样,孩子的爹都被征兵走,上前线了,生死未仆,对苏青媖有了一种天然的接近。上个月拿到苏青媖送小卫吉的银镯和布料,心里更是觉得苏青媖人不错。 见吕博祖一个次子不过考了一个秀才,成亲排场就比长子排面要大得多,有些替苏青媖不平。 苏青媖半点不放在心上,抱了小宝和小卫吉一起玩,两个人边看着孩子边说话。 孙家的新媳妇迎进门后,她和黄氏也去看过,人长得还不错,但是人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苏青媖也没多说话,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县里的人家就是跟咱不一样。谁让咱是村里嫁过来的呢。” 黄氏也去看了新娘子,媒人跟新娘子介绍了苏青媖和黄氏,但她坐着不动,只淡淡地点了头,让黄氏很是不满,这不是一个新嫁娘对夫家嫂子的态度。 “没事。咱也不跟她一块生活。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他们成亲后,听说是要搬到县里的,搞不好一年也见不上一回,你跟她生什么气。” 苏青媖劝慰道。 见吕小宝又抢是小卫吉的东西了,忙喝了一句:“小宝!” 黄氏忙和她一起看过去。 八月十五,枫亭镇大街上少有的安宁平静。往常漏夜排队买盐的队伍也不见了,秩序井然。有些商铺门头上还挂起了灯笼。 日子再难,节庆也是要应应景的。双胞胎约着谢祈佑,三人约着在街上看灯看景,跑跑跳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小儿最是无忧无虑。 青扬青杏八月十四回的桥头村,才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被王氏郑氏催着到镇上来了。 以前见大房两个小子窝在镇上过好日子,小青杨还念起了书,而有富有贵还在家里挖土和村里的野孩子玩官兵抓强盗,郑氏和王氏就对着苏母说了不少酸话。没事就催着苏父把两人带回来。 现在盐价贵了,粮食也贵了,王氏郑氏再没说过这种话,都恨不得苏父苏母也别呆在家里。 后来还是苏父每次回来,都带一些盐粮回来才罢了。 八月十五的热闹一过,过了半个多月,吕博祖也成亲了。苏青媖同样抱着吕小宝回去帮忙。 这次的阵仗比之吕玉珠要大不少。酒席摆得吕宅都坐不下,席面都摆到了屋外,巷子里,大街上。席面上的酒菜也不是吕玉珠成亲那天可比的。吕生财给平川县的孙家做足了脸面。 改门换户,他盼了多少年,从送三个儿子去念书,就盼着能改换门庭了。三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挺直腰杆的。现在二儿子不过是结了一门亲,被岳家族学里的先生教导一番,就拿了一个秀才回来,让镇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吕生财给孙家给这个儿媳做足面子和排场。 黄氏说吕博祖成亲的排场比吕博承和她的都大。苏青媖听在耳朵里,并不在意。上个月黄氏回去后就按苏青媖说的找了奶羊,挤了羊奶喂吕卫吉,不过一个月,小卫吉就白胖讨喜了很多。 让黄氏高兴异常。 觉得苏青媖跟她一样,孩子的爹都被征兵走,上前线了,生死未仆,对苏青媖有了一种天然的接近。上个月拿到苏青媖送小卫吉的银镯和布料,心里更是觉得苏青媖人不错。 见吕博祖一个次子不过考了一个秀才,成亲排场就比长子排面要大得多,有些替苏青媖不平。 苏青媖半点不放在心上,抱了小宝和小卫吉一起玩,两个人边看着孩子边说话。 孙家的新媳妇迎进门后,她和黄氏也去看过,人长得还不错,但是人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苏青媖也没多说话,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县里的人家就是跟咱不一样。谁让咱是村里嫁过来的呢。” 黄氏也去看了新娘子,媒人跟新娘子介绍了苏青媖和黄氏,但她坐着不动,只淡淡地点了头,让黄氏很是不满,这不是一个新嫁娘对夫家嫂子的态度。 “没事。咱也不跟她一块生活。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他们成亲后,听说是要搬到县里的,搞不好一年也见不上一回,你跟她生什么气。” 苏青媖劝慰道。 见吕小宝又抢是小卫吉的东西了,忙喝了一句:“小宝!” 黄氏忙和她一起看过去。 八月十五,枫亭镇大街上少有的安宁平静。往常漏夜排队买盐的队伍也不见了,秩序井然。有些商铺门头上还挂起了灯笼。 日子再难,节庆也是要应应景的。双胞胎约着谢祈佑,三人约着在街上看灯看景,跑跑跳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小儿最是无忧无虑。 青扬青杏八月十四回的桥头村,才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被王氏郑氏催着到镇上来了。 以前见大房两个小子窝在镇上过好日子,小青杨还念起了书,而有富有贵还在家里挖土和村里的野孩子玩官兵抓强盗,郑氏和王氏就对着苏母说了不少酸话。没事就催着苏父把两人带回来。 现在盐价贵了,粮食也贵了,王氏郑氏再没说过这种话,都恨不得苏父苏母也别呆在家里。 后来还是苏父每次回来,都带一些盐粮回来才罢了。 八月十五的热闹一过,过了半个多月,吕博祖也成亲了。苏青媖同样抱着吕小宝回去帮忙。 这次的阵仗比之吕玉珠要大不少。酒席摆得吕宅都坐不下,席面都摆到了屋外,巷子里,大街上。席面上的酒菜也不是吕玉珠成亲那天可比的。吕生财给平川县的孙家做足了脸面。 改门换户,他盼了多少年,从送三个儿子去念书,就盼着能改换门庭了。三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挺直腰杆的。现在二儿子不过是结了一门亲,被岳家族学里的先生教导一番,就拿了一个秀才回来,让镇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吕生财给孙家给这个儿媳做足面子和排场。 黄氏说吕博祖成亲的排场比吕博承和她的都大。苏青媖听在耳朵里,并不在意。上个月黄氏回去后就按苏青媖说的找了奶羊,挤了羊奶喂吕卫吉,不过一个月,小卫吉就白胖讨喜了很多。 让黄氏高兴异常。 觉得苏青媖跟她一样,孩子的爹都被征兵走,上前线了,生死未仆,对苏青媖有了一种天然的接近。上个月拿到苏青媖送小卫吉的银镯和布料,心里更是觉得苏青媖人不错。 见吕博祖一个次子不过考了一个秀才,成亲排场就比长子排面要大得多,有些替苏青媖不平。 苏青媖半点不放在心上,抱了小宝和小卫吉一起玩,两个人边看着孩子边说话。 孙家的新媳妇迎进门后,她和黄氏也去看过,人长得还不错,但是人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苏青媖也没多说话,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县里的人家就是跟咱不一样。谁让咱是村里嫁过来的呢。” 黄氏也去看了新娘子,媒人跟新娘子介绍了苏青媖和黄氏,但她坐着不动,只淡淡地点了头,让黄氏很是不满,这不是一个新嫁娘对夫家嫂子的态度。 “没事。咱也不跟她一块生活。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他们成亲后,听说是要搬到县里的,搞不好一年也见不上一回,你跟她生什么气。” 苏青媖劝慰道。 见吕小宝又抢是小卫吉的东西了,忙喝了一句:“小宝!” 黄氏忙和她一起看过去。 八月十五,枫亭镇大街上少有的安宁平静。往常漏夜排队买盐的队伍也不见了,秩序井然。有些商铺门头上还挂起了灯笼。 日子再难,节庆也是要应应景的。双胞胎约着谢祈佑,三人约着在街上看灯看景,跑跑跳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小儿最是无忧无虑。 青扬青杏八月十四回的桥头村,才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被王氏郑氏催着到镇上来了。 以前见大房两个小子窝在镇上过好日子,小青杨还念起了书,而有富有贵还在家里挖土和村里的野孩子玩官兵抓强盗,郑氏和王氏就对着苏母说了不少酸话。没事就催着苏父把两人带回来。 现在盐价贵了,粮食也贵了,王氏郑氏再没说过这种话,都恨不得苏父苏母也别呆在家里。 后来还是苏父每次回来,都带一些盐粮回来才罢了。 八月十五的热闹一过,过了半个多月,吕博祖也成亲了。苏青媖同样抱着吕小宝回去帮忙。 这次的阵仗比之吕玉珠要大不少。酒席摆得吕宅都坐不下,席面都摆到了屋外,巷子里,大街上。席面上的酒菜也不是吕玉珠成亲那天可比的。吕生财给平川县的孙家做足了脸面。 改门换户,他盼了多少年,从送三个儿子去念书,就盼着能改换门庭了。三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挺直腰杆的。现在二儿子不过是结了一门亲,被岳家族学里的先生教导一番,就拿了一个秀才回来,让镇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吕生财给孙家给这个儿媳做足面子和排场。 黄氏说吕博祖成亲的排场比吕博承和她的都大。苏青媖听在耳朵里,并不在意。上个月黄氏回去后就按苏青媖说的找了奶羊,挤了羊奶喂吕卫吉,不过一个月,小卫吉就白胖讨喜了很多。 让黄氏高兴异常。 觉得苏青媖跟她一样,孩子的爹都被征兵走,上前线了,生死未仆,对苏青媖有了一种天然的接近。上个月拿到苏青媖送小卫吉的银镯和布料,心里更是觉得苏青媖人不错。 见吕博祖一个次子不过考了一个秀才,成亲排场就比长子排面要大得多,有些替苏青媖不平。 苏青媖半点不放在心上,抱了小宝和小卫吉一起玩,两个人边看着孩子边说话。 孙家的新媳妇迎进门后,她和黄氏也去看过,人长得还不错,但是人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苏青媖也没多说话,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县里的人家就是跟咱不一样。谁让咱是村里嫁过来的呢。” 黄氏也去看了新娘子,媒人跟新娘子介绍了苏青媖和黄氏,但她坐着不动,只淡淡地点了头,让黄氏很是不满,这不是一个新嫁娘对夫家嫂子的态度。 “没事。咱也不跟她一块生活。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他们成亲后,听说是要搬到县里的,搞不好一年也见不上一回,你跟她生什么气。” 苏青媖劝慰道。 见吕小宝又抢是小卫吉的东西了,忙喝了一句:“小宝!” 黄氏忙和她一起看过去。 八月十五,枫亭镇大街上少有的安宁平静。往常漏夜排队买盐的队伍也不见了,秩序井然。有些商铺门头上还挂起了灯笼。 日子再难,节庆也是要应应景的。双胞胎约着谢祈佑,三人约着在街上看灯看景,跑跑跳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小儿最是无忧无虑。 青扬青杏八月十四回的桥头村,才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被王氏郑氏催着到镇上来了。 以前见大房两个小子窝在镇上过好日子,小青杨还念起了书,而有富有贵还在家里挖土和村里的野孩子玩官兵抓强盗,郑氏和王氏就对着苏母说了不少酸话。没事就催着苏父把两人带回来。 现在盐价贵了,粮食也贵了,王氏郑氏再没说过这种话,都恨不得苏父苏母也别呆在家里。 后来还是苏父每次回来,都带一些盐粮回来才罢了。 八月十五的热闹一过,过了半个多月,吕博祖也成亲了。苏青媖同样抱着吕小宝回去帮忙。 这次的阵仗比之吕玉珠要大不少。酒席摆得吕宅都坐不下,席面都摆到了屋外,巷子里,大街上。席面上的酒菜也不是吕玉珠成亲那天可比的。吕生财给平川县的孙家做足了脸面。 改门换户,他盼了多少年,从送三个儿子去念书,就盼着能改换门庭了。三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挺直腰杆的。现在二儿子不过是结了一门亲,被岳家族学里的先生教导一番,就拿了一个秀才回来,让镇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吕生财给孙家给这个儿媳做足面子和排场。 黄氏说吕博祖成亲的排场比吕博承和她的都大。苏青媖听在耳朵里,并不在意。上个月黄氏回去后就按苏青媖说的找了奶羊,挤了羊奶喂吕卫吉,不过一个月,小卫吉就白胖讨喜了很多。 让黄氏高兴异常。 觉得苏青媖跟她一样,孩子的爹都被征兵走,上前线了,生死未仆,对苏青媖有了一种天然的接近。上个月拿到苏青媖送小卫吉的银镯和布料,心里更是觉得苏青媖人不错。 见吕博祖一个次子不过考了一个秀才,成亲排场就比长子排面要大得多,有些替苏青媖不平。 苏青媖半点不放在心上,抱了小宝和小卫吉一起玩,两个人边看着孩子边说话。 孙家的新媳妇迎进门后,她和黄氏也去看过,人长得还不错,但是人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苏青媖也没多说话,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县里的人家就是跟咱不一样。谁让咱是村里嫁过来的呢。” 黄氏也去看了新娘子,媒人跟新娘子介绍了苏青媖和黄氏,但她坐着不动,只淡淡地点了头,让黄氏很是不满,这不是一个新嫁娘对夫家嫂子的态度。 “没事。咱也不跟她一块生活。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他们成亲后,听说是要搬到县里的,搞不好一年也见不上一回,你跟她生什么气。” 苏青媖劝慰道。 见吕小宝又抢是小卫吉的东西了,忙喝了一句:“小宝!” 黄氏忙和她一起看过去。 八月十五,枫亭镇大街上少有的安宁平静。往常漏夜排队买盐的队伍也不见了,秩序井然。有些商铺门头上还挂起了灯笼。 日子再难,节庆也是要应应景的。双胞胎约着谢祈佑,三人约着在街上看灯看景,跑跑跳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小儿最是无忧无虑。 青扬青杏八月十四回的桥头村,才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被王氏郑氏催着到镇上来了。 以前见大房两个小子窝在镇上过好日子,小青杨还念起了书,而有富有贵还在家里挖土和村里的野孩子玩官兵抓强盗,郑氏和王氏就对着苏母说了不少酸话。没事就催着苏父把两人带回来。 现在盐价贵了,粮食也贵了,王氏郑氏再没说过这种话,都恨不得苏父苏母也别呆在家里。 后来还是苏父每次回来,都带一些盐粮回来才罢了。 八月十五的热闹一过,过了半个多月,吕博祖也成亲了。苏青媖同样抱着吕小宝回去帮忙。 这次的阵仗比之吕玉珠要大不少。酒席摆得吕宅都坐不下,席面都摆到了屋外,巷子里,大街上。席面上的酒菜也不是吕玉珠成亲那天可比的。吕生财给平川县的孙家做足了脸面。 改门换户,他盼了多少年,从送三个儿子去念书,就盼着能改换门庭了。三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挺直腰杆的。现在二儿子不过是结了一门亲,被岳家族学里的先生教导一番,就拿了一个秀才回来,让镇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吕生财给孙家给这个儿媳做足面子和排场。 黄氏说吕博祖成亲的排场比吕博承和她的都大。苏青媖听在耳朵里,并不在意。上个月黄氏回去后就按苏青媖说的找了奶羊,挤了羊奶喂吕卫吉,不过一个月,小卫吉就白胖讨喜了很多。 让黄氏高兴异常。 觉得苏青媖跟她一样,孩子的爹都被征兵走,上前线了,生死未仆,对苏青媖有了一种天然的接近。上个月拿到苏青媖送小卫吉的银镯和布料,心里更是觉得苏青媖人不错。 见吕博祖一个次子不过考了一个秀才,成亲排场就比长子排面要大得多,有些替苏青媖不平。 苏青媖半点不放在心上,抱了小宝和小卫吉一起玩,两个人边看着孩子边说话。 孙家的新媳妇迎进门后,她和黄氏也去看过,人长得还不错,但是人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苏青媖也没多说话,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县里的人家就是跟咱不一样。谁让咱是村里嫁过来的呢。” 黄氏也去看了新娘子,媒人跟新娘子介绍了苏青媖和黄氏,但她坐着不动,只淡淡地点了头,让黄氏很是不满,这不是一个新嫁娘对夫家嫂子的态度。 “没事。咱也不跟她一块生活。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他们成亲后,听说是要搬到县里的,搞不好一年也见不上一回,你跟她生什么气。” 苏青媖劝慰道。 见吕小宝又抢是小卫吉的东西了,忙喝了一句:“小宝!” 黄氏忙和她一起看过去。 八月十五,枫亭镇大街上少有的安宁平静。往常漏夜排队买盐的队伍也不见了,秩序井然。有些商铺门头上还挂起了灯笼。 日子再难,节庆也是要应应景的。双胞胎约着谢祈佑,三人约着在街上看灯看景,跑跑跳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小儿最是无忧无虑。 青扬青杏八月十四回的桥头村,才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被王氏郑氏催着到镇上来了。 以前见大房两个小子窝在镇上过好日子,小青杨还念起了书,而有富有贵还在家里挖土和村里的野孩子玩官兵抓强盗,郑氏和王氏就对着苏母说了不少酸话。没事就催着苏父把两人带回来。 现在盐价贵了,粮食也贵了,王氏郑氏再没说过这种话,都恨不得苏父苏母也别呆在家里。 后来还是苏父每次回来,都带一些盐粮回来才罢了。 八月十五的热闹一过,过了半个多月,吕博祖也成亲了。苏青媖同样抱着吕小宝回去帮忙。 这次的阵仗比之吕玉珠要大不少。酒席摆得吕宅都坐不下,席面都摆到了屋外,巷子里,大街上。席面上的酒菜也不是吕玉珠成亲那天可比的。吕生财给平川县的孙家做足了脸面。 改门换户,他盼了多少年,从送三个儿子去念书,就盼着能改换门庭了。三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挺直腰杆的。现在二儿子不过是结了一门亲,被岳家族学里的先生教导一番,就拿了一个秀才回来,让镇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吕生财给孙家给这个儿媳做足面子和排场。 黄氏说吕博祖成亲的排场比吕博承和她的都大。苏青媖听在耳朵里,并不在意。上个月黄氏回去后就按苏青媖说的找了奶羊,挤了羊奶喂吕卫吉,不过一个月,小卫吉就白胖讨喜了很多。 让黄氏高兴异常。 觉得苏青媖跟她一样,孩子的爹都被征兵走,上前线了,生死未仆,对苏青媖有了一种天然的接近。上个月拿到苏青媖送小卫吉的银镯和布料,心里更是觉得苏青媖人不错。 见吕博祖一个次子不过考了一个秀才,成亲排场就比长子排面要大得多,有些替苏青媖不平。 苏青媖半点不放在心上,抱了小宝和小卫吉一起玩,两个人边看着孩子边说话。 孙家的新媳妇迎进门后,她和黄氏也去看过,人长得还不错,但是人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苏青媖也没多说话,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县里的人家就是跟咱不一样。谁让咱是村里嫁过来的呢。” 黄氏也去看了新娘子,媒人跟新娘子介绍了苏青媖和黄氏,但她坐着不动,只淡淡地点了头,让黄氏很是不满,这不是一个新嫁娘对夫家嫂子的态度。 “没事。咱也不跟她一块生活。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他们成亲后,听说是要搬到县里的,搞不好一年也见不上一回,你跟她生什么气。” 苏青媖劝慰道。 见吕小宝又抢是小卫吉的东西了,忙喝了一句:“小宝!” 黄氏忙和她一起看过去。 八月十五,枫亭镇大街上少有的安宁平静。往常漏夜排队买盐的队伍也不见了,秩序井然。有些商铺门头上还挂起了灯笼。 日子再难,节庆也是要应应景的。双胞胎约着谢祈佑,三人约着在街上看灯看景,跑跑跳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小儿最是无忧无虑。 青扬青杏八月十四回的桥头村,才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被王氏郑氏催着到镇上来了。 以前见大房两个小子窝在镇上过好日子,小青杨还念起了书,而有富有贵还在家里挖土和村里的野孩子玩官兵抓强盗,郑氏和王氏就对着苏母说了不少酸话。没事就催着苏父把两人带回来。 现在盐价贵了,粮食也贵了,王氏郑氏再没说过这种话,都恨不得苏父苏母也别呆在家里。 后来还是苏父每次回来,都带一些盐粮回来才罢了。 八月十五的热闹一过,过了半个多月,吕博祖也成亲了。苏青媖同样抱着吕小宝回去帮忙。 这次的阵仗比之吕玉珠要大不少。酒席摆得吕宅都坐不下,席面都摆到了屋外,巷子里,大街上。席面上的酒菜也不是吕玉珠成亲那天可比的。吕生财给平川县的孙家做足了脸面。 改门换户,他盼了多少年,从送三个儿子去念书,就盼着能改换门庭了。三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挺直腰杆的。现在二儿子不过是结了一门亲,被岳家族学里的先生教导一番,就拿了一个秀才回来,让镇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吕生财给孙家给这个儿媳做足面子和排场。 黄氏说吕博祖成亲的排场比吕博承和她的都大。苏青媖听在耳朵里,并不在意。上个月黄氏回去后就按苏青媖说的找了奶羊,挤了羊奶喂吕卫吉,不过一个月,小卫吉就白胖讨喜了很多。 让黄氏高兴异常。 觉得苏青媖跟她一样,孩子的爹都被征兵走,上前线了,生死未仆,对苏青媖有了一种天然的接近。上个月拿到苏青媖送小卫吉的银镯和布料,心里更是觉得苏青媖人不错。 见吕博祖一个次子不过考了一个秀才,成亲排场就比长子排面要大得多,有些替苏青媖不平。 苏青媖半点不放在心上,抱了小宝和小卫吉一起玩,两个人边看着孩子边说话。 孙家的新媳妇迎进门后,她和黄氏也去看过,人长得还不错,但是人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苏青媖也没多说话,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县里的人家就是跟咱不一样。谁让咱是村里嫁过来的呢。” 黄氏也去看了新娘子,媒人跟新娘子介绍了苏青媖和黄氏,但她坐着不动,只淡淡地点了头,让黄氏很是不满,这不是一个新嫁娘对夫家嫂子的态度。 “没事。咱也不跟她一块生活。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他们成亲后,听说是要搬到县里的,搞不好一年也见不上一回,你跟她生什么气。” 苏青媖劝慰道。 见吕小宝又抢是小卫吉的东西了,忙喝了一句:“小宝!” 黄氏忙和她一起看过去。 八月十五,枫亭镇大街上少有的安宁平静。往常漏夜排队买盐的队伍也不见了,秩序井然。有些商铺门头上还挂起了灯笼。 日子再难,节庆也是要应应景的。双胞胎约着谢祈佑,三人约着在街上看灯看景,跑跑跳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小儿最是无忧无虑。 青扬青杏八月十四回的桥头村,才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被王氏郑氏催着到镇上来了。 以前见大房两个小子窝在镇上过好日子,小青杨还念起了书,而有富有贵还在家里挖土和村里的野孩子玩官兵抓强盗,郑氏和王氏就对着苏母说了不少酸话。没事就催着苏父把两人带回来。 现在盐价贵了,粮食也贵了,王氏郑氏再没说过这种话,都恨不得苏父苏母也别呆在家里。 后来还是苏父每次回来,都带一些盐粮回来才罢了。 八月十五的热闹一过,过了半个多月,吕博祖也成亲了。苏青媖同样抱着吕小宝回去帮忙。 这次的阵仗比之吕玉珠要大不少。酒席摆得吕宅都坐不下,席面都摆到了屋外,巷子里,大街上。席面上的酒菜也不是吕玉珠成亲那天可比的。吕生财给平川县的孙家做足了脸面。 改门换户,他盼了多少年,从送三个儿子去念书,就盼着能改换门庭了。三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挺直腰杆的。现在二儿子不过是结了一门亲,被岳家族学里的先生教导一番,就拿了一个秀才回来,让镇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吕生财给孙家给这个儿媳做足面子和排场。 黄氏说吕博祖成亲的排场比吕博承和她的都大。苏青媖听在耳朵里,并不在意。上个月黄氏回去后就按苏青媖说的找了奶羊,挤了羊奶喂吕卫吉,不过一个月,小卫吉就白胖讨喜了很多。 让黄氏高兴异常。 觉得苏青媖跟她一样,孩子的爹都被征兵走,上前线了,生死未仆,对苏青媖有了一种天然的接近。上个月拿到苏青媖送小卫吉的银镯和布料,心里更是觉得苏青媖人不错。 见吕博祖一个次子不过考了一个秀才,成亲排场就比长子排面要大得多,有些替苏青媖不平。 苏青媖半点不放在心上,抱了小宝和小卫吉一起玩,两个人边看着孩子边说话。 孙家的新媳妇迎进门后,她和黄氏也去看过,人长得还不错,但是人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苏青媖也没多说话,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县里的人家就是跟咱不一样。谁让咱是村里嫁过来的呢。” 黄氏也去看了新娘子,媒人跟新娘子介绍了苏青媖和黄氏,但她坐着不动,只淡淡地点了头,让黄氏很是不满,这不是一个新嫁娘对夫家嫂子的态度。 “没事。咱也不跟她一块生活。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他们成亲后,听说是要搬到县里的,搞不好一年也见不上一回,你跟她生什么气。” 苏青媖劝慰道。 见吕小宝又抢是小卫吉的东西了,忙喝了一句:“小宝!” 黄氏忙和她一起看过去。 第一百十八章 秋粮 吕小宝这小霸王又犯小脾气了。 苏青媖之前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他很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抓在手里不肯放。咚咚咚地自己摇着玩。 羊皮鼓面上画着几个小儿在嬉戏,两面都是不同的小儿嬉戏图。可能小孩就爱看小孩的图画,吕小宝就喜欢盯着鼓面上的图案看。摇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两个弹丸。两个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总是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在研究声音的来源一样。 两个弹丸被他揪下来过好多次,揪下来后见不响了,总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苏青媖。苏青媖把两个弹丸再装回去,他又揪掉。摇不响他又找苏青媖,给装上他又再揪掉。 把苏青媖搞火了,狠狠地打了他的小手,他才不揪了。 这次吕博祖成亲,抱他过来,苏青媖见小卫吉盯着他的拨浪鼓看,就把拨浪鼓给了小卫吉玩。开始吕小宝注意力不在上面,在院里的鼓乐吹打上,苏青媖以为他不在意,就从他手里拿了给小卫吉玩。 没想到才跟黄氏说了几句,转头就看到他抢了小卫吉的拨浪鼓,抢了还不算,还拿拨浪鼓去敲小卫吉。 苏青媖生气了,喝斥了他一句。 这孩子就犯脾气了。 也不哭,扭着头就找他熟悉的人,见着苏青柳就朝她伸手。被苏青柳抱了后,就趴在她的颈窝不理苏青媖了。 把苏青媖给气的。 也不理他了。抱了小卫吉就打算去给小卫吉买一个新的。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哇哇大哭声。哭声振天响,把忙着招待宾客的吕生财都招来了 夜里,苏青媖把他哄睡后,看他乖乖睡着了的模样,像个小天使。想起白天他的小霸王模样,又有些头疼。抓了他的小手过来,在他肉肉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小脾气,也不知像谁! 见他扭了一下身子。 苏青媖便不敢动了,生怕把他吵醒。大半夜地这家伙要是嚎起来,能把一条街的人吵醒。到时候鸡鸣狗叫的,让人头疼。 磨人的小东西。 给他盖好被子,小心躺在他身边,不一会,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就到了。 今年枫亭镇老天还是赏饭吃,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如果不是今年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税,农人的日子会很好过。 私塾里放了农忙假,苏青媖也给了周大姜几天假期,让他回家帮忙。也只有他还要回家忙秋收。而其他人,苏青柳,苏大虎,周婆婆等人都是没有田地的人。 苏大虎家里有几亩田,但他忙着苏青媖店里的事,几亩田都佃给了村里人种。周婆婆家里是没田地的。而苏青柳自从崔芒种阵亡后,也很少回村里。不过还是会经常给崔家老两口寄银钱和东西回去。 崔家老两口也偶尔会过来看丫丫,给他们母女带些土产。上次他们家里来镇上排队买盐,苏青媖也让苏青媖给了他们一些。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盐价一直居高不上。粮价也小有涨幅,哪怕广宁府不缺粮,粮价还是比往年涨了些。苏青媖名下田地收的秋粮,交了秋税,就都没有卖,全部运到庄子里藏了起来。 桥头村苏父也跟老苏头说了别卖粮。吕生财也叮嘱了吕老汉他们。 苏青媖趁着这段时间秋粮下来,还悄悄地买了不少。 吕小宝这小霸王又犯小脾气了。 苏青媖之前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他很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抓在手里不肯放。咚咚咚地自己摇着玩。 羊皮鼓面上画着几个小儿在嬉戏,两面都是不同的小儿嬉戏图。可能小孩就爱看小孩的图画,吕小宝就喜欢盯着鼓面上的图案看。摇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两个弹丸。两个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总是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在研究声音的来源一样。 两个弹丸被他揪下来过好多次,揪下来后见不响了,总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苏青媖。苏青媖把两个弹丸再装回去,他又揪掉。摇不响他又找苏青媖,给装上他又再揪掉。 把苏青媖搞火了,狠狠地打了他的小手,他才不揪了。 这次吕博祖成亲,抱他过来,苏青媖见小卫吉盯着他的拨浪鼓看,就把拨浪鼓给了小卫吉玩。开始吕小宝注意力不在上面,在院里的鼓乐吹打上,苏青媖以为他不在意,就从他手里拿了给小卫吉玩。 没想到才跟黄氏说了几句,转头就看到他抢了小卫吉的拨浪鼓,抢了还不算,还拿拨浪鼓去敲小卫吉。 苏青媖生气了,喝斥了他一句。 这孩子就犯脾气了。 也不哭,扭着头就找他熟悉的人,见着苏青柳就朝她伸手。被苏青柳抱了后,就趴在她的颈窝不理苏青媖了。 把苏青媖给气的。 也不理他了。抱了小卫吉就打算去给小卫吉买一个新的。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哇哇大哭声。哭声振天响,把忙着招待宾客的吕生财都招来了 夜里,苏青媖把他哄睡后,看他乖乖睡着了的模样,像个小天使。想起白天他的小霸王模样,又有些头疼。抓了他的小手过来,在他肉肉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小脾气,也不知像谁! 见他扭了一下身子。 苏青媖便不敢动了,生怕把他吵醒。大半夜地这家伙要是嚎起来,能把一条街的人吵醒。到时候鸡鸣狗叫的,让人头疼。 磨人的小东西。 给他盖好被子,小心躺在他身边,不一会,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就到了。 今年枫亭镇老天还是赏饭吃,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如果不是今年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税,农人的日子会很好过。 私塾里放了农忙假,苏青媖也给了周大姜几天假期,让他回家帮忙。也只有他还要回家忙秋收。而其他人,苏青柳,苏大虎,周婆婆等人都是没有田地的人。 苏大虎家里有几亩田,但他忙着苏青媖店里的事,几亩田都佃给了村里人种。周婆婆家里是没田地的。而苏青柳自从崔芒种阵亡后,也很少回村里。不过还是会经常给崔家老两口寄银钱和东西回去。 崔家老两口也偶尔会过来看丫丫,给他们母女带些土产。上次他们家里来镇上排队买盐,苏青媖也让苏青媖给了他们一些。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盐价一直居高不上。粮价也小有涨幅,哪怕广宁府不缺粮,粮价还是比往年涨了些。苏青媖名下田地收的秋粮,交了秋税,就都没有卖,全部运到庄子里藏了起来。 桥头村苏父也跟老苏头说了别卖粮。吕生财也叮嘱了吕老汉他们。 苏青媖趁着这段时间秋粮下来,还悄悄地买了不少。 吕小宝这小霸王又犯小脾气了。 苏青媖之前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他很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抓在手里不肯放。咚咚咚地自己摇着玩。 羊皮鼓面上画着几个小儿在嬉戏,两面都是不同的小儿嬉戏图。可能小孩就爱看小孩的图画,吕小宝就喜欢盯着鼓面上的图案看。摇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两个弹丸。两个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总是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在研究声音的来源一样。 两个弹丸被他揪下来过好多次,揪下来后见不响了,总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苏青媖。苏青媖把两个弹丸再装回去,他又揪掉。摇不响他又找苏青媖,给装上他又再揪掉。 把苏青媖搞火了,狠狠地打了他的小手,他才不揪了。 这次吕博祖成亲,抱他过来,苏青媖见小卫吉盯着他的拨浪鼓看,就把拨浪鼓给了小卫吉玩。开始吕小宝注意力不在上面,在院里的鼓乐吹打上,苏青媖以为他不在意,就从他手里拿了给小卫吉玩。 没想到才跟黄氏说了几句,转头就看到他抢了小卫吉的拨浪鼓,抢了还不算,还拿拨浪鼓去敲小卫吉。 苏青媖生气了,喝斥了他一句。 这孩子就犯脾气了。 也不哭,扭着头就找他熟悉的人,见着苏青柳就朝她伸手。被苏青柳抱了后,就趴在她的颈窝不理苏青媖了。 把苏青媖给气的。 也不理他了。抱了小卫吉就打算去给小卫吉买一个新的。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哇哇大哭声。哭声振天响,把忙着招待宾客的吕生财都招来了 夜里,苏青媖把他哄睡后,看他乖乖睡着了的模样,像个小天使。想起白天他的小霸王模样,又有些头疼。抓了他的小手过来,在他肉肉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小脾气,也不知像谁! 见他扭了一下身子。 苏青媖便不敢动了,生怕把他吵醒。大半夜地这家伙要是嚎起来,能把一条街的人吵醒。到时候鸡鸣狗叫的,让人头疼。 磨人的小东西。 给他盖好被子,小心躺在他身边,不一会,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就到了。 今年枫亭镇老天还是赏饭吃,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如果不是今年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税,农人的日子会很好过。 私塾里放了农忙假,苏青媖也给了周大姜几天假期,让他回家帮忙。也只有他还要回家忙秋收。而其他人,苏青柳,苏大虎,周婆婆等人都是没有田地的人。 苏大虎家里有几亩田,但他忙着苏青媖店里的事,几亩田都佃给了村里人种。周婆婆家里是没田地的。而苏青柳自从崔芒种阵亡后,也很少回村里。不过还是会经常给崔家老两口寄银钱和东西回去。 崔家老两口也偶尔会过来看丫丫,给他们母女带些土产。上次他们家里来镇上排队买盐,苏青媖也让苏青媖给了他们一些。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盐价一直居高不上。粮价也小有涨幅,哪怕广宁府不缺粮,粮价还是比往年涨了些。苏青媖名下田地收的秋粮,交了秋税,就都没有卖,全部运到庄子里藏了起来。 桥头村苏父也跟老苏头说了别卖粮。吕生财也叮嘱了吕老汉他们。 苏青媖趁着这段时间秋粮下来,还悄悄地买了不少。 吕小宝这小霸王又犯小脾气了。 苏青媖之前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他很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抓在手里不肯放。咚咚咚地自己摇着玩。 羊皮鼓面上画着几个小儿在嬉戏,两面都是不同的小儿嬉戏图。可能小孩就爱看小孩的图画,吕小宝就喜欢盯着鼓面上的图案看。摇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两个弹丸。两个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总是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在研究声音的来源一样。 两个弹丸被他揪下来过好多次,揪下来后见不响了,总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苏青媖。苏青媖把两个弹丸再装回去,他又揪掉。摇不响他又找苏青媖,给装上他又再揪掉。 把苏青媖搞火了,狠狠地打了他的小手,他才不揪了。 这次吕博祖成亲,抱他过来,苏青媖见小卫吉盯着他的拨浪鼓看,就把拨浪鼓给了小卫吉玩。开始吕小宝注意力不在上面,在院里的鼓乐吹打上,苏青媖以为他不在意,就从他手里拿了给小卫吉玩。 没想到才跟黄氏说了几句,转头就看到他抢了小卫吉的拨浪鼓,抢了还不算,还拿拨浪鼓去敲小卫吉。 苏青媖生气了,喝斥了他一句。 这孩子就犯脾气了。 也不哭,扭着头就找他熟悉的人,见着苏青柳就朝她伸手。被苏青柳抱了后,就趴在她的颈窝不理苏青媖了。 把苏青媖给气的。 也不理他了。抱了小卫吉就打算去给小卫吉买一个新的。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哇哇大哭声。哭声振天响,把忙着招待宾客的吕生财都招来了 夜里,苏青媖把他哄睡后,看他乖乖睡着了的模样,像个小天使。想起白天他的小霸王模样,又有些头疼。抓了他的小手过来,在他肉肉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小脾气,也不知像谁! 见他扭了一下身子。 苏青媖便不敢动了,生怕把他吵醒。大半夜地这家伙要是嚎起来,能把一条街的人吵醒。到时候鸡鸣狗叫的,让人头疼。 磨人的小东西。 给他盖好被子,小心躺在他身边,不一会,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就到了。 今年枫亭镇老天还是赏饭吃,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如果不是今年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税,农人的日子会很好过。 私塾里放了农忙假,苏青媖也给了周大姜几天假期,让他回家帮忙。也只有他还要回家忙秋收。而其他人,苏青柳,苏大虎,周婆婆等人都是没有田地的人。 苏大虎家里有几亩田,但他忙着苏青媖店里的事,几亩田都佃给了村里人种。周婆婆家里是没田地的。而苏青柳自从崔芒种阵亡后,也很少回村里。不过还是会经常给崔家老两口寄银钱和东西回去。 崔家老两口也偶尔会过来看丫丫,给他们母女带些土产。上次他们家里来镇上排队买盐,苏青媖也让苏青媖给了他们一些。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盐价一直居高不上。粮价也小有涨幅,哪怕广宁府不缺粮,粮价还是比往年涨了些。苏青媖名下田地收的秋粮,交了秋税,就都没有卖,全部运到庄子里藏了起来。 桥头村苏父也跟老苏头说了别卖粮。吕生财也叮嘱了吕老汉他们。 苏青媖趁着这段时间秋粮下来,还悄悄地买了不少。 吕小宝这小霸王又犯小脾气了。 苏青媖之前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他很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抓在手里不肯放。咚咚咚地自己摇着玩。 羊皮鼓面上画着几个小儿在嬉戏,两面都是不同的小儿嬉戏图。可能小孩就爱看小孩的图画,吕小宝就喜欢盯着鼓面上的图案看。摇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两个弹丸。两个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总是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在研究声音的来源一样。 两个弹丸被他揪下来过好多次,揪下来后见不响了,总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苏青媖。苏青媖把两个弹丸再装回去,他又揪掉。摇不响他又找苏青媖,给装上他又再揪掉。 把苏青媖搞火了,狠狠地打了他的小手,他才不揪了。 这次吕博祖成亲,抱他过来,苏青媖见小卫吉盯着他的拨浪鼓看,就把拨浪鼓给了小卫吉玩。开始吕小宝注意力不在上面,在院里的鼓乐吹打上,苏青媖以为他不在意,就从他手里拿了给小卫吉玩。 没想到才跟黄氏说了几句,转头就看到他抢了小卫吉的拨浪鼓,抢了还不算,还拿拨浪鼓去敲小卫吉。 苏青媖生气了,喝斥了他一句。 这孩子就犯脾气了。 也不哭,扭着头就找他熟悉的人,见着苏青柳就朝她伸手。被苏青柳抱了后,就趴在她的颈窝不理苏青媖了。 把苏青媖给气的。 也不理他了。抱了小卫吉就打算去给小卫吉买一个新的。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哇哇大哭声。哭声振天响,把忙着招待宾客的吕生财都招来了 夜里,苏青媖把他哄睡后,看他乖乖睡着了的模样,像个小天使。想起白天他的小霸王模样,又有些头疼。抓了他的小手过来,在他肉肉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小脾气,也不知像谁! 见他扭了一下身子。 苏青媖便不敢动了,生怕把他吵醒。大半夜地这家伙要是嚎起来,能把一条街的人吵醒。到时候鸡鸣狗叫的,让人头疼。 磨人的小东西。 给他盖好被子,小心躺在他身边,不一会,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就到了。 今年枫亭镇老天还是赏饭吃,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如果不是今年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税,农人的日子会很好过。 私塾里放了农忙假,苏青媖也给了周大姜几天假期,让他回家帮忙。也只有他还要回家忙秋收。而其他人,苏青柳,苏大虎,周婆婆等人都是没有田地的人。 苏大虎家里有几亩田,但他忙着苏青媖店里的事,几亩田都佃给了村里人种。周婆婆家里是没田地的。而苏青柳自从崔芒种阵亡后,也很少回村里。不过还是会经常给崔家老两口寄银钱和东西回去。 崔家老两口也偶尔会过来看丫丫,给他们母女带些土产。上次他们家里来镇上排队买盐,苏青媖也让苏青媖给了他们一些。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盐价一直居高不上。粮价也小有涨幅,哪怕广宁府不缺粮,粮价还是比往年涨了些。苏青媖名下田地收的秋粮,交了秋税,就都没有卖,全部运到庄子里藏了起来。 桥头村苏父也跟老苏头说了别卖粮。吕生财也叮嘱了吕老汉他们。 苏青媖趁着这段时间秋粮下来,还悄悄地买了不少。 吕小宝这小霸王又犯小脾气了。 苏青媖之前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他很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抓在手里不肯放。咚咚咚地自己摇着玩。 羊皮鼓面上画着几个小儿在嬉戏,两面都是不同的小儿嬉戏图。可能小孩就爱看小孩的图画,吕小宝就喜欢盯着鼓面上的图案看。摇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两个弹丸。两个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总是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在研究声音的来源一样。 两个弹丸被他揪下来过好多次,揪下来后见不响了,总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苏青媖。苏青媖把两个弹丸再装回去,他又揪掉。摇不响他又找苏青媖,给装上他又再揪掉。 把苏青媖搞火了,狠狠地打了他的小手,他才不揪了。 这次吕博祖成亲,抱他过来,苏青媖见小卫吉盯着他的拨浪鼓看,就把拨浪鼓给了小卫吉玩。开始吕小宝注意力不在上面,在院里的鼓乐吹打上,苏青媖以为他不在意,就从他手里拿了给小卫吉玩。 没想到才跟黄氏说了几句,转头就看到他抢了小卫吉的拨浪鼓,抢了还不算,还拿拨浪鼓去敲小卫吉。 苏青媖生气了,喝斥了他一句。 这孩子就犯脾气了。 也不哭,扭着头就找他熟悉的人,见着苏青柳就朝她伸手。被苏青柳抱了后,就趴在她的颈窝不理苏青媖了。 把苏青媖给气的。 也不理他了。抱了小卫吉就打算去给小卫吉买一个新的。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哇哇大哭声。哭声振天响,把忙着招待宾客的吕生财都招来了 夜里,苏青媖把他哄睡后,看他乖乖睡着了的模样,像个小天使。想起白天他的小霸王模样,又有些头疼。抓了他的小手过来,在他肉肉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小脾气,也不知像谁! 见他扭了一下身子。 苏青媖便不敢动了,生怕把他吵醒。大半夜地这家伙要是嚎起来,能把一条街的人吵醒。到时候鸡鸣狗叫的,让人头疼。 磨人的小东西。 给他盖好被子,小心躺在他身边,不一会,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就到了。 今年枫亭镇老天还是赏饭吃,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如果不是今年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税,农人的日子会很好过。 私塾里放了农忙假,苏青媖也给了周大姜几天假期,让他回家帮忙。也只有他还要回家忙秋收。而其他人,苏青柳,苏大虎,周婆婆等人都是没有田地的人。 苏大虎家里有几亩田,但他忙着苏青媖店里的事,几亩田都佃给了村里人种。周婆婆家里是没田地的。而苏青柳自从崔芒种阵亡后,也很少回村里。不过还是会经常给崔家老两口寄银钱和东西回去。 崔家老两口也偶尔会过来看丫丫,给他们母女带些土产。上次他们家里来镇上排队买盐,苏青媖也让苏青媖给了他们一些。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盐价一直居高不上。粮价也小有涨幅,哪怕广宁府不缺粮,粮价还是比往年涨了些。苏青媖名下田地收的秋粮,交了秋税,就都没有卖,全部运到庄子里藏了起来。 桥头村苏父也跟老苏头说了别卖粮。吕生财也叮嘱了吕老汉他们。 苏青媖趁着这段时间秋粮下来,还悄悄地买了不少。 吕小宝这小霸王又犯小脾气了。 苏青媖之前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他很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抓在手里不肯放。咚咚咚地自己摇着玩。 羊皮鼓面上画着几个小儿在嬉戏,两面都是不同的小儿嬉戏图。可能小孩就爱看小孩的图画,吕小宝就喜欢盯着鼓面上的图案看。摇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两个弹丸。两个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总是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在研究声音的来源一样。 两个弹丸被他揪下来过好多次,揪下来后见不响了,总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苏青媖。苏青媖把两个弹丸再装回去,他又揪掉。摇不响他又找苏青媖,给装上他又再揪掉。 把苏青媖搞火了,狠狠地打了他的小手,他才不揪了。 这次吕博祖成亲,抱他过来,苏青媖见小卫吉盯着他的拨浪鼓看,就把拨浪鼓给了小卫吉玩。开始吕小宝注意力不在上面,在院里的鼓乐吹打上,苏青媖以为他不在意,就从他手里拿了给小卫吉玩。 没想到才跟黄氏说了几句,转头就看到他抢了小卫吉的拨浪鼓,抢了还不算,还拿拨浪鼓去敲小卫吉。 苏青媖生气了,喝斥了他一句。 这孩子就犯脾气了。 也不哭,扭着头就找他熟悉的人,见着苏青柳就朝她伸手。被苏青柳抱了后,就趴在她的颈窝不理苏青媖了。 把苏青媖给气的。 也不理他了。抱了小卫吉就打算去给小卫吉买一个新的。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哇哇大哭声。哭声振天响,把忙着招待宾客的吕生财都招来了 夜里,苏青媖把他哄睡后,看他乖乖睡着了的模样,像个小天使。想起白天他的小霸王模样,又有些头疼。抓了他的小手过来,在他肉肉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小脾气,也不知像谁! 见他扭了一下身子。 苏青媖便不敢动了,生怕把他吵醒。大半夜地这家伙要是嚎起来,能把一条街的人吵醒。到时候鸡鸣狗叫的,让人头疼。 磨人的小东西。 给他盖好被子,小心躺在他身边,不一会,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就到了。 今年枫亭镇老天还是赏饭吃,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如果不是今年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税,农人的日子会很好过。 私塾里放了农忙假,苏青媖也给了周大姜几天假期,让他回家帮忙。也只有他还要回家忙秋收。而其他人,苏青柳,苏大虎,周婆婆等人都是没有田地的人。 苏大虎家里有几亩田,但他忙着苏青媖店里的事,几亩田都佃给了村里人种。周婆婆家里是没田地的。而苏青柳自从崔芒种阵亡后,也很少回村里。不过还是会经常给崔家老两口寄银钱和东西回去。 崔家老两口也偶尔会过来看丫丫,给他们母女带些土产。上次他们家里来镇上排队买盐,苏青媖也让苏青媖给了他们一些。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盐价一直居高不上。粮价也小有涨幅,哪怕广宁府不缺粮,粮价还是比往年涨了些。苏青媖名下田地收的秋粮,交了秋税,就都没有卖,全部运到庄子里藏了起来。 桥头村苏父也跟老苏头说了别卖粮。吕生财也叮嘱了吕老汉他们。 苏青媖趁着这段时间秋粮下来,还悄悄地买了不少。 吕小宝这小霸王又犯小脾气了。 苏青媖之前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他很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抓在手里不肯放。咚咚咚地自己摇着玩。 羊皮鼓面上画着几个小儿在嬉戏,两面都是不同的小儿嬉戏图。可能小孩就爱看小孩的图画,吕小宝就喜欢盯着鼓面上的图案看。摇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两个弹丸。两个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总是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在研究声音的来源一样。 两个弹丸被他揪下来过好多次,揪下来后见不响了,总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苏青媖。苏青媖把两个弹丸再装回去,他又揪掉。摇不响他又找苏青媖,给装上他又再揪掉。 把苏青媖搞火了,狠狠地打了他的小手,他才不揪了。 这次吕博祖成亲,抱他过来,苏青媖见小卫吉盯着他的拨浪鼓看,就把拨浪鼓给了小卫吉玩。开始吕小宝注意力不在上面,在院里的鼓乐吹打上,苏青媖以为他不在意,就从他手里拿了给小卫吉玩。 没想到才跟黄氏说了几句,转头就看到他抢了小卫吉的拨浪鼓,抢了还不算,还拿拨浪鼓去敲小卫吉。 苏青媖生气了,喝斥了他一句。 这孩子就犯脾气了。 也不哭,扭着头就找他熟悉的人,见着苏青柳就朝她伸手。被苏青柳抱了后,就趴在她的颈窝不理苏青媖了。 把苏青媖给气的。 也不理他了。抱了小卫吉就打算去给小卫吉买一个新的。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哇哇大哭声。哭声振天响,把忙着招待宾客的吕生财都招来了 夜里,苏青媖把他哄睡后,看他乖乖睡着了的模样,像个小天使。想起白天他的小霸王模样,又有些头疼。抓了他的小手过来,在他肉肉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小脾气,也不知像谁! 见他扭了一下身子。 苏青媖便不敢动了,生怕把他吵醒。大半夜地这家伙要是嚎起来,能把一条街的人吵醒。到时候鸡鸣狗叫的,让人头疼。 磨人的小东西。 给他盖好被子,小心躺在他身边,不一会,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就到了。 今年枫亭镇老天还是赏饭吃,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如果不是今年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税,农人的日子会很好过。 私塾里放了农忙假,苏青媖也给了周大姜几天假期,让他回家帮忙。也只有他还要回家忙秋收。而其他人,苏青柳,苏大虎,周婆婆等人都是没有田地的人。 苏大虎家里有几亩田,但他忙着苏青媖店里的事,几亩田都佃给了村里人种。周婆婆家里是没田地的。而苏青柳自从崔芒种阵亡后,也很少回村里。不过还是会经常给崔家老两口寄银钱和东西回去。 崔家老两口也偶尔会过来看丫丫,给他们母女带些土产。上次他们家里来镇上排队买盐,苏青媖也让苏青媖给了他们一些。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盐价一直居高不上。粮价也小有涨幅,哪怕广宁府不缺粮,粮价还是比往年涨了些。苏青媖名下田地收的秋粮,交了秋税,就都没有卖,全部运到庄子里藏了起来。 桥头村苏父也跟老苏头说了别卖粮。吕生财也叮嘱了吕老汉他们。 苏青媖趁着这段时间秋粮下来,还悄悄地买了不少。 吕小宝这小霸王又犯小脾气了。 苏青媖之前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他很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抓在手里不肯放。咚咚咚地自己摇着玩。 羊皮鼓面上画着几个小儿在嬉戏,两面都是不同的小儿嬉戏图。可能小孩就爱看小孩的图画,吕小宝就喜欢盯着鼓面上的图案看。摇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两个弹丸。两个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总是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在研究声音的来源一样。 两个弹丸被他揪下来过好多次,揪下来后见不响了,总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苏青媖。苏青媖把两个弹丸再装回去,他又揪掉。摇不响他又找苏青媖,给装上他又再揪掉。 把苏青媖搞火了,狠狠地打了他的小手,他才不揪了。 这次吕博祖成亲,抱他过来,苏青媖见小卫吉盯着他的拨浪鼓看,就把拨浪鼓给了小卫吉玩。开始吕小宝注意力不在上面,在院里的鼓乐吹打上,苏青媖以为他不在意,就从他手里拿了给小卫吉玩。 没想到才跟黄氏说了几句,转头就看到他抢了小卫吉的拨浪鼓,抢了还不算,还拿拨浪鼓去敲小卫吉。 苏青媖生气了,喝斥了他一句。 这孩子就犯脾气了。 也不哭,扭着头就找他熟悉的人,见着苏青柳就朝她伸手。被苏青柳抱了后,就趴在她的颈窝不理苏青媖了。 把苏青媖给气的。 也不理他了。抱了小卫吉就打算去给小卫吉买一个新的。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哇哇大哭声。哭声振天响,把忙着招待宾客的吕生财都招来了 夜里,苏青媖把他哄睡后,看他乖乖睡着了的模样,像个小天使。想起白天他的小霸王模样,又有些头疼。抓了他的小手过来,在他肉肉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小脾气,也不知像谁! 见他扭了一下身子。 苏青媖便不敢动了,生怕把他吵醒。大半夜地这家伙要是嚎起来,能把一条街的人吵醒。到时候鸡鸣狗叫的,让人头疼。 磨人的小东西。 给他盖好被子,小心躺在他身边,不一会,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就到了。 今年枫亭镇老天还是赏饭吃,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如果不是今年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税,农人的日子会很好过。 私塾里放了农忙假,苏青媖也给了周大姜几天假期,让他回家帮忙。也只有他还要回家忙秋收。而其他人,苏青柳,苏大虎,周婆婆等人都是没有田地的人。 苏大虎家里有几亩田,但他忙着苏青媖店里的事,几亩田都佃给了村里人种。周婆婆家里是没田地的。而苏青柳自从崔芒种阵亡后,也很少回村里。不过还是会经常给崔家老两口寄银钱和东西回去。 崔家老两口也偶尔会过来看丫丫,给他们母女带些土产。上次他们家里来镇上排队买盐,苏青媖也让苏青媖给了他们一些。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盐价一直居高不上。粮价也小有涨幅,哪怕广宁府不缺粮,粮价还是比往年涨了些。苏青媖名下田地收的秋粮,交了秋税,就都没有卖,全部运到庄子里藏了起来。 桥头村苏父也跟老苏头说了别卖粮。吕生财也叮嘱了吕老汉他们。 苏青媖趁着这段时间秋粮下来,还悄悄地买了不少。 第一百十九章 外乡人 秋粮入仓,农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枫亭镇街上人又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人闲意地逛着街,小饭店小酒馆早晚也有不少人光顾了。 周大姜回来后,黑了一圈。偶尔跟着苏父和苏大虎下乡收果蔬家禽,不忙的时候则是呆在后院。 苏青媖开始时并没有留意,前店不忙,后院的活大家也都是帮忙着做的。有几次看见他跟红袖坐一块干活也并不在意。但后来见他给红袖悄悄地塞了两回东西,苏青媖便开始留意了。 红袖自从来苏青媖店里帮忙后,就很少接外面的针线活了。连她八岁的弟弟红衫苏青媖都给安排了小活干,婆孙三个都在苏青媖店里忙活了。 开始苏青媖见红袖手脚麻利,人也不错,是打算搓合她和苏大虎的,没想到苏大虎不愿意。苏青媖心里一直愧疚,想着再帮她说一门亲。周婶周婆婆一家都帮了她不少。 只是这大姜和红袖?这俩人走得是不是有些近了? 苏青媖心里装了这桩事,便悄悄留意了起来。 没想到还真让她看出了端倪。这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忙找了苏青柳和周婆婆等人来问。 没想到大家都早已看在眼里,只有苏青媖后知后觉。 周婆婆还来找苏青媖:“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知道?敢情大家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 周婆婆见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没有发现了。 笑着说道:“大姜啊,是个好小伙,我自来你店里做事后,他就在我眼皮底下,为人怎样,我都看在眼里呢。之前是一直觉得大虎不错,没想到他和我家没有缘份。这大姜嘛,也不错呢。为人老实本份,而且有悟性。刚来怎么店的时候,被那些妇人打趣几句还手足无措,现在都能独挡一面了。” 周婆婆看来是很满意周大姜了,才任由唯一的孙女和周大姜交往,这么些日子不吭声,想来是在考验大姜的为人处事。 只是,这俩是怎么看上眼的?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才对上? 苏青柳便给她解惑:“大概是阵亡名单下来之后吧。大姜哥哥没了,红袖的爹也没了,这两人没事就躲后院掉眼泪,然后互相安慰,这不就走到一起来了。也是缘份,这都知根知底的。咱大姑姑父,最是老实本份,周婆婆一家人,这一年多来,跟咱也亲近,是怎么样的人咱也都看在跟里。上次大姑还让我们帮忙给大姜找一门亲事,这不,都不用咱帮着相看,他自己就看中了。” 苏青媖细想想,觉得这俩家要凑成一家,好像,也还不错。 红袖和大姜同岁,都姓周,今年都十六岁,在这个时代,确实可以谈婚论嫁了。这俩人家里都简单,周婆婆周婶家里顶梁柱没了,唯一的男丁红衫才八岁。 而大姑家里,之前姑父腿断了,不过现在都已经治好了,不影响他走路。之前借的钱也都还了苏青媖一大半了。这大儿没了,还有个大姜。只是大表哥还留了一个五岁的侄子周金海给他怕是要成为大姜的责任了。 但是大姑和大姑父也还是年富力壮的年纪,活到金海成家立业应该不难。 自从苏青媖看破二人的事后,二人也索性不遮隐了,大大方方了起来。 很快大姑和姑父一家就来了镇上。 跟周婆婆一家商量起他二人的婚事来。 现在形势不太好,又有传言说是要再次征兵,镇上人心慌慌。到了适婚年龄的儿女也都不拖着了,有合适的人家就赶紧婚迎嫁娶。苏四泉都说了一门亲,年前就要迎娶了。 很快两家就商定了婚事,打算年前就把二人的婚事办了。 两家都是简单的人,知根知底,对嫁妆对聘金都没有要求,只求着孩子过得好就行。大姑和姑父对周婆婆周婶很是满意,周婆婆和周婶对识大体开明的大姑一家也满意得很,这婆婆完全不是会欺压儿媳的人。 两家和和乐乐地跟一家人似的。 周婶还把大姑一家和苏青媖等人请到家里,亲自做了不少拿手好菜给大家吃,大家吃得很是尽兴。 周大姜的婚事定下来后,苏青媖就发现这孩子好像一夜之间蜕变了。脸上脱了稚气,有了男人的担当,像个担家理事的顶梁柱模样了。 现在两家都是他的责任了,做为两家的顶梁柱,一夜之前成长了不少。 苏青媖很是欣慰,也安排了不少事让他历练。 秋风起,秋意渐浓。苏青媖渐渐发现大街上多了一些生面孔。 俗话说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风,不同地域的人,细瞧总有一些与本地百姓不一样的地方。枫亭镇苏青媖呆了一 年多,很是熟悉,是不是枫亭镇及周边的人,总是能瞧出一些端倪。 这好像一夜之间街上就多了不少外来人。 这还不算,苏青媖发现盐价又涨了,从最初的二十文,涨到一百文。后来她囤了不少,又逢中秋,吕博祖成亲,又忙着秋收,她就没再去关注盐价。没想到现在快涨到一百六十文了! 粮价也涨了。脱壳大米一斤五文,现在要卖到十文了。连糠都跟着涨了。 这才秋收多久。 枫亭镇并不缺粮。今年秋收上来的秋粮大多人家交了秋税,并没有卖出多少,之前见粮价涨了,大家都囤着并没有卖出。这一波涨价是为何? 苏青媖走在大街,见很多生面孔每天都排着队在粮铺门前买粮。盐铺门口也排起了长队,写着盐价的长条板,每天挂出来的价格都不一样,她每天路过都听见有人坐地哀嚎。 街上牙人生意火爆,但凡有空屋的,哪怕只是柴房,都被人高价租了去。 苏青媖听说镇子不远处那一处凶宅,几年了都卖不掉也没人租,现在还有人高价抢了去。 之前给苏青媖租铺子的李牙人还来问苏青媖铺子里的空屋要不要租出来,多赚些租子。 被苏青媖拒绝了。 但是拉着李牙人了解了一些情况。这才知道枫亭镇最近涌进来很多外乡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这一批人大多都是带着行李带着一家人前来的,有家当,能买得起房租得起住所,还有钱买粮。 苏青媖留意了起来。不过跟李牙人打听消息了没几天,第二批外乡人又来了。 这次来的人要前一批人要落魄不少。这一批人的到来也打破了镇上的平静。 第一百二十章 形势 枫亭镇上各商家门前,每天只要开门就有不少人守着那里,向客人乞讨。小饭店小酒肆人更是多。 苏青媖铺子门前,每天早中晚也有不少人。 镇上原本有四家菜铺,后来关了一家,这一次盐价粮价波动又关了一家,只剩苏青媖和苏二姑的店还在开着。 苏二姑赚不赚钱,苏青媖不知道,但她一直跟苏青媖别苗头,估计是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的。 苏青媖店里通常是没有剩菜剩果的,当天没卖完的她也都处理了。但自从有人在门口乞讨后,苏青柳和周婆婆等人看他们可怜,也都会把每天的剩菜给到门口乞讨的人。 但后来见越来越多的人涌来,大家便歇了这个心思。 外乡人不断地涌来,严重影响了枫亭镇老百姓的生活。各商家对门口的乞讨者是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怕。很多人又对他们心生可怜,也下不去手,就由着他们在门口蹲着。 只是这样一来,客人都不太敢上店里做买卖了。 各商家苦不堪言。 盐铺也只开半天了。即便如此,盐铺门口还是排着长队,即便关门,排队的人还是不散。天不亮都有人在排着。 粮铺里各粮价也在悄悄上涨着,但没盐价涨得那么恐怖。因为枫亭镇居民秋粮大多捏在手里,倒还不至于出现排队买不到粮的情况。 许少严来的时候,苏青媖跟他说起枫亭镇上这些天的变化,都不由得唏嘘和困惑。 他们镇不旱不涝,除了税收重了些,地里的不管夏粮还是秋粮都算是丰收,这一番涌进不少落魄的外乡人,只能是别的地方缺粮了。 苏青媖无比怀念信息爆炸的时代,不说国内了,就是地球另一端的消息,一发生也传得到处都是。而这里,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她不知道源起是为何,也没法做出判断。 许少严奔波了多日,到了枫亭镇,以为枫亭镇岁月静好,没想到也不太平。眉间轻拢,好看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揉着眉头,端得一副如玉清峻模样。 苏青媖看了噗嗤一笑:“我记得你是有妻有子的吧?” 许少严侧头过来看他,手还撑着额头,挑了挑眉,一副疑惑的模样。 “你这样,在外头,很有迷惑性。”苏青媖也朝他挑了挑眉头。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许少严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正想问她,反映过来,不由笑了笑。 看了苏青媖一眼,眼前这个人,也跟初见完全不一样了,秀丽端庄,如空谷一株幽兰,哪里还是初见时干扁黑瘦的乡下柴火妞模样? “我这一路走来,外头已是乱了天了。以为枫亭镇人间岁月好,没想到,也不清静。” “外头乱了?” 许少严点头:“嗯,很乱。你以为现在枫亭镇上各商户门口的人多吗?不是。你到外头看看就知道了,那些有寺庙的地方,那里的人更多。” “啊,都乞讨到寺庙了?也是,大户人家经常在那里布施,得了布施,应该能活下去。” 许少严没看她,摇了摇头:“不是。是庄户农人把自家的成丁未成丁的儿子往庙里塞。每天都排着队求庙里收留。” “啊?为什么?把儿子往庙里塞,不是女儿?男丁也不要了?” 许少严笑了笑:“你看哪个寺庙要女人的?” 哦,也是。但不是有尼姑庵吗?能舍得男丁? “活着总比送死的强。北方又征兵了。各藩地也纷纷响应。这些年连年征战,北方土地荒芜,水利失修,很多地方人烟断绝,荆棘蔽野。又加重了税收,百姓活不下去,不得已纷纷遁入空门” “啊?” “现在佛教迅速发展,圈了不少地,我听说现在僧尼系籍者已达五六万人” 苏青媖脑袋嗡嗡做响。 她记得史上有过好几次灭佛事件。一方面连年征战人口锐减,一方面不事稼穑的佛门弟子越来越多,严重影响到国家财政税收和徭役征发,国家政权与宗教势力矛盾加据。史上有著名的三武一宗由帝王发起的灭佛事件,血流成河,佛门前留的血半月都洗不干净 许少严见苏青媖不说话,扭头看她,见她两手还发起颤来,关切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苏青媖回过神来,摇头,整个人还有些愣愣地。 许少严又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安慰道:“也别太担心。广宁府下现在还算太平。现在州县都涌进来不少人,府里县里总会有一些措施的,枫亭镇目前涌进来的人还算能控制。” 苏青媖 木木地嗯了声。 良久,问他:“现在不仅盐价上涨,粮价也涨了,是北方欠收了吗?” 许少严眉头又皱了起来:“嗯,定州c魏州c沧州c鄂州c兖州一带发生了蝗灾,蝗虫过境,十不存一,现在各州各府都涌入不少北方灾民。” “蝗灾?”苏青媖一脸惊诧地扭头看他。 “嗯。” 苏青媖想起史上有一个蝗灾高发的时代,唐朝国祚二百八十九年,有蝗灾的年份就达四十二个,平均七年就要来一次。唐末更是各种灾难接踵而来,各种天灾激发的矛盾也加速了大唐的亡国。 苏青媖刚来时,还以为是穿到了大唐,但她现在所处的年代是大朔朝。这个史上没出现过的王朝,让她迷惑不已。让她想凭学霸的历史知识装一回神叨叨都不行。 “好在除了北方,多地丰产,不然估计更难。我这次来,准备收一些粮食往北方运。你庄子上的货,我也准备运走。现在粮价盐价上涨,价钱自然也不能按以前的价来算了,我不会让你吃亏” 苏青媖点头。合作了这么多次,她也信任他。更是感激他这段时间不断地给他传回外头的消息。在价格上也没太计较。爽快地答应把庄子上地窖里的货都出清了。 粮食她没动。 现在形势不太妙。粮食能活人命,她不想动,而且还得想方设法再收一些粮囤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凭信寄相思 “吕校尉,将军找你!” 营帐外,传令兵扬声道。 “来了。”吕博承应了声,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往营帐外走。 一年多的时间,吕博承因为作战勇武,人聪明,敢打敢拼,不怕死,屡立战功。已经由不入流的新兵,提升为有官阶的武职了。 又用了大半年时间,从九品一跃升至正七品,一路晋级。几乎每个将军都想把他划归到自己帐下。 吕博承后来还是跟了崔将军。 崔将军是他的伯乐,最开始见他嘴里念念叨叨,问他念什么,他不好说背兵书,只说背娘子说过的话。人家崔校尉也没笑话他,还一路照顾他,处处给予关照,给他立功的机会,也不压他的军功,每次得了战利品,也不扣下,都让他拿去与兄弟们分了。 现在崔校尉升为正四品的将军,他也跟着他升为正七品的校尉。 “将军。” “进。” 吕博承掀开营帐的帘布,走了进去。 吕博承走进去,就见营帐里已有人了。卢副将并两个跟他一样品阶的校尉正围着沙盘,都是崔将军帐下。大家这段时间一同做战,都熟了,吕博承一进去,大家都打起招呼。 “博承,来来”崔将军从沙盘上抬起头,把他招了过去。 “博承,你来看看,这次的作战计划。我们打算让你们三个校尉各带一支队伍,分别前往郓c濮c曹三州,三面夹击,给对方以痛击。” 吕博承大致已知道了此次的任务。 之前西南大捷,边境危机得以化解,本来以为能歇上一阵的,没想到北方又乱了起来。北方的蝗灾,吕博承也知道了,听说农人们都活不下去了,纷纷投身佛门。盐价高涨,老百姓连盐都吃不起了,一些人便挺而走险贩起了私盐。 后来又抢下北方一城做为据点,开始谁都没有在意,没想到这支私盐队伍越做越大,很多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加入。现在这支队伍已夺下北方三州之地,并且直逼京师。 天平军节度使久攻不下,向河中节度使c宣武军节度使求援,奈何各藩镇拒不出兵。朝中火速向刚取得西南大捷的西南军下了军令,要他们拔营,火速回援。 吕博承看完沙盘,听完做战安排,眉头皱得死紧。 “将军,我军距离太远,即便日夜兼程,到时人仰马乏,恐对作战不利。这事即便河中,宣武两军节度使不出兵,也可以向平庐c义武两军节度使求援,何必舍近求远。” 崔将军还没说话,卢副将就说话了:“你道朝中没派人向他们求援?不过是拥兵自重,想保存实力罢了。北方说要征辽,保存实力,西北也说要防外族入侵不便发兵。现在各节度使都手握重兵,他们不出兵,禁军又要巩卫京师,也只有我们西南可以调动了。” 吕博承心里很沉重。 他不懂政治,但这一年多来,也耳濡目染了一些。现在各节度使集军c民c财三政于一身,又拥兵过重,各节度使手中兵力加起来,已是中央禁军的数倍。经常拒不听中央号令。 现在藩镇割据,任由北方私盐贩子和农民义军队伍做大,还自封冲天大将军,队伍直逼京师长安。 对于那个自封的“冲天大将军”,吕博承对他的观感复杂。 听说他家几代都是私盐贩子,家里不差钱。他自己还从小就有诗才,屡试不第,听说愤而做了一首诗,还被广为流传。吕博承虽然老被娘子说是学渣,但不影响他对那人做的那首诗的欣赏。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罢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所以才自封冲天大将军吗? 之前吕博承对外族犯边,对来犯的异族人,他作战勇猛,毫不留情,可以不眠不休,欲血拼杀。但是现在要面对的都是大朔一群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但凡朝中有所作为 崔晟一看就知道吕博承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吕博承的肩膀:“务须想太多,我们是朝廷的兵将,拿着朝廷的俸禄,就得听朝廷的号令。我们的使命是忠于朝廷。” 几句话掷地有声。崔晟说完目光灼灼地望着吕博承。 吕博承定定地迎向他的眼神良久,才重重地应了声,扭头看向桌上的沙盘。 几人议好作战计划,吕博承便出了崔将军营帐,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狗剩握着长枪笔挺挺地站在营帐前。原来睡在一个帐篷的兄弟,现在吕博承因屡立军功,升为正七品的校尉,而狗剩也成了从九品的有品阶的武官,成了吕博承的亲兵。吕博承还给他起了新的名字叫刘长胜。 见吕博承沉着脸进了帐篷,刘长胜也跟了进去。 “大人,可要给你拿饭?” 吕博承摇了摇头,招呼他:“长胜,你坐。” 刘长胜摸了摸头,在一侧坐了下来:“长胜长胜,真好听。不过我也喜欢我爹娘给我取的狗娃这个名字,狗娃狗娃,叫着亲切,比狗剩好听。” 说完看了吕博承一眼:“谢谢大人给我取的名字。我也有名字了。过两日,大人有空了,帮我写封信给我家里。我想告诉他们,我如今也是有品阶的人了。我要让家里高兴高兴。” 吕博承愣了愣。他之前写了无数封信给苏青媖,只是都没办法寄出去。辗转作战,那信都没有留住,要不被烧了,要不就是匆匆拔营中丢了。写了总是寄不出去。现在要拔营回中原,应该有机会寄出去的吧。 “好,那我今天先给家里写,写完我叫你,再帮你也写一封。” “好勒,谢谢大人。那我给大人磨墨。” “好。” 吕博承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摊开纸,捏了笔,又沾了墨,忽然顿住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每天晚上都想娘子百遍千遍,梦里都是她的倩影,一颦一笑,仿佛就在耳边。这忽然要化做文字,又忽然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写什么呢?吕博承愣愣地抓了笔发呆,一滴墨滴到黄白的宣纸上,晕开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乱起 苏青媖陆陆续续又让苏父和苏大虎在下村子的时候,购了一些粮回来,也通过许少严那边又购回一些盐。盐价已是高得离谱。但总不能真的不吃盐。 这段时间,大家都吃得清淡,苏青媖有时候都恨不得扒着盐罐舀盐吃。她没想到有一天盐巴竟到了如此精贵的地步,竟是盼着能痛快吃回盐。 以前店里腌的咸蛋,大家都不爱吃,现在就盼着苏青媖从地窖里掏几个流油的咸蛋来,好配饭吃。 枫亭镇上自北边来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落魄,一开始几个小的还出去瞧热闹,后来差点被人抢了,才不敢再出去了。每天都躲在店内,轻易不敢出门。苏青柳和周婆婆等人把几个小的看得紧,轻易不离眼皮底下。 现在就是一个大人出去,只要带着行李,都会被人盯着,遭人哄抢。镇上各商户都不敢大开店门了。三扇五扇七扇门的,都只开一个能供客人进出的小门。 苏青媖紧急从庄子里调了几个庄仆过来,跟着苏父和苏大虎下乡,晚上多一些人在店里守着,以防万一,她也放心。 天渐渐凉了下来,枫亭镇上留宿在大街上的人渐渐承受不住夜风的侵袭,晚上开始敲住户的门。枫亭镇的老百姓不堪其扰,盼了那么久,没看到县里有人来管这些流民。 众人于是推举了刘举业家里,又推选了几个在镇上颇有声望的人家,一同来管事。 大家找了镇上几间没人住的房屋,把一些人安顿了进去,又帮着他们在附近村子里寻了地方落脚,镇上各商户及一些住户又都捐了一笔银财,给他们置了秋冬衣物,这才算是把大部分人解决了。 少部分好吃懒做,只想吃嗟来之食的,不愿接受安排的,大伙也不管他们,只要在镇上有不妥的行为,几乎人人喊打,倒了吓怕了他们。枫亭镇上算是恢复了些许宁静。 这段时间,苏青媖开始找刘举业,许少严了解外头的事。找了很多史书,县记来看,开始多方关注朝中之事。听说现在的皇上沉迷酒色,不理朝政,重用宦官,心里便是一紧。 历朝历代,只要是宦官专权,几乎都是亡国前的征兆。苏青媖记得有一位国主,认为大臣们都有家室子孙,必是要顾及家室不肯对朝事尽全力的,于是重用宦官。觉得他们无牵无挂,用着放心。以至于他当政时,传出一句话“欲要当官,必先自宫”。以至他当位期间,宦官一度达两万多人。 最后也没落个好下场,被人攻到宫门前,宦官们却抢了金银财物,丢下他先跑了。 苏青媖心里不安的时候,另一边吕博承正带着队伍日夜兼程往郓州行军。 夜以继日,车马不停,人仰马乏。 在距离郓州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从上到下都松了一口气,终于要到了。这期间,行路艰苦,大家都憋着一股气,想着与乱臣贼子大干一场,好解这股郁气。 吕博承连续赶路大半个月,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劲,脑子里想了很多个做战计划,想着怎么好好赢下这一场仗。脑子里翻滚着兵书,翻滚着各种做战方案。怎么以最小伤亡,最短做战时间,打一场漂亮战。 在他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后,没想到,就听到前方传令,要他就地休整,战事听监军安排。 吕博承这个郁闷。 原本西南军中,就来了一个都监,带着手下几个监军,在军中指手划脚,搅风搅雨。不仅稽核众将士的功罪赏罚,连一众将士的军功都压着不上报,还要众将官求着他们,才肯写奏章。 一众将官对他们是敢怒不敢言。谁让这位都监是皇上身边当红宦官赵令孜的干儿子呢。 几个宦官,屁事不懂,还对战事指手划脚。有一回吕博承与众将士在前方欲血奋战,苦等后方粮草,差点都挖土吃了,还没等来军粮。后来才知道是都监压着迟迟不批核。 把吕博承气得不轻。在军中对他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这次他特地使计把监军撇下,怎么这又来了? 吕博承想起拔营前,崔晟将军苦口婆心的话,要他记住他吕博承是朝廷的将,得听朝廷号令 吕博承心里那股郁气憋得上不去下不来。在马上大声吩咐传令兵:“原地休整!” “原地休整” 传令兵拍马往下通传而去。 休整两日,大军继续向郓州进发。三个校尉,三路兵马,各五千兵将,分三路夹击,分别从郓州c濮州c蓸州往川鲁西南,河南交界进击 没想到三路兵马竟被一群乌合之众分别击溃。 这群乌合之众又势不可挡带着越发壮大的队伍直逼京师。 吕博承带着残部向河中府求援,被拒。再向衮海节度使求救,再被拒。 秋十月末,苏青媖看着在后院席子上爬得飞快的儿子,高兴地直拍手。她这个自入了秋就懒得动弹的儿子,终于学会爬行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小子一边爬一边往自个亲娘这边看,见自个亲娘高兴地拍着手鼓励,忙咧着小嘴,嘀嗒着口水,又很赏脸地手脚并用,飞快地表演了一番爬行技能。 一众围观的小青杏,周婆婆,苏青柳等人,欢喜地直拍手。 这小子可能是个喜欢被人夸的傲骄性子,见众人目光盯着他,便趴着不动。大家一个劲鼓动,拍手时,这小子就爬得飞快。一边爬还一边朝人群望来,等着别人给的掌声。不夸他两句,就不干活。 吕生财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了后院,见他乖孙在席子上都会爬行了,乐得不行。拍着手:“小宝,小宝好厉害,都会爬了,再爬一个,再爬一个给爷爷看看。” 吕小宝见他来了,又飞快地表演了一回爬行,才飞快地爬到他怀里。 吕生财一把将他抱起,拍了拍他的手脚:“爷爷的乖孙,爬得累了吧,小手小脚痛不痛。这天气都冷了,地上凉,咱不爬了哦” 说着就抱着他抛高高玩了。 又过了几天,苏青媖得了许少严那边传来的消息,叛军攻入都城长安,皇上在宦官赵令孜的保护下,逃往四川。京中大乱。 第一百二十三章 避乱 又过了两天,刘举业也给苏青媖带来了这个消息。 没过几天,整个广宁府治下,几乎都知道了叛军攻入京师,把皇帝赶出金銮殿的事。大伙都惊呆了。 一直以来,高坐金銮殿那位都是神一样的存在,现在却被一群灾民组成的叛军赶下台了吗? 老百姓们没见过皇上,对皇权有着天然的畏惧。平时见个衙门里的差役都吓得头都不敢抬,对政事也不懂,也不关心。谁让他们吃饱就愿意听谁的。 可这几个月来,被上面收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税,很多百姓家里都挖空了,穷得吃不上饭。对上面那位及当官的,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听说跟他们一样的人把皇上都赶下台了,忽然就颠覆了他们的想像。 街上到处都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人群。 有些地痞流氓忽然就抖起来了。联合了镇上一些好吃懒做的,及一些流民很快就组成了一支队伍,天天在枫亭镇上打砸抢。 各商户无一不被他们光顾。有些大的商户一天被光顾好几遍。 苏青媖店里也是被一堆人涌进去打砸抢。 好在她一天的流水都是些散碎铜板和少许的碎银,对方也没怎么看得上。那些人一朝翻身,都是想做番大的,都是盯着大的商户,金银首饰铺c布铺c成衣铺绣铺c米粮油铺这些,被人光顾最多。酒肆饭馆一类也是这些人经常光顾的地方,进去就要店家好吃好喝伺候。 苏二姑的油铺,被人抢了不少油,她哭天抢地上去抢,被人推搡,倒在地上被人踩,要不是二姑父等人拉她得快,手脚都要被人踩断了。 枫亭镇上秩序大乱。各店铺纷纷关门。各住户也都闭门不出。 但这伙人白天骚扰不说,晚上也敲各住户的家门,不开就破门而入,抢了值钱的东西就跑。一时之间镇上人人自危。 谢老头一天夜里带着老仆和谢祈佑过来,问苏青媖要不要跟他一起到广宁府避一避。苏青媖摇头。她一大家子人,不好去麻烦人家。谢祈佑临走时,和小青杏小青杨互换礼物,谢祈佑最后依依不舍地走了。 苏青媖把周婆婆一家接来店里,她家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店里好歹还有大虎大姜还有庄仆。而苏青媖则是带着几个孩子和苏青柳苏父及几个庄仆呆在家里,闭门不出。 吕生财被人抢了杂货铺后,收拾了家里的东西,问苏青媖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平川县避一避,那里是县衙所在地,有厚重的城门,还能抵挡一番,那些人轻易不敢做乱。 苏青媖拒绝了。 吕生财只好抱了抱孙子,带着吴氏和吕博宗走了。 又过了几日,苏青媖庄子里的庄头带着两个庄仆过来,说是庄子也受到了那些人的攻击,庄子里的东西也被抢了不少。 苏青媖问他们地窖里的粮还在不在。庄头说还在。苏青媖便放下心来。庄子里的地窖入口,一般人找不到。只要掩护好,寻常人找不到地窖里的东西。 苏青媖叮嘱他们若是对方人多,别顾固抵抗,庄里明面上的东西随他们抢去,保护好个人安危最为要紧。 庄头应了。临走,苏青媖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分给庄仆们,一是安他们的心,二也是弥补他们的损失。 没过几日,镇上越来越乱。所有的铺子都没再开门了。有条件的居民也都纷纷躲到外地去。 苏青媖在一天夜里,带着苏父苏大虎等人,拉了铺子里地窖里的东西,带着一大家子人,及周婆婆一家往吕博承外祖家下河村躲避去。 那边靠着邻县,地方又偏僻,比枫亭镇安全。 临走时,给刘举业留了消息。 一堆人趁夜往小山村进发。走了大半夜,才在将近天明时到了下河村。 下河村吕博承外祖家的房子早两个月前已经收回来了。那家人租着吕博承外祖家的田地,租着吕博承外祖家的房子,原本生活还过得去,没想到后来税赋越来越重,一家人辛苦劳作,竟是食不裹腹了,于是退了房子田租搬进大山里了。当个山民,就不用交税赋了。 众人收拾了一番,就安顿了下来。 安顿好后,苏父就带着苏青媖拜访了村长。 之前苏父经常来帮着看顾外祖留下的这些田地和房子,村长及村里的人都认识他。后来苏青媖又在村里收了果蔬和家禽,大家对她也算认识。 知道她是隔壁村老吕家的孙媳妇,对她还算友好。 苏青媖在村里走了一遭,跟村长等人说明了原由。村长等人听完也是忍不住唏嘘,都让她放心在村里住,有事大家互相照应。苏青媖谢过村长等人。 下午,苏青媖又拎着一些东西和苏父抱着吕小宝去了隔壁的上河村。 老吕家对于她的到来,很是欢迎。老两口抱着吕小宝不肯放。吕小宝自生下来后一直呆在镇上,还没到过村里,这一路除了呼呼大睡,就是眼睛眨也不眨地四处看。 很是好奇。村里鸡鸭鹅小狗小动物,连树叶的毛毛虫他都能看上半天。 眼睛里满满的惊奇。又见着跟他差不多大的吕卫吉,哥俩又咿咿呀呀地坐在一起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婴语。 老吕头听了苏青媖说起镇上的事,很是后怕。 拍着胸脯:“还是咱乡下好啊。咱乡下就没这么些事。你们只管安心在村里住着,村里都是人,他们不敢来的。” 也不是不敢来。可能是觉得大家都是穷苦百姓,这一遭跳起来也只是跟官府和富贵人家拼杀,穷苦百姓一无利可图,二是大家身份相同,可能也不好下手。 苏青媖在老吕家吃了晚饭,才回的下河村。 苏父把她们送过来后,次日就回了桥头村。他不放心家里。桥头村离枫亭镇近,也不知家里有没有出事。 苏青媖在下河村住了下来。吕大伯和吕小叔等人经常送菜过来。老吕头老两口每天都会过来看曾孙,黄氏也抱着吕卫吉来找小宝玩。两个村子就挨着,隔壁村,走过来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便也经常走动。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到了十二月,镇上又有消息传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征兵 对于枫亭镇这一小股做乱的队伍,广宁府派了府兵前来镇压,很快就把他们镇压了下去。 枫亭镇很快风平浪静,得以喘息。镇上避走的百姓得了消息纷纷回归家园,收拾残破的住宅和街道。 苏青媖等人也回了镇上。 店里一片狼藉,货架都倒了,被人踩踏得不成样子,后院也是如蝗虫过境般,但凡值点钱的半点都不剩下。房间里的床板,厨房里的砂锅都被人端走了。 苏青媖等人收拾了几天,才算是有了个样子。 除了店里,家里也是被人翻墙进来,破坏得不成样子。好在值钱的东西她都收走了,损失不大。 但重新购置货架,厨房和屋里床具等物,也是花了好大一笔。 枫亭镇上的事处理完后,苏青媖又去了一趟平川县近郊的庄子。庄子里除了地窖里的东西,地面上的东西也是被拿走不少,好在庄里的人都躲到村里,都没有出事。 苏青媖一一见过庄仆,给他们补了损失,并多发了一月的月钱给他们压惊。叮嘱了庄头几句,又回了枫亭镇。 枫亭镇上元气大伤,但好在根基还在,各商户略做收拾,也都纷纷开业了。毕竟还是要生活。 只是经此一闹,镇上明显人气不足,经济萧条不少。 但镇下各乡各村几乎没有损失,有田土在,地里的出产还在,果蔬家禽,蛋类也都很快收了上来。镇上虽然经济萧条,但大伙还是要吃饭的。苏青媖店里的生意并没有多大变化。每天的流水虽然略减,但影响不大。 苏二姑油铺的油被人抢去不少,榨油的机器都被人弄坏了,他们一家忙着整理油铺的事,菜铺就没再开了,镇上的住户全涌向苏青媖店里来。 好在税卡撤掉以后,各乡各村的农人又挑着担往来镇上卖些菜蔬等物,倒也不都是往苏青媖店里挤。 许少严来了一趟,除了让苏青媖加大生产外,还让她帮忙在乡间收下粮食,五谷杂粮等物。北方和中原腹地缺粮缺得厉害。 苏二姑菜铺不开后,苏父把苏四泉叫到苏青媖店里帮忙,苏青媖便叮嘱他们下乡时再收些粮运到庄子上。 如此一忙,正月就近了。 各地方的消息不断传回。 冲天大将军王湖带着队伍攻进都城长安,逼走了皇上,自立为帝,国号为大齐。大封跟着他的一众部将。七大姑八大姨的个个封了官,并分了府坻。 他自己年近六十,还广纳妃嫔,儿子个个封王。对于不愿臣服的大臣和世家,下令绞杀,一时间京城血流成河。 而带着众臣和一众妃嫔逃到四川的皇帝,集合了各路兵马,开始围攻京师。怎奈各路节度使拥兵自重,闭门观望,拒不出兵。 皇帝无奈,兵力不足,决定起用曾被他赶到漠北的陀陀族首领木从珂,命他率部将前来攻打王湖。 一面派兵攻打,一面在全国境内再次征兵。 苏青媖收到再次征兵的消息已是正月初三。 这个年枫亭镇过得颇有点无声无息的意味。炮仗几乎都听不见,也不是没钱买,大伙就是没那过年的心情。这京师金銮殿都换人坐了,叫什么大齐,也不知他们是大朔朝的臣民还是大齐国的臣民。 还要不要听府君县君的政令。 虽然老百姓们不关心政治,天高皇帝远的,谁当都一样,只要让老百姓吃饱就行。但是这换了个皇帝,是好还是坏,谁都说不好。如果比上一任还不如,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所有人都在观望。 刘举业父亲是县里的散官,没品没阶,由县里委任,管关枫亭镇事务。原本大伙敬着刘家,见着他们一家都当大老爷敬着。他一家出门,大家都是老爷夫人少爷地叫。这下子要换主了,刘秀才一家会不会得到重用大家都不知道。 每天上他家打听情况的人也不少。 不过,京里乱着,所谓的大齐也只占了京师和周边几州,大朔的皇帝还在,大家都在观望,不敢轻举妄动。 这段时间,街上连老百姓都在议论政事。只不过谁都不敢出声,老百姓妄议朝事,搞不好会被抓到牢里关起来。 这个春节,吕生财一家没有回枫亭镇,都躲在平川县。现在吕博祖住到了平川县的岳家,吕玉珠也嫁到了平川县,而吕博宗也转到了平川县里读书。吴氏被枫亭镇上的动乱吓得不敢回,几个儿女也都不愿回,吴氏也不想再回枫亭镇。 枫亭镇的动乱停歇了之后,吕生财回来收拾了屋子和杂货铺。因为近年底,杂货铺也没再开。 年前他又回了一趟,来看吕小宝 ,跟苏青媖说春节要在平川县过了,回上河村看了一回老吕头老俩口,就回了平川县。 苏青媖因为之前在下河村住了大半个月,跟上河村老吕家的人几乎天天见面,吕小宝还小,也就没再折腾回上河村过年。和苏青柳呆在了镇上。 初三这天,刘举业过来看小宝。 苏青媖见他一脸憔怜,也知道他这段时间家事外头的事多,安慰了他几句。 刘举业给她带来了要再次征兵的消息。 说过了正月,政令就要颁到各乡各村了。这次是强征。家里只要有超过两个男丁的,必征一名。三丁征两丁,四丁征三丁。男丁满十六岁,五十岁以下都在名单内,且不以银钱车马顶替。 苏青媖听完惊呆了。 她原本料到会有征兵,只以为跟以前一样,无功名的普通人家,一户出一丁即可。现在两丁要出一丁吗? 那苏家这次至少要被征走三个男丁! 原本以为像去年一样以户来征,一家一丁,那样算,轮也轮不到苏父。 苏家除老苏头不符合年龄要求外,还有四个成丁,苏父,苏二河,苏三泉,苏四溪。四兄弟都在列。四丁选三丁苏四泉年前刚成亲不久,还没有子嗣,四人如果要征走三人,如果把王氏的三个儿子都征走,她会杀人的吧。 苏父今年四十一岁,正是壮丁年纪。大儿苏青松被征走三年多,生死未卜,另一个儿子还不满八岁。两个女婿也都在战场上,一个死了,一个生死未知,现在他也要去了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皇土 元宵节次日,苏青媖和苏青柳等人才到店里,就发现一大早苏父不仅来了,苏母也跟着来了。 小青杏小青杨高兴地扑了上去。两个小东西早早就被打发来镇上了,都没在家过元宵。 “娘怎么来了?爹,不是让你过两天再来吗?店里也不急。”苏青媖道。 “出事了。”苏父叹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家里出事了?”苏青媖姐妹俩齐齐问道。 苏母拉过两个小儿女,叹了口气:“你几个叔叔全跑了。你奶还不想告诉我们,是昨天你爹见他们去娘家这么久没回来,连元宵也没回,问你爷,你爷才说的。” 苏父坐在椅子上,两手撑着头,一脸沮丧。 苏母说着说着更咽了:“你说你爷怎么这么对你爹,你爹不是他儿子吗,要出去避祸,独独就把你爹落下了,说都没跟你爹说一声。还跟我们说他们陪你几个婶子回娘家了。你爷,他怎么这么对你爹啊” 啊?出去避祸了? 苏父见几个儿女一脸惊讶,搓了搓脸,道:“村里好多人家都出去避祸了。一听说二月要征兵,走了大半。村里的男丁几乎都走了,只留了些走不动路的老人小孩。” “啊,他们能去哪?这要是被抓到,这个逃役可是个大罪。”苏青柳目瞪口呆。 “村里都说法不责众,就算被抓到,也不过是送到兵营,结果都一样。可万一逃过去了呢?” 苏母抹了一把眼泪,看了一眼苏父。儿子女婿死的死,未卜的未卜,他爹再要去,她的天,就塌了。 “村里走了那么多人,爹娘之前没查觉吗?” “我和你娘被你爷打发着做这个做那个,你几个叔婶带着孩子回娘家,家里的事都落到我和你娘身上,我们就没留意。村里比往年冷清,我们也只以为今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没想别的。有些人没看见,我们也都以为他们在外面窜门子呢,哪里知道大家都是去躲兵祸去了” 苏青媖一直没有说话,听完才问道:“爹有没有去附近村子里看看,别的村跟咱们也一样吗?” 苏父点头:“爹问过村长,他说附近好多人家都跟咱们村一样,男丁都躲出去了。” “能躲去哪?” “躲山里。山里树高林密,能躲多久是多久。被抓了也不过是一样的命运,多活几天是几天。” 苏母说完,又一把忙抓住苏青媖的手:“青媖啊,你说你爹要不要也出去躲躲?要是你爹也被抽丁走了,娘可咋活啊。你爹手上半点功夫没有,他上战场就是送死啊” 苏母哭得苏青媖难受。她抬眼就见双胞胎一个紧紧拉着苏父的手,一个紧紧抱着他,好像他立马就要上战场了一样,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爹,你和娘在后院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下。” 苏青媖说完就出了铺子。 脚步匆匆走在枫亭镇大街上,才惊觉镇上竟是如此冷清。昨日才过完元宵,按理正月里都应该是热热闹闹的,没想到她都走完了一条街,也没见几个人影。 这正月十六的大街上只有凉风清冷地吹着,刮得人脸生疼。 苏青媖在刘家的门房里坐了好久,刘举业才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刘家。吕博承走后,刘举业一直很关照她,经常给她互通些消息,对小宝也好。苏青媖感念在心,等闲不去打扰他,怕给他添麻烦。 自年里得到征兵的消息后,没想到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来,家里适龄的男丁就都避祸出去了,独留个苏父。 “快进来。我这几天都不得闲。天天在外面跑,我爹这个年除了头两天,也天天在外面不着家。” 两人在刘家的花厅里坐了,刘举业见苏青媖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道:“你是不是为了征兵的事?” 苏青媖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嗯。今早我爹娘过来,我才知道村里好多人出去躲兵役去了。” 刘举业点头:“我知道。早在年前有消息灵通的人就举家迁走了。” “举家迁走?能走去哪?征兵也不是只征广宁一府吧?就算逃到外地,只要是男丁难道不被抓吗?”苏青媖有些疑惑。 年里她一直在想这个事,怎么让苏父躲过这次抽丁。但她没想过要逃走。在这个天下莫非王土的时代,能逃到哪里呢? “往山里逃,往南方逃。” “啊?”苏青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是 刘举业点了点头:“如果我家不是我爹有功名,而且适龄的能被抽丁的只有我爹和我两个人, 我们也是要走的。” 见苏青媖愣愣地看着他,又道:“现在各地方节度使执掌大权,都城变天之后,各节度使更是不听号令。谁都不知道逃到四川的那位最后能不能反扑成功。他发出的政令最后有没有人替他执行,都尚且未知。” 苏青媖都忘了还有个大齐了。 又听他说道:“但现在,应该不会有人跟他在这时候撕破脸。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我和我爹都猜底下阳奉阴违的多。南边远离中原腹地,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争,被抓到顶多充做地方兵丁。而各地节度使现在又都在保存实力,观望的多。轻易不会把手下的兵将派出去的。还是要先活着,活下来,才能做别的。” 刘举业一番肺腑。 也是看在苏青媖是自己人,又嘴紧的份上。 苏青媖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没想到这些。 这天下都是那位的,能逃到哪里?万里疆土莫不在皇权之下,又能避到哪里?没想到现在大朔朝已经到了各地方节度使拥兵自重,不听中央号令的地步了。 “你知道现在都有哪些藩镇吗?都怎么划分的?” 苏青媖说完就见刘举业出去拿了一幅舆图出来。苏青媖也没有惊诧他们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有底蕴的人家深藏不露,有一些普通人家没有的东西也算正常。 两人趴在舆图上看了很久,刘举业指着各藩镇所辖范围,各节度使什么秉性都跟苏青媖说了好多,把他知道的半没点隐瞒,都与她说了一遍。 最后定定地看着苏青媖。 道:“要出去得趁早,现在谁都不知道县里府里会有什么动作,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到底他们是会按兵不动,还是会严设关卡,谁都不知道。我爹以前还能猜出县君的一点心思,现在是半点摸不清他的想法。” 苏青媖点头。 在苏青媖要走时,刘举业又叫住了她:“如果出去,记得传个信回来,我们家不走。到时博承有信息传回,我好捎给你。” “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临走 苏青媖从刘家出来,走在枫亭镇大街上,被冷风一吹,她就吹明白了。 她要带着她爹躲出去。 她爹是他们这个家的支柱,如果她爹有个三长两短,不只她娘天塌了,他们家也散了。 回到店里,她就跟爹娘说了她的决定。苏父估计还没从苏二河等人瞒着他躲出去的阴影里出来,还想不明白他爹为什么就把他撇下了。 是怕全家都走了,没人交差吗? 听苏青媖说了决定,苏父只是愣了愣,便接受良好地应了。应完见外甥周大姜一脸无措地站在那里,想了想,道:“我上你大姑家里一趟。” 周婆婆一听,忙推了推孙女婿:“你快跟你大舅回家一趟。” 周婆婆一家好不容易有了个顶梁柱的男人,只是这孙女新婚还没几天,孙女婿就要上战场拼命去了?周婶已经抱着女儿哭了一个春节了,还有些后悔应了他们的亲事。 现在两丁抽一丁,周家要么周父去,要么周大姜去,总要有一人被征走。苏父腿才好全,让周大姜眼睁睁看着他爹去送死,估计是做不到的。 苏青媖做下决定后,火速去了趟吉祥铺,让掌柜帮着给许少严传信,她想见他一面。 次日下午,许少严来了枫亭镇。 苏青媖请他把店里的果蔬干和庄子里的所有存货都买走,并两个地方存的粮也请他收了。 许少严应了下来,看向她:“你这是要走?”这些天他一路走来,路上已经有不少拖家带口躲兵祸的百姓。 “嗯。” 许少严看了她一眼:“我可以安排你父亲到我的门下,抽丁现在还抽不到我许家。” 苏青媖想了想,摇头。 她昨天看了舆图,现在藩镇割据,王湖占据了京师及周边几州,北方现在已经是水深火热。大朔朝的皇帝又逃到蜀地,广宁府虽然远离中原腹地,但于蜀地仅一州之隔,到时候战乱频繁,总免不了要波及。 她要带着一家人往南边去。她对大朔,对枫亭镇也没多少归属感,心安处是吾乡。既然来了一遭,总是要好好活着的。 只是 这时代通信不便,不知道将来她和吕博承要怎么联系。 好在刘举业说他家不迁,将来如果活着,总能找到的吧。 苏青媖又把庄子的地契递给许少严:“这个你收回去吧。我走后,也不方便管理。将来山高路远,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来。” 许少严看了她一眼,见她主意已定,默默把地契收了回来。 “我折成银子给你。是还要金子吧?” 苏青媖摇了摇头:“要是可能,帮我弄几张路引吧。” “好。” 苏青媖回了店里,跟周婆婆等人说了她的决定。大家沉默着把地窖里的东西往外搬,好让许少严的人过来可以运走。看着搬空了的地窖,想起将近两年来的努力,苏青媖不禁百感交集。 苏大虎站她身后,忽然说了声:“我跟你一起走。” 苏青媖愣了愣,扭头看他。 “我一个人,到哪里都行。走到哪哪便是家。苏大伯苏伯母看着我长大,就跟我爹娘一样,你们几个也跟我的兄弟姐妹一样” 苏父也在一旁,听了这一番话,一脸感慨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就跟我们一块走。以后咱就是一家人。” 苏青媖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回桥头村一趟。”苏大虎心里很是高兴。 苏父想了想,道:“你先别跟村里说。” “好。” 苏母听到苏父吩咐苏大虎的话,看了他一眼,转身收拾去了。对于家里公婆的决定,她不是没有怨言的。 没过两天,许少严就送来了路引,并体贴地送来了小额的银票和金银。苏青媖郑重地谢过,又得了他所赠的一本手绘舆图。 得了路引的次日,苏青媖抱着小宝去了一趟平川县,见了吕生财。 “你们要走?”吕生财抱着小宝愣住了,手紧了紧。 “嗯。爹你也知道我爹他上战场就是个死,放他和我娘两个人避出去,我也不放心。” “可,可是小宝还这么小。”吕生财抱紧了小宝,看着不知事咧着小嘴朝他笑着,小手往他胡须上抓来的小宝,心里忽然疼了起来。 “小宝我会看顾好他的。” “他还这么小。这一路上吃苦受罪的,大人都受不了,小宝要怎么承受。你把他留下来,爹来带他。” 吕生财把小宝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松开。 小宝被他勒得痛了,瘪了瘪嘴朝苏青媖伸手。 “是爷爷啊,爷爷抱着你呢。”苏青媖安慰他。 小宝转头看向吕生财,大眼睛咕噜噜地盯着他不放。 吕生财舍不得他,还在说着让苏青媖把吕小宝留下来的话,见苏青媖坚持,抱着小宝哭了一场。 苏青媖心里也不好受。如果可能,她也不想走的。最起码等小宝大一点了再说。现在他才只会扶着东西站直,连脚都不会迈。 “爹,这个房契你拿着。算是博承和小宝给你的养老银。你收好。” 吕生财推拒:“爹不要,你这一路,带着孩子,一家人要吃要喝,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难事。身上多留些银钱总是好的。爹帮你把它卖了” “爹,你拿着吧。去年我往乡下收了一些粮,现在高价卖了出去,身上还有一些银钱。” 吕生财见她不愿收回,只好收了下来。 “你,你要往哪里去?” “南边。具体去哪现在还未知。哪里安全了,就在哪里吧。到时候我会给爹寄信回来报平安的。” “好。爹等你回来报平安。” 苏青媖又去见了谢老头,跟他说了她要退租的事。谢老头很是不舍,还送了小宝一件挂饰做纪念。谢祈佑也送了双胞胎礼物,苏青媖走时,他还送她到车马行,第一次在苏青媖面前落了泪。 苏青媖心里很不好受。 抱着小宝又回了枫亭镇,到家里时,才发现她大姑一家都来了。 “青媖啊,你大姑一家决定跟咱们一起走。”苏母见她回来,忙接过小宝,说道。 “那大姜呢?” “大姜和红袖也跟你们走。我c你周婶和红衫就不走了,等你们在南边安顿下来,再把我们接去。如果南方不好,我们守好家,也好等你们回来。”周婆婆说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启程 正月还没有过完,苏青媖带着一家人及大姑一家子,离开了枫亭镇。 夜深沉,冷风还刮着,大家裹着头脸,从牛车里往后回望,枫亭镇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视线里。 大家心里都不好受。红袖的眼睛都哭肿了,一面是家人,一面是新婚丈夫,哪一方都令她难以取舍。苏青媖见她哭倒在大姜怀里,心里对搓合这一对,隐隐有些后悔。 以为她嫁给大姜,家里一家子女人老幼就有了依靠。而大姜做为家里唯一的儿子,应该不会再被抽兵丁。没想到这次征兵年龄上限从四十岁上调到了五十岁。大姜家里两个男丁,必是要二抽一的。 苏青柳看她往后一直回望,拍了拍她,安慰道:“谁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她嫁给大姜,大姜和大姑他们都对她好,已经比嫁去别的人家强不少了。” 苏母听了,搂着双胞胎点了点头。往车头方向望了一眼,悄声道:“你爹更不好受呢。” 苏青媖一家人,苏母娘家没人了,她是丈夫儿女在哪,她就在哪。虽然在枫亭镇生活了大半辈子,但并没有多少离别的痛苦。 而苏青柳是丫丫的爹没了,公婆也没了,夫家等于没了,就跟着娘家了。苏青媖更是不用说。只有苏父,对枫亭镇感情甚深,昨天从桥头村回了镇上,眼睛都是肿的。 姐妹俩听了苏母的话,齐齐往车头方向看了一眼,都不再说话了。 牛车晃晃悠悠地,双胞胎晕晕欲睡,刚上路晃了一会,又睡着了。丫丫和吕小宝在各自娘亲的怀里更是睡得香。而苏父从上路开始就没有说过话,尽心尽责地在外头赶车,不发一言。 苏青媖等人也不打扰他,估计他心里正难受着。 此时一行人驾着三辆牛车,走在未知的夜路里。 苏青媖店里有一辆牛车,加上苏大虎一辆,前几日苏青媖又买了一辆,三辆车三家人,苏大虎赶着装粮食和行李的车,大姑父赶一辆,苏父赶一辆,三辆牛车出了枫亭镇直接上了南下的路。 车头上挂着照明的灯笼,在黑夜里明明暗暗,发着昏黄的光,照着未卜的前路。 到天明时,已看到路上有三三两两的牛马车。牛车晃晃悠悠,马车则飞驰而过。苏青媖两眼放光地望着,她也想要辆马车,速度快。牛车晃得她恨不得下来走两圈,跟老牛比比速度。 奈何马匹难购,且目标太大。还是灰扑扑的牛车更好一点,普普通通,不引人注目。 大家都坐了几个时辰的牛车,坐得腿都麻了,牛也累得不轻。待几个孩子醒了后,寻了一处密林,把牛赶进去,大家下车休整。 苏父心疼牛,一下车就给牛卸了车厢,牵着它喂了水,再牵它去找新鲜的草料吃。 等苏父等人牵了牛回来,大家已经席地而坐,苏母和大姑等人也已经用泥罐给大家煮好了热食。 大家捧着各自的碗筷简单吃了。 苏青媖喂饱了小宝,见他颇有兴致地要下地感受大地的温度,便让青杏青扬扶着他,带着他玩。 大姑的孙子金海比双胞胎小了一岁,原本几个孩子都不熟,这一下子,凑到一块,很快就熟络了起来。金海见双胞胎带着小宝,便很懂事地牵着丫丫,四个小孩凑到一块,在草地上玩闹了起来。 苏青媖偶尔投去一两个眼神,心里满满的忧愁。 脑袋一拍就说要带着大家出来躲兵祸,这出来了,一看,一行十五个人,竟有五个小孩。而男劳力只有四个。 三辆牛车要换车夫赶路都没劳力换,一会还得让苏父教一教她和苏母c苏青柳等人怎么驱使牛车。 她转头又看向小表妹栖霞 原本跟她也不熟,现在见她手脚麻利,把金海照顾得很好,刚才还帮着照顾丫丫,和红袖姑嫂两人也只差了两岁,此时看她们两人相处,看起来应该合得来。看起来是个懂事的,如果队伍里有人不知事,这一路就会很头疼。 苏大姑见苏青媖望着几个孩子发呆,叹了口气。 道:“青媖啊,虽然说人离乡贱,但你也别发愁,咱们这么多人,有手有脚的,还饿不死。我听说南边河多湖多,不缺水,粮食年年丰产,到了地方咱们就下死力多开荒,好好把地养上几年,总能吃饱的。只要人活着,就会有以后。怕就怕命都没了,而剩下的人也活不下去。” 苏青媖朝苏大姑笑了笑。 这么多人,有老有小,她不知道能不能把他们安全带到比枫亭镇更好的地方,给他们比枫亭镇更好的生活。 她心里没底。这个时代是她未曾经历过的年代,有无数的未知。 苏母看了她一眼,也知道她的压力,笑着说道:“就是啊,咱这么多人呢,怕什么。车上大刀都有好几把。只要人活着,咱就能把日子过下去。” 苏父和姑父等人也都各自说了不少话,安慰她。说现在还能一大家子在一起,如果还在枫亭镇,被拉去兵营,没准很快就尸骨不存了。现在活一天就算赚一天的。 苏青媖见他们都没有太多离乡的愁绪,也就渐渐地看开了。不管怎样,先活着吧。活着才会有以后。 牛吃饱喝足,大家便决定继续上路。 苏青媖让苏父c姑父和大虎教几个女的学会驾牛车,让大家都坐到了车头学。不然光让一个人赶车,太累。 苏青媖坐到了苏大虎身边,向他学怎么驱使牛车。 “牛脾气温和,但有时候也犟得很,别狠抽它,越抽它越不走往回拉绳子,吁,它就停了想让它向左拐,就拉左边的绳,嘴里说‘咧咧’,向右就说‘哒哒’,牛很聪明,它听得懂” 苏青媖很有悟性,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就能把牛车驱使得很好了。 心里很开心。 苏大虎见她笑了,面上也露了笑。 道:“青媖,你别那么大压力,咱一这行人,虽说有老有少,小孩女人多,但我会护着你的。我一个人在哪都是呆着,跟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有家的感觉。这一路有什么困难大家就一起解决,你不要一个人扛。你明知你爹他们要是还留在枫亭镇,就是去送死的,现在我们躲了出来,多活一天是一天,都是赚的,不是吗?” 苏青媖看向他,抿着嘴笑了笑,点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路上 蜀中,大朔朝皇廷迁居地。 吕博承听说要组织兵力对长安进行清剿,主动请缨。 年前,吕博承在郓州清剿叛军,那一役,因监军指挥不当,导致他手下兵将折损大半。最后只带了不到一千兵力从叛军包围圈里突围出来。 最后是崔晟把三支校尉剩余兵马带回蜀中。 过去在吕博承眼皮底下,嘻笑怒骂,互相开玩笑,一起说荤话的兄弟,一夜之间,就再也回不来了。吕博承养伤的一个多月里,一句话没说,大家都以为他伤到了嗓子。他还浑身冒冷气,靠近他一米内都要被冻伤。 崔晟体谅他,只让他安心养伤,等闲不让一些繁杂琐事去打扰他。 崔晟心里也是暗恨,他手下三个校尉,派出前锋队伍将近两万兵力,最后回来的还没有一半。三个校尉,一死一重伤一轻伤。他最看好的,所向披靡的未来战神吕博承,回来时是被抬回来的,一身血洞,他都以为他挺不过来。 好在他最后挺过来了。 崔晟想向皇上请求追究监军的罪过。但没想到皇上这次在宦官刘令孜的保护下避到蜀中,对刘令孜更加看重,对他手底下的宦官更是频频加官进职,纷纷得以重用。 崔晟只得一股郁气憋在心里。 这次要对长安进行围剿,鉴于上次惨败,没有一个将军敢冒头领战。崔晟也是闷着,没有出头。直到皇上大发雷霆,崔晟才出列,但要求就是不带监军。 皇上没怎么犹豫,答应了。只不过站在皇上身边的刘令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崔晟回帐后,得知消息的吕博承主动请缨,要带队前去长安清剿叛军。崔晟知道他的心结,应了下来。 虽然没有监军,但皇上最后不知怎么想的,命陀陀族首领木从珂领兵同去,兵分两路,以做万全之策。 崔晟眉头紧皱,但吕博承并不在意。他只想一雪前耻,以报上一役众多弟兄埋骨郓州之耻。 崔晟语重心长:“博承,我知道你这次求胜心切,但不可乱了分寸。这次凤翔军节度使,宣武军节度使说会支援我们” “我不会再向节度使求救。” 上次郓州一役,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吕博承分别向河中府及兖海军节度使求援,被狠心拒绝。 吕博承每每想起自己卑躬屈膝上门向别人求救,被人拒绝,回头再看自己的弟兄一个个就死在自己眼前,心里眼里的那种痛楚没人能够体会。 还是要自己够强,强到别人不得不重视的地步,尊严才不会被践踏。 崔晟深深叹了一口气:“战场上,只有活下来才最重要。其他的都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即便是跨下之辱,生死之前也得忍上一忍。 吕博承没有说话。 自领了军令后,他就夜以继日地在校场上打磨修炼自己,整个人瞧着像是没有灵魂的杀神,人枪合一,让亲兵刘长胜瞧着都害怕。 只有吕博承自己知道,他得变强,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见到他的娘子。 另一边,苏青媖带着一大家子人又赶了两天路,一路上大家状态都还算好。 几个孩子都没出过远门,一路上兴奋地叽叽喳喳叫个不住,还经常挤到一个车上,说话打闹。 有时候还嫌牛车太慢,下到地上,在牛车左右追逐嘻戏,小宝走不了,看着大家笑闹,急得哇哇直叫。 苏父把他拎起放到牛背上,这孩子才消停了,兴奋地拍着小手晃着小脚兴奋得不行,左顾右看不嫌累。抱到车厢里还不乐意。 小儿不懂愁滋味,跟着父母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开心了。一行的大人们也被他们感染,埋在心里的愁绪都散了几分。 越往南走,路上见到携妻带儿,背着行囊,推拉挑担的人更多。有些还成群结队,一个大家族或是一个村的人屡屡可见。都是出来躲兵祸的人。 走在路上,大家都会互望两眼,相互打量一番。每每此时,大家心里都捏着一把汗,就怕有事找上门。但好在这两天还算太平。 苏青媖一行人,大多是晓伏夜出。日头很盛的时候,大家就走人少的小路,寻了密林,避着人群休整。待到日暮,夜里就紧赶着出行。 大家都是庄户人家出身,餐风露宿什么的,都习惯得很。几个孩子被大人们护得好,有吃有喝,能吃能睡,没半点不适应。 苏青媖原本还担心小宝,他太小了,担心他出状况,没想到这孩子,两天了都还生龙活虎的,让苏青媖放心不少。 因为牛车走得慢,一路上倒也不至于太过颠簸,腿麻了就都下车走 上一走,走累了就上车。现在女人也能驾车了,苏父等人累了就上车睡觉,换女人来驾车。两天了,大家都算是适应良好。 这日,一行人到了一个小镇,苏青媖决定到镇里休整一下,再做一番补给。 寻了一处茶肆,一行人很快就挤满了茶肆的空座,老板见来了一大帮人,很是殷勤地上来伺候。 茶肆里的客人都盯着他们看,见他们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架势怕不是举家投亲的? “是,是,我们一家要往南边投亲呢。家里遭了蝗灾,活不下去了。” 苏大姑快人快语,为人利落,对着老板的问询,便装出一脸愁苦地回道。 老板和一众客人们了然地点头。 “还是我们这里好啊,风调雨顺,这两年洞庭湖也没发过大水。这北边的蝗灾啊,啧啧,生生断人活路。” “前两年不是才闹过蝗灾吗,这今年怎么又来?这北方可真不是活人之地。” 有几个人听了一阵唏嘘,又有人道:“那还不好吗,今年我的粮食都卖出了往年几倍的价,不闹灾我们的粮食能卖那么贵?” 有人附合:“就是就是。听说北方粮商又来收粮了,你们还有粮没?” “我不多了,剩的那些我想再囤一囤,搞不好粮价还要再涨一波。听说不只蝗灾,北方又要打仗了。”有客人悄声说道。 被人这么一说,众人又都看向他们一行人。 莫不是出来躲兵役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打听 苏母苏父听到兵役这两个字都揪着心,一路都不敢松了劲。苏大姑倒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嗐,哪家躲兵役的,像我们这样大摇大摆青天白日走在大街上的?” 嗯,也是。躲还来不及。 老板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我们本地征兵令还没下来,抽丁也还抽不到你们外乡人的头上。来来,且安心喝茶,看看客倌们还要不要些点心配着吃茶?” “有什么好吃的,且能饱肚的,都来上一些吧。”苏青媖朝那老板开口道。 “好勒,马上就来。”老板应声而去。 苏青媖示意大家安心喝茶吃点心,众人领会了她的意思,也都安心地喝起茶来。 苏大姑苏母等人边吃还边跟客人打听起本地的土产作物来,说着些庄稼地里的事,客人也说一些本地的趣人趣事。 而苏青媖也向老板隐晦地打听起近日的情况来。 对于会不会被抓,短时间内苏青媖还是放心的。 一是一路走来,现在征兵令还没开始。二是现在各地执权者观望的多。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谁才是他们的天子,对于政令大多是阳奉阴违的多。就算听令抽了兵丁,也不一定愿意带着兵丁奔赴中原。 所以苏青媖倒还不是很担心。 但凡事都不可预测,还是要小心为上。所以她已经决定要避开大的县和州府,能绕开就绕开,尽量不走官道,往小道人少的小径走。 这一番也让她打听出了一些事情。 听说还在正月里,大朔朝皇帝就派两路大军攻打京师长安,讨伐齐军。趁着大齐朝还在过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齐皇仓促之下,命手下大将乌炎领兵出战,阻止逆朝官军北上。 乌炎自诩战功赫赫,见领兵的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一界校尉和窝在漠北的外族首领,觉得他们不谙军事,遂麻痹轻敌,最后中了朔朝官军埋伏,大败而归,损失两万多人。 朔朝官军又乘胜逼至长安附近的渭北c沙苑c渭桥c武功和盩厔,渐渐逼进长安。 原已投降齐军的夏绥节度使诸葛爽自感不敌,在这当口背叛了齐军。乌炎见诸葛爽叛变,带着残部逃往邓州 苏青媖等人听得心惊肉跳。 “那齐皇还在长安吗?那位,夺回了长安?”苏父连连咽着口水,问着老板及一众茶肆客人。 这又打又杀的真是吓人,到底谁又当了皇上啊,他们到底是哪朝的臣民啊。 老板忙“嘘”了一声,悄声警告:“什么齐皇,那是叛军首领!想吗?”边说着边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苏父脖子一缩,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忙紧闭了嘴,往四周慌张地张望了下。 普通老百姓并不敢大声妄议朝事,茶肆里的客人被老板这么一弄也都禁言了。让苏青媖想打听更多的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她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天下百姓都想读书入仕了,天下大事尽皆在当官人手里,不往下吐露,底下的百姓就跟睁眼瞎一样,都是瞎寻摸着过日子。 所以二十一世纪,人才最重要,而比人才更重要的,是信息。信息最重要!谁掌握了先手的消息,谁就获得先机。 苏青媖默默地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流着口水,嘴里呀呀着往桌上食盘里伸手的儿子一眼,这小不丁点的,也不知有没有读书的天赋。不管如何,等将来日子安稳下来就送他去读书。 什么六七岁开蒙,不存在。等他会说话,就教他握笔念书。 丝毫不知道日子要变惨淡的吕卫旸小朋友,接收到来自亲娘的目光,还以为亲娘关切他呢,笑嘻嘻地朝他娘亲伸手要抱。 苏青媖撇过脸去。都抱一路了还抱。得亏你要自己坐,就自己坐着吧,抱什么抱。 一行人结了茶水钱,又继续起身南下。 路上南下的人渐渐增多,遇上一丝老幼,走不动路的,苏青媖也会让他们上来坐一段。因不是灾荒逃难的百姓,大家倒还不是特别落魄,身上都带有吃喝。 所以苏青媖等人也没遇上过来讨食的百姓。蹭车的倒是有几个。 如果看着实在是走不动道的,苏青媖等人也会帮上一帮,但行途什么状况都有,大家也都不敢吊以轻心。 如此又走了几日,已到达江西境内的袁州。 因为县府州府都有县君府君,又有官兵,所以苏青媖通常是避之不入的。 又因着大家已几日没有梳洗,几个小孩都一副打蔫的模样,她便寻了袁州附近一个小镇,在日暮之前进了 一处还算干净的客栈准备休整一晚。 也不敢在大厅里用饭食,让小二送到了客房。一行人猛不丁得吃一回热食,都吃了十分香甜,盘子都吃得净光。而后小二又送来洗澡水,众人也都轮番梳洗了一遍。 洗完觉得身子都轻了好几斤,觉得又活过来了一样。 几个小孩吃过饭,梳洗过后,就都倒在床上甜甜睡去了。苏母苏大姑也受不住,两人都陪着孩子们睡了。 而苏青柳c红袖c栖霞等人则洗着众人的衣裳,苏父和姑父在房里歇息,大虎大姜去后院看行李。苏青媖便想下去打听一些消息。 在楼下寻了个角落,叫了一壶茶,便坐着听客栈的客人说话。 店小二见她一壶茶喝得清闲悠长,一副专注倾听的模样,立刻就知道她的意图了。帕子一甩,立刻笑意盈盈迎了上去。 “客倌想打听什么,只要是小子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青媖挑了挑眉,掏了一角银子递出去给他:“把你知道的新鲜事都说一说,只要我听着高兴,再赏你银子。” “好勒。” 那小二颇为机灵,立刻就拉着椅子坐她旁边,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讲了一些镇上的趣事,一些有钱人的八卦,见苏青媖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眼睛一转。 又道:“客倌知道为什么你今天在镇上没瞧见什么人吗?往常这个点我们客栈可是忙得不行,正是吃饭的时间,往常我都恨不得一人能是四五个分身,但今天我还有闲在这里跟客倌拉家常。” “哦,为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忍气 那小二见她感兴趣,忙坐近了些,悄声道:“不知道客倌有没有从州府过来?知不知道近日州府发出的布告?” “什么布告?”苏青媖也没说自己有没有从州府经过,只问什么布告。 “两条布告,一是朝廷又要征兵了。二是马上要收剿饷了。” 苏青媖心里咯登一下,问道:“剿饷?” “是啊。去年才收了一堆莫明其妙的税赋,这才过了多久,春耕都还没开始,又要收什么剿饷。莫不是以为老百姓家里都有金山银山啊。” 那小二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要不是他出来讨了这一份工作,家里都要吃不上饭了。 心里鄙夷,面上也就带了出来。 苏青媖很是附合了几句。那小二一看遇上了知音,立刻就拉着她倒了一堆苦水。 “姐姐你说,之前辽国进犯,军饷不足,要收辽饷。这回要讨伐叛军,又要征剿饷。到时候军费不足练兵之用,是不是还要收一个练饷?姐姐,你是不知道,我爹都说不想种地了!一年辛苦到头,种的粮不够吃,卖粮得的钱又不够交各种税赋。到头来还是要跟地主借银缴税!姐姐你说,种这个地有甚用?” 苏青媖叹了一口气。是啊,有什么用呢?辛苦种的还不够一家人吃的,还得往外借钱缴税。 叹了口气,又问:“那征兵,你们怎么办?你不能再呆在客栈了吧?”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这年纪,应该满十六了。 苏青媖正替他担心,没想到这小二浑不在乎。 “怕他个甚!我爹说了,我们村里乡里都商量好了,到时候如果有差役来乡里村里征兵,大家就一拥而上,把差役先解决了。反正是个死,到时跟齐军一样,反了去!我们这么多人,县里差役才多少?府里府兵可能都没有二百呢,怕个甚!” “啊?”还能这么干?这是被叛军激出斗志了吗?还是袁州此地的百姓原就这么彪悍的? 小二见苏青媖目瞪口呆的样子,笑了起来。 “姐姐,你别害怕。我们都不是歹人。百姓们求的不过是活下去罢了。去年收了百姓一堆乱七八遭的税,大家早就不满了。现在布告才贴上去,就被人撕了。都撕了好几回了,差役都懒得再贴了。” 见苏青媖还没回过神来,又凑过去悄声说道:“姐姐,我看出来了,你们一家也是出来躲兵祸的吧?从年前到现在,我见过像你们这样一大家子人躲出来的太多了。” 苏青媖目光莫明地看了他一眼。 他又凑过来悄声道:“姐姐别怕,二两银子,我卖你一个信息,再告诉你一个解决的办法。” 苏青媖见他不像说大话的样子,掏了二两银子给他。 那小二笑眯眯地接了下来,很快地藏进怀里。 又凑过去悄声道:“长安已经被攻下来了,听说齐皇带着齐军避出长安。而当初逃到蜀中的那位听说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但我们东家并不看好他。听说朔朝官军进了长安,大肆劫掠,还到居民家里抢女人,队伍乱不成军。我们东家说如果齐军发狠,这时候杀个回马枪,朔朝官军没有援军,危矣。” 苏青媖没经历过战争场面,这时候也能想像出长安城里的水深火热。 那小二又说:“我们袁州民风向来彪悍,反正大家都活不成了,剿饷征兵什么的,估计是没什么人想执行的,大不了拼死一博。但自古民怕官,还是有很多人躲出去的。反正我们袁州附近山多,姐姐你要是害怕,带着家人往山上躲上一躲,等风平浪静了再下来。” “谢谢了。”苏青媖听他说了这一堆,很是真诚地朝他道了谢。 转身上楼找苏父等人商量去了。 而在京师长安的吕博承,逼退了齐军的大将乌炎,又一鼓作气逼得齐皇退出长安,朔朝官军进驻长安。 只是还没等吕博承松一口气的时候,就传来木从珂的陀陀兵扰民的消息。 听底下的兵来报,说是长安城百姓怨声载道,哭天抢地。还说,还不如齐军在长安的好呢。吕博承一听,火冒三丈,拎着长枪掀帅帐而出,崔晟在后面愣是追都来不及。 木从珂正在帅帐看着底下众将献上来的战利品,一一摆在桌上欣赏,正心里得意,就见吕博承掀开帐帘,提着枪冲了进来。 “吕校尉,这是作甚,莫不是不懂尊卑了?”木从珂眯着眼冲他说道。 经过此次与吕博承并肩做战,木从珂很是欣赏他。年纪轻轻,作战勇猛,不畏死,手下功夫又过硬,是条真汉子。假以时日,必是一员惹不起的虎将。 但心里敬佩是一回事,不代表能眼 睁睁看着你提着枪冲到我营帐来。 虽然经过此役,你吕博承已升为正六品校尉,但我已经是河东节度使了。此番要不是我带五万兵马来助力,你们早被齐军端了。 吕博承见对方冷冷朝自己看来,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扔了长枪,屈膝跪下。 抱拳:“冒犯木大人了。末将是听到有人扰民,前来相询。我们这一役打得不容易,正是收复民心的时候,还请木大人能约束手下,免得敌人反复,白费了弟兄们在战场上撒的热血。” 木从珂听了不以为然。 自古成王败寇,战士们殊死拼杀,如果不让他们尝尝甜头,谁还尽全力上阵杀敌? 什么约束手下,不扰民什么的,都是屁话。今天长安城是王姓当皇,百姓就听姓王的,明天姓李的当皇,百姓们又听姓李的。 还是自己的兵最听自己的话。 吕博承单膝跪在地上,没等来木从珂的一字半句,暗自咬牙。正待再说,崔晟就急急掀帘进来。 一进来就告罪:“请木大人恕罪。他年轻不知事,请恕了他的不敬之罪。他也是心忧百姓,请大人允我带他回去责罚。” 木从珂看了崔晟一眼,对崔晟,也愿意给他一个面子。遂掀了掀眼皮,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崔晟一言不发走在前面,吕博承则一脸郁气跟在他后面。两人都不说话。 一直到了崔晟帐内,吕博承才单膝跪地告罪。 崔晟恨铁不成钢:“你到军中的日子也不短了,也要学会看清形势了!我跟你说过,以卵击石的事不要去做!不要凭一腔孤勇,按自己的性子来!你不想听命于人,只有自己变强。只有自己站在高位了,什么时候能在高位发号施令了,什么时候才不用忍这些不平之事!” 吕博承咬着牙,双拳紧握,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第一百三十章 被抓 长安以东霸上,王湖率齐军退避于此。听得密报,长安城中朔军已乱,崔木两军互生嫌隙,主力又都前去接应回京师的朔皇,遂决定回师攻城。 朔军猝不及防,大败。崔木两军只得退出长安,避至兴平。因不敌,同州刺史王溥c华州刺史乔谦c商州刺史宋岩改投齐军。 朔皇本来满心期待,回到京师长安,将重整河山,收复失地。正带着一众妃嫔及臣下往长安进发。没想到途中竟听到都城长安被齐军夺回的消息。 朔皇怒不可遏。调兵遣将,命各路大军向长安进攻。 齐军粮饱不足,派兵向河中府征调粮饷。 河中府刺史王重荣不敌,主动献上粮饷四十余船。齐军随后又击败昭义节度使高浔,又乘胜收复富平c邠宁c夏绥三地,北方及中原腹地再陷兵荒马乱之中。 而另一头,苏青媖带着一家人躲进山中已将近半月了。 袁州山多,那天苏青媖听了小二的话,回房跟苏父等人商量了一番,众人都决定先进山躲避一段时间再说。遂次日一出客栈,苏青媖就带着一家人躲进了山中。 山高林密,据说没什么大型的凶兽。要不然苏青媖是决不放心带一家人进山的。几个孩子在林中都迈不开脚,不过是填猛兽的肚子罢了。 进山了才知道,跟她一样的,还有好多老百姓。大家携家带口,锅碗瓢盆,床板被褥的收拾的齐齐整整,又拉又拽又背又扛地搬上山来。 苏青媖卸了车厢,拆了车板子,也是又背又抬的,折腾了几十趟,才把三辆牛车拆分抬上了山。 众人又一起挖了洞,填了木桩子,搭了帐篷,再把车板子搭上,这就成了十几口人的简易住处。 好在苏青媖出来时,收拾得还算齐全,锅碗瓢盆都有,又考虑到有老有少,粮食等物备得也多,她自己就是做干菜菜干的,带的也多。往锅里一扔,也不缺菜吃。山里也有菌子野菜,倒是不缺菜吃。 但可能营养还是没跟上,她渐渐没奶喂小宝了。 小宝嚎了两回,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小孩子正是好奇兴奋的时候,在林子里天天有舅舅姨姨哥哥姐姐陪他玩,倒也忘了哭。在舅姨哥姐的陪伴拉扯下,竟也渐渐学会了迈脚了,踉踉跄跄地能独自走几步了。 让一众大人看着惊喜不已,每天都变着法哄他走路。 这小子是人越哄越夸越来劲,每天都咧着小嘴,磕磕绊绊地执着地要下地走路。哥哥姐姐扶他,他还不乐意,拍着手哇哇叫,非要自己走。摔了也不哭,两只小手拍一拍,撅着屁股两手撑地,又爬起来走路。 苏父等人都说他是人精。 苏母苏大姑等人则是每天不厌其烦地教他说话。只是这孩子也不知是懒还是笨,现在连娘都不会叫,吃了苏青媖好多个白眼。 山中的日子清闲又无聊,大家渐渐学会了找事做。几个女人相携去找野菜菌菇,男人则带着自制的武器去打猎,说孩子们馋肉了,三回也有两回有收获。 路上大家要是遇上了别家的人,也只是点点头,又走开。 山里相隔不多远就有人家,山中盆地不大,大家都占着,但相隔都不近。 大家保持着距离,又不愿隔得太远,远远近近地相互守着依存着,心里都知道大家命运一样,但又互相提防。 在山里过了半月,带来的粮渐渐吃完了。 苏大虎和苏父便说要去附近的镇上买些粮。牛车拆装太麻烦,车板子都做了床板了,姑父便和大姜父子说要一起去。四个男人怎么也能背回一家人十天半月的口粮了。 苏青媖等人叮嘱他们要小心,就看着他们下山了。 一直等到下晌,还不见苏父等人回来,苏青媖便打算到山下看看情况。 没想到才下到半山腰,就见一队官兵冲上山来,用长枪抵住了她。 苏青媖本来还想周旋一番,拖些时间让苏母等人有时间躲避的。没想到,扭头一看,又有一队官兵已经押着苏母及山中盆地的很多老百姓下山来了。 苏青媖见吕小宝哇哇直哭,上前去接了他过来抱了。 待他止了哭,见一家人还安好,都呆在一起,松了口气。下了山来,在人群里看到苏父等四人,苏母c红袖等人都哭着扑了上去,见他们都安好,便又哭又笑的放下心来。 苏父说才进入镇上,就被抓了,说是要送往袁州府补充兵力。 “那抓男丁就行,为什么要抓我们妇人小孩?”苏大姑紧紧拉着姑父和周大姜不放。 苏父摇头,他们哪里知道为何。 苏青媖看了看前方一个头头模样的男子,想了想,把小宝递给苏青柳,朝他走了过去。 “青媖”苏母急地想拉住她。苏父见有官兵看向他们,忙拉住了苏母,两人心焦地望向苏青媖。 “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苏青媖走到那个领队的官兵面前,悄声说道。 那人扭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怎么想的,带苏青媖到了一处避人的地方。 苏青媖见他面目还算清正,不像大奸大恶之人,遂开口说道:“大人,我们被人从山上带了下来,匆忙之间,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你看我家小儿才刚满一岁,山上还有给他准备的一些东西,您看,是不是准许民妇上山收拾一下?” 见那人皱了皱眉头,忙又说道:“山上我们一家还有三头牛,并三辆板车,我看大人也有一些要运的粮食和行囊,大人要不嫌弃,就用我家牛车拉着走吧,也省了众将士的力气,大家还要赶路,不能让将士们太过辛苦了。” 那人听完挑了挑眉。 苏青媖见那人松动,又赶紧说道:“我那孩儿的爹,自两年前被征兵离家后,孩子出生都没见过他爹,不知道他爹长什么模样,是死是活。我夫家一家叔伯兄弟,都死了好几人在战场上了,如果他们家这唯一的根苗也死在路上,我如何对得起我夫家” 那人见苏青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想了想,道:“你家人在哪?我随你们走一趟。” “谢大人。” 苏青媖忙回了队伍,拉过苏父等人,转身就上了山,那大人亲自带了几个手下跟在他们后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杂粮粥 一伙人上了山,苏父苏大虎四人带着那几个兵丁拔木桩子,拆床板。红袖和栖霞收拾家当。 苏青媖则带着苏青柳去牵牛,并挖出自己藏起来的金银等细软。苏母和苏大姑带着几个孩子在山下没上来。 那头领见苏青媖姐妹俩牵回三头牛,抬眼看了她一眼。 别人被抓,腿都发颤,哭着嚎着跪地求饶,她一个女人还有胆量跟他提条件。现在再看她家里竟有三头牛,家当也齐全,看来这一家还是有些底蕴的。 一行人背着抬着牵着赶着往下走的时候,苏青媖凑到那头头身边,向他打听情况。 那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很是耐心地回答了苏青媖的问话,并不觉得她在刺探,反而觉得这个女人心里有章程。 “我姓黄” 苏青媖看向他。 “黄审知”。那人说完也不看苏青媖,抬着车板子,垂眼顾着脚下的路。 苏青媖点头:“黄大人。” 苏父等人也跟着叫了声“黄大人”。 那黄审知往旁边的苏父脸上看了一眼,安慰道:“你们也别怕,我家之前也不过是杀猪匠罢了,走乡下村收猪杀猪卖肉。此番我三兄弟都投了军,父母家人也都随军。大家都是受欺压的穷苦百姓。谁也没比谁高贵。” 苏青媖听了一愣。苏父则是一喜:“女人小孩可以随军?” 黄审知点头:“嗯,女人孩子都可随军。到时候一家人都还在一处。” 女人孩子随军?“女人小孩能做什么?”苏青媖问道,她还没反映过来。 黄审知看了她一眼:“能稳定军心!到时候攻下城池,他们在后方也能组织生产,组织人口耕种,提供军粮军需,供应军中。” 稳定军心啊。苏青媖悄悄看了她一眼,垂眉思索。 而苏父姑父等人心里已是乐开了花,原本以为一家人要分开了,心里正忐忑不安,没想到就听到这么一番话。 苏青媖脑子转得飞快,她没想到,在山里不过才半个月,这天下就大乱了。中原及北方战乱不断,而南方多地,各路义军揭竿而起,各藩镇割据,朔朝国土竟四分五裂了。 而此番她一家人被抓到军中,还不知是谁的队伍,又要往哪里去苏青媖心里满是忧愁。 到了山下,那黄审知又叫来几个人,帮着把车板子拼好,把牛套上,又让手下把收缴来的粮食和行囊都装上牛车 转头一看,见苏青媖抱着她那小儿正呆愣愣地站在一旁,而那小儿不知愁地左顾右盼,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着,瞧着甚是机灵的模样。 他想了想,把其中一辆牛车划给苏青媖,道:“我看你家女人小孩多,恐会耽误了行程。这辆车留给你家,其他两辆收缴军中。” 苏青媖愣了愣,旁边反映过来的苏大姑等人已是不住地朝他道谢了。 等苏青媖反映过来,就见他已转身往前头去了。 苏母忙推了推她,悄声道:“快快,把我们的东西装上,让几个孩子都坐上去,赶紧把车填满。” 没见旁边一堆人虎视眈眈吗,见他们一家有车,那眼里分明都是妒忌。万一有人想蹭车呢?让谁坐不让谁坐?都不知根知底的,麻烦着呢。 他们一家虽然路上带的粮食快吃光了,但他们人多行李也多着呢,三辆车变一辆,她们女人都要下地走呢。哪能让别人把车子占了去。 苏青柳和红袖等人已是快手快脚地把自家行李放上了牛车,又把几个孩子都抱了上去。而苏父苏大虎等四人已被提溜到前方兵丁队伍里去了,这后头都是老弱妇幼。 牛车上被挤得满满当当,双胞胎都只能坐到行李上。 苏青柳c栖霞等人都互相推托着,想走路,谁都不肯坐到车上去。 苏青媖便眼神示意苏母和苏大姑,让她们跟着后方的队伍一起走,好打探一些消息。又让苏青柳驾牛车,红袖和栖霞两人有些腼腆,便让她们留在车上照应几个孩子。 苏青媖自己走在牛车一侧,不时侧头看苏母和苏大姑一眼。 大姑她是不担心的,大姑她为人爽利,放得开,有眼力劲,还会套话,才这么一会,苏青媖就见她和旁边的一些妇人聊开了。 而苏母老实,老实人容易吃亏。但老实人长得无害,别人也愿意亲近她,想打听一些消息,别人也愿意透露给她。 苏青媖则是有意无意地跟着一些带孩子的年轻妇人,见她们走不动了,或是有什么困难,就帮忙搀扶一把,跟她们聊聊孩子和男人的话题。不过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她也跟队伍 中的几个年轻妇人很说得上话了。 苏青媖心里思忖开了。 看来这支队伍是要穿过江西境内,往闽地去啊。 往闽地去,与苏青媖当初要带一家人往南边去,目标也算是一致,虽然她没定下具体南边哪个地方,但闽地也算很南了,离中原腹地算是远了。 这一大波人一起走,是比她们一家人单独走,要安全得多了。只是不知这支队伍的领头是谁,这个头头又意欲何为。 如果他只是要圈地为王,寻一地一城,安心搞生产,发展地方经济,那算是万事大吉。但若他有野心,要拉着他们这支队伍去攻占别家的领地,带他们去填人头,那她只好寻了机会,带一家人逃走了。 她原本是要带一家人出来躲兵祸的,路上千辛万苦,可不是最后被人抓去填人头的。 一直到日落时分,天边只余最后一抹余辉的时候,长长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各小队伍的头领们吩咐就地扎营,埋锅造饭。 男人女人立刻就动了起来。 苏青媖等人让青杨青杏两个大孩子看顾下面三个小的,便也跟着众人一起动了起来。 几个小队伍的头头,便吩咐各支队伍里的女人,命她们捡柴c架锅c生火c淘米c清洗c绑照明装置对她们进行了一番分工。 现在大家的粮食都被收缴上去了,由后勤兵统管,做饭的粮食便由后勤兵量好了分发下来。 等吩咐完,众人便忙碌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营地 饭很快就做好了。等做好,又由着伙头兵一起分发。 最后女人们分到一碗杂粮粥,小孩们则半碗,而男人们因为要扛军备,夜里要值勤,所以杂粮粥管饱。 苏青媖苏青柳等人看着碗里的杂粮粥面面相觑,而几个孩子都有些吃不下去。 当初苏青媖一行人出发时带了很多细粮,身上也有银钱,这一路走来,几个孩子都是吃的细粮,她还带有果蔬干,孩子们吃的并不算差。 特别是吕小宝,苏青媖没奶喂他后,苏母都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在山上偶尔能打到猎物,也有肉粥肉汤吃。 现在这一碗黑乎乎的分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吕小宝本来是很期待地用小手扒拉住碗沿的,这一看,立刻就撇开脸去了。 苏青媖连哄带骗,也只让他吃了两口,就不肯再吃了。 苏母见苏青媖着急,忙把小宝抱在怀里:“他还小,你跟他讲什么道理。夜里我们避着人,给小宝冲点糊糊吃。” 抱着小宝哦哦地哄着他。对于青杨青杏等人就不哄了,板着脸让他们把碗里的杂粮粥都吃了。 苏青媖见丫丫也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杂粮粥吃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一家人原本好好的,有吃有喝,开开心心,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吃过饭,苏父苏大虎等四人就回了她们这一处。因为家里人随军,所以除了值守的人以外,其他没有值守的男人便都回了各自家人身边。 苏父等人回来,先是看过了几个孩子,逗弄了孩子几句,便一家人凑到一起说起话来。 队伍里拖家带口随军的很多,大家吃好饭后,便各自给自家人寻了一处地方,离大家不远不近,拉油布扎帐篷。 有苏青媖装备这么齐全的人家倒是没多少,其他人多是席地而卧,在火堆边,衣服往头上一盖就睡了过去。 这不停地走路,是个人都觉得两腿跟灌了铅一样,抬不动。一吃完饭,倒地而卧的是绝大多数。 苏父等人一回来,苏母忙拧了热帕子让他们敷小脚肚,心里暗自庆幸他们的锅具都还在。 之前大家都坐牛车,坐麻了再下来走一走,牛车走得慢,一天也不过走上八十里左右,现在听说天不亮就要起来,像今天这样,日落才停,一天要走上六十里。 苏母眼睛酸胀,苏父年纪大了,怕他受不住。 苏父安慰她:“没事。咱庄稼人,什么苦没吃过。不过是多走些路,有什么受不住的。我们几个还好了,你没见队伍里,比我们年长的,比我们体弱的,多的是。” 吕小宝见苏母给苏父捏小腿肌肉,也趴了上去一通乱摸乱捏,把苏父逗乐了,把他搂在怀里亲香了好一会。 “我们小宝真棒,不哭不闹,真是外祖的乖孙。” 苏青媖瞥了与苏父玩闹在一起的儿子一眼,心里也纳罕。 这孩子好像真的适应良好。这一路就没见他怎么嚎过。那一次嚎得振天响,也不过是苏青媖没奶喂他了。但他也不过是干嚎了几声,见真的没吃的了,也就歇了。 这一路颠簸,倒是不哭不闹的。今天的饭不合他胃口,也只是撇过脸去,并没哭嚎。 苏青媖提着心,生怕他嚎起来惹大兵们烦了,下令把他给扔了。 现在见他乖乖的,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苏大虎接过苏青媖的帕子,在酸胀的腿脖子上按了按,悄声道:“我打听了,咱们这支队伍要走到抚州,去汇合大部队,然后继续南下往闽地去。” 周大姜也凑过来,悄声道:“对。我打听下来也是这样的。咱们这才几百人,能干什么事?我开始就说肯定有一个更大的头头领着的。” 周姑父也悄声道:“我听说这个黄审知家里原来是乡下杀猪的,他三兄弟都是杀猪的,他是老小,今年二十二岁,还未成亲,他老父老母和两个哥哥的家小都在队伍里。” 大姑听到这,也忙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这黄审知长得俊俏,队伍里好多人想跟他老母亲攀亲呢。这要是能攀上去,一家人就吃香喝辣了。你没看黄家人坐的牛车都是带车厢的,活也不用干,好多人眼红呢。” 苏青媖伸着脖子往前面望了望,没瞧见他们一家人,低了头。 小声道:“这队伍里有好多黄审知的故旧。听说黄审知三兄弟是投奔他族兄来的。他族兄叫黄绪,听说是琅玡一个黄姓名将的后人。那黄绪原在西北戍边,被军吏为难,一气之下把人杀了,然后带着一支不到一百人的队伍逃了出来。一路往南,陆陆续续收了一些灾民,又有像黄审知这样的人来投,听说这支 队伍如今已有五千人了。” 苏大虎等人都朝苏青媖望了过来,对她佩服得很。这样的消息都被她打听到了。 “有一个妇人她男人跟在黄绪身边。”苏青媖忙说了句。 哦。所以大家都只打听了些八卦,你一下子就打听到队伍内部核心里去了? “爹,姑父,大虎和大姜,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先观望观望。队伍里随军的人不少,他们应该也不会做什么冒险的事,咱先跟着他们南下,看看他们的意图,再做打算。” 苏父连连点头。 本来以为一家人小心谨慎,能妥当到南边,避过兵荒马乱的。没想到下山买个粮就被抓了。早知道会被抓,还不如死守在山上,挖野菜吃呢。现在都开春了,野菜冒头的多。 苏父心如死灰,都计划着怎么逃了。好在又听说女人孩子能随军,一家人还是能在一块,心里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大家哄了几个孩子睡下后,苏青媖等人又说了一会话,这才睡了。 睡前苏母偷偷冲了些米糊喂给小宝,小宝可能饿了,闭着眼把一碗米糊都吃完了。让苏母松了一口气。 夜里,营地上燃起好多火堆,并不觉得冷,但蚊子恼人,好在他们家比别家强,有油布围着。到了后半夜,苏青媖把小宝紧紧地搂在怀里,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麻烦 天色未明,鱼肚白都还没翻起,一声尖锐的哨声就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苏青媖等人以为是有敌军来袭,猛地爬起 起来后才知道是哨兵喊大家起床,要拔营了。 一时之间,整个营地各种声响。队伍里也有不少小孩,一时间哭声渐起,竟越来越大。孩子的哭闹声夹杂着大人的喝斥声,格外清晰。 吕小宝没睡够,被声音惊醒,闭着眼睛皱着小眉头就想干嚎。 苏青媖慌忙捂住了他的嘴。这孩子颇有些起床气,没睡够就要发小脾气。 苏青媖忙把他抱了起来,拍哄了一会,见他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就把他塞到苏母的怀里,让苏母抱着他再继续睡,她则快手快脚地收拾家当。 苏青柳也把丫丫喊了起来。丫丫很乖,才三四岁的年纪,就已经很懂事了,这天都没亮,被喊起来,也不哭不闹,苏青柳把她往苏母那边推,她就自个抱着苏母的大腿,倚着她半睡半醒的。 青杨青杏和金海也被大人叫醒了,各自往脸上抹了一把,又在脸皮上捏了一把,打了个机灵就都清醒过来,也帮着大人收拾东西。 苏母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搂着趴她大腿上迷糊的丫丫,带着两个孩子她没法干活,就只看着,边看边安慰几个孩子:“先帮大人们收拾了咱们的东西,一会你们在车上再睡啊。” 三个孩子都很懂事,叫大人少操了不少心。 苏父苏大虎等四个男丁,都没怎么收拾,就被喊去了。苏青媖苏青柳也还没收拾完,就被喊去给大家做早饭。她便和苏青柳及姑母便急匆匆地赶去了。留下的红袖和栖霞,手下动作都加快了许多。 一通忙碌,直到整个队伍都用过早饭,大伙齐齐收拾了营地的东西,又上路了。 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就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挤到苏家的牛车前,问能不能把孩子放在牛车上。 这早上露水还未消散,又抱着孩子走路,脚步沉得很。加上昨晚上可能都没睡好,大人自己都走不动路,更别说抱着小孩的妇人了。 苏青媖看了她们一眼,选了三个年纪跟丫丫差不多大的孩子让他们坐到车上。三个孩子一上去,红袖和栖霞都只能下来走了。车上行李多,坐不下太多人。 有几个妇人见自家孩子没坐上车,不住地哀求苏青媖。 苏青媖颇有些无奈:“你们也看到了,这车上已是坐不下了。”总不能让她把行李扔了吧。 有妇人看到确实坐不下了,也就退下了。但有一个妇人不依不饶:“我这孩子比你车上的孩子还小呢。”边说着边拿眼睛上下扫青杨和青杏。 苏青媖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双胞胎。 心里笑了笑,这是打算让青杨青杏下来换她家孩子坐上去? 她为了不引起众怒,除了驾车的苏青柳,已经让家里的女人们都下来走路了,小宝都只是让青杨青杏抱着。 这都让了位置出来了,还不够?还打算让她家孩子也下来走路? 大姑母瞪向那妇人一眼:“这是我家的牛车吧,把你家孩子抱上去,换我家孩子下来走路?亏你想得出。”脸这么大呢? 那妇人见姑母瞪她,有些畏缩,又看了牛车一眼,不甘心,道:“那让我孩子坐在牛背上总行了吧?” 苏青媖笑了笑:“这牛还拉着这么大一车呢,再驮着人,它半道上走不动了,你是打算把它杀了还是把它抬着走?” 见那妇人又看向车上的行李,苏青媖又说道:“人还能走路,这行李要是扔下来,就只能背着了,它们可不轻。而且我家也不会把行李扔了的。” 那妇人见无计可施,嘴里叨叨着不愿意走。 苏母不想惹事,她们一家人后面来的,也许别人在这队伍里或许有一些拐着弯的关系也说不定,能不惹事就尽量不惹事。 便笑着对那妇人说道:“这样吧,你让你家孩子再坚持走上一会,一会我让我家孩子下来换他。” 那三个让孩子坐上车的妇人,这时也有些不好意思,齐声说道:“对对,一会让我家孩子下来换其他人坐坐,也让大家都歇歇脚。” 队伍停了下来,后面有板车的,见此情形,也挤出一些空位,让一些孩子坐上板车。那妇人的孩子也坐上了后头一辆板车,她这才罢了。 队伍这才又动了起来。 苏青媖也没多说,跟在牛车旁边走着。一路上,她家的几个女人轮流着驾车,倒也能趁此机会歇上一歇。而几个孩子也懂事,不时下来走上一走,换红袖和栖霞上去坐一坐歇歇脚。 她 家有一辆板车,倒是比队伍里其他人好上太多。 因为队伍里,有女人孩子也有老人,所以走的并不快,隔上两个时辰就要歇一回。 苏青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天还没亮就要起床赶路,只瞧这队伍里,老的老小的小,路上走得慢,要是再拖拖拉拉,一天怕是连三四十里都走不到,更别说六十里了。 黄审知走在队伍前面,他对队伍后面的情况了如指掌,一有情况立刻就有人报给他了。 他就格外地关注苏青媖这个人及她们一家。 见苏母避着人偷偷给她家里的两个小的吃细粮,也并没有说什么。有人报给他说苏家藏粮,黄审知也当做不知情,并没有处理。 这般到了第三日,傍晚,队伍照例在野外扎营。 苏青媖等人也渐渐习惯了行军的速度及队伍里的规矩。几个小孩经过这三天的赶路,也还算适应良好,还交了几个朋友。每天只要队伍停了,就和队伍里的那几个小孩凑在一起说话,玩闹。 队伍扎营后,女人们就听令帮着埋锅造饭。 苏母哪怕再避着人,也被人瞧出来她们家孩子有细粮吃。所以苏青媖这会正被几个妇人围着,求她给些细粮,说她们孩子吃不下杂粮粥,拉嗓子。 苏青媖正烦着,想着要怎么拒绝,才不会给她家带来麻烦。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记账 苏青媖心里纳罕,之前她一家人没被充到队伍中的时候,你们的孩子都能吃得下杂粮粥,怎么她苏家一来,你们的孩子吃杂粮粥就拉嗓子了? 而且这一吃是打算吃多久? 她能给一回,不能回回都给吧?那没有细粮吃的时候,你们的孩子要饿死? 苏青媖本来都打算等细粮吃完,就不再给小宝和丫丫她们吃了,不能搞特殊惹人眼红。这刚打算好,就被人围着要细粮。 她家小宝的吃食,她可以悄悄从系统里拿出来喂给他吃,别人看不见,所以她不怕。但丫丫还小,这几天都有些打蔫了,她不能不顾着丫丫。 而且队伍一直在赶路,镇里县里都是绕着走的,她就算身上有钱,吃完了也没地方买去。细粮是吃一天少一天。 往外掏,她舍不得。 黄审知把队伍安顿好,远远就看见有几个妇人围着苏青媖,见她一脸为难,想了想,走了过去。 几个妇人原本还在拉着苏青媖苦苦哀求,见黄审知板着脸,背着手朝她们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瞧着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几个妇人畏惧他的手段,忙松开苏青媖,扭头跑开了。 苏青媖还没见识过黄审知的手段,不知道那几个妇人为什么那么怕他,他这一来,几个妇人竟吓得,都没跟他打招呼就跑了。 黄审知见她发愣,笑了笑,道:“你有,别人没有,就容易惹人眼红。而一眼红就容易遭人惦记,一被人惦记就会麻烦不断。” 很对。 苏青媖在心里暗自赞许,但看向他没有说话。 她没有这个时代的身份尊卑的想法,在她的世界里,大家都是平等的。她够不上的阶层,她就不去够,她从来都不愿意去看别人的脸色。 所以也不可能像别人对待黄审知那样,连盯着他看都不敢。虽然他是这支队伍的头头。 岂料她这番态度,更让黄审知觉得有趣。 黄审知看向她,见她并没有低眉垂眼,还一脸淡然地盯着他的脸看,又笑了笑。 “军需处还需要一名记账员,我听说你识字?” 这年头饭都吃不饱,哪有几个人送家里孩子去念书的。更何况还是女人。但听说苏青媖识字后,黄审知并不觉得意外。好像自第一眼看到她起,他觉得她就应该是识字的。 苏青媖没有着急回他,只问道:“记账应该不会离开队伍吧?我不想离开我的家人。” 黄审知牵了牵嘴角:“不会。让你离开队伍成为别人的人,我还没那么傻。记账员,虽没有工钱,但你家人可以吃饱,而且别人还要看你脸色。”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点头:“行。”这两条目前还算吸引她。 黄审知好像知道她会同意一样,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苏青媖忙跟了上去。 黄审知把她带到几辆板车前,又叫来一个男人,喊他二哥,介绍了她的身份,让他给苏青媖安排事做。 那个男人看了苏青媖一眼,冲黄审知点了点头,就带着苏青媖清点队伍的物料。 黄审知在一旁看了一会,见苏青媖条理清楚,记性好,人又细心,做得很是有模有样,心里满意,暗自点头,转身离开。 等苏青媖跟着那个男人把所有的物料都清点了一遍,并登记造册后,便得了那个男人真心地夸赞了几句。 苏青媖见他为人还算好说话,便问他:“刚才黄大人叫你二哥?” 那男人点头:“是啊,我是他二哥,叫黄汉,管军需。我们还有一个大哥叫黄朝,在抚州跟在黄将军身边。” 黄汉本就是赶鸭子上架,他们三兄弟在乡里也没念过书,他不过是收猪杀猪时,怕记错了数,算错了帐,才跟人学了一点粗浅的记数法子。 自从投了军,被他小兄弟抓来管军需,他就头大如斗。军需东西多而杂,要记账要统管要分配,又是银钱又是物料,他每天都头晕脑胀,做梦都是各种数字。 现在有人来帮忙分担,黄汉心里高兴地很。 忙把一本厚厚的帐本塞给苏青媖:“你拿回去好好看,以后这一摊子事就交给你了。我再派两人跟着你,给你使唤。我还是掌着钱,这我拿手。” 苏青媖见他把帐本塞给她就走了,脚步都透着几分轻快,先是愣了愣,又不由吃笑,拿了帐本往自家休息的地方走。 “回来了?快来吃饭,给你留着呢。” 苏母见她回来,忙把杂粮粥端来给她,让她快点吃。夜风有些凉,一会凉了更不好入嘴了。 “将军找 你什么事?”苏父等人见她安然回来,松了口气,忙凑过来问道。 苏青媖对这个称呼愣了愣,回过神来,应道:“让我帮着记账。”边说着边往嘴里扒杂粮粥。 见吕小宝朝她扑过来,忙伸腿把他往苏母那边拨了拨,这孩子见着她就黏她得紧,扑过来怕是要把她的碗打翻。 “将军?”苏青媖心里默念了念,笑了笑。 既然是从军的队伍,黄审知自然也更喜欢听别人称他为“将军”。苏青媖听了几天也听习惯了。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正那位揭竿而起的齐皇刚开始也自封“冲天大将军”,谁也没比谁高贵。一个私盐贩子都能夺了京师,称了帝,当了皇,杀猪匠也没什么不可以。 大家都叫将军,先唬唬人,自个听起来也神气得很。 反正现在各地揭竿而起的义军队伍出了很多将军,到处是将军。别人都叫,自个不叫,总觉得掉了价。 不过那私盐贩子,人家几代人贩私盐,家里不缺钱,招兵买马,武器装备样样不缺。这姓黄的,这账上没什么东西嘛。粮都没多少了。 不知他那位族兄那里,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听说那黄姓族兄是琅琊名将黄翦的后人,不知道凭着这个名头能不能让更多人投奔过来,五千人的队伍想干一番大事还是有点悬的。 而且还得再缴些钱粮。 不然就这?想夺城,想割据地方?凭这粮饷能走多远? 吃过饭,苏青媖就着火堆的光看着账本,心里思忖开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拼杀 次日照旧天不亮哨兵就把营地的人叫醒了。大家匆匆吃过早饭,整理好各自的行囊就跟着队伍继续赶路。 苏青媖则被黄汉叫了过去,让她一起坐板车,跟他核对物资。这几百人要吃要喝要用,东西每天都只出不进,黄汉头大得很,但又不能讲给他兄弟听,怕影响了他兄弟。 就对着苏青媖嘀嘀咕咕,说什么什么又不够了,刀枪又锈了了还不够分,哪个哪个杂粮又不多了诸如此类。 苏青媖才被抓来记账,不过是一天时间,不好发表太多意见。 不能让对方觉得帐本她都看懂了,她也正为物料短缺而忧心。一个女人比男人懂得多,太扎眼。而且如果表现得太聪明了,容易被人忌惮。钱财之物,谁都不想被别人觊觎。 苏青媖便装着“啊?啊。哦。是啊。这样吗?”附合一番,倒让黄汉觉得她虽平庸,但他细说了,她也能听得懂,交待她做的事,也能完成,这就很好了。 所以他兄弟来问他话,他便说这苏娘子能用。 路上晃晃悠悠的,随军的家眷多,走得并不快。眼看着还有几日就到抚州,能汇合上大部队了。也不知道是嫌路上大家伙走得太慢,还是心急汇合了大部队好做上一番大事,这一日,黄审知路上并没有怎么停歇。 苏家人哪怕都能换着歇一歇脚,也觉得累得够呛,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而自从家里牛的草料被收走,统一分配之后,家里的老牛都吃不上好料了,苏母心疼自家的老牛,怕它连日赶路,会口吐白沫走不动道了,那家里这几个小的可怎么办? 其他人更是脚步沉重。 连路遇躲兵祸的百姓都无心看上一眼。 中午歇息了之后,几乎每个人都倒在地上喘粗气,累得不轻。可即便是这样,因为兵荒马乱,逃离家乡的穷苦百姓,看到他们这支队伍,见他们还有水喝还有粮吃,都纷纷围了过来。 见女人小孩都能随军,凑过来也不敢靠得太近,就远远地冲着队伍跪下了,不住地磕头求好心的将军能够收留。 让苏青媖看得一阵唏嘘。 她一家人被抓来冲入队伍,实属无奈。可这一路上的百姓,渐渐没水没粮喝了,无路可走了,见着有吃有喝的,就想加入进来。 黄审知眉目淡淡地看着跪了一地哭求的百姓,想着已不多的粮食,并不打算收下这些人。 收一些能扛刀扛枪拼杀的男丁也就算了,这一群老弱妇孺,说是说可以到后方组织生产,但现在还没稳定下来,这一路上他可看出来了,当初做出让妇人小孩随军的决定是多么草率。 但他老父母和两个兄长的家小都在,也是老弱妇孺之类,总不能他们在前方拼杀,父母家人在后方被人端了。 那他们投军的意义是什么? 黄审知的母亲是个很宽厚朴实的老太太,这一路听说他三兄弟很是孝顺这老母亲,很听他们老母亲的话,因为他家有这老母亲在,三兄弟相处得异常融洽。 老太太见黄审知不愿收留那些百姓,把黄审知叫了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黄审知就过来把这一群百姓充入了队伍里面。 又叫伙头军给他们分了杂粮粥。 一时间又是磕头道谢不住。 苏青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 她可怜这些老百姓,觉得如果连黄审知都不要他们,可能他们接下来就是卖儿卖女了,到没粮食吃的时候,搞不好要易子而食了。 只是看着板车上的粮在一点点地变少,她不禁又有些担忧。 下午队伍继续出发。 再遇上有要求收留的百姓,黄审知也都收进队伍。一路上陆陆续续又收了两三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也有人看到他们这么一支队伍,远远就撒腿逃了的。 像屁股后面着了火一样,跑得飞快。 有好些正是黄审知想要的壮丁,正符合抡大刀扛长枪拼杀的青壮年纪。 苏青媖以为他要下令手下去追赶,把他们捉来的。就像派人上山把他们收编一样。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黄审知没有下令追赶。明明这些见着他们就逃的壮丁正当年纪,正是投军为队伍贡献一份热血的年纪,比一路收的老弱妇孺强太多了。 苏青媖见他只是淡淡地朝他们撇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只命队伍继续赶路。也不知是不是考虑到粮饷的问题,还是什么,总之他没有动作。 渐渐地,队伍已增至近千人。但只有三成是可以充做大兵的男丁。 人一多,这一路的消耗自然就很大。苏青媖都看见 黄汉每天皱着眉头,扒拉自己的头发,愁闷不已。拨下去的杂粮也越来越少,杂粮粥也越煮越稀。 这样一支队伍,所过之处,哪怕是再绕着镇府县府,动静也是不小的。一路上常有人来刺探情况,也有不少其他队伍过来挑衅,但都被黄审知带着手下把人击退了。 最后在离抚州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又遇上一股别的义军。 领头的那人仗着他们男丁多,过来挑衅,要把黄审知这支队伍收编入他的队伍。两队并一队,要往北上,成就一番霸业。 黄审知先是跟他们讲道理,说他们无意北上中原,只想南下,找个小地方,和几个兄弟当地主过好日子。 但那人不听。正愁自家队伍不够壮大,不够唬人呢,瞧中了这一支近千人的队伍,眼红得厉害,硬是要把黄审知的队伍并过来。 队伍里好多人没见过战争场面,一开始就吓得不行。到双方一言不和动起手来时,更是吓得直发抖。趁着两支队伍打得火热,逃出去的人不少。 黄审知也不管,他手握长枪,异常英武,一挑一刺再一横扫,对方瞬间就被放倒了一大片。 瞧得出他颇有些手下功夫,力气又大。这会手下不停,只顾拼杀,只想把对方干趴下了。 不把对方干趴下,对方就要把自己干趴下。那他这一路的辛苦又是为的什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吓 两支队伍都动起真格来,刀枪锄头铁铲,抓到什么就是什么,双方很快就拼杀在一起,叮当响个不停,让人听了害怕。 不说苏青媖了,几个孩子又哪里看过这种场面?都吓得不行。苏父等人也是两腿直发颤,被人硬推着上前去抵挡,都看不清谁是谁,随手捡了件铁器就被人推了上去。 苏青媖和苏母苏大姑等人狠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逃走的人很多,但她们没想着逃,男人都还在前头,大家要死就死一起。而且家里孩子也多,也逃不出去。 便只护着孩子躲到安全的地方,孩子们都发着抖,大人也是抖个不停。 一辈子都是地里刨食的,乡里乡间也跟人吵过架骂过架,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真枪实刀,这边只见有人一刀砍在一个人的身上,另一边,又见一个人被人一锄头砸在脑袋上,当场软顿在地。 眼前飘着无数的血花子,耳边惨叫声连连 苏家女人小孩紧紧抱在一起,每个人心里都怕得不行,牙齿打着颤,咯咯做响。 苏青媖抱着小宝,把他的头紧紧压在自己胸前,不知道是怕吓着小宝,还是自己需要力量去支撑去依靠。 她把孩子紧紧往胸前压,哪知道吕小宝这个孩子非但不怕,竟还挣扎着扭头要去看。盯着前方的混乱,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前方看个不住。苏青媖要按他的头,他还跟苏青媖生气,用小手去拍打苏青媖。 让苏青媖纳罕不已。 一番大混战,最后以人少的黄审知这方获胜。 不知是因为队伍里的男丁吃得饱,还是做为头领的黄审知作战勇武感染了一众手下,反正最后是黄审知这方胜了。 另一支队伍,领头的带着还能蹦跶的人四下逃窜去了,剩下不愿走的,伤的残的留在原地,投降。 这一战,双方都有不少伤亡。 黄审知也没让女人们帮着整理战场,只让还能动的男丁,把死者就地挖坑埋了,连着对方死的人一起。而伤的残的动不了的,则自行疗伤。 有死者的家属立刻就哭嚎了起来。一时间哭声振天,又悲又切。 苏母和苏大姑看着那场面,想到各自的儿子,也跟着哭了一场。苏青柳也抱着丫丫落了泪。红袖也是想到了自己死在战场上的爹和大兄,也狠哭了一场,见周大姜也受了伤,立刻就哭着扑了上去。 苏父和姑父也都受了不大不小的伤。 两人都没拿过兵器,只不过是想到还在后方的家人,想着他们要是倒了,女人和孩子就危险了,凭着一股力气去冲杀。好在对方是一群乌合之众,比之他们还不如,最后让他们赢了,活了过来。 苏大虎倒是没受什么伤,便被叫去挖坑收拾战场。 对方逃得匆忙,还留了不少东西在地上,苏青媖把目光灼灼的吕小宝交给苏母,就走了过去。 黄审知吩咐完手下打扫战场,坐在地上独自裹着伤口。 抬眼就见苏青媖正默默地把对方的兵器铁器收做一堆,见到有粮袋和行囊也停下来翻看一番,见有用的也把它们收做一堆。 黄审知盘着腿坐着,嘴里叨着布条的一头,手下抓着另一头,看一眼自己的伤口,再看一眼苏青媖。 黄汉安顿好家小,也带着人过来收拾战利品。见苏青媖已经在动作了,很是赞许地凑过来夸了她几句。把账本塞给她,他和底下几个男人则一边收拾,一边念着还能用的东西,让苏青媖跟着记账。 最后清点人数时,黄审知这边男丁亡了二十几个,伤了大几十个,重伤也不少。便收拾了几辆板车专门拉着重伤的人。 而家眷里逃出去的不少,有将近三百人,多是后来加入的人。黄审知也并不追究。 见对方还留下不少兵丁,除了死的,伤的太重的,轻伤的和愿意加入他的队伍的,他也都收纳了进来。 这样一算,总体上人数并没有太大变化,反而是男丁人数增加了不少,有将近五百人了。 对方留下来不少兵器铁器,粮食也留下来好几车,还有几辆对方没法带走的板车,让黄汉惊喜不已。 逃的人已然逃了,留下来的人大多是无路可走的,至少跟着大部队没人敢欺上来,也有吃的喝的,便都还愿意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黄审知见战场打扫完毕,便下令继续赶路。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见他交战完,还愿意给死者一份尊严,挖坑掩埋,不至于让死者曝尸荒野,对他高看了一眼。 而黄审知的这一番操作,也让他收获了队伍里大部分 的民心。 一般战场上,双方交战完,都会打理战场,但像他们这种野路子的,愿意替对方挖坑隐埋的,并不多。说明黄审知这个人还是有一份良善的心在的。 而且让尸体暴露在荒野,容易滋生细菌,到时候各种病菌一起,真的会是人间练狱。 经过一场厮杀,队伍一路行来,便有些沉闷,队伍里也听不到说话声了,大家只顾埋头赶路,好像还没从那场厮杀中回过神来。 一路走,一路提着心。路上但凡有半点动静都跟惊弓之鸟一样。 队伍不再是拖得长长,稀稀拉拉的了,大家都紧紧挨着走在一起。对于领头人的吩咐,也都不敢再抱怨了,也没人再提意见了,一吩咐下来就立刻执行。 所以这一天接下来的路走得很顺,竟比平时多走了十里。 到了傍晚安营扎寨时,大家也都不再交头接耳了,只顾忙活自己手里的那份活计,忙完活计便去领了饭,吃完也就席地休息了。 苏家今天也沉默的很。平时大家还会一起说说话的,今天也没有心思再闲聊了,只略做梳洗就睡了。 苏青媖走了一天,又累又吓,也早早搂着小宝休息了。 晕晕沉沉直睡到第二天晨曦微露。 苏青媖被哨声惊醒时,就见苏母等人叫不醒几个孩子,已是惊叫起来了。 苏青媖忙过去探手一摸就发现丫丫和青杏都已是发起烧来,而金海和青杨也有些发低烧。 她急忙又去看吕小宝。见他温度正常,狠狠松了口气。 而吕小宝见苏青媖打扰到他睡觉,还皱着小眉头不满地哼了一声,翻过身又继续睡去。 苏青柳愣愣地看着他,都觉得这孩子心理强大。见那边摇着丫丫的苏青柳都快急哭了,又连忙跑过去。 这一早上,营地里各家的小孩都不同程度地有些小状况,大概是被昨天的拼杀和死伤吓到,听说很多孩子昨晚上还做恶梦了。 队伍因此耽搁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民心 因大部分小孩惊厥,发烧,生起病来,队伍因此停了下来,这一日并没有拔营。 昨天激战,有一些从没拿过武器的农人,被强推着上阵,也正心有余悸,惶恐不安。黄审知遂决定队伍原地休整一日。并亲自带着人往抚州附近去购药。 黄审知这一番动作,又让他的形象在队伍里变得高大了起来。他带着一支小队去购药时,背后还有很多人跪地朝他磕头道谢。 苏青媖系统里有药,但对几个孩子没用,她只好跟苏母等人给几个孩子物理降温。又到黄汉那里高价购来一罐烧酒,给几个孩子擦拭身子。 青杨和金海还算轻症,中午吃过一碗粥,下午就能自己坐起来了。虽然还是蔫蔫的,但已经不烧了。 只有青杏和丫丫烧得厉害。 但青杏还算清醒,只有丫丫竟吐起白沫来,一度还说着胡话。让苏青柳哭得差点昏厥。 崔芒种留在世上就只有这么一条骨血了,她都护不住,自觉对不住死在战场,尸骨不存的孩子他爹。 一边哭,一边嘴里说着对不住的话 让苏母和大姑等人看得直掉眼泪。 苏青媖眼睛也直发酸。见苏青柳已经抱不住孩子了,她就接过来给丫丫擦拭身子,一遍一遍地给她降温。 这年头大人都不一定能活下来,孩子夭折的更是多。苏青媖看着小小的丫丫从不会走路一直长到这么大,苏青柳带着她到枫亭镇上,丫丫都是睡在她和苏青柳中间的。 那么乖那么懂事的孩子,现在没半点反应躺在地上。吕小宝生下来后,小小的丫丫就已经自觉充当起一个姐姐的责任,会帮着大人看顾小宝了。 几个孩子里只有小宝还活蹦乱跳的,此时见大人们都围着丫丫,也挤了进来。 见小姐姐闭着眼睛,对他的摇晃没有半点反应,急了,又晃了姐姐几下,见姐姐没起来陪他玩,“哇”地一声就嚎了起来。 跟苏家扎堆睡在附近的人听了,还以为几个孩子受不住已经去了,皆面露哀凄,还跑过来安慰苏青柳和苏母等人。 一直折腾到黄审知带药回来。 连灌了两大碗苦药汁,丫丫的烧这才退了。苏青柳喜得跑到黄审知面前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营地里发烧的孩子喝过药都退了烧,一时间黄审知收到的答谢无数。 青杏的烧也退了,到晚上已能自己端着碗吃饭了,让大家舒一口气。 苏青媖想了想,拎着一小袋果干去向黄审知道谢。 黄审知接了过去,捏了一块果干扔进嘴里,嚼了几下,挑了挑眉:“好吃。你家自己做的?” 苏青媖点头。 “是不是还有菜干?脱水的,还带油花。我以前有幸吃过一回。” 苏青媖又点头:“还有一些,一会拿来给将军。”没有说他之前吃过的可能是她家做的。 黄审知没有拒绝。 看了她一眼,又从袋里捏出几片,齐齐扔进嘴里,一副享受的样子:“这东西在行军路上吃,挺好的。” 说完见苏青媖没有说话,嚼了几下,忽然说道:“你说,今天我让队伍休整了一日,亲自带人去给下面兵丁的孩子购药,是不是做得,不错?” 苏青媖点头:“对你收复民心,很有用。将来说不定会因此有很多人来投奔你。” 黄审知眼睛里有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手下不停,往袋子里抓,每次都是抓两三片,扔进嘴里,道:“可族兄却觉得我意气用事,为了些老弱妇孺,耽误了大部队会合的时间,说是延误战机。” 声音很小,不知是说给苏青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青媖正不知做何反应,就见他歪过头来:“所以你觉得我优柔寡断,不堪成事吗?” 苏青媖愣了愣。 黄审知觉得自己竟然问一个女人这种问题,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昏头了。可能今天被族兄当众训斥了一顿,有些许的不冷静。 没想到却听到苏青媖轻声道:“我听过一句话,叫民可载舟,也可覆舟。又听过一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觉得齐皇为什么能夺了京师?” 黄审知嚼着嘴里的果干,同时也在嚼着苏青媖的这番话。为什么王湖一个私盐贩子能夺了长安呢? 当然是朔皇耽于享乐,不理朝政,政治腐败,导至宦官专权,北方蝗灾也不作为,至北方民不聊生。 黄审知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但凡朔皇有半点做为,他如今还在乡下当着他的杀猪匠,每天早上杀两三头猪,中午 卖净光,数完钱,下午就能睡大觉了。可不快哉。 苏青媖问完话,脑子里也是很多光影闪过。 她从小历史学得好,从会看书起,就把历史书当课外书来看,正史野史读了一肚子。现在的朝代跟她之前学过的一段历史很像。 同样是皇帝昏庸无能,苛捐杂税严重,导至民不聊生,到最后各地农民起义,推翻了政权,至此藩镇割据,战乱不断。到另一个朝代大一统时,中间竟长达五十三年。那是一段大混乱,大破坏的时期,中原政权换皇帝比老百姓换亵裤还勤。 皇座上的皇帝是谁老百姓都还没记住,新皇又登基了。京师城头勤换大王旗。五十三年里竟换了十四任皇帝。平均任期四年。现在村支书还五年一任呢。 那就是一段血腥史,是黑社会互掐史,是人性扭曲,道德沧丧的一段历史。大臣不爽可以杀皇帝,儿子不爽可以杀老子,兄弟不爽可以杀兄弟,皇座上的老公公让儿媳妇轮流伺寝,谁伺候好就让谁的丈夫当太子。 三纲五常被破坏贻尽。 苏青媖这段时间常常想起那段历史。她知道这里是朔朝,而那个写下《不第后赋菊》诗的叫王湖。 但她听过一句话,叫历史不会重演,会惊人的相似。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哪里是块净土。往南的这一路,她看了许许多多躲兵灾的穷苦老百姓,中原腹地的战火已漫延到了南地。 昨天她更是亲历了一场争人头的厮杀。那么接下来,她们一家会如何?是不是接下来就是争地盘了?要经历无数的血肉厮杀了? 孩子们只见过一次就口吐白沫了,未来她能领着他们安然无恙地找片净土好好生活,让他们安然长大吗? “你觉得王湖得了民心?”黄审知扭头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从一堆乱绪里回过神来,看向他,淡淡地说道:“至少现在他是。” 黄审知扭过头去,从袋子里捏出一片果干,也没扔进嘴里,只沉默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汇合 黄审知临走时,把苏青媖早上付给黄汉的高价买酒钱扔回给了她。 “你请我吃果干,一罐烧酒我还请得起。” 黄审知说完,扬了扬手中的果干袋子,背手而去。 苏青媖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也转身回了自家的营地。 却没看见,走了几步的黄审知,竟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苏青媖的背影,眼神莫名。 而这一晚,苏家人都紧盯着几个孩子,怕他们病情反复,怕他们又烧了起来。晚上给几个孩子都灌了一大碗苦药汁,才让他们睡去。苏母也捧着药汁连哄带骗想喂给吕小宝吃。 吕小宝见舅舅姨姨,哥哥姐姐都喝了,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两只小手护着碗就往嘴里倒哪知刚进嘴,就哇地吐了出来,眼泪汪汪瞪向苏母,一脸的控诉。 把苏母等人都逗笑了。 “这孩子真真是个人精。” 崩了一天心弦的苏父等人,轮流着把他往天上抛了几回,见他乐得嘎嘎笑,大家这才松了心弦,都陪他玩了一通。 “这孩子懂事着呢。路上跟我们走了这么多天,也不哭不闹的,精神头比哥哥姐姐还好。昨天那样的场面竟也不怕,还敢瞪大眼睛去看,真真是小老虎一只。” 吕小宝听得懂别人夸他,谁夸他,他就冲谁乐。 让大伙稀罕不已。队伍里也有不少人喜欢逗弄他。 “我们小宝啊,机灵着呢。见他舅舅姨姨换着在地上走,旁边挨他坐的小孩不起身,就虎着眼去拍打人家,瞪得人家不好意思了,跳下车去换他舅舅和小姨。” 苏母欢喜地揉搓着他,说完又看了他一眼,发愁:“只是你这孩子咋还不开口呢?你娘十一个月就会说话了。你这都十四个月了。” 苏父听了就说她:“几个孩子也就青媖说话早,青松还是快两岁才会说话的。” 大姑也接口道:“就是,有些孩子天生说话晚。我家金海他爹也是快两岁才学会说话的。” 说完,大姑忽然就沉默了下来。苏父苏母也跟着沉默。 姑父看了大家一眼,装不在意说道:“说这些干嘛。现在我们好好护着几个孩子,让他们能安稳长大,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到时候都平平安安地,就比什么都强。” “对对,就是这个理。大姜大虎啊,你们平时多看顾一些你爹你叔啊,平时也学些一招半式的,别只顾往前冲,大家平平安安地比什么都强。” 苏大虎点头:“放心吧,姑。我们一大家子人一起出来,到时候当然也得一大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才行。” “正是正是这个理。” 次日,哨响,队伍都动了起来。 苏青媖等人看过几个孩子,见除了丫丫,青杏等人都能自己起来打理自己了,丫丫虽然还是打蔫,但也能自己坐起来吃东西了,大伙都放心不少。 昨天耽误了一天,今天就一直在埋头赶路,路上歇息的时间都少了。 到了第二天,队伍到了抚州境内。 远远地苏青媖就看见前方有一支很大的队伍在安营扎寨。料是黄审知族兄黄绪带的队伍了。 果然,黄绪带着几个手下,板着脸,趾高气昂地过来巡视了。 见队伍里有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孺,眉头皱得死紧。 他营地里虽然也有妇人小孩,但数量并没有那么多,听说黄审知拉了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心里还挺高兴的。这一看,竟一大半人都不能用。 脸上便带了些郁气。 黄审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队伍里大部分人也知道黄审知三兄弟是投奔他族兄黄绪的,想必眼前这个人就是了。大家也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就不敢看了。 黄绪所过之处,听着大家恭敬地叫他“大将军”,心里还是挺美的。但一想到这么多人,都不能用,还会拖延队伍行军的进度,更重要的是还要消耗掉不少粮食来养活他们。 黄绪心里就堵得慌。看了黄审知一眼,转身离去。 黄审知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苏青媖不像其他人,见着大人物就远远地躲了,连头都不敢抬。她站在队伍前面,抬头打量了黄绪一番,想看看这个琅琊名将的后人是怎样的为人。 看完之后,又看了看跟着他的几个将官模样的男子,心里便有了些新的想法。 两支队伍合并后,军需的物料及事务自然也移交给大部队后勤军统一管理。 但黄绪自然也不会落了黄审知三兄弟的面子。他三兄弟举家来投,给黄 汉在后勤军需中安插一个位置,还是很容易的。 但苏青媖就不要了。 不过一介女人,还妄想和男人一样工作,想平起平坐吗?还管军需?他黄审知是怎么想的?又不是没人了。 苏青媖对于把她刷下来,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并不恋这个职务,她也不想管那些费脑子的事。但是没了军需记账的事后,黄审知答应她的让她一家人能吃饱自然就做不到了。 让苏青媖有些懊恼。 你黄审知收缴了我两只牛,两辆板车,又收缴了那天我们下山买的粮食,让我们吃饱也是应该,现在连杂粮粥都不给吃饱了? 苏青媖生闷气了几天,见几个孩子没精打彩的,更是心情不好。每天扎营后,就和苏母等人悄悄给几个孩子煮细粮吃。只是吃了几天,藏起来的那些细粮也被吃完了。 丫丫病好了后,对吃杂粮粥并没有排斥。只是吕小宝脾气大,不合他胃口他就不吃,让苏母很是发愁。 苏青媖见不得他饿肚子,每天晚上都在系统里兑换了奶粉和米糊悄悄喂给他喝。这孩子的世界好像打开了一扇大门,每天的杂粮粥更不愿意吃了,就等着晚上苏青媖背着人喂他吃好吃的。 苏青媖又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她说不清。而苏母却为他的乖孙吃不上细粮苦恼上了。 见队伍里有小孩的女人竟然悄悄去贿赂管军需的大人,高价买细粮回来,竟也拿了钱去给小宝换了些细粮回来。 如此换了几回。 这一天,两个大头兵就堵住了苏母,押着苏母回了苏家的营地,要搜查他们的行李。 第一百四十章 不缴 苏母换了几次细粮,露了钱财,就被人盯上了。 这年头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一样,凭什么你还有钱去给孩子买细粮,而我家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有人偷偷去举报了。 这支队伍绝大多数人由各色百姓杂揉而来,之前做什么的都有,就是一支野路子军。没几个真正扛过枪摸过刀的。战力如何,素质如何,难说得很。 大兵们还想着缴了下面人的钱财充做军费,好立一功呢。 押着苏母就到了苏家休息的地方。 苏家人见了立刻就围了过来。因为人多,两个大兵也就松了手,但气势一点没减,让苏家人把金银钱财都交出来。 苏青媖听得直皱眉。 允许家眷随军,只管吃,军饷什么都没有,上交了粮食统一分配这也就罢了,这还要把体已钱也上缴了? 之前苏母c苏大姑和苏大虎,加上苏青柳,都说要把钱交给苏青媖统一花用,苏青媖没收,只让他们各自放好。让他们换成小额的银票和金叶银叶,把它们包好缝在里衣里。 不只大人,连几个小孩身上都藏着一些银子。 就是担心路上兵荒马乱,万一失散,也好有银钱花用,不至于山穷水尽。苏青媖的银子,她藏着别人也找不着,就算随意地扔在那里,别人也看不见。这一路她们带的东西足,也没花用多少。都还在各人的身上藏着。 现在因为苏母心疼孙子,拿钱去买细粮,惹人眼红了吗? “这一路我们跟着黄将军,见他一路收编百姓入伍,大多秉承的是自愿的原则,粮食我们都上交了,因为要吃着队伍里的,交也就交了。但黄将军并没有说要百姓们把各自的体已钱也上缴了。现在要收缴百姓的体已钱,那是不是以后每月都给大家发饱银了?” “发饷银?你做白日梦呢?你看看外面,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你们还能跟着大将军吃上饭,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还想着饷银呢!” 一大兵说完,另一个大头兵也笑了起来:“你们跟着大部队,受大将军的保护,让你们交些银钱怎么了?你们吃着大将军的,还舍不得做些贡献了?” 苏青媖正要开口,大姑一把拉她到身后。 朝两个大头兵笑着,道:“两位小将军别跟她一番见识。我们也是穷怕了。家里孩子又多,一路上又是生病又是水土不服的。我们存着那几个铜子,也都是要花用着孩子身上的。万一因为家里的孩子耽误了大将军的行程,就不好了。如果大家都交,我们也立刻奉上。但将来孩子们生病了,是不是队里有人管?有大夫看病还有药吃?那这样,我们可轻松呢。” 想什么美事呢。还想有大夫看病,还想有人管吃药,咋不上天呢。 两个大兵心里腹诽。 让你们女人小孩能随军,已是天大的恩德,还管你们生不生病,吃不吃得上药! 两个大头兵不听苏家人解释,也听不进好话,就是要搜行李,要苏家人上交钱财。 周围围了一堆看热闹的百姓,就是没人敢上来帮着说两句。也有精明的立刻就转身回了自家的地盘,不知是不是藏钱财去了。 见苏家人不让搜,两个大头兵就跟大虎大姜推搡了起来,渐渐动起手来。很快四个人就滚到了地上,手脚都用上了。 都是花架子,一时也没分出胜负。 苏母等人在一旁急得不行,怕引来更多的兵丁,她们家只想安安份份地,不想惹事。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最怕惹来麻烦。 见竟然打起架来,围观的兵丁和百姓更多了。还有人拍手叫好。 苏父和姑父上去打算掰开他们,但没能掰开。两个年轻小伙,对着上门来挑衅的两个大头兵,心里早憋着火气,哪里愿意放手。下死力气狠狠压着两个大头兵在地上,竟渐渐占了上风。 这边的情形立刻就引起了上头人的注意。 有两个头头模样的人小跑着过来,喝止了四人。 苏母等人忙把大虎大姜拉到身边,帮着拍他们身上的泥土。心里都带着气,也不畏惧到来的两个小头目。 “这是怎么回事?有力气不攒着跟别人拼杀,自己人倒起了内讧?出息!” “说说,怎么回事?” 大虎大姜并没有开口。苏青媖等人也没开口。 两个兵丁畏惧上司,立刻就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说苏家藏着很多金银,吃不惯队里的杂粮粥,每天都花大价钱买细粮回来吃,有钱都不想着上缴到军需处。 “冤枉啊,大将军!我们哪里是吃不惯杂粮 粥,是家里的孩子太小,前两日还大病了一场,我们做大人的心疼孩子,这才想着给孩子换些细粮来吃。大将军,你看我这孙子,才十四个月,路都走不稳,话都不会说。他爹被征兵走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家可就剩下这条根了。这要是在路上有个好歹,可怎么对得起他爹啊。” 那头头摸了摸鼻子:“我们不是大将军。别乱叫。你们又是他什么人?” 苏母便又说道:“我是他外祖母,我两个女婿和外甥都死在战场上了,剩下这几个孩子,跟着娘家过活,要是养不活他们,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待啊。” 大姑一听立刻坐到地上,拍地哭嚎了起来,搂过金海,哭道:“我苦命的儿啊,你被抽丁,到了那吃人的战场,尸骨不存,连个梦都没托给你老父老母,你婆娘也跑了,剩下这么个娃丢给我们,我和你爹养不活他了啊。” “祖母”金海被吓到了,也哭了起来。 苏家人都想到死去的人,或真或假,哭个不住。 围观的人,有情况相似的,也惹不住跟着落泪。便有人上来相劝,说是大家都不容易,瞧着也不是多有钱的样子,给孩子偷摸存的那几个子,就别让人家上缴了吧。 围观的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 黄审知在圈子外头,看了好一会热闹,一言不发。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怕了吗 见被围在圈中的苏青媖神情落寞,想到她母亲方才说的话 所以,她男人是死在战场上了? 又低头看向倚在她腿边的孩子,丁点大,都没他小腿高。瞧着一副机灵的模样,见那孩子被人围着,也不怕,还颇有兴致地对围观的人群四下打量。胆子挺大。 黄审知笑了笑。 拨开几个围观的人,朝苏家人走了过去。 那两个头头跟黄审知也认识,互相点头打了招呼。 “这一家人是冲着我投过来的,两位请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要不就算了吧?我手下这将近千人,确实没有跟他们说过要收缴他们的财物。大家都穷苦百姓,总不能连百姓的棺材钱都让他们往外掏,这不地道。” 黄审知淡淡地开口。 那两个人一听他说近千人的队伍,心里就琢磨开了。 这支队伍也就六千人,他黄家三兄弟带了一千人来投,占了很大的分量了。不好不给面子。 看了大虎和大姜一眼,又扫了一眼苏家人,跟黄审知打了招呼,便带着两个大头兵转身走了。 人走后,苏家人便朝黄审知道谢:“谢谢黄将军。”“谢谢黄将军。” “不用这么客气。你们是我手底下的,护着你们也是应该。” 说完转身走了。围观的人没了热闹看,也就散了。 苏母等人都围在一起,面色担忧:“青媖啊,这可怎么办啊?这细粮怕是买不到了。” “买不到就不买了吧。以后大人们吃什么,孩子们就吃什么。” 苏青媖说完看了一脸懵懂的吕小宝一眼,吕小宝以后也不能喂米糊和奶粉了,不然别人肯定会看出来的。 苏母拉过丫丫和小宝:“可孩子们怎么办啊,这么点大,那杂粮粥小宝都吃不下。”可怜他的乖孙才这么点大,跟着大人一路受罪。 苏父也是一脸的忧愁:“这充了军,竟半点自由也没了。” 一家人逃难,虽然提心吊胆,但不会被人限制自由,自家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随时都要听别人指挥,还要被人搜行李。 众人齐齐叹了口气。 “现在先这样吧,我听说外面越来越乱了,我们一家人没半点武力,小孩多,女人多,走在路上多数是会被抢的。先跟着大部队,再慢慢打算。” 苏青媖也愁,但还算有一丝理智在。 “也只能这样了。在大部队里,别人也不敢乱来。这要是我们一家单独走在外面,还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前几天我和你娘去林子里如厕,看到一具年轻女孩的尸骨,身上又青又紫的,连块完整的破布裹身都没有,那样的死法,真真是,太惨了。” 红袖和栖霞听了,打了个冷颤。她们不想被人拖到密林里去。 大姜忙把红袖搂了过来,小声安慰:“别怕。” 大虎默默地听了一会,道:“以后我和大姜跟着他们多练些招式,等我们强大了,别人自然不敢上来欺负我们。” 青杨抬起头:“大虎哥,我也跟你学。” “好。” “我也学。”金海也不甘落后。 大姑便应道:“好,好,都学。我们女人也学。” 苏青媖又跟众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拿出十两银子上缴到军中,好堵住别人的嘴。 大家便拿出一些细碎的小银块和铜板出来,凑够十两,苏青媖用帕子包了,起身去找黄审知。 黄审知好像知道她会来一样,坐在一处小土堆上看着她远远地朝他走来。 对递到眼前的银子,黄审知又推了回去:“拿回去吧。这点钱,还填不饱他们。如果我要做的事是抢百姓的东西来成就自己,那我当初选择投军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苏青媖如何知道他的意义是什么。 对方顿了顿,又自顾自说道:“当初因为收的税赋太重了,乡里乡亲都走了,没人种地了,自然也没粮养猪了。猪收不到,自然就杀不成了。我空有一身力气,不做些什么,总觉得对不住自己。” 望着沉沉的黑夜:“我们都是一群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一路上我们也见多了拖家带口逃难,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应该合起伙来,去抢那些贪了我们,吃了我们血肉的贪官污吏们的,而不是去抢跟我们一样的穷苦老百姓。 “如果这样,我们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苏青媖头一次正视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有底线的,有良知的人。 黄审知也不知道自己 说了一番什么,话说完后,他停了下来。 见苏青媖没有说话,低头去看她:“你怕了?” “有点。” 身后营地上燃起很多火堆,黄审知背着火光抬头看向头顶漆黑的天幕:“你如果要走,我不会拦。但如果你现在要走,我劝你不要。外头太乱,没有一处是净土,你们一家人绝难活着走出去。到时候还是一样要生离死别,也许比前几日你看到的那场厮杀,还要惨烈。” 苏青媖默了默,良久才道:“我知道。现在不会走。” 那是以后会走? 黄审知扭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都没有说话。 苏青媖揣了帕子里的十两散银又回去了。 黄审知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又坐了好久。 南方到处都是争地盘的,不时就拼杀一回,今天你并我的人头,明天我吞你的地盘,到处是混战。而北方更是水深火热,战乱频繁。 吕博承自从京师又被齐军夺去后,心中那股郁气更是难以舒解。那股不甘一直在他心头烧。 京师被夺后,他和崔晟手下几员大将又带着队伍跟齐军拼杀了多场,各有胜负。 不甘的何止是吕博承。 朔皇更是暴跳如雷。 阻在半路,进退不得。京师进不去,蜀中行宫也回不了。遥望长安,皇宫里金砖铺地,美酒佳肴。寝殿雕梁画栋,玉枕珠帘。御花园里百花盛放,蝶儿和美人齐舞。 就是回不去,那个气。 一群废物,连一群乌合之众都打赢不了。 连发诏令,命各地节度使率众火速前来支援,不然将派兵前去攻打,收回官职,另行委任。 第一百四十二章 郁不能解 朔皇的这一番操作,确实震慑了一些人。 各地节度使不管是观望也好,想保存实力也好,就算之前再怎么阳奉阴违,对朔皇的这番政令也不能当看不见。毕竟职位还是朔皇封的。 遂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除了少数几个实力强的,不愿听令的之外,彰义c忠义c保胜c山西南道c山西东道c武德c武信等节度使纷纷派了队伍往朔皇所在地赶来。 当然都不会派实力强悍的兵力就是了。 万一你朔皇抵挡齐军不住,皇朝灭亡,改朝换代,各节度使还是想留些资本跟新皇谈判的。 夺了京师不过一旬,崔晟都还来不及对底下的将士上书讨功,长安又被齐军夺回。崔晟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发了狠。见吕博承在他面前立了军令状,誓要把京师夺回。也学了他的样子,在朔皇面前立了军令状。 朔皇也确实已经无人可用了。把之前先皇赶到漠北的陀陀一族雇佣军都叫回来帮着攻城,京师攻是攻破了,又因木从珂手下大肆扰民,进城后烧杀抢掠,还抢女人,最后至民情激愤,大开城门迎了齐军又杀了回来。 最后军不成军,导致长安又在他木从珂手里丢了。 你说你想要女人,等局势稳了,多少女人我不能赏给你?要多少没有?需要在我还没进皇城还在半路的时候去抢女人? 朔皇也是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这一番崔晟在他面前立了军令状,就把各地节度使遣来的队伍都交给崔晟了。 虽然木从珂也在他面前立了军令状,诅咒发誓要夺回京师!但军中对他部族前一番的操作痛恨在心,已经有很多人在他耳边说不是我族其心必异的话了。 朔皇进京心切,对木从珂也是心有怨言,此番并没有重用他,只让他好生辅佐崔晟。 而崔晟一接到这支队伍,就把他们交给吕博承训练。 吕博承接到手,一看,合起来也有几万人。瞧着人数不少,但再细看,就知道是杂牌军,应该是各军中淘汰下来,或者不得重用的。 吕博承想过各地节度使遣来的人不会多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 连基本的军姿都站不好,基本的握枪姿势都不对,一套扎c刺c点c穿c缠c挑c拨的基本动作,练了几天还掌握不了。 他队伍里伙头军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他们强。 吕博承憋了一股郁气,无处发泄。 发了狠,天不亮就叫他们起来,跑圈。跑完圈也不让停,大太阳底下站军姿,汗水滴到眼睛里也不许擦,蚊子叮咬也不许动。 是选择痛上一回还是上战场死一回? 接下来就是练枪姿势,一遍又一遍,就练扎c刺c点c穿c缠c挑c拨等动作。 连续几天,就练这几个姿势,枯燥又无味。训练强度又大,渐渐有人不满了,叫嚣了,扔枪不干了,要回去了。 吕博承在高台上看着,见底下溃不成军,目光清冷。 持一铁枪,从高台一跃而下。抡枪一扫 众人纷纷躲避,以吕博承为中心的一个大的圆圈就形成了。 吕博承所持长枪,不似大兵们以木为柄,而是全身都是精铁。是他剿敌得来,被他视若珍宝。枪头闪着银光,枪长七尺,缨长六寸,红得似血。 接下来,他向众人展示了扎c刺c点c穿c缠c挑c拨c拦c拿等基本动作,接着又来了一番舞花。 舞动时,只见寒星点点,银光皪皪,看呆了众人。 吕博承自得了长枪,日夜修炼,如今颇有一番人枪合一的感觉。 他步法轻灵c快速c稳健,出枪时似潜龙出水,入枪时如猛虎入洞。一番震慑发泄似的表演,让一众兵士连呼吸都忘了。 崔晟在高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边看边点头。 见他开步如风,偷步如钉,心中暗暗称许。 假以时日,吕博承会是最出色的战将。他这套枪法,再练上些许时日,必是泼水不能入,矢石不能摧。 吕博承演示了一番,大气都没喘,冷冷清清地看向一众士兵:“如果有人能接我十招,我就放他离去,且金银相赠。若不能,给我打起精神来!在长安被夺回前,我不会放你们离去!” 众人一凛,想离去的人也歇了心思。这谁敢上去挑战?这不是找死? 接下来,队伍好带多了,也听话多了。一番拿枪姿势也标准了,击杀等基本动作也都掌握了。 让吕博承对接下来的大战总算积了一些信心。 而另一 头,得了密报的齐皇也开始动作频频。 你朔皇不是命节使度使援兵吗?以为我没有吗? 齐皇马不停蹄,派出各路人马往一些墙头草的节度使那里当说客,又大肆分封手下,让他们到已夺到手的各州各县那里担任要职,又拉拢各地英雄好汉,封了一堆官职下去。 节度使没地封了,就封各地观察使,经略使。 有很多绿林好汉也得了齐皇的分封,被齐皇拉拢了过去。开始向齐皇孝忠,各路兵马也开始向京师集结。 而吕博承这边,虽训练成果还达不到预期,但因齐皇已集结兵马往京师赶来,一场大战在即,吕博承也只好收拢队伍,准备与之一战。 一月之后,吕博承带着十万兵马赶赴长安。 而朔皇为了保险,命已获封河东节度使的木从珂,带部将从河东往京师进发。与崔晟大军兵分两路,一北一南向齐军两面击杀。 两军一北一南慢慢从外围向内缩小包围圈。 中原腹地的战火一触即发。 而南方苏青媖这边也是经历了好几次争人头争地盘的厮杀。 黄绪所带的队伍离开抚州时,队伍只有五千人,一路南下,不断收纳百姓入伍,又吞并了几个小的队伍,人数已达八千之多。 队伍到了仁州的时候,仁州刺史以为黄绪会带兵攻打进来,害怕之下,竟然扔下军印带着妻妾家小跑了。 让黄绪不废一兵一卒就得了仁州。整合完仁州所余兵马和壮丁,队伍扩大到了万人之数。 让黄绪开始膨胀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冷清 黄绪当初从军,戍边时,因与军吏发生矛盾,怒而杀之,只带着一支不足百人的队伍逃了出来。 因那时候朔朝已有些自顾不暇,让黄绪轻松地躲过了追捕。后因北方农民军纷纷起义,各地绿林好汉也纷纷立了山头,黄绪便也打着琅琊名将黄翦后代的身份,拉拢了不少人,后又引得不少人前来相投。 一路南下一路收拢百姓,现在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仁州后,队伍已达万人。 比起外面几百c几千的野路子队伍来说,已是颇具规模。 虽说队伍里有不少老弱妇孺,但打着一万人的旗号,也很是唬人的。仁州刺史不就是一听就吓得跑了吗? 本来队伍是打算穿过江西,一路往南到福建或两广之地去的。没想到仁州一到手,黄绪就带着队伍在仁州城外驻扎了下来。 黄审知等人心中如何想,苏青媖不知道。但队伍能停下来,她还是松了一口气的,终于能歇一歇了。 再怎么兵荒马乱,百姓出逃,仁州做为几县之府来说,商户店家应该还是有的吧? 苏青媖打算进城去买些细粮回来。 自她停了吕小宝的米糊和奶粉之后,吕小宝已经抗议多日了,也哭嚎了多日。把苏父苏母苏青柳哭得心肝直颤,直道可怜。说他这么点大就跟着大人一路吃苦,连细粮都吃不上。 每次他一哭嚎,苏母便也跟着掉一回泪。 而苏青媖呢,自己生养的孩子,对他的脾性也算是了解。知道这孩子不过是嚎的时候多,掉金豆子的时候少。但是吧,看着辛苦生下来的这么个小东西,嚎得那个凄厉,也是怪心疼的。 所以此番大部队在仁州驻扎了下来,她便打算悄悄到城里看看有没有细粮,买上一些,再给几个孩子买些东西甜嘴。 不止是吕小宝因吃不惯杂粮粥清减了不少,丫丫金海青杨青杏几个孩子也是精神不济,小脸都凹陷了。大人们瞧在眼里也是疼在心里。 自黄绪带着家小和亲近手下住进了城里的刺史府后,一万人的大部队便驻扎在城外一处开阔之地。 因为暂时不赶路,有些私房钱的百姓和兵丁也准备进城逛逛,采买些生活所需。 “青媖啊,你想好买哪些东西没有?”大姑问道。 “嗯,准备买些粮食。再看看有没有一些小食,也打算给孩子们买上一点。大姑呢,有想买的东西吗?”苏青媖回道。 “我跟你娘明天留下来看几个孩子和守着咱的家当,你和你姐带着栖霞c红袖去看看就行。给大家扯些布回来,我和你娘给大家纳几双鞋,你再买些针头红脑回来。” “好。” 苏父在一旁听了,说道:“你们不去啊?她们几个女人去我们怎么放心。那大虎大姜也跟着去。留下我们四个老的就行,我们来守家当和看孩子。” 苏青媖见大虎大姜点头应了,便觉得这样也好。城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她们几个女人出门确实也不安全。便答应了下来。 回头一看,见青杨青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两个孩子跟着大人吃了一路的苦,不叫苦不叫累,又懂事又贴心,给什么吃什么,帮大人干活,还帮着带更小的孩子,不让大人们烦心。 便揉了揉双胞胎的头:“等姐姐先去城里打探打探,如果安全,下回再带你们进城去转转。” “好。” “姐,你看看有没有卖书的,如果有我能读的书帮我买一本。”青杨说道。 苏青媖应了下来。这孩子在私塾念了快两年,对读书很是渴望,现在跟着大人们出来,心里还是想着能看书的吧。经常能看到他拿着看了不知多少遍的书在看在背。 次日,苏青媖几个人一起进城。跟他们一样进城的,也有不少人,这一路只埋头赶路,把大路憋得有些狠,都打算进城换换心情。 仁州城里自刺史跑了后,城门口已经没有差役守着了。但进出的人除了他们大营的,其他百姓并不多。 进了城,街道上很是冷清,一条街可以看到头。两边商户,关门闭户的多。有几家半遮半掩,见街道上有人,里面还有人小心地探头出来,打量苏青媖这伙人。 应该是听到刺史大人带着家眷逃了,城里的住户也跟着跑了许多。有能耐的都提前跑了,或跟在刺史大人身后跑了,无路可去的,此时也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苏青媖有料到街道上会冷清,但没想到会如此冷清。 城里就没几家商户开门的。不到半个时辰,她们一行人就把不小的仁州城给逛完了。 也没买到粮。 粮店向来都是被入侵者争抢的首要目标,所以听到有队伍打进来,消息灵通的店家早早就关门跑了。 倒是在一家半遮半掩的布店买到了几匹布,和一些针头线脑等物,又把店里苏家人能穿的鞋都给买了,连着店家所有的鞋底都买了下来。 他们离开枫亭镇时虽然带了不少鞋,但这一路行军,废鞋得很。又没机会纳鞋底,如今见着有卖,就把它们都买了下来。看着虽多,但摊下来也就一人三四双的样子。 不过他们人多,用旧布裹起来也有好大一包。 这年头老百姓饭都吃不饱,也没人愿意花钱在穿衣打扮上。布店的仓库里新布都积压成了旧布,苏青媖便也买了好些耐磨耐穿的厚麻布。 店家可能急于清仓出去避风头,很是卖力地推销。见苏青媖等人买得多,高兴得很。 听说她想买粮,便好心地带他们走到城里居民区,在一家住户的后门停了下来。介绍说这家原是在城中开小饭馆的,人没跑,但店不开了,怕被抢。 说他家里应该有些存粮。 让苏青媖等人在后门等,他自己在有人开门后先闪身进去了。 过了一会,那布店老板才出来,身后带了一人,想必就是他说的小饭店的老板了。那老板开了半扇门,上下打量起他们一伙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忧患 “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粮价都卖到天上去了。你们是熟人带来的,只要你出得起钱,我愿意卖你一些。” 那小饭馆老板打量完苏青媖一伙人,见她们一脸无害,遂开口说道。 苏青媖心里一喜,忙跟对方道谢:“多谢您了。我们大人吃什么都不要紧,但家里孩子多,都才几岁的年纪,想给孩子买些细粮,再买些糙米粗面。” 说着给店家递出去一个装着散碎银子的袋子,那人接过来,打开一看,差不多有十两的样子。 苏青媖见他收了下来,便又说道:“您可着这些银子给我们装。我们要一半细粮一半粗粮。” “等着。”那人看了她们一眼,又闪身进去了,还把门给关上了。 那布铺老板这回没跟着进去,他问了苏青媖一些情况。得知她们是夺了仁州的黄将军部下,还有些害怕。又听说他们只是随军的家眷,只是普通老百姓,是半路走投无路才投身进去的。 那老板听完又觉得她们可怜。 听说城外有很多像他们这样随军的妇人小孩,身为商人的敏锐度,心里便思忖开了。 不一会,那小饭馆老板打开了门,领着一个子侄模样的人,两人抱着几个不大的袋子出来了。 放到地上,打开给苏青媖等人看。 “这一袋是细粮,另两袋里面有一袋是糙米,一袋是黑面。你也别嫌我给的少,你出去外面看看,现在哪里还能买得到粮?就算有粮商运粮来卖,这一路运过来,能安全运到城里的又有几人?路上不是丢了就是被抢了。现在十两还能买到这些,再往后可不一定了。” 苏青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她方才买布买鞋就花了比过去多几倍的钱,现在买粮,价格涨了这么多,心里也有预料,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朝他道谢。往地上略打开看了看,见细粮袋里还有一小袋白面,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便说道:“我是方才听你说,你家孩子多,又小,所以给你装了两斤白面。你回去可别到处说去,再有人来买,我可不认的。我家里都不够吃,吃完了也不知上哪买去呢。” 苏青媖虽然知道他并不亏,但他能匀二斤白面给她们,也算好心:“掌柜的放心,我们都是嘴严之人。必不会给您带来麻烦的。” 说完让大虎大姜背着粮食,带着大伙转身走了。 那布铺老板看着她们的背影,想起刚才苏青媖等人说过的话,对那小饭馆老板说道:“我听她们说夺了城的那人,队伍里有很多家眷随军的,你那小饭馆不开了?没准生意不错呢?” 那老板听了有些心动。这支队伍人数不少啊。 但是现在粮商都不往城里运粮了,城里几个粮铺也都关门了,粮食买不到,家里存的那些粮万一卖完了,他一家人要吃什么? 就算赚了大钱,但现在有钱也没地方买粮啊。 可是一想,有生意放着不做,心里又痒痒。想了想,道:“我跟你上街上看看去。” 那布铺老板便说道:“走,一起看看去。我那布铺本来想关门的,准备出城避一避。但听她们这么一说,我打算再开几天看看。你不知道方才她们那几人把我积的鞋底都买光了,城外听说有一万人呢。现在什么都贵,我光卖鞋底就能赚不少呢” 苏青媖不知道他二人在她们走后还说了这么一番话。 几个人把粮食用旧布裹了起来,放到背篓的底部,背篓上面则放着鞋底,用鞋底旧布遮着粮,掩人耳目。 几个人背着背篓又在城里逛了逛,想给孩子们买点东西甜甜嘴的,找了一圈都没有,书店也没开门,只好又回了城外的营地。 几个人刚回到营地,就被很多人上来围观,问东问西,还要翻他们的背篓看。很多人向她们打听情况,问她们进城都买了些什么。 苏青柳等人拿了放在背篓上面的鞋底给大家看:“这一路可费鞋了,我们便进城一人买了几双。又买了一些旧布准备再纳几双厚底鞋。你们是不知道啊,现在一双鞋底顶过去的四五双!连旧布破布都卖出绸布的价格!我们还想一人扯一身衣裳呢,可钱不够了,连粗麻布都买不起了。” 一番话,让很多人打了退堂鼓。 “城里热闹吗?” “嗐,热闹啥,城里的官爷都跑了,有门路的人都跑了,开门的商户也没几家。我们看几个孩子跟着一路吃苦受罪的可怜,想给孩子买两块糖甜甜嘴的,可找遍了整座城,都没看见有卖的。” 在苏青媖后面回来的人,也证实了苏家人的这一番说法,大家这才对进城没什么期待了。 苏青媖等人遮掩着回了自家的地盘。苏母和大姑一听这么点粮食,二三十斤,就要了十两银子,而且还有一半是粗粮,直咂舌。 “这是要吃金子啊?这粮这么贵,普通老百姓还吃得起吗?” “这可怎么办,这细粮不过十来斤,也吃不了多久啊。这粮竟这么贵吗?” 吕小宝见苏青媖回来,就扑到她怀里,粘着她。 这会苏青媖把吕小宝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才对苏母等人说道:“等几天看看吧,大部队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撤离。城里的商家见形势安稳,应该会陆续开门的。” 苏大虎和大姜在城里转了一圈,见这么大的仁州城还不如他们小小的枫亭镇繁华,看看现在的日子,再想想过去的生活,也是一阵唏嘘。 “粮价现在这么贵,应该是路上不安全,不好运输的原故。现在如果不是大的商队,并且有自己的护卫队的,走在路上的商家大多都是要被抢的。粮食运不进来,粮价便卖得高了。”苏大虎说道。 过去,他帮着苏青媖下乡下村里收货运货,对运输这件事情很有体会。 如此又过了几天,队伍半点要拔营的动静都没有。 苏青媖原本以为黄绪得了仁州,在收缴了仁州的物资和收并壮丁之后,会派兵驻守,然后他再带队伍继续南下。 但又几天过去了,营地没见着黄绪不说,连他一众亲近的手下,也是半个人影也不见。 她又陆续听到有人说城中有一些商户已开门营业了,有些小酒馆也开门了,常常看到黄绪的手下到酒馆喝酒。 然后越来越多的兵丁往城中去,到小酒馆喝酒。她还听说城中的花楼也开门营业了,赌场也悄悄开门了,生意都还很不错。 苏青媖听了这些消息,心里咯登一下。 黄绪这是得了一城之地,满足了?要安于享乐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追击 苏青媖心里很不安。 在营地里转悠了起来,想看看现在营地是什么情况了。如果大家都没有忧患意识,那她会做一些别的打算。 才走了一会,就碰上黄审知。 黄审知见她一个人出来转悠,儿子也没带,脸色一副沉重的样子,眉头也皱得死紧,想了想,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了?” 苏青媖正一边思忖一边埋头走路,听到声音,忙扭头去看见是黄审知,便直接了当地问他:“你们是打算呆在仁州了?” 黄审知愣了愣,摇头:“并不知。但我想南下。” “你想南下?”苏青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能决定?” 黄审知也没看她,只看着前方:“不能。” 苏青媖沉默了下来。 黄审知见她不说话,想了想,安慰道:“别担心,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苏青媖没说话,只往他脸上看了一眼,朝他点了点头,就转身回了自家的帐篷。 接下来她又提心吊胆了几天,果然,出事了。 这日清晨,黄审知急急来通知她,让她马上收拾行李,队伍要立刻拔营。 苏青媖一听,急忙让苏家人拆帐篷,整理行装。苏家人一通忙乱这还没收拾好,哨兵就吹了哨,要男丁准备战斗,女人小孩则先一步往南撤离。 引来这一番祸事的,也只能说是黄绪的骚操作,及他手底下的人都太高调了。 不费一兵一卒夺了仁州,收缴物资,征纳兵丁,得了一城的资源,多少人看在眼里,眼红得不行。低调点,暗戳戳壮大队伍不好吗? 可黄绪倒好,一入城,被刺史府的金碧辉煌闪瞎了眼,家里的女人孩子吃了一路的土,被吹了一路的风尘,进了府就都不想走了,而黄绪呢,也天天沉浸在温柔乡里。 要说你想驻扎在仁州城,就驻扎好了,但好歹上进些啊,搞搞建设,发展一下地方经济什么的。至于兵丁,拉起来天天训练肌肉,练练军姿,训练一下作战能力什么的,再派兵守城,维持一下秩序,总行吧? 但是什么都没有。 就只盯着城里的小饭馆小酒馆,问他们什么时候开门。小饭馆营业了,小酒馆也人满为患,接着花楼也跟着开了,赌场也跟着通宵营业了。 一群穷兵丁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 声色犬马什么的最腐蚀人心。 不过呢,也不能太过苛求。自古舞刀弄枪之人,你想让他搞政治,搞经济,确实挺难为人的。 而黄绪的手下嘛,也不得力。这不,都被人盯上了还不知道。 仁州周围的绿林好汉看不过去了,凭什么你一个戍边的穷兵丁,也能夺了一个城?而我还在吃土?于是一堆好汉便聚在一起商量,打算先合起伙来,先拿下仁州,再内部分赃。 一时间江西境内,不少英雄好汉都往仁州集结。 动作太大,把江西观察使杨毕都惊动了。 要说江西观察使杨毕,人家也没太大野心,就打算窝在西南,过过自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中原腹地,水深火热,战火纷飞什么的,离江西也远着呢,再怎么调兵遣将,也调不到江西来。 杨毕正搂着小妾在自家后院看戏呢,狗咬狗什么的,这个调兵,那个封节度使c观察使c经略使什么的,跟他也没关系。 只是吧,你一个仁州刺史,是不是也太无能了些? 我把好好的一个仁州交到你手里,你扔下军印就跑了?还敢跑来我这里?好好的一个仁州城,就,拱手相让了? 观察使大人杨毕气得胸闷气堵,但也不好赶刺史一家走,好歹是自己的人。 仁州嘛,也是自己的地盘,如果黄绪比原来的刺史有能力,也不是不能把仁州给他,反正都是自己手里的肉。 这黄绪嘛,也没听说有什么战绩,这人夺了仁州是想怎样? 如果是个好的,杨毕打算把人收拢到自己门下,刺史换个人做也没什么,反正都是自家人。 但是吧,怎么一堆绿林好汉都往仁州赶了?要刮分仁州? 当我这个江西观察使是死的? 老子还没死呢!暴跳如雷。 杨毕观望了几天,见黄绪还不来向他投诚,也不派人过来献殷勤,又在仁州城里一通骚操作,还引来一堆人觊觎,要分肉吃。 这哪能忍! 江西观察使杨毕大人,立刻纠结了境内各路兵马,往仁州进发。围着仁州的那些所谓的英雄豪侠 ,杨毕还不放在眼里,只专心对付黄绪。 而黄绪那边,能拉拢到一万人的队伍,也不是没人的。立刻就得了密报,观察使大人带人来收拾他了。 黄绪便立刻派人往城外大营传了消息,要兵丁们准备战斗。 接着,连续派出的几路人马,都回来禀报说,是观察使大人亲自率大军前来,有五万多人呢。人家还是正规军,吃粮饷的,有饷银拿的。 黄绪这一听,立刻就泄了劲。什么抵不抵抗的,他一万人马,其中还有一大部分是没有战力的百姓充编入伍的兵丁呢,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随军的家眷呢。 这怎么打? 即便他心中再怎么热血,想与杨毕决一死战,但他还没那么晕头,打算以卵击石。 所以立刻安排了家小,连夜避出仁州。等黄审知得知消息,去通知苏青媖的时候,人家黄绪带着家人及亲近手下,早已往南逃了。 而城外大营这边,即便再怎么担心,苏青媖等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父姑父大姜大虎四人集结到前锋队伍里面去了。 大家都提着心,快手快脚地收拾好行李,把孩子们抱上牛车,赶着自家的牛,就跟着大部队撤离。 黄审知也知黄绪走了,让他留下把城外的兵丁变成后军,抵抗前来的杨毕队伍。 前军是黄绪等人,中军是随军的妇人小孩,后军则是黄绪领的,准备迎战杨毕的队伍。 黄审知心中也知道胜算不大,一面组织人撤退,一面带兵往南撤离,连续派人去探知杨毕的行军路线。 苏青媖刚被黄审知抓到队伍里的时候,是问过他们的行军路线的。得知他们这支队伍在抚州汇合了大部队,是要经南城,幽城,穿过江西境内,进入福建的。然后入了闽地,经过崇仁,昭武,最后到达南平的。 现在被杨毕的队伍追赶,南城是去不了,大部队准备往江西中部的山区撤离,打算借着山势,略做抵挡,少些伤亡。 后面,杨毕带着精兵强将直扑而来。气氛很是紧张,苏青媖连连抽打老牛,就想让它快点,再快点。 而杨毕那边,一路追击,一路还收缴了几支想趁乱捡漏的队伍,如此倒也给黄审知的撤离争取了一些时间。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只要与杨毕的队伍迎上,大败是必然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追 自来因利益捆绑的关系就不怎么牢靠。 不说这一路南逃,有几支后来投靠过来的队伍,看着黄绪此番的骚操作,又因他自私自利地,撇下队伍先行逃窜的行为不耻,而脱离了队伍。 就说一路为着一份吃食和自身安危,投身求依靠的百姓都纷纷撒腿逃了。 后军黄审知正专心迎战,前军黄绪及他亲近之人只顾玩命奔逃,而中军的几个首领虽然护着大部队南撤,但也不是齐心的。 对于脱离队伍的人,几个首领也没心思去追回。老百姓要脱离队伍,且随他自去。都是一群穷苦百姓,追回来没得还浪费粮食。 以为一两个人目标小,容易脱逃,其实也没准更容易被追击。 对脱离队伍的人,军中将领都无心去管,只顾带大部队仓惶逃离。 而黄审知带领的后军队伍,与杨毕的先锋队伍,大战了一场,死伤无数。他也不恋战,边打边撤退。 中军这边,苏青媖带着苏家人连连抽打老牛,急于赶路。 因为有牛车,倒是走在中军比较靠前的位置。只是她半分不敢松懈,只要对方追上来,这一堆手无寸铁的百姓,连半个时辰都抵挡不住。 苏青媖把牛鞭交给苏青柳,她转身坐在板车上,一脸严肃地交待:“一会如果敌人追来,行李就都不要了,顾好自己就行。娘,你带青杨青杏,姐姐带丫丫,姑母和红袖带金海,我带小宝,栖霞跟着我。所有的东西都能丢掉,但身上的衣物不能扔!万一大家走散了,就回仁州城里等消息,南街上有一家布铺就是上次我们买布买鞋的地方,在那里留口迅。” 苏母一听吓得不行:“青媖啊,这怎么就要失散了呢?你这么说娘心里害怕。” 几个孩子也都吓得躲到大人的怀里。 “别怕,听姐姐的话,如果失散了,就回仁州城里去,在那里等,大人们会找过去的,听见了吗?”苏青媖拉过两个弟弟妹妹,冷肃且细心地交待。 “听见了。我们一定跟好娘,如果失散了,我们就去仁州城南街的布铺等大人们找来。”双胞胎齐声应了。 双胞胎虽说心里害怕,但好在跟着苏青媖在枫亭镇上见过了一些世面,也读了书,比一般孩子要强些。让他们跟着苏母,没准还能成为苏母的依靠。 而姑母为人爽利,红袖则有些内敛胆小,让姑母带着红袖和金海,姑父定能应付得来的。苏青柳只要顾好丫丫就行。她再带着小宝,加一个栖霞,只顾两个人她也能应付得来。 姑母拉住了手不停发颤的苏母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别怕,青媖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咱一家到时还是一起走的,如果万一被人冲散,我们大人就按青媖说的,顾好几个小的,就算失散,有命在就会找到大家的。” “嗯嗯,我不怕,不怕咱得顾好几个孩子,丫丫,别怕啊”苏母说完紧紧搂住丫丫,又一边拉着大姑的手,两人相互安慰着。 红袖和栖霞姑嫂两个的手也紧紧捏在一起。 两人频频往后看,见后面队伍越来越乱,女人小孩老人,都在拼命朝前跑着,不时有人摔倒在地,后面的人一个刹不住踩了上去后面又有更多的人踩了上去 两人看得心惊肉跳,眼睛冲血。 “别看。”苏青媖对她们淡淡说道。 两人一听忙转回头来,头低垂着,手不住发颤,连盘着的腿都抖了起来。 一直到日落,天黑尽,后军队伍里的传令兵前来报迅,说杨毕大军已在前方安营扎寨,大伙这才慢了脚步。但心也是提着,丝毫不敢放松,又往前紧走了二十里,才停了下来。 此时大家都已到极限了,扑通倒地,大喘气,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而苏家的老牛也是口吐白沫,半点动弹都没有。连苏母找了水喂它,它都恹恹地喝不下,让苏母和姑母瞧着心疼不已。 半夜里,苏父苏大虎等人摸黑找到苏家人休息的地方,大家见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又抱头哭了一场。 “他爹,要不,我们也逃了吧?”苏母一边帮着苏父包扎,一边说道。 苏父叹了口气:“现在能逃去哪,到处是乱军,逃出去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苏母这一天担惊受怕,又在牛车上颠了一天,见到胳膊被砍了一刀的苏父就有些崩溃了,哭着说道:“他爹,你说我们当初要是不逃出来,是不是” 苏父摇头:“不会。如果我们不离开枫亭镇,也许我现在都死了。你们在家,日子也好不到哪去。现在战乱都波及到南地了,咱广宁府只会更乱。” 姑父也点头:“是啊,咱要是不离开枫亭镇,我们早在过完年就被抓去兵营了,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不一定。南地的百姓都这么苦,别说我们那里了。倒是大虎,今天因为护着我和你叔,伤得不轻,如果你留在枫亭镇,一个人,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苏大虎看了一眼帮他包扎的苏青媖,淡淡说道:“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留在枫亭镇虽然不被抽丁,但说不定也会被哪一路将领抓了去。现在这样,在哪里都一样。我愿意跟你们在一起,死在一起我也乐意。” 苏青媖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迎来,又低了头,专注在手上,给他捆扎。 好在上次她们还买到一些药材,黄审知那边也给了些,不然这伤口不处理都能把人拖累死。 队伍只歇了一个时辰,又被喊起来赶路了。 虽说没有半夜开战的,大家再怎么争地盘争人头,也不会那么不讲武德,要半夜开打。但是对方有马,有骑兵,装备也精良,他们这群杂牌军,人数拼不过,装备拼不过,武力也拼不过,只好先走为上了。 大半夜的,夜幕深沉,星月半点光辉都没有,大家打着火把赶路。拖儿带女,又背又扛的,夜路走得踉踉跄跄,好在没人抱怨,再怎么难,总比没命了的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杀牛 到了晨时,总算离杨毕大军有了不短的距离。 队伍便又停下来休整,前军则派了军需官过来查物资。 把随军家眷手中的行李都抖落开了,有粮有物资有钱财的一律收缴。苏家包裹里的那些鞋底都被兵丁粗鲁地抢了去。 姑母想上去抢的,被苏青媖等人拉住了。 队伍里有人小声地抽泣,有人小声的咒骂,但无济于事,兵丁很是粗鲁,苏青媖放在背篓行囊里的几两碎银都被收缴了去。 好在那是她拿来掩人耳目用的。 看着背着扛着物资扬长而去的兵丁,苏青媖目光沉沉。应该是这一波逃命,粮饷和物资在路上丢了不少,这会应该是队伍里缺粮缺物资了。 果然到中午用饭时分,除男丁还能有半碗杂粮粥,妇人小孩只少少添了个底。 这如何能吃饱?但没办法,伙头军那边连锅底都刮干净了。 到了晚间,妇人小孩更是连碗底那点粮都没有了。队伍里顿时吵嚷了起来,天大地大,民以食为大。饭都吃不上了,还管得了别的? 群情激愤,纷纷围到伙头军处。 伙头军也是无奈,摊着两手,锅都起出来给大家看,说是军需官只拨下来这么多,他总不能给大家变出来多的,能吃饱为何不让大家吃饱,他就算藏,能藏起来多少? 大家不信,又齐齐朝军需处那边涌去。却连军需官的面都没见上,就被持刀枪的兵丁层层拦住了,告知军中断粮了。 众人一听,傻眼了。 大家从中午忍饥挨饿到现在,跟着队伍不停歇地赶路,就是想着晚上能吃顿饱饭,埋头只顾往前赶。这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你跟我说军中断粮了? 苏青媖倒是还好,她挨不住的时候,往自己嘴里填了些食物。系统里拿的,别人也看不见。 但她一家人还没吃呢。这一路因为只她吃饱了,赶车护着大家都是由她来的,想着等晚上说不定就有吃的了,这哪里想晚上连碗底那点粮都没有了。 苏父姑父大姜大虎四人还是分到半碗杂粮粥的,等吃完回到自家休息地,听说妇人小孩晚饭没吃,军中没粮吃了,都恨不得把方才吃下的粥吐出来。 这可咋办? 大人还好,孩子可经不住饿。苏父等人看着自家几个孩子,心里又是疼又是难受。觉得自己方才吃下去的那半碗粥都是种罪过。 看几个孩子越发清减的模样,心里都不是滋味。 大家齐齐沉默着,吕小宝忽地嚎了一声,仰着小脸朝苏青媖喊了声:“饿!” 让苏青媖差点滚下泪来。 这孩子前几日就会往外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但大家一路都没什么心情逗他说话,他等闲也不开口,这一下就嚎了起来,还说饿 苏青媖眼泪都还没滚出来,苏父苏母等人就已经纷纷落下泪来了。 “天爷,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外祖母的乖孙,这可怎么办啊?”苏母搂着吕小宝就跟着他一起嚎上了。 吕小宝这一嚎,好像打开了阀门,队伍里立刻响起了大人孩子的哭嚎声。 越来越响,在黑夜里又清晰又凄厉,惊起了林中众多夜歇的飞鸟。 苏青媖看着抱住一团,哭在一起的一大家子人,仰头,眨去泪意。忽地朝板车走去,从夹缝里抽出一把长刀来,朝着家里的那头老牛走去 苏大虎眼神一直跟着她,见着她的动作,立刻跟了上去,抢过她的长刀,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我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就朝趴卧在地上休息的老牛走去。 苏父等人也查觉出了他俩的动作,惊叫了起来:“青媖!你要干什么!” “不能杀啊!杀了老牛,孩子们怎么办啊,路都走不了!”苏母急急扑了上来。 赶上来的姑父等人也是急得不行。 苏青媖蹲下身,抚着老牛的身子,老牛的身子随着它的呼吸起伏着,触手生温,摸着很是舒服。跟着她们走了一路,任劳任怨,驮着她们大人小孩和行李,日日不得歇,连脾气都没发过 老牛因为苏青媖的抚摸,扭头过来看她。 两只大大的眼睛,跟水洗的一样,汪汪的如一潭深泉。苏青媖与它对视,竟见它牛眼里流出泪来。 苏青媖心里一震,手顿住,立刻就伏在老牛身上哭了。 青杨青杏等几个孩子也都扑在牛身上哭开了。 吕小宝也抱着牛头嚎个不住。 苏家人围在牛身边,就没人不掉泪的。 苏父苏母姑父姑母最疼这头老牛。庄户人家里若是有一头牛,就喜得跟什么似的,把牛当命跟子,平时都舍不得累着它。见它受累,心都跟着疼,平时能给它轻省一些力道,就绝对不会给它多添上一分。 此时苏母哭着哀求苏青媖:“青媖啊,也许过了明日,军中就有粮了呢,咱们能忍的,一天不吃也饿不死。” “姐,我们不饿,我们不吃牛,不吃它。”青杏青杨哭着扑过来求,都说自己不饿。 小金海也拽着牛尾巴抱在怀里,说他不饿,不要吃牛。 苏青媖也舍不得老牛,她刚才见老牛落泪,就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她也下不去手。 但她不下手,别人也是会下手的。军中没粮了,它就是别人口中的食物。都盯着它呢。 “我来吧。” 苏青媖听了声音扭头看去,就见黄审知一脸淡然地站在他们身后。 “我来吧。” 苏青媖见他又说了一句,忙起身从苏大虎手里把长刀拿了过来,递到他手里。扭头又看了老牛一眼,见它也正看着她 苏青媖心里一痛,快步走开了。 苏家人见黄审知提刀走近,也都不忍看,拉着几个孩子就远远跑开了,每个人都是边走边哭。 苏青媖走出去好远,直到听不见老牛那边的声响,才倚在一棵树干上,让身子滑了下来,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老牛死了,她也不知道她会如何。苏家人,苏父苏母,双胞胎,吕小宝不知道他们会如何,他们以后的路又要怎么走。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连饭都吃不上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诛杀 “青媖,别哭了,老牛如果在天有灵,知道因为它,让我们得以活命,它会很高兴的别哭了” 苏大虎笨笨的安慰,没有让苏青媖心里的愧疚少上那么一分。 苏母等人都过来陪她哭了一场。 直到黄审知那边来人,请他们过去。 苏青媖没有过去,她不敢去看。苏大虎便陪着她。 直到黄审知走了过来,苏大虎看了他一眼,这才起身往苏家人那边走了。 “一半被军需拿走了,一半的一半分给百姓了,给你们留了一半的一半。” “嗯。”苏青媖低低地应着,又落了泪。 “你知道吗,我杀了那么多年的猪,手从来没有抖过,都是一刀毙命,又快又准。可刚才我手抖了它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手就抖了两下” 黄审知抬起自己方才握刀的手,就着远处火堆的光来回翻着看。 这双手,除了沾了猪血,现在又沾了牛血,以后还会沾上更多的人血。这些,是他想要的吗? 晚间,苏青媖没有去看牛,牛肉她没吃,小宝也没吃。吕小宝跑过来蔫蔫地抱着她,谁扒拉都不肯从她身上下来,嘴里直喊娘。 也不知想表达什么,就只喊娘。 苏青媖抱着他避着人,给他喂了些吃的。还跟他用手放在嘴上,做出“嘘”声,守着母子俩的约定。 苏母姑母等人连夜把牛肉处理了,制成肉干裹好,连夜缝进衣服里,肉条和熏肉就裹了起来放进背篓里。 大家连夜饱餐了一顿,不吃也不知会落到谁的嘴里。 次日,牛没了,只剩了板车,苏青媖便和苏青柳等人拉着两边车辕的横木,把绳子背在身上,拉着板车上的孩子走。 苏母和姑母偶尔换着拉一拉,而苏青媖不拉车时,就到后头帮着推板车。 如此,家里的孩子,也算省了些脚力。吕小宝是不重,但要一路背着他走,苏青媖也觉得自己够呛。 而黄审知带的后军,一边掩护一边迎战,前军和中军则继续跑路。 到了第三日,军中的牛肉也吃完了,供给兵丁们的粮食也不多了。队伍越走越慢,杨毕那边又已率大军追了上来。 黄绪急在心里。见队伍大大拖累了他的逃跑时间,又大大的消耗了他的粮食,早已对随军的妇孺不满了。 黄绪的亲近属下,就悄悄给他提了意见,让他下令诛杀走不动路的妇孺和没有战力的兵丁,好省出些粮食。 黄绪还在犹豫。但后边喊杀声频频,他终于对手下下了令,命他们绞杀妇孺,轻车俭从,从速往南撤逃。 此时随军的百姓,腹中早已空了,都是凭着最后一股毅力在往前跑,不过是想活下来罢了。 他们只不过是想活,宁愿挨着饿,跟着自家投身的队伍往前跑,全然地信任。却没想到,自家将士们早已准备朝手无寸铁的他们举起刀枪。 一时间,百姓们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倒下了一片。 苏青媖因为没有牛了,拉着板车带着几个孩子走得没前些天那么快,并不在中军队伍的前面。 等前方的惨叫声传来,又见到很多百姓拼命往回跑,又见有些兵丁在后面穷追不舍,开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前方也有追兵。 等她再定睛一看,哪里是追兵,分明是黄家军要绞杀他们这些累赘呢。 “下来,快,快下来!” 苏青媖肝胆俱裂,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快速抄了吕小宝抱在怀里:“快,往林子里跑,往山上跑!” “青杨青杏,跟着娘!金海跟着你奶和你婶。姐你带好丫丫!栖霞,快跟上来!” 苏青媖连声叫着,抱着小宝率先就往林子里冲去。板车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很多人没反应过来,就被砍杀在地上,而有些人反应快的,已是跟着苏家人往林子里跑去。整个队伍顿时乱成一片。 前方惨叫声连连,而后方又箭戟刀枪相击声阵阵,苏青媖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只恨不得多生出两只腿来。 “小宝,抱紧娘!” “娘!” “别怕,抱紧娘。” 苏青媖一手托着吕小宝的小屁股,一手拨开林中的灌木,埋头就往前冲。 边跑边往两边喊:“娘,姑母,快跑,快跑!” “姐姐,姐姐!” “青杨青杏,快跑!” “青媖,你快跑” 林中树高草密,脚底下有 什么,苏青媖也全然顾不上,跑,只想往前跑!快些,再快些! 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了,一脚踩空,竟跌了下去 黄审知带着后军抵挡住了杨毕大军的攻势,就急急往前奔逃。也不知是杨毕觉得他们已不成气候,还是想玩一回猫追老鼠,也停止了追击。 等黄审知带着人往前跑的时候,只见一路都是百姓的尸骨,前军将士却一个都不见人影。地上都是残衣破布,以及鲜血染红还未干的地面。 黄审知目?欲裂:“娘!”边喊边找他黄家的家小。 苏父姑父大虎大姜等人也是肝胆俱裂,手脚发软:“青媖,他娘,金海,青杨,杏,小宝” 无头苍绳似的找了一阵,才从重伤百姓那里得知是黄绪为了省粮,为了轻减负担,下令诛杀随军的妇孺。 黄审知双拳紧握,眼睛里差点喷出火来。 余下的兵丁有家小的,也是恨得不行,对黄绪咬牙切齿。 “杀!杀过去!杀了黄绪!杀了他!杀了他!杀了黄绪!” 群情激愤。 黄审知立即带了队伍往前飞奔,一路杀了过去。 即便黄绪有马,有马车,也抵不住黄审知等人日不停,夜不歇地跑过来追他,要他的命。 黄审知带着人,话都不多话,直直冲到他的面前,一刀便砍下了黄绪的人头! 黄绪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被砍于马下。地上咕噜着他的人头,上面还是他一脸错愕瞪大眼珠的样子。死不瞑目。 黄审知又把黄绪的一众亲近手下也都给斩杀了。 剩下的人一看,纷纷跪地,推举黄审知为主将。 黄审知顺势收拢了队伍,留下亲近属下清点人数,他自己又转身飞驰而去,去汇合被他打发出去寻找失散军属的队伍。 苏父四人就在寻人的队伍里面。 四个人一路往山中密林找了去。林中到处都是新鲜的还没凉透的百姓的尸体,惨不忍睹。明明不多时之前,都还是鲜活的人命,只这么一会,再见,就已是阴阳两隔。 苏父等人上前一一翻看,抖着手,就怕翻到自家人熟悉的面孔。 “青媖,青柳,孩他娘” “金海,孩他娘,霞儿” “红袖” “小宝,丫丫,青杨,杏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获救 “小宝,小宝” “小宝!”苏青媖猛得惊醒,身上的痛意让她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 这竟是全身都痛啊,腿上也没什么知觉。往腿上看过去,一条腿竟然绑着两根板子,用灰扑扑的布条夹着。这是,断了么? 丝 “小宝!”苏青媖看着黄泥涂的草泥房,陈旧灰败。但她心里高兴,她没死啊?活着呢? 苏青媖刚高兴完,想起儿子,又回过神来:“小宝!” 挣扎想下地。她儿子呢?那个丁点大的东西,从她把他生下来,还没离开过她。她一个人躺在这里,那小宝呢? “唉,你别动啊,别浪费了我的药!” 一个老迈的婆子走了进来,捧着一碗药,见她挣扎要下地,忙把药放到一旁的桌上,俯身去按住她。 “婆婆,你好。是你救了我吗?你有看过我的儿子吗?跟着我一起的,一岁大,长得虎头虎脑的,你看见他吗?” 那婆子有些老迈了,看着六十几岁的年纪,背都有些驼了,脸上很多褶子,看着有些阴森冷厉的感觉。 “那是你儿子啊?” “啊?是啊是啊!婆婆有看到他是吗?我儿子现在在哪?” 那婆子没有回她,只随手把桌上的药端了过来:“快把它喝了,我都熬了几个时辰了。” “我一会再喝。婆婆,你看我儿子了吗?他在哪?您快告诉我啊!” “我说了,你先把药喝了!”那婆子冷声冷气地扬声说道。还猛地把药碗支到苏青媖嘴边。 苏青媖条件反射,头猛往后缩,见那婆子冷冷地盯着自己,只好抬起手把药碗了过来,凑到嘴边。 鼻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药草味,很冲很浓郁。苏青媖见对方盯着,皱了皱鼻子,把药喝了下去咕噜几下,就把一大碗药汁喝完了,直苦得她想呕。 见那婆子端了碗起身出去,急了:“婆婆,您还没说我儿子在哪!” “躺好!别浪费了我的药!”那婆子回过身来冷冷地瞪向她。 见苏青媖想下床,喝了句:“没死,活着呢!”就出去了。 苏青媖急得不行。她这一只腿还动不了,但想着那婆子的话,说她儿子还活着,苏青媖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半。 愣愣地靠在土墙上,她此番应该是被人救了,连着她儿子一起。那当时跑在她身后的栖霞呢?是不是也一起被救了? 还有其他人呢?她娘,姑母,姐姐丫丫,弟弟妹妹,金海红袖,他们呢? 跟她一样,还活着吧? 当时她们身后有追兵,那些人像杀红了眼一样,提刀就砍。一堆百姓被撵着,拼命往山上跑 大家都有些慌不择路,苏青媖只顾抱着吕小宝往前跑,都没留意到苏母他们。 娘,你们还活着吧? 苏青媖目光呆滞,眼眶湿热。你们一定要活着啊,千万别有事。不然当初还不如一起留在枫亭镇呢。如果你们有个什么万一,我就是个罪人吧。 苏青媖把头埋在掌中,落了泪。 恍惚听到小宝尖锐地嚎叫声:“哇啊,娘!娘!” “小宝,小宝!” “娘!” 苏青媖还没来得及下地,小宝就听到声音,撞开门,跌跌撞撞扑了进来。 “娘!” “小宝!”苏青媖见果真是他,忙伸手接住了他,把他抱上床,并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嘴里无比庆幸,喃喃唤道:“小宝” 还活着啊。真好。娘的小宝。 吕小宝这回真切地回到亲娘的怀抱,哭得那叫一个惨,眼泪鼻涕齐下,抽搐着,张大嘴巴哇哇嚎着,声音又响又脆,震得外头的人耳朵嗡嗡直响。 “这孩子,声音真响亮。”一位六七十岁的老汉,抚着稀稀落落的长须有些感慨。 “响亮。嘿嘿”一位三十好几的粗壮汉子,站他旁边,笑得一脸傻气。 “是有点响亮。”方才给苏青媖端药进去的婆子,淡淡开口。 “你,没问过对方,若是她知道了”那老汉颇有些担忧。 “知道了又怎样,我救了她母子一命,她就得舍命来还。更何况我并不想要她的命。只不过是让她嫁给我儿,让她的儿给我儿养老送终而已,比以命抵命还难么?”婆子反驳道。 “你,唉,总归要人家心甘情愿。” “管她情不情愿,难道她还能逃出去?哼,不是我小瞧她,一个女人带 个小儿,想攀过这大青山?想逃出去?哼,怕不是要跌成肉酱。” 那老汉摇了摇头,语气无奈:“我回去了。你好好跟人家说,没准人家愿意呢。这外头不太平,没准她愿意安心呆在这里过日子的呢。” 会不会愿意留在这过安稳日子,她老婆子不知道。只知道,之前她带进来的几个女人,最后都试图逃了出去。只不过,又被她抓了回来。 到死都留在这谷里。 这个女人她本来是不想要的。但转念一想,只要把她儿子捏在手里,还怕她不留下?一个小儿能吃多少?随手养着便养着了,长大了也能给她儿子犁地干活。 想通后,回头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儿子,面露宠溺:“康儿,这个娘子你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嘿嘿”那粗壮大汉拍着手,高兴地流着口水。 那婆子见状一脸宠溺地帮他把口水擦了。 “要是喜欢,就要留住她,让她呆在你身边,成为你的娘子,让她给你生儿子,知不知道?这样娘死后才有人陪着你,照顾你。” 男子急了:“娘,你要去哪?不要走,晚上康儿要和娘睡。” “好好,娘陪康儿睡。不过康儿有娘子了,以后就让娘子陪你睡,好不好?” “好,好。”叫康儿的傻汉高兴地拍着手。 而屋子里,苏青媖对于接下来的一切还不知道。 她看着哭累了,在她怀里睡着了的儿子,只觉得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当初吕博承还不想要孩子,怕他死了,她带个拖油瓶不好改嫁,是她自己想要一个孩子,还跟他约法三章。 她在这个世界没着没落的,吕小宝出生后,她的世界才亮了起来。 如果这一回小宝有个万一,她对这个世界也没有牵绊了吧。 苏青媖低头看着吕小宝稚嫩的小脸,抚了又抚,小心拭去他眼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见他手里还紧紧地拽着,她方才哄他拿出来的牛肉干,抽了抽,没抽动。反而被他越拽越紧,还不满地皱了皱小鼻子哼了声。 苏青媖笑了笑,随他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处境 接下来,苏青媖有吕小宝在身边,便安心养病。 她问过那个婆子,得知她姓苗,是个医婆,会一手粗浅的医术。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替人看病,挣些养家的银子。也向她打听过,得知她只救了她们母子二人,村里也没有别的生人来。 只好按捺住心里的焦急。 当然苗婆子救她时,怕惹麻烦,到附近看过了。附近有一些活人,也有一些死人,里面是不是有苏青媖要找的人,苗婆子就不知道了。 也不打算告诉苏青媖就是了。 苗婆子觉得人都进到谷里了,自然就跟外头的事切断了。 管你有没有家人,有没有公婆丈夫。当时趁着苏青媖晕迷,让苏青媖和她的傻儿拜了堂,苗婆子自然就当苏青媖是她儿子的人了。今生都要在谷里生活了,连带着她那个小儿子,都要留下来伺候她那傻儿子。 外头的事自然也没必要知道了。 如果苏青媖有出息,给她的傻儿生养了,那最好。如果不能,那她的儿子就要为她的傻儿摔盆,养老送终。 苗婆子心里把苏青媖当成自家人,自然是要用心给她医治的。 接下来便很是尽心尽力给苏青媖熬药喝。给她做饭吃,又给她端水洗漱。 苏青媖不明所以,只以为那婆子是救她母子性命的好人,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无以为报的,嘴上说了好多好话,说以后要如何如何报答的话。 苗婆子也只听听而已。本来就不打算放她出谷。 苗婆子端来的饭并没有多好,但好歹也有糙米饭,有菜有汤,比她当初随军吃的杂粮粥好太多了。 苏青媖感激在心,对于苗婆子细心周到的照顾,很是感激。虽然觉得她对小宝的态度有些奇怪,爱理不理的,端给小宝的饭食比她还差,她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 她家小宝从一生下来,就惹得身边的人喜欢,凡是见过他的人都喜欢逗弄他两句,摸他的嫩脸两下。 吕生财更是喜爱他的紧,几乎天天都从南街走上一圈到店里陪他玩一圈。 而这婆子能端水给她洗漱,给她熬药,但对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孩却有些视而不见。 苏青媖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也有些人觉得孩子吵闹,天生就不喜欢孩子的。所以,苏青媖只把吕小宝箍在身边,让他在床上陪她玩。 吕小宝当初醒来不见她,也有些怕了。现在也变得有些黏她。母子俩便只呆在屋里养伤,几乎不出门。 直到这一日,有个妇人来看她。 “你看起来好多了。”那妇人面上有些愁苦,打量了她几眼,淡淡说道。 苏青媖冲她笑了笑:“嗯,好多了。你是这个村里的人吗?” 那妇人点头:“我公爹是这个村的村长,他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替我谢谢你公爹,你们村好人多,不只救了我们母子,村长还怕我养病无聊,让你来陪我说话。”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面上不置可否。 目光又移向自她进来,就停下手里的动作,目不转睛看她的孩子身上,笑了笑:“这是你儿子吧?” 苏青媖也看向小宝,笑着说道:“嗯。叫小宝,一岁多了,上个月才学会说话,小宝,叫姨。” 小宝只看了看那妇人,又扭身扑到苏青媖怀里。 “这孩子。”苏青媖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这孩子挺机灵的。”寻妇人看着小宝的目光柔了下来。 苏青媖点头,笑着摸了摸自个儿子,见小宝不叫人,也不强求。看向那妇人:“你怎么称呼?” “我姓施。不过这个村子里都姓苗,大家也叫我苗大嫂子。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八岁,一个六岁” 说着见吕小宝歪头看她,笑了笑:“下次带你哥哥姐姐来陪你玩。” 吕小宝也不知听懂没听懂,竟朝施婶子笑了笑,让施大嫂也笑了起来:“这孩子还朝我笑呢。” 接下来气氛便好了许多,两个女人聊起孩子,天生就好像有很多话题。 “你男人是做什么呢?”施大嫂子问苏青媖。 “我们跟你们一样,庄户人家,不过孩子他爹被抽丁上战场去了。” 那妇人一听,顿了顿,便听到苏青媖问她:“施嫂子,你男人呢?你们村大不大?人口多不多?” 那妇人语气悠悠地说道:“我男人死了。他跟着谷里的人出谷,再也没回来。” 呃?这是在谷里?苏青媖没 出屋,也没在外逛过,她还真没了解过她所处的地方。 “这是哪里?” 那妇人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莫名,里面有着苏表媖看不懂的情绪。 “我们这里是吉安的山里,两山中间有一块平地,我们村就在这里。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但外头总有很多诱惑人的东西,村里的男人出去了,很多都没回来。不知是死了还是不愿回来。” 施大嫂子目光忽然变得黯淡。 呃 苏青媖看她目光变得悠冷,觉得自己有可能踩人痛脚了。忽然就不知道怎么接话。 想了想,问道:“那你们吃的用的从哪里来?” “我们有种麻,抽了丝自己纺成衣裳,谷里有田地,自己种些粮,种些菜吃,自给自足。没盐吃了,我公爹就组织人出山,集中采购一回。” 这样的地方,清贫,但也不受外界战乱的侵扰。也挺好。 施大嫂见苏青媖还反过来安慰她,觉得挺诧异。这个女人是还不知道她自己的处境吧。 试着问她:“你,知道救你的是什么人吗?” “啊,你说苗婆子吗?她人挺好的,瞧着虽一副冷脸,但她救了我们母子,是我们的恩人。还给我医治,给我熬药,又给我端水洗漱。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她。听说她男人也没了,家里只余一个傻儿跟她相依为命。就这样,她都没有被击垮,还想着治命救人。把我从山林里背了回来。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她。” 那施大嫂子,听完一脸愣怔地看着她。 苗婆子什么时候成了好人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惊天雷 苗婆子或偷或抢,从外面带了许多女人回来,就为了跟他那傻儿成亲,给他儿子生娃。 等她将来死后好照顾她儿子,给她儿子养老送终,年节给她老苗家烧纸上贡。 那些女人,有逃出去被抓回来的,有活活被打死的,有攀山途中摔死的 她公爹也想管的,但见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跪着求,说死了闭不上眼,没人照顾他的傻儿子。她公爹瞧她母子可怜,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苗婆子有两三年没从外头带女人回来了,怎么这回竟又从外头背了个女人回来? 还趁人晕迷的时候,押着人家跟她那傻儿拜了堂? 她公爹喜欢小宝,觉得他机灵。怕眼前的女人知情后,做出过激的形为,所以让她来开导一下她。 她看着眼前这个把苗婆子当救命恩人,说她是个好人的女人,见她母子此时正开心地床上玩闹,忽然有些同情她。 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苏青媖以眼神示意施大嫂子,有话尽管说。人家村里能收留她母子二人,要自己做点什么也是应该。 她先是微笑地听着,然后,脸渐渐僵了,最后,整个人呆住了。 方才,她听到了什么? 苏青媖看她嘴巴还在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些什么,可就是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她脑子嗡嗡直响,她方才,是听错了吧? 苗婆子把她背回来,是想让她嫁给她的傻儿子?竟然还趁她晕迷的时候押着她拜堂了?还想让她给她生孙子?生不出就让小宝留下给他摔盆? 苏青媖觉得她的世界有些崩塌。 她一直认为的好人,竟是打着强买强卖的主意?问都不问别人一声,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家室亲人,愿不愿意,就强逼着别人做不想做的事吗? “你,你说,苗婆子这些年带了不少人回来?” 苏青媖打断她,艰难地开口问道。 施大嫂子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同情,点头:“嗯,几乎每年都有带人回来。但没有一个人能留住。我记得留得最长的一个女人,有一年多吧。怀着孕还想攀山出去,最后摔死了。” “怀,怀孕?” “嗯。她儿子虽然傻,但歹也是个男人。再说苗婆子自己就是个医婆。一碗药下去还是能让他儿子成事的。” 苏青媖咽了咽口水,她不懂医啊。 她吃的东西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让人力气消失,或是控制人神智的东西啊?她忽然有些害怕了。 一把把小宝捞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吕小宝正自己玩得高兴,见他娘抱住了他,愣愣地看了他娘一眼,就笑了,还摸了摸苏青媖的脸一下,就乖乖地趴在苏青媖怀里。 施大嫂子见了,暗自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怕,她把你带回来,又尽心医好你,你和小宝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是,她那个傻儿力气大,有时候还会乱发脾气,前些年就有一个女人被他活活打死了。你,躲着点。” 见苏青媖吓得抖了抖,她顿了顿,本不想再说,但又怕她不明情况。 便又说道:“你要是有事,就大声喊,我们村都是良善人,也有不少人看不惯苗婆子做的事的。不过,你现在这样,带着个孩子外头现在也乱,我们村半个月前男人出谷去买盐,听说外头到处都在抓壮丁,四野荒芜,大片的地都没人种,我们村种得粮还算丰收,大家还能吃上饭” 忽然就说不上去了。 果然听到苏青媖说道:“我有丈夫,我孩子有爹。而且我有家人。我还要出谷去找我的家人。” 施大嫂子一听,往屋外探头看了一眼,小声道:“你先安心养伤,如果让苗婆子知道你想走,她一定会监视你的,到时候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儿子力气大的很,你打不过他的。再时她再把你儿子藏起来,难道你要丢下他一个人走吗?” 苏青媖打了个冷颤。 不能!谁也不能把小宝从她身边带走!苏青媖紧紧地抱着小宝,听他糯糯地呼痛,叫着娘也没把他放开。 施大嫂子在心里叹气,起身:“我得回去了。往后我得空就每天过来看你一回,不然让我家小山小谷来陪小宝玩,你我会跟我公爹说的。你,有事你就大声喊。” “谢谢你。” 苏青媖想着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大多抱团,她能对一个外人说这些掏心窝的话,心里还是有些良知,不想助纣为虐的。 苏青媖心里感激,掏了二两银子塞给她。 “我想请你在我养伤这段 时间,每天过来一趟好吗?” 苏青媖目光恳切。施大嫂子,看着被她塞到手心里的二两银子,快速地袖进袖管里,应道:“好。” 说完就出去了。 “回了?” “哎,回了。地里还有活呢。” 苏青媖听到院子里苗婆子跟施大嫂子打着招呼。 她脑子里很乱,原本以为苗婆子是个好人,是她母子的救命恩人,还想着要怎么报答。没想到人家救她是有目的的,而且还是这样的目的。 她得小心,得万分小心!这婆子是个医婆,是个会用药的。千万,千万不能着了她的道。 她养好伤,能走得动路了,还得出谷找她和小宝的亲人呢。 苗婆子捧着药推开门走了进来:“喝药了。” 苏青媖迟疑了一下,就在她的目光逼视下把药喝了。她伤还没好,这婆子现在应该还不会做什么手脚。 那婆子把药碗接过来,看了她的腿一眼:“我下午再去给你采些药草,给你再换换。” “谢谢婆婆。” 苏青媖心里虽然膈应,但面上还是朝她笑着,说着道谢的话。并不想引起她的疑心,所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是之前那副当她是好心人的样子。 苗婆子正打算起身,她那傻儿子走了进来:“娘子,娘子” 流着口水,咧着嘴笑着,几步就窜到苏青媖的床前。 苏青媖见他的脸快凑到面前了,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仰。苗婆子生怕她儿子把人吓跑了,忙一把拉住他颈上的衣服把他拉了回来。 “一会娘去采药,你乖乖在家看家,知道吗?” “看家,看家。嘿嘿” 那傻儿说完,见吕小宝瞪着眼睛看他,乐得指着小宝:“玩,玩,嘿嘿,嘿嘿”流着口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寻找 苏青媖养伤的时候,不知道外面的人找她都要找疯了。 大虎和大姜再一次到仁州城里碰头的时候,发现还是没有新的信息传来。二人一脸沮丧。 这说明她们并没有找过来。 苏大虎的心往下沉。他宁愿相信苏青媖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而不愿去想什么别的情况。 她一定还活着的。 那天她们钻进的那个密林,连同整座山头,他们就差掀地来找了,还是一无所获,她们也没有往仁州城里来。 “大虎哥,回吧。那老板答应我们,一有消息就给我们传信的。” “嗯。”苏大虎声音低沉。 两人脚步沉重地出了仁州城。 仁州城再次回到江西观察使杨毕手里,街上已经有了些许人。虽然还是不复过去的繁华,但因为有一地之王杨毕愿意收拢和整治,情况已好了很多。 那布铺老板也重新开了门。 对于那天来他店里把他所有鞋底都买去的女人,他还是印象深刻的。再说,也收了他们的钱。不过是传递个信息,这没什么难做的,不过是顺手的事。 乱世里,大家都不容易,没准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呢。 老板一脸诚恳地把苏周二人送出门。 两人连夜赶路,一路打马离开那天事发的地段,一路不停歇,到次日晨时,到达大部队驻扎的营地。 “怎么样,找到没?”苏父苏母等人急急围上来。 苏大虎一脸沮丧地摇头。他只要想到苏青媖可能遭遇不测,心里就跟猫抓一样。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得有多难啊。 “怎么会没有找到?怎么会没找到我的儿啊” 苏母顿时身子一软就要瘫倒在地上。旁边一个年青男子快手快脚地搀住了她:“娘!” 苏母扑倒在他怀里:“青松啊,你两个妹妹,你外甥外甥女他们还那么小,她们两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啊我的儿” 当初一大家子人从枫亭镇逃出来,此时,除了苏青媖c小宝c苏青柳c丫丫,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除了栖霞是第三日找到的,苏母和姑母在当天就被人救了。 她们有幸遇到借道江西,正带着手下过境的湖南马步军都指挥使马榫,救下了她一家人。 后来又遇到苏父他们来找,一家人便在苏青松他们的临时营地等待。 这其间,黄审知诛杀了黄绪,被推选为新的主将。黄审知整理了剩下的人马,一方面派兵去附近搜寻被追杀的百姓,一方面与后面追击的江西观察使杨毕谈判。 因黄黄审知无意夺取江西,只想带大部队过境入闽地。而黄绪也死了,杨毕自然也不想赶尽杀绝。 现在英雄豪侠倍出,谁知道哪个是真龙。 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再说人家也不想抢他地盘,放他一马,让对方欠自己一个人情,这生意划得来。 于是,杨毕大手一挥,带着队伍走了。 走之前还跟湖南马步军都指挥使马榫,把酒言欢,称兄道弟,哥俩好的,才依依不舍离去。 那马榫,不过一个木匠,听说做的木鸟都能飞,找他打家俱的人都要排长队。 没想到一转身投了军,还干得挺出色。得到主帅赏识,一年就提为偏将。这才多久,他老大带了七千多残兵逃回湖南,忽悠了龙回关守将蒋勋,轻而易举就得了湖南。他马榫做为亲近之人,也升为马步军都指挥。 就他杨毕看来,湖南以后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 与人交好,做人留一线是他的为人宗旨。嗯,还是要与人为善。不然一个湖南在他左边,福建在他右边,他居中 啧啧,还是要与人为善。 杨毕带兵走了。 最后,黄审知要留下来找幸存的百姓,而马榫呢,自个看好的手下,离家几年路遇家人,正开心,一听说丢了两个!哭着喊着要留下来找他两个妹妹和外甥。 马榫能怎么办?找呗。 马榫自个也是苦人家出身,家里穷,自小就被送到木匠家里当学徒,还是只包饭不给工钱的那种。 苦哈哈给人当了七八年徒弟,饭都吃不饱,被使唤来使唤去,还得挨师父师娘打骂,连家都不能回。 此刻见苏家一家团圆,正替苏青松开心呢,这一问还缺了几个!找啊!必须找。 他就喜欢看别人团团圆圆的。 于是队伍就停了下来。 于是两方人 手,都派出大批人手,把那天出事地段的山林都一寸一寸地清查了一遍,见着大树,都派人窜上去看了。 就怕人藏在上面。 找了半个月,地皮都快翻起来了,一无所获。到仁州城里一问,压根就没有女人孩子带人上门来打听情况的。 找了大半个月,苏青松看着他很多同袍都有怨言了,他做为马大人的亲兵,虽然一直得到他的信任,但也不好太耽误他的行程。 正急着,苏父就开口了:“他娘,你们先跟着松儿到湖南,我留在仁州城里等青媖和青柳。” 苏母急了:“他爹,我也留下来!” 双胞胎一听,也表示要留下来。两个姐姐和小宝丫丫都不见了,两人夜里都睡不好,想起他们就掉眼泪。 苏大虎见苏家人正争着抢着谁留下谁走的问题,开口说道:“叔婶,你们都跟着青松哥去湖南吧。现在也不太平,你们留下来,万一出了事,青媖知道了也会责怪自己的。我留下来寻他们。等找到他们了,我就给你们去信。” 苏父不同意:“大虎啊,我家青媖青柳,哪能让你” “叔,就这样吧。我想留下来寻她。你们都没我身体好,我现在也会一些招式,我一个人目标也不大,留下来正好。” 说到最后,苏父苏母才同意了。 苏青松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可以,他也想留下来亲自找两个妹妹。 但是,当初他不过是一个小兵,却得了马大人屡次搭救,现在被他收做亲兵,对他也是信任有加。马大人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而且,他要是没个身份,他爹娘,弟弟妹妹们只会更难。 苏家人这边说好了,周家这边却犯难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谷中 按理说,大家一起出来,一路上患难与共,说好生死都要在一起的。 可是,栖霞当初被追杀,是被黄审知的一个亲兵救了的。两人还在山洞里躲了一夜,栖霞的名节也没了,只有嫁给他了。 可新女婿想跟着黄审知干大事,那他们是留下跟女儿女婿在一起,还是跟着弟弟弟妹侄子们一起? 周姑母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左右为难。 要是女婿是知根知底的还好,主要吧,这个未来女婿,还没迎娶栖霞呢。接下来还得操办他二人的婚事。 而且这女婿,人品怎么样谁也不知道。难道要放任栖霞一个人跟着他去闽地吗? 最后,一大家子人分做两拨,一拨跟着苏青松顺着赣江去往楚地。一拨跟着黄审知穿江西入闽地。 临走时,周姑母拉着弟弟弟媳的手难解难分:“如果青媖青柳有信就跟我们说一声啊可怜的孩子” 苏母也是拉着她的手哭个不住。 苏父拉着姑父姑母的手连声交待:“要是那人不好,就带着栖霞过来寻我们。到时给我们来信,我让青松去接你们。” “哎” “大虎啊” “叔,婶,放心吧,我会经常给你们传信的。” 一大家子人,一时间各自离散。 而苏青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很多次苏大虎都寻到她所在山谷的附近山上,就是山高林密,没有想过两山中还有一个谷地,世代生活着一群接近隐居般的人。 而苏青媖就在那里。 她的腿在换过几次药后,已是能下地支棱着走上两步了,但再多走,就疼。 她一是不想成为瘸子,二是不想让苗婆子看出端倪来,所以也只得继续躺在床上。虽然她想着快些养好伤出谷寻苏母等人,但并不想让苗婆子看出来她有好转的迹象。 只有她躺在床上,苗婆子才会对她放松警惕。 让她可以从施大嫂子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施大嫂子得了她的银子,倒也应诺,每天都会抽空过来看看她。有时候实在抽不开身,就让她的儿子女儿过来。 两个山里孩子,都很质朴,从生下来就没出过山,很喜欢听苏青媖听大山外面的故事。 几乎每天都来,听完故事,就帮着带小宝。有小山小谷在,苏青媖也放心小宝跟着他们到村子里走走。 有时候小宝玩得一身泥回来,跟个小脏猴一样,让苏青媖哭笑不得。 小宝已经看得出来是个活泼的性子。之前见不到苏青媖,黏了她几天,但还是更喜欢往外面跑。 苏青媖每天在屋里躺着,都能听到他在院子外头嘎嘎笑的声音,能听到他跑动的声音,听到他学人哦哦学话的声音。 苏青媖觉得要是苗婆子没有那样的心思,她说不定能在这个谷里多呆些日子。到时候找到苏父苏母等人,说不定可以带他们到这里过隐居的生活。 但自从得知苗婆子的心思后,她只想快些离开。 这些天,苗婆子那傻儿经常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朝她流着口水,想抬脚进来。 苏青媖每天都提着心。 好在可能苗婆子交待他了,让他别进来打扰她养伤。这傻儿倒是听他娘的话,也不进来,只每天在门口对她傻笑个不住。流着口水,嘴里直叫嚷着:“娘子,娘子” 让苏青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每天晚上她都不敢睡实,就怕苗婆子带着她的傻儿进来霸王硬上弓。 苏青媖捏着拳头,她要早点离开这! 只是要怎么躲过苗婆子的监视,在她的眼皮底下出谷呢? “娘,娘,花!” 小宝举着一朵小黄花,扶着门框,费力地跨进来,等迈过了门槛就朝她飞扑过来。 苏青媖很捧场:“哇,好漂亮的花花。小宝是给娘的吗?谢谢娘的宝贝” 俯身在他的小脸上啵了一下,把小宝逗高兴了,也捧着苏青媖的脸啵了一下。做着母子俩都喜欢的贴脸游戏。 正跟在小宝身后的小山小谷兄妹俩,在门口羡慕的看着这一慕。 苏青媖看到了,忙招了他们过来:“小山小谷,来,要不要听故事?” “要!”小兄妹一听,忙跑了进来。 苏青媖选了几个孩子爱听的故事讲了,两个孩子连着小宝都听得津津有味。 “现在轮到你们了,你看姨姨呢没来过你们村,还不知道你们村是什么 情况,你们愿意跟我说一说吗?” “愿意”两个孩子见她想听,忙争先恐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介绍了起来 “村里只有一条出山的路啊?” “嗯。那条路在一个洞里,外人是找不到的。我听我娘说,小孩不要过去,会有野兽吃小孩的。很多大人进去都没回来呢。我爹就没回来。” 苏青媖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在他们头上摸了摸:“好,我们都不过去,都不让野兽把我们吃了。” 两个孩子用力点着头:“嗯,小宝还小,野兽最喜欢吃这么小的小孩了。” “好。我们都不去。” 见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们村里人生病都找苗婆婆看病吗?” “是啊。苗婆婆会采药。我听我爷爷说苗傻子的爹是位大夫,以前都给人看病挣钱的,不过他好多年前就死了。苗婆婆大病看不了,小病村里人都找她看。她会采草药,村里人生了病都跟她买。” “哦,这么厉害啊?” 小谷点着头,小山却有些欲言又止。 “小山怎么了?” 小山抬头看向她:“很多人都说苗婆婆不是个好人。但村里没有别的大夫,大家也不敢当面说她。以前你们没来,我娘都不让我和妹妹往这边来的。” 苏青媖听完摸了摸他的头:“这样啊。那姨姨知道了。为感谢你们陪小宝玩,姨姨再给你们讲一个好听的故事好不好?” “好!” 接下来,苏青媖又养了几天伤。她已经能扔掉拐棍走路了。但她还是把拐棍放在床头。 每天她会杵着拐棍到院子里走走。每次当她想出院门的时候,苗婆子都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别浪费了我的药。外头都是山,有什么好看的。” 语气阴森。 苏青媖便笑着说:“在屋里太闷了,出来走走。” 苗婆子便一边晒着席上的草药一边盯着她。而她的傻儿子就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朝她流着口水,“娘子娘子”地叫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探路 又过了两日。 这日,苏青媖在屋里听到苗婆子在院里嘱咐傻儿,说她要进山采药了,让他乖乖在家看家。 苏青媖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苗婆子出门去了,精神大振。 如果不是苗婆子有不轨的心思,只听她对傻儿说的话,待傻儿的这一番拳拳慈母心肠,苏青媖都要感动一番。 只是想着这些天苗婆子对她的监视,若有若无的探问,没事就敲她的腿骨,判断她的伤势 苏青媖就感动不起来。 还有她看小宝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个什么多余的东西。那阴森悠凉的眼神,盯着小宝的饭碗,好像小宝多吃了她多少好东西一样。 让苏青媖都如梗在喉,她不敢再呆下去了。 苗婆子这些天见她的腿不见起色,对自己的用药产生了怀疑。不仅每天来敲她的腿骨查看她的伤情,还每天都出门采药。不知是不是心急地要把她医治好,好安排傻儿和她同房。 苗婆子和傻儿盯着她的目光,让苏青媖觉得身上冰凉入骨,像有蛇盘在身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苏青媖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快速地从床上翻了下来。刚往房门口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身拿起放在床边的拐棍,杵在腋下。出了屋。 房门口,傻儿正盘坐在地上,手里不知玩着什么,见她出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嘿嘿,娘子,娘子” 口水滴了下来,淌在他的前襟,湿了一片。那里有一块苗婆子给他绑的兜布,只是似乎没什么用,才不过一会,就湿透了。苗婆子不在,没人给他换。 苏青媖瞥了他一眼,杵着棍从他眼前经过。 那傻儿得了吩咐,不让她出屋,这一看,急了,追了上来。 “娘子,娘子”用手去拉她。 苏青媖一个错身,闪了去。傻儿抓了个空,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见苏青媖已快走到院门口,几个大窜步就冲了过去,拉扯住了苏青媖。 苏青媖急了,立刻抬起拐棍就朝他挥了过去。 没想到那傻子力气挺大,只一息就抓住了拐棍,并把它夺了过来,拿在手里,还愣愣地看了一眼,才把它狠狠扔在地上。又用手拽住了苏青媖的手腕 力气出奇的大,苏青媖都觉得她的手腕快被捏暴了。 苏青媖一边呼痛,一边拍打他,连脚都用上了,竟未动他分毫。急得不行。 “娘子,娘子,不出去,不出去” “我不出去,你快放开我!” 两人拉扯着,眼看着傻儿的口水就要滴到苏青媖的身上,她一阵恶寒。立刻唤了系统,取出电棒,用力一挥 傻儿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还抽搐了两下。 苏青媖无比庆幸,还有系统这个东西,她一度觉得它鸡肋。此刻苏青媖站在地上大喘着气,见傻儿无声无息躺在地上,又有些害怕。 忙蹲下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松了一口气。 捡起拐棍,立刻往院外冲了出去。 到了院子外面,又把拐棍杵着,一只腿着力,一只腿支着。 她在村道上慢慢地走着,村里的人见着她,无不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苏青媖朝他们笑着点头。 村人有些跟她打招呼,有些人没有。有些人只远远地看着她,又躲开了。在她背后窃窃私语:“这个不知道能呆多久?” “只要把她那个儿子藏好,她准能留下。哪个母亲能舍得下自个孩子的。” “可怜见的,不知道孩子爹知道了,该是如何心疼。” “你说,她家人会不会找她?” “怎么会不找?你没看见她那个儿子,长得那么好,还那么机灵,哪个人家不想要这样的儿子孙子?” “苗婆子真是作孽,这回怎么把有家小的女人带回来” “怕她那个傻儿生不了吧。” “作孽” 苏青媖对村人背后的议论声听不到,即便听到,她也不会在意。她是不会呆在这里的。她还要出去找她的亲人。 苏青媖顺着大山脚下,慢悠悠地走着。找着小山小谷所说的出山的山洞入口。 她心里祈盼村里的人都是良善的,不要把今天她的行踪迹露给苗婆子听。 但她也不敢赌人心,所以装着出来透透气的样子,边走边歇,边看边停,好像真的在闲庭信步,让外人看着就像真的养病久了,出来透气一般。 老村长远远地见了,叹了口气。 终究抵不过心里的那股良知。他这些年看了太多年轻的生命,因苗婆子断送了。也够了,他对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对得起她死去的老头子了。 老村长朝苏青媖走了过来:“这山里风景还不错吧?” 苏青媖吓了一跳,回身看到是他,笑了笑:“是啊,挺不错的。外头兵荒马乱的,这里山清水秀,像是世外桃源。” 老村长心里很是安慰,终于不止他一人觉得这里是世外桃源了。 叹了口气:“可惜好多人不懂珍惜,都觉得外头桃红柳绿,屋子漂亮,城墙也厚,酒馆饭馆的饭更香。我们村好多年轻壮丁一出去就不想回来了。我那个儿也是,抛下他的妻儿,老父老母,也不回来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苏青媖见他情绪低落,安慰道:“我在外行走了几个月,看多了百姓离乡背井,也看多了很多势力在抓壮丁,也许小山小谷的爹只是被人抓了去,并不是他不想回来呢?” 老村长知道她的好意,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带你四下看看吧,你还没好好看过我们村吧。我跟你说,我们村真的是个隐世的好地方。山中有吃的,谷里有溪流,田土也肥沃,除了盐,其他的我们都不缺。” 见苏青媖果然很感兴趣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 又道:“你看那里你这么看,是不是看不到那里有一个洞?除了我们村里人,外人是寻不到的。我们只有缺盐的时候,才从那里出去,到外头去采买一些盐,再顺带给没出过谷的孩子买些糖甜嘴。你看,我们就从那个洞里进去,攀上山脊,就能出山了。用不了一天,就能翻出去了。而出山的洞口也掩得好,外人想进来也寻不到” 苏青媖目光悠悠,盯着老村长手指的方向,心里跟种了草一样,乱得不像话。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逃出 下晌,苏青媖在屋里听见苗婆子回来了,提着心。好在傻儿被电棒击晕后,只躺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自己起来了。 此时苏青媖听着院子里苗婆子关切地询问傻儿的话,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苗婆子又进来看她,照例敲她的腿骨。 “婆婆,你说我是不是不会好了?会变瘸子吧?我这腿半点力气都没有,站在地上,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它是不是废了?” 苏青媖泫然欲滴,好像下一秒因为要成为瘸子,眼泪马上要控制不住一样。 苗婆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敲了两下,没看出什么。 “我晚上再给你换个药。谁让你下地走的?现在还没好,急着下地做甚?别白费了我的药。” “好,我听婆婆的。婆婆,你真是个好人。” 苗婆子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苏青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接下来,她要好好策划一番,绝不能让苗婆子看出端倪。她要一击即中。不然被苗婆子抓回来,她下场会很惨。到时候苗婆子把小宝藏起来,她真的只能听命于她了。 接下来几天,苏青媖都在默默做着离开的准备。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一些风声,听说苏青媖出去在村里走动,苗婆子还严词喝斥了她一番。 在一个晚上,还说要把小宝带过去跟她睡。把苏青媖吓得不行。小宝也嚎得振天响,把苗婆子嚎得耳朵都疼了,才无比厌弃地放过了他。 小宝回到亲娘的怀里,紧紧抓着娘亲胸前的衣服,埋头吸着母亲的气息,动都不动。还吓得发起抖来。 让苏青媖心疼不已。 小宝一直是个活泼,胆子大的孩子,这一番在她怀里发抖,可见是真的被苗婆子吓怕了。 母子俩夜里都不敢睡,小宝是睡一会醒一会,苏青媖是直接不敢睡。 从那日起,傻儿就不再门外守着了,大白天也会闯进房里来,拉扯她:“娘子,娘子,玩,玩”就要拉着她上床。 把苏青媖吓坏了,她不能再呆下去了。 苏青媖又准备了两天。 这一个晚上,苏青媖一直不敢闭眼,撑到半夜。她听着院里和周遭的动静,确认苗婆子和她的傻儿确实是睡实了,便快手快脚地把小宝用背带背在身上,又把拐棍抓在手里,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临迈出门前,想了想,掏出二两金子放到床上,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子。 好在篱笆做的院门没有什么声响。苗婆子可能觉得她腿脚还没好全呼,也没对她做什么防备,也可能是过去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出去,所以放松了警惕。 苏青媖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出了苗婆子的院子。 她头也不敢回,往出山的洞口一路狂奔。 把小宝都给颠醒了,迷迷糊糊地叫唤:“娘。” 苏青媖把脚步慢了下来,往上颠了颠他:“小宝乖乖睡,娘在呢。” 吕小宝一听,娘在呢,立刻又倒头睡过去了。娘在就好,管他是不在在床上还是哪里。 苏青媖听着儿子均匀的呼吸声,无比安慰,无比庆幸。 这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一路来跟着她不哭不闹,省了她无数的心。小宝身体还长得壮实,底子养得好,这一路跟着大人逃难,也没生过什么要命的病,让她少操了无数的心。 今夜有些微弱的月光,苏青媖也不敢打电筒,就着月光,摸索着找到出山的洞口。 拨天掩盖的枝枝叶叶,苏青媖一头扎了进去。 洞里很是幽深,不知是夜凉还是洞里本身气温就低,苏青媖觉得洞里冷得沁人。她打开了电筒,一路摸索着往另一边洞口走过去。 洞里不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让苏青媖毛骨悚然。头上也不时飞过几只夜歇的蝙蝠,跟她玩闹般,从她头顶和眼前掠过,惹得苏青媖惊叫连连。 她一路提着心,终于出了山洞。 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了好多。 虽然外头还是漆黑一片,但苏青媖就是觉得高兴,她兴奋地想大叫。苏青媖在洞口站了片刻,眨去泪意,往漆黑里望了望,她也辩不清方向,只顺着施大嫂子和老村长指的路,一种顺着山脊往上攀。 待攀过一段山脊,又走了无数的山路,终于在晨光中看到老村长说的一个废弃的茶寮。苏青媖腿一软,瘫在地上,差点哭出声来。 “娘” “哎。” 苏青媖把小宝解了下来,紧紧地抱在胸前,有种劫 后余生的庆幸感。 “睡吧,乖宝,还早着呢。”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宝贝,见着他恬静乖顺的睡颜,心里满满的力量。 苏青媖也不敢多歇,天亮了,她怕苗婆子追上来。把小宝用背带背在胸前,让他贴着自己前胸。还是让小宝在她的眼皮底下,她才觉得放心。 苏青媖知道茶寮的右边才是谷里人出村去买盐的镇子,她毅然决然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大路不敢走,专捡小路,往林中避着人走。 直走到筋疲力尽,才坐下来,把小宝解下来,母子俩从系统里换了些东西来吃。 为了奖励小宝,给小宝换了一块蛋糕吃。小宝吃得眉开眼笑,嘴上沾着白白的奶油,朝她笑得开怀:“娘,吃。” “嗯,是好吃吗?好吃下次娘再给你换。” 以前司空见惯的食物,在这里弥足珍贵。苏青媖摸着儿子软软的头发,心里无限感慨。 等苏青媖终于带着小宝摸到仁州城门的时候,眼眶温热,只想淌下泪来。 她在城门口看了许久,城门摸了又摸,心中默念:爹娘,姐姐,青杨青杏,姐姐找你们来了 她马上就要见到她的亲人了,胸腔里的那颗心差点就要蹦跳出来。 苏青媖穿过城门,走了进去,往布铺的那条街一路寻了过去。 快到了,再拐个弯就到了。 “小宝,我们就要找到你外祖父母了哦,你开不开心?” “心” “嗯,小宝也开心啊。” 苏青媖正乐着,就感觉一个麻袋还是什么的冲天而降,把她兜头罩了进去。 晕迷前,她听见小宝大哭的声音:“娘!” 第一百五十六章 梦到她 中原腹地,吕博承已经几天没睡好了。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明明战事对他们很有利,王湖被他们围得,几乎就要断粮了。只要再围他几天,范围再缩小一圈,长安定能不攻自破。 这几天军中从上到下,就等着王湖自取灭亡。 他也终于能松口气了。但不知为何,这些天,他每晚都会做梦,梦里总会出现被他扔在枫亭镇上的娘子。梦里娘子也总是对着他,一脸的控诉。 梦里,她好似很痛苦,似乎在煎熬,他仿佛听见她说,她好害怕,她等着他去救她。 好几个夜里,吕博承都从梦中惊醒。醒来后想着苏青媖可能会遭遇到的不测,心里就跟长草一样。乱乱地想着她的处境。 现在中原这么乱,家里不知道好不好,不知她好不好。 他要快些把长安夺回来! 等他把长安夺回来,他就向上锋请个长假,他要回乡去看她。 吕博承把对娘子的思念化为满满的战力。而崔晟和木从珂两路大军围剿了齐军数月,终于胜利在望。 吕博承带着诸潘镇所集结兵马,向京师会集。木从珂率河东府和陀陀一族悍将从北路往长安夹击。王湖则亲率大军于渭桥迎战。 朔朝官军和齐军一日三战,战况异常激烈。 吕博承c崔晟c木从珂都是在朔皇面前立了生死状的,不夺长安誓不回还。受主将影响,底下众将士也是战力拉得满满。频频告捷。 而王湖所率齐军则连战失利。其他随风摇摆的诸多藩镇见王湖不敌,也乘机向王湖发起攻击。 齐军大败。 王湖力战不胜,连夜撤离长安。此时他手中尚有十五万兵马。他一边撤离,一边命乌炎率五万大军继续迎敌。 怎奈乌炎也是被朔军打得连连撤退。遂向逃到蔡州的王湖求援。 王湖派孟楷前去支援他。怎奈孟楷与乌炎有过节,拖延发兵。而乌炎那边,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孟楷的援军。眼看着他所余兵马就要被朔军歼灭了。 乌炎咬碎了后槽牙,转身就带着残部降了朔皇。 崔晟和木从珂都对朔皇说此人不可用。 但朔皇已被连番大捷冲昏了头脑,也可能是想向其他齐军将领,和诸多还在摇摆的藩镇做个表率,不但给乌炎赐了个汉名“全忠”,还封他为河南中行营招讨副使。 后来见他又打了两场胜仗,一高兴,又加封他为宣武军节度使,还把整个河南都给了他。 乌全忠,得了河南,势力迅速扩张。又得了齐军降过来的众将士,渐渐与河东节度使木从珂,凤翔府节度使崔晟势力不相上下。 三路大军夹击之下,王湖退出长安,带着手下骁将孟楷及所余兵马逃往陈州。 在撤退时,齐军把辎重珍货遗弃于道路两旁,借此拖延朔军的追击。 朔军将士大部分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谁见了被弃路边的珍货不想要,不眼红? 于是一路上,众将士争先拾取财物,这捡啊捡的,乱做一团。对王湖所率齐军竟不再追击,王湖最后得以整军而去。 而朔皇呢,可能对王湖及他所余那几万人,也不怎么看得上眼。一听王湖撤出长安,立刻下令拔营。心急要带着一众妃嫔和亲近臣下,重回京师长安。 进宫后,重坐皇座,大手一挥,大封有功之臣,大宴宾客,把酒与众同欢。 吕博承也升任正四品的忠武将军。 乌全忠更是各种荣誉加身。这人呢,也有点膨胀。得了封赏,便在家大宴宾客,还宴请崔晟及木从珂。 崔晟和木从珂也是欣然应允。有好酒好菜,白吃一回,不要?遂都亲率部下前往乌家赴宴。 这席间也不知是喝大了还是怎样,木从珂也飘了起来。 席间竟手舞足蹈,大骂乌全忠是乱臣贼子,区区一降将,不配与他平起平坐。让他的手下想拉他都来不及。 乌全忠一口老血涌上心头。 他自身降将的身份本来就有些尴尬,想借此设宴,与一众同僚来个手足情深的。怎料这二傻子木从珂竟然借酒装疯,骂他是乱臣贼子。 这乌全忠能忍? 席间还有那么多妹子瞧着他呢,他的脸是用来踩的吗? 这一口怒气就一直憋着,一直憋到木从珂率众要回河东府。 一天夜里,木从珂率部众夜宿在一家客栈。半夜他搂着小妾睡得正香,乌全忠就派人悄咪咪到客栈放了一把火,想把他烧死在客栈。 哪想到,木从珂运气 暴棚,才火起,就大雨倾盆,一下子把乌全忠刚烧起的火苗子给浇灭了。让他逃过一劫。 而这雨夜纵火案,也烧出了木乌两家世仇。 也让崔晟和吕博承后面凭添了许多奔折。 朔皇重新回朝,搂着妃嫔在雕龙画凤的宫里睡了几天,就开始清算了。 之前倒向齐军的,被齐皇封了这个观察使,那个经略使的,得了这般重用,那般重用的,自然是带着队伍猫了起来。 开始往深山老林里躲藏。就怕一个不慎被朔皇算后帐,被朔皇抓到后恐怕会剥皮抽筋。 一支野路子队伍也随着齐军仓惶逃离。 在经过仁州时,发现仁州竟比之一些州府有着意想不到的繁华。遂留在仁州补了几天元气。 后面被人发现举报,被江西观察使杨毕新任命的仁州刺史驱逐,于是便带着队伍继续逃亡。 路上但凡有些什么值钱的,有些好看的女人,也一并掠走带上,队伍里光棍且多着呢。 苏青媖就那么倒霉地被他们套了麻袋。 等她醒来时,头还是晕得厉害,一晃就犯呕,她都怀疑是脑振荡了。 待缓过来,就急着找小宝。发现小宝正缩在她身边睡得正香,长长舒了口气。儿子在就好。 只要你在,娘便什么都不怕。 苏青媖把她和小宝手上的安全牵引绳解了下来。无比感谢它。要不是这根别人看不见的牵引绳,可能半路上小宝就被人扔了。 苏青媖四下看了看,见她和小宝正被人关在一处木屋里,屋里堆着一些杂乱的木柴,不知是不是一间柴房。门关着,只有一个小窗子,几缕阳光正通过它透了进来。 苏青媖起身走到窗前,扒着窗棂,往外看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落入山寨 窗子很小,视野有限,苏青媖也只能看得到眼前这一块方寸之地。 近处有土房,远处有山,视野里是满山满山的绿。 她不会又被抓到谷里了吧?苗婆子是不会放过她的。苏青媖一颗心猛地揪紧。 她当初走时,特意留了二两金子,一个算是答谢苗婆子的相救之恩,二也是想给苗婆子提个醒。 她能拿得出金子,也不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家里不是没人的。想抓她也得惦量着来。 这年头老百姓间结算多是铜板,略有钱财的也不过就是银子了。有些老百姓一辈子都不一定见过银子,更别说金子了。 所以她当初留的是金子。 苏青媖料的不错,苗婆子发现她跑了后,确实是想出谷抓她的。但被老村长制止了。 指着二两金子告诫苗婆子,让她不可轻举妄动。别到时候给村里带来覆灭性的灾难。那她就是村里的千古罪人,村里没人会饶过她。 等她死后,把她傻儿逐出谷,他儿子只怕活不过几天。 苗婆子这才压住了心底的不甘。 让苏青媖有幸逃了。不然以苗婆子对山路的熟悉,苏青媖逃不逃得过还不一定。 苏青媖看着眼前的山景,心里担心莫不是苗婆子抓到她,把她关到山中来了?想让她自生自灭,断她食物? 苏青媖在窗口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 见小宝醒了,忙回身抱起他,给他喂了一些水喝。要是一般人,遇到这些情况,断水断食的,早死了吧。吕博承,我还给你留了个后,你得感谢我。 苏青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小宝软软地依着她,听话又乖巧的样子,心里很是庆幸。还有个小东西陪着她,真好。 一时出不去,大白天的,苏青媖也不敢轻举妄动。在屋里静静地陪着小宝玩。 中午时分,终于有两个男人打开了柴门。 “呦,精神还挺好啊。我还以为你们还要继续睡呢。这都睡三天了。” 另一个男人便说道:“狼哥,看来这药效挺好啊。下次出去,我去求老大给我几包。” “做你的大头梦呢?还几包!一包你都要不到!刀要用在刀刃上懂不懂?你当这药像外头的落叶一般,地上捡捡就有啊?不得花大价钱买啊?还几包!” 叫狼哥的翻着白眼怼他。 小宝紧紧地扒着苏青媖,但这孩子还颇有兴致扭头去看他们。 “哟,这小子胆挺大啊,敢这么看我们!哟,狼哥,你看你看,这小子还瞪我们!” 那男子说着就朝小宝伸出一只手指,想去勾他的下巴。 苏青媖忙抱着小宝往后退了两步,但后面是土墙,她一下子就抵在墙上。 她正防着那人来碰小宝,却不料那个叫狼哥的,竟迅速地从她怀里把小宝一下子夺了去,从背后叉着小宝的腋下,把小宝抬高。 “你把孩子还我!”苏青媖扑过去要抢。 那狼哥错了错身,不顾小宝哇哇叫着朝他蹬脚,抱着小宝左看右看,又几下腾挪,抱着小宝窜到门边,远离了苏青媖。 苏青媖急得要扑过去,另一个男人拦住了她。 那叫狼哥的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苏青媖:“你会变戏法?” 啊?她会变戏法? “啊,你是道姑吗?”另一男人也回过神来,围着苏青媖上下打量了起来。 边打量边说道:“为什么现在你和你儿子能分开了?当时我们想把你儿子扔了的,带着他还是个累赘。却不想竟分不开你们。你们好像有什么东西连着。可我们又看不到,为什么现在你们能分开了?你是不是会什么术法?” 这一说苏青媖就知道了。 她当初怕跟小宝失散,用一根安全牵引绳套在她和小宝的手上,系统出来的东西别人看不见。所以这伙人那时候想扔掉小宝,却发现分不开他们,小宝才得以留在她身边吗? 苏青媖心里无比庆幸。 “把孩子还我!”苏青媖趁着那二人愣怔的功夫,一把窜上去把小宝抢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小宝到了苏青媖怀里,还奶凶奶凶地朝那狼哥挥小拳头。坏人。 “这小子!胆子不小。走吧。我们老大要见你。” 那狼哥说着就率先走了出去。苏青媖还没动作,就被另一个男子推了一把,把她母子二人推出了柴房。 跟着那二人一路往外走,苏青媖向四周打量,发现她这回还是在一个山里。但跟上回在谷底不同,这回是连 绵的青山,山海一般,看不到头。眼前是漫山遍野,郁郁葱葱,厚实厚实的绿。 一路上,从山脚沿山顶建着各种房子,土木砖房,黄泥茅草房,竹木吊脚房,环山而建,错落有致。 这是一个寨子吧。跟她原来呆的那处山谷的村子不同。 山谷平坦,村子集中建在谷底的平地上。如果不是四周是山,会以为是外头的一个普通的村子。 但现在这里,房子东一间西一间,沿山而建。这山路也弯弯曲曲,狭小陡峭,由各种材料铺就而成,有青石板,有碎石,也有大块的木头,甚至什么都没有,就沿山凿出来的可下脚的浅坑 “快点走,看什么看,我们大哥等着呢。你多大排面,还想让我们大哥等!” 走在后面的男人大力推了一下苏青媖,把她推了一个踉跄。 这山路本来就难走,再加上她抱个小孩,又四下打量,差点一脚跌了下去。 苏青媖心里冒火,但也只好强压着。 也不敢再打量,只默默爬山路。又爬了好一段,终于到了半山腰一处平坦的平台上。 此处有一排建得比较好的砖瓦房。房前还有一大块平地,明显比一路上看的房子好太多了。 苏青媖爬了这么一会山路,喘得不行,忙把小宝放在地上,想歇一会。见小宝仰着小脸看她,便朝小宝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小脸,安抚了一下他。 还不待她气喘匀,她后面的那个男人就催她进去。苏青媖无奈,只好牵着小宝跟着那狼哥,往中间那个三开间的房子走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趣 一间很大的厅堂,两侧摆满了圈椅,上首一张条案,两侧各摆放一张高背椅。 一个身材魁梧,流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正以拳抵额闭着眼睛养神,一个美貌女子正站在他的身后,帮他按着额头。 “大哥,人带来了。” 上首那人睁开眼睛朝苏青媖看了过来,打量了她母子一番。 见那小儿还敢与他对视,有些惊奇,故意一脸凶煞模样,瞪大眼睛去瞪他。哪知小宝也鼓着脸朝他瞪眼。 把那男人逗得哈哈大笑,他后面的女人也掩嘴笑了起来。 “这小孩好那有趣。”那女子边说着边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朝她母子走了几步。 “有趣吧?要不交给你玩几天?”那胳腮胡说道。 “那敢情好啊。小孩儿,你多大了?”那女子微笑着朝苏青媖母子走了过来。 苏青媖心里一紧,扯过小宝,把他拉到自己腿边,紧紧地拽着他。 那女子见状,脚步顿了顿时,看向苏青媖:“这是你儿子啊。长得跟你不像啊。” “是我儿子。他长得像他爹。” “长得像爹啊。那他爹呢?这么好看的娘子不要也就罢了,连这么可爱的儿子也不要了?”那女子来回打量着苏青媖母子。 “他爹被征兵走了。” “被征兵了啊?那不要紧,男人嘛,我们这里多的是”上首的络腮胡说道。 那女子忽然扭头看向他。 络腮胡顿了顿,又浑不在意笑道:“我们寨里没成亲的男人多的是,你随便挑。就是成亲的,你要挑中了,也不要紧。哪个男人还嫌女人多的!” 那狼哥和另一男子就笑着附合:“就是,谁那么不开眼,嫌女人多啊。我就不嫌。” 两人说着便肆意地打量苏青媖。 把苏青媖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不了,寨主的美意我心领了。我有男人,娃他有爹。” 那狼哥就笑道:“你莫不是觉得进了我们寨子,你还能出得去不成?还是你打算等你那上了战场的男人来救你?” 他旁边的男人也笑了起来:“我们这寨子四面临山,山又徒林又密,野兽毒蛇也不少,易守难攻。从外面看,是看不出里面住着人的。路都找不到,你还想有人来救你?” 苏青媖抿着嘴不说话。 那女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朝几个男人笑道:“可别把人家小娘子吓跑了。好不容易带进来的,背了她一路,兄弟们不辛苦啊。” 说完蹲下身子,逗弄小宝:“你叫什么名啊,多大了?你这双眼睛好大,又黑又亮。”朝小宝笑得温柔。 小宝呢也不知是觉得她没有恶意,还是觉得她笑得好看,竟朝她咧开嘴笑了,还朝她叫了声:“姨”,把她高兴坏了。 一下就把小宝抱了起来:“这孩子我喜欢。” 苏青媖一急,怕她把小宝抱走,忙紧紧盯着,脚跟着动了动。 那络腮胡看着那女人逗弄小宝,好一会才想起他的目的:“为什么当初没法分开你们母子?” 苏青媖愣了愣,开始瞎编:“当初有一个高僧,说我们母子命中有一劫,说一旦母子失散,必生死相离。所以送了我一个符纸,说是可妨止我们母子失散” “那符纸呢。”络腮胡很是感兴趣。 “我醒来时,只觉得胸口一痛,再看那符纸,竟已化成一把黑灰了。”苏青媖一脸痛惜,说得若有其事的样子。 络腮胡见有这等人间好物,正想着夺来呢,没想到竟是烧成灰烬了? 一脸懊恼:“怎么烧起来了呢?” 苏青媖摇头:“不知。应该是替我们母子挡了劫,化散了吧。” 络腮胡一脸可惜:“应该就是这样了。可惜可惜。” “还能找到这位高僧吗?”那女子问道。有这等可挡灾的符纸,她也想求几张。 有这样的符纸,谁又不想要呢。厅中几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青媖。 苏青媖敛住神继续瞎编:“应该是找不到了,那高僧四处云游,也不固定在一处讲经说法,我当初也是有缘遇到他” 见那几人一副不甘的样子,想了想说道:“但那高僧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如果以后再遇到,我定是能认出他来的。到时再为寨主和各位求得几张护身的符纸来。” “也只能如此了。” 络腮胡说完,又打量了苏青媖一眼,再看了看那女人一眼,就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女人嘛,他 有很多,也不一定要眼前这个女人。长得嘛,也还行,但不好为了她惹妩娘生气。 他好不容易把妩娘拐来,正宠着她,不好做出让她不高兴的事。 络腮胡让苏青媖离开,但那叫妩娘的却不肯放她走。牵着小宝到外头一开阔地逗弄。 苏青媖见她没什么恶意,也由着她去。一边盯着小宝一边向她打探消息。 那女子很聪明,做为大哥的女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聊了一会,苏青媖也不过是知道这个寨子叫黑虎寨,而他们也才不过才来几天。 刚才那人成了新寨主,大家有的叫他寨主,有的照旧叫他将军。而这个逗弄小宝的女人,叫妩娘,是寨主的女人。 而刚才带她来的两个男人,一个叫灰狼,一个叫黑熊。 苏青媖望了望四周连绵的青山,一阵无力感袭来。 又过了一会,那妩娘与小宝玩累了,掩着秀气的小嘴说是困了,要去睡了,这才打发她和小宝走了。 那个黑熊忙过来把她母子二人带离。 带她们到了山脚下的一处山涧处,又让人给她抬来了一大堆衣裳,足足有三大盆。让她就着青石板洗衣裳,不洗完没晚饭吃。 说得她们母子好像有午饭吃一样。 要不是她和小宝还能从系统里换东西吃,这会母子俩该瘫软在地了。 苏青媖看着地上三大盆散发着各种味道的衣裳,心里无比抗拒。 那黑熊抬腿踢了她一脚:“快洗!天黑之前要是没洗完,晚饭就没得吃。兄弟们要是没衣裳穿,你就等着挨鞭子吧!你不吃没什么,也得想想你儿子,看他是不是能饿得!”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会流向哪里 苏青媖往小宝那里看了一眼,见他正鼓着脸瞪着那黑熊。 应该是方才黑熊踢她那一脚,让小宝生气了。 这孩子自从生下来后,就跟苏青媖亲的很,大抵是母子连心吧。这一路又是赶路又是逃难的,一路跟她过着苦日子,小宝跟她越来越亲近。一醒来看不见她就要找。见有人对她不好,也犯小情绪。 苏青媖不想让黑熊看到小宝这副样子,忙把小宝往身后拉了拉。顺势在青石板上蹲了下来,随手从盆里挑起一件衣裳,往水里一沾,就拿到青石板上用洗衣棒槌捶打起来。 那黑熊见她肯动手了,转身就走了。 半点不怕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寨子只有一条通往外间的路,兄弟们层层把守,任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逃不出去。 进了寨子,插翅都难飞。怕个甚。 苏青媖等那黑熊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一把扔了衣裳,拉过小宝就安抚他。四下看了看,拿了一根棒棒糖出来奖励给小宝。 小宝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让苏青媖觉得有些心酸。这遭心的古代,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呆!能不能把小宝拐回现代啊,他想给他看动画片,给他吃好吃的,给他买最好看的衣服。 小宝扑在苏青媖的后背上,一手抓着棒棒糖一点一点地吮着,一手抱着苏青媖的肩膀。 苏青媖感受着小宝温热的体温,心里无比慰贴。一边笑着陪他说话,一边洗着手里的衣物。 一群贼子把她们母子绑了来,她还没发飙呢,也配让她给他们洗衣服?苏青媖能好好给他们洗?那必须不能。 你让我洗,行,我洗了。但你没说让我一定要洗干净啊。是吧。 苏青媖把三大盆衣服扔进水里,沾湿了便提了上来,脱了鞋,踩着拧两下水,哎妈,可不就洗了吗。 把三大盆衣裳都过了一遍水,又拧好,放盆里码好,就跟小宝在山涧里玩了起来。 “哎,儿子,快看,这里有鱼呢!我们小宝还没见过水里游的鱼吧?看娘给你捉一条!” 苏青媖说完卷着裤腿就下去了。水也不深,就到膝盖骨。她踮着脚,尽量不产生太多水波,往一边水草浓密的地方双手一拢,快速地摸了上去 “哎,抓到了。儿子,快看,这是一条小鲫鱼呢!” 苏青媖从鱼鳃的上方把鱼捏住,定住了鱼的身子,提着给小宝看。小宝欢喜得拍着手笑得好不开心,伸着小手也想要。 苏青媖见他胆子大,便把他的小手抓了过来,教着他,让他从鱼背上捏住鱼只不过她才一松手,鱼就一个摆尾,从小宝的手中挣脱开去。 甩了小宝几滴水珠,让他歪头眯了眯眼,见鱼掉在青石板上,急了,蹲下身子,两只小手就扑了上去,那鱼整个往上一蹦,几个翻腾就翻进了水中。 又几下就窜不见了。 “啊,啊”小宝盯着水面小手指着,啊啊啊叫着,又抬头看苏青媖。 苏青媖笑了起来:“跟娘学,鱼,鱼。鱼不见了。” “鱼见” “对,鱼,不见了。” “鱼”嘴里说着鱼,两只小手朝她上下翻着,说鱼不见了。怎么就不见了呢。 一脸懵懂的模样,让苏青媖爱得不行。真是个乖宝。 苏青媖捧着他的小脸啵了一下:“乖儿子,那娘再给你捉一条好不好啊?” 说着就让他在青石板上站着,她自己又下了水。 这一番母子温馨戏水的画面,让不远处偷偷躲起来观察的两个人也看得笑了。 “爷爷,那贼子中也有好人吗?她那么疼爱她的儿子应该不是坏人吧?”少女对着身边的老者说道。 “这对母子应该不是那些贼子的人。怕是被那些人抓来的。” “啊?她们是被抓来的吗?那她比我们还可怜啊。那孩子好可爱,瞧着又机灵。他娘看得出来也很疼爱他,竟是被抓来的吗?那他们丢了,家里不得找疯啊?” “是啊,家里定是找疯了。天杀的贼子,净不干人事!”老者说起那伙贼人,恨得直咬牙。 盯着山涧处的那对母子,见那年轻的母亲温柔又细心,儿子机灵又可爱,心里直道惋惜。 这群贼子,真真是天杀的,不干人事。把人家母子抓来,关在这大山中,也不知家中该如何地找。 “爷爷” “秀儿,来,你听爷爷说” 二人躲在密林中,老者对着孙女就 是一通吩咐。 密林中的这一幕苏青媖没看见。那黑熊也没说让她把衣裳洗好送去哪儿,这山路这么高又陡,想她搬上去? 怕不是白日做梦想美事呢。 苏青媖便也不去理会。就呆在山涧这里。天黑了,黑熊要是不找过来,她就自己带小宝摸上有灯的房子。衣服嘛,就扔这。 所以她也不急,只安心带着小宝在水边玩。 这些日子母子俩一直在逃难,难得有机会可以跟小宝松快松快。苏青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亲子时光。 见小宝胆子大,跃跃欲试就想往水里扑,便把他整个剥得净光,把他往水里栽。这些天母子俩都没能好好洗个澡,要不是大白日的,她都想扑到水里洗个痛快。 小宝好像很喜欢水,虽然水都淹到他小下巴了,还是高兴地嘎嘎直笑,还无师自通地踮起脚,整个身子往水里扑通,小身子一扭一扭地,像只小小的青蛙。 苏青媖托着他的小肚子,让他可以腾开四肢浮在水面上扑通。 有时候见他玩得高兴,就悄悄松开手等他快要沉下去了,就用手捞起他。 母子俩玩得好不开心。 苏青媖一路托着他,慢慢地顺着水流的方向走,而小宝也不嫌累,四肢扑通得欢快,兴奋地拍打着水花。 母子俩一路走至一处水清又浅的地方,苏青媖便让小宝自己一个人玩,她开始打量起这条小溪涧。 这水会流向哪里呢?顺着这小溪涧不知道能不能逃出这个寨子? 这个寨子外面又是什么呢?万一也是被恶人占领了,逃出去这个虎窝怕是又进另一个狼窝。这茫茫大山,山中毒蛇野兽恐怕也不少。 不能乱来。要好好计划一番。 苏青媖在打量这条溪涧和环顾四周大山的时候,密林中的祖孙二人也正紧紧盯着她。 “爷爷,她在看什么?” 那老者笑了笑:“这女人很聪明呢,她怕是想顺着这条溪涧逃出去呢。” “啊?她出不去的。我们都不知道这条溪涧的水流向哪里!” “有想法就有出路。” “爷爷” “你照着爷爷说的做。” 第一百六十章 别想偷懒 山里天色暗得早,很快天边就升起一抹黄,几抹微弱的太阳光从云缝里透了出来,星星点点。像苏青媖心里不灭的希望。 黑熊找了来,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就扬声骂道:“你这女人,倒是挺会享受!把你抓进来,是抓对了是吧?你们母子可以在这里躲外面的战乱,安心享受生活是吧?” 见苏青瑛没有回应,只顾整理她儿子的衣裳,便走了过来,探头到盆子里看了看,翻了翻。 苏青媖以为他会嫌弃衣服没洗干净,让她重洗,没想到对方都懒得提起来抖落来看。 黑熊见衣服拧好码在盆里,没说什么。 只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啊?洗个衣裳磨磨蹭蹭,半下午时间!要是等着穿还不得光身子啊!” “你又没说洗好送去哪里,我可不就在原地等嘛。” 那黑熊听了一噎。 歪头回忆了下,好像他确实没说过洗好要送去哪里。便不说话了。踢了踢木盆:“拿上,跟我走。” 什么?拿上,怎么拿?当她三头六臂啊。 黑熊见她不动,不耐烦地转身看她。 顺着苏青媖的目光看向地上,一拍脑额,也觉得自己有些不清醒。扬声不知道冲哪里叫了声:“来两个人!” 苏青媖抬头往四周看去,就见不远处一土房里迅速钻出来两个年轻男子来。 “搬回去。” “好的,黑熊大哥。”两人说着俯身一人搬了一盆。 黑熊则转身先走了。 苏青媖看了看地上被人遗忘的另一盆,也选择了无视。 衣服倒是不怎么沉,但是木盆死沉。这时代可不会用复合板人造板,都是实打实的原木板材,那重量能轻了? 这山路她自己都走不好,还要抱小宝,这么大一个盆,她可不想搬。当时怎么搬来的就怎么搬回去呗,都叫了两个人来了,再叫一人有什么难的。 抱着小宝慢悠悠跟在后面。 走了好一段路,那黑熊回头看了看,见她好好跟在身后,正打算扭头回去。忽然又回过身来看向她。 “你没搬那盆衣服,那另一个盆呢?” “还在那啊。”苏青媖一脸无辜。 “你,你这女人!”黑熊气得三两步从山路上窜到苏青媖面前,扬手就想打她。 苏青媖抱着小宝一闪,淡淡地看向他。 想了想,在别人的地头上,还是要先盘着。 咬了咬牙,道:“黑熊将军是觉得我一个女人,这种山路我走起来跟走平地一样,还是觉得我抱个孩子,走起来腿特别不累气还不喘?还能再抱一盆衣服?” 说着把小宝放到地上:“我腿快断了,不行了,我就在这里吧,走不动了。” 黑熊见她示弱,咬了咬牙:“你刚才怎么不说,都走了这么一路了才说!” “我以为你知道啊。”苏青媖弱弱地看向他。 黑熊气得瞪她,又无可奈何,抬起一腿,狠踹了旁边一个男子:“还不下去搬!” “哦哦。” 那男子应声朝山下飞跑了下去。 黑熊看了苏青媖一眼,恶声恶气:“跟上!” 苏青媖淡淡地看了看他的背影,重新把小宝抱起,跟了上去。 小宝板着小脸看她,有些不高兴。苏青媖朝小宝安抚地笑了笑:“小宝趴娘肩上,你这样娘看不见路。” 小宝一听,忙软了身子趴在苏青媖肩上,两手紧紧地抱着苏青媖的脖子,小嘴嘟着,看着眼前蜿蜒的山路。 那黑熊带着苏青媖爬到半山腰一处平地,让她晾衣服。 “以后你每天天一亮就来这里领了衣服,搬到山涧那里洗,洗好就拿上来晒,然后帮着做饭。下晌再帮着寨里干活。活计多着呢,别想着偷懒!你这儿子就一个吃白食的,你不多做点,他吃什么?” 苏青媖没有说话,听话地拿起衣服就晾。小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不时看那个黑熊一眼。 等另一个男人把两大盆衣服搬上来,苏青媖晾好后,又被那黑熊带到一处厨房,让她帮着烧饭。 苏青媖不知道寨子里的人有多少,但几间土屋都做成了厨房,七八个灶头都齐齐在烧。厨房里有很多女人在忙碌,有些手脚麻利,有些笨手笨脚动作机械。 没有一个女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门口有男人在看着的缘故。 “看什么看,还不进去帮忙!” 黑熊觉得苏青媖这个女人有些不一样 ,不像抓过来的其他女人。她竟然跟他回嘴,还没有向他哭求,也没有要死要活。 这女人得盯紧。 苏青媖被黑熊推了进去。她看了看,厨房小,有好几个女人在,腾挪都困难。灶台设计得也不合理,排烟一点都不好,厨房里又暗,又弥漫着散不去的烟气。 苏青媖见小宝一边抱着她的大腿,一边用小手在揉着眼睛,便说道:“我做别的活吧。” 那黑熊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 把她带到厨房外头一堆柴火前:“那你劈柴吧。劈得小一点,不然不好烧,你看灶膛里一堆烟的。” 苏青媖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柴堆,大块大块的木头段,知道这黑熊怕是想整自己。 但总比呆在烟气油气弥漫的厨房强。 便点头应了。 捡起地上的斧头,看了看,找不到板凳,就拖了一块略长的木头桩子过来,扫了扫,先让小宝坐了,她自己也坐了上去,就对着木柴动起手来。 一斧头劈上去 木头段上的豁口小得可怜。手还振得发麻。这斧头怕不是还没开刃吧。 黑熊见她砍不动,心里爽了。 “你动作可得快些,几个厨房都等着用呢。要是没柴烧,耽误了我们大将军用饭,我们遭不遭殃不知道,你是一定会的。到时候把你儿子扔到山里,你可别哭。” 苏青媖皱了皱眉头。 索性站起来,半扎马步,举起斧头往下狠狠一劈! 奶奶个熊,我劈死你!拿我儿子威胁我!让我劈柴,让我做饭是吧?我到时给你们下一碗药,药倒你们! 苏青媖后悔了,她应该跟苗婆子搞好关系,从她那里骗来一些行走江湖的常备药在身上才对。 黑熊见她听话地在劈柴,也不盯着她了,进厨房里捞了好大一块肉,边走边仰着脖子往嘴里塞,走了。 苏青媖冲着他的背影错了错牙。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年轻女人 几个厨房都等着柴火用,苏青媖被一个男人盯着,也不好偷懒,一直劈一直劈,直到她的手累得都举不起斧头,掌心都起了泡,厨房才把饭做好了。 来了好几个男人,把饭菜盛在木桶里,又拎着走了。 厨房里剩的饭菜便是她们这些女人的了。 有几个男人先吃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边剔牙边盯着她们。 苏青媖两只手都抬不起来,没胃口吃。但不好太过特殊,也挤了过去,给她和小宝盛了饭菜。 肉是不要想了,一碗糙米饭,一碗菜。苏青媖两手端着想往外走,一个年轻女子拦住了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几块鸡蛋,倒在她的菜上。 苏青媖诧异地看着菜顶上的几块鸡蛋,又看向那年轻的女子。这,好像不认识吧?为什么把藏起来的鸡蛋给了她? “你儿子很可爱。这饭他怕是吃不下。”那女子朝她微微笑着。 苏青媖往手上的饭菜上看了一眼,抬头冲她感激地道谢,想再说点什么,见她已转身避了开去。苏青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也端着碗出去了。 心里嘀咕,所以,是小宝用自己可爱的小脸,给自己挣来了鸡蛋吗? 苏青媖端着饭走到柴火堆前的木头桩那里,坐了下来,“小宝,来,我们吃饭咯” 小宝这孩子什么都好,身体底子养得好,不哭闹轻易也不哭,就是吧,对饭菜挑?的很。小脾气执拗起来,苏青媖也拿他没辙。 他爹他娘都不是精贵人啊,他爹更是养得糙,这孩子怎么养了个精贵的胃?基因变异在这个地方? “小宝,有鸡蛋呢。来,娘喂你吃。” 吕小宝乖乖地在木头桩子上坐好,手放腿上,端端正正的,朝苏青媖略仰着脸,小嘴张着 苏青媖真是爱死了他这副雏鸟等待投喂的小模样。 有时候也想下手教训他这挑食的毛病。但是吧,看他这副可可爱爱的小模样,就,随便吧,挑食就挑食吧。现在系统里还能给他兑换出东西来,她省着点就是。 鸡蛋很合小宝的胃口,让他吃得眉开眼笑,连糙米饭都吃进去两口,黑乎乎的菜也跟着吃了好几口。让苏青媖欣慰不已。 什么都不吃,还活蹦乱跳的,怕不只是符纸可以解释的。 不远处,方才给了苏青媖鸡蛋的年轻女子,一边吃饭一边远远地看着苏青媖母子俩。见那孩子吃了鸡蛋,还咧着小嘴笑,她高兴地牵了牵嘴角。 不由想着明天定要再帮那孩子藏上一些好吃的。今天没藏到肉,明天一定要藏两块。 吃过饭,天就黑尽了。 总不能拉着人点灯干活,点油也挺费钱的,蜡烛更是贵。 黑熊便把苏青媖母子带到一处较大的土房,叮嘱了她几句,让她明天一早别睡死了,记得要起来干活就走了。 苏青媖带着吕小宝走了进去。 只见屋里两个角落点了两盏油灯,明明灭灭的,灯芯也细,灯光更是微弱。十来个女人或坐或躺在通铺上。 很多人在发呆,还有人踡缩着把头埋在膝盖上看不到表情。也有人缩在角落抽泣。 苏青媖在心里叹了叹,她也想哭,不知道苏母等人在哪,还活着没有。 苏青媖往通铺上看了看,找空位。 就感觉身后被人捅了捅,回头一看,竟是厨房里给她鸡蛋的年轻女子。 “我这有一个木盆,这帕子也是新的,你要不要去洗一洗?” “要!谢谢你。”苏青媖想接了过来。 那女子避了避:“我拿着吧,你带着孩子不方便。”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再低着看了小宝一眼,不由纳罕:儿子,你这么受欢迎的吗?小宝不明所以,眨着眼睛看她。 苏青媖牵着小宝跟着那年轻女子往外走。 到了一间木屋,那年轻女人点了灯,把木盆放下,说道:“你进去洗吧。这木屋后面有山泉水。要不你把你儿子交给我帮你带,你先进去洗。” 苏青媖连忙摇头:“不了,我把孩子带进去一起洗就好。谢谢你了。” 那年轻女子不在意地笑笑:“不谢。我挺喜欢你儿子的。他看起来好招人喜欢。” 苏青媖捏了捏小宝的手,笑了笑。带着小宝走了进去。 “我帮你放风。你安心洗。” 苏青媖脚步顿了顿,冲外面说道:“好。谢谢。” 这女子是不是对她母子有些好得过头了?什么来路?苏青媖一边洗一边思索着。 又听那女子在外头说道:“我下午见过你们。” 嗯? “你们在山脚下的山涧那里洗衣服” 呃所以她对那些衣服糊弄了一番,她也看见了? “那会我和我爷爷就在半山腰的林子里。我以为你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因为那些被抓来的女子都是年轻的未嫁之身,只有你带着一个孩子。但爷爷跟我说,你可能是被那些人抓进来的” 嗯? 所以这女子?什么身份?爷孙俩齐齐被抓进来的? “你和你爷爷都被他们抓进来了?” “不是。我们原本就是这个寨子的人。” 啊? 苏青媖快手快脚给小宝洗好了,又把自己收拾干净,出了屋子。问她:“你们是这个寨子的?” “对啊,那些贼人是前些天才来的。他们来了很多人,把我们寨子给占了。” “那你们寨子的人呢?”一点战力都没有?也太惨了些。别都死了吧? “还在寨子里。但寨主换人了,我们都要给他们干活,不干活就没饭吃。我们被他们看管得比你们还严。” 活着就好。苏青媖在思索她这一番话。打量了她一番:“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我爷爷,可能想让你帮什么忙。” “让我帮忙?我能帮什么忙?”苏青媖有些诧异。 那年轻女子犹豫了一下,终是抿着嘴,没有说出口。 只道:“我们不是坏人。你可以信任我们。我叫秀儿,我爷爷是这个寨子原来的寨主。”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她,嗯,眉目清秀,看起来也不像说谎,应该没有什么不轨目的吧?只是想让她做什么呢?为什么又选择了她? 第一百六十二章 能做点什么 苏青媖见秀儿不说,也没追问。她也想再观察观察几天,就没有坏人自己说自己是坏人的。 两人回去大通铺。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看见几个男人正各自拖着一个女人往外走。 几个女人又哭又嚎又求饶的,那几个男人都选择了无视,一路拖着她们往外走。女人对他们又拍又打的,都无济于事,哪里强得过男人的力气。 有女人扒着门框不肯走,但很快就被拖到地上,一路被男人拖拽着。 秀儿吓得往苏青媖身后躲。 苏青媖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待她回过神来,脚不自觉就往那边去。 “别去,你别去!”秀儿死死拽住她。 苏青媖被秀儿死死地抱着。她愣愣地看着那几个男人或拖着或抱着或扛着那几个女人,扬长而去。 苏青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们去了哪里?能不能去救她们?” “没用的,没用的。他们人多,手里有兵器,我们打不过他们的。只不过是去送死罢了。”秀儿小声地哭了起来。 寨子里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不能再死人了。 通铺房间里渐渐传出女人的哭声,然后越哭越大 一阵无力感涌上苏青媖心头。 “你不是寨子里的人吗?对寨子应该很熟啊,我们给他们放一把火,然后我们再逃出去。” 秀儿拼命摇着头:“没用的,没用的。逃不出去的。出山的路只有那一条,他们层层把守着,手里有弓箭,有大刀有长枪,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你们那么多人,就把整个寨子拱手相让啊?女人婆娘都拱手相让!就眼睁睁看着!上去跟他们拼啊!”苏青媖朝她吼着。 发泄着莫名的情绪。 “我们难道没有吗?我们跟他们拼过了,可是拼不过。寨子里死了那么多人,死了好多好多人再死下去寨子就绝户了。总要留几条根他们把我们分开关着,还有人看着我们。那群畜生,每天都要拉着女人去发泄兽欲,有外面抓来的,也有寨子里的女人” 果儿和花儿都死了,第二天就上吊死了。果儿爹在头一天就被他们杀了,果儿娘在果儿死的当天也上吊死了。 果儿的哥哥去找他们拼命,被人捅了一刀,现在还躺在床上。 爷爷说不能再死人了,她们得活着。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活着才能把这群贼子赶出去,把寨子重新夺回来。 秀儿哭得绝望。 让苏青媖心头像堵了一块巨石,堵得她喘不上来气。 她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就眼睁睁看着,她心里都过不去她自己那个坎。 “你们寨子有没有懂医懂药的,我们明天做饭时在里面放上一把,药倒他们,再把他们都杀了!” 秀儿哭着摇头:“没用的,他们很谨慎,每次在吃之前都让我们先吃,才盛出去。” 这群贼子! 苏青媖咬牙,她要想一想,要好好想一想。一定有办法的。 等屋里女人哭声渐歇,苏青媖才抱着小宝和秀儿走了进去。 夜里,苏青媖把安全牵引绳又给她和小宝重新套上。太不安全了。今晚这一幕击破了她的想像。不知道夜里会不会有人来把她们母子拖了出去,她不能把小宝丢下。 苏青媖翻来覆去没睡着。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些贼子杀了或是赶出去。 后半夜,那几个被抓走的女人们回来了。苏青媖躺在床上不敢动。她不能让她们知道有人没睡着,她怕惊着她们。 不一会,苏青媖便听到压抑的哭声,开始很小声,压抑,又极度痛苦,蒙着被。而后声音渐大 苏青媖紧紧抱着小宝,眼眶湿热。这种无力感,她懂。 不一会,有人开门出去了。苏青媖静静地听着,半点睡意也没有。不一会,又有人开门出去了。苏青媖还是没敢动。她怕吓着她们。 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去洗漱去了。 苏青媖愣愣地想着,想着她能做些什么。她不能每天都这么提心吊胆的。她对付一两个人,还能偷袭一下,投个巧。但如果一堆人呢?还有小宝要怎么办?她能不能顾着他? 乱乱想了一堆,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都忘了出去的那两人有没有回来。 第二天,她被一阵喧哗声惊醒。迷迷糊糊地坐起,秀儿就跑过来在她耳边悄声告诉了她缘由。 说是今早有人发现有两个女人死在山脚,面目全非,身子 凉透了,地上的血都干了。 苏青媖直接呆住了。身体控制不住发起颤来。 她呆呆地环顾大通铺,默默数了数人数。 果然少了两人。 扭头见大家都目光呆滞,形如枯槁,脸上好像半点不意外的样子。苏青媖心里一点一点往下沉。 她昨晚应该拉住她们的。她听到她们出去了,她明明听到了。她为什么没起来看一眼。她以为她们是去洗漱了。她怕吓着她们,怕伤了她们的自尊,她躺着没动。 她竟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出去了,都没拉上她们一把。 苏青媖很是后悔,懊恼,她瘫软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秀儿也流着泪,过来拉她。说她们是爬到很高的地方,然后从上面跳下来的。 大通铺里众人先是沉默着,后来就听见哭声。先是小声的压抑的哭,后来竟哭成一片。凄厉的c绝望的c还有些歇斯底里的。 “娘,不哭”小宝上来抱着她。 苏青媖紧紧地抱着他,哭了好一会。 过了好一会儿,来了几个男人,大声喝斥,让她们出去干活,别躲懒。 “饿着我们寨主,把你们杀了都不解恨。死一两个人有什么好哭的,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就该让你们也上上战场,让你们看看每天都有多少人死去!饿的时候你们怕是对着尸体都能啃下一块肉来!” 有不少女人想起那个画面,立刻就呕了。 苏青媖恨恨地瞪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很快她也被人推搡着出去,领了衣服去洗。 秀儿跟她搭档。两人带着小宝默默地来到溪涧边。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没活路了 苏青媖对洗衣服什么的提不起兴趣,坐在青石板上,愣愣地看着周围的群山出神。 天色还早着,浓雾弥漫,不远处的青山若隐若现。以前工作之余,苏青媖都会往山里跑。山里空气清新,景色迷人,最是让人放松身心。 可现在她只想逃。 山里只有一条出山的路,那攀过山呢?山的那一边又是什么? “秀儿,这大山里,只有你们一个寨子吗?” “不是,我爷爷说这片大山里有好多寨子呢。只不过大家都住得分散,离得远,山又高,平时也不窜门。” “那翻过这座山,后面是什么?有没有寨子?出山的路只有这一条,那我们从另一边翻过去呢?” 苏青媖想的是,既然这个寨子出山的路只有一条,又被土匪们层层把守,那她是不是可以从山的另一边翻过去,到别的寨子里,借别的寨子的路出山呢? 就是不知道别的寨子是不是也被土匪占了。 “我不知道。” 秀儿摇头。她也没出过几回大山。男人们出去打猎她们女人也从来不跟着去。有没有别的路,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苏青媖四下看了看,凑到秀儿面前,悄声道:“你不是说你爷爷要找我帮忙?他要我帮什么忙?” 秀儿也往四周看了看,手里动作不停,小声道:“我爷爷想让你帮着出去送信。” 本来她爷爷是想让她接近苏青媖,看看苏青媖是否值得信任,然后拜托她带信出去,找人来解救他们的。 “你爷爷知道有别的路?” “出山的路只有那么一条。都是祖祖辈辈一铁锹一锄头凿山凿出来的,哪里还有第二条路。不过我爷爷他们经常进山打猎,知道其他寨子的大致分布方向,他想让你去其他寨子借人。” 向其他寨子借人?苏青媖不置可否。 虽然说这个时候,大家休息相关,我们寨子遭了殃,下一个可能轮到你们寨子了,大家要共同御敌,协同做战。 但是吧,事不到临头,人家凭什么上来送死呢?又没有什么更大的利益可以送给对方。都是血肉之躯。 一切合作以利益为前提,符合双方最大利益才有合作的可能。 现在寨子有什么可供交换的利益吗? 苏青媖默默地想着,除了寨子,她又能借助什么渠道,又有什么可供交换的利益? 想了半天,发现并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这个寨子也没有。一群老弱,剩下不多的壮丁还被人严防死守着。 苏青媖有些苦恼,她发现她有限的那些知识,技能什么的,现在半点用都没有。难道就等着任人宰割了? 不行!那不能!任人宰割不是她的风格! 但她一时又想不出办法来。急得抓心挠肝。 这眼看着又一个黑夜要来临了,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她。她被吓怕了。不想再来上昨晚那样的一遭了。 “能不能带我去见你爷爷?” “现在不能。我爷爷现在应该被那群贼子压着,带村里的男人去打猎,给贼子们弄肉吃呢。” “那你们人多吗?人多就在山上干掉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成意外,摔下山的样子。干掉一个是一个。”苏青媖有些发狠地说着。 秀儿悠悠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苏青媖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也有点像个弱智。这该死的无力感她要发狂了。 “等晚上我带你去见我爷爷。” 嗯。苏青媖应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没准让他们想出办法呢? “我爷爷心疼留下来的人。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死的人会更多。我有两个好朋友,果儿和花儿她们第二天就死了。果儿的娘当天也吊死了。果儿的哥哥一个人提刀去杀他们,反被人捅了一刀,现在还下不来床。花儿的未婚夫,去跟他们拼命,被他们从山上扔下去了” 苏青媖沉默。 “有很多人的家里都死绝了。爷爷说活着的人虽然在煎熬,但还是要活着。不然谁记得死去的人呢” 苏青媖把头往上仰了仰,她又想哭了,是怎么回事。 眨去泪意,见秀儿一脸伤感绝望地说着,手里还无比实诚地洗着衣裳。 一把拽了过来:“学着。” 往水里甩了两下,脱了鞋,用脚拧了两下水,好了。 秀儿愣愣地看着她,默默把衣裳又拿了过来:“洗不干净,他们会要求重洗, 会变着法子折磨我们。” 呃 苏青媖想帮秀儿减些负担,但她又实在下不去手。一群贼子,凭什么给他们洗衣裳。 就不洗。苏青媖坐在青石板上,默默地又把鞋穿上,开始向秀儿打听情况。 “你们寨子女人不多吗?我们住的大通铺才十来个人吧?加上外头抓来的女人,你们村才这几个人?” 秀儿一边洗一边摇头:“不是的。有好几个大通铺呢。我们也被分散在好几处。” 这贼子!可恨! “那这山里有没有凶猛的野兽?” “老虎黑熊我们这里是没有的。但有豹子,有财狼,也有蟒蛇。很大很大。我小时候见过,我们村合力斩杀过一条,我们寨子全部人吃了一个月,肉还没吃完。” 苏青媖吓得抖了一个激灵。绝望了。 她想攀山出去啊,可是要怎么避开这些呢?天要绝她。 “这大山里大概有多少寨子,你知道吗?” “我听我爷爷说,好像外面的人把我们这里叫江东七十寨。但有没有七十寨我不知道。反正这大山里有好多寨子。有些比我们小,有些一两户人也是一个寨子。也有些一二百户的大寨,可能还有更大的。但我都没去过。” 江东七十寨吗? 苏青媖精神为之一振。即便再小的寨子,只算平均数十户,也有七百户了吧?一个下县才一两千户呢,这都完全抵得上一个下县的规模了。 江东七十寨,它有没有一个领头的人呢? 若是有什么人有什么势力把江东七十寨给拿下 苏青媖心里一阵火热。应该会有人感兴趣吧?这山里可都是宝。 只是,这七十寨都分布在哪里呢?这连绵青山,苍茫茫看不见天际,又深不可测。山高林又密,地形还复杂,又易守难攻 所以才有那么多山匪在山里躲着吧。 得想个法子,灭了这一群山匪。不然她快没活路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帮你挖 苏青媖水深火热的时候,吕博承也是一口浊气闷堵于胸。 按说京师重新夺回,他不敢说有一半功劳,但军功也不小吧。只给他封了个四品的将军。还是个散官。 他上司崔晟倒是得了个凤翔节度使的名头,但是吧,看看木从珂得的河东府,乌全忠得的河中府,那两个地方是地也大物也博。 这凤翔府小就不说了,还比邻吐蕃和党项。这是觉得京师安稳了,把他们支过去戍边吗? 看看木从珂和乌全忠的手下,都涉透进长安了,在朝中纷纷担任起要职。 而崔将军一众手下,全跟着他去戍边。 吕博承看着有好几个同僚纷纷投了别人,回了长安,他心里这个郁闷啊。 人往高处走,总不能拖着人家,哭着喊着,要人家跟你再一起战斗吧? 毕竟别人也有追求。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谅不谅解又是另一回事。吕博承就不能谅解。可能他娘子说得对,他真是个学渣吧,所以他没想通。 以至于胸中那一腔浊气就一直不能散。 他这四品武散官,没有具体职务。有仗可打,得冲第一线,无仗可打,也不用点卯上衙。反正就是哪里需要往哪里去。需要练兵你就练,需要拉出去历练你就带着队伍出去跟人火拼。 此番他已跟着崔晟到了凤翔府。而王湖带着不到十万的兵马还在逃,京师重回朔皇手中,暂时有片刻的宁静。 吕博承枯坐在高台上,看着底下的士兵练武,吼吼哈哈的就没入他耳朵。反正底下有将官看着,也不需要他,他就呆坐在那里思考人生。 崔晟看见了,远远走了过去。 “还在想孙将军离开的事啊?” 吕博承扭头看去,起身冲着上司摇了摇头:“没有。他本是长安人,家小也在长安,他想回长安也情有可原。” 崔晟又摆手让他坐了。 “是啊,情有可原。”崔晟也跟着坐下,叹了口气。 又看向他:“你呢,这番按功劳,只给了你一个四品散职,心里可有怨?” “我说没有怨,将军信吗?” “不信。” 吕博承笑了笑,道:“我家世普通又没背景,能升任四品将军,已经很不错了。我爹一直想让我们读书好改换门庭,他要是知道家里出了一个四品官,估计要蹦着回乡下,烧他个七七四十九天的香烛了,非得弄得四邻八乡人尽皆知才行。” 崔晟哈哈哈大笑,“普通老百姓不就是希望能改换门庭,儿孙出息嘛。” 说完见吕博承微微笑着,敛住笑意,问他:“是不是想家了?” 吕博承望着前方的虚空,微笑着说道:“嗯,想家了。想我爹,虽然他有了别的子女,但好歹也算疼我。我娘死后,他也没少了我吃穿。不过我更想我娘子” 崔晟笑了起来:“哦,对,你娘子。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嘴里就一直在默念个不停,还骗我说是在背娘子说的话。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在背兵书。” “将军勿怪。我当初就是一个新兵,能背一本兵书,说出来也没人信,也怕有什么万一。” 崔晟点头:“理解。不见怪。人之常情嘛。有这么好的兵书,谁不想藏起来?更何况怀璧其罪。那之后你用兵书所学给我军解困数次,有机会我还得谢谢你娘子呢。” 吕博承扬了扬嘴角,道:“我娘子当初给我默写兵书,还骂我是学渣。她不知,术业是有专攻的。让她也拿刀枪试试?我那把长枪估计她提都提不起来。”哼。 吕博承一脸傲骄。让崔晟看得哈哈大笑。 这小子,只有在说起他娘子时,才是一副正常人的样子。这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挺欠揍的。 崔晟笑着摇了摇头。 “你娘子不像是一般庄户人家的姑娘。” 吕博承悠悠地回忆起跟苏青媖的那段短暂时光 “是啊,她会默兵书,会认字,认的字还不少。字写得也好看,道理也是一套又一套的新婚夜非要跟我约法三章,说想要一个孩子陪伴她” “你娘子不怕带着孩子嫁不出去啊?” “就是说啊。我当初就是怕我在战场上有个万一,所以不愿跟她同房。还把我外祖给我留的田地和房子给了她,让她当做再嫁的嫁妆。可她就是想要个孩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傻里傻气的。”笨女人。 “你娘子是个好女人。” “是啊。”所以我很想她。 吕博承又悠 悠说道:“她说如果我活着,就跟我好好过日子。如果我死了,她也不另嫁,会照看我娘的坟会给我娘烧纸也不知是不是哄我的。” “她是怕你在战场上不惜命,怕你死了吧。你当初还说‘断手断腿不可怕,有男人总比守寡强’哈哈哈” “那,那是我胡诌的” “哈哈哈” 崔晟笑过之后,擦了擦沁出的泪液,真是太好笑了,缓了好一会,才说道:“你娘子一番苦心,你可别辜负了。” “嗯。”吕博承应了声。 想了想,转身请求:“将军,咱们这番也没了新的仗可打,边境也安稳,我能不能请个假回乡看看?” 崔晟想了想,长安重新夺回,朔皇前段时间在忙着大宴宾客,应该是不想再起战端的。 便道:“行,许你一月假期,快去快回。” “是!多谢将军!” 吕博承高兴地跳下高台,往自己帐篷方向冲了过去。 快三年了。他攒了好多金子,每到一个地方都不嫌重贴身带着,他都有好好藏着呢。 他要把他们全部挖出来,全部带回去给娘子带。他娘子见到金子一定高兴得很,说不定两眼放光,一开心就肯下厨给他做糕点吃了。 哼,说什么复杂,就是懒,不想做。 这番他带这么多金子回去,娘子一高兴,肯定给他做来吃。 吕博承风风火火掀开帐篷的帘子就跑了进去,把门口守卫的狗娃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忙跟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他家将军拿了一把剑在手里,狗娃心里一紧,又要开战了? 还不等他发问,一扭头就看到他家将军竟是趴到了床板下面,很快,半个身子又钻了进去。 “将军” “狗娃,你在外头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狗娃一头雾水,歪着脑袋往床下面看 就见他家将军已经用剑尾挖起土来。 这他家将军不是最喜欢这把剑的吗?仅排在软鞭c长枪之后,地位高着呢。这,这,拿来挖土? 将军莫闲得发慌了?准备挖地道玩了? 挖地道?好像挺好玩的。他也要挖一个!半夜从刘大麻子的帐篷里钻出来,吓不死他! 狗娃高兴地想着,跃跃欲试,咧着嘴:“将军,我来帮你挖。”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近乡情怯 吕博承挖出了全部小心翼翼攒下的金子,把它们仔细包好,准备带回乡。 点了几个亲兵,又点了一支队伍,就一路疾驰往广宁府方向打马飞奔。累坏了跟着的一众手下。还没见过上官这么急切的样子呢。真是稀奇。 吕博承归心似箭,一刻都不敢歇。只有一个月的假期,路上多耽搁一天,回家跟娘子团聚的时间就少一天。 马被连连挥鞭,差点口吐白沫倒地而亡。阵场上活了下来,却跑死在路上,也实在是马生艰难。 在离广宁府还有五天功夫的时候,吕博承勒马放慢了脚步,竟然还命大伙进一小镇歇脚。 狗娃还以为他是跑得久了,吃多了风,不正常了。 哪里想到吕博承是近乡情怯了。 快三年了,娘子不知道还认不认得他。应该认得的吧。他又没变丑。也不知那柴火妞有没有变白一点,吃胖一点? 吕博承愣愣地想着。在客栈里点了几个热菜就着热饭吃,心里一阵慰贴,有点像家乡的味道了,真好吃。 晚上回到客户好生梳洗了一遍,才躺到床上,只是翻来覆去的烙饼,想着与苏青媖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道娘子会不会觉得惊喜 乱糟糟想了一通,这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正要命众人起程,没想到传令兵却到了。 要他速回长安,有军令。 吕博承这个气啊。 摸了摸身上背袋里的金子,鼓着气,后槽牙咬了又咬。有心想要先回乡一趟,再转道京师,但传令兵看着呢。那是军令啊,他能怎么办?想掉脑袋? 只好匆匆写了一封信,给了小二一笔银子拜托他帮忙寄出去,这才打马忍着气往京城方向赶。 狗娃离他三丈远,不敢靠近,就怕被他的冷气冻到。 这军令也是早不到晚不到,这都快到家门了,来军令?早来一些时日,也不用他们吃这一遭风和土了。 狗娃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番,又不免替吕博承难过。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娘子,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吕博承一路打马飞奔,用了十来天终于回到长安。 “回来了?”崔晟看他冷着一张脸,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很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湖在东都被一众手下拱上皇座,朝中都劝陛下要趁热打铁,陛下决定发兵东都,彻底剿了王湖,以绝后患” 吕博承长长吐出一口气。 “当初攻打王湖,我们要乘胜追击,陛下却让乌全忠去追!说是要试他的忠诚度。结果怎样?一路捡对方扔下的辎重珍货,导至军不成军,让王湖得以整军而去!” 吕博承狠狠地运着心中的浊气。 “他乌全忠还狡辩说是穷寇莫追!结果肥了他乌全忠一个人!我们的将士得到什么了?这回为什么要启用我军?别人不能用!又不需要我们提防吐番和党项了?” 吕博承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一脚狠狠地把帐中的长条案给踢翻了。 崔晟心里也很是不平。 本来胜利在望,他,木从珂,再加上乌全忠的大军,王湖手里不过十万不到的兵马,三军围剿,完全可以全歼了他。没想到又叫他跑了,如今还卷土重来。 又听吕博承恨恨说道:“要发兵东都,武宁c宣武c天雄哪个不比我们便利?哪怕从河中府调兵,他乌全忠还能说不?为什么不调河中府的兵马?却要我们长途跋涉?” 崔晟心里何曾不是这么想。 “陛下说是怕乌全忠做大。上次把山西部分,河北部分都划归河中府了,再让他打一次胜仗,怕没人钳制他。” 现在想到要制衡了?当初脑子怎么一热,把那么大的河中府划给他了? 崔晟见他气得不轻,又拍了拍他,安抚道:“我们是朝廷的兵,是陛下的人,陛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只得服从。” 吕博承不好再说什么,狠狠地一掀帐帘,甩袖出去了。再不出去,他忍不住要骂人了。要犯上了。他快控制不住了。 回到自己的帐篷,吕博承面色黯然,把那包金子摸了又摸,又把它埋了起来。 次日挥师东都。 而苏青媖这边,当天晚上就在秀儿的带领下,偷偷摸了出去。两个女人带一个小孩躲过贼子们的监视,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半山腰一处山洞里。 不一会,秀儿的爷爷也悄悄摸来了。 双方打过招呼。就直奔主题。 “今天又死了两个人, 不管是我们寨子的还是你们这些外头抓进来的,都是惨无人道的事,这种事怕是不会少。到时候轮也会轮到你和秀儿的。” 苏青媖当然知道,就是知道她才急得抓狂。 对他说道:“我听秀儿说您想让我帮您带信?” 秀儿的爷爷柏寨主点头:“我们村里的人被他们看管着,不好动作。少了一个人我们全寨人都会遭殃。我们已死了不少人了,到时候全寨被灭,我就成了罪人。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可恨的贼子” 苏青媖打断他:“您想给谁带信?” 秀儿的爷爷正了正神色,道:“我们寨子附近还有几个寨子,离得不算太远。那几个寨子人也不少,我想让你给几个寨主带信,让他们带人来帮忙。你只要把信带去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寨子就成。” 苏青媖摇了摇头。 柏寨主以为她不同意,正失望。 就听苏青媖说道:“先不说我能不能顺利找到那个寨子,即便找到了,人家就一定会带人来帮我们?” 柏寨主很是自信地点头:“会的。多年前我们就是一个寨子的祖宗,后来他们才分出去的。平时大家也会偶尔窜门,在山里打猎见到,互相也都会打招呼。” “这群贼子有三四百人,你觉得要让他们带多少人来,才能把这群贼子灭了?”苏青媖觉得柏寨主想得可能有些简单。 当初他们寨子也有二百多人,小半个时辰都抵不住。男丁还几乎被全灭。 别的寨子估计规模跟他们差不多,男丁能抽出个三四十个好手就算不得了,这对上三四百有武器且见过血的悍匪,这要怎么打? 第一百六十六章 商议 没想到柏寨主似乎颇有自信。 “他们没有那么多人,我数过了,加上带进来的女人,他们也还不到三百人。到时候几个寨子的男丁加起来,再加上我们里应外合,还是有胜算的。” 苏青媖却不乐观。 “柏寨主,你只算了最好的情况,坏的情况呢,你想过没有?我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攀山出去,找到别的寨子的人。就算我找到他们,你能保证别的寨子不会像我们一样被人占了?就算没被人占,如果别人不愿施以援手呢?” 柏寨主听完沉默了。这些都是事实。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等不及了。寨子里天天有人死去,每天都有女娃被拉出去,她们都活不成了。再多等些日子,他们自己摸清了打猎的路,用不着我们了,寨子里里剩的那些男丁也会被他们杀了的。我是天天睡不着啊。这心跟放在火上烧一样。” 柏寨主说着眼睛就红了。 苏青媖能理解他的煎熬。 她的心也在烧。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你们没有别的办法吗?你们不是经常在山里打猎吗?那你们有没有一些药物,我们可以悄无声息把他们灭了,就那种” 柏寨主摇头:“没用的,他们看管着我们,我们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里。我们也没有那种能药倒人的药物,要有那种东西,我们出去打猎往地上一撒,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去捡就好了。” 呃不是说居深山老林里的山民,都有一些保命的,神秘的东西吗? 怎么会没有药?那些贼子迷晕她的药是哪来的? 这也太次了。 苏青媖有些懊恼:“柏寨主,你是知道的,我对这大山不熟悉。听秀儿说,这大山里到处都是危险,凶兽也多,你看我还带个孩子,这没人带路我根本出不去。” 柏寨主很明显也知道她的情况,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小宝,沉默了下来。 秀儿在一旁急着说道:“如果可能,我们也想自己解决,可是我们被他们看管着。你是被他们抓进来的,你的目标比我们小,而且你逃出去了,他们也不会追究剩下的人” “秀儿!”柏寨主喝住了秀儿。 扭头对苏青媖说道:“她人小不懂事,你别怪她。” 苏青媖摸了摸趴她怀里的小宝两下,见他乖乖地听大人说话,不吵也不闹,心里慰贴。 对柏寨主摇了摇头:“没事。她的心情我理解,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我也想逃出去。我还要带着我的孩子去找我们的亲人。但是,我们得计划周全,并且一击即中,不然打草惊蛇,怕是真的没后路了。” 柏寨主连连点头:“对对,是要计划周全。” 苏青媖见他听得进去,便又说道:“首先我一个人是绝对攀不出这座大山的。我得有人带路。在山里我找不到方向,而且我也找不到你说的寨子在哪里。” “带路?我倒是对山里很熟,可是他们盯我盯得紧。今晚还是我被那位贼子的头领叫过去问话,我甩开跟着的人才跑过来的。” 苏青媖沉默了。没人带路,她一个人是决对出不去的。 她很想逃出去,但她不会冒险。她还有小宝。大山里深不可测,危险重重,她不能带着小宝迷失在大山里。 三个人齐齐沉默。 苏青媖脑子也在不停地转,有什么办法呢?万全的法子?要怎么躲过对方的临视,又能逃出去呢? 柏寨主又说了几个办法,苏青媖都觉得不靠谱,给否了。让柏寨主一脸挫败。 想到寨子要毁在他手里了,心里就是一阵阵地绝望。 “对了,秀儿说果儿的哥哥被人捅了一刀,还躺在床上,他现在好些了没有?” 柏寨主不知道苏青媖为什么要提起果儿的哥哥,但也回道:“能下床走两步了。” “他认识出山的路的吗?对山里熟不熟?” “你是说?” 苏青媖点头:“我得有人领着,不然靠我一个人是出不了这座大山的。” “可是” 苏青媖打断他:“我是这么想的。现在他不是躺在床上吗?且让他好好养伤,就算好全了,也让他一直装做没好的样子。等骗过那些人的监视,然后寻个机会,比如假装去找他们报仇,然后装作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样子” 苏青媖就是想着,让他死循。这样即便他逃出去了,贼子们也不会因为少了他,而去追究寨子里的人。 这样她再找个机会脱身,然后由他领着,逃出 去。 “爷爷,这个办法好!柏树哥对山路可熟了,他也去过附近的寨子,我们让他带信去!” 柏寨主犹豫,看向苏青媖:“你是说,让我们寨子的人带信出去?可是柏树他为人木讷” 柏寨主心里担忧,柏树虽说对山里熟,他是一定能翻出去的。但是 苏青媖可没想让对方一个人逃出去:“我是说,到时候我也寻了机会脱身,然后与他一同逃出去,这样两个人互相有照应,就是放风送信的人都有。” 柏寨主原本是想让秀儿拉拢接近苏青媖,让她这个外人逃出去送信。成功了固然好,即便失败了,也不会连累到寨子剩下的人。而他们寨子的人一是被人盯着,二是逃出去一个,剩下的人都要被连坐。 他输不起。他不想再看到寨子里有人死去了。 而苏青媖呢,她当然更不想困在这里。 有机会出去当然要出去,她不想坐以待毙。一天天的煎熬,她会崩溃。 说自私点,即便她找不到人来给寨子解困,但她攀山出去了,她和小宝也就脱身了。而寨子也没有什么损失。 而柏寨主和她的心思是一样的。所以,她会和他合作。 柏寨主同意了苏青媖所说的办法。说他会去找果儿的哥哥谈。为了寨子,他定是会同意的。 接下来,三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才又趁着夜色,偷偷摸回去了。 也不知是今早死了两个女人的原因,还是怎样,今夜没有男人来大通铺拖人。大家提心吊胆,总算安稳度过了一夜。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就看他顺眼 次日,苏青媖刚洗完衣裳,黑熊就来喊她,说是他老大身边的宠妾妩娘叫她过去。特地让她把小宝带上。 不知道那女人是寂寞了,还是没有小猫小狗逗,要把小宝叫过去,逗一逗。 苏青媖撇了撇嘴,在别人的屋檐下也只能低头。便抱上小宝,跟着来传话的男人往半山腰爬。 “小宝,来,到姨这里来。” 妩娘一见到小宝,就半蹲着朝小宝张着双臂。 吕小宝呢被自个娘亲牵着,看了看妩娘,又抬头看了看苏青媖,犹豫了下,就朝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小宝真乖,姨这里有好吃的,都给你吃好不好?” 妩娘抱了抱他,就牵着他走到一圆桌前,把他抱起来坐在凳子上。又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 小宝看了看苏青媖,见苏青媖没有说话,便接了过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眼睛亮了亮,朝那女人咧嘴笑了笑。 妩娘高兴得不行:“真可爱。喜欢吃就多吃点,都给你吃。” 把一盘糕点往小宝面前推了推。 小宝看了看,另一只小手上去也抓了一块,扭身朝苏青媖递了过去,苏青媖朝她摇了摇头。 他愣了愣,往手上看了看,又朝妩娘递了过去。 妩娘高兴地接了过去,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半:“嗷呜,真好吃,是不是啊小宝?” 小宝朝她点头,笑得开心。把她爱得不行,在小宝脸上捏了又捏,揉了又揉。 苏青媖在一旁看着小宝挤着眼睛,歪着头,一副尽力忍耐的样子。 这但凡换个人,吕小宝估计小脾气要发作了。苏青媖对小宝投过来的小眼神装作没看见。儿啊,咱娘俩在别人的地盘上呢,且忍一忍。 “这孩子真可爱,太讨人喜欢了。要不你给我养几天吧?反正跟着你也吃不好睡不好的。留在我这,还有人伺候他。” 妩娘一边揉搓着小宝的小脸蛋,一边慢悠悠说道。 苏青媖心里一紧。我辛苦生的,给你养? 你跟逗小猫小狗一样,高兴就逗几天,不喜欢了不想逗了,小宝要怎么办?要把他扔哪? 硬着头皮:“这孩子皮着呢,脾气也大得很,你可别看他现在这么乖,要是嚎起来闹起来,让人头皮都发麻。我都想把他扔了!” “我不怕,反正有的是人伺候。你把他扔了,我正好捡过来养。” 呃 她没想扔啊,就那么一说。 “你,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跟着大将军身边,你怎么不要一个?现在寨里也清静,正好养个孩子。”苏青媖转移话题,试探着说道。 那妩娘愣了愣,把手从小宝脸上移开。 又定定地看着他小口小口吃着糕点的可爱小模样,道:“我已经生不出来了。早些年伤了身子,养不好了。” 不好,踩人痛处了。苏青媖垂下了头,不敢看她。 又听她悠悠说道:“这寨子里是清静,可就是太清静了,除了山就是山。想往外面去,要爬山又要走山路,走得一身臭汗,还走不出去。这山里看了几天也看腻了,半点消遣都没有。” 山里是没什么消遣,只有人间烟火。只不过,如今这人间烟火也快没了。 苏青媖也不想把一腔怨气撒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她暂时不想搞得太僵,示弱要示弱。 便说道:“我夫君上战场去了,快三年了,半点音迅也没有。我哥,表哥,姐夫都没了,小宝他爹也不知道还活着没。这孩子是他留在世上的骨血,再苦再难,哪怕当乞丐给他讨食吃,我也会把他养大” 妩娘抬头看了苏青媖一眼。 苏青媖朝她笑了笑:“我夫君走后,这孩子给我带来了很多慰藉。你要是觉得寂寞,也可以收养一个,像小宝这么大的,正是不懂人事的时候,谁养就跟谁亲。” 妩娘看向小宝:“我就看小宝挺顺眼的。” 呃 弄巧成拙了? 还想再说:“我” 妩娘打断她:“你也说了,他是你夫君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我总不能硬抢过来,做天怒人怨的事。” 苏青媖狠狠舒了一口气。 小宝要是被抢了,这可真是糟糕透了。她一现代文明人,哪会什么大开杀戒的事。 便试着说道:“你要真觉得无聊,可以到山脚下走一走,那里有一条小溪流,河水很清澈,有螺蛳有小鱼,或者你也可以跟着女人们到山里采野菜” “不了,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杀了才解恨。” 呃,好像是的。 苏青媖便不说话了。 好半晌,那女人才把目光从小宝身上移回来:“如果你夫君死了,你会改嫁吗?” 呃,话题转得有点快。 苏青媖忙敛了敛神色,摇头:“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如果没有孩子我可能会考虑,但有小宝了,我怕他受委屈。” “不改嫁,一个女人,要如何过活呢?在娘家要看兄弟姑嫂脸色,一个人住也要被人觊觎。带个孩子更没法生活。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懂经济,要如何过活呢?” 苏青媖也觉得这时代的女人挺难的。 想说话,刚张了张嘴,见那女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就抿紧了嘴。也许她在自说自话,并不想别人回答或是附合吧。 在小宝连吃了三块糕点后,妩娘朝她挥了挥手:“你抱他下去吧,我困了,想歇一歇。”说完就进了屋。 苏青媖看了看眼神跟着妩娘的小宝,瞪了他一眼,这孩子还朝她笑了笑。 在苏青媖上来抱他的时候,还两手往盘子里一抓,拿了两块糕点,苏青毁用手拍打了他,他也没放下。 嘟着小嘴,把其中一块伸到苏青媖面前。 苏青媖摇头:“娘不吃。宝啊,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知道吗?乱吃,就见不到娘了。” 小宝没听懂,执着地伸到苏青媖嘴边。 苏青媖只好咬了一口,小宝这才高兴了。把另一只小手里拿的糕点往自己小嘴里送,苏青媖咬的那块则往她嘴里塞。 算了,孩子也是缺吃的,不说他了。 母子俩把两块糕点吃完了,也到了她们住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咬人 活计多得很,几百人要吃要喝,黑熊可不会因为她得了妩娘的青睐,就对她另眼相待。立刻就塞给她一个篓子,让她去摘菜。 苏青媖背着小宝,到了地里。 见原来寨子的人很会见缝插针,利用山里那点有限的土地,沿山种了很多谷物和蔬菜。只是被这几百人吃了几天,已是稀稀疏疏了。 再不补种,估计只能吃野菜了。等秋冬天一到,野菜也吃不到,不知道会不会就吃人了。 指望土匪能懂经济懂庶务吗?算了吧。饿死他们更好。 苏青媖正猫在地上拔着菜,小宝在一旁玩泥土。她一边拔一边不时看小宝一眼。见没什么危险,便专心在眼前的菜上。 苏青媖开小菜铺的,自然认识了不少菜,地里的菜也都认识,不时教小宝这是什么菜,那是什么菜,小宝也很感兴趣,很是配合地跟着学。 这孩子虽说开口晚,但学东西很快,现在已经会说一些短句了。记性也好,但凡教过的东西,见过的人都记得。 这好记性定是随了她,才不是随了他爹那个学渣。 他那个爹要是有这么好的记性,读了那么多年书,能考不出个功名?做为长子还被抽丁走,也够没出息的。 多少农人子弟白天下地干活,夜里才有时间苦读呢,没灯还凿壁偷光夜读呢。他呢,有吃有喝有穿,上私塾走几步路的事,啧啧学渣无疑。 苏青媖吐槽了吕博承一番。 忽然手上就顿了顿,望着眼前的菜地出神。 快三年了,吕博承,当初要听你的话就好了。不同房不要孩子,那这时候我一定一个人就偷摸着翻山走了,迷就迷在山里,死就死吧,冒点险也没什么。 但现在有个小宝,要是在山里让他被野物什么的咬了,她要怎么办? 也不知道你还活着没有? 你儿子会叫娘了,也会问爹了。 你还没见过吧?他长得很像你。 苏青媖头一次对吕博承这么想念。一定要活着啊,见一见你可爱的儿子。一眼都见不到就死了,该多遗憾 苏青媖心里有些堵得慌,鼻子也堵。 “娘,虫,两只”吕小宝忽然一手捏一个菜青虫伸到她面前,吓得苏青媖直接坐到地上。 “吕小宝,吕卫旸!你快把它扔掉!” 两只胖胖的菜青虫还在小宝的手里懒洋洋地扭动着,让苏青媖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扔掉!” 吕小宝不依:“好玩。要。” 好玩个屁! “吕小宝,你要不扔掉,娘就把你扔在这,你信不信?一会要是你手发痒了,娘可不会给你找药,知道吗?” 小宝愣愣地看着反应极大的苏青媖,软软的好玩,也不咬人,娘为什么不喜欢。 左右看了又看,把它们小心翼翼放在掌心里,托着它们朝苏青媖走了几步,举着给苏青媖看:“不咬人。” 啊这小东西!还玩!苏青媖狠狠抖了两抖。 连退了两步:“一会娘揍你,你信不信!” 不信,娘还没揍过他呢。 母子俩在田间地头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小宝体会不到苏青毁内心的恐惧,以为她在跟他玩,嘎嘎笑着,捧着两条胖胖的菜虫就追她。 秀儿挎着一个大大的篓子走了过来,看着菜地里你追我赶的母子二人,边走边笑。 “菜虫不会令人发痒,没事的。” 朝苏青媖安慰地说了一句,见小宝站在原地看她,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小宝:“菜虫要吃东西才不会死,我们给它吃东西好不好?” 说着摘了一片菜叶子,捏了两条菜虫放了上去,又放它们放在田梗上,小宝就蹲着不错眼地看。 苏青媖心有余悸,紧紧盯着小宝。 这孩子不会把它扔进嘴里吧? 想着,又打了一个冷颤:“小宝,来,娘带你摘菜,不摘菜,晚上就没饭吃。” 小宝站了起来,冲着她摸了摸吃得鼓鼓的小肚子,没饭吃就没饭吃,他吃饱了。 苏青媖见他不动,这个气啊。打不得也骂不得。 秀儿看得笑了起来:“苏姐姐,你来跟他玩吧,菜我来摘。” 苏青媖半点都不想过去,远远地招呼吕小宝:“小宝,来,我们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虫了。” 小宝果然来了兴趣,抬腿就往地里走,终于肯离开那两条菜虫了。 看他很认真地 在菜叶上翻找,苏青媖见他没有危险,也不管他。 只跟秀儿说话。 “你们有没有一些防身防蚊虫的药物?帮我备上一些。山里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得带着些。” “这个有的。我让爷爷帮你准备。柏树哥那边,我爷爷去见过他了,他很激动,说会配合你。我爷爷今天准备偷偷给他再采些草药给他喝,让他能快些养好伤。” “你爷爷还懂采药啊?” “大山里,大夫都不愿进来,祖祖辈辈病了伤了,都是自己采药自己治。每个人都懂一些草药。” “怎么就不懂那些药倒人的药呢?”苏青媖颇为遗憾。 “我那时还是给他们迷昏带进来的。”那些药上哪买的?她也想买。简直是行走江湖必备良药。 “我们也就懂一些常见病痛能用的药草罢了。寨子里都没有懂医的人。” 那还真是遗憾。 接下来连着两天,男人们都没来她们这个大通铺拖女人,大家难得地睡了两个好觉。 又一天,苏青媖听说寨子里又有人死了。 说是有一个原来寨子的男人去找贼子大黑报仇,大黑把他妹子糟蹋了,他妹子隔天就吊死了,他娘当晚也吊死了,而他爹在贼子进寨的第一天就死了,全家就剩他一个人了。 然后他养了几天伤,去找大黑报仇,结果两个人齐齐从山上摔了下去。 那么高的山,摔下去,肉都烂了。人还能活着? 苏青媖一听就知道是果儿的哥哥柏树。 从山中一齐摔了下去?那柏树还活着吗?别死了吧? 到时可没有第二个人执行这样死循的计划。 苏青媖急得不行,找秀儿打听情况。 秀儿也是急得不行,避着人偷偷去打听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来 当天傍晚时分,秀儿来跟她说,柏树还活着。 说是从那里摔下去,底下有一块凸起的大石,被树叶掩着,从上面看不见,只有他们这些寨子里的人才知道。 柏树和贼子大黑一齐摔下去,就掉在那块大石上。在大石上柏树就把大黑杀了。他只是轻微擦伤。他会在那附近等青媖。 苏青媖一听,放了心。 接下来,她便开始做准备了。 这一晚,不知是大黑的死激起了贼子们的恨,还是好几天没有找这个大通铺的女人发泄了,天一黑,几个男人又跑了过来。 各自拽了一个顺眼的女人就往外拖。 有一个男人见苏青媖长得不错,便上来拉她。 苏青媖激烈反抗,随手抓起床上的东西就扔他。 那男人被激起兽性,整个身子朝苏青媖扑了过来,半个身子把苏青媖压在大通铺上。 苏青媖力气抵不过他,两手被他抓着,只能用脚去踢他,下半身拼命挣扎。 “坏人,坏人” 小宝捏着拳头就上来拍打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腾出一只手,把小宝重重地往旁边一推 “小宝,小宝!” 苏青媖半边身子得了自由,想扑过去看小宝,那男人很快回过身来,把苏青媖往床下拖。 苏青媖正挣扎着,忽然那男人动作顿了顿,原来是被人从背后砸了两下 那男人恼恨地扭头看去,苏青媖也看过去,就见秀儿正举着一个木盆往男人身上砸。 “小婊子!是觉得爷没有找你,你吃味了?”那男人放了苏青媖,转身来抓秀儿。 秀儿很快就被男人抓住,把她往外拖了出去。 苏青媖急忙抓了木盆就跟了上去。 这时,秀儿朝她挤了挤眼睛。苏青媖立刻就懂了。 把木盆放下,转身快速把小宝捞在怀里,急忙跟了上去。 那男人拖着秀儿,秀儿又一直在拼命挣扎,走得并不快。 苏青媖很快就追了上来,立刻把背带拿了出来,把小宝往背上一背,背带绑好,一路跟了上去。 那男人已是等不及把秀儿拖回房了,秀儿一路挣扎踢打,已激起他的兽欲,他就想立刻把秀儿办了。 四下寻了寻,见着有一处柴垛,立刻把秀儿推了过去。才把秀儿压在柴垛上,立刻从秀儿的背后压了上去,动作快速地掀起秀儿的衣裳,眼看秀儿的裤子就要被他一把扯下 苏青媖一个箭步,紧紧握着电棒朝他捅了过去 那男人抽搐了几下,就倒仰在地上不动了。 秀儿提起被那男人半褪下的裤子,抖个不停,流着泪。 苏青媖半抱着她,安抚她:“别哭了,我们快走!” 说着就拉着秀儿往前走,才走出两步,又顿住了。扭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不能把他放在这里! 等他清醒了,想起来,秀儿会遭殃不说,她的计划也会被打乱。 杀了他! 还得做出她和这个男人同归于尽的样子。这样那群贼子才不会追究寨子里的人。 苏青媖想清楚后,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抽开刀鞘,俯身对着那人的脖子,来回比划了几次,就是下不去手。 她没杀过人。她害怕。手抖得厉害。 “我来!你带小宝走开些。别让他看到!”秀儿走过来冲她说道。 苏青媖忙把刀递给她,低头背着小宝走开:“小宝,你趴娘肩膀上,别看,你乖乖的,也别出声。” 说完就感觉到小宝软软地趴在她肩窝里,苏青媖还不放心地把一只手背过去,按了按他的小脑袋。 不一会,秀儿就追了上来,把刀递给她:“我擦干净了。” 苏青媖接了过来,见她手抖得厉害,叹了叹,握了握她的手。把刀插回刀鞘,又收进怀里。 “那人呢?” “我把他扔下去了。他们不会往那边找的。没几天他就会被山里的野兽吃干净了。” 苏青媖点了点头,抓住了她的手,两人一道摸黑往后山走。 秀儿紧紧地抱着苏青媖的胳膊,好一会才不抖了。 苏青媖心里一叹,对她说道:“要不,你跟我们一块走吧。” 秀儿顿了顿,摇头:“不了。我走了,我爷爷和剩下的人都得死。不死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折磨。你跟着柏树哥出去,找人来救我们。我等你们。” 苏青媖心里沉甸甸的。 艰难地开口:“要是万一他们再来呢?” 良久,秀儿才开口:“来就来吧,我不会寻死的。如果有人嫌弃,我就一个人守着我们家的老宅终老,帮我爷爷守护我们这个寨子。” 苏青媖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代人对名节什么的不看重,但是这里不是。 这里的女人把名节看得比天还大。她们自己看得大,别人也看得重。失了名节的女人,活着,可能一辈子只有守着自己过了。没有盼头,所以很多人不想活着吧。 苏青媖心里像坠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她原本只是想着,柏寨主想在她身上赌一赌,而她也想逃出去。最后哪怕不能解救柏家寨,跟现在也没什么不同。 而她借机逃出去就好。 但现在,她想救他们。 有一个人活着,她就要救。 两人来到上次的山洞,苏青媖带着小宝在原地等,秀儿则去喊他爷爷。 不一会,柏寨主和秀儿就过来了。还带来了两个篓子,可以把小宝放里面,也可以背行李。背篓里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吃的喝的和药。很是周全。 苏青媖很是感激,朝他道谢。 借着月光往深不见底的山谷望了一眼:“柏树在附近?我怎么下去?” “你在上面等着就好。” 苏青媖正疑惑,就见柏寨主已是两手合拢在嘴上,发出几声鹧鸪鸟的叫声。 才片刻功夫,附近也传来几声鹧鸪鸟的应和声。 “好了,等着吧,等柏树爬上来,他会带你从这里翻到山的另一边去。” 不一会,一个身影从底下爬了上来。 苏青媖就着微弱的独光看清了他。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穿着短打,很是精干的样子,脸上冷冷清清的,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因为家里的连番变故。 柏寨主给双方介绍。 柏树看了看苏青媖,又看了看依着她大腿的小宝,有些欲言又止。 苏青媖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小宝,道:“你别担心,我会护着他。他很乖,不会乱叫嚷。我到时候背着他,不会耽误我们赶路的。” “乖!” 小宝也忽然对着柏树说了一句,把柏寨主和秀儿都给逗笑了。 “对,你很乖,你真是个乖小宝!” 秀儿上来抱了抱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再次要是再见到,我再给你肉吃。” “好。”小宝还冲她点头应好。讨喜的小模样,让秀儿很是开心地揉搓了他一番。 在柏寨主和秀儿的目送下,苏青媖和柏树就着夜色往密林里钻了进去。 第一百七十章 什么东西 “爷爷,他们能找到人回来救我们的吧?” “能一定能。” 柏寨主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一定能的。如果不能,他怕是活不过多久了。 而苏青媖这边,跟着柏树,磕磕绊绊地走了一段路,见已在深山密林中了,苏青媖便摸了个头灯带着头上 周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这,这是”柏树不知道为何这个苏娘子头上忽然光茫大盛,吓得呆住了。 “你不要惊讶,也不要多问。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 “好”柏树盯着她的额头,点头应了。惊奇不已。这是什么神技? 看不见她头上的东西,只是觉得周围一下子照亮了。 柏树觉得也许这个女人真的有些东西,寨主爷爷真的会挑人。这个人一定能带人来解救他们寨子的。 柏树心里忽然信心倍增。 有了风吹不灭的光,两人不再小心翼翼,终于能直起身子,不用再一点点摸索,行程都快上了许多。 两人一个背着小宝,一个背着行李c食物和水,脚下半点都不敢耽搁。必须在天亮前翻过这座山,远离柏家寨,不然被人抓到则前功尽弃。 两人很快便在密林里淌出长长一条路来。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野物都休息的缘故,这一路他们走得还算顺畅。 苏青媖一路提着心,她不怕遇到人,就怕遇上一些让她害怕的东西。 豺狼等大的野物她也不是很怕,就怕躲在暗处的虫蛇一类。听说山蚂蟥也很多,沾上皮肤还会钻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苏青媖狠狠抖了几个激灵。 临行前她把她自己和小宝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宝被她放在背篓里,背篓外面让她罩了一层油布,小宝歪在里面睡觉,也不怕有东西掉进去。 而她则半点皮肤都不敢往外露,除了两只眼睛,袖子和裤管都用绳子绑严实,手都带着手套,鼻子也都罩在罩布里。 柏树对山里很熟,带着她又是穿林子,又是爬山脊的,要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在密林里,周围一片黑,她是绝计找不到方向的。 这么一颠一颠的,小宝很快没了动静,想必是歪在篓子里睡着了。苏青媖叫了他几声,他也没应。苏青媖停下来感受了一番他的呼吸和起伏,这才放下心。 “小宝很乖,我还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孩子。”孩子不哭不闹,让二人省了不少心。 本来听到苏青媖还要带个孩子,柏树心里直打鼓。孩子一哭闹,声音又脆,几里外都能听到。而且到时闹起来,还耽搁行程,跑都跑不及。 但现在看来,这个孩子真的很省事,让大人少操了不少心。 苏青媖笑了笑:“我这儿子,只要给他吃饱,不耽误他睡觉,他都乖得很。也听我的话。” “那我省着点,把我那份留给他吃。” “那倒不用。这山里东西也多,我们不会缺吃的。” 但是柏树却已是默默打算自己少吃点了,这一路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大人能扛饿,孩子可经不起。 又走了很久,苏青媖只觉得脚已经抬不起来了,跟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艰难。 柏树找了一根长棍,拉着她:“再走走,绕过这一段,那边有个山洞,我们就进去歇一会。” 终于,晨光微露,二人走到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进去歇息。 苏青媖进去,把油布解下,铺到地上,再由着柏树帮她把篓子拿下来,她就瘫坐地上不动了。 “这孩子真能睡。”柏树把小宝从篓子里抱了出来,把他放到油布上,让他继续睡。 苏青媖看了小宝一眼,笑了笑:“这孩子没睡够不会醒的。” 山里凉,柏树怕小宝在地上太凉,在他附近生了一堆火。 他拿了两块干粮在火上烤了烤,递给苏青媖。又把装了水的竹罐在火上烧了烧,热了一下给苏青媖倒了一杯。 苏青媖接了过来,一口热水一品干粮解决了早饭,总算恢复了几分元气。 在洞口看了看,浓雾弥漫,山尖尖笼在雾里,看不见方向。 “我们在哪了?”群山被大雾笼罩,跟仙境一样,看哪座山都好像一样,这能辩得出哪个山寨在哪座山里? “已经在我们那座山的背面了。柏家寨在我们的另一面。” 苏青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分别,又进了洞里,把小宝抱了起来,打横抱在怀里,怕他睡在地上太凉。给他喂了一些热水, 他也眯着眼睛喝了。 “一会我们怎么走?” “我们顺着这座山到谷底去,然后那里有一条路,我们走谷底那条路,进到另一座山那边,那里有一个寨子,是很多年前从我们寨子分出去的。寨主爷爷就是想让我们去那里送信。那个寨子离我们寨最近。” 苏青媖点头表示明白。 二人歇了小半个时辰,把小宝又重新抱进篓子,两人又一人背了一个篓子,再次上路。 天亮了,路好走了许多。 但是很多野物也出来活动了。林子里不时窜出一只野物,吓苏青媖一跳。 偶尔扭头看见树枝上盘着蛇,地上爬着蛇,与蛇擦身而过苏青媖毛骨悚然。一路揪着心,脚都迈不动。 “蛇也怕人,只要不去攻击它,它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话是这么说,但它小睛睛直勾勾地盯着你,你心跳都停了呀。 苏青媖就想闭着眼,被柏树拖着走算了。太吓人了。 柏树从小在林子里穿梭惯了,半点不怕,还能听声判断出是什么动物。拿着弓箭一路射杀了不少。绑了一串在腰间,说要带给那边的寨主当见面礼。 让苏青媖佩服不已。 她说一个人敢冒险进山逃出去,是假的,假的。她连一步都不敢走进去。 吕小宝比她胆子大,一路指着这个,望着那个,问个不停,当亲娘带他游山玩水。 等终于从山上下来,到了两座山相连的谷底,苏青媖狠狠舒了一口气。 把背篓解下来,就瘫坐到地上休息。觉得谷底气候怡人,刚才爬山爬出的一身燥热给一扫而空。 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就带小宝去尿尿。等他尿完,刚给他提上小裤子,就被人用什么东西从背后抵住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怎么是你 “送上门来的?还一大一小,我可是赚了。”背后一个男人邪里邪气说道。 苏青媖心里咯登一下,完了。就说这山里最适合藏人,哪里只会抢一个寨子。 刚从山里钻出来,这还没喘上一口气,怎么又撞枪口上了?苏青媖心里很是懊恼。 小宝抱着苏青媖的大腿,看向那个男人。 “看什么看,小崽子!一会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外面最喜欢你这种小孩了,十两银子多的是人抢。” 苏青媖一听忙把小宝搂到面前。 柏树呢?千万别过来,快跑,跑一个是一个。 “你是谁!干什么的!快放开我姐!” 苏青媖就差拍脑额了,怎么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柏树是看苏青媖和小宝去的太久,怕他们出事,寻了过来。这一过来,果然出事了。见一男人正用匕首抵着苏娘子的腰,还要把小宝卖了? 不能忍。柏树想找根棍子什么的,也没寻到,只好赤手空拳就扑了过来。 那男人转身迎向柏树,挥着匕首就刺向他。 苏青媖忙把小宝推开,抽出匕首也迎了上去。柏树从小打猎,有一身经验,苏青媖则遗传苏家人,有一把子力气,两人合力,很快就把那男人压在地上,缴了他的刀具。 “好汉,女姐姐,饶命!” “饶命?刚才你不是还要卖我外甥吗?饶命!饶你命一会你该要我们的命!”柏树捏着拳头就挥向他,对着他的脸连挥了好几下。 苏青媖在一旁看着,却觉得这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有点眼熟。 走过去,蹲下来盯着他的脸看了看,试探道:“花豹?” “啊?”那男人看向她,认了一会:“青媖妹子?” 我去,真是花豹。 “妹子,青媖妹子!你放开我,这是我妹子,还不放手!我能对我妹子对粗吗?” 苏青媖朝柏树示意,柏树便松开了他。 苏青媖上下打量他,这怎么什么人都喜欢络腮胡?有男人味?还是让人瞧着凶悍有气魄? “妹子,你怎么在这里?咱枫亭镇离这么可远着呢。”花豹很是惊奇在这里看到苏青媖。 苏青媖没回他,问道:“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我大哥来的啊。我们原本是打算跟着齐军的,没想到吃香喝辣还没几天,就被朔军打得七零八落。外头人人喊打,我们就躲到这里来了。这山里易守难攻,先躲一段时间再说。” 苏青媖听完皱了皱眉头:“你们现在木洼寨?” “啊,妹子,你是怎么知道的?”花豹一脸的诧异。 他这妹子跟他一个村,到年龄就嫁到了枫亭镇,怎么对江东的寨子看起来挺熟悉的样子? 苏青媖闭了闭眼,与柏树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涌上一股挫败感,眼里带着黯然。 “你们到木洼寨多久了?” “也不久,一个月不到。” “那寨子原来的人呢?” “还在啊。又不能都杀了。还得留着他们给我们做饭洗衣,还要给我们找吃的。不然我们这些大男人哪能懂那些,饭都吃不上了,饿死在这大山里多不划算。” 花豹说得一脸坦然,苏青媖却是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妹子,你问这些干嘛?难道你原本是要去木洼寨的?”花豹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苏青媖。 见她不答,想着在这里竟然见到苏青媖,有些急了。 “咱们广宁府被人占了?乡亲们都逃出来了?这木洼寨你还有亲戚?我老娘呢?”问完,又龇牙呼痛,瞪了柏树一眼,这小子,手真重! 苏青媖撇了撇嘴:“你扔下你老娘跑了,现在倒是关心起你老娘了。” 花豹摸了摸鼻子:“我,我那不是,功不成名不就吗,带我老娘干嘛。她一个人在咱们村,也没人欺负她,村长也不会赶她走,总有她吃的喝的,跟着我干嘛” 花豹声音越说越低。 苏青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又问他:“你们多少人到的木洼寨?都是些什么人?” 花豹不答,看向苏青媖:“妹子,你问这些干嘛?” 柏树看了苏青媖一眼,用匕首又抵向花豹的脖子:“说不说?” “说,说。”花豹认怂。 反正他从小就是个识实务的人。 看了苏青媖一眼,说道:“有两百多人,大多是跟我一 样的,也有些手上功夫好的。妹子,你不会是想找人来救木洼寨吧?你别天真了,我们人多。哥劝你一句,能有多远就走多远。哥还能看在同村的情谊上放你一马,但是我大哥他们可不会讲什么情面,他们年轻力壮,见个母猪都两眼放光,更何况像妹子这么好看的女人。” 苏青媖一颗心沉到底。 看来,木洼寨跟柏家寨一样,那些女人都逃不过被人糟蹋的命运。 “你们要一直呆在木洼寨了?”苏青媖又问他。 “那哪能。我们当初跟着大哥出来,是要出人头地的,当然是要建功立业。窝在这大山里算怎么回事!睁眼闭眼除了山就是山。呆了几天就浑身不对劲,想着外头的酒馆,外头的” 剩下的话花豹没说出口。他妹子盯着他。还是算了。 见苏青媖沉默,一双眼睛又打量起苏青媖和柏树,不知道这男的是什么人。 又见苏青媖身后还有一个小娃子正盯着他看,立刻就笑了。 招呼他:“哎,小娃子,来啊妹子,这是你儿子啊?这么点大,怎么舍得带着他在外面吃苦?难道咱们枫亭镇真的呆不下去了?” “妹子,莫不是枫亭镇真出什么事了?” 苏青媖没理他,跟柏树起身避着他商量了一番。 花豹也没跑,只逗着小宝,小宝也没过去,只远远地看着他,盯着他脸上的胡子看。 看来木洼寨是不能去了。 苏青媖和柏树都忍不住失落。 好不容易翻山逃出来了,本以为木洼寨即便没有太大的希望,好歹能借助一些力量。但现在木洼寨都自身难保,搞不好比他们柏家寨还惨。 柏树很是绝望地蹲在地上,抱着头。不知要怎么跟柏寨主交待。他逃出来了,可他那些乡亲还在那些恶人的手里受着煎熬。 苏青媖想了想,走向花豹。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男人是谁 “妹子。你有事尽管吩咐。他乡遇亲人,哥高兴。有事要哥做的,你尽管开口。更何况还有当初你的赠银之恩呢。” 花豹拍着胸膊,一副有事尽管吩咐的样子。 苏青媖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 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少了些痞气,多了些刚硬的气质,看来,这一番也是历练了。 “我是想来投奔木洼寨寨主的,咱们枫亭镇呆不下去了,征兵,我爹也在名单里,我带他们逃了出来,但后来兵荒马乱的我们失散了。本来想投奔木洼寨,带着孩子进山来躲一躲清静的” 苏青媖真真假假的说着。 花豹一脸的同情。 妹子太不容易了。这一大家子失散了,就剩她一个人带个孩子,在这世道里应该很难吧。 “那这个男人?”花豹瞥了柏树一眼。妹子又找了一个? “他是路上跟我们走到一起的,我和我爹他们失散后,他就一直帮我。他是木洼寨寨主的侄儿,这些年一直在外头,我跟着他想到木洼寨避一避,等外头安稳些了好去找我爹娘他们。” 花豹点了点头:“那妹子想让哥怎么做?” 苏青媖想了想,道:“你能不能把木洼寨寨主给我们叫出来?他这侄儿想见一见他。我们就不进去了,怕出不来。我们就见一见,不会耽误多久的。见完我们就走。你会放我们走的吧?不会告密的吧?” “妹子,你把哥想成什么样了?哥是那样的人吗?我娘还在咱们桥头村呢。还指望村里照应呢。我能出卖我妹子?” 还念着老娘就好。苏青媖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那” “妹子,你们在这等着,哥进去给你叫去。你们先躲到一旁林子里,谁过来都别出来。” 苏青媖点头:“好。你一大早出来是干嘛的?” “嗐,哥不是无聊了吗,馋肉了,出来看看能不能打到几只猎物”话说着,眼光往柏树那边撇了过去。 苏青媖见了,走到柏树那边,解了几只野物给他:“本来就是打算给寨主当见面礼的,你拿去。留这几只我们路上吃。” 花豹很是高兴,扬了扬手中的野物,看了看:“好好,那妹子在林子里等哥。哥给你叫人去。” 这妹子真懂事。花豹拎着几只野鸡野兔,高高兴兴地拐过山路的那一头,一闪身不见了。 “苏姐姐,那人可信吗?”柏树有些担忧。 苏青媖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跟我娘家是一个村的。但他从小不学好,我也有些把握不准。我们先躲一躲,也做一些准备。” 苏青媖和柏树躲到另一边的林子里,爬到一棵大树上,叶子浓密,遮得很严实。柏树也找了一些树枝打算削来做箭失。 “小宝,听娘的话,乖乖地别出声啊。” “好。”小宝乖巧地点着头。 苏青媖把装着小宝的篓子卡在两根大树杈中间,又用油布遮盖好,在篓子里放了些吃的,还有玩具,让小宝在里面玩。她则爬下树跟柏树一起削箭失。 看来闲下来后,她也得学个一招半势的,这弓箭也得学着些,准头也得练练。 这兵荒马乱,遍地土匪兵匪的,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她力气大,跟人正面对上,好歹也能跟人拼一拼。若再有些厉害招势,应该也能防防身。 两人削了一堆箭失,一个多时辰,才远远地见花豹带着人过来了。 两人远远地躲在树上瞧见了,确实只有花豹带着一个年纪大的男人过来。见柏树冲她点头,看来是木洼寨寨主无疑了。 两人下了树,见花豹正找他们,便出了林子。 那木洼寨寨主见着柏树很是激动。 苏青媖示意柏树过去,她则带着花豹走向另一边。 苏青媖试探了他一番,发现他对跟着的这个大哥,也不是那么狗腿忠诚,对他大哥做的事颇有怨言,看来队伍心不齐啊。 苏青媖便心里有数了。 “妹子,你不要轻举妾动啊,我这大哥,凶着呢。手上不少人命。要不是朔军又把京师夺了回去,我们都要跟着进京师吃香喝辣的了。听说现在齐皇又在东都称帝了,正招兵买马,我们大哥正等着信呢。到时候搞不好,还能捞个从龙之功。我到时候衣锦还乡什么的,也风光风光。” 花豹想着衣锦还乡,大白天的,苏青媖没觉得他在做白日梦。 乱世出英雄。私盐贩子都能称皇,卖草鞋的也能称帝,杀猪的做木匠活的,都能成为一方霸主,他一个小混混 ,黄袍加身什么的,也没什么不可能。 这乱世,英雄豪侠倍出,一切皆有可能。谁都不能小看了。 “那万一你哪天功成名就了,我们桥头村可出名了。到时候,我也说我是出自广宁府下枫亭镇的,跟花豹大人一个村的,可风光呢。到时候也沾你的光。” 苏青媖半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花豹哈哈大笑,被苏青媖哄得浑身舒泰。好像已经看到自己风风光光的那一天了,满脸都犯起红光。 还是他妹子会说话。 他妹子怎么就这么会看人!有眼光。他本来就是一个有报负有想法的人,且等着吧,将来他一定做出一番成就出来的。也好让那些人看看,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混混。 而另一边,木洼寨寨主也跟柏树说完了。两人脸上有失落也有一些希翼的光。 那寨主走到苏青媖的面前,朝她鞠了一躬。 “多谢苏娘子,一路照顾我这侄儿。这一番不能带苏娘子进寨子了,还请苏娘子再照看我这侄儿一段时日。老朽感激不尽。待来日有缘,一定迎请苏娘子为我们木洼寨的座上宾。” 一切未尽话言都在不言中了。 三个人心里都明白。 苏青媖朝他点头:“好啊,那以后等天气好了,有缘的话,我一定到木洼寨来拜会。” 木洼寨主定定地看着苏青媖,也不知眼前这个人能不能给他们两个寨子带来希望。寨子里的女人们,真是是太惨了。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每天活着都是煎熬。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农家饭 花豹和木洼寨主走的时候,苏青媖和柏树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见寨主佝偻着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走了很远,花豹忽然回过头来。 冲苏青媖喊了一声:“妹子,我是你哥吧?我们一个村子的哦,妹子要记住哦。” 妹子,你要做什么,记得提醒哥一声,哥和你一个村子的呢,我们都是枫亭镇下桥头村的。 苏青媖愣了愣,牵了牵嘴角,远远应了声:“好!”这花豹,也不是个蠢人。 花豹咧着嘴笑了,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眼前的两人转过弯,再也看不见,柏树才看向苏青媖,问道:“苏姐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其他寨子还去吗?” 苏青媖摇了摇头:“不去了。听花豹说附近几个寨子都被人占了。咱们进去就出不来了。再没有另一个花豹愿意放过我们了。” “那我们怎么办?柏家寨怎么办?” 柏树很是沮丧,寨主爷爷冒着危险,让他逃了出来,想让他出去找人解救他们,可是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苏青媖见柏树抱头蹲在地上,叹了口气。 太难了,小老百姓就想好好活着,不想争也不想抢,竟这么难。老天爷没给条活路。 “我们先出山,边走边想,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苏青媖招呼柏树进了林子,把小宝抱了下来。 小宝乖乖地,还朝着两人微笑:“娘。不说话,乖。” 苏青媖是又高兴又酸涩:“嗯,娘的小宝最乖了。娘最喜欢我们小宝了。” 捧着他的小脸蛋亲了一口,把他亲的眉开眼笑。柏树看着他可爱的小脸,心情都好了许多。 “现在附近几个寨子都被人占了,我们怎么出去?别被人逮住了?”苏青媖有些不放心。 两人开始上路。 “这几个寨子出山都是往最近的白陂县去的,我们翻到另一边,往隔壁的公溪县去。” “路你熟吗?” “熟。但是我们去公溪,要多翻两天山路。” “没事。安全为要。” “好。山里野物多,寨主爷爷给我们备了好些盐,山泉也多,我们不会缺吃的。苏姐姐,你要累了,我们就停下来歇歇。” “好。” 接下来,两个人便钻进山腹里,白天不停歇的赶路,夜里便找山洞露宿,天蒙蒙亮又起来赶路。 在山里足足走了四天,才翻到公溪县的地界。 远远地看见有屋有人家,苏青媖差点落下泪来。这几天走的山路是她以前一辈子走的还多。 两人坐在山脚下休整,苏青媖回首望了望背后的大山,问柏树:“这里离仁州多远?” “牛车可能要七八天。马车快,三四天应该能到。我也没坐过马车。也不知道具体要多久。” 苏青媖点头,要这么久啊。心里一阵惆怅。 “要不我们先找个村子休整一下吧,县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小宝跟着我们也吃了好几天苦,找个村子让他缓一缓。” 苏青媖听完,扭头看了看小宝,见他蔫蔫地趴在篓子边缘,脑袋也不四处转悠了,大大的眼睛都失了光彩,很是心疼。 把他抱了出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见他软软地趴在她的胸前,朝柏树点头:“好,那一会我们就去找个村子打听一下情况。”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来到公溪县郊的一处村子。 苏青媖带着个孩子,瞧着也不像坏人,她又肯出钱借宿,村里便有一户人家把她们三个迎了进去。 “我家男人也被抽丁走了,家里只有我公婆,我,还有我两个小儿女。你放心住。” 苏青媖跟对方介绍说是躲兵祸出来的,和柏树是一对姐弟,又说孩子的爹被抽丁走了,得了那女人的同情。 那妇人带她进了自家,跟自个公婆说了一番情况,她的公婆很是同情苏青媖。 “小娘子,你们放心住,咱们村都是老实本份人。村里很多人也被抽丁走了。你放心住。” “你给你娘家和婆家都留了一条血脉,他们知道了会感激你的。” 老头老太太对苏青媖印象很好。见小宝也可爱,立刻消除了对他们的戒备心。 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见着陌生人,原本在屋里躲着,见爷爷奶奶这么一说,也从屋里探头出来。 “豆儿,黍儿,来跟小弟弟玩。” 老太老太太见小宝趴在篓子里,觉得孩子一路 跟着大人吃苦,直叹孩子可怜。 他两个孙子女见着比他们还小的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飞快地看了苏青媖和柏树一眼,见着苏青媖背上的小宝,都齐齐看向他。 小宝也正用小手扒着篓子的边缘往下看他们。 苏青媖扭头看了看,笑了起来,把篓子放了下来,又把小宝抱了出来,让他跟两个哥哥姐姐玩。 三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很快便熟了。孩子一熟,大人们也很快便拉近了距离,少了些陌生感。 老头老太太得知他们在山里钻了几天,就急忙要去厨房给他们弄些吃的。 “哎呦,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大人在大山里呆了几天,真是可怜见的。我给他弄些热汤饭吃。” “妹子,你住这一间,你弟弟住旁边那一间。家里虽然简陋,但房间倒是多。”那妇人很快把房间收拾了出来。 带苏青媖去看。 看完房间不久,饭也做好了。 苏青媖三人在豆儿家吃了一顿热汤饭。虽然也不过是农家简单的饭菜,桌上也没什么大鱼大肉的,但是就是让苏青媖觉得特别好吃。 柏树都快吃哭了。 把老头老太太心疼得不行,直道他们在山里遭罪了。 特别是看小宝吃得喷香,老头老太太特别有成就感。看着小宝小口小口地吃东西,两个老人家两眼都能放出光来。 特别是小宝还甜甜地跟他们说“好吃”,把老头老太太激动地,差点就要再切点肉给他做吃的了。被苏青媖拦了。 豆儿和黍儿在一旁看着弟弟吃,不时吞一下口水。苏青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一顿怕是他们家平时不太会做的好饭菜了。 家里没个男人,顶梁柱不在,老百姓都要过得艰难一些。 苏青媖给了他们拿了借宿银子,他们本不想要的,被苏青媖硬塞了过去。老人家待她更是热情。 拉着苏青媖就问东问西,也向苏青媖说了很多情况。 第一百七十四章 欠他一回 夜凉如水,一牙残月斜挂。一家客栈里,只有几间客房还亮着灯。 一个男人站在半开的窗户前,略抬着头,看向漆黑的天幕。看不见脸,只看背影,清清冷冷的,披着残月的清辉,显得有些寂寥。 让人心疼。 崔玉英痴痴地看着,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痴痴地站着,脚步忘了动弹。 抽泣声起,男人略向后看了看,见是她,没有半点意外。 没说什么,目光又移向窗外。 良久,才悠悠问道:“玉英,你说,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散干净了吗?灵魂都不在了吗?” 这么久了,为何没入我梦来。 崔玉英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朝他走了两步。 柔声道:“老爷,夫人给我托过梦呢,让我好好照顾你,她怕你不爱惜自己。你别让她走得不安心。” “她给你托梦,为何就不肯入我梦来?”马明温缓缓地说着,语气有一丝哀怨。 自她走后,他的心再没热过。 快两年了,他未曾忘记过她分毫,而她却再不肯入他梦来。 崔玉英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走到窗前,递给他:“老爷,夜深了,小心着凉。” 见马明温把杯子接了,又道:“妾把窗户关了吧?” “也好。”转身往屋内走。 崔玉英关了窗,转身坐到他对面,见他只盯着杯子,也没打算与她说话。心里叹了叹。 又给他倒了一杯,说道:“没想到老爷这回的对手竟是博承。他把老爷放跑了,不知道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会不会撸了他的职?他升到四品将军,并不容易吧?” 说起两人都熟悉的人,马明温眼里有了些温度。 嘴角略扬了扬:“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又叹了口气:“没背景,朝中又无人,升到四品,不知流了多少血汗。军中那些人,惯常会压人军功。” 崔玉英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会遇上老爷吧?对上老爷他估计是下不了手的。” 见马明温一脸担忧,又道:“老爷你教了他几年,他一直把老爷当另一个父亲看待。我记得以前,他被他父亲打,或是跟后娘和两个兄弟闹了矛盾,总喜欢跑到老爷这里来哭。夫人就会安慰他,而老爷就只会训斥他一顿。” 崔玉英想起过往,不由得笑了起来。 马明温也牵了牵嘴角。 “男子汉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又低声说了一句。 崔玉英笑了笑,夫人是面上心里都疼他,而老爷心里疼,却面上装着严厉。 崔玉英打开了话匣子,也让马明温回忆起在枫亭镇的日子。 “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特别像瑞儿。因为是幺儿,瑞儿从生下来就比他其他兄弟,多得几分我和丽娘的喜爱。所以从小养了一身臭脾气,爱哭爱撒娇,也执拗” “后来,我见到博承,就把他收了当弟子。他自己也努力,书读得不好,但武功招式却学得有模有样。丽娘也喜欢他,经常把他误认为是瑞儿” 崔玉英看了他一眼,见他沉浸在回忆里,心里一叹。 道:“是啊。妾还记得,以前他一不开心就喜欢跑我们武馆来。还赖着不肯回家。夫人又疼他,让人给他做了好多吃的。他自己不喜欢吃的,也不说,不忍心夫人难过,就一直吃,吃得撑吃到吐” 马明温笑了起来:“脾气跟瑞儿一模一样。” 说完,想到此刻可能跟他娘已经团聚在一起的小儿子,心里又疼了起来。面上却挂着笑。 崔玉英心里一疼,忙岔开话题:“那博承这回放跑了老爷,他会受到什么责罚吗?” 马明温又叹了口气:“责罚是一定的,就看他的上司肯不肯保他了。博承是个性情中人,他这个性子,想坐得高位,想走得更远,会很辛苦。” 马明温自己也没想到,这次迎战他的会是吕博承,才不到三年,他就能带领一支颇具规模的悍军铁军了。 他心里为他骄傲。 阵前交战,两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到会在那样的场合,师徒二人以那样的方式相遇。 最后是博承虚晃一枪,他一个不妨,竟刺中博承博承带伤勒马退回军中,而他则带着人马逃出了朔军的包围 博承这是念着师徒一场,不忍伤他,不忍和他师徒二人刀戢相向。宁可伤了自己,放跑了他。 只是他放过了自己,不知朔皇会不会放过他。 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朔皇这个人,他马明温了解得透透的。 胸无大志,耽于享乐,性情又多疑。现在齐皇在东都与他分庭抗礼,他派人前去攻打,而他手下的大将却放跑了齐军的人马,他是一定不会放过吕博承的。 就跟当年他没有放过自己一样。 他立过多少功劳,几个儿子又立了多少功劳,最后还齐齐为朔朝捐躯了丽娘差点哭瞎了眼 可最后呢,他们一家得到什么了? 这个腐朽的朝廷,还在苟延残喘,他恨不得立刻掀翻了它。 “此番是我欠了博承的,将来有机会我定会偿还给他。” “就怕他没有命等到老爷偿还他。” 马明温顿了顿:“他此番放跑我,朔皇是一定会责罚他的,但还不至于会要了他的命。至于将来战场上瞬息万变,希望他能活着吧。现在他手上的功夫又精进了。” “妾也希望他能活着。他还没见过他孩子呢。老爷没告诉他吧?” 马明温摇头:“那会气氛那么紧张,哪有时间叙旧。” 也是。崔玉英又悠悠说道:“也不知苏娘子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咱们要是再晚走一些时日,就能见到了。” “希望是儿子吧。这种乱世,男人都活得艰难,更何况女人。好歹也给博承留条骨血。” “是呢。妾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夜深了,明日老爷还要往袁州去,妾服侍您就寝了吧?” 马明温捏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对崔玉英淡淡说道:“你去睡吧,我自己来就好。” 崔玉英面上一黯,应了声:“是”,就转身出了房间。 而马明温又坐在桌前发了一回愣,良久才上床歇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遇见 次日,小豆子在马明温的房间外敲门:“师父,该起了。” 说完侧耳听到里头应声了,才转身去准备。 又过了一会,马明温打开了房门,崔玉英便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马明温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些活叫他们小子来做就好。” 小豆子跟在后面连连点头,就是说啊,崔娘子还非要自己干,抢他们的活。 “没事。他们比我辛苦。我也没其他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 马明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后又有几个弟子进来,几个人在房间内一边用早饭一边商讨些事情。 不一会,有个弟子在门口回禀:“师父,马车套好了。” “好。” 一行人便退了房,往客栈外面走去。 而另一边,在村子里休整了一日,苏青媖想得头秃,都想不出给寨子解困的办法。 听豆儿爷奶说公溪县还算太平,公溪县的父母大人,虽然平庸,但不怎么盘剥底下的老百姓。苏青媖便想着,要不要去县衙碰碰运气呢? 都是大朔子民,被一群土匪搅得老百姓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做为父母大人,会出手的吧?会命县里的衙役进山清剿一番的吧? 苏青媖决定到公溪县碰碰运气。 说不定会让她碰上一个像花豹一样,想建功立业c有理想又有抱负,想成为一方霸主的人物呢?江东七十寨啊,不说七十寨全拿下,拿了一半,一半的一半,也肥得流油吧。 山里能藏人又能练兵,物产也丰富,没准真有人感兴趣呢。 只要有抱负,哪怕对方没兴趣,苏青媖也坚信自己能把他忽悠出兴趣来。 杀人她不行,商务谈判,她在行! 所以天才刚亮,苏青媖就急着背上小宝,和柏树一起挑着担往公溪县出发了。 城门口,柏树挑着一对担子,里面装着些农家土产菜蔬之类,是从豆儿家买下来的。挑来县里,一是打探消息二是掩饰身份。 而苏青媖则背着小宝,一路打探情况。 此刻两人正走到城门口附近,等着缴费进城。 而另一边,马明温等人也正打马出城。 此刻守城官正拉扯着柏树的担子,要他交入城费。柏树舍不得那么多钱,正跟他争辩,担子里都是一些土产,不值钱,哪里就要半两银子! 怎奈他性子木讷,又说不过官差,正被两个城门官拉扯着,眼看担子就要被掀了。苏青媖忙过去帮他,也就没看见出城的马明温一行人。 马明温和一众徒弟坐在马上,崔玉英则坐在马车里。 风吹起车帘,她正透过它,往外看排队进城的老百姓,觉得虽兵荒马乱,但老百姓还是要照常生活。 早上这些三三两两的百姓挑着担依次进城,满满的生活气息。 又见一个女人背着背篓,背篓里竟装着一个小孩!此刻这个孩子正好奇地扒着篓子四处看,下巴都没篓子高。 崔玉英微笑地盯着他看,觉得这小孩特别讨喜可爱。 马车笃笃就要越过这对母子 而苏青媖这会正好扭头往背上看了一眼小宝 “停车,停车!” “吁” “怎么了?”马明温见马车停了下来,打马靠了过来问道。 “我好像看到了苏娘子。” “啊?在这?怎么会?”马明温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看错了。 崔玉英往城门方向指了指:“那个,城门口背着一个背篓的女子,背篓里装着个孩子的那个!” “小豆子!”马明温扬声唤道。 “是,师父,弟子这就去看!”小豆子应声而去。 城门口,苏青媖最终也没拗过两个城门官。毕竟形势比人强。 现在兵荒马乱的,进城的老百姓都少了,能多宰一个是一个,城门官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其中一人掂着掂手里的半两银子,斜了苏青媖二人一眼。 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争什么辩,浪费半天功夫。最后不是还得乖乖交银子? 柏树气得不轻,半两银子!抢劫啊? 他打上一天的猎物,也不过能卖上半两银子,这一担菜蔬土产就要收进城费半两!这一担东西都卖不出几十文去。 早知道就不挑过来了。柏树心里满是懊恼。 苏青媖拉住了他,怕他再跟人起争执。 老 百姓赤手空拳的,难道要为了半两银子跟官差拼命吗?就要拉着他进城,忽然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嫂子?真是嫂子!嫂子你怎么在这里?”小豆子瞪大了双眼,满脸惊喜。 “小豆子!你怎么在这里?” 苏青媖大为惊奇。 快两年了吧,他们师徒等人悄无声息离开枫亭镇快两年了,竟是到了江西吗?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嫂子跟我来。” 苏青媖便招呼着柏树一脸疑惑地跟着小豆子往城门外走。 “小豆子,你怎么到了江西的?一个人吗,你师父呢?” “师父就在前面。” “啊?” 等苏青媖看到了等在前方不远处的马师父和崔玉英等人,竟觉得恍如昨日。 以前无比熟悉的人,各自离散,如今竟又在异乡再度相逢了。 “马师父,崔娘子。”苏青媖心里很是激动。 “青媖。”“嫂子。” 双方都打了招呼,都有些激动。 又齐齐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们怎么在这里?” 马明温看了看,这城门口人来人往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吩咐道:“回客栈。” 苏青媖便坐上马车,随他们进了城。 到了客栈,大家便坐下来说话。 “这是博承的孩子吗?长得跟他爹真像,快两岁了吧?”崔玉英盯着窝在苏青媖怀里的小宝问道。 苏青媖看了小宝一眼,点头:“嗯。博承走时给他取了名字叫吕卫旸,我平时叫他小宝。小宝,来叫师爷爷,叫崔” 马明温一把把小宝捞了起来,高兴地举着他:“叫师爷爷,师姨奶。” 小宝好久没被人举高高了,高兴地不行:“师爷爷,师姨奶。” 糯糯的叫唤,让崔玉英欢喜不已:“哎呀,我这么年轻的师姨奶呢。老爷,快让我也抱一抱。” 小宝就顺势到了崔玉英怀里。崔玉英高兴地逗着他,小豆子等师兄弟也围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想到 马明温一脸微笑地看着大家逗着小宝,看了一会,又转过头来跟苏青媖说话。 听到他走后,苏青媖被府衙叫过去连番查问,很是过意不去。 “我没想到,因为我那点事,竟给你带了那么多麻烦,还害得你们母子二人被分家了出来。” 苏青媖摇头:“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是被叫过去查问一番。好在那会小宝已经生了,不然天天被叫过去一日三问的,我真是站不住。而且,博承跟他二娘生的几个弟妹关系也不怎么样,分家了,我们母子俩倒是清静。” 马明温有些不能释怀:“不管怎么说,这一番,都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 崔玉英在一旁听了,叹了口气。当时因为不想再添离愁,所以没告知她,没想到后来还是给她带来了这么多事情。 把小宝递给小豆子他们,坐了过来。 “小宝还这么小,你这怎么,带他来这里了?离枫亭镇快上千里的距离呢,你们母子是怎么走到这的?”真真是难以想像。 被他二人问起,苏青媖这想起这几个月以来一路逃难的日子。 从最开始的一大家子人,到最后只剩她母子二人。当时再苦再难,一家人还在一起,现在大家离散,还不知流落何方,是死是活。 苏青媖想着眼眶就含了泪。 “广宁府征兵,我爹也在名单里,我表弟和姑父也要去一个,两家谁去都是个死。大家便商量一起逃出来。村里镇里很多人都往外逃。我们就一路南逃后来被一支队伍捉壮丁,我们就跟着队伍一路往南,想到闽地去” “没想到半路被另一支队伍追杀。在逃的过程中,队伍里断粮了,领头的就要杀了随军的妇孺,说是累赘,把我们追杀至山中密林,我和我爹娘他们便失散了” “后来,我先是被人救了,到了一处山谷里,但救我的人不安好心,我们母子就逃了出来。没想到才逃出来又被抓到另一座山里。那个寨子被一群土匪占了,寨主便安排我和寨里的柏树兄弟逃了出来,想出来搬救兵” 寥寥几句,说者淡淡地叙说着那些过往,但听者,却忍不住心酸想落泪。 这一路,母子两个能走到今天,实在是上天眷顾。 崔玉英落了泪,拭不净似的。紧紧地捉着苏青媖的手:“苦了你了”再多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马明温也是忍不住心酸。 这该死的腐朽的皇朝,但凡皇座上那人有半分治理的手腕,都不至于让百姓离乡背井,亲人离散。 他要掀翻了它,定要! 苏青媖对着崔玉英和马明温,这两个悉日熟悉之人,见他们像长辈一般关怀,也在他们面前落了泪。 这一路,她都没空回想,现在想来,也是后怕不已。 但凡一朝行差就错,母子二人都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在来这里之前,见到博承了。”马明温悠悠地说了句。 苏青媖止住了抽泣,惊讶地看向他:“他还活着?” 马明温点头:“嗯,还活着。” 苏青媖大松了一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要是还不知道有个小宝,就死了,该多遗憾。” 马明温往小宝那边看了一眼,道:“活着就定能见到的。他现在已经是四品忠武将军了。不过此番他放跑了我们,怕是官职要被撸了。” 吕博承放跑了他们?“你们在战场上见到了?你们是对手?” 马明温点头:“嗯。我离开枫亭镇,抢了县衙的武器,又抢了知县的私房,你是知道的吧?从那时候起,我就想加入反军队伍,反了大朔了。” 苏青媖点头:“那您应该抢了不少。后来,那知县在我们平川县大肆敛财,设重重税卡,时不时就收一下各种税赋,连小宝都交了丁税。进城的百姓拿几根茄瓜进城都要交税。” 马明温摇了摇头:“这朔朝从上到下,都烂透了。修都修不好了。” 苏青媖沉默了下来。 看来马师父跟朔朝是敌对方,跟吕博承分属不同阵营。而那些占了寨子的土匪显然也是跟朝廷做对的,这这两方人马倒是一个阵营的了。 马明温看了她一眼,道:“你方才说你逃出大山,是想找人解救寨子里的人?” 苏青媖点头:“我本来逃出来是想翻到山的另一面,向山里其他寨子借人的,没想到附近几个寨子都被土匪占了。我们只好出了大山,到公溪县想办法。我本打算到县衙看看,跟知县大人说说情况,让他们派兵进山剿匪的。” 马 明温不屑地笑了笑。 “公溪县令虽然盘剥百姓没那么厉害,但他还没那个魄力进山剿匪。再说县里不说捕役,连差役全部加起来也就百余人。” 苏青媖一听,急了:“那怎么办?你们不知道,我被他们抓到山里,和十几个女人一起住在大通铺里,每天晚上,那伙贼人都进来拖女人出去,隔天就有女人跳山轻生,太惨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再不救他们,寨子里的人怕是要被杀绝了。” 崔玉英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惨事。 揪着心,看向马明温:“老爷,你帮着想想办法吧。” 小豆子几个人在旁边听了,都有些义愤填膺,纷纷叫嚷着:“师父,我去杀了他们!” “我们也去!” 马明温瞪了几个徒弟一眼:“没听你们嫂子说吗,附近几个寨子都被占了!一个寨子两三百个贼子,你们几个去能有多大作用?还不是连累寨子里的人!” 苏青媖心里刚升腾起的一丝希望又被浇灭了下去。 崔玉英看了马明温一眼,转头安慰苏青媖:“青媖,你别着急。让你师父想了一想,他没说不帮你,他手里还有一些人马,但是山里易守难攻,还是要好好计划一番。” 马明温看了看崔玉英,也没再说什么。 只吩咐小豆子:“去订客房。” “师父,不去仁州了?” “暂时不去了。” “你们要去仁州?”苏青媖问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要掀翻他吗 崔玉英见苏青媖一听到仁州有些激动的样子,便回道。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要去仁州的。仁州新上任的刺史是老爷的旧识,我们之前就递了信去,打算去拜访一番的。怎么,你也要去仁州吗?” 苏青媖点头:“我跟我爹娘他们失散之前,就说如果失散,就到仁州城里的一间布铺去留消息。我从谷里逃出来,都摸到仁州城了,又在城里被人抓进了山里。” 马明温想了想,道:“那这样,我们现在就去仁州。到时候我的人马也到了,如果仁州刺史愿意借人,到时候集合了两方人马,胜算也大一些。” “马师父,您是愿意帮寨子赶跑那些土匪吗?”苏青媖很是惊喜,连声问道。 马师父笑了笑:“我欠了你们夫妻俩的,此番如果能回报一二,我也愿意为你们做点什么。”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苏青媖连声道谢,心里很是激动,这下寨子有希望了。 还不等马明温说些什么,柏树就扑了过来,扑通跪下,狠狠地朝着他磕了几个响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肯救我们寨子,谢谢大人!” 连番动作把马明温吓了一跳,扶起他:“不需要这样。我不认识你们寨子的人,此番也不过是看在我徒弟夫妻份上罢了。” 柏树流着泪,狠狠地点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苏姐姐和你们都是我们寨子的大恩人。不管最后结果怎样,我都替我们寨子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天大的好人。我柏树这条命就是你们的了。” 苏青媖笑了笑,要他这条命干什么。 一行人又出了客栈,按原计划往仁州出发。柏树担子也不要了,直接送给了客栈老板,和苏青媖一起跟着往仁州去。 往仁州的路上,几匹马打头跑在前面,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马明温骑在马上,把小宝抱到身前,带着他坐到马上,一路带他看尽四野景象。不时回应小宝的这个问题那个问题,耐心十足,看得出对小宝的喜爱。 小宝被抱着坐在高高的马上,竟也半点不害怕,反而兴奋地手舞足蹈。 让马明温看了欣喜不已。 而一众弟子也纷纷围到他身边,一路逗弄着他。 马车里,崔玉英不时就要掀一下车帘往外看一眼。 心里止不住担忧:“老爷也真是的,小宝才多大,就让他坐到马身上。想再教个徒孙出来,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也不怕把小宝吹着凉了。” 苏青媖无比惬意地靠在车厢上,终于不用再餐风饮露,走到脚底长泡了。有个马车,坐在吹不到风吃不到土的车厢里,真是享受。 安慰崔玉英道:“你别担心,小宝胆子大,而且底子也养得好。再说马师父也有分寸。” “他能有什么分寸,几十年不带孩子了。” 回过头看苏青媖已经昏昏欲睡,拍了她一记:“你也真是心大。小宝是你捡来的吧?” 苏青媖朝她笑了起来:“我这一路又背又抱的,他只差长在我身上了。现在有人帮我抱他,我为什么要管他。我乐得轻松。你们谁要,快快抱了去。” 崔玉英看她这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无奈地笑了起来。 两个女人也不管外面的事了,只靠着车厢里说话。 “现在知道了博承的消息,要是找不到你爹娘他们,你会不会去找博承?” 苏青媖听完愣了愣,去找吕博承?她还没想过。 去找他吗? 崔玉英看了她一眼,见她心动,劝道:“我劝你可千万别。老爷说京师那边迟早会大乱。到时候各路英雄抢夺,北方成为水深火热的大战场,哪有什么太平日子过。你可别千万别往那边去。小宝还小,要是有个万一,你不后悔啊。” “可现在南边也不太平啊。” “那也总比北方好。而且这次博承放跑了老爷,他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责罚呢。老爷说降职是一定的,挨五十还是一百的军棍不一定,看他上司保不保他。但命应该能保住。他还不知道有小宝呢,你可以给他去信,问问他,到时再做打算。博承应该也不想你们过去。” 苏青媖想了想,道:“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啊,信该送到哪?” “到时我让老爷帮你打听一下。” “好。英娘,谢谢你们。这番要不是遇见你们,我都快坚持不住了。 崔玉英拍了拍她的手:“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要是我,都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两个女人在车厢里说着话,外头,马明温用披风裹着小宝,把他 放到马上,听着他学着大人“驾驾”个不停,给逗得哈哈大笑。 几个徒弟齐齐打马围在左右,一脸惊奇地看着小宝,都说他机灵胆子大,不时就要逗弄他两句。 “小宝,来,看看谁跑得快啊。说驾驾,对,驾驾,脚踢马腹,像这样对,踢它!再抖马绳,抖” 小宝整个身子都快站起来动了,小短腿往马身上踢了踢,又伸着小手去够马绳,嘴里喊着“驾驾” 逗坏了一帮师伯师叔们。 大家笑得好不开心,小豆子笑得差点跌到马下。 引得苏青媖和崔玉英也掀帘往外看去。 见这番情况,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来老爷很喜欢小宝。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老爷像现在这样笑了。” 苏青媖微笑着看向前面:“我也是。好像自从认识马师父以来,就没见过他这样笑过。” “是啊,自从几个小公子去世之后,他和夫人就再也没笑过。” “几个小公子” “都为大朔朝捐躯了。” 苏青媖听了,心里猛地一疼。沉默了下来。 她第一次听到这些。以前她和他们在一起相处,他们从来不说家里的事,他们不说,她也就不问。吕博承也从不与她说。 她猜想,他们必定是有一番故事,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故事。 几个儿子,都,死了吗?死在战场上? 所以马师父抢了县衙的兵器,站到了大朔朝的对立面?还说要掀翻了它?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会助你的 仁州新上任的刺史裴念,自得了马明温的来信,就在刺史府里等候着他的到来。 此时他正坐在花厅里,把马明温的来信又看了看。看好,把它放到桌上,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夫人马氏走了进来,帮着把信折好,又放进信封内。 “老爷,族兄这次来找你,会是什么事?” “为夫不知。” 马氏欲言又止,终是止不住说了句:“老爷,他已叛出朝廷了,听说前段时间还跟官兵们打了几场,如果上面知道他来找老爷” “他马明温为什么会叛出朝廷,你还不知?况且我此番跟他又有何不同?想当初我堂堂一个太子少师,打马长安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陛下带着亲近臣下逃到蜀中,却把我们扔在京师对上王湖的大军。王湖令三品以上全部停任,四品下则官复原职。但齐军本就是农民军,憎恨官吏,如何融得下大朔的官员?杀了个干净。连逃匿民间的官员及家眷都几乎杀尽了” 裴念一脸悲愤,缓了缓,又道:“要不是被杨毕救了,我们一家早就没了。” 马氏以帕掩唇,小声地哭了起来。 她一个长安城里长大的公卿世家小姐c宗妇,却四处逃亡。如今一家老小只能躲到这小小的仁州城里。 “杨毕上书给我请求任命,我还担心陛下不会批。没想到他竟是批了。”裴念苦笑了下。 “陛下怕是不记得裴念是谁了。这大朔朝,大厦将倾。” “老爷!” “你怕什么,这里只有你我夫妻二人。陛下夺回京都,大宴宾客,大赏功臣,你看他对死去的那些大臣,有提过一句半句吗?” 没有。死了那么多人,他提都没提。 “要不是我还有事要做,早就带了你们躲到山里过清静日子去了。” 马氏沉默。 马明温上门的时候,裴念亲自到大门口迎他。 而其他人也被裴夫人妥善安置。苏青媖也跟着崔玉英到了后院。 小宝被喂了一些东西就倒在软软的被子里呼呼大睡了。这一路真是累着他了。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头玩闹,不肯进车厢。 苏青媖给他盖上被子,便出了房间在院子里转了转,见崔玉英久未回来,知道她应该跟刺史夫人说话,便也回房陪小宝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被侍女告知小宝醒来后就被崔玉英抱去了。让她醒来去见刺史大人。 这孩子,精力真是充沛。苏青媖笑了笑。 收拾了一番,便跟着侍女去花厅见刺史裴念。 裴念跟马师父年纪差不多,都是美大叔型,瞧着比马师父容易接近。苏青媖给他行了礼。 裴念从马师父那听说了她的事,心里也是忍不住唏嘘。 “我听明温说了你的事。佩服不已。我们两个人从京师出来,身边都带着不少人,这都差点坚持不下去。而你这一路又是躲兵祸又是被抓,又是被追杀又是出逃的,还带着个孩子,真真是不容易。” 苏青媖笑了笑:“为母则刚吧。大人们看够了这个世界,但孩子并没有,他的人生才开始,总得让他先活着。” 裴念微笑地看着她,不住点头。 “听说你的丈夫是明温的徒弟,如今还跟我是一个品级,在我境内发生了土匪抢占寨子,至使百姓无法容身的事,我是责无旁贷。等我和你师父商量妥了,再告知于你。” “谢谢大人,大人肯出手,我万分感激。我替那些还在寨子里受苦的老百姓,谢过大人。”苏青媖又朝他施了一个大礼。 “不须这样,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你如今也是命妇,不须向我行此大礼。” “这是晚辈对长辈行的礼。” “哈哈,那老夫就只能生受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苏青媖这才出去了。 裴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已是极难了,没想到我大朔朝的老百姓比我们更苦。” 马明温把目光移了回来:“如果兵乱不止,老百姓们只会更苦。”语气淡淡。 裴念叹了口气:“江东七十寨我曾听说过,藏在大山里,山高林密,要进去剿匪并不容易。” “是不容易,但此番我们有熟悉山路的人带路,又有寨子里的人做为内应,胜算还是比较大的。而且那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裴念点头:“也好。那你我好生商议一番。” 当天晚上,马明温和裴念又把柏树叫过去询问了一番。 第二天马明温就让几个弟子跟着柏树往柏家寨方向去了。 此番会先翻进去给柏寨主等人传信,约好进攻的信号,让他们在里面做好内应。里外配合,也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苏青媖没跟着去。她如今到了仁州城,正焦急要去布铺看看有没有苏父苏母等人的消息。 而吕小宝,自入了刺史府就乐不思蜀了。 不仅马师父崔玉英争着抢着要抱他,刺史夫人也非常喜欢他。 刺史夫人如今儿女都大了,孙子都念书了,哪有这么小这么软和,小嘴又甜的小娃娃可爱。于是一日三顿地让人把小宝抱过去逗弄。 连刺史大人都喜欢往后院跑,沉闷了多时的刺史府因吕小宝的到来,热闹了许多。 刺史府里大人小孩都喜欢小宝。他是收礼物收到手软,吃好东西吃得肚子撑,苏青媖不见身边,也没见他哭两声。 苏青媖见他在刺史府里安全,便带着小豆子去布铺打探消息。 布铺老板还记得她。 毕竟还没有人一下子把他店里的鞋底买光的。而且她一家离散,分了几路往他这里递消息,也是绝无仅有。 老板是想忘了她都忘不掉。 “小娘子,你终于来了!” “老板,是有我家人的消息吗?” 那老板连连点头:“有,有。这都多久了,你才找来。你家人在仁州城里等了你好久。一个月前还有一个小伙子天天在城里转悠,每天都蹲在我门口等你消息。也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竟是不见他了。好像凭空消息了一样,也没留个信下来。” “是谁?那人是谁?”苏青媖心急地抓着老板的袖子。 “哎哎,你别捉着我啊。他叫苏大虎。哎,你别急啊,我这还有一封信呢,我拿你看,你别急” 老板说着就掏出钥匙打开了钱箱,把一封信掏了出来,递给苏青媖。 苏青媖快速地接了过来,心急地拆开来看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定好好表现 活着,都活着啊!苏青媖捏着信,蹲在布铺的角落,眼泪掉了下来。 这些日子堵在心头的巨石忽地落了地。 她真的怕谁有个万一,特别特别怕。她把大家带了出来,如果谁有个万一,她无法面对。 可是姐姐和丫丫,你们在哪?一定也在某在角落活着吧。一定要活着啊。等我去找你们。 大虎哥留下来找她吗? 老板说一个月前还天天在布铺门口等消息,现在却忽然没留个口信,人不见了。 是遇上什么事了吗,还是被人抓了? 苏青媖急急站起身来。 踉跄了下,好在小豆子在旁边搀了一把:“嫂子,你别着急。你家人都还好吧?” “我爹娘她们都还活着,但我姐姐和外甥女还没找到。我一个邻家的哥哥留下来找我,前段时间布铺老板还见过他,现在忽然消失了。我要到城里问问!” “我陪你去。” 苏青媖谢过老板,给了老板一些银子,跟老板说了一些情况,让他继续帮他留意他家人的消息,就转身出了布铺。 在城里问了一圈,最近都没人见过苏大虎。 刺史衙门里的差役也带着他们,去找了城里的一些混混和别的势力,但都没人见过苏大虎。 苏青媖不免有些着急。 怎么忽然不见了呢?他留下来找她,没找到她应该是不会离开仁州的啊。 刺史大人知道了后,就让她把苏大虎的画像留在刺史府里,他会让衙役和下人们帮着留意苏大虎的消息。 苏青媖很是感激。 “你姐姐和外甥女我们也会帮着留意的。好在你父母和其他家人都还在,也都有了妥善的安置,这已是极好了。这乱世里多少人家人失散,生离死别。” 苏青媖点头。有这样的结果已是很好了。 都还活着。而且她哥也活着,爹娘青杨青杏都跟着哥哥在一起。姑母一家跟着女婿。那人她不认识,但黄审知是个有底线的人,姑母一家日子应该能过得下去。 “你要去湖南寻你父母家人吗?我可以派人送你过去。”裴念很是热心地开口。 苏青媖想了想,摇头。 “暂时先不过去。我要留下寻找我姐姐他们。我姐夫已经没了,她婆家也没人了,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我们当初说好如若失散,就到仁州来等消息的。我想留下寻找我姐。” 还有大虎哥,他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寻她,她也不能丢下他。 “我想给我爹娘写封信,不知大人有没有办法帮我寄出去?” 现在路上不太平,驿站送信的差役也不知是谁的人马,信能不能送出去都不知道。 “好,你尽管写,我想办法帮你送出去。” “谢谢大人。” 苏青媖回了房间,摊开纸张,提笔,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不想让苏父苏母担心,就只简单地交待了一番她的境遇。 说能得知他们的下落,她很开心。小宝又长大了些,自从会说话后,嘴巴就巴巴个不停。现在已经能说不少话了,经常找她问外祖父母和舅舅姨姨。 她想他们。 又说现在路上不太平,等小宝大些,她就去找他们。 她要留在仁州这边找姐姐和大虎哥。让苏父苏母跟着大哥好好过,有事就传信到刺史府 苏青媖把这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了刺史大人,裴念立即安排人帮她送了出去。 接下来,苏青媖便在仁州城里打听苏青柳和苏大虎的消息。 老百姓普遍都吃不饱的年代,街人到处是卖儿卖女的。人牙所里生意尤其兴旺。 苏青媖怕苏青柳和丫丫也会被人卖过去,便每天都去看上一遍。 连看了几天,把仁州城里所有买卖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那些卖儿卖女的,以为她是来买人的,天天扒着她的衣裳让她把人买了。 吓得苏青媖再不敢过去了。 太惨了。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卖儿卖女。如今一个娃子,只值几斗粮食。为了剩下的人能糊口,能多活几天,亲骨肉都能不要了。 马明温也天天不见人影。他的人马已顺着赣江而下,到了仁州。 和柏树进山的几个弟子也回来了。和大家说了山里的事。 山里又有不少人死了,绝望中的柏寨主终于等来了柏树,大喜过望,哭了一场。哭完说是会全力配合马明温和裴念的剿匪行动。 柏树又带着几人去了木洼寨和周边几个山寨,几个寨主无不感激涕零,说一定会配合大家的行动,力争一击即中,把所有的山匪都赶出大山。 苏青媖没想到会在刺史府看到花豹。 “妹子,这才几天,就不认识哥哥了?”花豹窜到苏青媖的面前,冲着瞪大双眼的苏青媖说道。 “你,你怎么在这?” “你都请人进山剿匪了,哥哥还能在山里跟他们同归于尽啊。”花豹有些哀怨地看了苏青媖一眼。 “妹妹,你不是说有什么事都会提醒哥哥的吗?这不地道啊。” 苏青媖斜了他一眼:“以为我跟你一样啊。我当然会啊。到时候我会跟他们说留你一条性命。” 花豹笑了起来:“就知道我妹子念着我。” “你怎么跟着出来了?”苏青媖又问他。 “山里没意思啊。在山里窝着,我还不如呆在我们桥头村呢,何苦出来。哥是要建功立业,衣锦还乡的。藏在山里算怎么回事。呆久了人都废了。” 挺精明啊。“所以你就跟着马师父的人出来了?” “对啊,我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了。马师父当初在咱们镇,那可是人物。当时镇上一半以上的人家都想把孩子往他的武馆里送,就想让他们跟着马师父学上一招半式的,好保命。哥哥我呢,那时候也是天天到武馆门口转悠,只不过马师父没看上我。” 换我也看不上你。 “你就这么出来了?不会打草惊蛇?” “那哪会。哥哥是这么蠢的人吗?说想去城里找女人,喝点小酒,很容易就溜出来了,没人怀疑。” 有点头脑啊。还识实务。 花豹看懂了苏青媖的眼神,颇有些自得。 “哥很会看人的,我就觉得马师父是做大事的人。我打算就跟着马师父了。哪怕当个牵马的,哥哥我也乐意。” 可真出息。也不知道马师父看不看得上他。 “妹子,你帮我在马师父面前说说好话呗。求你了!”说着便朝苏青媖作揖。 苏青媖认真地瞧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们这番是要干嘛的吧?” 花豹狠狠点头:“那当然知道啊。” 苏青媖挑了挑眉,也不说话。 “妹子是想我带路吗?”花豹试探着问道。 “可不止带路。” “明白!”花豹大声应了。 “就是让哥哥好好表现呗?那是一定的!妹子放心。哥一定好好表现,让马师父对我刮目相看!” 第一百八十章 没金子攒了 马师父的弟子们从山里回来后,众人便商议了一番。 第二天夜里,马师父就亲自带着自己的人马,连同刺史裴念拨过去的人,整合完队伍,便带着他们趁夜往柏家寨出发。 因为是夜行晓宿,并末引起土匪们的警觉。也没引起其他势力的发觉和阻拦。一路很是顺畅地来了柏家寨所在的大山脚下。 因为有柏树带路,众人很轻易地就摸进了山腹里。 战况如何,苏青媖并不知道。她没有跟去。 而且此前已经知会过寨子里的人,想必里应外合之下,一定会把山匪们赶出去的。不然苏青媖都不知道还要再死多少人。 苏青媖一边在仁州城里焦急等待马师父他们的消息,一边查找苏青柳和苏大虎的下落。 人牙子那边,刺史府的一个外院管家,帮她到几处人牙子那里打探消息。只要是最近有买卖过年轻妇人和四五岁女孩记录的,都过去细细查问一遍。 至于苏大虎,苏青媖觉得他应该不至于会被人卖掉。 应该是像之前他们在山里,被黄审知抓壮丁一样,被抓到哪里了。不然苏大虎一个青壮男子,也没人会卖了他。 只是找了一圈,也没有他的下落。 苏青媖有些焦急,时间拖得越长,他们两人出现的变故就会越多。 而苏青媖焦急的同时,凤翔府节度使崔晟也是急得跳脚。 他花了很多钱请内宫的人帮着说情,希望朔皇能收回成命。这都这么多天了,长安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 “将军,算了吧。皇上金口玉言,既然他说把我的官职收回,就不会再改变主意了。我进军营时就是一个普通士兵,现在不过是跟三年前一样罢了。”吕博承淡淡说道。 “这怎么能一样,三年了,你立了多少功劳!凭你那些军功,何止区区四品!上头压着你的军功!陛下也是知道的。这一番,我以为陛下降你三级已是极限了,没想到竟一撸到底!” 崔晟颇有些气恼地说着。 “当时你做的隐密,也没几人知道你和马明温的关系,这怎么,竟弄成这样了!” 吕博承听完忍不住自嘲地笑笑。 还能怎样,左不过是那些人要踩着他往上爬罢了。 当时在战场上,他见到师父,大吃一惊,惊叫了声“师父!”,脱口而出。想必有心人听在耳朵里,早就私下里调查他了。 崔晟叹了口气,军中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被拔出去,才有人好填上。 心里明白,但就是有点接受不了。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这,身上的伤好点了没?” 吕博承淡淡地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摇头:“没事。”死不了。 崔晟知道他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又叹了口气:“你本来在战场上受了你师父一枪,回来又挨了一百军棍,这,伤上加伤的” “没事,正好我趁此机会好好歇一歇,养养伤。这三年,不停地杀不停地杀,梦里都是杀戮,杯子里的水有时候都看成是红的。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歇一歇。” 崔晟觉得他这一天叹的气比过去加起来都多。 一名天生的战将,说出可以借伤休养的时候,不是真的想静心,而是一种,落寞吧。 试着开口:“你当初”是不是太心软了些? “那是我师父。” 吕博承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没有他,也没有现在的我。也许我早在被抽丁,进了兵营,打的第一场仗,就不在人世了。是师父教了我这些保命的功夫。让我对他刀箭相向,我下不去手。” “再说,我现在也不是师父的对手。” 崔晟默了默,道:“当时我军人数是他的数倍,围剿他,甚至全歼他们,也不是太难的事” “所以是他们无能。不关我的事。我都受伤了,难道没有人补上吗?再派人去追就是了。追不到,我师父他们跑了,也把事怪到我身上。” 吕博承不屑地笑了笑。 崔晟也是颇为无奈:“现在军中还哪有几个人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有,也留着余力。就怕到时鸟尽弓藏,没了他们的立足之地。这样的乱局,还能让上面的人记住他们,用一用他们。” 所以,苦的不过是没势力没背景,不懂政权的老百姓罢了。 两人在帐中说着话,传令官进来递给崔晟一封信。崔晟见是长安寄来的,忙打开来看。 看完就气得把信 揉成一团:“竖子,可恨!” 待缓了一会,才把信递给吕博承看,吕博承看完,没有半点意外。 “我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是不会改变的。现在陛下身边刘令孜是红人,宦官中的第一人。当初围剿王湖时,他的干儿子是我军中的监军,我与他起了些嫌隙,现在他是巴不得我被踩到泥里。” 崔晟对陛下的这个处理结果很是不满意。 请托内宫的宦官说项,却没想到,还是半点没撬动陛下。刘令孜大权在握。 不免心里懊恼。 吕博承被撸,就不能再带兵。他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作战勇武,统帅能力又强的将军,这一下,让他上哪里找另一个吕博承去。 吕博承却是一脸无所谓。 除了心疼俸禄没了,再不能给娘子攒金子后,倒是没有太大的遗憾。 又有些庆幸,他之前在给家里寄的那封信里,没说他升职的事,这要是他爹一高兴弄得四里八乡都知道,然后,他官职又被撸了,他爹怕是要下不来台。 想到这,嘴角扬了扬。 正好被崔晟看到了,恨铁不成钢:“你还笑!” 吕博承忙敛了神色,正了正神:“我方才是在想家里的事。” 又道:“这结果挺好的。我正好无事一身轻。给将军当个亲兵,没责任在肩,正好落个轻松。唉呀,我要好好养养身子去了。” 说着就往营帐外走。 崔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不好受。虽然他嘴上说得轻松,但崔晟就是看出了一丝落寞。 吕博承回到分给普通兵士的帐篷,狗娃一脸难过的跟着他。 吕博承看了他一眼:“干什么这个表情?” 狗娃如霜打的茄瓜一般,脸上泫然欲滴:“将军,我都不能做你的亲兵了。” “崔大人不是把你要过去了?” “可我还是想当你的亲兵。”狗娃可难过了。 吕博承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眶泛红,叹了口气:“那有什么,你看我们不是又睡一个帐篷了?” 狗娃半点没被安慰到。站在帐篷里拳头紧握,一脸的不甘心。 吕博承眼珠子转了转:“哎呀,我这屁股,我这胸口,怎么又疼了。”往屁股和胸口按去。 “哪里疼了?将军,我给你看看。要不要换药?”狗娃一脸紧张地凑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消息 二十天后,苏青媖听到了好消息。 柏家寨和木洼塞的山匪被灭的灭,降的降,逃的逃,现在寨子里的山匪都已被赶跑。寨子重回寨民们的手里。 马师父又带人去清剿附近的寨子。附近寨子的山匪也都闻风而逃。很多寨主都携寨民纷纷来投,寻求庇护。 又过了几天,马明温带着二十八封投靠书回到刺史府。 与裴念关起门来商讨了一番。 “你打算怎么做?”裴念问道。 二十八封投书就摊在桌上,铺了一整张桌子。都是各家寨主主动递上的。他不要都不行。 也许是被吓怕了,有一遭被强占就怕会有第二遭。见马明温把山匪赶跑了,给纷跑来抱大腿,希望得到马明温的庇护。 谁知道等马明温走了,那群山匪还会不会再来。 这一次山匪强占,各寨子都有一些伤亡,有些寨子几乎都被山匪们杀干净了。寨主们也是吓怕了。乱世里,投个可靠的势力,也许更有保障,能保下寨子和寨民们的平安。 马明温手指敲着桌,目光从二十八封投书上移了回来,看向裴念。 裴念身子倚向椅背,满脸拒绝:“你别看我。这东西烫手。” “我只会打打杀杀,庶务没你熟。”马明温也不太想要。 “而且,我不可能一直留在仁州,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裴念听完看了他一眼,板正了神色:“跟我一样,据一方之地,把它做大不好吗?” 马明温想了想,摇头:“现在不适合。日子安稳或许可以。但现在到处都乱着,不可能由着你做大。” 裴念默了默,道:“我拿这个也不合适。我还是朔朝的臣,拿了这个,湖南那边要怎么处理?江东七十寨,有一大半在湖南那边。” “我收了这些投书,要怎么管理?本来山民,他们的税赋就没有交齐过。谁都不知道寨子里具体有多少人。他们没有地,要说丁税户税,差役一进山,他们就往山里躲,你知道他家有几丁?寨子有几户?历年历代,对这些寨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了,我要收了这些投书,那湖南那边是不是也要向他们界内的寨子收投书?要是人家不肯,引起反抗,还连累了这边寨子。” 马明温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我要来也没用啊。我也不会留在这里。我最后会去哪,我自己都不清楚。也没人可托。” 两人齐齐沉默。 裴念是个文人,深谙庶务和经济之道,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提议道:“这样,我把这些寨子所在的山契都划到你名下。你派人来管理,平时他们有什么事,你帮着解决。有你们在,他们也安心,不枉人家投靠你一场。他们也是被山匪们吓怕了。” “我要来有什么用啊。” 马明温还是拒绝。 丽娘去后,他就觉得自己是个无根之人了,没有家,在这世上也没了牵挂,走到哪算哪。把朔朝掀翻了,他也就能无牵无挂去找丽娘和几个孩子了。 他不想管这些事。 此番会出手,也不过是看在苏青媖面上罢了。 裴念都有些急了。 “怎么会无用?你想啊,你不是,那啥,要做大事吗?做大事,不得有人有钱?没钱,你拿什么买兵器?你招人不得给人发粮饷啊?总不能老是靠打打杀杀,靠抢靠捡吧?你得有自己来钱的渠道。抢别人的能比得上自己有?” “再说了,你打那些个山匪,一群乌合之众,你都打了二十天,还不是大山里好藏人!” 马明温静静地听着。觉得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裴念见他心动,又蛊惑道:“到时候,把你那些伤员送到山里养伤,让他们帮你在山里练兵,发展经济。大山里山高林密,你只要把好入山口,谁能攻入?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人,你不得为他们安排条后路?为那些断手断腿的找个荣养之地?” 马明温眼睛里渐渐有了一丝神彩。 裴念一看便知道他是心动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不想接这些投书。 一是烫手,二是也不想给朔皇添加财税收入。 他仁州一年的收入还不够他朔皇宴一场宾客,打赏一回妃嫔的。他何必拿老百姓的血汗钱去填他们无止尽的欲望!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又不是脑子被马踢了。 二人说透了。马明温又回到自己屋里想了一夜。 第二天他就找上了苏青媖。 “啊,我吗?” 苏青媖以为自己听错了,马师父要把江西境内的二十八寨交给她来管理? “这个,交给刺史大人不是更合适吗?”苏青媖有些疑惑。 “刺史大人不好管这事。一直以来山中的寨子都没正儿八经统计过人口,收过税赋。他要接管,就等于朝廷接管。朝廷接管,就会正经向山民们收税赋,征收丁税及各种税,想必山民们也不愿意。” 苏青媖便听明白了。 所以历来山寨就被认为是无主之地,他们也被这个争那个夺,被这个驱赶那个驱逐的。估计也是被吓怕了,想找个势力投靠,寻求庇护。 “师父,那你” 马明温摇头:“我志不在于此。”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朔朝掀翻了。 “那要不师父你派个人来管?” 担子有些重,苏青媖怕自己接不住。 “我手里也没什么人是懂经济庶务的。打打杀杀他们倒是行。师父无人可托,也相信你。你之前开店就做得很好。又带着一家人逃出来,你有能力有魄力,这事交给你,师父放心。” 这一番信任,导致苏青媖压力倍增。 庶务经济,她倒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没武力啊,怕镇不住啊。 马明温看她拧眉,便说道:“人手的话,有一些伤病退下来的,我以后会留他们在山里荣养。到时候有他们在,也能震慑一番。刺史府这边,裴大人也会派人帮你。你尽管放手去做。这也许是我,裴念的后路,也是博承的后路。” 马明温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的话说得有些沉重。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回柏家寨 裴念颇有些感慨,马明温这个好友实在命运多舛。 此番马明温认干闺女,他替他高兴。 对着苏青媖高兴地说道:“我都担心马明温是不是要老来孤寡了。这下好了,这个侄女我也喜欢。” 裴念是知道马明温和丽娘的感情的,对于他和崔玉英的相处模式,他也不好多说。 他劝过他,让他再给崔玉英一个孩子,这样他膝下也不至于空空。但马明温拒绝了。 这毕竟是马明温的家事,虽然二人从小是至交好友,但这床第之事,他也不好过多插嘴。 这下好了,虽然是个干女儿,不是亲的,但好歹也算膝下有儿孙绕膝了。 崔玉英是记入马家家谱的良妾,是给正妻奉过茶的,所以苏青媖也给她奉了茶,唤了一声姨娘。 崔玉英很高兴:“这下我不用再眼馋小宝了,他以后就是我马家的乖孙了。” 小宝也很喜欢她,抱着她的脖子,软软地趴在她的怀里,让她抱着都舍不得放手。 马明温眼馋地看着。 儿子小的时候,都说抱孙不抱儿,三个儿子他从没抱过。等到他们没了,又天天想念。现在有个小不点大的小宝在眼前,就老是觉得手痒。 认亲的第二天,马明温就带着一众弟子和手下人马走了。把花豹也带走了。 花豹这次在剿匪行动里,表现很亮眼。让马明温看到了他的实力。见他做人有底线,作战不畏死,人也聪明识实务,便把他带上了。 花豹走前还喜滋滋地来跟苏青媖道谢,妹子妹子地叫得亲热。 马明温走前跟苏青媖细细交待了一番。给他留了两个人。又给她留了些钱财,但苏青媖没要。招兵买马什么的,干爹比她更需要钱。 崔玉英自认亲后,待苏青媖更是亲热,抱着她舍不得放手。这要走,眼眶都红了。 而那边马明温把小宝递给苏青媖,拍马打算离去时,小宝哇地大哭了起来。 给马明温崔玉英添了几分不舍。 马明温又带着小宝坐了一回大马,转了一圈,才把他带回。苏青媖抱着一边大哭着一边还伸着身子朝马明温伸手的小宝,朝他们挥手告别。 马明温崔玉英等人走后,苏青媖也准备离开。 刺史夫人拉着她的手很是不舍:“不多住几天?” “不了。已经叼扰夫人这么久了,再住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能说是叨扰,就当自己的家。族兄认了你当干女儿,你自然也是我的侄女,以后有事就过来,府里总有你住的地方。” “好的,谢谢您。”很诚心地朝她道谢。 临走,刺史大人又把她叫到书房,给了她几本书,有史书有县志,有舆图也有庶务经济,又叮嘱了一番。 “以后有事尽管打发人往刺史府里送信。有解决不了的事就传信过来。有我们在你后面,你尽管放手大胆去做。” “是,多谢大人。” 裴念又递给她几张契纸:“这是几座山的山契,你拿好。” “这?没给干爹吗?” “你干爹说他不方便拿。他到处与人拼杀,也确实不方便拿这个,你且帮他收着。” 苏青媖只好接了过来。这几座山都在江西境内,但有些已不在仁州管辖的范围。 看来,他应该找过江西观察使杨毕了。 裴念看她翻看几张契纸,道:“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拿到这些并不难。这些今天姓杨明天还不知姓谁呢,几座山没田没土的,也没人愿意要。” 苏青媖笑了笑。话说得轻松,但她觉得应该并不容易。而且在她眼里,大山是没田没土,但它并不穷,只不过很多东西还不为人所知罢了。 跟刺史夫妇告别,苏青媖便带着师父留给她的两个人,马思渊c马思源,刺史夫人给她的一对母女,鲁氏和她的女儿如意,以及柏树,一起去往柏家寨。 看着仁州城越来越远,苏青媖悠悠叹了口气,有些惆怅。 一个多月了,姐姐和大虎哥半点音讯也没有。不知他们会在哪里。有没有活着,有没有吃苦。 “娘,马。”小宝糯糯地叫唤,把她的思绪拉回。 苏青媖轻轻拍打他往外伸的小手。 “不行,现在天冷了,你看,我们在车厢里都要盖上毯子了是不是?外头太冷了,小宝要是被吹坏了怎么办,要吃苦苦的药了。” 小宝不依,扒着车帘就往外看,就要出去骑马:“马,小宝要骑马。” “你外祖不在,没人抱你骑马。” 说到外祖,小宝一下子安静了,往车厢外头看了看,是啊,外祖不见了。 “外祖呢?” “外祖有他的事要做啊。过段时间才能来看小宝。现在小宝乖乖地陪着娘在车厢里好不好?外头可冷呢。娘冷啊,小宝要不要跟娘一起盖毯子。” 说完拍了拍毯子。 小宝被苏青媖一番连哄带骗,也终于肯放下车帘子,跟她挤进毯子里了。 鲁氏母女看着相依着的母子俩,笑了起来:“夫人,小宝真听话。” “他啊,不听话执拗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鲁氏道:“他已经比一般小孩乖太多了。自他来刺史府我就只听到他哭过一次,还是昨天马大人他们走的时候他大哭。把马大人哭得差点抱着他走了。” 苏青媖听了笑了笑:“他是不怎么爱哭,但要是不如他的意了,他发起脾气来,也是很难哄的。” 小宝听懂了,嘟着嘴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瞪着他:“娘说错了吗?” “小宝乖。” “哪里乖?刚才是谁想到外面骑马的?那么冷。” “小宝乖,不骑。”冲苏青媖摆着小手。 “不乖。”苏青媖逗他。 “乖!”气得还拍了一下毯子。 嘶,小不丁点大,敢跟她生气了?还不等苏青媖下手教训,这小子又认怂地扭身趴到了她的怀里。让苏青媖很是无奈。 鲁氏和如意见状都笑了起来。 这母女俩也都是可怜人。鲁氏丈夫和儿子都被抽了兵丁,战亡书前年就下到了乡里。 她婆家就把她母女二人赶了出来。母女俩一路乞讨,被逃难中的马氏救了,见她们可怜,就把她们带到了刺史府。 此次见苏青媖身边无人,又带着个孩子,就让鲁氏和如意跟了她。 苏青媖走之前问过她们母女。 两人都是庄户人家出身,一路上吃了太多苦,担惊受怕,更向往平静的生活。听说苏青媖要去大山里,立刻就同意了。 苏青媖见鲁氏和如意喜欢小宝,便让她们跟小宝培养一下感情,毕竟以后忙起来,她可能带小宝的时间不多。 鲁氏和如意在逗弄小宝,苏青媖倚在车厢内壁,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入手。 二十八个寨子,分得也比较散,并不好管理。 这些寨子都有多少人,人员分布是怎样的,寨子的人以什么为生计,寨子又有哪些出产,怎么做好守护,守好入山口,怎么把大青山里的出产变成钱 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 苏青媖把裴念给的几本书找了出来,翻开来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回柏家寨 裴念颇有些感慨,马明温这个好友实在命运多舛。 此番马明温认干闺女,他替他高兴。 对着苏青媖高兴地说道:“我都担心马明温是不是要老来孤寡了。这下好了,这个侄女我也喜欢。” 裴念是知道马明温和丽娘的感情的,对于他和崔玉英的相处模式,他也不好多说。 他劝过他,让他再给崔玉英一个孩子,这样他膝下也不至于空空。但马明温拒绝了。 这毕竟是马明温的家事,虽然二人从小是至交好友,但这床第之事,他也不好过多插嘴。 这下好了,虽然是个干女儿,不是亲的,但好歹也算膝下有儿孙绕膝了。 崔玉英是记入马家家谱的良妾,是给正妻奉过茶的,所以苏青媖也给她奉了茶,唤了一声姨娘。 崔玉英很高兴:“这下我不用再眼馋小宝了,他以后就是我马家的乖孙了。” 小宝也很喜欢她,抱着她的脖子,软软地趴在她的怀里,让她抱着都舍不得放手。 马明温眼馋地看着。 儿子小的时候,都说抱孙不抱儿,三个儿子他从没抱过。等到他们没了,又天天想念。现在有个小不点大的小宝在眼前,就老是觉得手痒。 认亲的第二天,马明温就带着一众弟子和手下人马走了。把花豹也带走了。 花豹这次在剿匪行动里,表现很亮眼。让马明温看到了他的实力。见他做人有底线,作战不畏死,人也聪明识实务,便把他带上了。 花豹走前还喜滋滋地来跟苏青媖道谢,妹子妹子地叫得亲热。 马明温走前跟苏青媖细细交待了一番。给他留了两个人。又给她留了些钱财,但苏青媖没要。招兵买马什么的,干爹比她更需要钱。 崔玉英自认亲后,待苏青媖更是亲热,抱着她舍不得放手。这要走,眼眶都红了。 而那边马明温把小宝递给苏青媖,拍马打算离去时,小宝哇地大哭了起来。 给马明温崔玉英添了几分不舍。 马明温又带着小宝坐了一回大马,转了一圈,才把他带回。苏青媖抱着一边大哭着一边还伸着身子朝马明温伸手的小宝,朝他们挥手告别。 马明温崔玉英等人走后,苏青媖也准备离开。 刺史夫人拉着她的手很是不舍:“不多住几天?” “不了。已经叼扰夫人这么久了,再住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能说是叨扰,就当自己的家。族兄认了你当干女儿,你自然也是我的侄女,以后有事就过来,府里总有你住的地方。” “好的,谢谢您。”很诚心地朝她道谢。 临走,刺史大人又把她叫到书房,给了她几本书,有史书有县志,有舆图也有庶务经济,又叮嘱了一番。 “以后有事尽管打发人往刺史府里送信。有解决不了的事就传信过来。有我们在你后面,你尽管放手大胆去做。” “是,多谢大人。” 裴念又递给她几张契纸:“这是几座山的山契,你拿好。” “这?没给干爹吗?” “你干爹说他不方便拿。他到处与人拼杀,也确实不方便拿这个,你且帮他收着。” 苏青媖只好接了过来。这几座山都在江西境内,但有些已不在仁州管辖的范围。 看来,他应该找过江西观察使杨毕了。 裴念看她翻看几张契纸,道:“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拿到这些并不难。这些今天姓杨明天还不知姓谁呢,几座山没田没土的,也没人愿意要。” 苏青媖笑了笑。话说得轻松,但她觉得应该并不容易。而且在她眼里,大山是没田没土,但它并不穷,只不过很多东西还不为人所知罢了。 跟刺史夫妇告别,苏青媖便带着师父留给她的两个人,马思渊c马思源,刺史夫人给她的一对母女,鲁氏和她的女儿如意,以及柏树,一起去往柏家寨。 看着仁州城越来越远,苏青媖悠悠叹了口气,有些惆怅。 一个多月了,姐姐和大虎哥半点音讯也没有。不知他们会在哪里。有没有活着,有没有吃苦。 “娘,马。”小宝糯糯地叫唤,把她的思绪拉回。 苏青媖轻轻拍打他往外伸的小手。 “不行,现在天冷了,你看,我们在车厢里都要盖上毯子了是不是?外头太冷了,小宝要是被吹坏了怎么办,要吃苦苦的药了。” 小宝不依,扒着车帘就往外看,就要出去骑马:“马,小宝要骑马。” “你外祖不在,没人抱你骑马。” 说到外祖,小宝一下子安静了,往车厢外头看了看,是啊,外祖不见了。 “外祖呢?” “外祖有他的事要做啊。过段时间才能来看小宝。现在小宝乖乖地陪着娘在车厢里好不好?外头可冷呢。娘冷啊,小宝要不要跟娘一起盖毯子。” 说完拍了拍毯子。 小宝被苏青媖一番连哄带骗,也终于肯放下车帘子,跟她挤进毯子里了。 鲁氏母女看着相依着的母子俩,笑了起来:“夫人,小宝真听话。” “他啊,不听话执拗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鲁氏道:“他已经比一般小孩乖太多了。自他来刺史府我就只听到他哭过一次,还是昨天马大人他们走的时候他大哭。把马大人哭得差点抱着他走了。” 苏青媖听了笑了笑:“他是不怎么爱哭,但要是不如他的意了,他发起脾气来,也是很难哄的。” 小宝听懂了,嘟着嘴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瞪着他:“娘说错了吗?” “小宝乖。” “哪里乖?刚才是谁想到外面骑马的?那么冷。” “小宝乖,不骑。”冲苏青媖摆着小手。 “不乖。”苏青媖逗他。 “乖!”气得还拍了一下毯子。 嘶,小不丁点大,敢跟她生气了?还不等苏青媖下手教训,这小子又认怂地扭身趴到了她的怀里。让苏青媖很是无奈。 鲁氏和如意见状都笑了起来。 这母女俩也都是可怜人。鲁氏丈夫和儿子都被抽了兵丁,战亡书前年就下到了乡里。 她婆家就把她母女二人赶了出来。母女俩一路乞讨,被逃难中的马氏救了,见她们可怜,就把她们带到了刺史府。 此次见苏青媖身边无人,又带着个孩子,就让鲁氏和如意跟了她。 苏青媖走之前问过她们母女。 两人都是庄户人家出身,一路上吃了太多苦,担惊受怕,更向往平静的生活。听说苏青媖要去大山里,立刻就同意了。 苏青媖见鲁氏和如意喜欢小宝,便让她们跟小宝培养一下感情,毕竟以后忙起来,她可能带小宝的时间不多。 鲁氏和如意在逗弄小宝,苏青媖倚在车厢内壁,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入手。 二十八个寨子,分得也比较散,并不好管理。 这些寨子都有多少人,人员分布是怎样的,寨子的人以什么为生计,寨子又有哪些出产,怎么做好守护,守好入山口,怎么把大青山里的出产变成钱 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 苏青媖把裴念给的几本书找了出来,翻开来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回来了 苏青媖回到柏家寨的时候,得到了寨里上下所有人的欢迎。 寨民们非常热情,围上来问长问短,亦步亦趋,就差把她抬起来走了。苏青媖受宠若惊。 忠寨主差点热泪盈眶。 终于把她盼来了。马大人的干女儿能留在他们寨子里,是多么大的荣耀。他们不会再被人强占寨子,再不会有人死了。 一定要把苏娘子伺候好了。 忠寨主和寨民们把她们母子一行人直接迎到了原来络腮胡占领的半山腰那几间大屋里。 “苏娘子,我命人都打扫过了。按您的意思,把原来他们的卧室改成了书房,对面另一边大的房间做成了你们母子的卧室,议室堂还留着。很多东西也重新换过了。” “让您费心了。” “苏娘子千万别这么说,您能选择来我们寨子,是我们的荣幸。” 苏青媖也不再多说,环顾这几间屋。 再次进来这个地方,想起当初在这里见到络腮胡和妩娘的情景,有禁有些恍惚。当初她只想逃离,离得远远的,再不要回来。没想到如今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见忠寨主跟着身边,问道:“跟着贼老大的那个妩娘呢?” 忠寨主便回道:“贼老大及他的一众手下,因顽固抵抗,都被马大人他们杀了。那些做恶多端,在寨子里强女人c打杀寨民的贼子也都杀了。一些瞧着并不算大恶,自愿求去,自动求饶的,马大人也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也就放他们走了。妩娘也出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青媖点头。 妩娘虽是被贼老大抢占来的,但她在贼老大身边混得如鱼得水。她那样的人,乱世中也能拼出一条自己的路来的。 苏青媖甩了甩头。 在几间屋子里都转了一圈,很是满意。对忠寨主感谢了一番。又把鲁氏母女和马思渊马思源兄弟俩安排了住处。都住得离她不远。 这几间房子位于山腰,地势平缓,建了一排房间,都是砖石结构,建得高,建得敞亮。应该是历任寨主或是有钱有身份的寨民建的。保存得很是完好。 除了中间的议事堂,两边都是房间,两侧也有厢房,前有庭后又有院。 苏青媖走了一圈,心里就有打算了。 把鲁氏叫过来吩咐了一番,让她把厨房先收拾出来,以后他们一行人自己做饭。再让她得闲后把后院收拾出来,趁还没下霜,再种些蔬菜下去,也能自给自足。 忠寨主一听立刻就叫了寨子里的几个人过来帮忙。 不仅帮着收拾厨房,把旁边的食厅c柴房c库房也都收拾了出来。柴房里让人挑来了柴火,把柴房填得满满当当。大山里最不缺柴火了,不过是费点力气罢了。 而后院及前院的空地上也被热情的寨民三两下就给翻了土,来挑来肥细细撒了一层,好方便苏青媖她们种菜。 连种子都找来不少,让苏青媖随便挑。 苏青媖很是感激。连连道谢。鲁氏母女也感到了寨民们的热情,一扫进山时的拘紧。已经与寨民们热络地聊起天来了。 苏青媖则邀了忠寨主到大堂说话。 “秀儿呢。怎么没看到她?” 忠寨主面上有些黯然:“秀儿秀儿是想来看你和小宝的,但她知道柏树跟着你们一起回来,就躲出去了。” 苏青媖不解:“为什么见柏树跟我们回来就躲出去了?” 忠寨主张了张口,终于还是说道:“秀儿是柏树的未婚妻。” “啊?我之前都不知道。都没听他们说过。”苏青媖颇有些惊讶。 “那她不是更应该来看看柏树吗?”小年轻的,离开了那么多天,不想念? 忠寨主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你走后没过两天,秀儿也被那些贼子拖出去了,她抵死不从,用发簪戳伤了那个贼子,那贼子气怒之下,又叫来两个人,一起制住了秀儿秀儿毁了她没脸见柏树” 苏青媖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着。 那天晚上,她就应该把她一起带走的。 是秀儿怕连累了寨子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了。 苏青媖心里很是难过。 良久才问道:“那柏树呢,他,没说什么?” “柏树找过秀儿了,说他不介意。但秀儿就是想退婚。这些天见着柏树就躲。” “这孩子命苦,她爹在她还小的时候打猎摔下山没了,她娘也跑出山了。没爹没娘的,从小跟着我。好不容易订了亲,天 天盼着能嫁给柏树,竟遇上这样的事天杀的贼子。” “柏树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家也只剩他一人了。两人都是苦命的孩子,老天爷不给好人活路” 苏青媖有些泪意上涌。仰了仰头。 待缓了缓,见忠寨主拉着袖子在抹眼泪,便说道:“忠叔,你先回吧。不过,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忠叔一听,快速地抹干了泪。 “你说,叔一定全力配合你。以后寨子里便由你说了算,叔和寨子里的人都会帮你的。叔还能再干几年,大山都能攀上几个来回。” 苏青媖笑了笑,道:“以后寨子还是你说了算。但我有一些想法,可能要你配合着去做。我知道您是识字的,您先帮我列一份名单,把寨子里剩下的人口,都有哪几户,每户还余多少人,都什么年龄,都擅长什么,以前都以什么为生计的,你帮我做一份柏家寨的人员档案,我有用。” 忠寨主听了都愣了。 虽然他对寨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但是听到苏青媖要这样一份极细致的人员档案,他就觉得她是个会管人的。 他过去管理寨子,从来没有想过登记这样一份档案。 果然是在外头见识过的。看来马大人没选错人。 忠寨主高兴地应了声,就想往外走。 苏青媖又叫住了他:“忠叔,一会你让秀儿过来陪我们吃饭,说小宝想她了。” “哎,我就去告诉她。”忠叔抹着泪转身大步地下了山。 看着忠叔在山路上健步如飞的,一副老当益壮的样子,苏青媖笑了笑。又把柏树叫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只认你一个 柏树过来的时候,苏青媖盯着他打量。 在听到忠叔说他和秀儿的事之前,她没怎么打量过柏树。 刚开始只是觉得他是个腼腆略有些木讷的年轻男子。后来和他一起攀山逃出去,一路相扶相携地上山下山,到公溪县,到仁州,她慢慢觉得他开朗了很多。 后来他跟着干爹进山历练了一番,再见到他,觉得他又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现在再看到他,发现他又变成了那个少言少语的柏树。只是面上多了几分坚毅,隐忍。 “苏姐姐,你找我。” 苏青媖甩了甩头,回过神。朝他点了点头。 “我记得上次我们到木洼寨那里的谷地,用了一夜的时间,算起来应该有四五个时辰吧?” 柏树摇头:“那时是因为晚上,加上我们怕别人发觉,一直在绕路,加上带着小宝,所以我们当时用的时间有点多。如果白天去,用不了两个时辰就到了。苏姐姐是想过去吗?” 苏青媖点头:“我需要让人带信过去。这样算下来,一天能来回了?” “能的。一早出发,午饭前就能回到寨里了。” “那就好。那其他寨子呢?你知道我手里有二十八个寨子,那些寨子我给你看过了,从我们寨出发要多久的距离?一天能否来回?” 这山里地形实在复杂,苏青媖虽有分布图,但她估算不出所要时间。 便听柏树说道:“木洼寨附近的寨子,离得不远,一天能来回。便二十八个寨子里面,有大半我不认识,也没去过。” 苏青媖点头。 心里思索:这二十八个寨子交到她手里,她总不能有事就亲自跑一趟。还是要建个联系的通道。 这年头联系就只能依靠写信,而写信连个驿站都不完备。这山里也不能跑马跑牛,连板车都拉不了。 要联系其他寨子,就只能靠人力传达。也没什么信鸽能养,真真愁人。 怪不得连差役都不想进山收税。 便说道:“这样,我这有一副二十八个寨子的大致分布图,你先拿回去看看。你帮我在寨子中找一些愿意跟你一起,往各寨子那里传信的人。最好是男人。便熟悉山路能保证自身安全的女人也可以,我需要你们去各山寨传信。” “是。” “另外,你到忠寨主那里去通知一下他,让他把寨子中能写字的人叫到我这里来。” “好。”柏树应声而去。 苏青媖有些怀念打印机了。 文书她只要写一份就好,然后打印二十七份,盖个章就好。现在要她亲自写二十八份吗?还要写毛笔! 不是不能写,就是字多,书写速度也慢。这明显影响工作效率嘛。 抓狂。 这管理第一步,苏青媖打算先建档立卡,先把各寨子的人口统计一下,人员类型登记好,才好安排工作。 如果都要她亲自来做,她只干这一件事,其它事就都不用干了。 这山里各寨子还离得远,没通迅联络,交通也不方便。柏家寨叫个人还能在山头吼一声,估计住半山腰山脚下的寨民能听到。 但要传令到其他寨子,就只能翻山跃岭了。 头疼。 柏树从半山腰苏青媖那里离开,往忠寨主家里走。 路上遇到听了忠寨主的话,正往苏青媖处走的秀儿。便愣愣地站住了。 而秀儿呢,只盯着脚下的路。 苏青媖母子离开寨子快两个月了,她都想他们了。特别是小宝,不知道他还记得自己不。 秀儿一路走,一路扬着嘴角,不时看一眼手里拎着的那只风干的野鸡。 打算一会给小宝做肉吃。 “秀儿” 秀儿顿了顿,寻声看去,就见柏树正站在山路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想躲。 柏树看出她的意图,几步窜了过去,抓住了她的胳膊。 “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你有,你明明就有。“那为什么不敢看我?”柏树有些执拗。 秀儿一听马上抬头朝他看过去:“你,有事啊?我还着急着去苏姐姐那边呢。”见柏树盯着她不放,目光便有些飘移。 “秀儿,我不会退婚的。这辈子我只认你一个。” 秀儿有些慌张:“我,我,我跟爷爷说过了,要退婚。你再找一个吧”秀儿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不。我就认准你!” “不,我不要!”秀儿奋力挣脱开他的手,跑了。 “秀儿!” 柏树追了两步,忽然就顿住了。他得慢慢来,不能把她吓着了。 在原地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路的那头,才转身朝寨主家里走去。 秀儿一路跑,眼泪一路飞了出来。 在半山腰的房子外头整理了好久的思绪才进去。 “苏姐姐,小宝,我来了!”高兴地叫着。 苏青媖抱着小宝从后院出来,便见她开心地朝小宝伸手。 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风干鸡,把小宝递给她。 见她很开心地逗弄着小宝,正想问她,又见她眼眶红红的,便顿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来的时候看见柏树了。 便只跟她说一些闲话。 “小宝,你还记不记姨啦?叫姨。” “姨。”小宝很是听话地叫了她。 把秀儿叫得开心不已。 “姨以后把鸡蛋都攒起来给我们小宝吃,把肉也都攒起来给我们小宝吃,好不好?我们小宝以前在寨子里都吃不上肉,真是可怜。” 苏青媖见小宝一听好吃的便高兴地朝秀儿咧嘴笑。 瞪了他一眼。 笑道:“他哪里可怜。在仁州,他天天吃好吃的,小肚子撑得鼓鼓的,就没歇过嘴。谁见他都喂他东西吃。每个人都说他跟着大人吃苦了。” 秀儿点头:“可不是吃苦了吧。我们小宝才这么小。就跟着大人东奔西跑的,连饭都吃不上。一会姨给你做肉吃,是山上的野鸡肉,可好吃了!” 小宝眼睛蹭亮,拍着小手:“吃。好吃。” 秀儿高兴得不行:“好,一会姨给你做。” 一大一小在一旁说得还挺热闹。 到了吃饭时间,有秀儿帮着,有思渊思源帮忙,鲁氏母女这第一顿饭才没有手忙脚乱。总算是开了锅,温居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吃了在山寨里的第一顿饭。 也没有主仆之分,大家都坐一张桌上。 虽然鲁氏母女和思渊思源想拒绝,但苏青媖一是觉得饭要做两种,分两份,大家要分两个地方吃,要洗两次碗,实在不够麻烦的。 她自己也没有那种主仆之别,大家一起坐,还有人帮她看着小宝,她还有时间吃两口饭。 苏青媖往小宝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一边扭头吃一口秀儿喂过来的饭,一边把手里握着的大鸡腿凑到嘴里,咬得正香,满手的油。 把一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大家一边看他,一边饭都吃得香了。 等过完冬,得让小宝自己吃饭了。苏青媖想着。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文书 刚吃完饭,忠寨主就来了,还带来了寨子里的两个老人。 “苏娘子” “忠叔以后叫我名字吧,这样亲近些。” “好,青媖。这两位都是寨子里的老人,会认一些粗浅的字,也能写。但认得不多。哦,对了,秀儿也能认一些字。” 秀儿在旁边点了点头。 苏青媖朝她点了点头,跟两位老汉打招呼。 心里不免有些发愁。 她知道这年头识字的人不多,她料到寨子里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识字。住在这大山里,到外头念书,要翻山跃岭。她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整个寨子,只有这么四个人认字? 这工作要怎么开展。 没人认字,写的大字报别人也看不懂啊。 抓狂。 两位老人见她皱眉,都有些忐忑:“我们,我们认的字不多。” 苏青媖回过神,安抚道:“没事,我有一些文书要向寨主们传达。你们只要照着我写的抄写就成。都能写字吧?” “能的,能的。”两位老者大大松了口气。 “那就好。”苏青媖也松了口气。抄写都不能,那她真的没辙了。 “小姐,我们俩也认一些字,可以帮小姐。”马思渊马思源在一旁连忙说道。 苏青媖往旁边看了一眼,一拍脑额,把这两位漏了。 这两人是一个村里的,村子被屠,他们被家里的大人藏了起来,活了下来。后来被干爹救了,就一直跟着干爹。跟着学了一些拳脚功夫,也读了一些书。 干爹把他俩留给她,怕是不想他们的家里血脉断绝吧。 “行,你们也算上。” 然后把大家叫到议事厅。她先写了一封文书,然后让大家照着抄,最后再盖她的印。 等大家都坐下抄写后,柏树也带着人到了。 议事厅里,秀儿见他过来,刺溜躲到了房间里,让柏树看了不禁眼神一黯。 “苏姐姐,这些人都愿意往其他寨子送信。” 苏青媖点了点头。往这二十来个人身上看了一眼。没有女人。她有预料。她想让女人们挺直腰杆,但可能她们要缓很长时间。 苏青媖数了数,有二十二个。老少都有。 便朝他们说道:“谢谢你们愿意走一趟。可能有些寨子你们都没去过,但不要紧,可以请附近寨子的人领你们过去,嘴长在身上,路不懂就问。这二十八个寨子大家都是一体的,应该不会有人为难你们。有事就去附近的寨子里找寨主。寻求帮助。” “是。” “另外,我不会白使唤你们,按一天十五文工钱雇你们” “不用,苏姐姐,我们不需要。”“苏大人,不用不用。” “以后比我大的,就叫我妹子,比我小的,就叫姐姐,不用太客气。现在寨规还没制订出来,现在我需要你们帮忙,耽误了你们做活,就会支付你们酬劳,你们安心受着就是。用心帮我做事就行。” 二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应了下来。 苏青媖见他们应了,便又开口。 “以后我可能会经常让人往各寨子中传信,你们这一趟务必要把路摸清楚,摸出一条安全好走又距离最短的路出来。” “将来等寨规制定了,我可能会长期雇用你们,到时候也会给你们一些固定的工钱。以后寨子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人手,所以请大家此次务必重视。我也会检验你们的能力。” “此次一要你们送信,二需要你们探路。多留意周围,比如有什么别的不记名的寨子,或是没有寨子但是有人居住的,或是特殊的地形地貌的,都记下来,回禀给我。” “是。” “好,那你们回去好好准备,路远的要带足水和干粮,路上有野物,有很多未知状况,一定要做好防护,传完信就立刻回来。寨子里还有事要你们做。明天一早请大家来这里拿文书。” “是。” 见他们都听明白了,苏青媖便让大家散了。 二十几个人从苏青媖处出来,都有些晕乎乎的。 “柏树,刚才苏娘子说,要给我们付工钱吗?一天十五文?” 有一个年纪小的凑到柏树身边:“柏树哥,苏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真的给我们工钱吗?我长这么大还没摸过铜板呢。” 又有人挤过来问道:“她还说以后会长期雇用我们是不是?那岂不是我们也像外头的人一样,每月都有月钱了?” “ 要是这样就好了。我可以攒彩礼钱了。” 有人疑惑:“以后会有什么事要我们做啊?” 柏树推开挤在他面前的大大小小,白了他们一眼:“苏姐姐手里握着二十八个寨子呢,能没有事做?这次先好好把事情做好,以后才有好事轮到你们。要是办砸了,就等着看别人领工钱吧。” “那不能。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事办好。去送个信,有多难?山路我们熟得很。” 一下午的时间,苏青媖都在看忠寨主几个人抄文书,她自己则在那里想一些寨规。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得制定出一套规矩和制度来,让大家按着制度来执行,不然像一盘散沙一般,朝令夕改,什么事都进行不下去。 先把第一步的人员建档立卡做完,就要考虑寨子的防卫问题了。 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安全都不能保证,时不时就担心有山匪攻进来,强占寨子强占女人,提心吊胆的,什么事都做不好。再发展也是给别人做嫁衣。 二十六封文书,六个人写,很快就抄好了。 苏青媖拿过来看了看 忠寨主在她旁边一脸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苏青媖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字有大有小,有粗有细,写得,真的是别具一格。 但想想目前寨子就这个水平,也不能太苛求。 忽然又想到,嗯,要是各个寨主都不认字怎么办?她岂不是白忙活一下午? 额上冒汗。 看了马思渊马思源一眼,对两人说道:“这文书也不长,你俩,把他们背熟。明天也跟着去,如果有不识字的寨主就口述一遍给他们听。” “是。”两个拿着文书就默念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二十二个人,连同马思渊马思源齐齐站在议事堂前。 苏青媖拿着文书,一句一句地念,让大家记住,并背下来,到时有不识字的寨主就口述给他们听。要求他们两两一组,路上互相照应。 又交待了一些事情,便让他们出发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是要活下去 队伍出发后,苏青媖便交待鲁氏母女,一个忙内务,整理后院,一个带小宝。她则准备和忠寨主到寨子里看看。 等忠寨主到了之后,两人顺着山势一路走一路看。 “寨子里,有伤亡的家里有没有安置好了?” 忠寨主叹了口气:“天灾人祸的,大家难过一阵也就放下了。毕竟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这次几乎每一家都有折损,有几户还绝户了” 忠寨主说到绝户的家里,又想掉泪。 苏青媖也是有些唏嘘。 “那些女人”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有家室的,有些女人想不开没了。有些被家里接了回去,还是照样生活。咱们山里娶个女人本来就不容易,而且也不是女人自己愿意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说三道四吗?那些未嫁人的,可能一时半会的” 苏青媖明白。 她们要时间来抚平伤痛,也需要时间来淡忘。 就像秀儿一样,不是那么轻易能走出来的。未嫁之身,遭遇这种事,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不介意的。婚聘的话,可能只能找鳏夫了。 苏青媖叹了口气,又问他:“寨子还剩几户,还有多少人?” 忠寨主缓过神,说道:“我们寨子原是个大寨,就是没地盖房了,才分出了一个木洼寨。现在还剩不到一百户,人口还有二百四十五人。十六岁到五十五岁的男丁还有七十五人。” 苏青媖点头:“好。麻烦忠叔尽快把人口薄子做出来,我还有事吩咐他们做。明天能给我吧?” “能的。我明天上午给你。” “好。”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到各个寨民家里都看了一遍,了解他们的生活情况,生计情况。 有一些生活实在困难的,只剩下老幼孤寡的,苏青媖也都记了下来,列为困难户,以后可能要重点关注这些家庭。 都是寨子里的一份子,不能把哪一家给漏了。 她觉得自己干的活有点像村支书,先检查再规划c然后组织动员。接下来可能就要做治安工作,进行集体资源开发,协调各方关系了。 只是人家村支书还有钱拿,她光费脑子费体力了。 这山爬得她差点没瘫在地上。 忠叔笑着看向她:“不习惯吧?咱们这山还是挺高的,有四五百丈高呢。隔壁几座山还要更高。” 苏青媖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艰难地抬头往山尖尖看了一眼。真高啊 这做个工作不容易啊。 每天要是爬几趟,大象腿都能走成签子腿。 能怎么办?接着爬呗。谁让她放大话,从马明温那里接了这个活呢。 走了一上午,总算把近百户人家都走完了,苏青媖本来还有些想法的,可实在走不动了。 挥手:“忠叔,你先回去吧。吃午饭再歇一个时辰,然后下午我们再四处转转。” 两人分开,苏青媖回到她的住处。 小宝朝她飞扑了过来,一头扎在她大腿上就不说话了。 “这是怎么啦,见到娘,高兴地都不想说话啦?”苏青媖脚跟灌了铅一样,但见儿子闹小脾气了,还是抱起了他。 跟上来的如意便笑着说道:“找了你几次了,要我们带他去找你,不带他去,就堵气不说话了。” 苏青媖把小宝从她肩窝里扒拉出来:“娘做事去了啊,而且,小宝看,这山这么高是不是?娘要走路,如果还要抱你,娘路都走不动啦。你看,娘的腿都快走断了,以后都抱不动小宝了。” 苏青媖逗着他。 小宝一听,吓坏了,忙低头看向她的腿,又挣扎着从她怀里下来,蹲下小身子就用拳头给她捶腿。 把苏青媖感动得不行。 心里无比庆幸,当初要了他,把他生了下来。有了这孩子,她的生活再不是无望的黑白。 苏青媖牵着他在院里转。 发现鲁氏已经在后院下好种子了。一垄一垄的,很是齐整。 “你娘动作很快啊。” 如意笑了笑:“我娘就擅长地里的活,让她翻地下种,她开心着呢。在刺史府她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你们俩在山里还习惯吧?” “习惯。我和我娘就喜欢这样太太平平的日子。而且跟我们以前的生活差不多,我和我娘都很喜欢。早上有几个大嫂婶子过来跟我娘说话,送了我们很多东西,各种小菜野物。锄头铲子都是她们借给我们的 ,寨子里的人都很热情。” “那就好。以后你和你娘跟寨子里的人多多相处,把关系搞好。咱们毕竟是外头来的,想要融入寨里,还得跟他们处好关系。” 如意点头:“是。我们懂的。我娘在刺史府十天半月都说不了几句话,在这里,一个上午就只听见我娘哇啦哇啦的声音。” 鲁氏正想来叫她们吃饭,听见了,也笑着说道:“我和如意在这里很适应。我们都喜欢这里,这里大家都一样的身份,说起话来不藏着掖着,相处起来轻松。” “那就好。”看她们适应良好,苏青媖就放心了。 吃过饭,苏青媖哄睡了小宝,继续跟忠寨主去寨子里逛。 寨子里沿着山势建着各种房子,有茅草房,木头房,砖头房,土木结构房,还有竹子做的吊脚楼。各式各样。 山民们都是因各种原因,从各个地方躲进山里的,最初的来源不一样,民族也不一样。虽然经过了几代的融合,但还保留着先辈们的一些生活习惯。 有些是前庭后院左右厢房的,有些则是建得高,上面住人下面养牲畜,或是下面住人,上面是粮仓各种各样。 有些绝户的,房子空着没人住的,或是搬走,房间空置的,或是住的离大家远了的,苏青媖便有了一些想法。 “有些房子已经没人的,寨子里可以把它们收回,看看是不是可以做其他的用途。那些住的离大家较远的,忠叔你去问问他们要不要搬来跟大家住得近一些。山里野兽也多,晚上要是被野兽咬了,大家救都救不及时。到时如果成立了巡逻队,住的太分散也不利于管理。” 忠叔听了连连点头:“好的。我会跟他们说。空房子我让人收拾一下。” “好。” 两人把整个寨子里外都转了一遍。 见寨民们利用地势平缓之处种了各种农作物,开垦了一些地,但是利用率不是很高。而且此次土匪们强占后,把地里的菜蔬都吃得差不多了。 苏青媖便说道:“现在还得让大家再补种点菜蔬,不然冬天怕是没吃的了。” “种子可能不够了。”忠叔有些为难。 苏青媖便说道:“我让人出去买。”到时候去求一求刺史府,让他们帮着想想办法。 第一百八十八章 联盟 苏青媖连着在寨子里转了三天,终于算是把寨子的情况摸清了。也拿到了柏家寨的人员档案。对柏家寨的人口建了档。 然后就派人往仁州和附近的公溪等县及村里收一些粮食和各色种子。 白天她巡寨,夜里就制定各种规章制度。 等她派出去给各寨主送信的人陆续回来后,种子也买回了。 她又让忠寨主安排给各家发放了下去。捡一些能抗寒的菜种种了下去。 又命寨子里的女人们上山采野菜,把地里的能收的菜蔬都收回来,做成干菜,准备过冬所需。 寨子里往年都有一些过冬的办法,家家对于藏粮都各有心得。比如做干菜,制腊肉,熏肉什么的。山里缺粮缺菜,但最不缺肉。家家屋檐下都挂着肉条。 苏青媖瞧着有些过剩的感觉。 寨子里的孩子没粮没点心吃,苏青媖经常看见小孩们拿着肉条当零食。边走路边啃肉干。对于外头一个月都不见一回肉的庄户人家来说,是有点奢侈。 而寨子里的人也从没想过要拿肉去换一些别的东西进来。 苏青媖瞧着便有了些想法,她准备拿些肉去外头换一些别的吃食进来。 而对于那些没人住的房子,看着还好的苏青媖就留了下来。已经无法再住人的,苏青媖就打算它弄成暖室,种些菜蔬。 而山里也有很多山洞,不知挑些土过去,能不能在山洞里把菜种活。 苏青媖打算试一试。 忠叔听到她吩咐的时候都惊呆了。 暖室?在屋里种菜?好像听下来是有那么一些些道理。只是在山洞里种菜?这,能行? “行不行的,试过才知道。本来往年寨子里早早就准备了过冬的粮食和菜蔬,现在被几百个土匪快吃了个干净,再不想点办法,大家冬天都快没吃的了。” 忠寨主半信半疑,他没试过啊。屋里种菜,在山洞里种菜,真的能行? 苏青媖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她也不知道这大山里的冬天到底有多冷,菜能不能活。但是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 于是,寨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动了起来,比春种秋种还忙活。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让二十七位依约前来的寨主们惊奇不已。 等他们拉着寨民打听完情况后,纷纷围到苏青媖面前。 “这不行啊,苏娘子,你不能因为住在柏家寨,就对柏家寨另眼相待,不管我们其他寨子了。我们寨子里也没吃的了。” “对,对,我们也是。” “苏娘子,你什么时候也到我们到里去一趟?” 七嘴八舌的,吵得苏青媖脑袋嗡嗡的。 “都别急,我这不是把你们都请来了吗?既然大家都来了,就请到议事堂议事吧。” 于是二十八个寨主齐聚议事堂。 苏青媖已请寨子里的木匠做好了足够多的椅子,保证大家都能坐下。她坐首座,旁边马思渊马思源做记录。 她有意把秀儿带在身边,安排个助理的角色,但奈何秀儿认字不多,还做不了文书的工作。就只能把她带在身边,先让她学着做些别的小活,传话听吩咐之类。 她需要左右手,需要个助理,需要有文书。二十八个寨子,不能光靠她一个人来管理,她会疯的。 苏青媖之前让这些寨主做的就是统计人口,进行人员建档立卡的细致管理的工作。 此番这些寨主都把各寨的人员档案拿了过来。 苏青媖先翻了翻,见他们都做得很好,点头称许。又一一听了众寨主各自说了自家寨子的人员及寨子的情况。 等把人口问题了解了之后,便开始商议大事。 二十八个寨子既然投到马明温名下,那大家就都是一体的,利益是一致的,是一个大的联盟,不再是各自为营,一盘散沙的情况了。 苏青媖提出联盟会的说法,大家都表示认同。于是,二十八寨联盟会,今天便成立了。 那既然有了这样一个组织,就得有相应的制度和规章。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商讨这个的。 苏青媖这次把大家叫到一起,一是想看看各寨的人员档案,二便是讨论这个联盟会的产生,及它的规章制度,及后续的发展。 “关于这个联盟会,它的宗旨就是团结二十八个寨子,保寨子平安,促寨子经济发展。关于这个宗旨,大家同意吗?” 虽然大家一时还是有点懵,但苏青媖话说得浅白易懂,大家也都听明白了。 所有人都同意。 本来向马明温递投靠书,大家就是这个目的。只不过他们要的是平安,而苏青媖给加了一个促经济发展。 她不能干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没有利益的事,是不能把各方集结到一起的。 苏青媖见大家同意,便又说道:“以后我就是这个联盟会的会长,在座的都是理事。以后联盟会里有大事,则大家一起商量决定。半数以上通过便可执行。” 大家纷纷同意。 “另外,以前寨子里都由寨主一个人说了算,我觉得不利于管理。现在寨主可能不定时要到盟里开会,参与决策大事,所以寨主不在的时候,寨子里不能没人管。所以我提议每个寨主再提拔两位人选,做为自己的副手。一是有人分担工作,二是防止寨主不在的时候,寨子还能顺利运转,不至于有事找不到人。” 这次大家没那么快表态。 底下一众寨主都凑到一起议论纷纷。 有些人心里觉得会长这是怕他们一人独大,找人来分化他。有些则觉得有人分担他的工作挺好的。 毕竟有时候他们不在寨里,确实有很多事情没法处理。有时候他们进山一去就是好几天。十来天都有。 苏青媖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最后大家也都同意了在寨子里提拔两个人出来一起工作。反正举贤不避亲嘛。会长也没说不能用自己的人。 各寨主在心里琢磨了人选,便都点头应了下来。 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苏青媖往底下扫了一眼:“下次再过来盟里开会时,把副手名单带来。” “是。”各寨主纷纷应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关乎利益 人员的事情说好后,接着就是重头戏。 不过怕引起反弹,苏青媖打算先抛个砖。 “另外,以后大家给联盟会工作,相应地就会耽误自家的事,考虑到这一点,联盟会会考虑给在座的各位每月一笔固定的月钱,大家可以认为是俸禄” 啊?有傣禄?给我们发月钱? “真的吗?”“真的发月钱?” 底下议论纷纷。连方才不愿提拔人选的寨主心里都激动了起来。 苏青媖淡淡地看了底下一眼:“对。但具体发多少,我们还得商量着来。而且发多发少,由我们联盟会的经济来决定,联盟会钱多就发得多,钱少就发得少。” “联盟会有钱?哪里来的钱?”交头接耳,纷纷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见终于把事情转到这个上面,舒了一口气。 等大家讨论声渐歇才说道:“当然是按月从各寨中收缴一部分钱粮上来,做为各位月钱的发放。” “啊,要按月交钱粮?” 底下又议论开了。还要缴钱粮?每月都缴?这跟我们缴官府的税收有什么区别? 有些人的心里便不乐意了。他们以前都没向官府交过税。 有些人直接皱起了眉头。 而有些人觉得这也应当。哪能光想着往口袋里扒拉,不想着付出的? 毕竟大家都递了投书,马大人派人来保护寨子,专人请了苏娘子管理,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人来,不给人家马大人一点好处,给苏娘子一点好处,人家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城里住着不舒服吗?进山来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 有些寨主便开口了:“应当的应当的。” 就是心里在嘀咕,不知道要收多少,心里忍不住打鼓,别收太多啊,那跟土匪强占也没区别了。 忠寨主和木洼寨的坤寨主对视了一眼。他们觉得苏娘子应该还有下文。 所以没有与大家交头接耳。 果然,就听苏青媖说道:“凭白要向你们收缴钱粮,想必大家心里定是不舒服的。” 不舒服也不敢说,纷纷摇头摆手:“没有,没有的。收钱收粮,应当的应当的。” 苏青看了一眼底下,表情各异的寨主,又淡淡开口。 “首先我这次请你们来,一是为统计各寨的人口,壮丁人数,二是这次会议后,我会再交待你们做第二件事” “请会长尽管吩咐。” “这第二件事就是,请你们回去后,找熟悉山路,愿意进山的人,安排人进山查看你们寨子周边的所有物产。比如山上都有哪些树,有没有很大树龄的,有哪些草药,哪些野菜,菌子,野物务必统计清楚。找仔细。哪个寨子找得种类多,将会有额外的奖励。” “十五天后,还是在这里,各寨主带着各寨的物产,比如树的树叶,各种菌子,各种草药,野物的毛皮等,能证明之物,再来这里。到时候我会统计各寨的出产,好做下一步计划。比如怎样把这些物产换成钱,怎么扩大这些物产的产量。每月联盟会的钱粮以什么形式收缴。等半个月后,再来这里,统计好后,我才会安排下一步事项。” 换成钱?扩大产量? 各寨主一听,心里便是一阵火热,谁不喜欢钱呢?顿时身板都挺直了。 苏青媖又说道:“以后会根据寨子的出产,人口,决定每年缴纳到会里的会费。再用这些会费做为盟里及各寨子以后的开支所用。由专人保管。” “将来请各寨子的人做事,也都会付工钱。比如这次我请柏家寨的二十四位男丁往各寨主处送信,翻山跃岭的,路上辛苦,又可能遇上野兽,有一定危险,所以我给他们比外头高出五文的工钱,答应付他们一天十五文,大家觉得这个钱该给吗,给得合不合理?” 各寨主纷纷点头:“该给,合理。” 意见统一就好。 “该给的。毕竟要是他们不去,他们家里也是有事要忙的。要是进山打猎,说不定打的猎物也能换一些钱。”忠叔说道。 坤叔也点头附合。 见大家没有疑异,苏青媖便放心了。 “所以,像这次这二十四位的工钱,以后都会由会里出。大家没疑异吗?” “没有,没有。应当的应当的。” “就是,本该如此,不然谁替你做事。而且总不能让会长一个人出。”坤叔说道。 苏青媖笑着看了他一眼,冲他点头。 又说道:“我知道这次各个寨子都 有损失,向大家收钱粮可能有些困难,所以先由我垫上,等明年各寨子情况好转,再收上来。” “好,好的。” “好,好,这样好。”这样好。 很多寨主心里都大大舒了一口气。 寨子里这次死了不少人,向寨民们收钱收粮怕是会引起反弹。总不能他们自己垫了。而且他们也拿不出钱粮。 各寨主一听这次不向他们收钱收粮,由会长先垫着,心里就高兴,面上带着无比真诚的笑。 苏青媖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她心里能理解。 什么好处都没看到,就让人往外掏,估计没人心里会舒服。 这个时候想让二十八位寨主心齐,是不太可能的。想收得人心,得慢慢来,没有有一步到位的事。 会费的事没有疑异之后,再商议其他事情就简单多了。 然后便是建联盟会后的第一件要事。 苏青媖便又说道:“这次山匪强占寨子的事,想必各寨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寨民们估计心里也是惶恐不安的。所以各寨子的安全是第一要务。下一步我们要在各个寨子的进山口,设寨门,设栅栏设瞭望台,并安排人日夜看守,做好寨子的防卫工作。” “这个好这个好。” “我们支持,支持!” 对于这个提议大家一致表示同意。 苏青媖便按危险程度不同,从相对在外围的寨子往山腹中的寨子排序,排了二十八个寨子的工程时间。 柏家寨放在第一位。也是方便她补缺查漏。 她决定在入冬前把各寨子的防卫大事解决了。也好让寨民们安心过冬。过完冬开春了才好全力搞生产。 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要务 联盟会的第一件大事大家一致表示同意,那接下来工作便好开展了。 苏青媖便做具体安排。 “马上要入冬了,时间紧任务重。所以这次需全寨动员起来。请各个寨主回去后,挑选寨内三十名壮劳力按方才所定顺序前来帮忙,第一批四个寨子同时开工。第二批做好,再集中造第二批寨子。” “所有人工,工钱一天十文,以自愿为原则,不可强求。给干活的各个寨,寨主需安排好大家的住处。” “没有安排到的寨子,可以把前期工作先准备了,伐木,平整土地等。” 寨子防卫是第一要务,每一个寨主心里都被说得火热,没有一点意见,立刻响应。 之前,他们遇上野兽或是有山匪进山,就往山里躲,从没想过建什么寨门,挖什么壕沟,安排人值勤什么的。 现在会长提出来,大家立刻响应。 原本各寨子有人多的有人少的,有大寨有小寨,这事情就是大家想干也干不起来,但现在集二十八个寨子的青壮劳力,一定能干成! 各寨主心里被烧得火热,就想马上回寨子安排这件事。 又听苏青媖说道:“这次防卫工作,务必认真对待,关乎到全寨的安危。每寨需安排三十名青壮劳力,听候盟里安排。就便有八百四十人了,二十八个寨子,一批四个寨同时进行,分七个批次。等于是一个寨子有二百一十个劳力同时开工,加上全寨人力,务必要在七个工作日内完成。因马上要到年节,世不可拖延工期!” “是。我们一定亲自监督,绝不得拖工期!” 二十八个寨主,拍着胸脯大声保证。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高兴。都快坐不住了,就想马上回寨安排这个事。 二三百人建寨门,挖壕沟,建瞭望台,说起来任务多,但人力也不少,抓紧点,应该是能完成的。 苏青媖和忠寨主反复演算过,这个工期是能完成的。 基于各个寨子分布得有些散,大家聚一块也不容易,苏青媖便想把事情都交待了。也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 于是讨论完寨子的安全问题,苏青媖便开始跟大家商议开发集体资源,搞活经济的事。 “另外还有一事。我准备在这二十八寨子之间选择一地建集市” “建集市?”苏青媖刚说完,大家便交头接耳起来。 苏青媖看了底下一眼。 接着说道:“是的,建集市。我之前在柏家寨里转了几天,跟大家聊了几天,发现有些人从生下来就没出过寨子,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些人连铜板都没摸过。我们这大青山到处是宝,可我们却守着宝藏受着穷。” 大家沉默了。 “我准备建一个集市,选二十八个寨子都便利的平缓之地,建一个大的集市。将来每个寨子都给配一个铺子,专们卖各个寨子的土产,让大家可以自由交换生活所需。有剩余的,会由联盟会联系外部,帮着把这些物产换成钱,再给寨子里换回别的物资。” 苏青媖刚说完,底下就炸了。 各个寨主再也坐不住了。 建集市?跟外头一样的集市?开商铺卖东西?再不用翻山跃岭,翻几天几夜的山到外头去换生活物资了?在大山里就能买到生活所需?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纷纷围到苏青媖面前。 大家兴奋得不行。不再交头接耳了,讨论声大得能掀翻屋顶。苏青媖被他们吵得连他们说什么都听不到。 “会长,会长,我们寨子有一大块平缓之地” 一位寨主刚说完,就被大家挤开:“你们寨子才多大!会长,我们寨子有地方,我们地方大。” 又被挤下去:“会长,我们有地,有人,建在我们那边” 各寨主争着抢着要把集市建得离自家寨子近一点。 苏青媖耳朵嗡嗡的,忙用手往下压了压,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又坐了回去。 不能着急,万一让会长不耐烦了,不开集市了怎么办。 都很端正地坐好。 苏青媖往底下扫了一眼:“关于建集市的地方我还得再看看,地方我要亲自去走去看再定。现在先不急。” 急啊,他们急。 “各位寨主这次回去之后,把我交待的第二件事做好,务必把各寨子都有的物产都统计仔细,这关系到我们以后的经济发展问题。以后要是别的寨子日子过得红火,你们寨子过得苦兮兮地,也别到我面前哭。” “所以,请务必认真对待。 十五天后我要看到你们寨子的物产。到时候哪个寨子找得多,哪个寨子不仅会得到奖励还会有别的奖励。” 什么奖励? 大家抓心挠肝的,但苏青媖就是不说。 只好点头:“好的会长,我们一定认真对待。” 每个人心里都燃起一团火,烧得大家都坐不住,恨不得现在就扭头回寨子里去把这件事安排下去。 “然后便是盟里的第一件要事,把各个寨的安全防护做好。各寨子回去后立刻动员青壮劳力,按方才安排顺序前往各个寨子。寨子其余人力,先安排做准备工作。把要用到的木材等东西准备好。” “是”,各寨主纷纷应下。 事情连着商议了两天,终于算是把联盟会的章程制度,及接下来各寨子要做的防护一事都给安排好了。 各寨主便急着要回寨子安排事务。 都打算好好表现,不能被比了下去。大家心里都在猜测,奖励可能是关于集市的事。所以不能马虎了,一定要认真对待。 这关系到整个寨子能不能过上好日子的大事。 办集市啊,祖祖辈辈都从来没想过。这大山里的集市要是真的办了起来,那得多少人受益啊。 一定要帮着会长把它办成了! 不能让山里的孩子们连商铺连铜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各寨主走后,忠寨主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事了。 马不停蹄带着人就去各个没人住的房子查看去了。 这次各寨主来开会,寨里把他们安排到各寨民家里住,条件不一。 会长偷偷提醒他了,以后这种事经常会有,要是寨子有个像客栈一样的地方,以后是不是也能给寨子带来一些收入? 果然是见过世面啊,这废弃的房子都能让会长想到生钱出来。忠寨主茅塞顿开,满面红光,立刻就安排下去了。 忠寨主心里火热,好像看见柏家寨已经在他手里发扬光大,寨民们生活富足的景像。 要安排建寨门,做瞭望台,要解决其他寨子壮丁们的住处,还要解决他们的饭食问题,还有修暖房,往山洞挑土,安排人进山伐木,平整土地 忠寨主终于觉得他一个人不够用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流水作业 忠寨主忙得团团转,立刻风风火火给自己安排了两个副手,并对他们一迭声地把事情吩咐下去。 寨民们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会说话,能走动的都给安排了活计。不分大小老幼男女。 人手不够用啊。 忠寨主自己都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来。 他第一次觉得住在山里不方便了,觉得自己住的这座大山有些高得离谱了,交待个事,找个人,爬上爬下的,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青壮男丁进山伐木;年纪大懂山路的男人进山找物产;青壮女人平整土地;年纪大的女人,抬土进山洞,平整土地,平整暖房,起田垄下种子,种各种菜蔬。小孩则各处传话,做些小活,给大人送饭菜,找寨里的物产,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连在路上见了,大家都只有喘气的功夫,没有打招呼聊天的时间。 每个人都很忙。 柏家寨全体动员,男女老少,除了不会走路的娃子,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还忙得特别充实,特别开心,大家脸上天天带着笑,面上泛着幸福的光,走路生风。 鲁氏后院菜蔬才下种,可她每天都不缺菜。 好心的寨民感激苏青媖,天天往家里寨各种菜和野物。苏青媖不要都不行,人家扔门口就走,你都不知道谁送的。 连柴火都有人送。 马思渊马思源还想着进山打些柴火的,英雄都无用武之地。 苏青媖便让他们进山砍了一些粗竹子,连成竹管,把后山的山泉水接到院子里来。这样,就不用到山脚挑水了。方便了不少。 大山里植被丰富,水资源也不缺,山泉水常年不竭。大山被滋养得郁郁葱葱。都入冬了,还是满山的绿意。 苏青媖每天都呼吸着山里的新鲜空气,感受着寨子里满满的鲜活气息,有一丝满足充盈于胸。 又过两天,各寨子的壮劳力都到了。 苏青媖便下山到寨子口,查看监督。七天的工期,想把防卫工事做完,也是真的很紧张。她得盯着点,如果任务有困难,她得调整一下方案。 好在忠寨主领会了她的意思,很快就把所有的劳力按各工种进行了分组。 苏青媖之前让他把所有的防卫工事分成三个项目来做。一是建寨门,二是修壕沟,三是建瞭望台。 把所有的劳力按三个项目分了三个大的组。 在三个大的组里又划分不同的施工内容。按施工内容不同组建不同的劳力作业组。让他们按照规定的顺序依次投入到各个施工段,直到完成整个施工过程。 这样流水作业,一是有利于提高劳力们手中工作的熟练程度,二是可以充分提高劳动生产率。 这样一是能保证工程质量,二是能节省工程时间,三是可以便于监督管理,可以随时查缺补漏纠错,迅速抓到出错源头,落实责任。 经过苏青媖和忠寨主的这一番分组分工,才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各劳力就领到自己的活,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忠寨主心里大大舒了一口气。 这二三百人乌压压出现在寨里,他光看都看不过来,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从哪做起。正头秃呢,好在有苏青媖从旁指导了他。 他犹如醍醐灌顶,立刻拨云见日,大脑清明了许多。 随着苏青媖和忠寨主一迭声的吩咐下去,整个工程队立刻就动了起来。 寨子里立刻热火朝天,干劲十足。 加上寨子早两天前就已全寨动员了,大家各司其职,安排打扫房间,负责安置劳工休息的大婶们,负责给劳工们做饭的女人们也都动了起来。 各寨子的劳力们来寨子里帮忙,不能让他们在自家寨子里睡不好吃不好,影响到后面的工期。一定要伺候好了。 伺候不好,怕是忠寨主和苏娘子都要找她们算帐,她们自己也没脸。 寨子里的小娃们也没闲着,拎着水壶和水杯在工地上走,谁要水就屁颠屁颠地过去给人倒上一杯。服务得那叫一个周到。 让一众劳工感觉到来自柏家寨子全员上下对他们的尊重,手下更是卖力。 如此才不过半日功夫,苏青媖就看到壕沟已是挖了数十米,寨门位置也已平整好,并夯好了地基。 很是欣慰。 寨门,壕沟c瞭望台,苏青媖都是参照后世的样子,画了图样,又找来忠寨主和寨中多位老人,一起研究不断修改而成的。 因条件有限。石头和条石比较缺,寨门都是按土木结构做的。一半夯黄土一半砌 木头。 仿着城墙的样子来做,宽度三米,长度有二十米,底下是一个大的寨门,带两边两个小的寨门。 中间的寨门高且宽,轻易不开。平时只开两边两个小的寨门,供寨民出入。上层则是瞭望台和峰火台。 寨门两边做栅栏荆棘一直延伸到两边的山体,形成闭环。 等苏青媖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黄土加碎石已是夯了半米高了。寨门前的壕沟已经挖了上百米。 等第三天再去看的时候,寨门基座已经夯好了。壕沟已是挖到了两边的山脚处。 忠寨主在旁边是一边看一边抹眼泪。等苏青媖再看时,就见他已是咧着嘴,摸着胡子满脸堆了。 这老头,又哭又笑的。 苏青媖笑着摇了摇头。又想着这几天寨子里遇到的各种问题。 寨子里一下子挤过来二百多位劳工,虽然跟之前强占寨子的贼子们的人数差不多,但那时候贼子们把寨民们赶到山洞里住,所以他们能住得下来。 这回把各劳工安排到各个寨民家里,睡十几人的大通铺,硬生生睡了多两倍的人。这住宿条件就不那么好了。 苏青媖想着,还得再看看,山里还没有地方再平整些地方出来再建些房子。 一是改善寨民们的住房条件。二是以后各寨主们来开会,得有个好的住宿条件。三是,干爹那里也会送伤退的人过来荣养。 这些都得有招待的地方,不能总借住寨民家里。 但这事不能急,苏青媖打算等寨子的防卫工事做完后再来考虑。 但是这防卫工事马上就要做好了。马上值勤的人又得安排上了。 但是寨民们只有粗浅的打猎功夫,放个哨还行,要是真遇上敌人,怕是过不了几招。那搞个防卫工事,摆着看可不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事太多 到第六天收工的时候,苏青媖到工地上看了。 发现工程已经快完结了,就剩一些扫尾的工作了。估计明天上午再干个半天,就能完成了。 等次日她再去看的时候,发现连接寨门两边的木栅栏都给弄好了,荆棘也都给种上了,缝隙小的估计野鸡都钻不进来。 不知道是苏青媖亲自在场不时提个意见,做个调整的缘故,还是忠寨主指挥得当,还是整个工程队心里都火热,憋着一团火的原因。 整个工程不仅按期完成了,完成的程度还非常好。 苏青媖走了一圈,对整个工程完成度非常满意。 按这个进度,二十八个寨子完全能在年节前把各寨的防卫工事给完成。寨民们都能安全过冬了。 “会长,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能看到这一天!”忠寨主在苏青媖身后无限感慨,眼眶湿润。 山匪们来强占寨子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寨民在他眼前死去,无能为力。他都以为自己要与寨子同归于尽了。 没想到还能看到柏家寨建寨门的一天。 这寨门建的真是又阔朗又壮观。寨门上方用硬木拼出“柏家寨”三个大字,让他看得心里像有团火在烧。 站在寨门上方的城墙上远眺,更是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青媖,谢谢你,我代表我们山寨所有寨民谢谢你。” “忠叔千万别这么说,我和小宝也住在寨子里,我与你们的安危是一体的。” “青媖你别谦虚了,要不是你,这个寨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起来。凭我们寨子这些人,是没有能力把它造起来的。” 这点苏青媖认同。 各寨子闭门造车,也不懂借力打力,各自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一个寨子不过二三百人,劳力又能有多少? 想造这么大的工程,不只是要眼光和魄力。 为了不影响这些劳工前往下一个寨子。苏青媖在申时初叫停了工程队。 剩下的一丁点收尾工作,由柏家寨的寨民们收拾一天就能收拾好了。 苏青媖把劳工们集中到一起,给大家发了七天的工钱,然后她便站在一处高台上跟大家说了几句话。 先是肯定了大家这几天的劳动,又夸他们活计干得漂亮,希望他们再接再厉,把其他寨子的防卫工事也都做漂亮了。 二百多个劳工捧着热乎的铜板,听着会长对他们肯定的话,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连干了七天活,却丝毫不觉得累。 苏青媖说完,忠寨主也上来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又让寨子里的女人们给他们摆饭。 这一顿饭比前面几天都要丰富,吃得大家心里都热乎乎。都记住了柏家寨。柏家寨饭食好吃,寨民们热情好客,以后有机会要多来走动走动。 叫过饭,趁着天色还早,二百多个劳力连同柏家寨三十个壮劳力一起往下一个寨子出发。 而柏家寨的寨民们则是围着崭新的大门,看个不住。 不时哇哇叫唤一声,爬上寨门城墙上看,走了一遍又一遍,小孩更是兴奋地跑来跑去,任凭大人们怎么叫都不肯下来。 寨门里侧,在厚厚的寨门里,各一边掏了两个房间出来。一边做库房,放箭失之类,一边用做守夜守门人的日常休息之处。 忠寨主立刻就看中了,说要把家里的铺盖搬过来,他以后就睡在寨门房里了。 哪知却遭到不少寨民们的哄抢。哪能让老寨主睡到寨门这里守着。他们还没新鲜够呢。 苏青媖把忠寨主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跟他沿着寨门又细细看了一遍,让他把一些收尾的工作让人做完。搭在壕沟上的吊桥也得让寨民们尽早地做出来。 壕沟连接两边山体和山溪水,又引了山泉水接到沟里,形成了活水。看着宽阔的壕沟,苏青媖觉得不能浪费了,跟忠寨主商量是不是可以在里面养些鱼虾螺蛳鳝鱼之类。 忠寨主对苏青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此刻眼里心里只有那个高大又壮观的寨门,可看看苏娘子,看看人家。都已经想到在壕沟里养鱼虾了。 忠寨主有些汗颜。 苏青媖扭头看着热热闹闹围着寨门看个不住的寨民们,拉着寨主走远。 “再过半个月,各寨主就要带着各寨的物产过来了。咱们寨收集得怎样了?” 忠寨主神色一敛,他是真把这事给忘了。 每天天不亮就往寨门这里盯进度,晚上都恨不得睡那里,是真的把那一茬事给忘了。 “我交待给柏泽和柏川了。他们带着人去做这事了。我还没找他来问。” 柏泽和柏川就是忠寨主给自己找的副手。 也是那天来帮苏青媖抄写文书的两位老人,也是寨子里为数不多的识字的人。年纪跟忠寨主差不多大。 苏青媖提醒过他,要不要找两个年轻一些的来当副手。年轻人,有想法,更主要是体力强。 但忠寨主考虑过后,还是定下来了这两位。 说是他二人识字,虽然年纪大,但经验足,先让他们干一年看看。 苏青媖便没有说什么。 “那你赶紧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这事关乎着寨子以后的经济。务必要重视。” “是。”忠寨主忙点头应了。 “另外,山洞和暖房那边你也得去看看,找负责的婶子们问问看,土肥都施够了没了,土铺得够不够厚,温度怎么样,影不影响种子发芽。” 忠寨主一边拿炭笔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记,一边点头。 这小本本和炭笔,还是从苏青媖那边得来的。 苏青媖吩咐马思渊和马思源做事的时候,就会要求他们记下来,给他们把宣纸裁成小本子,又做了炭笔方便他们记录。 苏青媖想把秀儿提为她的助手,奈何秀儿识字不多,只得把这兄弟俩带在身边。 忠寒主看了,舔着脸朝苏青媖要了一套,也带在身边,随时记录。从最开始的生涩到现在能跟上苏青媖的说话速度,能快速地记下来了。 他年纪大了,这个本子和炭笔最是适合他不过。 事情一多,他经常做了这个事忘了那个事。这个炭笔和小本子,是他现在最珍爱的东西。 他那两个副手还想抢,抢不过。又想让他朝苏青媖再要两份,只是他没好意思张口。只让他们自己去准备。 苏青媖边说着边往忠寨主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快速地记录着。 笑了笑,便又说道:“还有一事。现在咱们的寨门已是建起来了,你有空在寨子里多转转,找些地方出来,我之前跟你说的,要在寨里盖些房子的事,也要提上议程了。” 又道:“我估计入冬前或是开春后,我干爹那边就会派人过来了,万一到时没地方住,挺不好的。” 忠寨主又飞快地记着:“是是,这事,我立刻安排下去。” “另外,防卫工事已做完了,也得安排人值岗了。寨子里所有的十六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全部都要被安排上。你抽空在寨里做一下动员,安排一下值岗的事。” “是是。”这可是大事。不能忘了。 忠寒主在本本了特别做了一个大大的记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娘,手痒 虽然事情都交给了忠寨主,但苏青媖也并没有打算就袖手旁观了。 说利用暖房和山洞种菜的是她。她也想看看效果如果。以便在各寨子中推广,和给以后的冬天提供经验。 所以在寨子的防卫工事完工后,冬天能不能吃上新鲜蔬菜被她列为头等大事。 便跟着忠寨主到几个被选来种菜的山洞里看了一圈。 进去之后,发现洞里气温比外头暖和,土床也被大婶大娘们铺得厚厚的,肥料也下得足,盯着细看了看,觉得这事应该有希望。 一个大婶很是兴奋地对苏青媖说道:“苏娘子,我觉得这事准能成!你看这洞里比外头暖和呢。哪怕落雪了都不怕。菜一定能长起来的。” 旁边一大婶听了就笑话她:“你开头还说这事不成呢,没人在山洞里种过菜。现在怎么改口了。” 那大婶讪讪地笑了笑:“我那不是见识少吗。咱能有人家苏娘子见识高?苏娘子说能成就一定能成!而且我拨开土层看过了,种子都没死呢!埋土里的种子都破壳了,再过几天就能出芽了!” 几个大婶听了也都激动地点头。 苏青媖听说种子破壳了,也是很高兴。勉励了大家几句。 只是破壳了并不代表就一定能长出来。 这山洞里虽然气息流通,但光照是明显不足的。洞口的可能还行,种在洞里面的会长成什么样,现在谁都不敢判定。 不过只要出芽就有希望。最后不行,改种各种豆子吃芽菜也行啊。 看完了山洞里的种植情况,苏青媖又到寨子的暖房去看了。 久不住人的房子,都塌了大半,顶都给掀得差不多了。 当初怕危险,苏青媖便索性让人把屋顶都掀了,有些留有房梁房柱,有些干脆整个把顶扒了。有些扒得只剩四周的墙体。 到时再冷一些,搭架子搭茅草,再生火盆,虽然比山洞温度低,但白日能掀开透光。而且能生火盆控制温度。 暖房是一定能长出蔬菜的,苏青媖并不担心。 但她还是想把几个山洞利用起来。冬天种菜,夏天气温低当储藏仓最合适不过。 为了更好地观察山洞里蔬菜的生长情况。苏青媖又给秀儿备了一套本子和炭笔,把记录的事情交给了她。 秀儿现在她身边跑腿,是跑得无比开心和快活。整个人都不再颓废了。每天也都会向她或是思渊思源请教认字。现在字已认得很多了。 见到柏树也不刻意地躲了,但就是对柏树的示好和爱意视而不见。只怕是心里还过不去那道坎。 忠寨主一是开心于孙女的转变,二是见他们一对未婚夫妻弄成现在这副陌生人的样子,心里黯然不已。对这孙女的遭遇心疼不已。 苏青媖并不打息干涉秀儿的事。 她连着忙了几天,忠寒主也跟着忙了几天。终于把值岗的人都安排好了。白天分上午和下午两拨人,晚上则两个时辰换一拨。 苏青媖看了值岗的人员名单,也看了他们值岗的情况,见没有疏漏,也就撩开手,交给忠寨主安排了。 等她忙完了这一波事,发现天渐渐冷了。 苏青媖向寨民们了解到,山寨里每年冬天都会下雪。 忠寨主说不会很大,积的雪也不会很厚,但苏青媖还是打了个哆嗦。这山里潮湿,阴冷,这个冬天看来防寒防冻才是第一要务啊。 苏青媖转头便立刻让思渊思源两兄弟,带着寨子里的几个男人,出了寨子,到仁州及附近的县里购买棉布棉花棉被。 忙完这事,她才算是得以歇上一歇。 这一天,她再回到家里,见小宝扑过来,呆她怀里,蔫蔫的也不说话。 她只以为是她冷落了孩子,让孩子有情绪了。安抚逗弄了小宝一番,又给他换了好吃的,也没换来小宝的笑脸。 她便抱着小宝打量。 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还是怎样。便发现小宝两只小脚不时地互相蹭了又蹭。两只肥肥的小手也总是互相抓着挠着。 “小宝,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挠着手?” 苏青媖把他的两只小胖手抓在手里,看了又看,都没发现问题。 再看小宝,见他瘪着嘴,软软趴在苏青媖怀里,在苏青媖怀里蹭了蹭。 又努力伸着小手到苏青媖面前,一副难受的样子:“娘,痒。手手,痒。” 苏青媖捧了过来:“小宝手手痒吗?娘给吹吹” 苏青媖只以为他又不听话了,好奇心又上来了 ,在外面乱捉虫子玩,给虫子蛰到了,便给他吹了起来。 打算给他吹一会,再给他涂点药。不红不肿,应该问题不大。 没想到她吹了好一会,小宝不但不向往日那样朝她开心地笑,反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娘,痒!还痒!” 不知道是不是真给虫子蛰到了,哭得很是大声,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哦,不哭不哭。娘给我们小宝找药膏擦一擦好不好?擦了就不痒了。” 苏青媖抱着他在地上走来走去,哄着他。 如意和鲁氏听到他的哭声,都吓得跑来看。小宝很少哭的,而且还哭得这么大声。 听说他的手可能被虫子蛰到了,母女俩忙去拿药膏。 苏青媖抱着哭得直打嗝的小宝,给他擦药。每个手指都细细地给他擦了一遍,涂了厚厚一层,但小宝还是没止住哭。 苏青媖有些纳闷,难道不是被虫子蛰了? 小宝哭得越发大声,把鲁氏和如意哭得心疼不已。 苏青媖又想起小宝两只小脚方才也在互相蹭着,又脱了他的鞋袜去看。 鲁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对苏青媖说道:“小宝是不是长冻疮了?” 啊? 苏青媖忙捧了小宝的小脚细细盯着看。 她没长过冻疮,也没经验,不知道是怎样的。 如意听她娘这么一说,便上手去小宝的手上摸了摸,几个手指都摸到硬硬的小疙瘩,还有些红肿,就冲苏青媖点头:“是冻疮。” 鲁氏一听,立刻起身往厨房跑:“我去找姜片。”如意也跟着跑了出去。 苏青媖看着哭得一脸眼泪一脸鼻涕的小宝,心里难过得不行。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每晚抱着孩子睡,都没留意到孩子长冻疮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专治水土不服 “是娘不好,娘都没有注意到小宝长冻疮了,是娘不好。”苏青媖抱着小宝一边哄着,一边抱着他走来走去,也哭了起来。 小宝一边哭一边伸着小手摸着她的脸,抱着她的头,跟她一起哭。 边哭边说痒。 让苏青媖心疼不已。 苏青媖以前没生过冻疮,她在枫亭镇也没长过冻疮。枫亭镇气候暖和,小宝去年也没长过冻疮。 她自己也不知道冻疮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也没留意过小宝。 今年小宝跟着她辗转到了这仁州,到了这大山里。 大山里本来就潮湿,自从院子里她让思渊思源接了山泉水后,小宝就爱在院里玩水,有鲁氏和如意看着他,又在自己家里,她也就没太关注。 没想到这才几天,小宝就长冻疮了。 孩子跟着她一路吃苦受罪不说,现在头一次住在大山里,水土不服,气候不适应,她都没留意到。 “是娘不好。小宝不哭” 苏青媖拍哄着他,流着泪。 小宝渐渐在她的安抚下安静了下来,不再大声地哭了。但泪还是没止住,只小声地抽泣着。软软地趴在她的肩头。 鲁氏母女很快就进来了。端着一碗烤热的姜片。 “小姐,现在没有药膏,我们先试试土办法。用这热姜片擦一擦,止止痒。” 苏青媖点头。抱着小宝在怀里,抓着他的小宝给鲁氏和如意。 “给婶子和姨姨帮小宝擦一擦,擦一擦就好了。”苏青媖哄着他。 鲁氏一边擦一边心疼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我都没留意到小宝的情况。小宝从没在大山里住过。他不适应山里的气候。都是我不好。” 鲁氏说着说着也落了眼泪。 平时又活泼又乖的孩子,很少哭。这么丁点大,这么难受,还是因为长冻疮痒得难受而大哭。 鲁氏平时特别疼小宝,此时见他半点精神都没有,趴在苏青媖怀里,只觉得难受得不行。 如意也是难受得不行。她娘平时忙家里的活计较多,小宝都是她带,她都没留意到小宝是长冻疮了。 “小姐,对不起。是我不好,没留意到小宝的情况。” 苏青媖摇头:“没事。这段时间大家都太忙了,我们都疏忽了他。我每天跟他睡在一起,也没发现他不舒服。是我这个做娘的失职。” 见鲁氏母女把小宝的小手小脚都擦了一遍,她也不知道这个土法有没有效,问道:“这个姜片有用吗?” 鲁氏点头:“我们庄户人家,长冻疮了,都是用土法止痒的。用烤热的姜片,或是萝卜,或是大蒜,都能止痒。像小宝这种还在初期,应该有些效果。但山里冬天冷,小宝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还是要让思渊他们到外头买些冻疮膏回来备着。” 苏青媖点头。 前两天打发思源他们出去买棉被,没注意到冻疮这个事。看来等他们回来,还得让他们再出去一趟。也得买一些常用药回来备着。 万一冬天大雪封山,有个万一,可不是闹着玩的。 擦了好一会,鲁氏母女还把小宝的脸上和耳朵上也都擦了一遍。 渐渐地小宝就止了哭。看来是有些效果。 这烤热的姜片看来对止痒还是有些效果的,但就是不知道持续效果如果。想治愈看来还得从系统里换冻疮药膏。 “小宝还痒不痒了?” “不痒了。” 苏青媖听着他糯糯地说不痒了,松了一口气。鲁氏和如意也舒了一口气。此番是她们失职了。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她们却把他疏忽了。 以后定是不能了。 苏青媖抱着小宝,看他不哭了,便对鲁氏母女说道:“我那里还有刺史夫人送的一些布匹,你们俩抽空帮小宝缝制几件厚些的冬衣。看来小宝是不太适应这大山里的气候。” 母女二人点头:“好。小姐您现在给我们吧。我们现在就开始做。” “行吧。那你们自己去挑布匹。再把我们三个的冬衣也做了。也给思渊思源也做了。这大山大家都是头一回住进来,也不知道冬天会有多冷。” “是。”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青媖哄了小宝半天,给他讲了半天童话故事,看他睡沉了,便给他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从系统里换了冻疮膏给他小手小脚及耳朵都细细涂了一遍。 看着孩子越发平稳的呼吸。苏青媖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摸着小宝稚嫩的小脸,看着他小小的胸 膛有节奏地起伏着,她心里胀得满满的。盯着孩子看了半宿才躺在他的身边睡了过去。 第二天,得知小宝长了冻疮的忠寨主和一些寨民们都过来了。 拉着小宝哎哟哎呦地叫唤,心疼他小小年纪跟着大人在山里吃苦。 “这孩子第一次住进这大山里,水土不服是一定的。一会我烧些寨土煎成水,喂他喝一喝。” 忠寨主看着往日里机灵活泼的小宝此时一副安静打蔫的模样,心疼不已。 怎奈他的一番话,把苏青媖吓得不轻。 “寨土煎水喝?” 忠寨主和几个寨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这大山里治水土不服,都有一些土办法,找一些当地的土,加水煎服,就好了。” 苏青媖一阵恶寨。扭头见鲁氏也是一副跃跃欲试想去找寨土的样子,不知道怎么拒绝的好。 好在有一个婶子就说道:“还是不要乱喝的好。小孩肠胃比不得大人,要是喝出毛病怎么办?咱们这大山里连请个大夫都要翻几座山,到时候怕是要坏了事。” “对,对。小孩还是不要乱喝的好。” 苏青媖悄悄松了一口气。 几个婶子便说要做好孩子的保暖工作,都是因为冷了潮湿了,才长冻疮的。纷纷向苏青媖和鲁氏母女传授经验。 “衣服要做厚些。给孩子要做兜脸的帽子和耳包,小孩的耳朵最软,冷的时候都能冻掉“ “你们还没有火盆?一会赶紧找寨子里的木匠做几个。咱们这山里冬天冷着呢,又湿又冷。衣裳洗了晒十天半月都干不了,都是放在火盆上烤干的。” 一番话把鲁氏说得急得不行,立刻就想出门安排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取暖神器 苏青媖和鲁氏在寨子里转了一圈,算是知道了寨民们冬天都是怎么取暖的。 每个人家里都是火盆火桶火篮子这一类取暖工具。 冬天一到,把火盆往屋里一搬,全家人围坐在火盆前取暖。 火盆是用黄泥土反复摔打揉制而成的,冬天一到,在火盆里放入木柴或木炭,借着火盆里燃烧的热气来取暖。有些火盆有盆沿有些没有。底座则是三足或是四足的。 苏青媖还看到有些寨民会在火盆外面,嵌上一个木架子,方便搬运,也可以搁点东西,杯子之类的。 有些寨民会把火盆做高做大,做成火桶样式,上面加上隔栏,人可以坐在上面取暖。 如果需要在外面走,就提着火篮子,把火盆放在篮子里面,篮子用竹子或是木材编制而成,边走边提溜着走,妥妥的行走的取暖工具。 跟富贵人家抱在怀里的手炉和汤婆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青媖没看过这些,在寨民的家里看得津津有味。 大山里的寨民们为了取暖,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 鲁氏很感兴趣,看得非常仔细。马上就想到泥瓦匠和木匠家里,准备给一家人也做几样取暖用的火盆及各种工具。 苏青媖拉住了她。 两人回到家里,苏青媖画了几张图,让她去找泥瓦匠和木匠做。 火盆里不管是烧木柴还是木炭都有烟气,放在屋里,烟熏火燎的,一是呛人,二是容易二氧化碳中毒。 小宝还小,她得排除掉这些潜在的危险。 看着小宝因为长冻疮都不往屋外跑了,苏青媖看着他扒着门框往外看,心里很是难受。 孩子很听话,自己也知道往外跑,手会痒,会难受,大人说不能往外跑就安静地呆在屋里。 小宝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她不能让他一整个冬天都关在屋里。 而且这大山里,屋里屋外几乎一个温度。不能让孩子一直呆在床上。 苏青媖便又找了泥瓦匠,让他带几个人过来做炕床。 家里不止小宝,其余人也是没有一个是在大山里生活过的。这大山里冬天不仅冷,还又潮又湿,怕大家受不住,苏青媖便打算做炕床。 寨子里的泥瓦匠带着家里的两个半大小子,及寨子里的几个有经验的老人都到了。 苏青媖的事大家都很是放在心上,一听她家里要做活,寨子里能上手做泥瓦活的人都到了。 一听做炕床,大家教懵。 没做过啊。 再一听像火桶一样,底下能烧火,上面能睡人,好像听明白了。就是把火桶做大一点呗,坐着取暖变成睡在上面取暖呗。 不对,能做成可以在上面睡觉取暖的火桶? 个个都来了兴趣。 忠寨主百忙之下都小跑着凑了过来。 苏青媖便笑着解释:“不叫大火桶,叫炕床。咱们南方取暖用火盆火桶火篮子,北方都是在屋里砌炕床,冬天就一家人坐在炕床上取暖。” “炕床中间挖有烟道,有灶口和烟口,灶口烧柴,烧柴产生的烟和热气呢,就烘热整个炕,使炕产生热气,达到取暖的目的。而烟呢就从烟口通过烟囱排出室外。” 经她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 这个东西好啊! 那火桶只能坐一个人,家里人多的,得做不少个。这要是能做成一张那么大的火床,一家人都能坐在上面,多好啊。 睡觉都能暖暖和和的,不用担心火盆里面柴火烧没了。也不用担心屋里有烟气呛人。 这个好! 纷纷围上来问怎么做。 苏青媖便把图纸给了泥瓦匠。图画得清晰明白。泥瓦匠一看就懂了,立刻就着手开工。 其他心动的寨民一看,炕还要连接土墙。他们家都是木头房,看来是做不成了,很是沮丧。 苏青媖便说道:“炕不一定要连着墙。木房子也能做啊。”安抚道。又画了一个图,解释给寨民们看。 等于是在木房内单独做一个很大的火床,用泥做的,而不是用木头。 但是要砌烟道烟囱。而且有个好处,灶门不一定要砌在屋外了,砌在屋内也可以。半夜不想出门往灶口添柴,可以把灶口改在屋里。 还可以在火床上连接一根烟道,和火盆架子连在一起,火盆架子也用泥砌,把它固定在屋里,把灶口砌得远离床。这个泥砌的架子上架火盆,灶口连接火盆再通过火盆的烟道,传到炕床上。 这 就不需要把炕床挨着墙砌了。 苏青媖在寨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寨子里都是木头房居多,有些人为了冬天取暖,在屋里挖了一个土坑做为灶洞。 在灶洞里面放柴火取暖,二在上面吊一口锅,可以烧水,也可以炖上一锅菜,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一边取暖一边吃。 看着是很便利。 但是吧,屋里就被火气烟气燎得周围一片黑漆漆的。 家里的家具衣物,也都是灰扑扑的,落了一层灰,显得又黑又暗看着还不干净。 这意思很好,一举多用。但就是没做好排烟。 苏青媖跟大家一边画图一边解释,把大伙说得心里火热无比,恨不得拉着泥瓦匠就到自己家里整改一番。 苏青媖又根据寨民们的火盆,画了一个火桌的样子。打算放在食厅。 这冬天,在食厅吃饭估计也是一件吃苦受罪的事。 饭从锅里盛出来放到桌上,估计不到一会,油就该凝到一块,菜也冷了。有火盆也没用,太局部。 做个火桌正正好。 中间是火桶,用一个木头圆桌把它盖起来,整个圆桌就相当于火盆的盆沿,下面做底座,做灶口,可以烧柴火。圆桌中间挖洞,用铁栏隔档,可以放锅具,烧水炒菜都可以。 中间火桶的热气会传到桌子上,一是可以使饭菜保温,让吃饭可以更优雅,不用跟打仗一样,要趁热吃。 二来围坐火桌,腿部也能得到来自火桶燃烧的热气,得以保暖。在桌上吃饭喝茶做针线活都可以。想要再暖和一点,可以沿着桌子边沿加罩一层围布,腿放里面,又暖和又舒服。 再在一边做一根管道排烟。屋里没有丝毫烟气不说,还干净又暖和,整个屋子都能保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温度。 这妥妥的一神器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道了 所有人一听苏青媖说完,立刻就围了上来。 “苏娘子,你给我画一个,我也找木匠做一个。” “也给我画一个” “给我画一个吧。我屋里摆一个,灶房里也要摆一个” 还不等苏青媖说话,忠寨主就把她拉出了包围圈。 “会长,青媖啊,你看咱们能不能让寨子里的人都做这个?” “嗯?”就是要让寨子做啊,不正在说吗。 忠寨主朝她撇了一眼,恨铁不成钢,这怎么脑子不好使了。 解释道:“你看,咱们寨的人,人人都想要,一家都不止想要一个,那你说,集咱们全寨之力,多做一些,然后卖给其他寨子的人或是外边的人” 咦,这个,好像可以啊。 这忠寨主,上道了啊。 “忠叔,你可以啊。这才几天,脑子里就有经济意识了。”苏青媖简直要对他刮目相看。 忠寨主一脸得意:“那是。跟着会长,我这脑子都灵光了不少。” 苏青媖转念一想,忠叔说得对啊,自家寨子人人都想要,保不齐其它寨子也有不少人想要呢。没准卖到县里州里更多人抢呢。 顿时心里一阵火热。 她得多攒点银子啊,外头兵荒马乱的,她还要找姐姐和丫丫,找苏大虎,还要去找苏父苏母。还有吕博承 走一步都需要钱。 拉着忠寨主又走远了些:“忠叔,你看,再过两天,其他寨主不是要来开会了吗?咱们先捂着别传出去,这两天,赶紧让寨子里的木匠先做出来几个样品,到时候” 忠寨主连连点头。 还是会长厉害啊,想得那么远。 “行,那我先进去让他们守口如瓶,万不可泄露了。我再找寨子里的富余人力,一起来做这个。多做一些。好防止别人仿制。” 苏青媖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 又想了想,道:“等我家炕床做好后,让泥瓦匠再给寨门房做一个,冬天大家值岗也辛苦。寨里其他人家想做的,可以到泥瓦匠那里排队。到时候也让其他寨主看看这个炕床。” “好好,我先报名。我这老胳膊老腿,一到冬天就犯愁。人老了,就怕冬天。” “行。没人跟你抢。” 两人商定后,忠寨主便进屋吩咐在场的寨民。 大家一听要把这个火炕和火桌做出来卖给别人,可以给寨子给大家带来收入,心里激动,纷纷表示一定保密,而且纷纷表示要出一份力。 取暖的事情解好后。次日,苏青媖在寨子里转了转,选了几处平缓之地,准备盖几处房子。准备等各寨主明日来开完会后,就准备动工。 而忠寨主那边也把泥瓦匠木匠那边给安排好了。 寨子里抽调了三十名青壮劳力给各寨子修防卫工事,但寨子里还有不少剩余劳力,而且这两样活计不是一定要劳力才能干,大爷和半大小子,大婶和年轻姑娘都可以上手。 忠寨主又开始恨寨子里的人太少了,把余下的人力都给安排了活计,还觉得有好多事没做。 往年这个时间大家都要准备猫冬了,可今年大家本来以为被贼子们劫掠了一场,又死伤了不少人,这个冬天会过得惨淡无比的。 却没想到这还没开始入冬,大家顶着秋意,却丝毫不觉半分凉意,心中火热,干起活来风风火火,每个人都恨不得掰成两个人用。 虽然被安排了各种活计,但每个人都干得无比开心,脚底生风。 而事情传得很快,所有的寨民都知道小宝生冻疮了。 家里有孩子的妇人心疼得厉害,把自家孩子过冬的装备都拿了过来,很多寨民们也把家里藏的皮毛都找了出来,纷纷送到苏青媖家里。 山里野物多,每个寨民家里都藏了很多皮毛,过冬棉花棉被家里不一定有,但每家每户都藏有很多皮毛,有些都藏了很多年了。 过冬就靠各种皮毛来取暖。 苏青媖不肯白要他们的。寨民们自给自足,攒一些东西不容易。 苏青媖从中间挑了一些,付了银钱,跟寨民们买了下来。寨民们也不愿要钱,便他们不愿意收钱苏青媖就不要。 最后也是半买半送的收了很多皮毛。 苏青媖感激在心,便打算以后再想法子补上这一份人情。 苏青媖和鲁氏母女看着屋里摆的一大堆皮毛,多是一些儿狼皮,兔皮,羊皮,还有几张鹿皮,两只狐皮。 三个人挑了一天,把各种皮毛按品类及颜色分好,打算给一家人做一些袄子皮衣大氅,再一人做两双防水的鞋子。 小宝这两天苏青媖晚上给他擦冻疮膏,白天鲁氏母女给他擦各种姜蒜,已经不再发痒了,蹦哒在一堆皮毛间开心地玩闹。 三个人也纵着他,任他玩。一边做活一边笑着看他。 次日,刚吃过早饭,各寨主便过来了。住的远的寨主也早早出发,这一天都陆续抵达柏家寨。 每个人都带着一个或两个人,挑着抬着背着,把苏青媖交待的,在各寨子里及周边找的各种物产都带了来。 苏青媖把人往议事厅里迎。又让鲁氏母女给大家送上早饭和热汤。 有些人在路上吃了,但冷干粮哪里能跟热汤热食比?一个个吃的那叫一个热乎。 半个时辰不到,二十八个寨主就全都到齐了。 苏青媖很是高兴。看来这年头大家的守时守信观念要好很多啊。 便按先来后到原则,让一个个寨主上前来介绍各寨收集到的物产名录。 先是各种吃的,寨子里种的,和在寨子周边能找到的吃的,各式各式。民以食为天,说的一点都没错。然后就是山上的野物,最后是山里的珍货,草药,及各种树木。 每个寨子都不下几十上百种。 重合的很多。毕竟都是一片大山里的。 思渊思源在外头采购还没回来,苏青媖就让秀儿跟在旁边做记录。秀儿有不懂的她就帮着记一记。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上午,二十八位寨主就把各自带来的物产展示完毕,苏青媖也记录完毕。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识宝贝 一些苏青媖在柏家寨常见的土产,在其他寨子也都有见到。苏青媖便开始留意那些柏家寨没有的物产种类。 她发现这几座大山里除了各种菌类,药草,坚果种类也很多啊。 苏青媖往各个寨主身边的担子里背篓里翻了一遍,找了许多东西出来。 树正寨寨主见苏青媖对他找来的东西感兴趣,立刻挺直了腰背。 苏青媖拿了几样东西在手里,问他:“这几样坚果,山里很多吗?” 树正寨寨主点头:“挺多的。但就是树太高,摘取不容易,娃们都是在地上捡掉在地上的。” 有几个寨子见了便说道:“我们山里也有,就是娃子们甜嘴的东西,大人也不爱吃。壳太硬。也没什么吃头。” 苏青媖往几个开口的寨主那里瞧了几眼,见他们没有拿来这几样东西,刚想问,那几个寨主便开口了:“果子我们没拿来,叶子我们都带来了。” 怕苏青媖责怪,急忙说道。 苏青媖冲他们点头。 她当初只说拿着能证明的东西来就行,也没说是要树叶还是果实。但有些树叶子她还真不认识,果实她还是认得的。 便拿着几样东西到各寨主面前都转了一圈,众寨主都说山里有这些。 “你们秋天没赶山吗?没捡山货?”苏青媖问道。 “有的有的。往年大家都赶山,捡山货。像核桃板粟锥粟榛子这些,我们都有捡回去,冬天猫冬的时候吃。有时候卖野物的时候也顺便带出去卖上一些。”各寨主开口说道。 苏青媖听完点头,在很多寨主的篮子里她有看到各种坚果。看来山里坚果类挺丰富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那这几样呢。都没人捡?” 有寨主见了便说道:“那几样果子,我们都有捡过,但壳太硬,果肉也不好吃,就都没要。还有那个,一咬一口黑渣子,小孩都不爱吃。” 苏青媖顺着他所指的,往自己手上看了看,那寨主指的那个一咬一口黑渣子的东西,香榧。 举了已脱了皮的一粒香榧问道:“是这个吗,一咬一口黑渣子?大家知道这是什么吗?” 都摇头。 没人喜欢这玩意。但它的木料是个好东西,硬度适中,耐水湿,做家具是个好材料。而且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还不容易开裂,大家都爱砍来做家具。 苏青媖便说道:“这个叫香榧。从开花到果子成熟差不多要三年时间,三年才结一次果,特别稀少珍贵。很多香榧要长上几百年才开花,嫁接的也要十年才挂果,挂果后一棵树也不过能摘一二十斤。” 所以在现代卖得比较贵。在古代苏青媖估计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 “啊,这东西叫香榧啊,我说怎么有时候能看见它有时候看不见呢。原来三年才结一次果啊。嫁接是什么,是新种植要十年才结果吗?这玩意这么珍贵吗?” “可是也不好吃啊。一吃一口渣子。” 苏青媖听了,便笑了笑,道:“吃这个要有耐心,就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样。好吃的东西都要有点耐心。” “你们说,如果我们把山里这个东西,卖到外面,三年才结一次果,三年才能吃到一回的东西,大家说外面的人会不会有人买?” 各寨主纷纷点头:“会啊。那富贵人家不都抢疯了?别人能吃到,我吃不到,不是显得我比不过人家吗?再说三年才能吃上一回,有了还不赶紧买吗?” 苏青媖又笑了笑:“那你们还当他是土肥。有不想要的,帮我捡着些,都带来给我。我扒来给我家小宝吃。” 在座的寨主都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这玩意是真的值钱了。 跑到树正寨寨主的背篓里翻捡了起来,树正寨寨主立刻扑了上去,把自个的篓子盖了个严实。 “这是我们寨子的。你们山里也有,干嘛抢我的!” “我们就看看,看长什么样子,你这么小气!” “就小气!会长那里有,你们怎么不拿来看!” 底下闹成一团,苏青媖清了清嗓子,大家便又都坐了回去。 树正寨寨主立刻把篓子抱到怀里,就怕被人抢。原来连小孩都不愿捡的东西,现在成宝贝了,可不得看好了。 有寨主不甘心,凭什么他有值钱的,自个寨子离他又不远:“会长,你看看我们的,有没有值钱的?” 苏青媖往底下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又举了手中的一样东西给大家看:“这是山核桃,虽然比不过核桃果大,但它也很好吃, 产量也不低,补脑健脑,小孩老人多吃很有益处,还能乌发养发。有没有人捡?” 底下带着山核桃来的立刻挺直了腰,往树正寨寨主那边撇了一眼,哼,当谁没个稀罕东西啊。 树正寨寨主抱着篓子不肯放下,山核桃我们又不是没有。 只不过果太小,壳硬取肉不方便,大家不爱吃罢了。回去我就命人上山寻去。 又听苏青媖说道:“还有这个黑松子,也是个好东西,润沛滑肠,补中益气。冬天,大家都猫在家里藏冬,家家应该都会备上一些小吃食,小坚果在家吃,大人小孩都爱。咱们大山里这些可都是宝。” “今年可能来不及了,等明年,我们好好规划一番,进山好好收收秋。等把集市建起来,大家把山里这些个好物卖出大山,把它们变成钱,让大家腰包都鼓起来。” 一番话说得大家心里火热:“把好货卖出大山,把它卖成钱,让大家腰包鼓起来!” 大家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现在山里应该还有不少坚果,回去就让人上山看看去。 苏青媖往大家的篓子里看了看,又说道:“这样,有些寨主还没吃过这几样东西,我看大家都有带一些来,大家集中到一起,我让人把这些山货给大家炒一炒,让大家尝尝味道,也省得把宝当成肥泥。” “好好。”大家都同意。 只听会长说多好多好,他们没吃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好,要是能吃上一吃,等尝到滋味了回去也好跟大家宣传一番。 大家立刻就把篓子里的山货坚果都翻了出来,一家带一点,二十八个寨子集中起来也不少。 苏青媖便交待了鲁氏和如意一番,让她们拿到厨房炒制。 又接着跟大家说物产的事。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很值钱 很多树种,各寨主只带了枝枝叶叶来,苏青媖有些认识有些没认识,打算等过段时间亲自去山里看看。 看大家带来的东西,菌菇很多,便问道:“往年大家采到菌菇都怎么处理的?” “都是各家晒干,存着当菜。冬天没菜吃的时候往汤里下一把,鲜得眉毛都能掉下来。” 苏青媖见这位寨主一边说一边吸溜着口水,不由得失笑。 “大家听过山珍海味这个词吧?” “听过。”“那当然听过。”“再没见识这个还是知道的。” “那就好。海味咱这没有,山珍嘛,咱自己就住山里,这些菌子平时司空见惯了,可能并不觉得它珍贵,但外头的人想吃上一回可不容易。都是大价钱求购。” 苏青媖开过菜铺,也制过干菜,许少严也让她收过干菌子,她是知道菌子的价格的。 如果要把寨子里的东西卖出去,菌子是个好东西。 “这东西外面很贵?” 苏青媖点头,在大家里的篓子里翻看:“像这种松茸菌c鸡枞菌c羊肚菌牛肚菌,鸡油菌,猴头菇,价格都卖得非常好。像这种猴头菇,一朵都能卖出一石粮的价格,还有价无市。” 一众寨主张大了嘴巴:“啊,这个怪模怪样的菇子,一朵卖一石粮的价?” “会长,你不是开玩笑吧?” “会长什么时候开玩笑了?你起开,我要好好看一看!天爷,这什么精贵菇子,吃了能成仙还是咋的,卖这么老贵?” 带猴头菇过来的寨主也像树正寨寨主一样抱着篓子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道:“会长,这菇子真这么贵?” 苏青媖笑着点头。 天爷!那寨主立刻就不冷静了。 打算一回去就打发人进山找去!一朵卖一石粮!天爷,寨里一人找一朵就不愁吃的了。 大家心里都很是火热,这么多菌子,他们都不知道名字,只按颜色大小长相来乱叫,被会长这么这个什么菌那个什么菌地叫一通,还真是好听。 这些菌子原来卖这么贵呢。 他们原来是吃了多少粮食下肚!真真是恨不得抠出来换粮去。 “这些菌子有毒的也不少。”苏青媖扒拉了一番,捡了两朵给大家展示。 好在山里平时都吃这些野物,也吃出经验来了,不懂不认识的轻易不会摘来吃。所以夹带的并不多。 “我是希望我们二十八个寨子把集市弄起来,到时候专门成立一个收购部,把各寨的东西集中采购过来一起往外卖,这样一是量大,好跟外头谈价钱,二是避免人员和价格浪费,避免因为竟争把价格做乱。” “到时候,你寨子去外面谈一个价格,我寨子为了卖出去,又去谈一个价格,那就乱套了。再比如这个菌子,要是没人把关,把有毒的菌子混进去,卖到外头吃死人了,咱们恐怕都脱不了干系。” 大家一听,心中一凛,是这么个道理啊。可不能乱来!不能因小失大了。 再说想往外面卖,也没人啊。往常大家也不是没往外面卖过,只不过金子都当黄泥卖了,大家都不识货,卖的都是芽菜价。 一众寨主纷纷赞同苏青媖的意见,让她快些把集市弄起来。 集市她是要弄,这是真正来钱的。但防卫工事没做好之前,没有人力物力来做。还得等开春。 不过入冬前她会选好地点。 便又对大家说道:“各寨子不能指望山里自己长的东西换钱,除了山里的野物,各寨子还得开发出自己可以长久卖钱的物产。” “什么长久的可以卖钱的物产?” “这个各寨子可自行商议。不过我有些想法” “会长你说,我们都听你的。”他们带来的这些东西自己都不识识,把宝贝当土肥。祖祖辈辈守着宝受困。所以还是要听会长的。 苏青媖见大家心齐,点了点头,在一个寨主的篓子里翻出一物,举起一张竹叶给大家看。 “我发现大家的寨子里都有竹子。竹子可是个好东西” 嗐,大家还以为是什么。 竹子嘛,太过寻常。随处可见,说它不好嘛,但它可以砍来做竹楼,做竹制家具,做碗做杯子,好像也没其他什么用处了。 不能吃不能烧的。 “大家吃过竹笋吗?”苏青媖看了底下一眼,问道。 “吃过。怎么没吃过,年景不好的时候,观音土都挖来吃过。不过,那竹笋不怎么好吃,平时有菜有粮没人想吃它。” 苏青媖笑了笑。她就挺喜欢吃竹笋。 “说竹笋不好吃的,怕是你们在吃的时候没把它的苦味去除。去除掉它的苦味后它就很好吃了,可鲜吃可晒干了吃,可腌制了吃可泡制了吃,鲜笋酸笋笋干,可炒菜可炖汤,吃法多种多样,好吃又鲜得很。” 底下有人在吸溜口水。 真有会长说的这么好吃?笋谁没吃过。 看大家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苏青媖便说道:“我看没人带竹笋来的,可惜了。要不然我让我家的下人也能做来给你们吃上一吃。” 忠寨主方才听她只一说,就饿了,此时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就命人进山挖一些!” 见苏青媖点头,立刻小跑着出去了。 要是竹笋真有这么多吃法,寨民们又多了一样吃食了。顿时脚下生风。 又怕漏过会议内容,刚出了门,就叉腰吼了声:“来个人!”声音大得很。 住附近的立刻有人朝他飞跑了过来,他立刻就交待了下去,没等人回应,立刻转身又一路小跑回了议事堂。 苏青媖等人在议室堂里都听到他的声音了。见他回来,每个人都朝他笑。 他也不以为意。一群老家伙,让你们不听会议,跑出去看看? 怕是你们都不愿意屁股离开凳子。 苏青媖见他回来,便又举了一样东西说道:“我方才说了竹子有很多好处,竹笋也很好吃,另外一个就是竹林里长的这个竹荪是个好东西。” 只有一个寨主带着竹荪过来。 他也不知道这个丑东西叫什么。这东西竹林里多得很。没人要。他本着多找一样,就能得到奖励,便带了过来,没想到这是个好东西? 顿时心里一团火热。 他们寨子也有好东西了!身板立刻挺直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规划 “这个丑东西叫竹荪?竹子的孙子?”有寨主朝苏青媖望了过来,问道。 苏青媖不由失笑:“它不是竹子的孙子,荪也不是孙子那个孙。同音不同字。它是一种菌子,炒菜下汤都很好吃,非常美味。” “这能吃,还很美味?”在座的寨主没一个吃过,都不敢相信,这个丑东西会美味。 苏青媖扫了大家一眼,见大家一脸嫌弃,便做出有些神秘的样子,笑着说道:“很值钱。” 这下没人敢嫌弃了。 一听值钱,纷纷坐直了,耳朵又竖了起来。 正想听苏青媖再说点什么时,没想到她话峰一转。 “所以我打算让各个寨子多种一些竹子。不过这事得等开春后了。现在怕是种不活。不过一些准备工作可以做起来了。” 嗐,以为什么事,种竹子有什么难的。 竹子能用,竹笋好吃,竹林又长竹荪,竹荪还值钱!那有什么不能种的?种,必须多多地种!大家纷纷响应。 另外还有寨主拿了一些茶叶过来。还有茶果。 但苏青媖来了朔朝这么久,都没见过大家爱喝冲泡的茶芽的,都是把茶叶制成茶饼,再碾成茶沫子,又煎又加各种料,葱c姜c枣c橘皮c茱萸c薄荷c盐等等。 她实在不爱喝。 所以也不知道茶叶的市场怎样。 茶叶能不能种,种出来有没有人要,她还得再调查看看。但茶果是个好东西,可以炸油。 “这个叫茶果,如果大家要种竹,这个结茶果的树可千万别砍了。以后有大用。” 大家纷纷传阅了一遍。记了下来。 吃过午饭,接着说物产,物产说了一天。 最后,苏青媖拿起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她憋了一天了,一直打算放在最后说。不然怕是各家寨主没心思听其他的内容。 “这个,算是今天最好的东西” 一听是今天最好的东西,大家坐了一天,有些疲累的身体立刻又坐直了。 定睛一看,竟是会长手里拿着的一段树枝。有很多人认出来了。 这算什么好东西。有人又悄悄靠向椅背。 这哪里是什么好东西。这树做家具都没人砍来用。 忠寨主也不喜欢这个树,嫌上面沾的一层白白的东西,打理起来麻烦,今天听说要种竹子,都恨不得把山里这些树全砍了种竹子。 苏青媖也不以为意,她要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站在前人积累的历史上,也不认识这些东西。 便说道:“这叫白蜡树,因为上面沾的这个白色的东西而得名。这上面白色的东西是一种虫子产生的分泌物,说是它的粪便也可以。但没嫌弃它,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有几个寨主便撇嘴,虫子产生的粪便?一脸嫌弃,能是什么好东西。 苏青媖看了大家一眼,一会说出来,怕你们上来抢。 “大家知道蜡烛吗?” “那谁不知道啊。咱们又用不起。点个油灯都心疼,天一黑就睡了。” 苏青媖笑了笑,大家都觉得烧蜡烛是在烧钱,外面卖的价格是很贵。 便道:“大家知道蜡烛,那知道白蜡吗?” “白蜡更贵,更是用不起。”有知道行情的寨主摇头道。 “是的。白蜡更贵,非富贵人家用不起。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两个人比富贵,一人说家里用来涮锅的水都是糖水,一人却道他家都是用白蜡来当柴火烧的。” 用糖水涮锅,拿白蜡当柴烧? 那是真的有钱!啧啧啧,败家子。各寨主摇头感慨。 苏青媖摇了摇手中的树枝子:“想知道白蜡怎么制成的吗?” “那谁知道。那可是秘密。而且人家能告诉咱知道?那么死贵的东西,谁不捂起来。” 忠寨主跟苏青媖处的时间最久,知道她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盯着她手里的白枝子,张大了嘴巴。 “难道白蜡是用这个东西制成的吗?” 啊? 这,虫子的分泌物,粪便?制白蜡?那么死贵的白蜡? 群情激动,又纷纷围了上来。 树正寨主连篓子都不抱了,搁地上就挤了过来。 “这事呢现在也不急” 急,急啊,白蜡啊,那得值多少钱! “这事现在是真不急。我是先跟大家提出来,我知道这段时间各寨子都要建防卫工事,要进山砍树, 跟大家说一声,这种白蜡树可千万不能砍了” 不能,那必须不能!那是金子啊,能砍?谁砍我砍了谁! “我今天一是要提醒大家,这树不能砍,二,” 苏青媖顿住了。 只道:“这事现在还不着急。等开春我们再来讨论。就是各寨子里要砍树做寨门,可千万不能砍了这种树。” “好好。一定不会砍了。” 虽然大家都着急地想知道怎么把这些白色的分泌物做成白蜡,但是会长不说了,他们也不好接着问。会长一定心里有谱。 那大家再等等看。 回去就跟大家说不能砍了这种树。 有正在做防卫工事的寨主急了,想赶紧回村里看看,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把树砍了呢? 说了一天的物产,终于把事说完了。 苏青媖看了一圈,二十八个寨主带来的东西,心里可算是有了点底。对于开春一众寨子的规划,心里也有了计划。 晚饭,是在议室厅吃的。 其中有一样菜,吃的便是忠寨主命人挖来的竹笋。 苏青媖教了鲁氏好几种做法,鲁氏手艺还不错,加上风干的野鸡肉野猪肉这么一炒一煸一炖,再放在汤里一吊味道那叫一个香。 吃得大家那叫一个欢。下筷那叫一个快,只见残影。 没想到这竹笋这么美味呢。 竟然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真是糟蹋东西。各寨主纷纷打算回去就进山挖去。冬天也好给桌上添一道菜。 吃完饭,鲁氏和如意又端来各种炒制的坚果让大家吃。 大家也是吃的津津有味。可算知道,被他们当土肥的东西是怎样的宝贝了。 其实要苏青媖说,这世上就没有难吃的坚果,就只是做的味道不对罢了。瞧一众寨主不是吃得很开心吗。 会议还没结束,晚上一众寨主便在柏家寨住了下来。 第二百章 赊账 次日,继续开会。 昨天是了解,今天主要是规划。 另外,天渐渐冷了。听说每年各寨子都有老人小孩冻死的事,苏青媖便请大家参观她的炕床和火桌。 让大家务必保证寨子里寨民们都能安全过冬,不要出现有人冻死冻伤的事。 各位寨主看完炕床和炕桌后大开眼界,纷纷表示都想要,都想搬回家。心里激动,有了这两样东西,寨民们冬天就都不再难熬了。 但苏青媖并不打算白送。 各寨子如果需要炕床和火桌的图纸,需缴纳技术转让费。 毕竟苏青媖是打算让柏家寨做出来往外卖的,这一泄露,会影响售出数量。 而且跟大家说好,以后有其他寨子做出好东西,别的寨子如果也想要,也需要付技术转让费。 各寨主略一思索就点头同意了。没准有这一激励大家都能有所创新呢。 没道理大家一片大山里住的,你们寨子人的脑袋就比我们更聪明些。 事情很快谈妥。 一个寨子收十两银子的转让费。反正就卖一回。以后各寨子年年都能用。苏青媖也不管各寨子会不会传出,会做出来送给哪位亲家或是亲戚用。 反正她就向一个寨子收十两。就收一回钱。 钱不算多也不算少,最后大家都愿意掏这个钱。 反正也不是各寨主自己掏腰包。到时候回寨子里各家一摊,一个冬天才几个钱?而且年年都能用。能避免多少冻伤冻死的事发生。 很多寨主都没带钱,苏青媖便一一记了账,将来会从各寨的账上扣。 皆大欢喜。 下午,苏青媖又带着各寨主参观了柏家寨的防卫工事,到寨门那里转了一圈。 目前除了柏家寨的寨门壕沟做好,其它寨都还没开始做,这一看,很是眼热。寨门又高又壮观,壕沟里小鱼小虾在跳。 想像着自家寨子也能有这么一个壮观的寨门,心里又是火热又是激动。 纷纷在心里憋了劲,以后一定听会长的话,说东不往西,跟着会长努力把日子过好。 苏青媖不知道这次会议她又收获了一波人心。 申时初苏青媖就把会议结束了。 跟大家约好入冬前,今年最后一次会议的时间,便让大家散了。趁着天亮赶紧各回各家。 那个时候所有寨子的防卫工事应该都做好了,正好检验一下成果,也检查一下大家的过冬准备工作。 这次大家离开,都有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好像终于找到了组织一样。 再不是一家寨子在单打独斗了,有这么多兄弟寨子一起打拼,不再是一盘散沙了。真好。 会议结束后没两天,思渊思源和柏树带着外出采购的队伍回来了。 寨民们都围过来围观。 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商队比往常少了许多,物资紧缺,东西价格也被炒得高。大家出山也买不到多少东西了。 没想到这过来一瞧,思渊思源他们这次竟带回来不少东西。 寨子里能走牲畜,但是走不了马车牛车。所有的货物都是挑着抬着背着进了山。又挑着抬着背着到了半山腰苏青媖住的地方。 很多寨子里的乡亲帮着运。 累得喘粗气。 好在现在有寨门了,有值岗的人了,大老远就看见他们回来,往寨子里跑两步,吼一嗓子,大家便过来帮忙了。不像之前,半天没见个人来帮衬。 苏青媖把自家购买的私物都收了进去后,剩下的东西都放到前院,如果乡亲们有需要可以自行购买。 思源他们说原本在外头买不齐这些东西,都是刺史府帮着想办法的。 苏青媖表示理解,这种时候,也只有官府能买得到这么齐全的东西。觉得又欠了裴刺史一个大人情。 这次她主要让思源他们去购买过冬用的棉被棉花等物,虽然进山的时候她也带进来不少,但觉得可能不够,这次便又买了很多。 而且她在寨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大家过冬的衣物都准备得有些不足。 这一堆东西里面,油盐等物,几乎每一家都挑了不少走。 虽然价格贵,但总要吃喝。 但棉花布匹就几乎无人问津。太贵了,比往常贵了好几倍。几乎没人舍得买。苏青媖见无人问津,便让鲁氏等人把棉花和布匹都搬了进去。 一些米面杂粮等物大家也买了不少。 民以食为天,衣 裳可以不穿,披个皮毛躲在家里不出门,但饭总不能不吃。 这一趟各家几乎都来选了一些东西。 大家平时难得出一次大山,加上这一次山匪进山,外头现在又兵荒马乱的,大家也不敢往外走,所以苏青媖让思源柏树他们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但苏青媖估计这一波采买结束后,寨民们的家里可能都没钱了。 有一些乡亲支支吾吾地跟苏青媖艰难开口,苏青媖便都给他们赊了账。 要是往常他们还会有一些余粮,钱财也能余几个。可以拿到外头换一些吃食或是给家里买一些油盐酱醋回来,但经过这一番山匪劫掠,各家几乎都没有余粮了。 苏青媖也表示理解,便几乎都给赊了账。 大家走后,苏青媖跟忠寨主商量一番。 大伙的情况苏青媖都看在眼里,也不能干看着。 她自已住在柏家寨,以后一家人也要仰仗乡里乡亲的照顾,前几日又拿了寨民们不少毛皮。正想回报大家一二。 两人便商量了一番,决定把大家组织起来。女人进山赶山,捡些菌子,药草,山货之类。男人则一起去打猎。 听说外头各种物资是越来越缺。物价也涨得厉害。 苏青媖便打算在寨子里收一些山货和野物,让思源他们带着往外卖卖看。如果能卖上钱,也好再换一些粮食或是过冬的粮食回来。 务必确保寨民们能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 山匪们都被赶跑了,如果寨子里还有人冻死冻伤,那实在不应该。 苏青媖一说要把大家组织起来寻山货打猎,寨民们个个心动不已。 寻到好东西就能卖钱,卖不上钱自己留着过冬吃,也是极好。个个跃跃欲试。 这时候也是挖笋的好时节,忠寨主那天是吃过笋子的美味的,立刻就站在半山腰叉着老腰吆喝了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 娃们想吃肉 听到忠寨主吆喝的寨民们纷纷往苏青媖这里赶。 苏青媖住的地方俨然已成了寨民们的活动中心。平时大家有事就往这边跑,没事也往这边跑,每天都热闹得很。 一听说要组织女人赶山,男人进山打猎,连丁点大的孩子都闹着要去。 苏青媖想着大家一起去,也有个照应,便没有阻止娃子们。但把小孩都归入到女人队伍里。 别小看孩子们,他们有时候寻东西比大人还眼尖还仔细。 娃子们一听让他们也去,个个开心不已。 一溜烟跑回家,寻了自己的小背篓背着就又跑了过来,守在苏青媖院子里,赶也赶不走,生怕大人们改变了主意。 而男人们也纷纷回自家找出各式武器,备好口粮和水,呼喝着就进了山。 要值岗的那几个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也想进山。 男人们进了山,女人孩子也立马跟上。个个腰缠着绳索,背着篓子,装着麻袋,扛着锄头铲子各式工具也随后进了山。 大部队浩浩荡荡往山里进,小宝急了,喊着闹着也要去! 苏青媖一看,这孩子又发了犟脾气,有些无奈。转念一想,这些天把他关在家里,小模样也是可怜。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想了想,便也把他背在篓子里,进了山。 但她不打算太深入,小宝还太小。只打算带着他去竹林里挖挖笋,寻些竹荪就好。让小宝与大自然接触一番,过过瘾就好。 思渊思源跟着男人们去打猎了。鲁氏和如意从没赶过山,很是兴奋,也找了背篓跟着大部队进了山。 竹林里竹子长得很是茂盛,但没有规划过,东一片西一片的。 但因为大山里植被木材丰富,砍竹子做房子做家具的人也不多,竹笋也很少人挖来吃,所以竹笋很多。放眼过去,遍地都是,根本不用去翻看枯叶,寻竹根,找拱土。 竹荪也是随处可见。 苏青媖本来是打算挖竹笋的,但小宝有样学样,苏青媖挖,他就抓着笋尖尖往上拔。 那笋壳上都是细毛,一摸一手毛。大人还没什么,苏青媖就怕小宝又要闹手痒。便立刻放弃起挖竹笋的力气活,拎着篮子带着小宝去采竹荪。 竹笋小宝拔不动,但竹荪他是一拔一个准。都不用两只手一起上,看见一个,颠颠就跑过去,小胖手一抓,往上一提,就抓在手里。 但是掌握不好力道,不是伞盖给他捏爆了,就是菌柄给他捏碎捏断了,要不就是见白色的菌裙好玩,扯来玩。 把苏青媖气得不行。 追着他打。 这孩子还以为苏青媖跟他玩闹呢,见苏青媖朝他过来,就举着竹荪哈哈笑着往前跑。 被竹根绊倒也不哭,爬起来拍一拍,继续跑,跑两步又扭头看一眼苏青媖。 皮实得很。 苏青媖见没危险也没管他。 一边摘一边看他两眼。见他也跟着摘不由失笑。 只是可能还太小,没什么定性,摘了一会见不好玩就不摘了。 竹林里不时飞起一只野鸡,跑过一两只小动物,他便嗖地一下往这边看,那边枯叶堆里有动静,他又嗖地一声扭向那边。在原地站着不知该往哪边去,小脸纠结得很。 这边转一下,那边看一下,眼睛瞪得老大,脖子也伸得长。看见好玩的,就张大了嘴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都合不拢。 小模样可可爱爱的,让人想啃一口。 竹林里有不少竹鼠,不时被挖笋的人惊得四处逃窜。每次都把苏青媖吓得跳一跳。 等她意识过来是竹鼠的时候,立刻吸溜了一下口水。 好东西啊。 不能放过。 现代还有不少地方专门养殖这个呢,听说卖得很好,很是美味。 苏青媖立刻就把在山脚下挖笋的孩子们都招呼过来,让他们捉竹鼠。 男人进山打猎,女人赶山,半大小娃子们不让往山里进,七八岁以下的娃子几乎都在苏青媖身边了。 苏青媖一招呼,大家立刻一哄而上。 山里的孩子机敏,抓取猎物那可是有天赋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捉这种没人要的东西。但苏娘子说捉大家就去捉。 孩子们举着各种篮子篓子,在竹林里各种包抄,一见有动静就齐齐扑上去,篮子篓子死死往地上扣。 很快就抓到好几只。 孩子们兴奋不已,从耳朵上提 溜着举到苏青媖面前。 可能从来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恶意,个个养得溜光水滑。一只得有六七斤重。 “苏姐姐,抓这个老鼠干嘛?小宝想吃肉,等我爹和爷爷回来,我送他野鸡野兔肉吃。” “我也送。我给小宝送野猪肉吃。可好吃了。” 孩子们争相说着,都说要给小宝送肉吃,以为她馋肉了,孩子们边说边吸溜着口水。 苏青媖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用手捅了捅竹鼠软软的身子:“这个吃过没有?” 都摇头:“没有。” “山里野物多着呢,谁会吃老鼠啊。还这么小,剥了皮也没多少肉。” “还长这么丑!” “就是。” “小宝,我家里还有风干的鸡肉,等会回去我就给你拿去。”一小孩拉过仰着脖子看竹鼠的小宝,心疼地对着他说道。 苏青媖被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弄得哭笑不得。 “这个不是家里那种偷粮食吃的老鼠,这个叫竹鼠。因为它最喜欢吃竹子,长在竹林里,所以叫竹鼠,它的肉很好吃呢。” 一片吸溜口水声:“真的吗?” “真的能吃吗?” “肉真的好吃吗,青媖姨姨?” 苏青媖点头:“要不我们晚上试试看?把它同竹笋一起炒,下葱姜蒜爆香,油烧得热热的,把它下锅炒一炒,再放些笋子,再加点水,炖一大锅” 吸溜口水的声音更大了。 “我们再去抓!” “我也去!”“我也去!” “小宝也去!” 小宝跳着就跟在大孩子后面。男娃娃们一溜烟跑远了,他追不上,急得哇哇叫:“等等小宝!” 有一个女娃娃看他跟不上,过去拉了他的小手,牵着他跟了上去。 更小的女娃子跟不上男娃的脚步,急得抬头看向苏青媖。 “你们跟我一起采竹荪好不好?竹荪也好很吃的。拿来炒菜做汤,好吃着呢。” “好,我们跟苏姨一起采竹荪。” 第二百零二章 馒头夹肉 苏青媖带着孩子们,在山脚下的几片竹林里找竹荪挖竹笋,小宝跟着男娃子们追着逮竹鼠,玩得不亦乐乎。 竹荪没人采,虽然不是生长最旺盛的春季,但竹林里仍然有很多。 女娃子从小跟着家里大人干活,手脚麻利,扒竹叶找竹荪,一找一个准。 这活还真得小娃子来干,大人们长太高,连连弯腰,怕是腰要受不了。人一累起来,找东西就不会很仔细。 而且大人手重,不比小娃们轻手轻脚的。 在苏青媖教了一遍之后,女娃们再采过来的竹荪,都已是摘去底部的菌索,顶部黑色的菌盖也都摘了去。 剩下的菌裙和菌柄都很是干净,连半点污泥都没沾上,菌柄也都没有扯断。 又干净又漂亮,一朵一朵地摆在篮子里。不一会,就采了好几篓子。 而男娃们捉竹鼠和挖竹笋也是干得起劲。捉了十来只竹鼠,竹笋则挖了一堆,小山一般。 要不是苏青媖说要留着开春长竹子种竹子,怕是男娃们还能挖不少。 到了申时,苏青媖便决定带着孩子们回寨里。 孩子们还不愿意离开,玩得高兴得很。小宝玩得一身泥,小脸上脏猫一样。也是抱着竹子不肯回。 被苏青媖教训了一顿,只好瘪着嘴跟着往寨子里走。 苏青媖哄着孩子们,说给他们做好吃的,孩子们便吸溜着口水都跟着下山了。 赶山的妇人们都还没下山,孩子们都抱着抬着竹笋竹鼠到了苏青媖家里。 苏青媖便指挥孩子们清洗竹荪,剥竹笋。 看着竹鼠却犯了愁。 她不会,也不敢,下不去手。 好在寨子里半大的娃子都已是当起家了,几个男娃子就自告奋勇地捉了十来只竹鼠去处理。 让苏青媖松了一口气,打算一会让他们多吃点。 鲁氏和如意跟着赶山的女人进山也没回来。苏青媖便决定今天给孩子们露一手。 苏青媖虽然自鲁氏母女来到身边后,再没下过厨,但她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比鲁氏母女舍得下各种调料。 今天的晚饭,绝对新鲜。就是今天在山里的收获。油闷笋,鲜笋炖竹鼠肉,竹荪笋尖汤,简简单单,却把十来个娃子吃得那叫一个香。 一个个吃得肚子溜圆。 “小宝,你家的饭太好吃了!” 十几个孩子都跟着点头:“嗯。小宝,你娘做的饭太好吃了。要是每顿都能吃到,那该多好啊!” “我也想每顿都能吃到。我娘做的饭一点都不好吃。” “那我们明天再去挖竹笋,捉竹鼠给苏姨姨,让她帮着做怎么样?” 几个孩子自以为很小声,但苏青媖在一旁都听到了。 不由得失笑。 一顿饭就收获了一群小娃们的心。 苏青媖跟小娃子们吃着香喷喷的笋子,喝着鲜得眉毛都要掉的竹荪汤,吃着一咬一嘴油花的竹鼠肉的时候,吕博承也在吃饭。 只不过两个拳头般大的灰馒头,再加一碗不见油星不见菜叶的,白开水似的清汤就是他的晚餐了。 吕博承从伙房那里拿了两个馒头,打了一碗汤,把汤倒在竹筒里,拎着就上了城楼。 天气渐渐冷了。边境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疼。 吕博承在城楼上的垛口处坐了下来,靠着城墙,看向城墙外面。眼前一片旷野,树都没见几棵,全是戈壁,不时刮起一阵大风,卷起尘土,扑面而来。 再往前走上几十里,就是吐蕃的地盘了。 吐蕃现在内斗,没空来跟他们挑战,让他得以轻静了一阵。 吕博承靠着城垛,一只脚屈着,一只脚朝前伸直,眼睛里没有光,只有漫天的戈壁。 竹筒放在他的身侧,他拿着一只灰馒头不时啃上一口,望着前面吐蕃的方向。另一只馒头被他揣在怀里。准备等手上的吃完了再拿出来。 不然等会风一吹就硬了。啃得腮帮子疼。 蹬蹬蹬脚步声响,吕博承偏了偏头,见是狗娃,目光又移了回来。 “将军,你就吃这个啊?”狗娃有些心疼地看着。 “我哪里还是什么将军。”吕博承没有看他,把手里的灰馒头又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狗娃看得难受。 愣愣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就喜欢叫你将军。你永远是狗娃的将军。” 看了看自己手上,又兴奋起来:“将军,我 给你带肉来了!看,好几片呢!油汪汪的,你一定喜欢!” 吕博承只看了一眼,没接:“你吃吧。” “我有呢,这是给你带的。” 边说着边想把他手里的馒头抢过来,吕博承闪了闪,没让他抢到。 狗娃又趁机从他怀里把另一个掏了出来,掰成上下两半,把几片大肉夹在里面,递给他。 “给。将军,你吃吧。可好吃了。你在城墙上守卫这么辛苦,怎么能不吃点油水呢。” 才多久,就瘦了这么多。脸都被风吹皲裂了,都能看到血丝。 吕博承看着举到自己嘴边的馒头,中间夹着油汪汪的肉,油还流到馒头上。 叹了一口气,定又是狗娃从自己那份里省下来的。 “将军你吃吧。我跟着大人不缺肉吃。” 吕博承想了想,接了过来。 狗娃见他接了心里很高兴,把他吃的还剩一半的馒头也拿了过来,同样掰成两半,夹了肉进去。准备等他吃完再把这个递给他。 两人坐在城墙的垛口处,狗娃看着吕博承默默地吃完了两个馒头,嘴角扬了扬。 又敛了神色,问他:“将军,你为什么不愿意当大人的亲兵啊?要是当大人的亲兵,你也不用上城墙吹风吃土了。” 吕博承语气淡淡:“总要有人守城。” 可为什么是你。 你是统领大军的将军啊,不该来守城墙的。狗娃心里难受得很。 两人又沉默了起来。心里都不好受。 忽然狗娃一拍脑袋:“哎呀,我差点把大事给忘了。” 吕博承看向他。 “将军,有您的信!” 我的信!吕博承立刻激动了起来。 狗娃从怀里把一封厚厚的信掏出来给吕博承。 吕博承快速地接了过来,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眼眶立刻就湿润了。 盯着看了半晌,摸了又摸,手抖得都没有办法打开。 “将军,你不打开看看吗?” 吕博承抹了一把眼泪。忙背过身,抖着手打开了信。 狗娃不满地嘟囔:“我又不识字。”干嘛背着我。 伤心了。 怎么没人给他写信呢。也不知道家里好不好。狗娃看着城墙前面的旷野,心里有些失落。 不一会,吕博承那边已是把信看完了,捧着信泪流满面。 第二百零三章 家书抵万金 信是苏青媖刚见到马明温,刚进刺史府的时候写的。 两个多月了才辗转到了吕博承的手上。 那时候,苏青媖听到马明温说他与吕博承遇上,吕博承还把他放跑了。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惩罚,心里担心。 知道他还活着,便拜托马明温帮她试着送送信。 她给他写了厚厚一封,写着从他走后,她的生活。 她开店做生意,后来发现怀孕,再把小宝生下来又因为一些事情分家了,再后来枫亭镇又征兵,她带着一家人逃了出来 没想到后来兵荒马乱的,一家人失散了。她和小宝先是被抓到一处山谷里,养好伤逃了出来,不想又被抓到一处山寨里 后来逃出来搬救兵,遇上了马师父 苏青媖信里说了吕家的一些事,说小宝的事,说用了他给起的名字,叫吕卫旸。说小宝会走路会说话了,会叫娘了,也会问爹了。 很皮实,很活泼,懂事,很少哭闹,长得很像他 还画了一幅小宝的小像,略歪着头,不知遇上什么事,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一副可可爱爱的样子。 吕博承把信捧着,紧紧地贴在胸口,把头埋在腿上,泪流满面。 哭得像个孩子。 把狗娃给结结实实吓到了。 将军是哭了吗? 将军竟然哭了! 是家里出事了吗? 怎么哭成这样?当初打他一百军棍,他都没哭。给他擦药,疼得直哆嗦,他都没哭。 现在收到家书,却哭了? “将军” “青媖,娘子。小宝,我的儿” 苏青媖不知道她的一封信竟引起吕博承那么大的反应。她只知道吃了她做的饭菜,一群山里娃反应大的很。 可能孩子就要跟孩子扎做堆,小宝今天特别能吃。 平时小宝跟她们一起吃饭,都是靠苏青媖等人喂他,饭有时候吃完有时候有剩,也没见他吃得多香。 今天一堆孩子坐在一起,食厅椅子不够,很多娃子都是端着饭碗站着吃,但半点不影响他们的食欲。 小宝见大孩子们自己吃饭,也非要自己吃。 苏青媖给了他一个木勺木碗,他勺子捏都捏不稳,小胖手抓握着勺子在饭碗里横冲直撞,然后抓起来直直就往嘴里送 撒得一衣襟都是,还不让苏青媖喂。 非要跟大孩子们比着吃。一手抓着饭勺一手抓着肉,吃得满嘴都是油,小胖手连指缝里都流着油。 给苏青媖嫌弃得不行。 寨子里的娃子们平时自家里做饭,虽不缺肉吃,但一大盆菜也就能扒拉出几块,哪能像苏青媖这样一大盆都是肉,又舍得下油下各种调料的。 娃子们吃得那叫一个香。 苏青媖都怕把他们吃撑了。站食厅盯着看。 孩子们吃完也不走,反正大人们还没下山回来。就留下帮苏青媖收拾桌子,剥笋壳,清洗竹荪。 很是懂事。 苏青媖本来是打算把竹荪和竹笋分给孩子们,让他们带回家的,没想到娃子们也什么也不要。说是要留给青媖,让她拿出去卖钱。 “苏姨姨,你卖了钱能给我们换糖吃吗?” “你们想吃糖啊?” “想。” “我们都快不知道糖是什么味道了。” 把苏青媖说得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那行。就都留在苏姨这里。到时要是买不到糖,我给你们发了麦芽,给你们做麦芽糖吃,给你们买白面,给你们做糕点吃。” “好哦好哦!” “那明天我们再去找!” “我知道隔壁那座山有很大一片竹林!那里的竹笋和竹荪一定更多!”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天快黑的时候,寨子里的女人都背着抬着回来了。娃子们见各家的娘和姐姐回来了,这才呼喝着迎了上去。 鲁氏和如意也一脸笑意地回了。母女们背着大大的背篓,手里还各提着一个不小的麻袋。 爬上半山腰,累得够呛。 “这么多呢?”苏青媖上前接过。很是惊讶。 “这还是少的呢。我听寨子里的人说,今年赶山晚了,要是往年,山货多着呢。”鲁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兴奋着说道。 “小姐,我这就去做饭。”如意也累得不轻,但看起来比她娘好一点 。 “不用了。我都做好了。你跟你娘梳洗一下就去吃吧。” “啊,小姐你都做好了?怎么不等我们回来。小宝是不是饿了?”两人都看向小宝,就怕孩子饿了。 “不饿,吃饱饱了。” 小宝对着如意母女俩,拍了拍吃得鼓鼓的小肚子。 “小宝都吃饱了?这么乖啊。”要不是一身脏的,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宝,如意和鲁氏都要扑上去亲他两口。 苏青媖把鲁氏和如意找的东西都倒腾了出来。 这一看,霍,种类还不少呢。 核桃榛子板粟黑松塔山核桃,各种坚果,茶果,及一些不知名的野果,更多的是各种菌子。 鲁氏和如意也顾不上吃饭,帮着苏青媖把各种菌子打理了一番,摊晾了起来。 松塔还没剥出松子,母女们捡了快有半篓子。那天听苏青媖说老人孩子吃坚果,对身体好,补脑健脑,母女俩便都可着坚果捡,想给小宝多攒点。 “小姐,这种茶果有很多,你是说它能榨油吗?” 苏青媖点头:“这个山茶油可是个好东西,能炒菜能涂抹,晒伤烫伤抹一抹就能好,而且它能养发。小儿服用也好,利气通便,产后妇人用更是好,女人如果在月子里能吃点茶油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哇,这东西这么好啊!娘,那我们明天再去摘些!到时榨了油都给攒着,给小宝用。” 鲁氏一听拍着大腿:“哎呀,今天我嫌重,没摘多少,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好。那明天我和如意专门摘茶果去。山上有好多,以前没人知道茶果能用,山里长了一大片。都没人摘。” 苏青媖有些犹豫:“我们没有榨油的东西” 鲁氏不在意:“没事的小姐,我们先摘来存着,让思源他们上仁州城里看看,一个州的人要吃要喝,总不能连个榨油的地方都没有吧?” 苏青媖便点头:“也行。那等太阳出来我们搬出来晒晒,再把茶籽剥出来。也不着急,放个一两个月,出油率会更高。” 母女俩都点头。 又说:“小姐,山里有好多好东西呢。以前大家都不懂,不认识,经过小姐一说,现在连没人要的茶果都是宝贝了。” 苏青媖笑了笑,大山里本来就都是宝贝,只是藏在大山里无人识罢了。 等大家赶完山,她再好好寻寻看山里有没有一些值钱的药草。一大家子要吃要喝,不能没半点进项。 三个人把东西都收拾了一遍,鲁氏母女便去吃饭,苏青媖则带着小宝剥松塔。 松塔有半篓子,松树太高,母女俩都不懂爬树,只用勾子勾了一些和捡掉在地上的。 娘子她娇心似铁 第二百零四章 金子不够 苏青媖在山里采了一天的竹荪,带着小宝很快就睡过去了,睡得又沉又香。 但吕博承却睡不着了。 把苏青媖的信看了不下十几遍,都能倒背如流了。小宝的小像也是看得快刻进心里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着母子俩人的这一番遭遇,心里又是疼又是难过。 本来以为娘子会好好的,在枫亭镇过着安静平稳的生活。在家里也不缺吃喝,他爹也不是个苛刻的人。 虽然有个后娘在,但外祖的十五亩地还在她手里捏着,够她一个人吃喝了。就是有孩子也够了。 没想到真就有孩子了。 吕卫旸?小宝! 吕博承嘴咧得大大的,无声地笑了起来。娘子说他又皮实又机灵,又活泼又懂事,长得像他。 娘子这不是说傻话吗,他的儿子长得不像他,要像哪个? 又转念一想,小宝是不是因为父亲不在身边,所以才又听话又懂事,很少哭闹? 周岁都没过,就跟着他娘东奔西走的。才丁点大,路都不会走,话都不会说,一路跟着大人吃苦受罪 吕博承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 睡在一个帐篷里的狗娃安静地听着,叹了口气,将军他又哭了。 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直挺挺地躺着,翻身都不敢,就怕惊扰到他。 将军自收到家书就不正常了,又哭又笑的。都一天了,跟灵魂出窍了一般。 不过,要是他也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儿子,也有那么一个能识文断字,又会养孩子还会挣钱的娘子,他也会笑的。 不过听到娘子和孩子背井离乡,一路吃苦受罪,他可能也会哭吧。 狗娃愣愣地想着。 等将来见到嫂子,一定要让嫂子给他也找一个像嫂子那样的娘子,再生一个也长得像自己的孩子。 狗娃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露出期盼的光,闪了又闪。 忽然,他听到将军那边有动静了。 翻身下床了。要干嘛,出去嘘嘘? 竖着耳朵听了听,并没有。将军没有出帐,而是点起了油灯。 “将军” 吕博承手下顿了顿:“吵醒了你?” “没有。我还没睡。” “那你继续睡。” 这还怎么睡?狗娃支起身子看向他。 就见他拿起了他那把剑,很快便钻到了床底下。 狗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埋得那么深,那么隐蔽,而且守卫那么森严,谁敢进去偷啊。 刚吐槽完,就见他已是从床底钻了出来,把一坛金子倒在衣摆上,数了起来。 狗娃只想捶床,这什么毛病!大晚上不睡觉,挖金子数金子! 是嫌白天守城墙不累吗?是嫌吹的风吃的土不够吗? 一脸无语地看向他。见他数完金子又抱着坛子发起呆来,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将军,你这都数了多少遍了,心里没数啊,还数?” 就听吕博承悠悠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没有那么多俸?了,现在每月发的饷银都不够我去伙房换吃食的。小宝以后要念书,要成亲,要置产,这些哪里够。” 狗娃刚支起的身子又倒回床上。 “将军,你这想得是不是太远了?你儿子才两岁,两岁!” “两岁怎么了?很快他就长大了。我在今天之前还不知道有他呢,你看他一下子就两岁了,再过一段时间,忽地就长大了。” 你儿子是迎风就长的吧!还过段时间,忽地就长大了。 就听见吕博承又说道:“你现在都在崔元帅身边当亲兵了,你没听他说过吗,他家里的女儿,从生下来就准备嫁妆了,到南方找做家具的木料,都要找好几年。” “那是大户人家。我们小门小户的,饭吃得饱就不错了。”狗娃撇嘴。 “那不行。我自己是这样,我不能让我儿子也跟我一样。” 要是苏青媖听到,一定会称赞他一声有见的。现代人在激励自己的时候,就经常把一句话挂嘴边:“我不是富二代,但我要让我的孩子成为富二代!” 口号喊得响,跟打了鸡血一样。 吕博承之前不知道他有儿子了,被分去守城之后,每天对着戈壁和大漠,心也一点一点在枯萎。 今天收到苏青媖的来信,那颗心又像是久旱的田里下了一场甘霖一样,他只觉得他 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他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他要去见娘子,见他儿子! 吕博承看了看被他抱在怀里的,藏了快三年的私藏,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我娘子和小宝现在好不好,能不能吃得上饭。”如果能把这些金子带去给娘子就好了。 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远离家乡,没屋没地的,四处飘零跟岳父岳母他们也失散了,背井离乡的,该有多难啊。 要是他在她身边就好了。 吕博承眼眶又温润了。 转身又趴回床底下,把坛子又埋了起来。眼泪滴到土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江东大山里,苏青媖一夜好觉。 天气凉了,最适合睡觉。炕做好了,但还没用上。被子倒是又添了一条。昨天来回倒腾着把竹笋从山脚下搬回来,把她累得够呛。 昨晚倒床上就睡过去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小宝也是,在竹林里跑了一天,昨夜刚沾了床就睡得呼呼的。 一早上,苏青媖脑子醒了,但身体却没动。天气凉了,最适合窝被窝。赖床什么的,最喜欢了。 正赖着床,忽然就觉得胳膊一沉。很快又有两只小手攀了上来。 苏青媖笑了笑。 侧了身子把小宝抱在怀里。 小宝只要让他睡够,早上就一点都不贪睡。起床时间比她都准时。睁开眼如果见她还没醒,就过来抱她的胳膊,钻她怀里。 “小宝醒了吗?” “娘醒了吗?” “娘还想睡。” “小宝还想睡。” “小宝陪娘睡啊?这么乖啊。” “乖。” “这么乖的宝宝是谁家的啊?” “娘的。” “是娘的啊,真好。那娘香一香。” 小宝扭着小身子咯咯地笑了起来,也捧着苏青媖的脸左右亲了亲,趴在苏青媖的怀里又闭上了眼睛。 苏青媖摸着他小小的后背,后颈软软的肉,又开始长肉肉的小屁股,两条肉肉的小短腿,又刮了刮他软软的脚底板,把他逗得咯咯笑,扭着小身子躲痒。 苏青媖扬了扬嘴角,心里无比满足。 第二百零五章 怎么卖 寨子里的女人赶了五六天的山,还把隔壁的几座大山都搜刮了一遍,得到的成果也是惊人的。 每家的储粮仓里都塞了好几个大麻袋,家里人口多的,十几个麻袋都有。 各种各样的山货,坚果c菌子最多,灵芝也有很多人采到。 药草价格苏青媖不了解。但山货的价格她还是大致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现在涨到多少了。 她是收过山货的,对于各种山货怎么处理,自然也清楚。指导着山寨里的女人又是洗又是晒,又是去壳又是各种炒制。忙得不亦乐乎。 没过两天,进深山打猎的男人也回来了。野物也堆成小山一般。 野猪野兔野鸡野山羊鹿狼,种类很多。 好在是天气凉着,要不然都放不了这么多天。他们也懂得分工,有一些在山里都简单处理了。 忠寨主不服老,这一回也跟着男人们进了山。回来时还嗖嗖走得飞快,把野物搬到山脚的溪涧处,就招呼着女人们来帮忙处理。 寨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跟过年一样,大人小孩全围到山脚的溪涧处。 往常寨子里也会组织男人进山打猎,回来后就按人头分肉。至于各人分到后是自家留着吃还是卖了,都不管。 忠寨主也把苏青媖招呼了下去。 这一番她家的思渊思源也跟着去了。以为这哥俩没进过山,还让寨子里的男人们照顾着些,哪知道人家只是对路不熟,手上功夫好着呢。 这一堆猎物,有一半是这哥俩的功劳。 思渊思源分的肉比大家都多。这哥俩兴奋得不行,半点不见疲累,争相到苏青媖面前表功:“小姐,咱家这次能分不少肉呢,这个冬天不缺肉吃了。小宝有肉吃了。” 让苏青媖不由得失笑。 “这次寨子里是打算拿出去换粮食的,你们不卖啊?” 兄弟俩摇头:“不卖,留着吃。” 小宝在一旁看热闹,血淋淋的苏青媖都看不下去,小宝不知是人小不懂,还是天生就胆大,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思源哥俩说把肉留着吃,还高兴地朝他俩笑:“吃,小宝吃肉。” 把这哥俩高兴得:“嗯,都留给小宝吃。” 鲁氏和如意母女俩也跟着寨子里的女人帮忙,处理好便分肉。各家都留了一些,其余因为要卖出去换粮食等家用,便又都集中到一起腌制熏制。 虽然思渊思源说把肉留着吃,但苏青媖还是决定卖掉一些。现在物价贵,应该能卖些钱。 忙了几天,苏青媖便准备让思渊思源带着寨子里的人出去卖货去。 往年大家没卖过这么多东西,把各种野物山货集中到苏青媖的前院里,堆得满满当当,站脚地方都没有。 大家都很是兴奋,仿佛看见一个个孔方兄朝他们飞来。 寨子里的人自给自足惯了,也不太知道行情。这次要不是苏青媖组织大家赶山,进山打猎,大家热情高涨,可能还不会寻到这么多山货和野物。 单打独斗和集体作业,那成果完全不能比。 苏青媖看着一地的收获,也里也愁,不知道怎么卖。 便对大家说道:“有两种办法,一是我们自己组织人往仁州城公溪县白陂县去卖,得的银子按各家上交来的数量来分钱。二是我会让思源思渊把货运到刺史府里,让他们帮着卖,他们有门路,有商队信息,价格可能会比我们卖得高。” 大家一听,都同意:“那就运到刺史府。” 苏青媖听完便说:“但是,别人帮我们卖,我们是省心了,但人家还要操心销路,肯定不能白操这个心。所以我会给刺史府两成利。” 苏青媖说完,寨民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苏青媖只淡淡看着,听看,不说话。 忠寨主往人群里扫了一眼,有些着急,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本来我们得了刺史大人和马大人的庇护,本就该孝敬他们一半的。” “一半也太多了。毕竟都是大家辛苦寻获的。” “也没见有什么庇护。” “爬山爬上爬下,一家人累了几天。” “男人们都吃住在山里,吃不好睡不好,那么多天” 议论纷纷。 苏青媖眉眼淡淡,往人群里扫了一眼。 没利益纠葛的时候,大家都是亲兄弟姐妹,一旦有利益纠葛的时候,亲娘老子都能大打出手,都有各自小算盘。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好 一会,苏青媖才说道:“这样吧。我干爹那边目前只派了我来,其他人也还没进寨。他那一份就先不算了。只算刺史大人那一份吧。他要帮我们卖出去,也要花不少心力操不少心。现在路上到处是土匪,等闲商户都不能出行,没点人脉还真不行。” “就是就是,让刺史帮着卖最是省心。”忠寨主连连点头。 寨民们没有表态。 忠寨主看得有些急了。要不是苏娘子,能有这么多东西?要不是马大人,现在他们能在这里讨论山货卖多少钱怎么卖?可能现在还在给山匪们做牛做马吧。 寨子里的女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苏青媖默了默,才又说道:“这样吧,我们这次分三路,一路由思渊思源带着往仁州去;一路忠寨主辛苦一些,带着寨里的人往最近的白陂县卖去;一路由柏树带着人往公溪县卖去。” “各家可自行选择。让思渊思源带往仁州去的,两成利要留给刺史府。另外这次出去帮着大家卖货的人,要按一天十五文工钱结算给他们,算做他们的辛苦费,要从利钱里面扣出来。” 苏青媖说完见院子里大家议论纷纷,转向忠寨主:“忠叔,你带一队怎么样?” 忠寨主叹了一口气:“一定要分三路吗,都交给刺史府帮着卖不是省事吗?”说完看了一眼寨民们,有些恨铁不成钢。 “分三路吧,有机会也让大家出去看看,多多了解对大家也有好处。”苏青媖说完给了忠寨主一个眼神。 忠寒主接收到苏青媖的眼神顿了顿。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 有不同声音,只能疏不能堵。越堵越坏事。只有让大家亲身体会过,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大家才会听你的。才会有统一步调。 不然她以后每做一件事,就各种声音。她是何苦来着。买一座山契自己拿着,买一拨人,自己弄不香吗? 第二百零六章 兵分三路 最后寨民们把货分做三路,各路都差不多。 本来忠寨主还以为大家图省事,交到思源他们带去仁州的会多上许多,没想到三路分下来,竟是差不了多少。 忠寨主扫了一眼寨民们。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只想着自己得的钱要被分走两成,舍不得。都以为外面那么好卖呢?没人脉没人手的,到时候别卖不上价,还被人抢了。兵荒马乱的,多少人没饭吃了。 但都是各家辛苦寻的山货野物,都是各人的选择,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声。把他和秀儿的都交到思源哥俩那里。 苏青媖见大家都选择好了,剩下跟着去的人手她就不想操心了:“忠叔,就麻烦你了。人手就由你来挑选。” “好。”忠寨主叹了一口气,挑了一些人出来跟着进城卖货。 苏青媖把如意和鲁氏寻的山货卖了一半,留一半在家里吃。思源他们打的猪物,也是卖一半留一半。 都分好后,次日,三只队伍便朝三个地方出发了。 大山里面,山高林密,日子尚算太平。而大山外面,形势依旧严峻。 王湖占领东都后,朔皇派兵攻打,却久攻不下。 王湖这边想着,总不能干看着别人来攻打,他被动迎战。于是派了骁将孟楷率一万精兵奔袭蔡州。 朔朝节度使柳宗力迎战孟楷,不料败北。 柳宗力识实务的很,眼看要被灭,立刻率部众归顺了齐军。 把朔皇这个气。 而王湖却得意非常。 孟楷呢,也有些飘。大军都不待修整,紧接着又进攻陈州。哪想到却碰上硬骨头。 陈州刺史赵肇,对他的进攻早有防备,倾巢而出,围剿孟楷。 这赵肇是朔朝名将,家里是出了名的武将世家。从他祖父开始,往下数四代,个个骁勇善战,战功累累。与齐军大大小小打了不少仗,对齐军可谓是了解甚深。 赵肇围攻孟楷,很快,飘了的孟楷就战败被俘。赵肇半点都不带犹豫的,立刻就斩了孟楷的首级,以振军心。 齐军大乱,大败而归。 王湖立刻喷出一口老血。这个恨啊。 孟楷是他起义第一个来投的小弟,那个忠心,日月可表。可谓是他身边第一人,第一宠信。王湖还等着与孟楷一同共享江山呢,哪想到这孟楷冷不丁就去了。 王湖悲愤异常。 而且这节骨眼,江湖各地绿林好汉都等着来投呢,都在看热闹。他手下第一骁将孟楷竟被朔军杀了! 他王湖要不做点什么,那些人还不转投朔皇怀抱? 必须得做点什么啊。 而且孟楷的大仇必须给报了! 于是王湖亲自率领大军,和归顺来的柳宗力合兵围攻陈州。 一时间,陈州被齐军团团包围。 这时间一长,哪怕赵肇再怎么骁勇善战,他一家人再怎么是沙场好手,也抵不过人家围他这么久啊,快断粮了喂。 于是赵肇紧急向邻道求救。 陈州被围,把重回长安,歌舞饮宴的朔皇都惊动了。 这王湖都围攻到自家地盘了,不能什么都不做啊。这赵家,一门忠烈,可不能寒了几代人都在为朔朝打拼的忠臣良将的心。 于是,朔皇加封感化军节度使时溥为东面兵马都统,伙同忠武镇节度使周及,前往陈州救援。 同时朔皇又不断调动各地军队,围剿各路齐军。 军令也下达到凤翔节度使崔晟那里。 再来说说南边。 不知是天冷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从寨里出发的三路人马,路上走半天都不见一个人烟,安静得可怕。 就是州县里也是越发人少得可怜。 忠寨主和柏树各自带着柏家寨的壮丁,推着独轮车,挑着背着各种山货野物,走在县城里,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县里没什么人,商户也没开几家,那这些货还怎么卖出去啊。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站在街道上左顾右盼,一脸茫然。 却不知他们这一行人,早在进城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看着他们人多,暗地里的人都还没动手,见他们这一副憨样,乐了。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让人喜欢。 但另一边去往仁州城的思渊思源那边,却是顺利的很。 仁州刺史裴念毕竟是京师出来的,世家子弟,正经科班出身。都当过 太子少师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 也不想贪那三瓜两枣,所以仁州被他治理的还算安稳。 宵少虽也不少,但裴念又不是个得过且过,素位尸餐的,跟那些只想捞一票就走的县令知府不同,他心里是真正有百姓的。 所以仁州城里比别的地方要平静许多。 商户也几乎都开着门。有刺史大人保驾护航,商队也愿意来仁州城里做生意。 生意人,谁不想赚钱?利才是首要。虽然兵荒马乱,有风险,但是,越有风险代表利润就越高。 所以仁州城里买货卖货的人还是肉眼可见的。 思渊思源领着柏家寨的几个人进了城,哪都没去,径直就带着队伍和一堆山货野物进了刺史府。 裴念看了苏青媖的信,又看了思源他们带来的货物,内心暗自称许。 看来苏青媖确实是个实干的人,把这二十八个寨交给她,确实没做错。 裴念喊来自家夫人和家里外院的管事,让马夫人在货物里挑一些自家能用的买下来,剩下的让外院管事去联系商队卖出去。 两人应声而去。 这次思渊他们带了不少毛皮来,马夫人挑了不少。还有很多没见过的坚果菌子,以及好多野物的肉,马夫人很是喜欢,给自家和相熟的人家挑了不少。 反正买谁的都是买,而且价格优惠,外头还不一定有这么齐全的山货呢。 马夫人那边挑的高兴,管事那边联系商家也是顺利的很。一听说府里有山货,立刻就跟着进了刺史府。 看到这么多数量和品类的山货,商队管事的高兴的很,当场就以一个非常好的价格,全部买了下来。 还问思源他们有没有了,说希望以后能一直合作。听说有大部分卖到了别的县,直叹可惜。问都卖到了哪里,不知是不是要过去抢下来。 第二百零七章 因小失大 卖完所有的货,刺史大人便按着苏青媖信里所说,把两成利扣了下来。 但他不打算全都要,打算把一成利留给马明温。 思渊思源和那位商队的管事已是攀上了关系,得知他那边有不少货,又从他那里买了许多寨里所需的粮食,以及各种生活必需品。 双方皆大欢喜。 货物只用了一天就卖完了,也买到寨子里大伙们所需的东西,思源他们便去了一趟布铺和人牙子那里一趟,也找外院管事打听了,都没有苏青媖家人的消息。 临走,裴念把一封信交给思渊让他带给苏青媖。 马夫人那边也给苏青媖收拾了一些礼物,听说小宝生了冻疮,心疼得很,给小宝收拾了一大匣子冻疮膏和各种药物。 最后一伙人离去时,刺史府还命人护送他们到大山脚下。 出去卖货的三路人马,最早回来的是思渊思源这一路。 他们回来的时候,寨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 秀儿有些担心,她爷爷都出去好几天了,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爷爷去的还是最近的白陂县。去仁州的都回来了。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便让她过来登记,给大家发银钱。 寨里有三分之一的人把货都交给了思源思渊。各家几乎都有大几十上百斤,多的有二百斤往上。 这时候就知道家里劳力多的好处了。 虽然各家都让思源他们换了一些粮食和生活必需品回来,但拿在手里的银子还是沉甸甸的。 最少的一家都有十几两银子。多的几十两都有。有两家采到了灵芝,商队更是给出了一朵二十两的价格。 那两家人喜不自禁,面露红光。还从来没见过银子呢,这么多!这个冬天终于不用愁了。 思渊思源和一起去仁州的几个人都高兴的很。在仁州他们半点苦都没吃,也不用往外跑,有商队自己跑来要货,最后还不用他们挑过去。而且他们还在刺史府里住了一晚,还被刺史府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几个人说起刺史府,都是满口的称赞。说刺史大人如何有威严,如何亲近。引得大家羡慕不已。 “商队管理说,冬天快到了,坚果正是热销的时候,街上虽然人少了,但有钱人家的钱都还在,又没跑,更想找些稀罕东西。所以我们的货物立刻就被商队的领事要了。” “还说以后要是有,都会一直要呢!” “对。价格也给得高。” “嗯,还夸我们的山货收拾得干净,菌子也干净,还分门别类。人家说了,就喜欢跟我们这样的卖家做生意。”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让那些把货交给思源思渊他们拿去卖的人家,开心得很。 自家人就出了一些力气,大山里忙活了几天,不过是挑回来洗晒处理了一下,后面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就得了这么多银子。 捧着沉甸甸的银子,个个心里乐开了花。 给思渊等人工钱给的时候,特别爽快。 这些人把钱拿回家后,转身又送了各种吃食和小菜给苏青媖。 而其他人则又酸又担心地盼着另两支队伍回来。卖去仁州的得了这么多钱,那他们一定比他们更多。刺史府还扣下两成呢。 寨民们散去后,苏青媖拆开了刺史大人给她的信。 信里说了把一成利留给干爹的事。还夸她做的好。这才多久,就领着寨民们把日子过起来了。 随信附来的还有一张山契,写了苏青媖的名字。 原来是苏青媖带着思渊思源转了多日,发现有一座山没有任何寨子,又在仁州境内,离他们寨子也不远,就翻两座山。便问裴念要买的话需多少银钱。 她手里银钱不多,买山地的钱虽然比买田地的价格便宜许多,但是一整座山呢,她手里的银子怕是还买不起。 她原本只是想问问看,然后有个目标,努力攒点钱,或是先租着用,或是买个半片一片的,等有钱了再图以后。 却没想到裴念就把山契给她了。 还说让她好好经营。说她送过去的坚果和笋子,家里人都爱吃。 苏青媖感激在心。决定等以后她把那座山经营好了,多给他家送坚果和笋子吃。 信上也说了帮她寻她姐姐和苏大虎的事,三人都没有下落。布铺那里也再没有信来。 苏青媖心里怅然若失。 不知他们这会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又过了两天,去公溪县的柏树先回来了。 货没卖完,还带了一些回来。一行人都有些丧气。 他们一行人,进了公溪县,没寻着商队,是几个人分头一家一家地上门卖的。敲门还被人当坏人赶,被人把价格压得很低。 几个人在公溪县又要住宿又要吃饭,花销也大,见野物和菌子都被人买了,坚果卖了几天卖不动,一行人也不打算多呆,只好回了寨子。 等大家把钱分了,发现那些山货捡得多的,得的钱却没有那些捡的少的,卖到仁州得的钱多。 而且人家还被刺史府扣了两成呢。 拿着钱高兴不起来,颇有些后悔。 高兴地盼着他们回来,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以为卖得钱会比别人多,没想到连人家一半都没拿到。 大家都一样辛苦,甚至自家人还多,捡的山货还比别人多。却拿这么少钱。都难掩失落。 隔了一天,忠寒主一行人也回来了。 比柏树他们还狼狈,有些人脸上还带着伤。 柏树可能跟着苏青媖一段时间,为人谨慎,也会转圜,见寻不到商户,就一家一家敲门卖,好歹是把大部分货物都卖出去了。 但忠寨主那边,却是被人把货给骗了。对方骗他们是商家,让他们把货挑去,结果送完货等着人结钱呢,就被人赶了出来。 几个人上去找对方理论,却没想到,拿不到钱不说,还被人打了一顿扔了出来。 一行人又是治伤又是住宿又是吃饭的,各种花销,钱没挣到,还贴出去不少,还差点连命都没了。 见自家祖父被人打了,脸上还有伤,秀儿扑过去就哭了。 柏树也过去搀着他。 苏青媖见他一身疲累,便让秀儿和柏树把忠寨主送回了家。 她留下来帮忙处理。 第二百零八章 不服就憋着 见他们回来,往苏青媖这边赶来的寨民们,有些人不干了。他们辛苦上山干了好几天,这,竟是半文钱都拿不到吗? 那当初还不如都留在家里吃呢! 吵吵了起来,要让去白陂县的几个人赔钱。 苏青媖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难道没看到去卖货的几个人都被打了,都还带着伤,还要人赔钱? 冷冷地开口:“当初说好了,是自由选择,卖多卖少也是自己选的,你们要他们赔钱,那他们该找谁去要医药费?他们辛苦一场,又推又背又抬的帮你们出去卖货,还得自己掏钱吃饭住宿治伤,现在还得赔你们损失呗?” 跟着忠寨主出去卖货的几个人,听了苏青媖这番话,眼眶都红了,心里都不好受。后悔没听苏青媖当初的话。 他们也不想的,也想帮乡亲们把山货卖出个高价的。哪知道对方骗术那么高。他们差点回不来了。 这些人的家里人一听还要他们的孩子赔钱,不干了。 两伙人顿时就吵了起来。 另两波人只觉得庆幸无比。 而跟着思渊思源的那几个,更是觉得庆幸。他们不用花钱住宿吃饭不说,在刺史府里还见识了一番,又被好生招待了一番。 不仅受到商队的人礼遇,最后还从商队那里买了大家要的粮食等货物,而且价格也比外头卖的便宜。 真是庆幸。 再看看另两波人,啧啧,因小失大。山里人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大山里都住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学会? 一听说要扣两成利就不干了。小算盘打得叭叭响。 怎么不说人家要帮你联系商队,要搭人情,要与人应酬。自个半点心不操,人家拿你两成利怎么了? 把芝麻看得比南瓜大。 这下米没省下来,鸡也没了吧。 最后吵得实在不像样,苏青媖给他们叫停了。调解了矛盾。 都是自个的选择,总不能赚得多就自己揣着,赚不到就要人家赔。没这个道理。 但一番辛苦,半文铜板没拿到,再让他们掏卖货的几个人的费用,也是挺为难他们。 所以,损失呢,各家就自己认了,毕竟是自己的选择。但是跟着忠寨主去白陂县的几个人的费用,由寨子里出了。 苏青媖先垫着。等柏家寨上交公费了,再从里面扣回。 大家这才散了。 走的时候心里估计什么滋味都有,但苏青媖不管。人总要对自己的形为负责。没人给你擦屁屁。 晚饭后,忠寨主来找苏青媖,由秀儿扶着,柏树跟在后面,这一番出去,忠寨主有些元气大伤。 苏青媖打量了秀儿和柏树一眼,这两人好像有了点变化,秀儿好像不是一有柏树在她就躲了,但眼神还是不对。 柏树看秀儿,眼里仍然带着依恋。但秀儿却没有正视他的眼神,偶尔看过去的眼神里,也是淡淡的。 苏青媖暗自叹了口气。这种事,别人还真帮不了。 过去扶了忠寨主坐下:“怎么不在家歇着,跑过来。” 忠寨主有些沮丧:“我实在是睡不着。这一番都是因为我,才导致大家没拿到钱。都是我轻信了那些人。我当了几十年的寨主,自诩比别人多吃了很多年头的饭,没想到,还是被人骗了” 苏青媖看着自责不已的忠寨主,安慰了他一番。 道:“咱在大山里,平时也少出去,寨子里的人比外边的人更纯朴些,外头天都要换了,人心复杂,咱们也是防不胜防。” 忠寨主摇头:“都是我的错。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没事的,大事都能理解。这也不是您愿意看到的。您还把他们都带了回来,要是他们自己去卖,还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呢。” 忠寨主听完半分都没有被安慰到,又说道:“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财,要不然也能拿去赔给他们。这次我和秀儿卖山货的钱准备都拿出来赔给他们,赔一点是一点吧。” “我的也拿出来。”柏树急忙说道。 秀儿看了他一眼,见他看过来,又低下了头。 苏青媖没法干涉。 这是忠寨主自己的意思,他如果觉得这样做心里会好受一些,那就让他这么做吧。也许这样能减少些心里的愧疚。 说了一会,忠寨主起身:“我决定从今夜开始去值岗,以后寨子里的事就拜托青媖你多顾着些了。” 啊? “您跟年轻人抢什么活?年纪 大了,夜里熬不住的。”苏青媖劝道。 但忠寨主不听,执意如此。似乎只有这样做,他心里才安心一点。 苏青媖没能改变他的主意,最后看着秀儿和柏树搀着他往寨门方向去了。长长叹了口气。 队伍不好带啊。哪里都有打着自己小算盘的人。 三波人回来后,寨子里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本来寨子里这次大家捡了不少山货,头一批卖去仁州的人,都得了不少钱,心里高兴,走路都带着风。 哪里想到卖去公溪县和白陂县的会那么惨呢。 所以得了钱的也不敢太得意了,就怕戳着别人的伤疤。于是寨子里便有些奇怪的氛围在萦绕。 接着又有不少人天天往山里跑,打算再找点什么东西,攒着将来好卖些钱,不然心里难受。一对比更是抓心挠胆,肠子悔青。 鲁氏和如意也是一有空就往山里跑,母女俩都爱上了赶山的活。山里生活平静,也不用提心吊胆,有多辛苦就有多少收获,而且得的钱,小姐也都给她们了。 所以她们想再采些东西回来给小宝攒着。 还拉着思渊思源一起。没几天,四个人就背了好多茶果回来。前院后院都给摊晾得满满当当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小宝天天在茶果堆里玩,有时候一脚踩上去,就滑一跤,跌个屁股墩,但是也不哭,乐此不疲。 苏青媖鲁氏她们都怕他摔出个好歹,天天跟在他后面。 让他不要去茶果堆里玩,也不肯,大人剥茶籽,也跟着剥,什么都跟大人学。就没一刻是清闲的。 天天活力旺盛得很。 第二百零九章 摸到山门 而忠寨主守了几日岗,这一天气喘吁吁跑来跟苏青媖说,他看到了那天装成商队,骗他们货的骗子出现在大山脚下。 苏青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那天一听说白陂县有人装商队骗他们的山货,心里就在琢磨了。不干点什么,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可惜寨子里没几个人是有手上功夫的。她想做点什么也只好按了下来,以卵击石不好。 可一听忠寨主说,那伙人竟然摸到了他们寨子前山脚下。 这还得了! 本来想找你们没地方找去,你们这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能怪她了。明显这伙人是得了大好处,吃甜了嘴,得了一回好处,又惦着第二回呢。 这忠寨主这几个人也是,连人家跟着他们后面,摸到家门口都不知道,这警觉性啧啧。 苏青媖没空吐槽。 立刻就叫了思渊思源过来,四人商量了一番。 整个寨子,除了思渊思源二人身手好点,其他人除了能射几只箭,有些力气,能打些猎物,跟人肉博怕是不成。 苏青媖吩咐了思渊思源一番,这两人立刻就往寨门那边去了,摩拳擦掌的。 而忠寨主也立刻颠颠地去找人。 先是找了柏树,又让他叫了寨子里的一些壮劳力。大家一听,那伙抢了他们货物,把他们寨子的男人打伤的贼人竟然摸进山里来了! 立刻义愤填膺,个个都要去会一会这伙贼子。 胆肥啊!敢摸过来! 今天必得叫他们把吃的都给吐出来,叫他们后悔来这一遭! 大山脚下,找了两天,没找到进山口的一伙贼人,气急败坏,瘫在地上喘粗气。 “大哥,要不就算了吧?从哪里进去都不知道。” 立刻有人点头附合:“我们回去吧,都找两天了。万一碰上什么老虎啊儿狼的。”说完吓得一机灵。 “对啊。累死我了。我不走了。” “我也走不动了。大哥,我们回去吧?我们卖了那些货也得了二百多两,够我们用一段时间了。” 带头大哥猛地踢了那人一脚:“二百多两够干什么的?那天我们在万花楼吃饭喝酒就花了将近一百两。” 剩下的都不够他们再吃喝一顿的。 见几个手下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眼睛转了转。 蛊惑道:“这大山里宝贝多着呢。他们能拿出几百斤的干货,保不齐还有。难道还能全卖了?不留点在家里?再说了,就算没了再进山捡就是了。我们只要捉了他们,占了他们的地盘,让他们为我们干活挣钱,我们还愁什么?躺着吃就行。不比我们在外面瞎转悠的强?” 大哥就是大哥,说得好有道理。 一伙人被他们老大说得又抖擞起精神来。 猫在暗处的思渊思源他们听了,错了错牙,心里升腾起一团怒火。该死的贼子,还想捉了他们,让他们帮着干活? 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思渊思源朝后头摆摆手,一个老汉便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往那伙贼子那边走了过去。 谁? 一伙贼子听见山里有动静,忙扭头看去。 就见一老汉,肩扛着一扁担,扁担上挂着两串扭成麻花的麻绳,腰上挂着一把砍柴刀,晃晃悠悠走了出来。 “你,站住!” 那老汉见面前一伙人看向他,有些害怕:“你们,干什么的?” 带头大哥朝老汉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樵夫?” 老汉点头:“是是。冬天快到了,我出来打些柴火。这冬天啊,山里可冷了。柴火少了可不行。” 说完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干嘛的?进山来看亲戚?” 那带头大哥一愣,回过神来忙点头:“是啊是啊,就是要进山看望亲戚的,只不过多年不往来了,这进山的路都找不着了。” 那老汉立刻一副熟络的模样:“原来是要到我们大林寨找人啊,那你们算找对人了。没人领,你们还真找不到进山口。” 带头大哥连连点头:“呵呵,是,是啊。就是找不到进山口。” 老汉很热心:“你们要找谁,寨子里没我不认识的。” 找,找谁? 带头大哥一时智商不在线,看了几个小弟一眼。 一小弟机灵,忙对老汉说道:“找你们寨主的。我大哥是你们寨主的亲戚。 ” 老汉哦了声:“原来是找我们寨主啊。我就说嘛,我们寨主一个女人,怎么一年到头,也不见娘家人来看看。这不,就来了。走走,我这就领你们进去。我们寨主见到你们一定高兴的很。” 寨主是女的? 带头大哥正愣怔着,那小弟立刻接口道:“可不是吗,一个女人太不容易了。所以我们做为娘家人今天可不就来看看她嘛。” 老汉心里鄙夷,来看望人空着手就来了?半件行李都没带,是打算吃喝穿用都靠亲戚吗? 找理由也不找个像样一点的。 还女寨主,娘家来看她?我呸,一会让你们有来无回! 老汉面上什么都不显,笑着转身带一伙人进山,连柴都不打了。跟一伙人高兴地聊着天。 说山里今年如何如何,大家捡山货如何如何高兴。就是人手太少了,好多东西捡不及时,都烂在山里了。可惜啊。 一伙贼子听完,高兴地对视了一眼,山货多?好啊!我们来了,怎么会让山货烂在山里。你们山里的人全给我上山捡山货去。 一伙人往山里钻。 老汉说得开心,一伙贼子也听得开心。 半点妨备都没有。一个老汉能耍什么花招,他们这么多人呢。小手一勾,他就倒地不起了。 跟在老汉后面往山里钻,想着成堆的山货,无数的钱钱朝他们飞来,心里乐开了花。 柏家寨的老汉带着七八个贼子,绕着山,爬上爬下,又是钻丛林,又是攀山又是过水沟的,把一伙贼子折腾得够呛。 “这还有多远啊?”一贼子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 “马上就快到了。” 老汉一边回答,一边还问他们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 “你们没进过山,第一次都这样,下一回就习惯了。”老汉一脸憨态可掬地说着。 一众贼子喘着粗气:“你们寨子这么隐蔽的吗?” 老汉点头:“可不是吗,我们祖辈会进山,不就是进来躲战乱的吗?当然要挑隐蔽的地方,不然躲大山里来干嘛。” 一伙人能怎么办?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这一步难道还放弃了?眼前成堆的山货,无数的银子,不要了? 一伙贼子边喘气边跟在老汉后面继续走。 这会就是不跟着走,他们也被绕得七晕八素了。要他们自己出山去,也找不着方向。哪怕照着原路走,他们也出不去。 原路在哪? 这山里每一棵树长得都一样,每一条沟每一段山路都长一样,就问原路在哪? 第二百一十章 肠子悔青了 又走了一会,就见那老汉往前走了几步,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还朝贼子们笑着招手:“快走啊,马上就到了,再走几步。” “真的再走几步就到了?” “再走几步。” 那就再走几步。 啪 七八个贼人齐齐掉进一个陷阱里面。枯枝烂叶落了一身,满头满脸。 这会要是不知道被人耍了,那就真的脑子进水了。 “你耍我们?” 带头大哥气急败坏,见那老汉还敢探头来看他们,仰着头对老汉破口大骂了起来。 老汉只笑眯眯地不说话,很快林子里不知从哪又钻出十来个人出来,把陷阱团团围住。 十几个壮丁在上面把头探向陷阱里:“本来就是耍你们啊。” “就是,谁让你们这么笨呢。” “叫你们跟着走,就跟着走啊?” “叫你们去死,也要跟着去吗?” 被柏家寨的人怼了半天,贼子们越发气怒难消,在陷阱里破头大骂,跳着攀着,就想往洞口爬。 上面的人闲闲地看热闹,耍着他们玩,上来一个,用木枪往里面桶下去一个。上来一个捅一个。 陷阱里的贼人又随手抓了东西就往外扔,外面的人把头一缩,哪里打得到。气得贼子们哇哇直叫唤。 当初装商队,把寨子里的人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忘了? 那天被耍的几个人,也气得捡了东西往陷阱里扔他们。陷阱里的几个人抱着跳着躲着。 最后实在扛不住了,那带头大哥被泥土枯枝烂叶扔得灰头土脸,抱着头蹲在一众小弟包围圈内,大声道:“可以了,你们到底想干嘛?” 忠寨主的脑袋在洞口露了出来:“想干嘛?我还想问你们想干嘛呢。拿着我们的山货,卖出去了吧,怕是得了不少钱吧?” 那贼老大抬头一看:“是你?” “可不是我吗。本来我们被你们打了一顿,在县里找了你们一圈,找不到你们,我们都自己认栽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竟敢自己送上门来了。” 带头大哥一听,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是脑子进水了吗?非要觉得山民们憨傻,想进山再劫他们一票。还幻想着捉了他们替自己干活,他们则什么都不用干,躺着吃就行。 哪想到啊,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他悔啊。 思渊思源把他们一个个捉了出来,让寨民们都打了一顿出气。 又搜刮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银钱。 这伙贼子把他们的山货卖了,得了二百多两,已被他们挥霍掉了一半。加上他们自身本来有的十几两,一共搜刮出一百二十多两。 逼问他们,知道这是他们所有了。 柏家寨的人也不杀他们,蒙了他们的眼睛,又带着他们在大山里转了一圈,才带他们出了山。 原本准备带他们去仁州交给刺史大人的,不想路上遇上一伙人牙子,便把他们八个人打包四十两银子送给他们了。 至于人牙子把他们弄到哪里,就不是他们要管的事了。反正他们没要了他们的性命。 等思源他们回了寨子,看着一堆银子,大家沸腾了。 先是还了苏青媖垫付的钱,剩下的钱便按交上来货物的多少给大伙分了。 虽然损失了一半,但好歹也不能比之前一文没捞着强多了。 大家都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捧着银子都差点哭出声来。 忠寨主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大家也把他的银子还回给他了。 忠寨主觉得以后这种伤脑筋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他老了,打算享清福了。 而经过这一番变故,寨子里的寨民对苏青媖之后的决定,没那么多反对的声音了。他们除了做点体力活,这些伤脑筋的事还是不要去想了,免得因小失大。 而这一次让几个贼子差点摸进寨子里来,大家危机感顿生。守卫的人更用心了。 天天围着思渊思源让他们教一两招。 苏青媖便和忠寨主商量了一番,把寨子里的男丁都集中起来,让他们每天上下午跟着思渊思源各练一个时辰,练练筋骨和招式。 而她自己偶尔带着思渊或是思源,往各寨子看看防卫工事的建设情况,偶尔去她的那座大山看看,偶尔和忠寨主在山里各处走,找建集市的地方。 这是接下来的大事,务必要地势平缓,地方大,且离各寨又都不远的。 关乎到二十八个寨子的利益。 而鲁氏和如意则跟着寨子里的女人挖竹笋,晒笋干,腌笋子。 自从寨子里的娃子吃了苏青媖做的笋子后,回家各种学嘴。寨子的女人便也都去竹林里找竹荪挖竹笋。然后便来苏青媖家里问她笋子的做法。 苏青媖把菜式教给鲁氏,鲁氏则又做给了寨子里的女人看。 然后寨里所有的女人,只要一有空就往竹林里钻。 半大的男娃子现在也爱往竹林里钻。 以前他们看着家里的父兄进山打猎,他们太小,大人都不带他们,都只羡慕地看着。而自从吃了竹鼠的美味后,天天往竹林里跑。 之前竹鼠没给人霍霍过,每天都让孩子们有不少收获。 逮着一只两只的给家里人添菜,得了家里大人的夸赞,半大男娃子往竹林里钻得更是勤。 而苏青媖上次用卖笋的钱,也给娃子们买了糖,给他们做了糕点吃。娃子们更是喜欢往苏青媖家里跑了。 小宝天天跟着一群大孩子们玩得乐不思蜀。 每天蹦蹦跳跳的,饭量都大了不少。 有人陪他玩,苏青媖也少操了不少心。她闲下来,跟着往山外跑了几趟。回来看着家里堆着的十几麻袋的茶籽,又发了愁。 这要怎么把它们榨出油来呢? 把它们运到仁州? 路上折腾来,折腾去的。好像不太划算。费时费工。而且以后要是种了茶树,茶果多了起来,更是费时费工还费钱。 那能不能在寨子里解决这个问题呢? 寨民们平时吃的都是动物油,她问过忠寨主,虽然各寨子都是自给自足,但还真没听说哪一家寨子里有榨油工坊的。 这油坊榨油的工具,她去苏二姑的油坊看过,大致样子她记得,原理她也懂,但是怎么做出来呢? 苏青媖拼命想着在苏二姑油坊里看到的那套榨油工具 最后没个头绪。 现在正是采茶果的时间,柏家寨附近的山上茶果那么多,怕是其他山上也有。 这段时间苏青媖钱花出去不少,却半点进项都没有。 那要不要收购一波茶果呢? 第二百十一章 娘,我不费钱 要不要收购茶果呢? 苏青媖想了一个晚上。答案是:收! 那必须得收购啊。老是给别人做嫁衣算怎么回事。她又不是做慈善的。 养个孩子不费钱啊。 吕小宝一脸乖巧地看着他娘。不明白他娘为什么忽然看向他了。 好悬他这会还没懂事,不然得问一声,养他哪就费钱了?我吃的没你多,布料没你用的多,盖被子我也就盖一个小角,怎么就费钱了? “娘,吃。” 小宝举着一个剥了壳的茶籽就朝苏青媖喂了过来。 苏青媖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傻儿子,这个可不能吃,等娘把它换钱了再给你买好吃的。” 说完交待了鲁氏母女一声,就进屋一通演算。 是收生茶果还是收茶籽呢?一斤又要出多少钱呢? 三斤生果可剥一斤茶籽,一斤籽出二三两油。现在的榨油技术不成熟,那这个出油率就得往下压一压。十斤茶籽出三斤油估计够呛,出二斤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还得实地看一看。如果榨油工具实在不行的话,出油率还得降一降。 那收购要出什么价格呢?总不能赔钱赚吆喝,那还不如抱着儿子睡觉呢。操那个闲心。 一斤猪肉,原来在枫亭镇卖二十文,肥猪肉二十五文,现在翻倍涨了。 一斤肥猪肉能炼六七两油,也就是说五十文炼不到一斤油。那这个茶油要卖多少钱一斤呢? 啊,头秃。头疼! 看来得去仁州一趟。 一是去油坊看一看,二呢,正好会一会上次那个买了他们山货的商队管事。茶油是个好东西啊,就不知道他识不识货了。 要是没人识货,那她收一堆茶果,榨出油是要用来泡澡吗? 必须去一趟。忽悠,谈判什么的,她在行。 但一来一回得好多天,不能等她回来再收吧?总不能由着茶果烂在山上。 收。必须得收。这批卖不出去,油就囤着自己吃。天天炸油饼炸肉丸炸糕点各种炸。 想明白后,苏青媖叫来忠寨主和柏树。 让忠寨主在柏家寨宣传一番,她要收茶果。生茶果一文一斤,剥出来的茶籽四文一斤。 然后让柏树带着寨子里的几个人往其他寨子那边吆喝一番。 忠寨主和柏树在反复和她确认之后,风一般就跑了。 生茶果一文一斤! 手脚快的,一个人一天就能摘上二三百斤,那茶果吃重的很。就是小孩也能摘上几十斤。那一家人哎呦,这得多少文钱啊! 而苏青媖呢,也等不了别人送茶果来,她立刻就带着思源思渊,还有一麻袋剥好的茶籽,去往仁州城。 一走要好多天,小宝带不带呢? 想了半天,带着吧。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放心。 牵了寨子里的牛,到寨门那里套了板车,三大一小就往仁州城里赶。 刺史裴念没想到这才多久,竟又见到思渊思源,而且苏青媖母子也来了。 很是惊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小宝一到刺史府就被马氏抱了过去,苏青媖便和裴念到花厅说话。 “你是说这个黑黑的茶籽能榨油?”裴念捏了一把山茶籽在手里,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苏青媖点头:“是的。但出油率不高,十斤才出两斤油。不过这茶油确是个好东西” 苏青媖把茶油的功效说了一遍。裴念立刻就来了兴趣。 “好东西啊。” “是。它不仅能烹饪,也能起到调理身体各项机能的效用。内服外敷都可,有一定药用价值。但我之前没见过有卖山茶油的,对于它能不能卖出去,要卖什么价,我现在说不好。” 裴念沉思了会,道:“你方才说十斤籽才出两斤油?” “对,它出油率不高。一亩也就能收两千斤左右的生果。三斤果才能剥出一斤籽。所以一亩地也就能得一百多斤油。所以肯定是不能卖给普通老百姓的,普通百姓吃不起。” 裴念听完立刻在心里演算了起来。 良久,有些心动地开口:“这个亩产近两千多斤生果,产量不少了。现在一亩地老百姓也就能得一二两银。如果一斤油卖五十文往上,那一亩地收成可不止五两银呢。如果能在山上大批量地种植茶树” 何愁仁州不富? “不可能。” 苏青媖打断了他。 “为什么?种植很困难?” 苏青媖点头:“这个茶树从种到挂果,至少要三年时间,想丰产至少要五到七年。熬不起。现在外面形式严峻,没人可以无任何产出的守上七年。” 裴念一听,激动的神色一收。 要七年啊。 那确实太长了。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 何苦给他人做嫁衣。 “那你是想” 苏青媖便说道:“之前,干爹让我接管二十八个寨子,说是让我好生经营,也许是我们三方的后路。我现在有了一些想法。我在附近几座山都转了转,山上都有这种野茶树。我打算在山里收购茶果,我出钱在山里收,刺史府帮我牵线商家。各给两成利给您和干爹,您看怎么样?” 裴念摇头:“两成太多了,各一成吧。这次生意是你做的。我和你干爹什么都没做。刺史府不过是帮你联系商家而已。” 苏青媖推辞了一番,见他执意,便也罢了。 裴念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有些不甘心:“这真的要七年才能种成?” 苏青媖便说道:“是七年才能丰产。我方才说的一亩能出一百多斤油,估计也得到七年左右的时间,这个量才能达到。挂果是三年就能挂果。” 裴念听完有些惆怅,要是两三年,大可以等一等。只是七年太长了些。 他现在是仁州刺史,总得在州志上在裴念那一页留下点什么。父母官父母官,总得为老百姓做点什么。 只是七年,还不知要为谁做了嫁衣。 叹了一口气:“要是跟种地一样,今年种,半年一年的就能收该多好啊。那我仁州必能民富民强,老百姓生活富足。” 苏青瑛听完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动了动。 第二百十二章 甚得我心 苏青媖想了想,对裴念说道:“我在山上还发现了一些好东西,准备开春了就组织各个寨进行种植和养殖。到时候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二十八个寨,寨民们定能生活富足的。” “哦?”裴念很感兴趣,向她倾身过来,仔细听着。 苏青媖便又接着说道:“我还准备在山里建一个集市,到时让二十八个山寨可以互市,另外也把山里富余的资源往外倒卖。这样,寨民们手里也能握些银钱,改善一下生活。到时候定能带动周边,及影响到仁州城里百姓。” 裴念听完,定定地看着苏青媖。 苏青媖迎向他的目光。 良久,裴念笑了起来。 “你这小娘子,甚得我心!还是你干爹下手早,我都想收你当干女儿。既如此,且放手去做吧。既然互为后盾,那我刺史府自然会给你保驾护航。” 苏青媖心里激动,起身朝他鞠了一躬。 “多谢裴大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想见见那天的商队管事。或者您那里还有更好的商队人选也可以约来,等我把油榨出来,让他们品品看,也好让他们出价,谈后续的合作。” “行。” 裴念应完,朝门口唤了一声。 不一会,管着府里庶务经济的管事和外院管事就进来了。 三方见过面,庶务管事便去联系商队了。而外院管事则带着苏青媖和一麻袋的茶籽去了油坊。 油坊的老板一看是刺史府管事亲自过来,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一行人。 苏青媖问了老板,茶籽能不能加工。那老板打开麻袋看了一眼,以为她是榨来点灯的灯油。 点头:“能榨的。” “那费用怎么收?” “一斤油料收加工费一文,或是出十斤油扣一斤。” 苏青媖听完,便在心里算了算。 她带来一百斤茶籽,那么加工费得要一百文。十斤出两斤油,那么今天能出二十斤油。不交钱,得要留下两斤。 如果茶油价格贵,高出一斤五十文,那老板就赚,反之则亏。 苏青媖想了想,道:“我付加工费。” “好的,好的。”老板立刻安排了下去。 苏青媖便在油坊里转悠了起来。 在现代,农民们拿了自家产的花生茶籽大豆等作物去榨油,加工费都是免费的,因为下脚料留给油坊了。 下脚料的回收价可比加工费贵多了。 但现在这里,明显下脚料还没有一个好的去处。下脚料变成了废料,还没被开发利用。 苏青媖观察了一番,发现这油坊复杂得很啊。这工序也太多了,要的人工也不少。那在大山里建个油坊合不合适呢? 苏青媖觉得她还得再细细想一想。 在油坊里转了一圈,油还没出,热气熏得她难受,只好转身回了刺史府。 等管事把油从油坊里拿回来的时候,另一边庶务管事也把商队管事领来了。 给双方做了引见。 那管事姓李,见到苏青媖很是吹捧了她一番。说她们上次的山货非常好,问她还有没有了。听到苏青媖说暂时没有了时,还挺失望的。 不过又想起她手里握着的几十个寨子的资源,心里又火热了起来。 很是热络,就差跟苏青媖称兄道妹了。 问苏青媖这次带了什么过来。 苏青媖便把山茶油拿了出来。 李管事眼睛一亮:“这什么油?”颜色竟这么透亮,还有股淡淡的茶香,而且天气这么冷竟然不凝固。 苏青媖把跟裴念说的那套关于茶油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李管事听完,眼睛更是亮了几分。 从商的人,比别人有更敏锐的嗅觉,善于发现别人都没有发现的商机。 这是一个商机,还是个大的! “苏娘子,你这油有多少?我们都要了。” “谢谢李管事跑这一趟,感谢你看得起我。这油我们今天是拿出来询价的,并不多。如果李管事感兴趣,等过段时间,就会有更多的油出来。如果不感兴趣,我们也会找其他商队。” 李管事急忙说道:“别,别,我们商队要了。” 道:“这个形势下,没点人手没点背景根本不敢在外走商。土匪山匪太多,路上货被抢了,人没了,那是常事。放眼整个仁州,没有哪一家比我们的货更多更全,给的价格最合理。” 吹捧了自己的商队一番。 刺史府外院管事在苏青媖耳边也说了对方的一番好话。 苏青媖点头。就是他不说,只这人是刺史府招进来的,苏青媖也得给他一个面子。 思索了起来。 现在兵荒马乱的,她从山里运油出来,不比运茶籽出来安全。相信李管事应该也一样。那她这个油坊还开不开呢? 卖油和卖油料那显然是不能报一个价的。那要卖多少合适呢? 李管事长期与人打交道,看了苏青媖一眼,笑了笑。 道:“苏娘子是不是在考虑直接卖油划算还是卖油料更划算?” 苏青媖不料竟被他猜中心事,也不说话,只笑着朝他挑了挑眉。 李管事看了笑了起来。 道:“如果我是苏娘子,我就卖油料,安全,省事。” 苏青媖没说话。 那李管事又说道:“就是我也是宁愿多出一些钱收油料,不想路上运一堆油。收了油料,要卖去哪里,就到哪个地方再把油榨出来,又新鲜又免于路上的风险。长途拔涉的,把油运过去,还不够人抢的。” “李管事商队里不是出了名的镖师多,个个是好手吗?” 李管事哈哈大笑。 “就是人多我才不要大老远把油运回去啊。镖师这么多,雇他们不用花银子?路上不用花销?要是出了事,伤亡什么的,不用赔人银子?运一车油料不识货的人只会把它当草料。运一车油,那就不一样了。就跟小儿抱金砖走在大街上一样,就差告诉别人,快来抢我吧。我可不敢冒险。” 笑了笑,又道:“苏娘子,我劝你在这种世道下,最好也是赚一些安稳银子,落袋为安的好。整日提心吊胆的,都不够操心的。况且你还有一个那么小的儿子要养。但凡你有半点事,孩子就没爹没娘了。” 第二百十三章 这价格还不错 苏青媖听了李管事这一番话,看向他,笑了笑。 道:“那要看李管事肯出什么价了。我这油料可是能放的很。不行的话我就囤起来慢慢寻识货的。” “那苏娘子是没跟我们合作过,等合作久了,自然就知道了,我们最是价格公道。” “那就请李管事出价吧。价格出的令我满意,以后自然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我们山里的宝贝可不少。” “哈哈哈,那是,二十八个寨子都握在苏娘子手里,那宝贝能少吗?” 苏青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偏了偏头,看向刺史府裴管事。 裴管事便过来她耳边悄声说道:“大人说的。不是我。” 裴大人这是把底都露给对方了? 李管事笑得意味深长:“苏娘子不用这么看我。我们生意人,只想赚银子,别的打打杀杀什么的,跟我们没关系。谁坐上那个位置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谁坐上去,我们就捧了金啊银的去上贡去侍奉谁。” 苏青媖拧眉沉思。 这商队的主家挺识实务的啊。看来,能在乱世中屹立不倒。 裴大人把底透给他了看来这个商队的主家跟裴大人挺熟啊。应该是互为信任的关系。 不过也是,裴大人一坐上刺史之位,这商队就进了仁州,把仁州的商铺都铺陈开了,仁州城百姓都不缺日常杂物了。 看来这双方是有达成共识的。 苏青媖对了对手指。 那李管事看向她,又开口道:“苏娘子尽管放心,我们只管赚钱。有钱呢,大家一起赚。别的,我们也不想去理会。都说无商不奸,但我们最重商誉,不做互相拆台的事。苏娘子跟我们合作只管放心。” 打算给苏青媖再吃一颗放心丸。 裴管事也朝苏青媖暗自点了头。 苏青媖便看向那李管事。 道:“既然裴大人信得过你们,那我自然也信得过。我最初是想在山里建一个油坊的,但现在呢也愿意给李管事行个方便。但得利部分也不止我一个人拿,所以这个价格” “我懂。定会让苏娘子满意。” 双方焦灼了好一会,李管事先开口了。 “十文。”李管事出价。 货在苏娘子手里,她有底气,可以憋着一直不先张口。李管事虽见过大风大浪,但还是报了价。 苏青媖笑了笑,摇头。 她是准备开油坊,自己榨油卖的。做高门大户市场,油价准备定在五十文往上的。那么批发价四十文应该能出掉。 十文一斤油料,她不亏,但赚头不大。 李管事见她不应,便道:“这个价很高了。我们一路要往各个地方运,一路上镖费,人员费用,路上损耗,运回去还要榨,还有油坊的人工,这些都要银子。而且不算这些,光是一斤油料的成本就在五十文了。” 苏青媖点头:“我理解。但是李管事要知道,这茶果的质量和功效是摆在那里的,我已经让刺史府用这个油做了几道菜了,李管事不妨等菜上了,吃过后再定?” 苏青媖不肯应,李管事虽心里焦急,也只好停了下来。 菜做好,很快就端了上来。 白瓷盘里装着荦的素的,摆盘好看,色香味形也俱全,再看那油,颜色清亮,混合着食物的本香再加上淡淡的茶香,很是引人食欲。 而且天冷了,更显那油的难得。一路从厨房端过来,却还是润润透透的,半点不见凝固。要是动物油脂,天气一冷,菜和油都凝一块了。 李管事被菜香油香扑鼻,忍不住拿起筷子品尝了起来。 苏青媖也没吃过,也拿起了筷子。 这一入口,不由点头。刺史府的大厨,果然是手艺精湛,味道甚美! 裴管事也跟着连吃了好几口,不住地夸耀,也帮着苏青媖说话。 很快三个人吃好,盘子撤了下去。苏青媖又用油演示了一番外敷。 李管事看完,开口道:“那每斤再加两文。” 苏青媖还是摇头。 “不是我非要跟李管事的争这一文两文。实在是这个茶果太难得。我这次拿了一麻袋过来,一百斤油料才得了一二十斤。一亩地能出一百斤油就不错了。而且这茶树都是长在半山腰山顶上,要爬山,爬上爬下,又要背着重物往山下爬,着实不容易。山高峰又险,野物也多,卖得太便宜不划算。” “而且现在外面什么形势,李管事应该知道。猪都没人养了,老百姓想吃油都没地方 买肉去。五十文一斤肉都炼不出一斤油。难道茶油还比猪油价格低?” “再说现在什么都贵,卖一百斤茶果得的钱还不够买一斤盐的。要是太平年景,这个价我咬咬牙也就答应了,但现在不行。” 李管事搓了搓脸,这苏娘子要价太狠。 又想起裴管事跟他说过的话,这苏娘子卖的东西得的利钱,是要分出两成利给裴大人和马明温的。 价格低,她怕是要替别人做嫁衣。估计她一个小娘子也不愿意干这种事。何苦来着。 还不如在家好好养孩子,干什么要做这种抛头露面的活。 一边想着一边往苏青媖那边看去。 见她一副闲适的样子在喝茶,一脸笃定和有底气的样子,怕是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所以才不担心他不要。 便说道:“我们东家是想长长久久与苏娘子合作的,既然苏娘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代表我们东家表示一下我们的诚意,一斤再加三文。这个价是我的底线了。我怕我私自加价,回去会挨我们东家的骂。如果年景好了,还希望苏娘子能饶一两文,也让弟兄们有个辛苦的脚钱。” 苏青媖笑了起来:“你们东家怕只会夸你。”这么好的东西,总会有人识货的。 说完在心里飞快演算了一番。 本来她想卖油的,这下成了卖油料了。 一斤十五文,收购价四文,加上损耗,她的人工成本,这里可能得去掉一成,甚至两成,再扣掉给干爹和裴大人的。她能剩六成左右。 按一亩二千斤茶果算,那如果这些山里一年能打出一百万斤茶籽,那她一年就能有六千多两的银子。即便砍一半,她也有三千两左右。 便对李管事说道:“行。这个价格我同意了。” 李管事松了一口气,虽然对于这茶油他们运作一番,不愁卖不出去,但是价格太高,赚头就少了。 好在皆大欢喜。 “那李管事可能要在仁州多呆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正是收茶果的时间,再加上曝晾剥壳,需要的时间不短。” “不急不急。我们商队在仁州有商铺,一直都有人在。苏娘子只管送过来就是。” 两人谈妥。苏青媖送他出去。这会俨然是亲密的合作伙伴样子了。 “苏娘子留步,希望以后苏娘子有好东西记得我们商队。” “一定。” 人走后,苏青媖把事情跟裴大人说了一遍,把剩的油也留给他了。裴念很喜欢这种茶油,高兴地收了下来。又让人护送她离开。 第二百十四章 小宝无聊了 苏青媖走时,又去了布铺和几处人牙子所,都没有姐姐丫丫和大虎哥的下落。 有些失落。 和思渊思源带着小宝回了寨子。 刚进到寨子,在溪涧处洗衣裳的如意看到他们,高兴地迎了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啊?她没耽误啊,都没在仁州城里好好逛一逛。 “出事了?” 如意摇头,上前抱过小宝,跟小宝顶了顶额头玩。 才道:“没事没事。就是家里收了很多茶籽,都没地方下脚了。本来我和我娘也想上山采茶果的,但天天都有人送茶果来,上下午都有人来,都没法出门。” “啊,收了很多茶果吗?” “很多。小姐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苏青媖匆忙往家赶,才进门一看,霍,这是收了多少茶果! 家里前院已是堆满了茶籽,还摞了两三层。鲁氏俯身在茶果堆里,差点就看不到她。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不愧是俩母女,话都说得一模一样。 “钱花完了?” “那倒没有。还有剩的。就是各个寨子都有送茶籽来,家里都快没地方放了。我也不知道小姐在城里谈得怎么样,万一没人要怎么办。这么多,要是折在手里,光想想就心疼。” 苏青媖安慰道:“没事。放心。都谈好了。再说了,这是油,卖不出去咱自己还不能榨出来留着吃吗?” 鲁氏差点跌在地上。 这么多茶籽,能得多少油啊!当水喝明年都喝不完。还是快点卖出去了吧。 苏青媖和小宝他们才到家没多久,就有人陆陆续续过来卖茶果了。 “苏娘子,你在啊?真是太好了?” 苏青媖朝来人笑了笑:“我不在,你难道不敢送了?” 来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倒也不是。你不在大伙都不安心,就怕送错了。是真的四文一斤吧?” 问得小心翼翼,就怕苏青媖改变了主意,生怕还要挑回去。 苏青媖点头:“对,四文一斤只管送过来。如果担心剥壳麻烦,送生果也行。” “不麻烦不麻烦,家里有老人小孩,而且我们夜里也能剥的。” 开玩笑,生果一斤才一文,剥了壳就四文一斤呢。虽然要三斤果才得一斤籽,但力气又不值钱。他们白天上山摘茶果,晚上在家再挣一文钱有什么不好? 苏青媖也是更希望收到茶籽。家里根本没有人手去剥壳。送茶籽她能省不少心。 但就怕大家剥不干净,又怕晾不好,影响出油率。 苏青媖在茶籽堆里翻看了起来。 带着鲁氏和如意,一边看一边跟她们讲如何检查甄别,对于质量不达标的茶籽,坏的干瘪的,都不能要。别影响了信誉,影响到跟商队以后的合作。 而且有些茶籽明显晾晒时间也不足。有些还未完全成熟。 未成熟的生果,含水量高,茶籽含油率就低。但是你要让寨民们不摘再等等?谁知道留着下次是不是自己的。这执行起来怕是难。 但不说是不成的。 苏青媖让思渊和思源把晒好的油茶籽都搬去库房,放在通风干燥处收藏。 又叮嘱鲁氏和如意,过段时间等含油率达到最高时,还要搬出来复晒一到两天。这样的茶籽才能交货给商队。 鲁氏和如意很是认真的记下。 连着几天,苏青媖就在家里收货。对着山民们挑过来的茶籽仔细查看。 “这茶果应该是还没熟你们就摘了,要是有零星一点我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你这太多了。这不能按一斤四文给你算了。” “别别,苏娘子。我们之前也不知道,您看这次能不能算了?你这一说我们就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摘这种果了。”男人哀求苏青媖。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这人在寨子里没见过,估计是外寨来的。 这几天,挑担来的几乎都是男人,女人手脚麻利,估计在山上摘果,男人则干苦力活。 旁边还有几个男人,也或多或少有一些不成熟的茶籽。 便也都一起过来哀求。 苏青媖想了想,便算了。 之前确实是她没跟大家说清楚标准。便把她收货的标准说了一遍。一听不成熟的茶籽,价钱要少一半,关乎切身利益,估计是不会摘青果了。 “谢谢苏娘子,下次我们就知道摘什么样的果子了。也会按你说 的去晾晒的。” 一整天里,从苏青媖睁开眼,就陆续有人来送茶籽,一天里,几乎没断过。 她c鲁氏和如意,不厌其烦地对每个人都说了一遍收茶籽的标准。说了一天,嗓子都冒烟了。 不完全成熟的茶籽,出油率连两成都没有。而出油率达最高的,将近三成,这实在差得有点大。虽然现在卖油料了,但她不能当做不知道,把这事扔给商队。 这不仅影响出油率,还会影响她的声誉。万一将来商队在别的地方收的茶籽出油率比她的好,那就得不偿失了。 连忙了几天。 这一天,苏青媖扭头看见小宝坐在院门口,支着小胖手,捏着小胖拳头抵着下颌,出神地望着外面。 这一副沉思者的样子,逗乐了苏青媖。 乐过之后,又忍不住心酸。 大人们忙了几天,没空陪他。寨子里的小娃们也不上门了,都陪大人进山摘茶果或是在家剥果壳了。没大小孩陪小宝玩了,他天天关在屋里,寂莫了。 见大人们在忙,也懂事地不去打扰,一个人安静地跟自己玩,玩腻了就一个人坐在院门口看向外面。 小小的身子坐在门墩上,小胖手有时候撑不脑袋,小胖手一滑,脑袋一点 苏青媖心疼地走了过去。 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小宝在看什么?” “娘。”扑过来抱她。 苏青媖把他抱起来,转身坐在他方才坐的位置上:“小宝还没告诉娘,刚才在看什么呢。” 小宝在她的肩窝里蹭了蹭:“娘,哥哥姐姐呢?小宝有糖。” 说完拍了拍苏青媖给他做的小挎包。 小小一个,里面装着苏青媖鲁氏给他做的吃食。 前几天去了一趟仁州,马氏又给他准备了好多吃的喝的用的,都给他带了回来。这会他不缺糖吃。 但苏青媖也不给他吃多,一天吃一两粒。他也懂事,不贪吃。 留在小挎包里准备给之前来找他玩的哥哥姐姐吃。 第二百十五章 有玩伴了 从仁州回来后,小宝发现小哥哥小姐姐们都不来找他玩了。 寨子里安静得很。都不见什么人走动。 “哥哥姐姐都在帮大人的忙呢。他们要干活攒银子买糖吃。”苏青媖安慰他。 “小宝有糖。”说完蔫蔫地拍了拍小挎包。 “小宝是要把自己的糖给哥哥姐姐吃吗?” 小宝点头。 “真乖。”亲了他一口。 “那哥哥姐姐不来,娘陪小宝玩好不好?” “好!”一听娘陪他玩,高兴地拍着小手。 苏青媖想起之前在山脚下溪涧那里看到有好多小鱼小虾,便扭头吩咐,让鲁氏和思渊在家里收货,如意和思源拿上篓子篮子跟她走。 “小姐,干嘛去?”如意和思源拿了篓子篮子跟了上来。 “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小虾米,篓一些回来下饭。” “好哦。小姐我知道哪里多。我上次在那里洗被单发现了不少。” 苏青媖扭头看向她:“家里有水,你跑到山脚下洗?”上次就想问她了。 “山溪这里洗过瘾啊,都不用打水倒水。” “那你搬上去不费力气啊?” “没事,我慢慢搬。而且跟大家洗在一起,也一起说话,聊家常。而且我现在爬上爬下气都不喘了。” 苏青媖笑了笑,看来是习惯了。 思源抱着小宝,把他颠了颠,道:“小宝是不是馋肉了?那我和思渊进山看看,打些野物来给小宝吃肉。” “吃肉。”小宝高兴地对他说道。 “好。”思源也高兴,被这么可爱的孩子需要着,心里甜甜的。 “你们上次打的野物,家里还有呢。虽说给刺史府送去不少,但还有一些。”苏青媖说道。 “小姐,我听说,山里每年都下雪呢,有时候还下得挺大的。到时候大雪封山就打不到东西了。”如意说着看向思源。 私下里几个人也是熟得很,经常打趣。 思源被如意一看就懂了:“那我明天就进山。多打些,囤着过冬吃。大雪一封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化雪。” 苏青媖拗不过他,便没再说。 现在想吃肉,还真的要进山打野物。外头百姓都吃不上饭,哪有余粮去喂鸡鸭喂猪。 “如意,你跟村里人经常在一起聊天,知道哪家有小狗吗?找只小狗崽养来看家,也让它陪小宝玩。” 如意立刻点头:“知道。但她们家里有没有小狗崽我不知道。一会我就去问问。” 如意说完看向小宝,见他出了家门,眼睛就四下看,兴奋得很。 便有些心疼道:“那我们找两只小狗崽陪小宝玩。这几天都没人陪小宝玩,小宝在家里都无聊了。” 苏青媖看了自个儿子一眼,见他正跟思源说着什么,一脸的兴致,看来养小孩也得跟养小狗一样,得不时就要出来溜一溜,瞧这才一出来,眼睛都放光了。 往常溪涧这里,会有不少人在洗涮,也有不少孩子在打闹嬉水。但现在静悄悄的,只听见流水的声响。 小宝一看见水就兴奋,挣扎着从思源怀里下来,就要扑过去。 被苏青媖一把从后颈的领子上拎住了。 “娘。”小宝扭头看向苏青媖,不依。 “天冷了。不能下水。你自己摸摸水凉不凉。” 小宝眨了眨眼睛,蹲下小身子把小手往水里一探,小爪子立刻提了上来:“凉。” 苏青媖好笑地看向他:“那你还要不要下去?” 小宝嘟着嘴,看着水面,小手拧着,水怎么就凉了呢?明明他那时候还在水里游泳来着。 再看思源那边,已是脱了鞋袜,下水了,顿时又兴奋起来。 如意兴奋地指挥着思源:“那边那边,好多!” 两边的水草里,密密麻麻的小虾。一篓子下去,立刻铺了满满一层,还活蹦乱跳的,无比鲜活。 小宝拍着小手:“要,小宝要!” “好好,都给小宝。”如意接过思源的篓子,拍了拍篓子,把小虾倒在篮子里。思源接过篓子又捞了起来。 小宝则蹲着看,小手往篮子里捞,小虾米在他小小的掌心里跳跃,把他逗得哈哈笑,有几条小鱼混在其中,他便捉来玩。一条小鱼一只小虾能让他玩好久。 小虾没被霍霍过,多得很。才捞了十几米的距离,就快捞了一篮子。 水很清,大鱼是没有的。 但水草茂盛,小虾很多,小鱼也常常看见游来游去。 螺蛳也很多。小溪流的水很干净,螺蛳也没什么泥沙,苏青媖和如意捡了很多,打算晚上炒上一盆嘬着吃。 直到小宝玩腻了,大家才往家里回。 鲁氏种在后院的菜有些能吃了,苏青媖又带着小宝拎着篮子去摘了不少。准备一会和虾米炒上一盘。 虾米很多,除了晚上要吃的,一部分摊晾了起来,打算以后调味用,一部分则做成虾酱。 一顿饭把大家吃的心满意足,自己捞的果然吃着尤其香。 “小姐,这螺蛳嘬起来真带劲。味也好。”思渊吃螺蛳吃得很是欢乐。 苏青媖点头,茱萸辣味道还是不够,要是添点辣椒更带劲。 思源也是吃的头也不抬:“要是有点酒就更好了。” 鲁氏便说道:“现在粮价都贵了好几倍,饭都吃不起了,还想着吃酒呢。” 思源小声辩解:“没想喝。就是觉得这螺蛳要是配酒吃更妙。” 苏青媖便说道:“要是想喝,让你鲁婶拿些糯米给你们酿米酒喝。” 鲁氏不同意:“才不给他们酿。现在糯米多贵啊。我还得存着过年给小宝舂成年糕吃呢。” 小宝嘴里鼓囊囊的,正吃着饭,听到别人说起他的名字,扭头看向鲁氏,朝鲁氏甜甜一笑,把鲁氏爱的不行。 更是打算把家里的粮食看紧了。不能让小宝没吃的。大人吃苦受罪没事,不能苦着孩子。 思源摸了摸鼻子:“婶子,我没想喝,就是说说。” “说也不行!” 苏青媖笑了笑,这一家人,分属四个家庭,原先都不认识,现在却处得像一家人一样。 吃过饭,如意去找人打听小狗崽的事,思渊思源准备着明天进山打猎的东西,鲁氏在收拾着茶籽,苏青媖则带小宝去洗澡,然后陪他玩。 等她洗完澡,如意就拎了只篮子回来:“小姐,正好有刚出生几天的小狗崽呢!” 小宝一听,刺溜着跑了出去。 苏青媖也跟出去看。 第二百十六章 不能被比下去 篮子里两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狗,眼睛都没咋睁开,相互依偎着,躺在篮子里,一黑一灰,小小的缩成一团。 小宝一见就喜欢上了:“小狗!”上手就去摸。 “这么小,能养活吗?要吃什么?”苏青媖有些担心。 “怎么不在母狗身边养大一点再抱过来?” 如意便说道:“大了就不好了。就是要从小养才跟我们亲呢。在母狗身边呆久了,它们会跑回去的。” “那天冷了,会不会冻坏啊?”苏青媖见两只小狗崽怯怯的躲着人类的触碰,有些担心养不活。 “不会。白天我就拎着它们到灶房,晚上让它们睡在我和如意的房间里。”鲁氏说道。 “小姐放心吧,我和我娘以前养过狗子的,我能把它们养活。”如意一点都不担心。 苏青媖见她有信心,便说道:“行吧。那你好好养。也要看着点小宝,别让他把小狗玩坏了,这么小可经不起他玩。” 如意点头:“好。小姐,养狗的那家人还说,这狗还是猎狗的后代呢。最熟山路,打猎的时候还会认路,会帮着打猎呢。” 思渊思源一听,也来了兴致:“那可要好好养,等将来跟我们进山。” 临睡前,小宝还想抱两只小狗进被窝,被苏青媖教训了一顿,立刻老实了。委委屈屈地跟着苏青媖回房睡觉,一步一回头的,让苏青媖差点心软。 第二天醒来,小宝也不赖着苏青媖了,自己从床上翻下去就跑去看小狗。每天跟小狗说话,也不管小狗听没听懂,哇哇地就对着小狗一通说。 苏青媖见他有了玩伴,整个人也开朗了起来,放心不少。 下午,忠寨主带着寨子里的木匠和铁匠找了过来。 苏青媖这才想起之前她让寨子里做火炕和火桌的事。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茶籽的事,都把这事给忘了。 “青媖啊,你看现在寨子里想做火炕的人也都做了,有些人也跑去邻近寨子接活了。但现在其他寨子也都会做了,你说要不要让他们去外头接活看看?” 也是这段时间茶果摘得差不多了,让寨子里的男人想着往外做些活。 女人们往家里搂回不少银钱,刺激了他们,连自个孩子都挣了不少。他们做为家里的顶梁柱,也不能被女人孩子比下去了。 苏青媖便问道:“寨子里现在还有人手?” 三十个壮劳力在各寨子里修防卫工事,剩下的要安排人值岗,家里摘茶果的事也需要他们。 “有,现在还有不少富余的人手。”忠寨主点头。 自从苏青媖来了之后,寨子里的男人女人,连小孩都干劲十足。他看在眼里,也是喜上心头。 现在闲下来的人想找点事做,必须支持啊。 苏青媖想了想,点头:“行。那忠叔你那边就安排一下。有两点,一,值岗的人不能派出去,二,一定不能拆伙,出去的人一定要搭伙结伴。外面太乱了,要是出了差错,得不偿失。” 忠寨主点头:“嗯,我会叮嘱他们的。也只打算往周边村子里走走。” “那行。那火桌你是怎么处理的?”苏青媖又问道。 “火桌我之前按你说的拆成了各零件做,都做了不少。打算往周边村子和邻近的县镇卖卖看,谁要就现声组装。” “嗯,安全为要。钱财是小事。” “晓得。” 几人又商讨了一番,苏青媖也教了他们在外面该如何宣传,如何卖,就让他们散了。 人走后,苏青媖也就不打算管了。 到时候寨子里怎么分钱,自有忠寨主去操心。她之前已收过各寨的技术转让费了,虽然几乎都赊着账,但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些钱收不回来。 等思渊思源回来,她打算再跟他们出去转一圈,集市的地点要赶紧定下来了。 这些天,柏家寨周边的山里,摘不到茶果后,寨子里的人都往更远的地方摘。 而附近寨子里的人每天还是源源不断地送茶籽来。有时候也会带些别的,比如菌子或是其他山货。不知是不是听说了之前苏青媖卖山货的事。 苏青媖见了,也都会买下来。 导致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卖山货。一问,还是从很远的寨子过来的。 苏青媖更是想快些把集市建起来。 这一来一回的,远的山民要爬好几座山,而且有时候带的东西都不符合收购的标准。只有集市开了,把买卖标准制定出来,才能让更多的山民们获益,也避免资源浪费。 这一天,有山民送来了一大罐蜂蜜,让苏青媖很是惊喜。 现在糖价贵了,可以在山里收蜂蜜啊。 这天生天养,可是个好东西! 苏青媖给了那个山民很高的价格,把他喜得不行。捧着铜板,小心翼翼地收进荷包,又小心地揣在怀里,朝苏青媖谢了又谢,才转身离去了。 这一罐蜂蜜也给了苏青媖灵感。 二十八个寨子,资源类似,不能一股脑地都种一样的东西,都养一样的东西,东西一多就不值钱了。 各寨可以发展自己独特的产业出来。比如养蜜蜂,割蜂蜜。 苏青媖进屋把之前会议上做的记录翻出来看。当时各寨子有些什么物产都有记录下来。但是她记得没有人拿蜂蜜过来。 下次还得再问问,有没有哪个寨子有人会养蜜蜂,愿意养蜜蜂的。山里野花多,这养蜂绝对是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还有自己得了地契的那座山,要弄点什么产业呢? 人手又从哪里来? 苏青媖做了一夜的计划。 又过了两天,思渊思源从山里回来了。收获颇丰,背着扛着很多野物。 不仅有肉过冬了,这下连毛皮都能攒下不少。 家里的毛皮,不仅有他们兄弟二人猎的,还有之前跟柏家寨寨民们买的,还有这次收茶籽,其他各寨拿来卖的,家里这一个冬天都不缺毛皮了。 他二人一回来,鲁氏和如意两人就忙着处理野物。把肉腌的腌,熏的熏,烤的烤,切成条,挂在屋檐下,一排,瞧着颇为壮观。 小宝每天都带着两只小狗在檐下仰头看。边看边吸溜着口水。 让苏青媖等人看了乐得不行。 思渊思源他们回来后,苏青媖又跟着他们出去跑了几天。终于选好了一处可以建集市的地方。 第二百十七章 再聚 苏青媖选的这处建集的地方,就是柏家寨和木洼寨之间的两山谷平缓之处。 之前她就是在那里遇上花豹,最后连木洼寨都没进去。 那地方虽然离各寨子都有些远,但一是各寨子原本就分散,二是只有那一个地方,地势平缓,还够大,可以建一个大型的市集。其他地方都不符合条件。 那里倒是离柏家寨和她买的那座山挺近。让苏青媖有些惊喜。这样明年她打理起她那座山来,也便利很多。 这事在她这里就算是定下来了。还得等过两天各寨主们过来开会,再知会一声。 又过了两天,二十八个寨主再次齐聚柏家寨。 这次天冷了,各寨主穿得比之前看到的厚了不少,每个人都胖了一圈。大家见面也比之前更热络,纷纷围着相熟的人互相打趣。 苏青媖一看,各寨主身上无一不是穿着各色毛皮,什么毛皮,什么式样都有,但就是没有一个好看的,但好歹保暖是够了。 看着一个个胖了一圈的寨主们,苏青媖不由失笑。 这次大家在议事堂里坐了,周围一大早就烧起了火桌,火盆,屋里半点寒气都没有。让各寨主一进来就热得把身上的各皮毛衣裳脱了个干净。直叹舒坦。 苏青媖先是让鲁氏和如意给他们每人,都端上了一碗热热的甜姜茶喝,又送上些吃食。 各寨主吃喝得心满意足。 苏青媖放眼看过去,一大半都是年纪大的老者。就没几个年轻的。几个女寨主也都是一把年纪。 看来没熬一定年份的经历,还不足以当个寨主呢。 只是这大冬天的,爬几座山过来也是受罪了。 苏青媖决定会后给他们准备些礼物让他们带回去。 等大家喝完姜茶,吃了点东西垫肚,全身也都暖和了起来,苏青媖这才开始开会。 “各寨的防卫工事都做好了吧?” 各寨主纷纷点头:“都好了,都好了。建得好着呢。我从来没想过我们寨子会有那么好看那么壮观的一个寨门!” “是啊是啊,我也是做梦都没想到。天天都要往寨门那边溜达几回。” “我家祖祖辈辈生活在寨子里,就没见过寨门长什么模样,倒被我见到了。” “我也是。寨门建好后,我忍不住值了两天岗,在寨门墙上看整个寨子,那真是气派!我们寨人人都争着要站岗,争新鲜。” 苏青媖微笑着听他们感慨。这要是以一寨之力,还真的挺难把这个工程弄起来的。还真是要借力才行。 她前两天就看到寨子里派去各寨修防卫工事的三十位壮劳力回来了。也捉着他们问了一些事情,心里也有了数。 “各寨的工钱有没有拖欠?” “没有没有。”纷纷摇头。 “那哪能拖欠!全寨砸锅卖铁凑一块都必须把人工钱给结了!” “就是,他们为了在入冬前把活干完,半点都不惜力,活做得又快又好,我们哪能拖欠工钱。” 苏青媖点头,表扬了其中几个寨子。他们不仅工钱给的及时,服务工作也做得非常不错。 她的小本本上都记了下来,连同上次吩咐他们找山里资源做得好的几个寨子,听话懂事的寨子,以后自然应该给更多优待。 防卫工事讨论完,接着就是过冬的事。 经过苏青媖转让了一波火炕和火桌的技术,相信大家这个冬天都不太冷了。 另外她又在山里收山货,收茶果,各寨的寨民们手里应该都有了一些小钱钱,缺的吃喝及日常所需,想必也会到邻近县镇购买。 今年虽被山匪劫掠了一番,但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太难过。 她听着底下各寨主汇报着寨子里的过冬安排,偶尔问上一两句,秀儿则在一旁飞快地记录,苏青媖有时候也会拿过来看两眼。 见秀儿这段时间识字飞快,不像前两次那样,有很多不会写的字,一纸大半都是空缺了。 转头又问各寨主:“之前我让你们检查各寨的贫困户,鳏寡孤独户,你们有没有关切到?” 各寨主纷纷点头。必须关切啊,会长要收扰民心,他们也要啊。这样将来的事才好布置下去。 “会长放心,一个寨子里的乡亲,哪里会看着他们过不下去。这次会长你收茶果收山货,大家都卖了不少,手里都攒了一些小钱。这个冬天过下去不难。” 苏青媖点头。翻看起她手边那本各寨人员的档案。 随意翻到黑角寨:“茅寨主,你们寨里茅 卜氏和她的孙儿你是怎么安排的?她儿子几年前出了山就没回来,这次山匪进寨,儿媳妇也扔下孙儿投环了,她祖孙的日子能过下去吧?” 茅寨主没想到苏青媖忽然问起他。 也没想到苏青媖把寨里的人和事记得这么清楚。 顿时坐直了身子。 伸着脖子想往苏青媖手上那本厚厚的档案簿上看,看还记着什么,奈何他不认字。 见苏青媖看他,脖子缩了回来。 答道:“会长放心。茅卜氏她男人是寨里的原住民,乡里乡亲的,平时大家也会互相搭把手。这次寨里建火炕,我都按会长的意思,给这些鳏寡孤独的困难户家里先修了火炕” 茅寨主一边说着一边往苏青媖那边看,见她点了点头。心里很是舒了口气。 这会长年纪轻轻的,这气势,搞得他都不敢与她对视。 又道:“她孙子今年虽然才十一岁,但好歹也能帮着家里做活了。这次会长收茶果,祖孙俩起早贪黑的,上山摘了不少,一点都不比年轻人差。运不到柏家寨来,就一斤茶籽三文卖给寨子里的人,寨子里的人买了再送到这边来。祖孙俩个一天能挣一二百文呢。” 苏青媖顿了顿,运不过来,就三文一斤转卖给同寨之人? 嗯,也不施是个办法。对于那些家里没有劳力的家庭,挺好的。这祖孙俩脑子活络,应该是能活下去的。 茅寨主见苏青媖点头,又说道:“而且她还有个孙女,虽然嫁出去了,但离得也不远,经常会回来看望祖孙两个。” 苏青媖听完点头:“这就好。平时也要多关照一些。” “是。”茅寨主点头应了。 第二百十八章 人心 苏青媖说完黑角寨的事,往底下各寨主那边扫了一眼。 各寨主见她视线扫来,立刻坐得板直。 心里想着寨子里谁没有被照顾到的,万一会长问到他们各寨主脑子飞快地转。 苏青媖又翻起档案薄,抽了几个问了,见各寨主都答得流畅,想必应该不是在说谎。就是说谎她也没办法。 但也让他们知道她会经常关注到,让他们心里有个数,这就够了。 二十八个寨子,想把它们拧成一股绳,并不容易。人心,最不容易得。 但难得,也得去收拢。 人一旦有异心有二人,就不会听你的。 不听话,将来工作就难开展。 所以得从一些小事着手,平时做好与寨民们的粘性,增强他们的忠诚度,以后的工作才好开展下去。 农村基层的工作从来都不容易做。 可不能让这些寨主们把她的计划搅乱了。 又说道:“现在我们二十八寨子是一体的,大家荣辱与共,我听说山里的冬天会下雪,很冷。若是有寨子有困难的,其他寨子务必要搭把手。实在解决不了的,到我这里来,我解决不了的,我会去找刺史大人。总归不会把哪一个寨子哪一个寨民落下了。” 大家听了心里火热,纷纷应声:“是。会长放心。现在我们都不像过去一样单打独斗了,大家都是兄弟寨,有福同享,有难自然要同当!” “很好!” 苏青媖很是赞许地点头。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一群年龄都能做苏青媖祖父的寨主,被苏青媖表扬了,心里都甜滋滋的。 苏青媖见了,也不由失笑。 老人尤其需要鼓励和表扬,把他们哄得舒服了,他们才会听你的。不然他们会倚老卖老。给了棒子就要及时给双倍的甜枣,得把他们哄开心了。 接着又说起此次会议最主要的,开春建集市的事情。 “建集市的地方我已经选好了” “在哪?”个个都来了兴致。 苏青媖便把那个地方跟大家说了一遍。 离得远的寨主心里哀嚎。见离得近的那些寨主脸上都乐开了花,就恨不得过去揍他。 可会长说得对,只有那个地方合适,地方够大。 要不把寨子搬过去? 还乱糟糟地想着,又听会长说道:“我走了好多地方,只有那个地方合适。最适合改造。而且周边大树和灌木也不多,平地整地不会太辛苦。” “这个集市二十八个寨子都会建一个商铺,那这个地方就不会小了。不能光有商铺,还得有仓库c有睡觉的房屋c有吃饭的地方而且我们二十八个寨子,寨民也不少,街道也不能小了。要不然,到时候又是运货又是走道的,都腾不开身。” 那岂不是跟镇子一样了? 他们山里要有集镇了?他们是一个镇的了?大家听得一阵火热,摩拳擦掌。 苏青媖扫了一眼,又说道:“现在天气越发冷了,大家都要猫冬了。但有关商铺要怎么建,要卖什么,要选什么人去经营,到时候建集市的人手又要怎么安排,这些都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是。”一定要把他们做好!各寨主心里暗自给自己鼓劲。 “这次回去后,就请各位寨主准备这些事情。跟寨子里要提前打好招呼。还要检查各家各户的柴火储备情况及过冬粮食的储备情况。” “别因为柴火不够,冬天冻死冻伤在家里。也不能因为粮食备得不足,在家里挨饿。要是没顾好大家情绪,影响到开春的大事,那这一个寨子,我们就不带他玩了。” 别啊。会长这说得太严重了!不带着一起玩,那还得了! 看别人吃肉,数银子,自己寨子苦兮兮地看着? 不能! “会长放心,我们回去一定把事情办好罗!”纷纷表态,就怕迟了,被会长记在小本本上。 苏青媖满意地点头。 “过了正月,二月的头一天,我们要在这里开动员会,我要看到你们安排的建集人员名单。上次安排建防卫工事的人员可不能再安排了。不能可着一批人使唤。” “是。”纷纷应下。 有爱忘事的寨主还学着柏家寨主和木洼寨主,用一个小本本和炭笔把会长说的事记了下来。不识字丝毫影响不了他们记东西。 结绳记事,画小圈圈什么的,别人看不懂,不代表他们自己看不懂啊。 有些寨主之前得过且过的,有些心里有想做的事,但没个规划,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有些想做事但一直做不好的,经过与苏青媖开了几次讨论会,头脑都清楚了不少。 学着苏青媖的做事方法,在自家寨子里做起事来,效率都高了不少,事半功倍。 二十八个寨主之前做事一直没什么规划,遇事就解决事情,不会分轻重缓急,做东忘西的,现在被苏青媖安排得明明白白。 立刻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哪些重要事紧急事要先做,要怎么做。思维都清淅了不少。 这次会议仅一天就结束了。 各寨主走时,苏青媖送了他们每人一份礼物,里面装着一些米面杂粮,笋干酸笋腌笋,一些糕饼,和给每人几尺布料。 上次在仁州城里她买了一些布料,刺史府也送了好些。她家里几个人也用不完,就都裁了一些送给他们。 让各位寨主高兴得很。都好久没买布了,个个很是珍惜地揣在怀里。 还有这么多吃食,好久都没吃到糕点了,这么精致一看就好吃。 各寨主捧着糕点看了又看,咽着口水,想吃但都舍不得吃。想着拿回家跟家里人给孙儿们尝尝。 还有会长送的这些笋。 虽然现在竹笋各寨子都学会做了,但会长家里的笋特别好吃,别人做不出那个味道。 经过会长一宣传,现在各寨的山上竹笋被霍霍了不少。家里的女人都是勤快麻利会料理家事的,立刻就开发出各种笋的做法。 会长还送了他们一些平时他们都舍不得买的精米和精面,让一众寨主高兴不已。 最后谢了又谢,才告辞离开了。 第二百十九章 婆媳之道 郴州城。 南城一处二进小院。日头高升,苏母捧着一盅鸡汤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出来,往后院走去。 到了门口,见一丫头正指挥着一仆妇洒扫,便问道:“你们小姐起身了吧?” “起了。老夫人进去吧。” “哦好。”苏母捧着鸡汤掀起厚厚的门帘走了进去。 “如月,鸡汤好了,快来趁热喝了。”苏母掀了盖子用勺子搅了搅,又摸了摸盅壁,见温度正好,舒了口气。 古如月往苏母那边看了一眼,又嫌弃地撇开了头,用帕子掩了唇:“娘,这味道怎么这么重。油花没撇去啊?” “撇了,都撇去了,这次撇得很干净。”苏母往盅里看了一眼,回道。 “哪里干净了,上面还是一圈油。”古如月一点都不想喝,天天喝鸡汤,不能做点别的? “这鸡汤最补人了,哪能把油全撇去了,那还喝什么啊,鸡油最补了,没鸡油那还叫鸡汤啊。”苏母端着盅就朝她走了过来。 “温度正好,正适合入口,来,快趁热喝。” 古如月头歪了歪:“娘,你放那吧,我一会再喝。” “不能放啊,一会该冷了。冷了油都结起来了,都没法下嘴。”苏母说着又往前递了递。 古如月手一挥:“哎呀娘,我这刚起身,不想喝这么油腻的东西。你放那吧。我一会就喝。” 苏母看她竟然起身避开了,脸色黯了黯。 把鸡汤放下,道:“那行,娘就放这啊,你一会可记得喝啊。多喝点,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行。我一会就喝。”古如明没看她一眼,随口应了。 苏母见她已转身坐到了梳妆桌前,不打算跟她说话了,只好转身往外走。 走时看了那盅鸡汤一眼,天不亮她就起来熬的,好几个时辰呢,别浪费了。 苏母走后,古如月扬声朝外喊了一声:“唤琴!” “哎,小姐。”院里的丫头匆忙跑了进来。 “你把这碗鸡汤端走,闻那味我都不舒服!” “小姐又不喝吗?不喝。你拿去喝吧。” “谢小姐赏。”唤琴忙高兴地把鸡汤端了下去。 另一边苏母回到前院,苏父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鸡汤她喝了?” 苏母摇头:“我走时她还没喝。” “又嫌油花大啊?” 苏母摇头:“我都把油花撇干净了。她说一大清早的没胃口。” 两口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苏青杏苏青杨见苏母回来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听了这话,苏青杏撇了撇嘴:“什么大清早的,这都日上三竿了,我们都要用午饭了。” 说完走过来搀住苏母的胳膊:“娘,她要是不喝,你别给她熬了,天没亮你就起来,熬几个时辰,她还不领情。” 苏母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她是你嫂子。肚子里有你哥哥的骨肉,就是看在你侄子的份上,娘也得天天熬鸡汤给她喝。” 苏青杏哼了一声,转身拉了苏青杨回了屋。 母子四人在屋里坐了。 苏父只坐着不说话,苏青杨抿了嘴。苏青杏有些生气。苏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叹了口气。 “怀孕的人都有这样那样的脾气,她挑剔一些也是正常。青杏,娘可不许你摆脸子,让你哥看了该难过了。” “我才没有摆脸子呢!我要不是看在哥哥的份上,我才不住在这里呢!我才不要住在这里!她都说了这是她陪嫁的房子,我才不要住!我要去找姐姐,找小宝找丫丫!” 青杏大声地吼完,就哭了起来。 青杨过去抱住了他。苏父把兄妹俩拉到怀里,安抚。 见她提起两个女儿和外孙,苏母也哭了起来。 苏父安抚完这个,又安抚那个,叹了口气:“都小声点,外面还有下人呢。”传到她的耳朵里,到时又是一场纷争,让儿子难做。 要是可以,苏父也不想住在这里。 他也想去找两个女儿和外孙。 他们跟着青松回来的路上,才听说他成亲了。是上官马榫大人身边古将军的庶女。 青松在马榫大人身边当亲兵,古大人见马大人对青松看重,又瞧他老实本份,便把家里的庶女嫁给了他。 还陪嫁了城里的一套二进小院,及一房下人。 青松本来就是个庄户人家的小子,哪有什么家产。打仗攒的那点钱也都给古家做聘礼 了,婚礼都是马大人帮着办的。 他住在儿媳妇这里也没人说嘴。但他们一家现在住了过来,家里二进小院就显得小了,而且磨擦不小。 如月虽然是庶女,但也是金衣玉食长大的,嫁给青松怕是心里不得志。 现在婆家公婆小姑子小叔子又都住了进来,一大家子要花钱,她心里不舒服也正常。 他夫妻二人都跟青松说了,要到郴州的乡下买上一两亩田,在乡下过日子,可儿子不让。 儿子现在也是七品校尉了,有身份了,好不容易把父母家人找到,让他们住到乡下,别人怎么看他。 而且现在外头也不太平,爹娘弟妹那么小,他也不放心。 青松一早就去工作了,白天都不在家,晚上回来见到父母弟妹还很高兴,只以为家里太平,妻子和父母家人处得好。 苏父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对苏母说道:“要不,我们把杏儿身上的一百两也给如月拿去做家用吧?” 苏母还未说话,青杏跳了起来:“不行!那是二姐留给我的!我要留着去找姐姐和小宝的。谁都不给!” 苏父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咱一家吃你嫂子的住你嫂子的,爹娘也没半点进项,给你嫂子拿点家用,也是应该。” “就不给!哥哥的一百两你们都拿给她了,你们身上所有的银钱也给她了,还不够吗?我们以前在乡下一年都用不了几两!” 当初苏父苏母离开枫亭镇时,他们自己身上是有一些银子的,十几二十两应该有。后来苏青媖又把银子分了几份,又给了他们一些。 在双胞胎身上也各缝了一百两。就怕到时候失散,手头没钱用。 到了郴州,见住的房子是儿媳妇的嫁妆,苏父苏母立刻就把身上大几十两的银子全给了古如月,让她充做家用。 两口子所有的钱都拿出去了,也没换来儿媳妇的好脸。 第二百二十章 不想交出去 原本苏青松见青杨有念书的天赋,就说要送青杨去念书。 但儿媳妇说管家艰难,苏父苏母又把青杨身上的一百两拿给了她。 以为她会帮着青杨找私塾,哪知道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苏父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青杏也是颇为头疼。 “可现在是在城里,吃喝都要用钱。爹娘也没有进项。”苏父跟青杏商量道。 “城里怎么了?我和哥哥,你和娘也没置办过什么,哪里就花钱了!吃喝的有哥哥的俸禄,哪里就花她的钱了!天天一副我们花了她多少钱的样子,看不起我们。看不起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哥哥?我还不想要这样的嫂子呢!” “杏儿!”苏母喝斥住了她。 青杏这才停了嘴。 但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憋了一会,又说道:“我就要说!她就是看不起我们!马师娘说,父慈母孝,兄友弟恭,夫正妇顺,尊老爱幼,她一点都做不到!让娘伺候她不说,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哥哥早上起床上衙,她都不起来照顾哥哥!” “她怀孕了,肚子那么大,还让她照顾你哥哥?你哥哥自己没手没脚啊?娘以前在家里天天下地干活,现在做的那点事能跟以前比?” “我就是看不惯她对爹娘那个态度,就像对着她的下人一样!” “你还说!”苏母扬起手,作势要打她。 “她是你嫂子,你这样说,你又学好了?让你哥哥听到,该多伤心!” 青杏一听,眼睛里含着泪,扭头就跑了出去。 青杨看了父母一眼,便追了青杏出去。 兄妹二人一口气跑到城里,找了一处死胡同,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哭。 “哥哥,我好想姐姐,想小宝想丫丫。我想去找她们。” 青杨擦了擦眼泪,安抚着她:“我也想去找她们。不知道她们现在好不好。我们虽然要看嫂子的脸色,但我们还有屋子睡,能吃饱饭,姐姐她们不知道有没有饭吃。小宝和丫丫那么小,不知道会不会生病。” “姐姐以前还担心丫丫养不活。小宝也还那么小。” 兄妹俩想起一对可爱的外甥,又红了眼眶。 “哥哥,我这钱不想交出去。二姐说,这是我们的底,不能告诉别人。将来说不定还要靠它活命的。我不想交给她。我还想留着它去找姐姐呢。” 青杨见她看着自己,一副想得到他认同的样子,点了点头:“嗯,这钱我们不交出去,也不跟哥哥说。” “嗯。”青杏见得到哥哥的赞同,重重地点了头。 “哥哥,你说姐姐她们现在在哪?” 青杨摇头:“我也不知道。” 兄弟二人蹲在胡同里,哭了一会,想了一会姐姐和外甥,也不想回去,就在大街上逛了起来。 郴州是湖南的南大门,湖南观察使命马榫镇守郴州。马榫还算是个有做为的人,郴州被他治理得还算太平。 但大势不好,街上商户也是半开半关着,也不见多少人走动。连家书店都没有。 也是,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谁还会花钱买书啊。私塾都快关完了。想到热热闹闹的枫亭镇,兄妹两个又想哭了。 兄妹两个逛了一圈,见没什么好逛的,想到要回去,都有些垂头丧气。 “青杨青杏,你们怎么在大街上?” 兄妹二人询声看去,就见苏青松已是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向他们。 “哥!” “哎。” 苏青松走过来摸了摸他们的头。 他走时,这两兄妹还小,现在他们在他身边,又见他们懂事,对这最小的弟妹心里也是疼爱的很。 “在家里呆着无聊了?” 兄妹俩摇头:“哥,你要去哪?怎么不上衙?” “你们猜?” 兄妹俩往他脸上看了看,见他一脸喜意,应该是有好事。 “哥哥,是有什么好事吗?” “杏儿说对了。哥收到你二姐的信了。正要拿回去给爹娘看。” “真的?哥你收到二姐的信了?真的吗?”兄妹俩激动地跳了起来,死死盯着苏青松的脸看,就怕他是说谎骗他们的。 “哥还会骗你们啊?走,咱回家跟爹娘一起看。” “好,回家!” 苏青松把兄妹俩抱上马背,兄妹三人就急急往家赶。 二进小院里,苏父苏母在青杨青杏走后,对坐沉默了好 一会。 苏母拭了拭眼泪,对苏父说道:“难道我不知道她看不起我们吗?可是能怎么办?日子还能不过了?青松娶了她,她又是青松上峰的女儿,我们能怎么办?青松这些年也不容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我们不能让青松为难。” 苏父沉默着点头。 本来都以为儿子不在人世了,没想到还活着。能跟儿子住在一起,他心里也高兴。有没有出息的不要紧,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就成。 如果能搬出去,大家分开住,或许会好一点。可儿子不让。 说他们拿出的银子也够这处二进小院的房钱了,让他们安心地住着。但是儿媳妇不是这么想的。 心里还是觉得婆家人没出息,一大家子住在她陪嫁的房里。 他们都不敢去见亲家。自家穷,见了面,亲家母一副瞧不上他们的样子,他们也不爱去。 儿媳妇也不爱带他们出去,她嫁的不如其他姐妹,带他们出去她脸上也挂不住。 可是,能怎么办? 总不能让儿子为难。 “以前虽然在乡下,在你继母身边我们一家过得艰难,但是心里踏实。我们住着自己的房,吃着自己种的粮,心里没觉得对不起谁。但现在” 苏父搓了搓脸:“以前住在青媖那里,也没觉得怎样啊,一家人乐呵呵的” “青媖是自家女儿,能跟儿媳妇一样?住在青媖那里我就跟住自己家一样。” “我也是。”苏父点头。 夫妻俩又沉默了下来,齐齐叹了口气。他们住在儿媳妇的家里,也没事做,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每天就是对坐发呆。 正要开口,忽然青杏的声音传来:“爹,娘,二姐来信了,我二姐来信了!” “啊?”青媖有信了?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猛地起身就往外跑,走得急,差点还摔倒在地。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个冬天不冷 入了冬,茶果的收购也告一个段落。 原本还有人零星来卖山货,可能得了各寨的寨主说是开了春要建集市,大家也都不再过来了。 一是天冷了,爬几座山过来还是挺辛苦的。 二是马上就有集市了,囤一囤在集上卖也行,囤不住的自家留着给孩子吃也行。今年大家卖茶果卖山货,手里也有点积蓄,都舍得给孩子留着吃了。 外寨的人不再过来了,苏青媖便开始猫冬了。 家里的火炕建了四个,睡觉的屋里做了四个,她和小宝一个,鲁氏母女一个,思渊思源一个。 另一她修在小花厅里,平时待客用。可以坐在炕上喝茶聊天,女人也可以一起在炕上做针钱。 火桌也做了两个,花厅一个,食厅一个。 现在鲁氏做饭都不太往灶房去了。就在食厅里,把火桌上的铁栏板拿开,把铁锅架上去,一边炒菜,有桌板下面火筒里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热气,站多久,人都是暖烘烘的。 连如意和思渊思源也爱往食厅跑。 天冷了,也不太出门,就在食厅里帮着择些菜,一起帮忙,又暖和又有人一起说话。 两只小狗也爱往食厅跑,又暖和又有吃的。小宝是小狗往哪跑,他就往哪跑。 去哪都带着两只狗。称兄道弟了快。 秋天时,苏青媖收了很多坚果,板粟什么的,如意和鲁氏就给小宝烤了吃。 他吃出味来了,也爱吃,就时常往食厅跑,让鲁氏和如意他们烤给他吃。 他自已吃不算,还喂给两只小狗吃。肉也喂小狗吃。要不是苏青媖教训他,每天夜里还想抱两只小狗一起睡觉。 家里天天暖和和的。柴火是不缺的。 入冬前,思渊思源就往家里打了不少柴火。很多寨民感谢苏青媖收茶果,收山货,让他们手里有了积蓄,很多人也往苏家送柴火。 苏青媖又拿钱买了不少柴火。家里柴房和后院堆得满满当当都是柴火,烧一个冬天都烧不完。 苏青媖舍得烧柴火,家里一天到晚都是暖暖和和的。冬天寨子里也没什么事做,大家便约着到苏青媖家里找鲁氏和苏青媖聊天,一起做针线。 如意也在寨子里交了很多朋友。秀儿便是其中一个。 秀儿几乎每天都往苏青媖这里来,不是找秀儿聊天,就是向苏青媖学认字。 忠寨主也跑来。他就一个孙女在身边,孙女不在家,他一个人在家也没劲,冷冷清清的。也爱往苏青媖这边跑。 还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说要跟苏青媖商量开春后寨子里种值和建集的事。 还说他祖孙二人在家也是烧一灶的柴,这么多人在苏青媖这里也是烧一灶的柴,何必浪费柴火。 反正苏青媖是每天才一睁眼,忠寨主就已在她家了。 后来这祖孙俩更是时不时地把米面背来,赖在她家吃饭了。 说苏青媖家里暖和,做的饭好吃,人多吃饭热闹。让苏青媖哭笑不得。 自她让人做了火桌出来后,花厅里,再也不缺热水了,天天火桌上就坐着铁壶烧着水。谁一来都有热水热茶喝。 再往火桶里投一把板粟,有吃有喝又有人说话,这个冬天真是过得不是一般舒服。 食厅里装了火桌后,苏青媖做了各种锅具,冬天一到,把锅往火桌上的洞里一架,天天吃火锅,大家围坐一起吃,又暖和又舒服。 菜往锅里一烫,涮一涮,捞起来蘸各种料,吃进嘴里,那叫一个舒坦。 各种火锅,干锅。 有时候就煮上一锅粥底火锅。等锅里的粥煮熟煮烂了,一边吃粥一边往粥里下各种菜,肉,捞起来都不用蘸料,放进嘴里就是美味。 忠寨主最喜欢吃粥底火锅,每次吃粥底火锅,早早就到食厅等着。拿着碗眼睛盯着锅,流着口水。还拉着小宝坐着一起等。 这一大一小的,两双眼睛齐齐盯着锅,看着咕噜噜冒泡的粥流着口水,这一副样子,苏青媖等人是看一次乐一次。 老的小的都喜欢吃粥底火锅。他吃完还到处说,寨子里经过忠寨主这一番宣传,几乎全寨人都过来观摩。 这火锅好啊,省事,不用炒不浪费油,盘子都少洗几个。这粥底火锅尤其好。又养生又暖胃,什么牙口都适合。 大家回去就一顿模仿。 以前一到冬天,天冷大家都不喜欢做饭,饭做好了,也没胃口吃,跟完成任务一样,还吃一肚子冷风。 现在女人们尤其喜欢做饭,男人们也 尤其喜欢在家里的火桌旁呆着。做什么事都在火桌上。 家家都有一个火桌,有烟管伸到屋外,屋里也不再呛烟了,晚上睡觉门也能关紧了,真是舒坦。 那炕更是好,睡觉不再半夜里冻醒了,老人小孩更是连炕都不想下。一天到晚就在炕上猫着。 以前把家里的毛皮都裹在身上还是冷得发抖,牙齿打颤。现在往火炕上一坐,热得衣服都不想穿。 身上一舒坦,老人小孩也爱出门了。出门再拎上个火篮子,路上也不觉得冷。到了别人家里,进屋就上炕,屋里也是暖和和的,真好,这个冬天出门的次数是往年加起来的都多。 这个冬天,是大伙过得最舒坦的一个冬天了。 天一冷,苏青媖也喜欢在家里猫着。 往火筒里扔各种坚果板粟,小宝就窝在她身边,盯着看。她挑出来一个,小宝眼睛就跟过去,咽着口水,就等着她剥给他吃。 一副小馋猫的样子。 不知情的还当她平时饿着孩子了。 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小宝,你这都吃了好几个板粟了,可不能再吃了。一会小肚肚该胀得难受了。” 小宝不依地摇着头:“还吃。” 苏青媖瞪了他一眼,他也朝她望了过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苏青媖有些心软,不忍拒绝:“好,那再吃两个。” “好。两个。” 小手拍着,眼睛盯着她的手,一副雏鸟等着投喂的样子。听话又乖顺的样子让苏青媖爱得不行。 可惜没有地瓜,也没有甘蔗,不然冬天烤地瓜,烤甘蔗吃着最舒服了。吃到肚子里,暖暖和和的。 如意在苏青媖没注意的时候,又偷偷地喂了小宝一个板粟。两人像捡到宝一样,偷偷地对视而笑,以为苏青媖没看见。 这母女俩都是会惯孩子的,舍不得孩子不开心。 “小姐,我们打些年糕来吃吧。” 苏青媖点头:“那再磨些糯米粉吧,过几天我给你们做汤圆做糕点吃。” “好。我就这去泡糯米!”如意立刻起身跑了出去。小姐做的糕点是真的好吃。她又馋了。 鲁氏瞧见笑骂了一句:“疯疯颠颠的。也就是在小姐这里,要是在刺史府里早被骂了。” 小宝也学鲁氏的话:“疯疯颠颠的。” 让鲁氏和苏青媖哈哈大笑。他自己左看右看,也哈哈笑了。虽然不知道大人在笑什么,但一点都不影响他跟着开心。 苏青媖便笑道:“她这样挺好的。咱们又不是外人。” 鲁氏有些感慨:“跟着小姐进寨子里这段时间,是我们母女俩活这么多年最开心的时间。” 苏家媖她们在寨子里过得暖和又舒适,却不知外面已是另一番景象。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惨绝人寰 大山里的这个冬天过得一点都不冷。甚至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舒适。 家里不冷,吃食也囤得多,老人小孩都没冻着。寨子里人人揣着一兜子坚果板粟就往各家窜门聊天。着实惬意。 但对于外面的百姓还说,这个冬天尤为艰难,水深火热,惨绝人寰。 时不时抽兵丁,税收也交得重,地里种的都不够交税的,老百姓纷纷弃田土逃难去了。各乡各村都难见人烟。 到处都在争地盘,大军所到之处,沿途就收兵丁入伍,为了一口吃食,很多男丁都纷纷入伍,也有往大山里逃的。 北方陈州,王湖亲率几十万大军围攻陈州,发誓不破陈州誓不还。 第一得力手下孟楷死了,还是以那样屈辱的方式,被人斩了首级,连个浑沦身都不齐整地留下。 这个大仇得报。 本来王湖虽然失了京都,把长安丢了,但这破败腐朽的朔朝很多人都宁愿它倒了。所以王湖得到各方拥趸,又把他拱上皇座,在东都称了帝。 本来,朔皇也不是有什么大做为的人,收复长安后也没见他有什么得力的举措。 而朔朝各个军镇,在收复长安之后忙于分赃,各自回营,兵力一分散,也难成什么气候,若是王湖这个时候能趁此机会,捉住人心,也是能做大做强的。 哪想到他在东都屁股还没坐稳,孟楷就死了! 孟楷是谁?是王湖手下第一得力干将!他这一死,以王湖的脾气,岂能忍?这大仇岂能不报? 于是亲自带了几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围攻陈州。 王湖从东都一撤出,让朔皇捡了个便宜。 本来朔朝久攻东都不下的,哪想,王湖自己弃东都不要了。让朔皇这个便宜捡的特别高兴。 王湖自诩是有抱负有胸襟之人。 看,长安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长安没了,东都不是有了?东都没了,南都和西都哪里不能称帝? 哪跟朔皇一样,长安没了,就要死要活的。 还是给孟楷报仇要紧。 而陈州刺史赵肇呢,对孟楷的进攻自然也做了一系列的防范。 命人不停的修筑城堑,囤积粮草,修缮兵器。 在王湖到达之前,又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将方圆六十里内的所有居民统统迁入城内。同时大批召集军士和向各地抽丁,交给他的弟弟和次子分别统领,用以加固城防。 小小的陈州在刺史赵肇的坚守下,让王湖久攻不下。 眼看着自己几十万大军,连一座小小的陈州都打不下来,王湖极其的生气! 于是几十万大军直接屯军在陈州城下,安营扎寨决定缓缓图之,就不相信,小小一个陈州还拿不下了?饿也饿死他。 王湖表示不破陈州誓不回还! 都是做过皇帝的人了,这点魄力和感召力还是有的。 王湖与陈州的将士,及朔朝前来支援的各道军士,大大小小打了好多场,一直攻不下。 也不是说朔朝的将士就比他王湖的将士强,原本他王湖是想围着陈州,打算饿死赵肇这丫的。 哪知赵肇没饿死,他王湖没粮了。 王湖又一次没粮了! 本来王湖以为几十万大军围攻小小的一座陈州,不日就可以回还,哪知道这陈州围了这么久竟然攻不进去。 王湖几十万大军本来就没带多少粮食来。几十万大军,还攻不下小小一个陈州?可能也是有些飘。 再加上王湖一贯的作风就是打一地抢一个地方的粮仓。 但是吧,赵肇在他到来之前就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政策,把方圆六十里扫荡一空,一粒米一颗豆子都没有给他留下。 就这尴尬了。 王湖手上事是有着几十万的军队呢。这几十万,人也要吃,马也要嚼,这每天消耗的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没有吃的! 再向六十里外,征缴。可是六十里外,人烟都没有,村里乡里镇里哪有粮食给他缴。 总不能饿死啊。那吃什么呢。 总不能几十万大军等着饿死,王湖开始想出办法来了,那就是吃人肉。 后书有记载:“贼围陈郡三日,关东仍岁无耕稼,人俄倚墙壁间,贼俘人而食,日杀数千。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碎之,合骨而食,其流毒若是。” “人大饥,倚死城堑,贼俘以食,日数千人,乃办列百巨碓,糜骨皮于臼,并啖之。” “时民间无积聚,贼掠人为粮,生投于碓,并骨食之,号给粮之处曰‘舂磨寨’。纵兵四掠,自河南c许c汝c唐c邓c孟c郑c卞c曹c濮c徐c衮等数十州,咸被其毒。” “丫丫,跑,快跑!” 苏青柳跌跌撞撞,头也不敢回,一路朝前疾奔。 本来母女二人被人关了数日,已是饥肠辘辘,浑身无力。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哪想还没等跑出贼人的视线,就被人发现追了上来。 “跑?看你往哪跑!” 一兵士追了上来,猛地把苏青柳扑倒在地,一脚踹在她的腰上。咯吱一起,苏青柳都觉得自己的腰可能折了。 这还不算,那人又猛地用手把苏青柳的头往地上狠狠地撞了几下。 “跑,你跑啊!臭娘们,你倒是还有精力跑。昨晚就应该把你投到舂里,用石臼把你捣碎了!” 苏青柳全身打着摆子,牙齿抖得咯吱响。 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舂过无数次米,但这里的大舂不是用来舂米,是用来舂人肉的。 把人投进大大的石槽里,十数人踩着大大的横杆,大圆石头把石槽里的人舂得粉碎,再投入锅里煮 苏青柳流着泪,艰难地抬着头,往丫丫逃跑的地方望了一眼,丫丫,跑,快跑!跑得再快些! 那男人见她抬起头,又用脚重重地踩了她的头,把她的头摁到地上。 脚还在她的头上碾了碾:“你这都快活不成了,还担心你的崽呢。放心,一定不会把她漏了的。等会就抓了她,让她跟你做伴,把你们母女俩一起放到石槽里,一起舂了,让你们下到阴间也一起做个伴。” 苏青柳拳头紧握,身子挣扎了一番,哪知道半点都挣不脱。 脸贴在地上,眼里淌着泪。她死了不要紧,可丫丫还那么小。 想像着丫丫被人投到大大的石槽里,要被人一点一点地舂碎,再投入大锅里煮了 苏青柳全身像被人拿刀一寸一寸地剜一样,生疼生疼的。 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这一遭母女二人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也不知爹娘弟弟妹妹们在哪,下到阴槽地府有没有团聚的一天。 她好累,跑不动了。苏青柳缓缓地闭上双眼。 第二百二十四章 学渣的信 苏青媖何曾不可惜。看见大把的良田荒着没人种,变成荆棘遍野,心里也是颇为感慨。 但是辛苦一年半年,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往上交的,那庄户人家费那个精力种来干嘛? 而且还不等种的粮食种的蔬菜冒头,就有无数人眼睛冒绿光地守着,趁人不备去偷去抢。费了一番辛苦还吃不到嘴里,何苦种它来呢。 还得费钱去买种子。 良田便这样荒废了。 苏青媖想种粮吗?她想的。乱世里,什么都不比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只是,种子并不容易购得。 现在外面的庄户人家,哪怕家里原来存有种子的,也都拿来当粮食吃了。 便试探着说道:“李管事能帮我弄些粮食的种子吗?适合咱这地界种的。我拿到山里种着试试看。若能种出来,到时收粮后,只要李管事价格合适,我也愿意卖给你。” 李管事大喜:“好啊。这事包在我身上。等开了春,我就把种子给苏娘子送过来。” “那就多谢李管事了。” 李管事临走时,才想起刺史府托他带了两封信给苏青媖。 “我都忘了,裴管事听说我要来找你,托我给你带了两封信。” “我的信?” “是。” 苏青媖一阵激动。接了过来。只看了看信封,心里激动万分,但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打开来看,便淡定地把它们袖进袖子里。 与李管事告别后,才揣着信急急往寨子里走。 小宝,你爹爹来信了,你外祖父母来信了! 苏青媖回到屋里,先拆了苏父苏母的信。 信是青杨写的。 说苏父苏母得知她的下落,知道她和小宝还活着,又哭又笑。还说以前想她们晚上都睡不着觉。 说哥哥也想见她和小宝,哥哥说他还没见过小宝。 还说他们现在和大哥在郴州。住的是大嫂陪嫁来的二进小院里。 大嫂是大哥上峰的庶女,现在怀孕了,过了年就要生了。哥哥每天上衙,有俸?,家里也有嫂子陪嫁来的一房下人。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偶尔哥哥会带他和青杏去骑马。 说他们都很想她,想小宝。不知道他是不是又长大了点,还记不记得他们。 青杏也写了一段,说爹娘和哥哥的钱都拿给嫂子做家用了,她的钱还留着。本来想买一些土产寄给小宝的,但嫂子说路上不安全,就没买。 苏父苏母让她和小宝好好的,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说她娘想她们又哭了。 说姑母那边也好,栖霞嫁的男人对她好,对姑父姑母也挺孝顺的。就是想他们。 青杏还说要把钱攒着,将来好找姐姐。 苏青媖把信看了几遍,才收了信,沉默了下来。 苏父苏母都是庄户人家,在乡间地头忙活惯了的,这一住进城里,没事做,怕是要无聊了。 哥哥成亲了吗?都快有孩子了啊。这个嫂子青杏对她好像有点意见。 他们都住在嫂子陪嫁的院子里? 那看来,哥哥身上也是没什么积蓄的。上峰的女儿,又住在岳家给的房子里 哥哥怕是在岳家面前说话都不硬气。她爹娘都是老实人,只怕在嫂子娘家人面前很难抬起头了。 苏青媖愣愣地想了一会,才把信放下,又打开了吕博承的信。 看完,抚额。啧啧,这学渣。 通篇写的这都是什么呀?没点内容。就是想她,想他儿子。 就不能说点别的? 他儿子才两岁,这就开始给他攒金子,准备将来给他置产了? 想得也真是够远的。 苏青媖撇嘴。那一小坛金子,怕是睡都睡不塌实吧。啧啧 什么都没写,也没写他在军营的情况,他的训练情况,他的日常什么的,都没写。就是两个内容,一是想她和儿子,二是给她和儿子攒了一小坛金子。 这两件事,还写了这么多页纸。 费纸还费墨的。啧啧。 “娘,娘!” 小宝见她回来,就钻进了屋里,这都大半天了也没见出来,急了。扒门框抬腿就想进来,一边扒门框一边喊她。 “哎,娘在呢。” 苏青媖拭了拭眼泪,把信收了。 “小宝,来。” 小宝抬头见他娘应他了,又低头 看门槛。小心翼翼地先抬了一条腿迈过门槛,然后又再抬另一条腿。 等整个人进来了,才一路小跑着朝苏青媖冲了过去,扑到她怀里。 “娘。” “哎。” 苏青媖抱起了他:“娘在看信呢,你外祖父母和舅舅姨姨给小宝的信哦,还有你爹,你爹爹想小宝了呢。” 小宝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这么多人,他也没记住。只记住最后一个。 “爹爹?” “是啊,爹爹。爹爹想小宝了呢。” “想。” “小宝也想啊?那要不要让爹爹知道?小宝要不要给爹爹写信?” 小宝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就点头:“信。” “好。那娘陪小宝给爹爹和外祖父母写信好不好?” “好。” 苏青媖便抱了他坐到桌前,摊开信纸就回起信来。 给吕博承的信里,把小宝的小手小脚涂了墨印,按在白纸上。他不是想儿子吗,见不到就抱着儿子的小手和脚丫子想吧。 给苏父苏母的信里,写了一些她和小宝的近况。 往信里塞了二百两银票。让他们拿这钱在城里买个小院。如果可以一家人就住过去,再把嫂子陪嫁的房子空着或是租掉。 又收拾了一些皮毛山货,又从刺史夫人给小宝的礼物里,挑了一件金铃铛送给未出世的侄子。 收拾了一个大包裹。 叫来思渊思源:“你们俩帮我跑仁州一趟,麻烦刺史府帮我把这两封信送出去。这有三个包裹,一个是发往凤翔的,一个是发往郴州的。这一个是给刺史府的年礼。如果不能发往郴州和凤翔,包裹你们就拿回来。” “是。” “哦,对了。”苏青媖想了想,又叫住了他们。 “你们帮我问问裴大人,他家孩子念书,有没有不要的旧书,一两本就行。如果有,你就包在郴州的包裹里一起寄出去。” “是。”两人应声而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失败了 几天后,思渊思源兄弟二人从仁州回来的时候,苏青媖正裹得跟个熊一样,和忠寨主一起往山洞里看蔬菜的长势。 看了几个洞,她有些失望。 这洞里温度是可以了,但没有光合作用,菜长得不好。叶子不绿,黄黄的还打蔫。就长在洞口的那一片看着还好。 要说在山洞种菜,按这个情形,种蒜黄和韭黄应该是可以的。这两种菜除了温度和通风的要求外,最主要是要遮光。 那在山洞里把它们种出来,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可惜她没韭黄种子,大蒜倒是有,但她之前不是没想到吗。 苏青媖转了一圈,这山洞种不了菜,有些浪费了。但是,种蘑菇应该是可以的吧?但要怎么种呢? 还得琢磨琢磨。 “把这些菜都拔了吧,怕是长不大了,吃个芽苗还是可以的。”苏青媖对身边的几个婶子说道。 “真是可惜了。” 忠寨主连连哀叹。之前他见菜种子发芽了,还长得不错,心里正美着。哪知道才长没几天,就开始不行了。 “没事。咱试过今年,明年就知道怎么弄了。而且咱们可以发豆芽吃。回寨子里找些绿豆黄豆黑豆的,撒在上面,过六七天就得吃了。” 几个负责山洞种菜的婶子婆婆们,也是连声叹可惜。她们又是挑土,又是挑水,又是施肥,又是天天来照顾的。 正想冬天里能吃上呢,哪知还是没能吃上。 不过现在听苏青媖说还能用来发豆芽,立刻又打起了精神。 豆芽啊,下过地的,谁不会啊。就是没发过的,只听苏青媖一说,也懂了。 立刻抖擞着精神回寨子取种子去了。 “还好,暖房里的菜长得很是不错的。一会我们去摘点,下到粥底火锅里,那滋味” 忠寨主说着还吸溜了一声,口水的声音,苏青媖听得特别清晰。 不由得失笑。 这老小孩,真是的。食髓知味啊。 “行吧,那我们去摘点小菜下火锅吃。” “行勒。那我找篮子去。”忠寨主一听又有粥底火锅吃了,高兴得像个孩子。 二人出了山洞,一路往家走。苏青媖想了想,又和忠寨主去了一趟山门处。 天寒地冻的,大家都在家里猫冬。但是寨门的城墙上,还是安排了两个值岗的。不然搞个防卫工事干嘛,摆着看吗? 不过冬天冷了,换岗的时间也短了,一个时辰换一岗。 苏青媖和忠寒主到的时候,见寨里的两个年轻小伙,一人袖着手在城墙上走来走去查看四周情况,一人在寨门房里取暖,不时就两人对换一下。 好在寨门房里修了火炕,不然这山门处冷风呼啸,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一般,要连续站个一个时辰,寻常人根本抗不住。 两个年轻人都裹得跟熊一样,只露着眼睛。见他们来了,才把兜脸的帽子拿了下来。 “苏娘子,寨主。” 苏青媖朝他们点头:“辛苦了。” 两人不想苏娘子和忠寨主会来看他们,都有些激动。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两人换着来。门房里有火炕,门楼上值岗的时候也有火篮子拎着,不冷。而且一会就有人来换我们了。” “好。注意防寒,别冻着了。虽然冷,但也别大意了。” “是。”两人应了。 忠寨主对他们很满意,但嘴里还是说道:“眼睛放得亮一点。不要只盯着一处地方。以前被贼人攻进来,就是没人值岗放哨,现在条件有了,要是还出了差错,我把你们的皮扒下来。” “不会的。我们眼睛亮着呢。谁敢过来,一箭躲他个窟窿。” “嗯,别光说不练。” “是。” 苏青媖听思渊思源说,村里的男丁跟着他俩练了这么久,也颇有成效。武力值应该都有一些提升。 这么冷的天,她只想要太太平平地,然后猫在家里,给小宝烤板粟吃。 苏青媖在山门处转了转,也上门楼上站了一会,见没什么事,便和忠寨主往寨里走。 天上飘着细雪。山尖尖上都已覆盖了一层雪,但落到寨里,都化成了水。 寨里的山路上,雪化成水,一踩上去,有些泥泞,路上还有一层薄冰。很滑,苏青媖才走了一小段,就已滑了数次。 果然,冬天只适合猫冬。 忠寨主见她走不惯冬天的山路,便让她回家,他自己 拎了篮子去摘小菜去了。想起一会有粥底火锅吃,小步迈得又稳又快。 让苏青媖自叹不如。 等苏青媖回到家里,发现思渊思源从仁州回来了。 “小姐。” “回来了?事情顺利吧?” “很顺利。”思渊点头。 思源也答道:“小姐,刺史府把那两个包裹都留下了。发往凤翔的正好刺史府要往京都寄东西就一道送过去了。去郴州的,被李管事拿走了,说他刚好有商队要去往郴州方向。” 苏青媖接住扑过来的小宝,一边牵着他往屋里走,一边点头:“李管事还没走呢?” “之前没走。是和我们一起出的城门。” 苏青媖听完点头。 “对了小姐。刺史府听说小姐的弟弟想读书没书时,还高兴地收罗了好多书,说是给小少爷的。我都包在包裹里了。” 苏青媖听了很高兴,尔后又叹了一声:“又欠下裴大人一个人情了。” “大人就知道小姐会这么说。说小姐的山货他送到长安,长安都回信说好,还想要呢。” 苏青媖舒了口气:“这就好。” 两人还拿回了刺史府给的年礼,一半是小宝的吃食和布匹。一半是米面粮食和油盐酱醋等物。 现在外头都买不到粮了,油盐酱醋等物寻常人有钱也难买到。 天太冷,没过两天,雪越下越大。之前还没积雪,现在已是积起不算薄的雪来。 思渊思源天天往外扫雪。鲁氏和如意则天天窝在炕上,给小宝做各种过冬的衣物。耳包,手笼,手套,皮帽,小皮靴,足衣,各式各样。 就怕冻到他。 之前小宝手脚长过冻疮,鲁氏和如意就特别注意,生怕他受不住山里的湿冷,每天都还要给他的小手小脚擦一遍热姜片。 而苏青媖也不想出门,也窝在炕上,一边逗弄小宝,给他弄吃的,或是做开春寨子的计划。 一个冬天就猫在寨子里。 有吃有喝,有儿子做伴。日子并不难过。 而她却不知道她发出去的两封信,又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第二百二十六章 生活一地鸡毛 苏青媖的信送到郴州的时候,已过了元宵。 苏青松的长子在大年初六诞生了。母亲养得好,他生下来也是白白胖胖的,惹得全家人的喜爱。 但苏父苏母也只高兴了几天,就高兴不起来了。 儿媳妇嫌他们不会带孩子,请了奶娘,后来见一个奶娘忙不过来,亲家那边又送来一个。 苏父苏母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们两口子没事做,正好带孙子啊。 可是儿媳妇都不给他们带。每天他们也只是能过去看几眼。 虽说现在到处都是找事做的人,找工作的人只求个温饱,希望能有个庇护之所,并不求多的。但是两个奶娘也是要吃要喝要发月钱的。 而且儿媳妇自己不能喂奶吗? 喂个奶能有多辛苦。 如果觉得辛苦,有他们帮着带啊。白天儿媳妇带,晚上他们两口子带,家里还有小叔小姑可以搭把手,小家小户的,用得着请两个奶娘吗? 两口子没闹明白。 就是心疼儿子辛苦。 苏青松一个七品校尉,俸禄本来就不高,儿子一出生,又添上了不少新的开销。 米面菜蔬也卖得贵,家里经常是月头才领了俸禄,月底就见底了。 一家人除了苏青松的俸禄也没别的进项。 要是他们两口子还在乡下,还能有一些米面菜蔬的贴补,但现在全家都要靠着青松吃喝。 儿媳妇也是个大手大脚的。一个新生儿就什么都要用好的。 给孩子用的尿布,旧布麻布都觉得委屈了孩子。要用棉布细布用绸布。 给孩子洗三又花了一笔。 儿媳妇是个不甘于人后的,大操大办了孩子的洗三宴。她娘家来了很多人,儿媳妇为在姐妹们面前露脸,又置办了很多衣裳首饰。 可青杨青杏说冬天冷,他们都没办法张口给孩子要置办一件冬衣。 要是花青杏的钱,儿媳妇又要来问这问那。 两口子只好带着青杨青杏躲在灶房取暖。 青松年时也没能歇两天,一直都在外面接活。 苏父苏母每天瞧着他顶着晓露出门,又披星戴月的回来,身上头上落了一层雪,冻得人直哆嗦,两口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年里,儿子带着他们去了一趟古家。 古家人人衣着光鲜,手上头上各种首饰,闪着各种光芒,只有他们穿着寒酸。 两口子饭都没吃两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夜里睡觉,两口子翻来覆去睡不着,长吁短叹。 青杨青杏一入冬,也不爱出门了。实在太冷了,一出屋子就冷得直哆嗦。两个人白天都在屋里猫着,或是去看看小侄子。 但后来也不愿意去了。 有一回青杏进屋摸了摸小侄子,被古如月骂了,说她把寒气传到孩子身上了。 青杨青杏更是不愿出屋了。兄妹俩呆在屋里很是无聊,想给姐姐写信,又怕费纸费墨。 这般就过了年。 等收到苏青媖第二封信的时候,已是出了元宵,正月底了。 苏青松抱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回来,苏母苏父和青杨青杏,大家激动地围在一起看。 青杨得了那几本书,高兴地捧在怀里,激动不已,眼眶里都含着泪。 而青杏摸了又摸那些皮毛,都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苏父苏母则是摸了又摸那些难得的山货。 两口子想起以前在桥头村和在枫亭镇的日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怀念。 苏青松却捧着那个金铃铛和二百两银票,沉默了。 苏母还在看各种山货,苏父把目光从山货上移了回来,看向青松。 “儿啊,你妹妹说让你拿着这二百两在城里买个小院,咱一家人住过去,你是怎么想的?还是这钱不够?” 苏青松摇头:“钱够的。现在城里很多人都避到乡下,避到别的地方了,城里房子空出来不少,卖得不贵。这二百两能买个好一点的三进院了。” “那就好。够我们一家人都住过去了。”苏母一听也是高兴地很。 “妹妹和小宝孤儿寡母地在外面,我不仅没有帮上她,还让她替我操心。”苏青松心里有些难受。 苏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家人不说那两家话。你妹妹自嫁了人,就跟开了窍一样,颇有些生意头脑。现在又收了山货卖,她日子是能过得下去。她也是心疼你,心疼我们,才给你钱让你买院子。你收下吧,那是你妹 妹的一番心意。” 苏青媖怕信落不到他们手里,所以信上也没多说一些别的。 只说自己秋天里收了一些山货卖,得了一些钱。现在住在山里,日子还算太平。开春后会开些山地,种点东西。 苏父听了是很心动的。 他别的什么都不会,就会地里的活。 干了一辈子地里的活,现在闲下来,住在城里,一起床就对着院子,一天活动的地方也都是在院子里,浑身都不对劲。 若是可以他想去找青媖。 苏母也劝他:“你妹妹给你的,你就收着吧。在城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买一座大的,大家住过去,住得开,也都开心。” 苏青松垂下了眸子。 他对家里的气氛不是没有察觉的。 只是一边是妻子孩子,一边是父母兄弟。 他本来就是一个乡下的小子,也没太大能耐,凭着救了马大人一条命,能在他身边当个七品校尉,已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怕是以后再难寸进了。 他除了有一些力气,手上的功夫并不好。 自己的那点俸禄也只勉强够养家糊口。 但妻子那边花销太大,总想要最好的。处处要跟她那些姐妹比。 他都说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子,跟那些大家大户贵族出身的子弟比不了,但妻子就是听不进去。 苏青松叹了口气:“好,那我明天就去外头寻寻看。” 苏母很高兴。能住自己的房子谁愿意住在儿媳妇的陪嫁房里。 便说道:“行。如月还在坐月子,你爹去不了。娘跟你把这些东西拿给她看看。也让她高兴高兴。让小凌也看看,她二姑惦记着他呢,还给他送了礼物来。瞧这铃铛,我们小凌以后一定活泼可爱,聪明伶俐。” 苏青松听了很高兴,跟着苏母把东西拎去了后院。 第二百二十七章 怕不是有仇吧 苏母和苏青松走后,青杏撇了撇嘴。 嫂子高不高兴她不知道,但那几件皮毛,嫂子是一定会留下的。她这个冬天好冷,她也想要件皮毛做的衣裳。 苏父看了她一眼,训道:“你嫂子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你姐往家里寄了东西,当然要拿给她看,由着她分配。你做这副表情,是想爹打你吗?” 青杏哼了一声,就拉着青杨进了屋子。 “哥哥,姐姐给你寄了好多书。” “嗯。”青杨咧着嘴,笑得好不开心。 兄妹俩拿起那几本书就翻了起来。 青杨见青杏冷得直跺脚,劝道:“要不我们出去买两件厚衣裳,嫂子要问就说是姐姐给了我们钱?” 青杏想了想,又摇头:“不要。正月都要过了,我都忍到现在了。那钱我想留着。我在屋里,有火盆,不冷的。” 青杨点头:“好。那我们盖被子看。” “好。” 过了一会,青杏又问:“哥哥,你说嫂子会不会同意搬出去?” 青杨想了想:“会的吧。哥哥说二百两能买个三进的大房子呢。住大房子谁不喜欢。” 青杏却摇头:“我觉得她不会。” “为什么?” “我也说不好。但我觉得她不会。” 青杨看了看她,想不明白,就又拉着她,给二人盖上被子,兄妹俩躲在被子里看起书来。 青杏料得不错。 古如月不同意搬出去。 住在自己的屋里,婆家一家人都要看她的脸色,她可以自己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婆家一个人都不敢反驳。 但是一搬出去,她要看别人的脸色吗? 畏手畏脚地看公婆脸色? 怎么可能。 苏母走后,古如月柔声劝道:“我们有房子住,为什么还要花钱再买房子呢?现在城里很多房子都空着,要租给谁住?房子空着,很快就破败了。这不是把银子扔水里吗?” 见苏青松沉默不语,又说道:“而且你现在这么辛苦,连年里都没有好好休息,家里现在又添了一口,正是用钱的时候,买了房子,然后再一家人苦兮兮地过活吗?我嫁得不如姐妹们我认了,但我儿子不能过得不如别人。” 见苏青松有些心动,又劝道:“而且家里要是有个万一,如果需要用钱,或是马大人又换到别的地方,要让咱一家跟着走,到时候房子卖不掉,钱又没有,要怎么办?还是钱捏在手里更安心。” 苏青松默了默,道:“那我再考虑考虑。” 古如月扬了扬嘴角。 “好,那你可得好好考虑。钱就先放在我这里。你跟爹娘说一声,要是有什么花用就尽管来找我,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互相体谅齐心过日子的。” 说完看了苏青松一眼,又道:“这个铃铛小凌一定会喜欢的。真是谢谢他二姑了。这些皮毛,我留一张,给小凌留一张,剩下来的你拿给爹娘和青杏青杨吧。” 苏青松确认过她只留两张,就搬了其他的皮毛出了门。 再来说吕博承这边。 入秋时,他们收到军令,要他们凤翔军出兵陈州。吕博承也在列。 不料队伍行至半途,又收到军令,要他们改道,前去攻占东都。 好嘛,改道就改道。军人服从是天职。 再说了有圣旨在那里,谁敢不听令?又不是九尾狐有九条命,脑袋也不够硬,哪里能随便砍。 队伍于是转道东都。 而在这之前,东都周围军镇,围攻东都,久攻不下。现在这王湖一撤走,听说带走几十万大军,东都只留了个空壳,还要人前去支援? 反正吕博承是忍不住想吐槽的。 但他现在惜命的很,他儿子才两岁呢,攒的金子都不够他儿子置产的,可不能轻易就交待了。 能忍住脾气就忍。 让去陈州就去陈州,去支援东都就去呗。反正在戈壁大漠守城也没好多少。 东都攻了半个月,终于被朔朝一众将士攻了下来。 正当凤翔军想进城的时候,又收到一道军令,让他们回防凤翔,说吐蕃有异动。说是今年天太冷,冻死牛羊无数,怕是吐蕃要入关劫掠。 好家伙,这都到了东都大门口了,要论功劳,分战利品的时候了,凤翔军却连东都大门都没能进去,要掉头回凤翔? 崔晟元帅,你怕不是跟朔皇有仇吧? 上次也 是,把王湖赶出了长安,一路追,王湖一路把辎重珍货扔在路上,让一路追过去的朱全忠等人吃肥了吃到撑,有一半功劳的崔晟却被叫回了。 那回大家就憋了一肚子气。 现在东都就在眼前,王湖在东都都称了帝了,能没留点东西下来? 这临到门口,又让掉头回凤翔? 不知道别人是怎样,反正吕博承是憋了一口浊气在胸。 他也想像其他将军那样,问一问崔元帅。他想问崔晟元帅一句,是不是你抢了朔皇的女人了?让他这么防着你,怕你做大? 凤翔军,从上到下,这个气啊。 在凤翔吃苦受罪不说,这一番进攻东都,死了不少弟兄,好家伙,最后半点功劳都没占上,半分战利品都没有。 现在哪个军镇像凤翔这么听话? 让去陈州就去陈州,让转道东都就转道东都。可是别人吃肉,凤翔军连半点汤都没喝上。 就想问一问上面那位,就不怕凤翔军叛变吗? 吕博承一口气憋回了凤翔,什么事都不想操心,提了枪就到城墙上站岗去了。 面对戈壁大漠,虽然在吹风吃土,但好歹能静静心。 不过,他马上心就静不下来了。 因为他收到了苏青媖的来信。 这一番给他高兴的,只差没蹦起来。顿时就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特别是看着信里,儿子的小手小脚印在纸上,吕博承那个激动啊,都恨不得捧着它们亲上两口。 他娘子就是有文化,写的信,每一个字他都爱看。 还说他想得太远,儿子才两岁,想那么老远的置产的事,有那点功夫不能磨练点技能,提升一下自己? 好嘛,又被娘子教训了。不过他喜欢被娘子教训。 吕博承嘴咧老大。一颗心雀跃不己。 娘子还说他写的信没有内容,他明明写了很多的啊。那好吧,下次多写一点。 吕博承喜滋滋地捧着信,看了又看。他就喜欢看娘子的信,每一个字他都喜欢。就是吧,写得少了点,不够看。 要是儿子也会写字,就好了。可以跟他这个爹写几句,说想他这个爹了。 看了几遍,把信收了起来,扬声唤道:“狗娃,狗娃”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得罪了 “将军。”狗娃颠颠地跑来。 “我娘子说给我寄了一个大包裹,东西呢?” 狗娃摸了摸头:“没有啊。传信兵,只给了我们十几封信,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吕博承再三确认过,是真的除了信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心里那个气。 脚尖蹭了蹭长枪,让它滚到脚面,然后脚尖一挑,长枪被他踢到空中,他再伸手一把抓握住,提在手里,就一脸寒霜地下了城楼。 娘子在信中说,给他寄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是给他做的一些鞋袜,及一只大毛衣裳。想他可能比较费鞋,鞋子又给做了好多双,鞋底都是纳的厚厚的千层底。 也做了一些肉干,果干菜干及一些坚果之物。给他留着吃。 还有山上收的板粟。小宝很爱吃。她入冬了就跟小宝在家里猫冬,小宝就粘着她,母子俩窝在火盆旁,一个烤板粟一个等着吃。 小宝很爱吃板粟,吃了七八个还要吃。养了两只小狗当玩伴,还一边吃一边给小狗也喂了吃。 吕博承想着未见过面的儿子,心里美美的。还想看看是怎样好吃的板粟,让他儿子吃的歇不住嘴。他也好拿来烤着吃上一回。 哪想这只有信,没有包裹! 娘子信里都说了给他做了大毛衣裳,还纳了好多双厚底鞋,还给他带了好多吃的。 这竟然是没有! 很明显是给人昧下了。 要是别的,吕博承就算了,但是娘子给他做的衣裳鞋袜,不能给别人了。 吕博承怒气冲冲就提枪冲到传信兵处。 一脚把门踢飞了。 把在屋里烤火的几个传信兵吓了个机灵。 看是吕博承,顿时有了胆气:“吕博承,你是要造反啊!” 吕博承都不是四品将军了,一个守城墙的大兵,比他们品阶还低,他们会怕他? 再说了,上头对他生了厌,他就是立多少军功,只怕都升不上去。 “我的包裹呢?”吕博承冲他们冷冷地问道。 “什么包裹?” “我家里有给我寄了信和包裹,为什么只有信没有包裹?”吕博承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几个传信兵一听,又坐回了火盆边。 伸着手凑到火盆边取暖,看都没看他,淡淡道:“这我们哪里知道,有什么我们就送什么,没有,我们也变不出来。” 吕博承哪里肯信,提着长枪就在屋里一通翻找。 “吕博承,你要做什么?”几个传令兵忙上手去拦,但哪里挡得住吕博承。 “我们都说没有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啊?” 吕博承不管,想着他娘子一针一线给他做的衣裳和鞋袜落到别人手里,心里就烧着火。 在屋子里翻找了半天,没什么发现。 吕博承又拎了他们的衣领逼问他们,也是没问出什么。 闹得实在不像话,狗娃急忙把崔晟叫了过来。 “放手!博承,你放手!”崔晟赶来,喝止住了吕博承。 听说了缘由,也问了几个传信兵,没人承认有收过包裹。 那能怎么办,只能做罢。 崔晟领着吕博承回了军帐,恨铁不成钢。 “为了一个包裹你得罪传信兵。真是出息了!以后还想不想正常收信寄信了?你得罪了他们,能落什么好?以后怕是信都收不到了!瞧你那出息。” 吕博承冷静过来也有些懊恼。 万一他们几人报复他,以后真的可能连信都收不到了。 恨不得捶自己的头。 可是,娘子做的衣裳鞋袜,是娘子给他做的,他不能不找回来。 崔晟看着他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脾气?凡事先冷静地想一想利弊,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吕博承默了默,抬头看向他:“将军呢?一直收敛自己的脾气,才被人一步一步欺到头上。还不敢多说二话。那些将军校尉才一个个改投他门?” 崔晟被问得愣住了。 失神地坐到椅子上。 他是太收敛脾气了吗?才让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吕博承没管他,转身出了军帐。 苏青媖不知道她的两封信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转眼,马上就要出正月了。 山上的积雪还没化,寨子里也有一些零星 的积雪,冬日里扫的雪堆也还在那里。 小宝被苏青媖等人裹得跟个小熊一样。小手包着,小脸也包着,只露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 他生过冻疮,苏青媖和鲁氏等人都怕他反复,等闲不让他出屋子。 可这孩子又是个活泼好动的。自出生以来也没见过雪,一看见雪就乱激动。 特别是看如意和秀儿堆了大大的雪人,就闹着也要玩。 思渊思源拗不过他的哀求,心软,便时不时地铲上一大盆雪,把盆抱到檐下,让他玩。 怕他冷,没人愿意陪他玩,他就跟两只狗崽玩。 团了雪团,朝小狗身上扔。小狗也配合他,在院子里乱窜,他团了雪就扔,十次也没中过一次。偶尔中一次,估计也是小狗看他可怜,不忍他难过,站着给他砸的。 一人两狗天天玩的飞起。快活无边。 虽然天还是冷的很,但是今年寨里的事多着呢,很多事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建集是各个寨子的头等大事。 平地整地。估计也要不少时间,再修路建屋苏青媖想加快时间,就只能增加人手。 务必得在春耕前把事做完。今年她还想种粮,得平整些田地种粮,或许还要开些梯田出来。 还有开春她要放养白蜡虫,种竹子,要整合各山的资源,为了与商队方便联络,可能还要在仁州城里开一个商铺。 这样机会也多,能接触到各方商队,也不至于太过变动。 若是被一个商队垄断了物资价格,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那几乎就是给那一个商队做事了。 做生意,自己还得有话语权。 正月底,苏青媖把思渊思源叫了过来,让他们到仁州去一趟,在城里买一个大的商铺。 另外,如果有一些合适的人也买回来,最好是庄户人家,懂地里的活,或是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带回寨子里来。 她那座山要开发了。要与其他寨子同步。 她没有人手,只能让思渊思源去人牙处看看了。 苏青媖觉得现在买人应该不用花很多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得用的人手了。 思渊思源应声而去。 又翻过两天,出了正月。 二月的头一天,各寨主再次齐聚柏家寨。 第二百二十九章 开春大事 二十八个寨主齐聚柏家寨。 经过一个冬天的蕴养,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有些长肉。 个个精神抖擞,面色红润,心宽体胖。 山匪被赶跑了,去年冬天,家家有肉有粮,屋外虽然冷,但屋里暖暖和和的,睡觉也能一觉到天光。 寨子里也没有一人冻死冻伤的。老人和娃子,也是活蹦乱跳,让人瞧了就高兴。 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太平日子。 此番虽然才入二月,天还寒着,有些地方积雪还未化,但大伙心里都像揣着一团火,热哄哄地。 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浑身是劲。 攀了山爬了岭到柏家寨来,冷得很,但喝了一碗热姜茶后,就又缓过劲来了。 大家心里明白,今年才是各寨发展的重点。建集是各寨的首要任务。 苏青媖照例奉上热茶热食,屋里火盆摆在各个角落,都烧得旺旺的。 待大家都缓过来后,才问道:“年前让大家安排劳力名单,可有安排妥当?” 纷纷点头:“妥当了妥当了。各寨三十名壮劳力,加上二十名妇人,都已安排妥当。” 苏青媖点头:“嗯。可有征得他们同意?别强征强求了。” 各寨主纷纷摆手:“没有没有。做一天活有十文工钱,又包一日三餐,谁不愿意啊。都抢着要来。最后没办法,还是抽签定下的名单。” “这就好。” 三十名壮劳力要平整土地,砍伐林木,挖树桩子,要建屋要垒砖头,没点力气可做不来这些活。 而妇人则要收拾平整出来的灌木和柴火,要给大伙做饭,洗衣,挑土,及其他一些活计。 “工期最长两个月。再不能多了。四月我们就要开始平整寨子周边的山地,种粮种各种山货。各资源要进行整合,充分利用起来了,不然时间上来不及。” “是。我们人多。两个月应该能完成。” 苏青媖点头:“我做了一个表,各寨主分批分组上工,监督检查工程质量和进行人员管理分配。拖沓c事做到不周全c质量不合格c出差错的,都将记过警告处理。如果事情严重,这一个寨子就整体退出,我们不带他们玩了。” 又是不带我们玩了。 各寨主心里想吐槽,会长大人哎,你别动不动就不带我们玩啊。 多少年了,才盼来大山里有一个集市,大伙去买点东西不用攀山跃岭了,大家一听眼睛里都冒出绿光,日盼夜盼地,就等着开工。 你就说不带我们玩了?那寨民们搞不好都能把他们这些寨主给生撕了。 各寨主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就差诅咒发誓了:“不能。谁敢出半点差错,我们立刻就收拾了他,逐他出寨!再也不让他进山!” “对对,逐他们全家出寨!” 有态度就好。就怕磨洋工,事不关已,出人不出力。 苏青媖暗自点头,又道:“会议结束后,各寨就派人员到达我们建集地点。同时寨子里还要同时开工,请各寨圈出可开山地的地方,我画了图纸,按图纸操作,把山地里的梯田开出来。” 开梯田? “对。” “外面的粮食都卖出天价了。我们不能把山货大价钱卖出去,再大价钱买粮食回来吃,吃苦受罪的,最后也落不到多少好处。不划算。我们还是要自己解决粮食的问题。有些寨子如果不能平整出梯田的,回去查看后,速速遣人报来,我将另行规划。” “是。” “还有,还是照上次说的,建集的树木,白蜡树不要动。也请大家到各寨里,在白蜡树上查看,有发现虫卵的,小心取下,放至一处,速来报我。” “是。” 虫卵?长什么样?有些寨主想问,但见大家一副都明了的样子,又憋了回去。 问出来,会长会觉得他太那啥吧。虫卵都不认识。会让会长觉得他没见识的。万一不带他玩了就不好了。 不能问。还是去问其他寨主吧。 正琢磨着,就听苏青媖又说道:“还有去年秋上我和你们说的,春上要种竹,这个各寨根据自己山里的情况考虑,可以多种些竹。春秋收两季竹笋,竹荪也是好的。” “好的。” “另外,请各寨回去,看看有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比如说打铁,做家具,或是懂医懂药会认药草,会种植,会养蜂的,诸如此类一技之长的人,或者有认识相关的人的,都可以报过来。我有用处。” “另外也可以回寨子里问 问,有没有人有意愿在集里开铺子的人,到时候我会统筹集里商铺的数量及房屋和道路的规划情况。” “好的,回去就问。”各寨一边应一边在小本本上记了下来。 开铺子吗?有寨主心动了起来。 会议内容布置完,这次的春上动员会也就结束了。 苏青媖这会开的很顺利。 也是仰赖各寨主的积极配合。 可能也是大家憋了一个冬天了,摩拳擦掌的,想找点事情做了。一个冬天贴了那么多膘,总得寻机会出来秀一秀,不然白贴了。 苏青媖这边顺利得把动员会开完了,思渊思源那边,在仁州城里也是极为顺利。 现在城里很多商户都关着,贴着或卖或转租的告示,思渊思源二人不费什么力气,就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一个五开间的大铺面。 跟店家结算了银钱,过了契纸,那店家拿着钱就离开了仁州城,回乡下去了。 思渊思源二人查看了一番店铺,苏青媖只让他们买店铺,也没说买了怎么办,二人就只收拾好,把铺子锁上。 然后又去了人牙处。 经过一个冬月,人牙处挤的人更多了。 全都是过不下去的老百姓,拖家带口要自卖自身的。 北方来的百姓尤其多。个个面黄肌瘦。 见他二人进来买人,一堆人蜂拥而上,把他二人团团围住,叫着“大爷,把我们买了吧,不要钱,只要给一口吃食就行” 扒着思渊思源二人的衣摆不放,把他二人吓得不轻。 二人从人牙处跑了出来,到刺史府打听了一番,才了解了缘由。 兄弟二人听完目瞪口呆,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一句p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然他们也不懂,但不影响他们狠骂了一通。 第二百三十章 这操作也是没谁了 此番仁州涌入这么多老百姓,完全是因为北方王湖围剿陈州之故。 王湖的一番骚操作,惊呆了天下无数人。 为小弟报仇,带几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围剿小小的一个陈州。 各方豪侠开始还觉得王湖讲义气,是条汉子。更愿意投奔过来,与他共享天下了。于是大家纷纷在投奔来的路上。 可王湖,久攻陈州不下,断粮了。 断粮了你王湖说一声啊,你好歹等一等啊,要不然你撤出陈州,以后再另行图谋啊。杀他个回马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什么的。 哪知,你王湖来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操作,俘百姓生食之! 这是什么骚操作? 投人入巨碓里,连骨带皮生啖之。 这是人干的事? 本来嘛,朔朝腐朽不堪,大家都想掀翻了它。 王湖他高举义旗,就已得了众多活不下去的老百姓的心。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各地百姓纷纷投身入伍。 王湖也称了两次帝,行情大好。 跟着王湖的人似乎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哪想到,就听到这个消息。惊呆了众人。 本来现在朔朝上下就分了三大派。 一为保皇派。 朔朝是正统,虽然已是破烂不堪,但没准换了个皇帝就好了呢? 抱着这种想法的,没在少数。大家也没想改朝换代。所以保皇派还是得到很多人拥护的。 另一派就是王湖的义军一派。 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水深火热的,忽然听到有个私盐贩子振臂一呼,说要带领大家活下去。 都要活不成了,没准跟着王湖能干出一番大事呢,于是各路豪侠纷纷投之。 这一派对朔朝那是失望透顶。觉得根子都烂了,烂泥再难扶上墙了。日夜都盼着能把它掀翻了。 改朝换代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你朔朝不也是抢了别人的朝廷?改朝换代什么的,大家接受度良好。 而另一派呢,谁也不靠。对这两派都看不上眼。 总体上分观望和积蓄实力两种。 一部分是骑墙派,谁最后胜出我认谁当老大。一部分是朔皇也看不上,王湖的齐朝也没看上。没准还有第三方呢? 而且王湖又能比朔皇好多少? 当初攻入长安,四品以下大臣留用,四品以上全部杀之。把人家躲到乡下躲到山里的都揪了出来,全家老小一个都没放过。 而就是四品以下大臣也没落着好。 王湖手下的人能跟这些旧臣和平共处? 最后也是贬的贬,杀的杀。把朔朝当初留滞长安的世家及大臣都快杀了个干净。 这天下有识人士能投王湖? 本来王湖争取到了很多朔朝藩镇力量,得了很多军镇投他,也不断地在消耗朔朝的主力部队。 朔朝对各军镇已是没太大约束力,只要王湖再坚挺一些时候,他做大做强指日可待。 可他几十万大军围剿陈州,就为了给孟楷报仇。要是攻进去了,自然皆大欢喜,会有更多人来投。 但是久攻不下,粮都断了,也不认怂。 这倔脾气也是没谁了。 然后断粮了,又想出这样一个办法,生擒百姓,生啖之? 像马明温这种心里有底线的军队首领,还能再继续跟着王湖干? 那必须不能。 马明温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就率部队掉头往南了。 北方的老百姓原本还想投奔王湖的,瞧多有义气啊,手下的大将死了,就带几十万大军去给他报仇,感动啊。涕泪横流。 就希望跟着这样一个人,就愿意认这样愿意护着小弟的人当大哥。 看看朔皇当初,手底下文武百官死了那么多人,后面他重夺回长安,那些大臣的家里一个安抚都没有。 必须投奔王湖啊。 几十万大军攻不下?没事,我们来了。纷纷往北方走。 老百姓一是为了一口吃食,如今在军队里才能有一口饭吃。二是想跟着谋取大业,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什么的。 只是没想到还在半路,就听到了王湖的一番骚操作。 都惊呆了。 回过神来,撒腿就往南边跑。就怕被抓去投到石碓里。跑的时候就恨父母少生了两条腿。 所以仁州涌进来一堆自卖自身的老百姓。 让思渊思源不费什么银钱就买了很多人。都不用到人牙子那里。走在路上就有人扒你裤脚,求收留。 这兄弟二人一个不忍心,就收了一串人。 回寨子的时候,后面跟了长长一串。远远见了的,还以为有大部队打来了,纷纷四下逃窜。 苏青媖看着这一长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面黄肌瘦,衣衫不整的百姓,惊呆了。 让他二人看着买些人回来,没让他们收一个军队来啊。 这,得有多少人?大几十号人有了吧? 兄弟二人见苏青媖一时愣在那里,有些忐忑。互相看了看,对视了一眼,挠了挠头,眼神互相攻击对方。 都说了不要收那么多人吧,你还收。 就你心软,还说我。 说得好像你不心软一样。 哼。 苏青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的银子啊。这是花出去多少了啊。 “钱,花完了吧?” “啊?没,没有。就只有买铺子花了一些钱,这些人都不花什么钱。到衙门上契,有裴大人在,都没收我们的钱。还说我们做了好事了,给仁州城解决了难题。裴大人看着涌进来这么多老百姓,都头疼,不知道要怎么安置。” 啊?“不花钱?还都签了契?”苏青媖以为听错了。 “签了签了。裴大人说不肯签卖身契的,不能带入寨子里。” “啊?这么多人,都肯签卖身契?” 瞧着有好些都是拖家带口的,看着是一家人的样子,一家人都肯卖掉,给别人使唤? 怎么想的? 队伍里有人见做主的苏青媖久久没有说话,还以为不要他们了。 跪下就求:“女东家,求求你,收留我们吧。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吃了我们!我们什么活都能干的,求求你” 啊,吃了他们?她看上去是个饥不择食的? 苏青媖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来求她,有点懵。 看向思渊思源。 兄弟二人叹了口气,拉着苏青媖到一边,把王湖的骚操作说了一遍。 苏青媖听完瞪目结舌。 这是人类,能干出来的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 如何安置 苏青媖听完,久久没有回过神。 原谅她一个文明世界来的,听到这样的事,还以为是听天书。 我的天神,这是什么骚操作? 你没粮了,你认个怂啊。 认个怂不会啊?撤兵不会? 不是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吗? 就非要立时立刻把陈州摁倒才甘心? 当过皇帝的人,果然是半点迂回都没有,就非要寸步不让,拼个你死我活才甘休? 只是苦了普罗大众。 “都起来吧。既然都愿意卖身入我门下,那自然也会收留你们。只要你们不做奸犯科,不偷奸耍滑,愿意听令于我,自然也会有你们一口饭吃。” “多谢女东家,多谢女东家。” 这么多人,苏青媖也认不过来,都蓬头垢面的,也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苏青媖只精略地看了一回,有男有女,青壮不少,老人小孩也十几人数。 这么一大群人进寨,早有值岗的人报了忠寨主,跟着忠寨主过来的还有一堆寨里人。 得知是苏青媖买的下人,心里都有些咂舌。这得花多少钱啊。要这么多人伺候吗? 又一听他们的遭遇,立刻就释然了。 原来外面的百姓都过得这么惨了吗?都没粮吃,到了要吃人的地步了? 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心里直呼庆幸。 心软的人看着衣衫不整,这么寒的天,脚上还是一双破洞的鞋,尤其那么多老人小孩,手脚都得通红,心软的都落了泪。 “青媖啊,这么多人,要怎么安置啊?” 忠寨主一边同情一边忧心肿肿,来了这么多人,比现在寨中的人数,都有一半了。 也不知能不能和平共处。 他是个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的人。寨子里的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思渊思源一听忠寨主这么问,也是才反应过来,他们收了这么多人,都没考虑过后续如何安置的事。 “小姐” 苏青媖冲他俩摆了摆手。她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想了想,道:“之前我们种菜的几个山洞,你俩知道的,边上有一些小的山洞,我们之前弃之不用的,你带他们暂时去那里安置。” “是。”俩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有些自做主张了。 苏青媖吩咐完他们,又转身对着忠寨主和寨民们。 说道:“抱歉,打扰到大家了。他们会暂时安置在隔壁那座山的山洞里,等过段时间,我会把他们迁走,大家这段时间可以避免往那边去。另外,谁家有多余的旧的不用的锅碗瓢盆,衣物鞋袜,火盆火桶之类的,可以拿过来,我出钱来收。” “不用钱不用钱,如果不嫌弃,我家里有一些旧衣旧被,我回去拿过来。” “我家里也有。今年冬天有火炕火桌了,都不冷,家里备的冬天的衣物都没用上。我去拿。” “有火桌了,家里的火盆火桶都闲置了,我也去拿。我家里还有多的锅碗瓢盆,也去拿来。” 寨民们很热情,立刻就转身回家拿东西去了。 几十个人站在那里,冻得直发抖,心里正不安,得知被收留了,松了口气。 鲁氏和如意对他们也很是同情,又都是自家下人,立刻就回去搬东西了。 不一会,寨子里各家就搬来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吃穿用都有。 “秀儿,你帮我记录一下,谁家都送了什么东西。” “好的。”秀儿一听立刻掏出小本本就记了起来。 寨民们送来的东西,苏青媖并不想白要。 还是要折银子给寨民们。 大家过得也都不容易,这些东西也并不是各家里就不需要了。现在大家都过得俭省,缝缝补补地能用很久。 而且人情用一次少一次。 “思源思渊,你俩带着这些东西,领他们过去吧。”看着他们冷得不行,苏青媖便让思渊他们领他们过去。 “是。” “另外,你们一会对他们做一个人员档案,姓名,籍贯,家里人口,会些什么本事,诸如此类。” “是。”人员档案他们熟,之前看过苏青媖做过各寨的人员档案。 哗啦啦一堆人跟着走了,苏青媖在原地看着这一堆人的背影,愣了许久。 她是想买些人来的,主要还是开发和管理她那座山。 希望有一些庄户人家 ,懂料理田土的,本分的人,好安排他们开春在山上种些东西。 哪知道,这一下子,给她来了这么多人。 大几十号人,虽然买他们没花什么银子,但要吃要喝,要住要穿总不能让他们一直住山洞吧。 头疼。 去年卖茶籽得的钱都还没捂热。 回到家,苏青媖就吩咐鲁氏和如意:“你们俩叫上寨子里的一些手脚勤快的妇人,帮着做些吃的喝的,送去那边。另外一会走的时候,你们再叫寨子里的一些男人帮着搬些粮食过去。跟他们说下一顿就让他们自己做了。你们俩在那边看看,做饭的锅具够不够,不够再回来想办法。” “是。” “另外,你们跟那些妇人聊一聊,看他们都会做些什么活,家务活什么的,你们俩帮着在那边分配一下。别一堆人,没个领头的,就乱哄哄的。” “是。” 母女两人应下,就飞快地去做准备了。如意去叫人,鲁氏则回厨房准备吃食。 苏青媖也跟去厨房看了一眼,他们一家人原本备的粮够吃到开春了,但这几十人一来,也撑不了几天。还得再去买一些。 苏青媖又叫来秀儿,看了一眼她记录的册子,跟她一起盘算起寨民们拿的那些旧物的价格,让她帮着跑一趟,拿钱给他们,算是苏青媖跟他们买下来的。 又叫秀儿在他们各家里问问,有没有多余的吃食可以卖一些给她的。 “好,我这就去。” “对了,秀儿,柏树呢?有几天没见人了。” “他去建集了。”秀儿垂着眼睛说道。 “啊。不是让他在寨子里吗,我和你爷爷时不时有事要他做的,而且那名单上也没他啊?” 秀儿捏了捏衣角,也不敢看苏青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苏姐姐看来是想吩咐柏树有事做的,她却把他气跑了。 “要是,要是苏姐姐有事找他,我让人去换他。” 苏青媖疑惑地看着她:“你们俩不是好了吗,这又闹出事来了?” 苏青媖也是搞不明白这两个人,本来是一对亲亲热热的小青梅,从小定了亲,就是因为秀儿遭遇了山匪 她就觉得自己配不上柏树了,但柏树都不在意,还是想和她成亲。 去年这两人互相折磨得不轻,眼瞅着冬天里,已经是说好了,两人都不避着对方了,这是,又出状况了? 苏青媖见她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摆手打发了她。 “行吧,你别后悔就行。我挺喜欢柏树的,要不然我下次跟其他寨主开会的时候,问问他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人家柏树家里就剩他一人了,也不好一直孤零零的,还要传宗接代呢。” 秀儿一听,抬头看了看苏青媖,欲言又止。 第二百三十二章 哼,坏娘 苏青媖还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哪知道她什么都没说,抿了嘴拿着银子就跑了。 这孩子! 愁人。 鲁氏和如意带着寨子的女人把吃食做好,就往山洞那边搬了过去。 陆续有寨民过来卖粮食,苏青媖也都买了下来。让寨子里的一些男人帮着送了过去。 家里的库房一下子空了不少。 人都走后,家里只有苏青媖和小宝,还有两只小狗。 苏青媖陪着小宝玩了一会,不过很快就有小哥哥小姐姐来找小宝玩了。 现在孩子们都不剥茶籽了,没事做,又都在寨子里乱窜。小宝的玩伴又多了起来。 看着小宝跟在几个大孩子后面,跑跳个不停,苏青媖微笑着看着。 怎么没人来找她玩呢? 倒是一堆事来找她。 愁。 苏青媖便转身到房里做起各种规划来。 她喜欢做事有计划有规划,不喜欢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遇到有突发状况,线头如果乱糟糟的,她就不知道该抓哪头。 最后搞不好哪头都做不好。 等思渊思源拿着厚厚的一本人员档案回来后,苏青媖已经把开春的计划都做完了。 因有了突发的事项,一下子来了几十号人,打乱了她的计划,便也在计划中增补了。 “小姐,都安置好了。” “住了五个山洞。” “啊,我记得边上有不少小山洞的啊,那些山洞就是不大,我当初种菜时就没要。这么多人,怎么才住五个山洞?有不少人都是一家子的吧?” 哥俩便点头:“是,有好多一家子的。但是天太冷,而且现在柴火不太够,所以暂时让他们住在一起,要不然柴火要烧好多堆。而且锅具也不太够。” 苏青媖点头:“柴火的事好解决,等他们安顿好,让他们自行上山捡去。锅具可能还要辛苦你们俩一趟。” “你们俩再跑一趟仁州,嗯,也不一定要去仁州,去附近的白陂和公溪县看看,有没有锅具,顺便再买些粮回来。” “是。” 又叫住了他们:“对了,我还没问你们,这些人都是真心愿意签下卖身签的?” 兄弟俩都点头:“是的,小姐。我都一一问过他们,才让他们签下卖身签的。反正不愿意签的还有大把的人可以收下来,没必要带回一些有二心的人。” 思源又说道:“我有跟他们一些人聊过,他们说这个世道,没大户人家护着,普通老百姓根本活不下去。朝廷还要时不时征丁。卖身给人家,虽然没了自由,但不用担心被抽丁。总归是能活下来的。” 苏青媖听完一叹。 这连年征战,年年都增补兵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二人下去后,苏青媖翻看起手里的人员档案。 六十五人,有二十五个是零丁个人的,其他都是有家口的。 有家口的,瞧着也不太齐整。 要么缺祖父母,要么缺父亲母亲,要么孤儿寡母要么一爹带两娃,还有几个是独姐妹独兄弟的,父母亲祖父母都缺。 苏青媖看着叹了口气。这世道下,能一家齐整保全下来的能有几人呢? 再看人员的籍贯,几乎都是北方逃难过来的。 南方还好,征兵不是很频繁,在南方征兵丁送去北方及中原,成本太高,也不划算。 所以历年征兵也都是在中原及北方地区居多。防范外族进犯也多在北方地区。 南方一听说征兵,大家纷纷往大山里逃了,也没哪个军队有那精力往山里捉人。 闲的还是战况不够紧张? 再看看履历,庄户人家居多。倒是让苏青媖在里面发现了不少人才。 竟然有识字的人? 还有懂药材的人? 苏青媖大喜过望。 她曾一度对着大山垂涎,这连绵的青山,就是个天然的药库啊,得多丰富的药草资源。可惜啊,她不懂药草。 现在连年征战,一是缺粮,二是缺药。 开梯田种粮是必须的,但她也想找人在山里寻寻药材,定是能卖不少钱的。 而且要是山里能开出一些药田来,种一些外面极需的常用的量大的药材出来,这钱就不缺了呀。 苏青媖有些心动。 看来得会一会这些有一技之才的人。 不能埋没了。 等鲁氏和如意回来,苏青媖又把母女二人叫过来问了一遍。 “小姐,他们太惨了,只有身上那身衣裳,什么都没有。好多人都饿了好几天了。爬到半山腰的洞口都爬不上去,要人又拉又背的。我们送了吃食过去,他们拿过去,就狼吞虎咽,一个个像是饿狼一样。还一边吃一边哭。原本寨里很多人跟过去瞧热闹的,看他们这样,都忍不住抹眼泪。” 鲁氏听完叹了一声:“我们要不是遇上刺史夫人和小姐,我们如今也跟他们一样。我们母女两人都是女流之辈,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如意便说道:“是啊,谢谢马夫人和小姐收留我和娘,我们在寨子里有吃有喝,吃得好睡得暖,外面百姓却是连一顿饱饭都吃不到。以后我就跟小姐在山里了,哪都不去。” 苏青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哪都不去了?要在家做老姑婆了?也不嫁人了?” 如意一听,脸红红地跺脚:“小姐!就是嫁人也嫁在大山里。外面太吓人了,都吃人了。我才不要到外面去。” 鲁氏还很是赞成的点头。 大山里好,大山里清静。像小姐说的,隐世而独立。太太平平地多好。 而且山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缺。再说,他们大山里也已经在建集了,以后会有更多东西卖的,她们不要去外面。 晚上,苏青媖想了一夜,这些人该如何分配。盯着人员档案看了好久,才睡去。 次日,把小宝交给鲁氏母女,不顾他在后面哇哇叫着要撵路,带着秀儿抱着那本人员档案册子就跑了。 “坏娘,不带小宝”气得直跺脚。 如意忙安抚他:“你娘要做事啊,而且要爬山,带小宝爬不动。” “爬得动!小宝乖,自己走。” “小宝走不动。” “哼,走得动。” 说完挣扎着从如意怀里挣脱下来,蹬蹬蹬地往前小跑了几步,然后回头看向鲁氏和如意。 如意憋不住,噗嗤笑了。 见他生气都是一副可爱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抱过来亲两口。 忙小跑过去,抱住了他:“好好,我们小宝走得动。看,这不是走得很好嘛,一会你娘回来,我们就走给她看,好不好?” 小宝气啾啾地点头,嗯,走给娘看。小宝走得动的。 嫌小宝撵路,不带小宝。 坏娘。 第二百三十三章 得不得用 苏青媖到山洞的时候,几十号人早已经起身了。有些勤快的已是帮着缝补,整理山洞了。 山里不缺水,出了洞就有山泉水,几十号人已就着山泉水把自己打理干净了。 有干净的衣裳换,总不能弄脏了。 以前有些人可能看不上这些旧衣,可现在身上的衣裳都穿了一冬没换的了,现在看了都无比珍惜,纷纷把自己打理干净了。 苏青媖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的人。 跟昨天见到的相比,已是焕然一新。 “东家。” “东家。” 见到苏青媖,众人纷纷打招呼。 昨天听思源思渊他们说,苏青媖是二十八个寨子的联盟会长,就觉得不能小看了眼前这个女人。 很多人一边朝她打招呼一边打量她。 自己的东家越是强大,自己就越安全,能在她这里得到庇护。大家都不想再颠沛流离了。 提心吊胆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苏青媖朝他们点头。往各个洞里都看了一遍。见大家都安置妥当了,也放下心来。 在其中一个比较大的洞口,停住了,把大家叫到一起。 “你们大家先暂时住在这里,从这里翻过两座山,那边有我买下的一座山,原本我只打算把那座山开垦出来,种些东西,但现在可能要做些变化。”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我得给你们安置住处。总不能一直住在山洞里。所以我决定在那座山上建一些房舍出来,跟这边的柏家寨一样,成为一个新的寨子。以后你们就是新寨子的一员。以后你们的后代愿意留在这大山里,也可以跟你们一直生活在寨子里。” 他们成了新寨的一员? 大家心里都有些激动。他们也要有家了。 “但这个新寨子,需要你们自己动手去建。建什么样的,我会画图纸给你们。所需的木材竹子和田土,都山里现取。其他需要的物件,我会找人采办。” “是。” 见他们都听明白了,苏青媖便开始翻手里的人员档案,开始点名了。 这六十五个人里,有泥瓦匠有木匠有铁匠,也有曾经开过铺子做过掌柜的,苏青媖先打算重点认识一下这些人。 先把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叫一遍,认识一遍,过个眼熟。 有个一技之长的,在哪都能得到重要。 要是人品不错,以后也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她现在分身乏术,手边没人手可用。 “顾宏德?” “老朽在。”顾宏德听到苏青媖叫他,忙拉着他小孙孙走了出来。 他孙子有些怯怯地拉着他的手臂,躲在他身后。 “东家别介意,我这孙孙这一路上被吓坏了。”顾宏德见孙子顾思明躲着没有跟苏青媖打扣呼,忙解释了一句。 苏青媖还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 而且这一家人就只剩这爷孙俩了,孙子怕是在路上见了一些可怕的事,以至于到了一个新地方还不安的很。 “没事。我是看你开过私塾,当过私塾先生?读书人,你,自卖自身?”苏青媖有些不解地问道。 顾宏德叹了一口气:“小姐没听过那句话吗,最是无用是书生。老朽读了一辈子书,都只是童生的身份,也没再进益。也就在乡间开了一间小私塾,收些附近的学童,混口饭吃而已。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这一路上家里人为了护着我们爷孙,都去了” 话说着,顾宏德就抬手用袖子拭了拭眼泪。 “我活着有什么用啊?什么都不会,连孙子都养不活了”神情颇为落寞。 这世道,饭都吃不饱了,谁还进私塾读书啊。 是要活不成了。 苏青媖想了想,看了看他那个孙子,翻了翻档案,顾思明,7岁,跟着祖父读过几年书。 这一老一小的只怕真做不了什么。 便说道:“这样吧,你帮我每天做个记录,在山里建寨期间,所有的物料进出,及这些人所有的吃食,以及我搬过来的所有东西,都由你整理记录。你这孙子也读过书,让他跟着你,做些小活。” “是,是。谢谢东家,谢谢东家。”顾宏德心里一喜,忙拉着小孙子就朝苏青媖道谢。 心里激动。终于有用了。就怕人家觉得自己老了,一老一小光吃不能干活,不要了他们。 “项尚?”苏青媖又叫了一个人名。 叫项尚的立刻站了出来: “东家。” 见苏青媖朝他点了头,便跟苏青媖介绍起他身边的人。他父亲项珍,妻子项田氏,儿子项佳。 苏青媖打量了一眼这一家人,这项家算是这所有的人中算比较齐整的一家人了。 可能父子二人都是开过铺子,做过掌柜的人,应该也有一些见地,这一路能护着一家人,走到这南边来。 便说道:“你这一家人,祖孙三代,算是挺齐整的,做过生意,开过铺子,如果投到高门大户门下,不愁没有出路。我这里,大山里闭塞,也没什么出头的机会。” “东家言重了。我们之前是小有积蓄,但也只是给大户人家当门人的。给谁当都一样。如果是太平年景,我们也愿意当个自由人。但这乱世,普通人根本活不下去,我父子三代在外面也不过是被抓壮丁的命运,还是这大山里清静。” 苏青媖听完,打量了这项尚一眼。 见他说话不卑不亢,也没像其他人那么落魄,这一家人能从中原腹地走到这南边来,瞧着也是一脸的精明,也是胸中是有成算的。 便说道:“我这里只怕庙太小。” 项尚一听立刻就跪下了:“东家,我们一家是真心地签下卖身契的。我们愿意跟着东家。尚佳还小,我只愿他能平安地长大。我父子二人差点给人抓到军队里了,独留他们母子,是绝难活下去的。” “而且这年头,饭都吃不饱,开铺子也赚不到钱,还要被各种盘剥。没进货的渠道,也没客户,挣的钱都不够交税的。我们也不会种地,别人也不要我们。求东家收留。” 项尚一跪,他父亲尚珍,妻子项田氏也拉着儿子项佳跪下了。 项田氏立时就抹起了眼泪,这要是被人赶走,可要往哪里去啊。 丈夫和公公两个壮丁,就只会拨算珠子,一出门就会给人盯上。要是被抓了去,手上半点功夫没有,他们有个万一,她和佳儿可要怎么活下去啊。 一边想着一边抹起眼泪。 苏青媖叹了口气。 “起来吧。我不习惯勉强别人,愿意投靠我的,就留下,不愿意的,签卖身契觉得委屈的也可以走。我都不拦着。以后想走,也可以直说。但一日是我的人,就得一日听我的话,要是私底下有些小动作,我也是不饶的。” “东家放心,我们都是真心投靠的。” 苏青媖方才那番话一说,所有的人都跪下表了态。 苏青媖便叫了起。 日久才能见人心。这一时半会的,也看不出什么。以后能用就用,不能用也有不能用的处理法子。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人事安排 苏青媖想了想,便又打量了项尚一眼。 说道:“以后这建新寨子的事,就由你负责统筹。银子物料,人员分配,和工程进度把控。你和顾宏德一起负责新寨的所有事项。” “是。” 苏青媖看向他:“我只给你们两个月时间,两个月后我要开始春耕了,别耽误了我的大事。” 项尚心里庆幸不已,立刻表态:“东家放心。我一定把事做好。” 苏青媖又看了看他的父亲项珍,见他安安静静地也不说话,一副儿子做主的表情,便问了他几个问题。 她之前也是开过铺子的,许少严的生意她也是出过一些主意的,她现在没人可用,也想看看项珍能不能用。 一番问答下来,让项珍对苏青媖越加恭敬。而苏青媖对项珍心里也有了数。 “你们知道,我准备在这个大山里建一个集镇吧?” 众人纷纷点头:“昨天听说过。” 苏青媖便点头:“我负责牵头,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但我目前事情太多,还没法到集镇那边去。这样吧,项珍你就替我去一趟吧。帮我查看一下工程的进度,及做一些统筹和记录的工作。” “是,多谢东家信任。”项珍朝苏青媖掬了一个大礼。心里认下了这个东家。 苏青媖对他不知根不知底,但觉得他比大山里的这些寨主寨民们应该是多了一些见识的。 派他过去,也算随时能掌握进度,也好随时调整。 见他应了,便道:“那行,一会你跟我回寨子,明天柏忠寨主会出发到集镇那边去。你和他一块去。” “是。” 苏青媖本来想把人员安排一下的,但既然委任了项尚和顾宏德,也想看看他二人的能力。 而且他们和这些人一起生活过,应该比她更了解这些人的禀性。什么人能干什么活,要安排在什么岗位上,应该比她安排得更完善一些。 便把建寨的一摊子都交了项尚和顾宏德二人。 又念了铁匠万伯胜,木匠高远,泥瓦匠虞蒙三人的名字,都叫出来认识了一番,让他三人辅助项尚和顾宏德。 又翻到郭氏。识文断字,之前还在大户人家里当过仆妇。便叫了她。 “这里的女人和孩子都交给你来安排,让她们帮着做些洗衣做饭的轻省活计,平时工地上有一些活也要帮着做。” “是。”郭氏听了一轮,对于苏青媖会叫到她,半点都不意外。 东家手里那本小册子,很像大户人家的花名册。 她没想到这大山里还有人有这样的见识,知道遣人来问他们过往的经历,有没有一技之长,好知人善用。 看来是个做事有章法的人。 从她昨天说她识字,在大户人家工作过,她就知道只要有想法的东家,一定会用她的。 她虽然想太太平平地度完这后半生,但也不想平平庸庸地活着。 只要东家信任她,她就愿意为她贡献余热。 苏青媖又最后叫了一个人:“凌丰谷。” 五十五岁的凌丰谷站了出来。同时站出来的还有他一家子。 这一家也是除了项家,还算齐整的一家人。采药人凌丰谷,老妻凌孙氏,儿媳凌秦氏,孙子凌南星,孙女凌子芩。 唯一的一个儿子死在战场上了。 “你开过药铺?” “回东家,是的。在老家的小镇上开过一间小药铺,聊以糊口。” “会看病吗?” 凌丰谷摇头:“一些小毛小病的会用药,但把脉是不会的。但老朽识得药草,也跟药草打了一辈子交道了。我一家人都会一些采药晒药的活计。如果东家不嫌弃,有关于药草的事可以交待我们一家人去做。” “很好。” 虽然有些遗憾他不懂医,但来个懂药草的人,苏青媖也觉得赚大了。 看了看他一家人,孙子孙女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只有一个儿媳妇算是能做些力气活的。 便说道:“这样吧,让你儿媳妇先带着两个孙子女帮着建寨子。你帮我在附近山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一些珍贵的药材,再周边走走,看看这几座山有没有一些常用的药草,好采来备用。看到的药草,山里多的,你都记下来。” “另外,帮我看看,我那座山上能不能开一小片山地种些药草。你家老婆子就帮着给你晒晒药材,给大伙调理身体吧,我看大家手上脸上都长了冻疮,你看看山里有没有药草,你们夫妻帮着给大伙治一治。这治 冻疮,你懂的吧?” 凌丰谷点头,心里高兴万分,安排他采药,这是他最想干的活。 “懂懂。这是常见病,老朽今天就进山给大伙采药。” 苏青媖点头。又对着大家说了几句。 便把项尚和顾宏德叫到一边吩咐了几句,就带着项珍回了寨子。 回了寨子把项珍交给忠寨主,跟忠叔说了情况。忠寨主立刻就自来熟地拉着人家聊起家常来了。 事情安排妥当。 山洞里的人也都开始白天在新寨子那边忙,晚上回洞里睡觉。苏青媖跟进了几天,发现项尚和顾宏德做得很好,也就撒开手了。 没过几天,思渊思源回来了。 “小姐,白陂县和公溪县没买到多少粮食,我们还是去了仁州,从李管事那边买回来的。” “李管事过年回来了?” “嗯,回来了。给小姐也带了好些种子来,我们都带回来了。” “真的?”苏青媖很高兴,忙跑过去看。 见他二人带回来好些苏青媖认识和不认识的种子,数量都很多,很是高兴。 “让李管事费心了。” “小姐,李管事还说,他今年能不能收到粮食就看小姐的了。” 苏青媖笑了起来:“李管事倒是信任我。这大山里能不能种出粮来,又能收多少粮,我都心里没底。” 苏青媖一一翻看过这些种子,便让思渊思源二人收到库房放了起来。 现在土地还没化冻,还远不到下种的时候。 “你二人先歇一天,明天,思渊和我去一趟集镇,思源去一趟新寨子那边,看看进度。” “是。”二人应下。 “那小姐,这些粮食要不要现在搬去山洞那边?我们还买了一些麻布粗布和一些家什。” “你们不累的话,就搬过去吧。” “我们不累,现在就搬吧。” “行。”苏青媖点头。 想起明天要去集镇那边,便开始做起准备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能理解就好 次日,苏青媖早早就起了。 怕小宝撵路,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动作极轻地出了房间。 这孩子现在即便鲁氏和如意陪他,白天里也有小哥哥小姐姐来找他玩,还有两只小狗做玩伴,但还是时不时就找一下她。 要是看不见她的身影,就会闷闷不乐的。 只有苏青媖在家里工作,他知道苏青媖在家里,才和小伙伴们开心地玩。 不然就会隔一会问一下苏青媖的动向。 这次去集镇那边,怕是要去好几天,不知道回来,小东西会不会发小脾气。 苏青媖叹了口气,和思渊一起出了寨子。 虽然二十八个寨主都分了组,每天都有几个寨主轮流在那里监督管理,但苏青媖不去一趟,总是放心不下。 这么多座大山,二十八个寨子,加上她的新寨,二十九个寨子,小几千号人。 这么多资源,一定要互通有无,一定要有个集镇做买卖。不仅要让二十九个寨子互市,还要沟通寨子和外头。 要太太平平地窝着,过隐世太平日子,但又不要闭塞,不要闭门造车。 外面的人需要山货,他们山里的人也需要外面的东西。 这个集镇,她一定要把她往好里建,让它成为这附近大山里的中心。 苏青媖到的时候,就见山坳里正干得热火朝天。 各工地上人头攒动。 明明是二月寒风未减的季节,但是现场咣咣木材砸在地上的声音,嗞拉锯木头的声音,砰砰摔泥团的声音,还有汉子们抬着横木呼喝着喊号子的声音 都让苏青媖听了心潮澎湃。 “小姐,按这个速度,都不用两个月就可以把这个集镇建好了。” 苏青媖点头。 “走,我们看看去。” 两人一起朝工地走了过去。 “会长,你来了。” “苏娘子”“苏娘子。” 认识她的人都跟她打招呼。不认识的便盯着她看。向旁人打听她的身份,得知她的身份,肃然起敬。 这就是二十八寨的联盟会长啊。真年轻,长得还好看。 要不是她,这集镇怎么建得起来。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大山里,有些人一辈子没出过山,没用铜板买过东西。不知道集镇长什么样子。 为了给家里买一斤盐,男人们要爬山越岭。现在自家门口也要有集市了吗? 真是多亏了苏娘子。 各寨子是从得到消息的那刻起,就日夜盼着这个集市建成了。 附近的寨子则是天天有人跑来围观,也不打扰大家干活,就远远蹲在山头看。每天看着集市一点点变化,就高兴不已。 几个管工的寨主有时候工地缺人,也会朝各山头吆喝一声,附近多的是人过来帮工的。人人都抢着要在这集市里出一份力。 “会长,你怎么来了?” 忠寨主见她来了,忙小跑着过来。跟着一起的还有黑角寨的茅寨主。 “轮到茅寨主了?” 茅寨主嘿嘿一笑:“是啊。我跟柏忠说得来,正好我们分在一组。” 忠寨主朝他翻了个白眼,什么说得来,是来刺探消息的吧。怕会长指导柏家寨做了一些什么事,漏了大家,个个都想和他分在一组。 每天就不厌其烦的问。 能有什么?会长是那种会藏私的人吗?才说了冬日在会长家吃粥底火锅的事,个个就说要回家也试试。 真是的。瞧着都恨不得搬到柏家寨和会长住得近一些了。 苏青媖不知道他们的眉眼机锋,跟着他们往各工地巡查。 听他们说了各寨主统计商铺的事。 “倒是各个寨都有想在集市开铺子的,但一是怕不赚钱,二是也不知吃住情况怎样,所以观望的情况比较多。我们商量了,要不每个寨再多预留一个铺子出来?但是那样的话,还得再开僻一条街区出来,那样的话,只怕这个山坳平地处就没位置了,还得平半山腰的地方。” 苏青媖一边听着,一边跟着两位寨主,及随后跟来的另两位寨主,几个人一起站在半山腰上,看向山坳里的工地。 两山之间的山坳里,缓坡有限。 按她之前的计划,每个寨一个铺子,做为各寨的集体资产。按她的计划,做成木质两层楼,一层为商铺,二层为库房和临时睡人的地方。 再加上后院,各寨要存放东西,板车或者牲蓄存放,再加上 厨房厢房,那这样一套小楼,地方就小不了。 原来的计划是建成相对的两排,一排二十间小楼。 她特地预留了一些小楼出来,以后怕是有不小的用处。再加上商铺中间的街道,这样一来,这个位置就不小了。 再给各寨留出一个商铺? 怕是位置有限。真的要往半山腰要地方了。 而且她除了商铺,还要建别的房子,另有其他用途。 但各寨里怕是有其他一技之能的人,也想通过互市,达到买卖的目地。这个不能不为大家考虑。 苏青媖想了想,对四位寨主说道:“这样吧。还是按图纸上来建,大家的诉求我知道了。等把集镇的主体工程建好之后,我们再来看看哪里有地方,到时候见缝插针,不一定非要把这些次级铺子再集中到一起。比如东市我们卖吃食,西市我们卖日常杂用,南市和北市再卖别的。这样来。不一定要在一处。” 众人点头:“这样也挺好。” “而且,我们现在建的商铺是永久的,固定的。各寨子如果有想做买卖的,他们一是不一定做长久,二是他们手里的资源可能也支撑不了他做长久生意,可能是一个集或一个月集中卖一两回这样,那也不必一定要买个商铺,其余时间空置还造成资源浪费。” “我们可以临时设个摊点,搭个临时的帐篷,把每一个集想卖货的集中到一处,这样卖完就撤,也不会占用多大的空间。” 四个寨主听完都点头:“这样挺好。挺好的。” 确实这样挺好,因为有些东西是季节性的,也不一定要一个商铺全年摆在那里,造成空置不好。 苏青媖见他们都表示同意,又道:“如果地方足够,我何曾不想再多开一些商铺。我们联盟里面坐等着收租金,每月就能拿不少钱。但这山里实在没有太大地方。半山腰再平地,成本和工期都太长。先把一期做出来再看看。” 各寨主一听纷纷表态。 “是是,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也没想过这集市能有多大规模,能跟外面一样。就哪怕只有一两个铺子,或是有一处临时的地点供大家互市,大家平时有个可以走动的地方,就开心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一期效果好,我们再搞二期。” 苏青媖点头,能理解就好。不患寡而患不均。 “行。那我们再各处看看。” “好,好。会长一来我们都安心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手艺人吃香 一行人又到各工地处查看。 在一处工地,看见有几个十来岁的男娃子跟着摔泥,做砖头。现在天气那么冷,有一个娃子还卷着裤腿,挽着袖子在泥水里搅。 苏青媖眉头皱了皱。 朝那边呶了呶嘴:“那边怎么回事?怎么招进来十来岁的娃子了?工人不够?” 几位寨主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树正寨寨主立刻就回道:“那个搅泥的娃子,就是年前开会,会长你提到的茅卜氏的孙儿。家里不是只有一老奶奶和他了吗,这娃子十一岁,本来我们是不要的。但他祖母特地来求了我,说是让他来工地干活,不要钱,就给一日三餐就行。” “不要工钱,就要一日三餐?” 几个寨主点头:“是啊。现在还没到开春,地里也没化冻,大家猫了一冬,也没事做。” “都没粮吃了?” “没有没有,那倒没有。但能省一点是一点嘛。再说这个集镇大家都想出一份力,如果刚好把娃子们的吃食也解决了,也能为家里省一点。” 见苏青媖不说话,便解释道:“会长放心,不会让娃子们耽误了活计的。而且几个娃子干得认真,一点都不比大人们差。” 苏青媖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便让人叫来项珍。 “东家。” 苏青媖点头,问起工地上的事。 项珍逐条逐项说了一遍,很是仔细,看来真是做了很多工作,细致且周到。 苏青媖朝他赞许地点了点头。朝他问起工地上娃子们的事。 项珍朝几个寨主看了一眼,道:“几个寨主来求,说是家里都是孤儿寡母,生活有困难。我便挑选了几个。平时也注意看了,这几个孩子干活都很是认真,一点都不惜力。我也就留了下来。” 苏青媖又转了转,看了一回,道:“这样吧,工钱也不能不给,就给一半吧。如果还有这样的十五岁以下的娃子,瞧着能做事的,也可以适当地给一份活计,但要安排好,不可拖了工期。” “是。”项珍立刻应了。 各寨主一听,心里转开了,自己寨子还有哪些娃子是可以安排的?有一日三餐,还有一半工钱。都决定回寨子里宣传吆喝一声。 半大娃子吃穷家里,能省一点是一点。 但是得要手脚勤快,干活不惜力的,不然不说会长,他都能削了他们。 正琢磨着,又听苏青媖吩咐项珍:“我给的工期就是两个月,不能多。你看一下各处的人员安排,有人手不足的,让各寨主再回去叫了寨子里的剩余劳力来帮忙。务必要保证工期按时完成。” “是。”项珍应了,又把手里的账薄递给她。 苏青媖接过来看了一眼,心里就开始淌血了。 这才开始,就花了这么多钱了。心好疼。 她去年秋冬收的那批茶籽,得的几千两银子怕是不够填的,看来得花她的老本了。 要命。 几个寨主一看她眉头紧皱,纷纷踮着脚朝账本上看了一眼。虽然没看懂,但不妨碍他们围观。 用眼神示意项珍。 项珍看了正翻看账本的苏青媖一眼,便说了一句:“钱用得快。” 几个寨主一听,立刻又缩了回去。 互相看了一眼,忠寨主得了众位的示意。 对苏青媖说道:“会长,你看,如果钱不够,要不要在各寨里集资一下,让大伙筹一筹?这个集市是大伙的希望,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盼来的,要是因为银钱,导致工程没法进行” 立刻有寨主附合:“对对,我家里还有一些银子,我回去给会长拿来。” “我也有几两。我再在寨子里筹一筹,大家凑一凑。” “对对,大家凑一凑。要是集市建一半没建下去,我都睡不着。” 大家瞧了茅寨主一眼,只有你睡不着?我们所有人怕是都会睡不着。 苏青媖翻了翻,看了看项珍做的预算。 她卖茶籽的钱可能刚好够用,多应该也不会多出多少。不够的话跟裴大人支借支借应该是可以的。 这集市,建的是土木结构,都是木质小楼,好在可以山里取材,省了一大批材料费,其余要用钱的地方,她手里的钱应该够用了。 跟寨民们筹资,太零碎了,而且她不想欠这么多人情。 这集市是她的心血,她不想往后有人有小话说,到她面前指手画脚。 而且建了集市,各寨还要出钱来向 她买商铺,怕是到时各寨还要筹措一笔钱。 苏青媖朝几位寨主表示了感谢:“现在我这边预算还算足够,如果到时候不够,我再朝大家开口。” “好好。有事别一个人扛,这是大家的集市,有事大家一起想办法。” “好。” 大家走了一会,又说起各寨有一技之长的人。 苏青媖发现各寨都有一些泥瓦匠木匠和铁匠,不知道是不是自给自足的原因,日常生活所需,大家生活闭塞,生生地把生活里的各项技能都学会了。 而且一代传一代,技艺还都不错。 “有没有会做陶罐大缸一类的匠人?” 苏青媖打算做些东西,需要用到陶罐大缸,但她在柏家寨里问了一圈,只有小的陶罐,没有大一些的。 “有有。我们寨子里就有人会做。像大水缸,那么大的,我们村里那个人做得可好了。存水存粮,用几十年都不坏。” 树正寨伏寨主立刻应声。 苏青媖点头:“好,我过段时间会需要很多。到时候再找你引见。” “好好。” 伏寨主高兴得很。他们寨子有人得了会长的青眼,他做为寨主也跟着高兴。 几个人看他这样都没眼看。好像是他得了会长青眼一样。嘁。 黑角寨主茅寨主立刻上前一步,道:“上次会长不是说问问看有谁会养蜂吗?我们寨那个茅卜氏就会。” “真的?”苏青媖心里一喜。 山里盐现在要朝外头买,已是一项制约了,如果能解决糖的问题,最好了。 “真的。茅卜氏这次儿媳妇死了,她年纪又大了,还有个孙儿要养,听到我回去问有没有人会一些技能的,她就说她会养蜂。” “她之前在寨子里没养过蜂?” “没有。她说她父亲是进山割蜜的时候被毒蜂咬死了,她后来就没提过这事。而且以前她有儿子儿媳,日子也过得下去,就更没提这个事。” “那她家里现在只有她和一个半大的孙儿了,她要养蜂,能忙得过来?” “我问过她了,她说如果她要养蜂,就把孙女孙女婿叫回来,到时候把这技艺传给孙儿和孙女婿。反正她孙女就嫁在隔壁的寨子,就是以后住在我们寨子也便当的。” 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这次她孙女婿也来工地帮工了,我观察了,活做得不错,是个不错的小子。到时候她家里要养蜂,得了蜂蜜,没准会成为我们寨子里的主打产品呢。” 其他寨主一听,不乐意了。 他们怎么没有会养蜂的人? 他们也想要有个主打产品,不然二十八个寨子,大家都卖一样的东西,谁光顾他们寨的铺子? 不行,回去再细细地刨问一遍。 有没有娘家亲戚家的技能,自己也会的。都别藏私,关乎一寨的大事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甜蜜的负担 孟库寨寨主从方才一直没有发言的机会。正急在心里。 不行啊,他孟库寨本来就离得远,寨里人不多,还穷,要是会长忘了他们寨子怎么办? 抓耳挠腮。 小心翼翼地开口:“会长,上次您不是说想找个会医术的人?最好是能收进寨子里的?” 苏青媖看向他,点头。 “是啊。咱们这些寨子,也只有零星几个懂点粗浅药草的人,要是谁有个大病,就只能生生熬着。翻山越岭的跑到外面,一是不一定找得到人治,二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扛着等到外面。要是寨子里有个懂医术的就太好了。” 这年头,一是要为吃饱忧心,二是最怕生病。 别的都可以俭省,吃穿都可以少穿少吃,但能不生病?让病不要找上来? 各寨子一旦有人生病,小病就随便抓点药草煎着喝了。大病呢,就只有等死了。想攀山出去都做不到。 苏青媖也特别害怕,怕她和小宝有个三长两短。 她要是有事,留小宝那么小要怎么办?而小宝要是有事,她怕是活不去。心里的挂碍没了,与这世界也没了联系。 她着急想找一位大夫,希望给他好的待遇,让他可以住在寨子里来。 “你有认识的人?他愿意住到大山里来?”苏青媖有些欣喜地问解寨主。 解寨主见会长问他,心里激动。 点头:“我们寨子里有一个人之前出山医过病,说白陂县的隔壁有个叫丰城的地方,城里有一位大夫,医术高明。他老母当初都奄奄一息了,别人都让他把老母亲送上山去了,他不甘心,硬是拖着背着老母亲去了白陂,又去了丰城,最后他老母亲还被对方救活了。现在都活得好好地呢。去年上山采茶果一点都不比年轻人手脚慢。” “丰城吗?”她还没去过。 茅寨主打击解寨主:“人家在城里有铺,医术高明,四野人人尽知,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这大山里!” 解寨主挠了挠头,也觉得有些不合适。 但不甘心,怼道:“会长不是说找医术高明的人吗,没准他有徒子徒孙的愿意来呢。而且现在外面什么形势,也许有人愿意来山里躲清静呢。” 苏青媖静静地听着二人的嘴仗,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有名气的大夫,不一定愿意换地方。 但是没准有徒子徒孙愿意躲清静的呢?或者让他引荐一两位,哪怕有能看懂一些寻常病痛的也好啊。 总不能一有病就抬上山等死了。 “在丰城吗?”苏青媖又问了一遍。 “是。” 苏青媖问了解寨主一些详细的情况,记了下来,准备亲自到丰城一趟。 苏青媖在工地上呆了三天,发现大家各司其职,检查工作的各组寨主都尽心尽责,项珍工作也得力,便和思渊一起回了柏家寨。 她得去丰城一趟。 而且马上就可以采春茶了。 去年她卖了一批茶果,发现各寨周围大山上都有不少野茶,虽然朔朝大家都不喝冲泡的茶芽,但没准有人慧眼识货呢? 而且就算现在大家都喝加了料的茶沫子,但是也是要茶叶子加工吧? 不知是要哪些茶叶。 要是能把这些山上的茶叶都卖出去,她就不用那么捉襟见肘了。 去丰城回来,还得采一些茶叶,去见一见李管事。 然后还得在清明前安排各寨的种植工作,还要查看各寨的梯田开垦情况,分配粮食种子,忙春耕的大事。 哎呀,不能想,一想都是事。 头秃。 一路穿山越岭的回到家。 刚过家门,见到和两只小狗在院里玩的小宝,很是激动,好几天没见到儿子,想儿子了。 “小宝,娘回来啦!” 小宝正撸着小狗崽背上软软的毛,听到苏青媖的声音,激动地站了起来,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正当苏青媖觉得他会跟往常一样,小炮弹一样朝她冲过来时,哪想到就见他转身往屋里跑。 这是,怎么了? 跟着走了几步,还发现她儿子还把门关上了。 这是,闹小脾气了? 苏青媖摸了摸鼻子。 有些手足无措,看了看见她回来,出来打招呼的鲁氏和如意。 鲁氏和如意看了看关上的房门,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天天问,说 娘怎么还不回来。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找娘。” 苏青媖有些心酸:“哭了?” “那倒没有。就是晚上要哄好久。我和娘都说明天就回了,然后第二天他一起床就到院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看,山路上要是有人走动,就蹬蹬蹬跑出来看。见不是你,就一脸失望,一整天都无精打采。” 听如意说完,苏青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不在身边,还是从小跟着她一路奔波,小宝平时瞧着很是懂事,一般不太会哭,但是也很粘人,她一不在家,就找。 苏青媖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故意在门口站了站。 小宝还等着她进来哄他呢,在屋里躲了一会不见她进来,小小的身子又拉开一点门缝往外探看。 苏青媖歪了歪身子,朝他看过去:“小宝。” 小宝抬头看了看她,立刻又扭身往屋里跑了。 苏青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见他正两手举着趴在墙上,头枕在手上,也不看她。 苏青媖凑了过去,蹲下身子,柔声叫他:“小宝”。 他小身子一扭,头还是趴着不看她。 “那娘走了哦。”说完不出声。 小宝一听她要走,抬头看她,见她好好地还在原地蹲着,忽然就瘪了嘴,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苏青媖觉得自己挺幼稚的,把儿子弄哭了。 忙过去抱起他:“哦哦,不哭了,是娘不好。” “娘坏” “嗯,娘坏。娘不应该一走这么多天。小宝想娘了吧?” 小宝趴在她肩头不说话,苏青媖哄了他一会,感觉哄不好了:“娘给小宝拿好吃的好不好?只给小宝一个人吃好不好?” “娘也吃。” “好,娘也吃,真乖。” 有个孩子,是个甜蜜的负担,还要去丰城,可怎么办。苏青媖心里有些发愁。 第二百三十八章 数手指 苏青媖想着去丰城的事也不急,便在家陪了小宝两天。 天还冷,带小宝出去是不现实的。而且外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这要是出了事情,她后悔都来不及。 这才刚一回来,又走,怕是小宝真的哄不好了。也不好给孩子留下母亲说话不算话的形象。 打发了思渊去新寨那边看看。隔天项尚知道她回来了,又和思渊一起回来了。 项尚还抱着账本。 苏青媖翻了翻,很想撅过去。 以为几千两银子建个集镇应该可以够了。心里安定了不少,这一看,新寨子那边花得也不少。 她都快忘了她有六十几号人了。 这些人要吃要喝要穿,要建房要生活。哪哪都是银子。 之前她还给李管事拿了一笔买种子的钱。 这手里剩的银子竟是不够用了? 要了天命。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盯着工程进度吧。该花的钱还是要花,房子的材料不要省,以后又漏风又漏雨的,天天修补我烦。” “是。” “粮食我会让思源去外面再采买一些,现在粮食外面卖得贵,而且附近县镇都没粮卖。” 项尚便说道:“粮食还能吃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思源带着大家进山打猎,女人也进山挖竹笋找野菜找菌子,倒是还不缺吃的。” 苏青媖舒了口气:“这就好。” 把账本递给他,叮嘱了一番,便让他回去了。 人走后,苏青媖便开始发愁从哪再弄一些钱回来。 手里有粮心不荒,手里没钱是真心的荒。眼看钱要见底,而且很多人等着她拿钱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还不能承认她穷。得硬挺着。 正愁着,没想到次日凌丰谷背着一筐药材来找她。 高兴地冲她说道:“这山里是个宝库啊,珍贵的药材不少,寻常大量要用的药草更是随处可见。” 凌丰谷一脸的开心。 现在见到他,跟那天苏青媖见到的已然是两个人了。 山里日子清静,操心事少,太太平平的,不用担心没吃的,也不用担心一家人要生离死别,又能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凌丰谷从一进院子脸上就绽着笑,温文儒雅的一个老采药人的模样。 苏青媖听他说完很感兴趣。 搂着这么多座大山,但因为不认识草药,让宝贝无缘见天日,苏青媖一直觉得很遗憾。 没想到给她送来了一个凌丰谷。 “东家你来看”凌丰谷小心地扒拉起他的篓子。 苏青媖凑过去一看,大多都不认识,就知道人参和灵芝。 凌丰谷捧着一众药材,一一向她介绍,像在介绍自己的孩子。 天麻,黄精,当归,何首乌,丹参,重楼,厚朴,杜仲,半夏 “东家,这大山里药草太丰富了,我一钻进去都舍不得出来。”凌丰谷眼睛盯着这一堆药材,看了又看。 又道:“项尚说东家建新寨和集市,花了一大笔钱,怕是有些不容易。我便收拾了这些药草出来,东家拿到外头去看看,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也能贴补一二,这春天正是采药季节,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进山给东家挖草药去。” 苏青媖听完很是感动。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 冲这位可爱的老头点头:“好,那我就收下了。正好要到丰城去寻一位大夫,正好拿过去卖卖看。” “东家是想找大夫到我们山里来吗?” 苏青媖点头:“是啊,大山里没个有能耐的大夫,一生病就只能抬上山等死。我想看看有没有大夫愿意住进来,或是隔一段时间进山来给寨民们看看病的。大家心里也有个保障。” 凌丰谷定定地看了眼前这位女东家一眼,见她小小年纪,收留了他们这些人不说,心里还装着这大山里这么多寨民们的身体健康。 很是感动。 便说道:“那东家先去寻寻看吧,我之前也认识一些大夫,我也帮着给他们写信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来大山里的。北方现在呆不下去,应该有人愿意进山里躲清静的。” 苏青媖大喜:“行,到时候你写了信,打发人送到我这里来,我帮你寄出去。收信的地点你写仁州刺史府。” “仁州刺史府吗?”凌丰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东家背后的人是刺史大人吗? 也没问,点头:“老朽知晓了。” 又跟苏青媖说了几句如何料理这些药材的事,就离开了。 苏青媖看着这一篓子处理好的药材,不知道它们能卖多少钱,但这里面有几样挺珍贵的药材,应该能得些银子吧? 多少也是个贴补。 那不能拖了,万一药效过了。 晚上,苏青媖哄了小宝半天。 “娘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要好几天?” “不能带小宝吗?” “等小宝再大一点才能带。现在娘要背药材,要背行囊背吃食和水,背不了小宝。” “小宝自己走。” “小宝现在还走不了。你看门口对面那座山,那么高对不对,小宝一个人上不去对不对,娘要爬好几座这样的山,会累,背不动小宝。” 小宝一听瘪了瘪嘴。 “你乖乖地跟鲁婆婆和如意姨姨在家里,等娘亲回来好不好?来,娘教你,一天数一根手指头,数完一只手,娘就回来了。” “数完娘真的回来了吗?” “嗯,数完娘就回来了。来,拉钩。” “拉钩。” 次日苏青媖早早就起了。还是带着思渊。两人一人背一个背篓出了寨子。 丰城。 一处客栈的后厨,一个女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正吃力地拖着一大捆柴往厨房拉。 在地上拖拽的时候,扬起不小的灰,枝枝屑屑也落在地上。 让客栈的女掌柜看得眉头直皱。 大声喝斥道:“你看看你,我好心收你进来做活,你就是这样做的?” 妇人用手在鼻前扇了扇:“这扬了一屋的尖土,要是落到锅里,客人们投述,是你赔钱啊?这柴不能抱进去要这么拖?” 女人见妇人训斥,忙低头认错:“是我的错我的错,我这就搬。” 松了手里的麻绳,朝一大捆柴火俯身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终于找到你了 女人俯身把一大捆粗柴环住,往上一抱 没抱动。 那女掌柜冷冷地看着她:“这个活如果干不了就尽早离开,多的是人抢。” “不,我能干,能干的。”女人朝女掌柜苦苦哀求着。 干干瘦瘦的,脸上被风吹得干裂了。 赫然一看,竟是苏青媖寻了许久的亲姐姐苏青柳。 苏青柳哀求完,见女掌柜不发话,咬着牙,把一大捆柴,吃力地往上一抱,柴火离了地。 然后她紧紧地环抱着,踉踉跄跄,弓着身往灶房方向走。 瞧,她能干的。 好不容易求来这份活,虽说没有工钱,一顿只给两个灰馒头,但一天就有六个了。丫丫吃的少,她和丫丫一顿吃一个就行。余下的那个给生病的韦福昌吃。 她那半个也可以给韦福昌吃。 有时候在厨房有些客人吃剩的吃食,厨房的大厨看她可怜,也会给她两口。这就够了。不饿着就行。 苏青柳弓着身把柴火抱到灶房,放到灶口,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弓着身手撑着膝盖缓了大半天,才直起腰来。 掌勺的大厨见了,摇了摇头。 哎,可怜啊。 为了两个灰馒头被苛刻的女掌柜当牛做马的使唤,又是劈柴,又是抱柴,又是打水,又是洗涮的。 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年头有份干做就该谢天谢地了,在客栈里干活好歹还能得份吃食,好歹饿不死。 忙过中午这段时间,后厨闲了下来。 苏青柳不停地洗涮,掌柜的舍不得用热水,她就一直打冷水洗着各种锅具碗具,两只手冻得通红,都麻木了,指尖僵硬地半天都弯不下去。 那大厨见了,往厨房外面看了看,没有看见女掌柜的身影,便唤了她一声:“这有客人吃剩的菜,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给你女儿吃吧。” 苏青柳正腹中饥饿,胃里直冒酸水,她拼命地干咽着口水,把那股酸意压下去。 听到大厨这么一说,心里高兴万分,忙冲他说道:“不嫌弃不嫌弃,谢谢你谢谢你。” 弓着身朝那大厨一个劲地道谢,拿了一片干菜叶子小心地包了,揣在袖里,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 韦福昌病了,病得很重,她把丫丫身上的钱都花了,才得以让医馆收了他。 韦福昌全家人都死了,他生了病也了无生志,但苏青柳想他活着。 这一路多亏了他,要不是他,她和丫丫早就死了吧。都走不到这丰城来。 现在她们母女还活着,多亏了韦福昌。她也想他活着。 好死不如赖活着。 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更何况他还是她们母女俩的恩人。 黄绪要杀妇孺,他先是在林子里救了她,后来王湖的大军要吃人,他又助她逃了出来,这一路又是护着她们母女走到这南边来。 她们母女欠他的。 她想救活他。 苏青柳小心地护着袖子里的剩菜和两个灰馒头,往医馆方向走。 一路想着丫丫能得一口吃食,不挨饿了,心里高兴,低头快步地走着。丝毫没发现有两个乞儿悄悄地跟上了她。 苏青柳刚从客栈出来就被两个乞儿盯上了。 尤其是她身上传出来的热菜的香气,勾得人直掉口水。 在一处拐角处,两个乞儿快速地扑向她。 狠狠地按住她,把她紧紧捂着的馒头和剩菜抢了去。 “不要,你们还我!快还我!” 苏青柳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那两个乞儿扑了过去。 不能让他们抢了,不然韦福昌和丫丫就没吃的了。 “你们快还我。那是我的。” 两个乞儿哪里会还她。都到手的吃食了,会给她还回去? 那两人一边闪躲着,一边快速地把剩菜分了塞进了嘴里,两个馒头也飞快地往嘴里塞。 几下就下了肚。 苏青柳眼睁睁地看着她捂了一路的吃食,被人吞吃入腹。 那个绝望。 愣怔住了。 待她回过神来,发狠地扑了上去:“我跟你们扑了!那是我们的吃食!” 两个乞儿饱餐了一顿,正抹着嘴,见她扑来,哪里把她放在眼里。 正吃饱了,又是男人,比饥肠辘辘从天不亮就干活到大晌午的苏青柳有力气多了, 两人同时伸手,把她一推 苏青柳就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 见那二人扬长而去,苏青柳崩溃得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她真是没用,吃食都护不住。没了吃的,丫丫要怎么办,生病中的韦福昌要怎么办? 苏青柳俯地痛哭,声嘶力竭。 苏青媖和思渊正好刚进丰城,刚好从那里路过,见到了这一幕。 本来她没多在意。 这一路见多了可怜的老百姓,为了一口吃食,打砸抢杀什么都有。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看多了都有些麻木了。心里隐隐地会发酸会难受,但没想过上前。她不想惹事,也不是救世主。 和思渊正打算快步离去。 没想到就看见那个女人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佝偻着身体,嘴里念叨着:“丫丫丫丫”踉跄地扶着墙离去。 苏青媖心猛地揪紧了。 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脚步不受控制地朝她走了过去。 “丫丫,丫丫,可怎么办?怎么办?娘没用,丫丫” 苏青媖跟在她身后,快走了几步,试着唤道:“姐!” 苏青柳没听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吃食被抢了,她的丫丫又要饿肚子了,都是她没用,连一份吃食都护不住。心如死灰。 “姐!” 苏青媖几乎已经确认眼前这个衣衫破烂,弓着身的女人就是她找了许久的姐姐了。 快步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姐,姐姐!” 苏青柳先是愣愣地看着她,见眼前这个女人紧紧拽着她,对着她流着泪,她恍恍惚惚地,没醒过来神。 待回过神来,细看,被苏青媖一遍遍地唤醒,哇地一声大哭,死死地抱住苏青媖。 “青媖,青媖!” “姐!” 姐妹俩人抱头痛哭。 苏青柳抱着苏青媖,嚎啕大哭。 死死地抱着苏青媖,好像只有如此才觉得真实一样,怕醒过来世间又只余她一人,父母弟妹皆不见影子。 苏青媖也是泪流满面。 夜里她辗转反侧,想着没找着的苏青柳,不知她的情况,夜不能寐。 她盼着她活着,也盼着她在某处好好地过活,等她去找到她,但没想到,再见竟是这样的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