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泥犁》 正文卷 第一章三生石,本命剑,青衣女 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乡。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 赤水女子,复姓淳于,长居赤水畔。着青衣,以素纱蒙面。不知其所来,不知其所归。或见其真容,惊为天人。暮则立于水畔,若有所思,人至而不觉。寒暑易,青丝白发,唯女子容颜不改,人或呼之“神女”。 —— 夕阳西下,阳光一束束从林间收缩,光影渐变,垂下的树影让这片密林变得斑驳,林外的那一汪溪水却在夕阳的映照下愈加清澈。 林中传来踏踏的脚步声,背着鱼篓的少年拨开挡道的枝枝丫丫一路跑出树林,跑到小溪边,看着徜徉流淌的清澈溪水,聪慧的双眼左右顾盼,似在寻找着什么。 陈家明日有贵客到来,小厨娘陈月需要这临月谷照影溪的鲈鱼做本地的名菜招待客人,集市上没有照影溪的鲈鱼,她只好请小书童宁安来这里帮她捉上几条,于是方一从陈家书院下了学宁安就背了鱼篓,带上鱼叉直奔照影溪来捉鱼。 这条小溪边是鲜少有人来的,在宁安的记忆中这片密林里,这条小溪边总有怪事发生,有人见过一种浑身坚硬,双眼赤红的怪鱼;有人见过这湖里的鱼忽然在水里燃烧起来,不一会就在青绿色的火焰中被烧成灰烬,连骨头都不剩一丝,至于密林中突然发狂的野兽,陡然起火的怪象就更是不可胜数了。 这里也时常有怪人出没,道人僧侣,三教九流,时隐时现,有人说他们在找寻什么,却又要避人耳目。 宁安也曾见过这里的怪象,很小的时候他就在这照影溪里捉鱼补贴家用,有一次他跳下去摸鱼,贴着肌体的冰凉水流不知不觉间竟变得有些温热,他起初没有察觉,水下本就比水面要温热一些的,但很快溪水就变得越来越热,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后竟到了他难以忍受的地步,水中的游鱼仿佛突然间受到了惊吓,抖着尾巴四散奔逃,他忙拨开水探出水面,甫一探出水面睁开眼他瞳孔就不禁一缩。 素来水流平缓的照影溪竟呈沸腾之势,一团大火从北面燎原而来,青色的火焰呼啸蔓延,像是一条条火龙咆哮而来,水面霎时变得滚烫。 这幅景象把宁安吓的不轻,他慌忙游到岸边穿上衣服,看着那一条条青色的火舌由远及近,变得愈发壮观。 约莫一刻钟后,那火焰声势小了许多,继而渐渐熄灭,当最后一点火星消失在水面上时宁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溪水被蒸发大半,但从北面流淌而下的水流经过分岔后变成一条条细线汇聚在这洼地里,渐渐的把这片洼地填满,溪水淹没了底下的尸骸,然后渐渐升高,直至漫到它原来的位置。 从那以后青绿色的火焰就在宁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年少的他并不感到害怕,反而十分好奇这照影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奇景。 眼下却不是想这个时候,好几年过去,这里的怪象不再像以前那么频繁了,最近的一两个月这里很平静,想要找到那异象的原因恐怕是不可能了。 宁安站在岸边紧盯着流动的溪水,当看见摇尾而来的鲈鱼时他立时举起手里的鱼叉打算投掷过去,不料就在这时,眼角边上忽然动了一动,有什么东西忽然闯入了视野,宁安眼中不禁一动,注意力随之分散,这一停顿那条鲈鱼已经又潜入溪水深处没了踪迹,宁安心中叹息一声,偏过头看那影响了他注意力的东西,这一转身他便怔住了。 在他身旁约莫一丈处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青色的衣裙如同翠叶,纤细的身形临水照影,面带轻纱,从这里隐约能看见轻纱之下她略有些苍白的侧颜,看起来是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妙龄少女,却不知为什么她一头长发尽是银白色,如银丝般飞在脑后,更加奇异的是她在宁安看来是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实体,只是一道影。 这个人...好生惊艳,又好生奇特,看她站在水边若有所思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年纪轻轻的居然白了头发。 宁安以为是哪家的小姐有了心事才来这照影溪边上散心,看看天边暮色已现,便道:“姑娘,天色不早了,这里常有怪事发生,你早些回家吧,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 那女子却没有理会他,依旧形单影只的站在那里,望着水面轻声的道:“我想离开这里了”, 宁安道:“不要从林子里走,往东面去有一条小路,走不多时就能看见通往镇子里的大路,那条路安全......”, 他话音未落,那道青色的身影忽然一动,再看时那女子竟赫然间便到了他眼前,她的手指也点在了他的额头上,而奇异的是她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云气,明明近在咫尺宁安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姑娘...你...”, 讶异之下宁安眼中露出一片惊色,少女的手指却变成了一团火苗进入他的额头,跟着火焰接二连三的从她身上燃烧起来,宁安额头处登时一片温热;火苗在他额前越聚越多,少女整个人化作一道火流窜入他体内,额头处的温热变成滚烫,继而以额头为中心,那剧烈的灼烧感快速蔓延到全身,他在一瞬间便被火焰吞噬。 “啊——”, 青色的火焰燃烧着他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让他忍不住痛叫出声,但这叫声只有片刻,火焰很快就将他的意识完全吞噬,宁安脑中一空,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 宁安家里也来了客人,是宁安的舅舅,宁安母亲杨氏的二哥杨覆,杨覆少小离家,后入颍川青锋派修行,颇有些神通;一转眼离家三十载,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来到小妹的家,而他这一次来是为了再播下一颗种子。 杨氏像小时候那样帮杨覆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把他往家里领,杨覆背着手走在她身侧,道:“深山修行之人素来不知年月,小妹,我该早些来看你的”, 看着杨氏的布衣裙钗,杨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杨氏笑道:“家道中落,没法子的事,你们修行之人和我们一样身不由己,担惊受怕,我知道的,虽然这些年有些一言难尽,但安儿还在我身边,我没什么不满足的”, 杨覆正要说什么,忽然察觉到一丝灵气波动,虽然那灵气一闪即逝,但修行之人对灵气极为敏锐,他确信自己的感觉绝不会错,他问杨氏道:“宁安已开始修行了?”, 杨氏吃惊道:“怎会,这个镇子是在封关闭灵阵下的,灵气极其稀薄,都归几位供奉所有,其他人根本找不到修炼的法门,安儿自也不会例外”, “那这里怎会有修行之人的灵物?”, “这......”,杨氏面露犹疑。 “小妹,不必瞒我,我们是亲兄妹,我还会害你吗?”, “...二哥,你跟我来”, 杨氏领着杨覆穿过院子走进内室,点了一根蜡烛打开地下暗室的门,擎着蜡烛顺着地下的石阶走下暗室,上方的门关闭后这不大的暗室里便只剩下蜡烛的光源,烛光照耀处杨覆看见一只上了锁的长条形铁盒子,铁盒子上盖着油布,油布上已经积了一些灰尘,这铁盒子显然已经在这里存放很久了。 “就在这盒子里?”, 杨氏点了点头,走到壁厢旁按下嵌在墙内的开关,打开暗格,从暗格里取出铁盒子的钥匙交给他。 杨覆略一颔首,接过钥匙后先随手布下封灵的小阵法,然后才走上前打开铁盒子,铁盒子里用布包着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另有一只精致的剑匣;灵气立时便流动了开来,在门口察觉到的灵气源头果然是在这里。 他打开布包,取出里面的半块黑色石头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光滑石头上刻着的“勿忘”两个小字清晰的映入眼帘,字迹呈暗红色,带着一点腥味,是用血写成的,杨覆不禁蹙起眉头,心中不解,可当他的灵气探入其中的时候有几副画面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暗红色的天空,荒凉的墓地,看不清字的墓碑,坐在墓碑前的小女孩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披头散发;她抱着一块石头坐在坟前,低头咬破手指,用血迹斑斑的手指在石头上写下四个小字,鲜血顺着手指和石头上留下,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端详良久,又抬头看了看墓碑,将石头放在怀里摩挲了良久,毅然决然的将石头摔在地上摔成两半,两块石头灵气斐然,如受牵引般飞向坟墓,小女孩伸手抓起一块,看着另一半的石头融入土中,进入地下,她好像很累了,抱着仅剩的半块石头躺在地上,生命缓缓流逝...... 眼前画面一转,杨覆又回到了暗室之中,他心中蓦然一动,这半块石头是...引魂一族的三生石。 他又打开剑匣,一道微光乍现,匣中银白色的飞剑映入眼帘,剑意雄浑,灵气逼人,绝不是一般修士能够祭练出来的飞剑。 拿起飞剑,食指运灵点在剑身上,手指轻轻而过,一道道血线也在他指下缓缓现出,杨覆心中又一次掀起波涛。 “本命飞剑,三生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最后一本玄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玄幻这个题材大家知道的,既是大神的坟墓也是新人的坟墓,能出成绩的越来越少了,被诟病的也越来越多,无脑、小白、注水...可能受众仍然很多,但大多数人对这个题材的印象并不好。 说起来也很可悲,玄幻题材的小说风靡了十多年,质量最好的还是最初的那一批,,等作品还算能拿得出手,后来的作品虽然大火的很多,但质量上总体是呈下降的趋势的,相关题材的写手功夫不够是显而易见的,这个题材里想要出现一个金庸、古龙式的人物怕是不大可能了。 我的写作生涯也是从玄幻开始的,平心而论,之流开始写的时候自我感觉不错,但写到中途就察觉不对,主角性格和行事逻辑出现了问题,一些配角在设定上有所割裂,剧情安排上也出现严重的问题,加上当时双开且逢严打,导致第二部太监,我并没有什么遗憾,甚至有些庆幸,因为即使坚持写下去也是狗尾续貂,徒然耗费心力罢了。 后来,我读书学习和知识积累的方向有所改变,玄学类的书籍看的少了,历史,科学,悬疑相关的书增加了,写作方向的改变是必然的,而这一本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写玄幻题材的小说了。 这本书能写的好吗?不知道,每一次开新书我都想尽我所能,既让人心潮澎湃,又阅读的欲望又兼顾其逻辑和深度,但能做到吗?只有写了才知道,全力以赴,共同见证吧。 新书明天起正式连载,大家一起加油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章机缘 “我一介凡人,怎能谋得这等灵物;这块石头和这柄剑是安儿的”, 杨覆的吃惊和讶异都在杨氏的预料之中。 “宁安的?”, 杨氏点了点头道:“安儿一出生便吐气成石,化出了这块石头,我不知这是什么,只知道它必非凡品,应是对安儿至关重要的宝物;而这柄飞剑是在安儿出生的第二天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我睁开眼时便看见它悬在安儿头的太阴灵火...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哼,五长老的武体在这灵火之下也不堪一击,你说厉害不厉害,大长老说了,这灵火的威力足以与三家四派的镇山之宝媲美,甚至犹有过之,若非如此,大长老又怎会赐下这最善御火的火鸦”, “足以媲美三家四派的镇山之宝?那一旦成功,我们正阳派岂不就像三家四派那样,就算在血月祸劫时也有自保之力?”, “嘘,小声点,这附近还有别人觊觎灵火吗?”, “师兄不用担心,我在此地监视已久,的确有小宗派的人来此探查灵火的事,但他们并不知道灵火该如何运用,也没有御火的法宝,他们只在这里停留片刻,没能见到灵火就离开了,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那便好...奇怪,这小子体内什么也没有...身体硬的像块石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兄,或许是我们修为不足的缘故,不如把这小子带回正阳门吧,让几位长老探查他的身体,能取出灵火自然是好,要是一无所获就让他在门内打杂,这样长老也不好怪罪我们”, “恩...也好”, “......”, “什么人?”, 说话的人语气有变,两个人都警惕了起来,宁安竖起耳朵来,但却没有听见第三个声音,耳边反倒响起了剧烈的风声和奇怪的碰撞之声,片刻后便听那两人闷哼一声,好像吃了大亏,声音也更加的惊疑。 “观音宗,水月庵,圣印莲华,你是度母......”, “嘘...” 这一次宁安终于听到了第三个声音,很轻很柔的一个声音,是女子的声音。 “师兄,她的身份和名字决不可外传,更不可与她争执,我们快走”, “哼,我们走”, 听得出他的不甘,但走的却是极快,连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风声一动两人便离开了。 宁安心中仍然忐忑着,那两人虽然走了,但还有一人在侧,虽然她击退了你两人但宁安却还不知道她的来意,十有八九,她也是为那什么灵火而来得。 但接下来宁安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那人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声息,却有淡淡的香气传入鼻息,那异样的香气中混杂着一点檀香...这样的寂静让宁安心中更加不安,不过不一会儿他便感到手心里传来一片温热,仿佛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一股柔和的力量顺着手心传入体内,驱散了他身上的寒冷,僵硬的身体也在这柔和的力量下一点点融化,这种温暖和舒适却使他意识更加模糊,倦意忽然席卷而来,徜徉在温暖中的他朦朦胧胧的又睡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章夜出 意识又变得模糊起来,但僵硬的身体逐渐被那柔和的力量抚平,融化后眼睛好像能够睁开一条缝,虽然身上还是没有一点力气,意识还是朦胧,但宁安努力的将眼睛睁开少许。 眼前亦是一片模糊,恍惚间好像看见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不要动,你中了尸毒,好好躺着,听我说便好”, 耳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只是她的声音与脑中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的,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梦中。 “那道残魂在你的体内,看起来她并不想伤害你,但这对你而言是祸是福尚未可知,日后你若是踏上修行之路,切不要轻易动用她的力量,若你此生都只是一介凡人...那再好不过了,这个封闭的世界早已经是无间地狱,这宁静祥和的小镇是少有的桃花源,如果可以,永远也不要离开这里;你体内的尸毒非比寻常,我只能暂时替你压制下来,你不轻举妄动,这尸毒便不会发作,可若是意外发作...那恐怕大罗金仙也难救你了”, 女子抬起手腕,布下一座小阵,阵内的灵气如水般滋养着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外泄。 “好好睡一觉吧...切要记得我的话”, 女子起身缓步离开了这里,宁安想要说什么,喉咙和舌头却不能动弹分毫,朦胧中又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星垂四野,夜风吹进林中发出簌簌的响声,狼的叫声从远处传来,灰暗的天空中一轮弯月散发着淡淡的光,黯淡的月影使得身旁汩汩的流水声也让人觉得惊恐。 “姑娘...”, 宁安咕噜一下坐起身,举目四望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鱼叉和鱼篓好好的摆放在一旁,他粗重的喘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继而往下看自己的身体。 身上好像没有一点异样,但那青衣裙裳,面带轻纱的少女他却记得清晰,她化作一道火流涌入自己的体内,那剧烈的灼烧感让他瞬间失去了知觉,然后是一些奇怪的话语,什么太阴灵火,残魂,尸毒...对了,还有一个神秘女子让自己切要记得她的话...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地面陷入了沉思。 “宁安...宁安...”,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林中传来,打断了宁安的思绪。 “小月,我在这里”, 宁安忙站起身,刚向林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来蹲下身捡起鱼叉,背起鱼篓。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提着灯笼从林中小跑出来,远远的看见他,她提着灯笼迈开小腿跑的更快了,一溜烟到了宁安身前,弯下腰胸口急剧起伏,却提起灯笼照着宁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气喘吁吁的道:“宁安,你没事吧”, “我...没事...”, “真是的,叫你捉一条鲈鱼就回来,我等了你两个时辰,天都黑了”, “对不起,没捉到鲈鱼”,宁安挠了挠头。 小姑娘瞪眼道:“谁担心鲈鱼啊,是这么晚了怕你有危险”, “我没有,我只是...小月,你一个人来的吗?这林里这么危险......”, 小月摇了摇头,道:“是你舅舅带我来的”, 她转过身指向林子的方向。 舅舅...宁安一怔,顺着她的手指却果然看见一道人影背着手站在林外,远远看去像是一道幽灵...... ...... 夜晚的森林并不寂静,野狼出没,毒蛇盘绕在树上,乌鸦的叫声带着一种不详;杨覆背着手静静走在林子里,他受杨氏之托带着陈月来这里找寻宁安,但这舅舅和外甥两从没见过面,宁安甚至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舅舅,于是宁安用对前辈的礼节后向他施了礼后两人便不知该说什么了,宁安和陈月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宁安,他真的是你舅舅,你娘说的”,陈月小声的对宁安道。 “哦”,宁安也小声的答应一声,悄悄抬眼疑惑的看了一眼杨覆的背影,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陈月瞥见他的小动作,小声道:“宁安,你是不是饿了?”, “恩...有一点”, “喏,我给你带了糕饼”, 陈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撕开油纸,糕饼香甜的味道便向鼻子里窜来。 “好香啊”, “快吃吧,宁安,明早卯时别忘了到书院陪少爷读书,下学后去老爷那里,老爷有话要对你说”, “老爷...找我?”, “恩”, “要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明天你见了老爷就知道了”, ...... 早就等的心焦的杨氏见到爱子后气不打一处来,竖着眉头将宁安责骂了一顿,待见他低着头顺服的样子后又觉得心疼;当年逃难的路上的颠簸使她早产生下宁安,也正是因为早产的缘故,宁安从小就体弱多病,家里缺衣少食的境况使爱子雪上加霜,直到在陈家谋了一点生计,送他去给陈家少爷当伴读他的身体才好一些;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乖巧听话,不吵不闹,七八岁的时候就帮衬家里谋生计,送到陈家后虽然读书刻苦,但一个伴读的书童和一群少爷们在一起难免受欺负,他知道这里的营生来之不易,所以受了欺负总是忍着,因为这些缘故杨氏对他心有愧疚,见他认了错便不再责怪他。 宁安又向身旁这个叫杨覆的男子多看了几眼,从杨氏的口中知道这个男子的确是自己的舅舅,是一名修士,他离家已经三十余年了。 听说修士可以飞天遁地,移山填海,有凡人想也想不到的神通,但劫界的人都知道,当血月来临时,来自界外的恶物将会降临劫界,掀起无边血祸,纵然是飞天遁地的修士也只能躲藏起来以求一时之苟安...... 晚饭时一家四口同桌,爷爷宁朗与舅舅豪饮了几杯,宁安也执晚辈礼陪舅舅说了会话,细看时才发现舅舅的眉眼和自己果真有几分相似。 子时不到宁安便回房休息了,杨覆夜宿前素有打坐吐纳的习惯,今晚也不例外,他在房中呼吸吐纳,功体运转,灵气于经脉中流转,洗精伐髓;须臾,耳中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风响,他心中不禁一动,他修行多年,恶战无数,只听声音便知道这是修士御风飞行时衣袂翻动的声音,声音是从外甥宁安房里发出来的,可他身上半点灵气也无,根本不是炼气的修士,又怎会御风飞行的? 当下起身无声无息的走到宁安房间门口,房间没有上锁,他轻轻的推门而入,目光所及处只见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半掀着,窗户也是敞开着;杨覆剑眉一动,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被窝里一片温热,宁安显是刚离开不久。 杨覆身形一动从窗口横飞而出,身姿当空一展便扶摇而上掠到,借着高空的视野他立刻就看见前方那个御风疾行的身影,正是宁安,他身上灵气内敛,身法却迅若飞凫,在空中足尖一点便飘出四五丈远,那奇特的身法看起来...像是一道流火,杨覆修炼三十余载,见过无数奇人异事,却从没见过这等奇特的身法。 真是咄咄怪事,杨覆当即也敛去了自身灵气悄悄跟在宁安身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章月印万川 杨覆又到了那片树林上方,宁安一路身法飘忽,竟是径自往临月谷照影溪而来;五里之地,御风而行不过须臾,杨覆却愈发讶异,宁安的御风之术十分娴熟,论术竟远在自己之上,要知道他已经修炼了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来他专精于剑与气,御风之术能与他一争高下的人着实不多,可自己这个外甥御风术之高竟到了一个连他也只能仰望的地步,若不是他灵气微弱恐怕自己根本就跟不上他。 宁安身上的古怪还不止于此,晚间他特地用肉眼探查了一番,宁安的确没有修行过,只是宁朗教过他一点武艺用来强身健体,与修士的练气法门相比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不值一提,他自然也不会什么炼器之术,便不知道那柄铭有“平安”二字的飞剑是从何而来的了。 杨覆亦看过宁安的经脉和血气,与那柄飞剑没有丝毫牵连,可那柄飞剑中分明有他的血精,是与他气血相连,元气相通的本命法宝。 忽然间,杨覆心中一动,不对,在树林上方身法如浮光掠影的人不是宁安,虽然是宁安的肉身没错,但那种冷冰冰的气息绝非宁安所有,脑中忽然闪过一种可怕的术,夺舍。 是被什么魔物夺舍了吗?从迹象上看这几乎是确凿无疑的,一想到这里杨覆心中更加谨慎,不仅灵气内敛,吐纳的气息也都闭合了。 他绕山而行,小心翼翼,宁安仿佛毫无察觉,双脚踩在树梢之上竟在这树林的尽头,与照影溪相接的地方停住了;他就这么静静的立在那里,轻若无物地飘在树梢之上,仰起头看着灰蒙蒙天空上悬挂着的那一弯月牙。 他在做什么?杨覆不禁疑惑起来,宁安就这么飘在树梢之上,衣袂轻展,如同一道幽灵。 须臾,他张开了嘴,似在吞噬什么东西;杨覆定睛一看,只见四方稀薄的灵气开始倒卷,夜色下点点金光汇聚向他口中而去,而上空亦垂下一缕幽幽的光,仿佛一条发光的细线进入他的额头和口内。 这是...一种奇特的修炼法门?杨覆更加不解,但片刻后他双眼赫然一动,心也跟着剧烈的跳了一下。 那点点金光是白日里残留在此地的日精,那细线般的幽光是子夜月升之时才会有的月华,宁安是在吸收这里的日精月华;这是在修炼无疑,可修士修炼万难用日精月华,盖日之精散于大地,月之华映照万川,乃是万物所需的天地之灵,修士无法驾驭,纵观整个劫界,能够吸纳日精月华以修炼的功法也是寥寥;而杨覆清晰的记得古书中记载有一种恶物能够吸收日精月华来获得力量,那就是有了一定气候僵尸,低等级的僵尸只能饮血为生,白僵,黑僵,跳僵自有等级,每一个等级都是一道鸿沟,黑僵纳阴吸血化作跳尸,跳尸纳幽阴月华成飞尸,自飞尸起便可兼而吸纳日精和月华,而在飞尸之上的则是犼和魃。 魃,传说中的僵尸之祖,肉身蜕变到了巅峰,为世间之最,可变换身形,自成法相。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 犼,它已不是僵尸,而是魔王,拥有数千年甚至万年的道行,实力恐怖,能杀佛吞龙。 若是当真如古书所言,那现在的宁安至少该是一具飞尸,他是被产生了意识的飞尸夺舍了吗?杨覆暗自攥紧了拳头,若是果真如此那自己真的束手无策,凭他的修为想杀一只跳尸也未必能做到,而飞尸...就算它用的是宁安的躯体自己也毫无胜算,修为实力上的差距是不可冒险试探的,见识过修罗地狱的他知道试探失败的代价往往是生命,而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 离开吧,就算是自己的外甥也不值得自己拼上性命;杨覆修炼多年,性情早已凉薄,血缘也好亲情也好都束缚不了他。 他瞅准机会准备离开,身上却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目光一转便呆住了,只见“被夺舍”的宁安不知何时已经回过头来,冷冷的目光正向这里看来,双瞳中青碧色闪动,幽幽然如同两团跳动的鬼火。 被发现了,杨覆心中登时一紧,手指忙按在乾元袋上以防他暴起攻击。 宁安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身体便浮空而起,衣袂一动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半空。 他去的方向好像正是他来的方向,宁家...万料不到自己的小妹家里突然便成了是非之地,杨覆眉头蹙起,心道回去看看吧,若是那飞尸要杀人吸血,自己能救一个是一个,若是救不得就只能怨他们命苦了。 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临水照影,山崖高耸,流泉湍急而下汇入照影溪,隐隐的只觉得此地大有古怪,可到底古怪在哪里有说不上来。 罢了,速速离开为上,飞尸吸收日精月华的地方阴气极重,生出什么邪秽恶物来也不足为奇,而在布下了封关闭灵阵的小镇里一旦因斗法而泄露了灵气整个镇上的人都会受到殃及。 靠近宁家时杨覆从空中落下,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宁家和往常一样平静,宁朗老翁还没睡,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从这里能看见纱窗里的那一点火光;黯淡的月光洒在小院里,没有血腥气,没有惨叫声,他想象的所有事都没有发生,那股冰冷的气息也突然消失了,任他如何敏锐也再察觉不到分毫,而宁安房间的窗户已经关了起来。 怎么回事...... 杨覆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预料中;思衬了片刻,他敛去声息进了宁家,再一次无声无息的走到宁安房间的门口,轻轻推门而入。 看清屋里的情形后他又怔住了,宁安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和衣而眠,呼吸均匀,睡得正香;他身上没有了那股冷冰冰的气息,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他的外甥宁安,不是那个吞食日精月华的飞尸...... 古怪,真是古怪,杨覆凝思片刻,终是不明所以,只能摇了摇头离开了宁安的房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章书童 寅时起床,宁安捧起书卷在自己的房间里晨读;劫界的书典都有断代,儒、道、佛三家的书都缺损严重,陈家书院编的这一本虽然浅显,但却完整,易于学习,也易于讲学。是以夫子每日讲学都讲这一部,从第一部讲到第三部,而宁安每天读的也是这三部书。 半个时辰后宁安放下书卷,到院子里举石锁,双臂平展,双手提着石锁在小院子里走圈;他从小体弱多病,这是爷爷宁朗教他锻炼法门,除此之外还教了他几套拳法,招式简单,贵在实用。 宁朗老汉上了年纪已经没有了睡意,早早的就披衣起身,这时正坐在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看宁安提着石锁在院子里走圈;他年岁大了,早已不再玩石锁这种东西,却乐的看孙儿提着石锁呼哧呼哧的样子。这个孙儿性子像他死去的爹,浑身一派书生气,宁朗起初很不喜欢,但教他武艺时这个向来乖顺的孙儿却表现出他意料不到的韧性,冬练三伏,夏练三九,每日晨夕用功,这几年来竟从未断过,他这才发现这个孙儿不是没有刚性,而是很多时候因家境不得不屈就,骨子其实刚性和韧性十足;于是宁朗老汉老怀大畅,只觉得这个孙儿越看越顺眼。 “小子,连着一个月都只能走十圈,今天能走几圈啊?”, 宁朗老汉在地上磕了磕烟锅子。 宁安手臂已经颤抖了,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听到爷爷的问话也不答话,只提着石锁咬着牙一圈一圈的走,约莫一柱香后他走完了十圈,腿也开始颤抖,脚步却没有停下,仍旧向前走着。 “哈哈,好小子”, 宁朗乐呵呵的。 宁安又咬着牙走了两圈,直走到手脚酸疼,筋疲力尽才扔下石锁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道:“今天...走了十二圈了”, 宁朗摇头笑道:“小子,不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铜皮铁骨,力大无穷,能打死一头牛了”, “爷爷现在也能打死一头牛”, “哈哈哈哈,臭小子”, “安儿,来擦擦脸,该去陈少爷那里了”, “来了”, 陈家的书童每天卯时前要到各公子门前等候,为公子少爷们收拾笔墨纸砚,然后陪少爷们一起去学里一起读书,上课;书童每月的月钱是八十文,能很好的补贴家用,另外每日早晚可以在陈家用饭,又能为家里省下一笔开支。 出门前碰到杨覆,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似有心若无意的问了声:“宁安,昨晚睡得好吗?”, “恩,好”,宁安有些摸不着头脑,杨覆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淡淡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便转身回房了。 宁安到陈家时先去厨房帮衬了陈月一会儿,和她一起就着小菜吃了块饼,然后便去陈元礼宅前等候。 陈家是鱼羊镇的望族,家资深厚,族中又有人在鱼羊镇担任供奉之职,是以数十年来屹立不倒。 三子陈元礼是庶出,虽然陈老爷和夫人都待他不错,但嫡出的两个兄长却没少给他气受,待他大一些了性子便就有些阴鸷,从面相上就是一副心机深沉的样子;陪他读书宁安总是小心翼翼的。 “吱呀”一声,宅子的大门打开,一名婢女从里面走出来道:“宁安,三少爷已经换好衣服了,你进去吧”, “是”, 宁安施了一礼便往里走,见他一如既往的恭瑾乖顺,那少女笑道:“宁安,你在府上都四年了,怎么见了我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宁安道:“在下不是害怕姑娘,是府上礼节如此,到了少爷宅里还要靠姑娘照应的”, 少女险些笑弯了腰:“呦,你的嘴可真乖,你到厨房里去不要陈月照应的吗?怎么对她就没有这些虚礼,整天跟在人家身后‘小月小月’的叫?”, 她一说起这个宁安不由得红了脸,做了个揖便逃也似的往内宅去了,只留下少女在门口咯咯的笑。 陈元礼用完早饭后宁安已经收拾好了笔墨纸砚,将它们连同书卷一起装在书篓里背在身后;出了门宁安便跟在陈元礼身后,看得出今天陈元礼心情不大好,脸上好像罩着一层阴霾。 “宁安”,陈元礼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少爷”, “你武艺如何?”,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宁安答道:“我...武艺寻常”, “这些年陈家待你如何?我待你如何?”,陈元礼又问道。 少爷今天是怎么了,宁安更加不解,却只能答道:“当年我娘逃难来到鱼羊镇,住的是草屋,睡得是木板床,生计全靠爷爷外出打猎,是老爷援手才让我们一家三口得以温饱;我娘常跟我说要记得老爷和夫人的恩情,夫子也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一直记在心里的”, “你只说陈家,那我呢?倘若有朝一日我有了危险,你怎么做?”, “少爷...”,宁安道:“我是夫人指给少爷的书童,陪少爷读书,少爷一向待我不薄,倘若少爷有危险宁安自然要和少爷共同进退,不过少爷您多虑了,您不会落入险境的”, 陈元礼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凉薄的唇角边露出了些许笑意,但旋即便成了冷笑:“没有危险?呵,很快就有危险了,外面可不是鱼羊镇,那些小宗门的修士和无门无派的散人哪个不是担惊受怕,朝不保夕?老爷要把我送去青锋派,却把二哥送去安全的净土宗,让大哥好好的待在家里帮他打理家中事务,不就是因为我是庶出的?哼”, 他脸色又变得阴沉。 “青锋派......”, 宁安却有些没回过味来。 陈元礼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的这个书童虽然读书时聪慧,心思却还质朴,对陈家三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很迟钝;这倒不是什么坏事,质朴的人往往忠心。 从腰上解下钱袋子递给宁安道:“拿去给你娘添置些东西吧,再打造一件兵器,我们很快就要去往青锋派了”, “啊...少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章陈玄感 菜和调料昨天就配好了,但陈月仍是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上午,她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师父后面学做汤水了,她所在的那个村子以舞勺闻名,在这乱世中这调些汤汤水水的手艺就是她们的谋生之道。 陈家的贵客不是别人,正是陈元礼的族叔陈玄感,他很小就被送到青锋派学艺去了,虽然只是泼水般的洒了出去,但这陈玄感当真争气,几十年苦修,一朝功成成了青锋派的一方掌事,也从陈家的庶出一跃而成为极受重视的靠山,他荣归故里自然是受到陈家高规格的接待。 宁安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热闹,陈老爷差人叫他是在午后,接风宴已经散去了,他这才跟着随从有些忐忑的来到老爷的客厅。 陈老爷和夫人宁安都是见过的,老爷的精力都花在打理家事和应酬上,脸上总是一派和气;夫人吃斋念佛,待下人宽厚,在宁安眼里像是一尊女菩萨。 客厅里还有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他面容硬朗,目光如炬,掀起袍角坐在那里便让人不敢逼视。 “老爷,夫人...先生...”, 宁安知道这男子身份不同寻常,却不知如何称呼,便叫了一声“先生”, 陈老爷不禁哈哈大笑,向来严肃的陈玄感也忍俊不禁,夫人抿着嘴笑了一会儿道:“宁安,不必拘束,坐下来说话,沫儿,给宁安斟一杯茶”, “是”, 沫儿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论身份比宁安要高一截,本不应她给宁安斟茶的,但今天不同,夫人要格外施恩,所以才让沫儿亲自给他斟茶。 按说以宁安的身份是没资格坐在这客厅里的,但夫人既然让他坐他便坦然的坐了,也坦然的受了沫儿的茶。 “宁安,三少爷的书读到哪里了?”,夫人先与他说些家常话。 宁安道:“读到第二卷了,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那一篇”, “夫子的功课有按时做吗?”, “少爷每晚酉时前都能做完功课”, 夫人笑了:“你记得倒清楚”, “宁安是少爷的伴读,这些都是应该的”, 夫人笑意愈深,转过头来到:“小叔,你看这孩子如何?”, 陈玄感颔首道:“丰神秀骨,心思内敛,虽不是什么惊艳之才,但若肯下功夫也能小有造诣”, 陈老爷抚着短须道:“这么说,宁安可以和元礼一起拜入青锋派了?”, 陈玄感没有立刻回答他,他转而看向宁安道:“你是杨散人的外甥?”, “杨散人?”, “杨覆”, “他...是我舅舅”, 宁安心思微动,听起来,自己的舅舅至少应是有点名气的。 陈玄感点了点头,看向陈老爷道:“我与杨散人一同来的,杨散人和我说过有个外甥,想要带去青锋派一同修行,便是他了”, 陈老爷闻言不禁大笑道:“这可赶一块去了,我本就看宁安不错,想选他和元礼一起拜入青锋派,又有杨散人这层关系,可不是天意吗?”, 夫人嗔怪道:“你们只顾自说自话,也不问问宁安是不是愿意”, 陈老爷点头笑道:“看我,得意忘形了,宁安,你意下如何?”, 宁安道:“我会和少爷一起去青锋派”, 他没有说愿意,脸上也没什么喜乐,这不过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而已。 陈老爷却没看出他有什么心思,摸着短须笑道:“好,好,你如此明白事理,我决不亏待你”, 拍了拍手,下人从帘子后面端了一个盘子进来,盘子上放着一只一袋钱;陈老爷起身亲自把这一袋钱拿给宁安,笑道:“这二十六两银子你拿去,另有一笔钱明日送到你娘那里去,知道你孝顺,这些年你们娘两对陈家尽心尽力,这是你们应得的”, “谢谢老爷,谢谢夫人”, “去吧,明日不用陪元礼读书,后日一早来此,和元礼,陈月一起去青锋派”, 陈月...宁安心中一动,却不能多说什么,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宁安一走厅里的三人就都敛去了笑意,陈老爷站起身背着手,脸上一派肃穆;让陈元礼拜入青锋派是他一早就定下来的,陈家三个儿子,长子是要承接自己这个位置的,不能让他冒险,次子和三子只能送到外头学艺,若是能和陈玄感这般拼出一条路来陈家便多了一个靠山,要是不幸早夭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少一个人也少一桩内讧,多少年来陈家就是用如此手段代代相传,也代代保持繁盛和血性的。 陈月和宁安也是一开始就定下的,陈月聪明伶俐,心思细腻,照顾元礼的生活起居应是无虞,宁安聪慧忠心,文武双全,可以当做元礼的左膀右臂,不管是在危险重重的路上还是残酷的青锋派宁安都能帮衬一把;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全了,日后元礼纵然心中有所积怨,体会到自己的这番心思想必也不至于记恨自己。 可谋划了这么多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毕竟,一旦出了这鱼羊镇元礼要面对的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玄感,外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给我交个底吧”,良久,陈老爷道。 杨玄感道:“尸横遍野,流血漂橹;妖魔横行,邪秽丛生......劫界早已是修罗地狱”, 陈老爷叹道:“这么多年了,就没有一点改变吗?”, “每天都在改变,每一天都比以往更差,更绝望”, “那些赫赫有名的大高手、大宗派就不能做点什么?三家四派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大的名声”, “三家四派仅能自保而已,如果不是有镇派之宝护持着什么三家四派早就被赶杀殆尽了,至于什么绝世高手,后起之秀,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久;劫界的修士不过是一群活在黑暗里苦苦求生的可怜虫而已,谁都不例外”, 陈老爷和夫人不禁摇头叹息。 陈玄感道:“你们不用担心元礼,青锋派人丁凋零,对此次招选格外看中,我和杨散人亲自下山处理此事,自会将这批弟子安全送到青锋派,至于血月之祸,我们都尽力躲避就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七章买命 劫界是个修罗场,从宁安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只能待在鱼羊镇,绝不能离开这里一步。 不止宁安,镇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他们会在这小小的镇上安稳的度过余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踏出这里一步,除非鱼羊镇的阵法忽然失灵,使得整个镇上的人遭劫,每个人都知道这就是他们唯一的生存之道,因为外面的世界,这个被称作劫界的地方根本不是人的世界,而是恶鬼的世界。 “娘,外面到底有什么啊?”, 年幼时宁安常这样问杨氏。 每每这时杨氏都会告诉他当年在逃难途中见到的可怕场景。 “其实娘也不知道,每当血月来临的时候,天上便出现巨大的黑色涡流,异界的魔物从涡流中降临劫界,他们自称上界之人,所过之处所有生灵都将涂炭,几乎没有人能逃过他们的杀戮”, “魔物?娘,我们劫界不是也有很厉害的人吗?”, “安儿是说修士吗,是啊,劫界有过许多赫赫有名的修士,但他们的生命都如同短暂的流星,一朝升起,晚夕便落,在那些魔物眼中,他们都只是猎物而已”, “猎物...没有人打得赢那些魔物吗?”,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修士也好,凡人也好,只能躲藏”, 宁安不禁沉默,良久,他握紧了小拳头道:“娘,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打败他们,让劫界的人永远不再躲藏”, 见爱子年少天真又勇敢无畏的样子,杨氏爱怜的笑了,温暖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道:“安儿,不必有这样的志向,你平平安安的娘就知足了”, “娘,那些魔物长什么样?”, 杨氏摇了摇头:“不知道,见过他们的人是活不下来的,他们从不留活口”, ....... 后来,夫子带他出鱼羊镇历练,但那一次的历练途中突逢血月,夫子匆忙带他回到鱼羊镇,这件事杨氏并不知道,而那一次的历练中宁安对血月只是惊鸿一瞥,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安本以为自己也会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永远都待在鱼羊镇,和这个小镇共同沉浮,但现在他不得不面对外面的世界了。 回到家中时杨氏已经做好了饭,宁安洗了手到饭桌前坐下,将钱袋子放在桌上,道:“娘,给你的”, 杨氏打开钱袋,见里面白灿灿的银两,不禁愕然道:“安儿,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老爷给的,娘,我就要和少爷一起离开鱼羊镇,拜入青锋派了”, 这话一出桌上的杨氏和宁朗都放下了筷子,杨覆目中也微微动了动。 “是陈老爷跟你说的?”, “恩”, “安儿,把这个钱退回去,我们不要”,杨氏说着站起身抓起钱袋子道:“走,娘和你一起去”, 宁安却依然坐在那里,道:“娘,你收着吧”, “胡说什么,这种钱是能收的吗?”, “娘,我已经答应他们了,这钱退不了的,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你......”,杨氏又气又急,“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宁安仍是一动不动,只是伸手摸了摸印了五根手指印的脸颊,入手处只觉火辣辣的。 “安儿,你怎么能收这种钱......”, 杨氏心中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宁安脸上有些委屈的样子又觉得心疼,眼泪不禁留下,声音也变得哽咽。 宁安也心里难受,放下筷子道:“娘,我回房休息了”, “安儿......”, 杨氏唤了他一声,想来却是束手无策,心中愈发悲凉,忍不住伏在桌上啜泣起来...... ...... 黄昏,宁安独自坐在山头看头顶拂过的云朵,石子在手里捏来捏去,又抬起手将石子扔进湖中。 “你不想拜入青锋派”, 杨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但听起来似乎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宁安道:“由得了我吗?舅舅,在鱼羊镇,大户人家若是打死了家里的奴仆,只要缴纳二十六两银子就没有人再追究了;老爷给我的钱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六两,便是告诉我他把我的命买下来了;我答应他,以后就得和少爷一起出生入死,是死是活全看自己的造化;我如果不答应,恐怕很快就会被赶出陈家,陈家再随便跺一跺脚,娘的生计也就断了,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镇上还怎么活?打猎为生吗?你看临月谷还有多少猎物?”, “从到这镇上起,我们一家三口就寄居在陈家,不管老爷和夫人平日看来多么和善,他们做出的决定都是不容下人们拒绝的,娘如果退了这买命钱,我们宁家在这镇上也就待不下去了,而离开这里,更没有活路”, 杨覆倒是没想到他看的这般透彻,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宁安不答话,他当然什么都知道,过了片刻,他道:“舅舅,陈家的那位先生说,你是青锋派的散人,是和他一起来的”, 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杨覆没有瞒他,点头道:“青锋派人丁凋零,正在招选弟子,但青锋派纵然不堪,想要踏进青锋派的山门也不那么容易的,劫界灵气稀薄,没有哪个宗派会招收资质下乘的弟子;我和陈掌事此番下山便是要挑选几个有资质的弟子;我的来意早就和你娘说了,你娘不想你知道此事,我便一直没有说”, 宁安道:“舅舅,外面还有像鱼羊镇这样安全的地方吗?”, 杨覆道:“有自然是有的,但所谓的安全之地都像鱼羊镇一样,布下了封关闭灵大阵,将地气和灵气封在阵内,隐匿一切踪迹;做这一切为的就是躲避上界之人的神识,这样的地方上界之人难以察觉,劫界的人自然也难以察觉,否则也谈不上什么安全了”, 宁安苦笑道:“果然无路可走呢”, 杨覆道:“那便拜入青锋派,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宁安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八章离乡 难得的一天空闲,宁安没有在家休息,做完早课后他先去书院拜访夫子。 得知他要离开,陈世遗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久久没有说话,宁安便拘束的站在一旁,过了片刻,陈世遗摆手道:“罢了,既然陈家执意要你去,那便去吧”, “夫子......”,夫子向来不苟言笑,每与他相处时宁安都感到拘谨,但夫子对他的照顾确是无微不至的,比之对陈家一众子弟尤甚,此时分别在即,心里也觉不舍,他捧起手里的木盒,浑如当初杨氏领着他拜师时的样子,道:“夫子,以后宁安无缘再听您教诲了,师恩难报,这只山参是宁安一点心意,夫子保重”, 说着眼中隐有泪光。 陈世遗与宁安缘分极深,素来拿他当得意门生看待,本想多教他一些时日,却没料到陈家突然做此安排,心内不由得叹了口气。知道宁安少年心性,把恩情看的很重,他没有推辞,接过木盒道:“你我师徒缘分未尽,颍川九万大山,青锋派,我会去看你”, “夫子...会看我?”, 陈世遗摆手道:“这两日多陪陪你娘吧,出了鱼羊镇,照顾好自己,这里的事不用你担心”, “是”, 离开书院后宁安去铁匠铺打了一柄匕首,两只梭镖,一张弓,一只箭壶,又配了十二只羽箭,跟着去药铺抓了些药根据老方子制成毒水淬在匕首上。 少时经常跟宁朗老汉出去打猎,宁安知道爷爷教他的那几套拳法只是强身健体用的花架子,唬人用的,真遇到了危险那种拳法就是白给,打猎时用到的技巧才是真正实用有效的。对付大型猎物时通常用弓箭和投掷的矛和梭镖,不让它们靠近,而生死搏杀时猎人布置的陷阱和淬了毒的锋刃才是最致命的。 匕首上淬好毒后宁安又用做了两个简易的捕兽夹和两只绳结,都准备好后他将这些器物都放进杨覆送他的乾元袋中。 乾元袋是修士之物,只有钱袋大小,内中却别有乾坤,能可放置修士的兵刃法宝,普通的弓箭等物自然也不在话下。 厨房的锅里在蒸肉馒头,杨氏在房里给宁安收拾衣物,翻到他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时眼睛又红了。陈家人既然发了话,不去是不行的,宁安懂得道理她自然也懂,可懂归懂,心里却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 “小妹,青锋派的山门大阵每个月会开启一次,届时时刚入门不久的弟子可以下山探亲,你不必过于挂怀”, 昨日,见她过于伤心杨覆这么安慰她。 杨氏却拭着泪摇头道:“路上那么危险,怎么敢让他频繁回来,只在年节时回来看看罢”, 他这一去,往后的日子就都是担惊受怕了;杨氏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收拾好的衣物,又起身把蒸好的馒头包起来。 临行前,杨氏将宁安领到暗室;宁安自小在这里长大,却不知道家里还有这间地下的暗室,杨氏按下暗格,脚下的小门缓缓打开时宁安不禁睁大了眼睛。 “娘,这是......”, “下面有对你至关重要的东西,娘瞒了你很久,现在也该告诉你了”, 擎着拉住走下暗室,进入后从墙壁的内侧关上上面的门,幽暗的暗室里便只剩下这洒下的烛光。杨氏打开铁盒子,俯身正要抱起剑匣匣中却忽然震动起来,她不禁一怔,打开了剑匣便见匣中的飞剑如受感应般发出锵然的剑鸣之声,周身剑光大作,倏然飞起,化作一道白光直射向宁安。 杨氏骇然转身,却见那柄飞剑已悬停在宁安身前,剑柄微微弯曲,在他额头上点了点,竟好似故友相逢般的亲近。宁安也不禁张开了嘴,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中升起,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好像带着自己前世的记忆,熟悉而温暖。 手指轻轻触碰在剑身上,冰凉的触感便顺着剑身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身体包围其中,几道血线出现在剑身之上;当他的手握住剑柄时飞剑更是发出充满了愉悦的鸣颤。 杨氏将三生石和本名剑的事一一向他说明,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柄剑当真与自己有缘,那块石头更是伴随着自己的出生;他握着飞剑,端详着手里的三生石久久没有说话。 “安儿,这两件宝物的事娘一直瞒着你,因为娘是希望你永远都用不到它们的,现在却事与愿违”, “安儿,这两件宝物你要小心保管,轻易不要示人,娘最怕的就是你仗着有宝物在身就认为自己异于常人,进而疏忽大意,其实这两件宝物改变不了多少东西,这世上被扼杀的人也数不胜数,出了鱼羊镇,你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招惹是非”, “娘,我明白”, 翌日清晨,东西都已经收拾停当了,杨氏仍叮嘱个不停。 “安儿,这些馒头带在路上吃,钱不用再省着花了,照顾好自己”, “出了鱼羊镇,你以后应该都会和少爷在一块,要是遇到了危险,先想着自己,不要逞强去保护别人”, “娘......”, 杨氏蹲下身给他扣上胸前的衣襟,帮他理好衣领,道:“娘以前常叫你记陈家的恩,那是因为陈家对我们的确多有照顾,若他们不逼你和陈元礼一块去青锋派,娘永远都会记得他们的恩情,会和你一起为陈家尽心尽力;可现在不同了,宁家受了陈家的恩,拿了陈家的钱,赔上的...可能是一条命。我们宁家不再欠陈家什么了,陈元礼的命重要,你的命同样重要”, 宁安眼睛一红,险些垂下泪来,他喉咙动了动,有些哽咽地道:“娘,我知道了”, “不要想家,这里...能回便回”, 她揉了揉微红的双眼,起身深深看着杨覆,道:“二哥,往后安儿便托你照顾了”, 杨覆点头道:“你放心”, 宁安离开时宁朗只是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宁安走出十数步,回过头来时见杨氏仍倚在门口,嘴角微合,担忧难舍的心情溢于言表;宁安忙转过头,心里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陈家的人也早已把陈元礼的东西都准备停当了,宁安来时陈老爷又送了他和陈月一些盘缠,和夫人一起把陈元礼送出门,看着几人一起上了牛车。 车夫拉着牛车到镇子的出口处,崇阳门,杨覆远远的看见陈玄感领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站在崇阳门旁。隐隐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杨覆知道那定是这镇上的供奉,供奉掌管着封关闭灵阵的入口。 “陈掌事”, 杨覆跳下车来走向陈玄感。 “杨散人”,陈玄感还了一礼。 “这孩子是......”, 杨覆低下头看向那个有些拘谨的少年,少年没有与他对视,低下头时眼睛却滴溜溜转着,看起来便是一副机灵的样子。 陈玄感道:“镇上一户贫苦人家的孩子,根骨不错,能可拜入山中,我给了他父亲三两银子他父亲便答应了”, 杨覆点头道:“也好”, “王乞生,去后面的牛车上,我们该上路了”, “是”, 少年答应一声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崇阳门外灵气忽然旋转,先是汇聚成一片汪洋,汪洋的中心出现一个小洞,旋即放大成界门,截然不同的两幅图景出现在界门内外,界门之内是鱼羊镇的崇阳门,界门外则是斜阳小径,一派荒凉。 轮轴转动,牛车缓缓驶出界门,宁安抬眼看见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九章陈尸道 灰色的穹顶笼罩着大地,蜿蜒的小道被荒草覆盖,不远处林木稀疏,四下里一片空无,没有城镇,也没有人烟。出了界门再回望时已看不见鱼羊镇,封关闭灵阵不禁封锁了灵气,也将小镇隐于阵下,从这里看去只能看到荒芜的小径和灰白色的土地。 牛车缓缓行驶,后方平板车上的几人都没有人说话,出了鱼羊镇他们都觉得讶异;而陈月还没有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她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指派到陈元礼身边,一同去青锋派,只是她和宁安一样都是身不由己。 杨覆和陈玄感都换了一身普通的布衣,只把乾元袋挂在腰间,看起来像是一只钱袋子。陈家有的是豪华的车架和华美的衣服,可此番去往青锋派最忌讳的就是引人注目,是以他们都身穿布衣,乘缓慢的牛车,连素来喜好华服的陈元礼也穿的是粗布衣服。 杨覆和陈玄感俱都擅长御风和御剑之术,鱼羊镇与青锋派相距遥远,御剑会比牛车快很多,但两人都不敢带着宁安等人御风而去,这会损耗他们自身不少的灵气;若是在灵气充盈的青锋派他们自然不会在意,吐纳一番便能补足自身损耗的灵气,可在这灵气稀薄的外界想要吸收灵气功体运转的强度便会增加数倍,能够吸纳的灵气也很有限,一旦遇到敌人,这将是致命的危险。而回灵丹这等珍贵的丹药虽然随身带着,但轻易自然是不会用的。 从出镇的卯时到赶路的午时宁安一直有注意天空,顶上的苍穹始终都是灰白色,云层后的太阳则是暗红色,这使得灰色穹顶笼罩之下的大地宛如末日一般,他不禁道:“今天...是阴天吗?”, 陈玄感道:“劫界没有晴天,永远都是这样的天色”, “没有...晴天?”,宁安不解,他想起自己随夫子历练时,血月来临之前,天色也总是带着一丝灰暗,即便是晌午日头毒辣时天空也蒙着一些昏暗,只不过不似此时这般死气沉沉罢了。 陈玄感道:“劫界是一个封闭的世界,异界的魔物布下了巨大的结界将这个世界彻底封闭了,东南西北各有边界,上方的穹顶也是界限。每逢血月来临时异界的魔物会在穹顶上开启一道界门降临我们的世界,带来一场无边血祸,而我们却永远也无法离开劫界去看一看劫界之外的世界,永生永世我们都被困在这里”, 他说着这番话时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语气,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可宁安等人却都觉得心中一颤,他们知道出了鱼羊镇就等若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却不知道这个被称作“劫界”的地方是如此一个可悲的世界。 “我们都生活在...别人的结界之下吗?”,陈元礼抬头看着天空,眉头蹙起,陈月也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衣角。 陈玄感颔首道:“刚知晓劫界真实面貌的人都会觉得难过,可悲,毕竟没有人想生活在这样的穹顶之下。尤其当你明明知道天外有天却注定被困在一隅的时候,我们其实连井底之蛙都不如,井下的蛙至少还能看到真实的天空,我们却对这结界外的异界一无所知。其实你们不必难过,当你们经历过一次血月后便会明白,劫界的生灵对异界的魔物而言连蝼蚁都尚且不如,每一次的血月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绝望之下,人便会认命了”, 几人面色更加难看,心里都有很多话想要问,一时间却都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陈元礼才道:“叔叔,你说我们都生活在异界的结界之内,可我明明见过雨雪风雷”, 陈玄感道:“雨雪风雷乃是因云气而生,结界内外皆有云气,自然便有雨雪风雷,抬起头,你们看见的就是这结界内的云气”, 他手指上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便是那灰蒙蒙的云雾,那灰色的云永远都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样子。 陈元礼又沉默了片刻,终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道:“劫界那么多神通广大的修士,就没有人能打破这结界吗?”, 陈玄感道:“这种问题以前我和杨散人也曾问过前辈们,答案便是没有,但凡劫界生灵,见到异界的魔物是只能选择逃,别无他法”, 他环视了几人一眼,道:“劫界的事等到了青锋派后再慢慢和你们说罢”, 他显然不愿再谈此事。 地面并不平坦,轮轴轧在地上不时发出声音,中午时分几人肚子都饿了,陈月取出布包里的油纸袋,解开各个油纸袋,将里面的牛肉、腌菜、腊肉、羊腿等倒进碟子里摆在陈元礼身前。这是陈元礼平素的膳食,陈老爷吩咐厨房做了很多让陈月用油纸袋包好,给陈元礼路上吃。若是平时陈元礼自然是自吃自饮,但这时却要笼络人心,便先招呼杨覆和陈玄感,杨覆和陈玄感辟谷多年,饮食极少,便委婉拒绝了。陈元礼又让宁安和陈月与他一起吃,宁安和陈月没有拒绝,只是有些拘束。 那个名叫王乞生的少年饿了半晌显然也是饿了,与陈元礼等人却说不上话,一直默默的坐在一旁,这时闻到那诱人的肉香只感腹中更加饥饿难耐,便默默的掏出布包里干硬的馒头往嘴里塞,他生硬的咬了一口,目光微转时见陈元礼正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喉咙不禁动了动,忙收回了目光。 “出了鱼羊镇,或许永远都回不来了,你家里人就给你做了这个?”,陈元礼道。 王乞生低着头,小声的道:“我...家里穷”, “叔叔不是给了你家三十两银子吗?”, “我爹有病在身,不能干活,那些钱是给他养老用的”,王乞生低声的道。 宁安和陈月看向他时不由得充满了同情,陈元礼虽然不喜欢这少年,却也能体会到他的难处,道:“过来一起吃吧,反正我们几个也吃不完”, 王乞生巴巴的看了看他,怯生生的靠近了几分,陈月将盘子往他那里挪了挪。 他们很快就吃不下去了,牛车不知行到了哪里,入眼处忽然看见红褐色的泥土,一具具残尸陈尸道边,有几具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就这么高高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陈月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胃里也翻涌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十章赶尸人 牛车轧过一条干涸的手臂,车体摇晃了一下,陈月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去呕吐起来。宁安怕她掉下车去,忙拽住了她的胳膊,右手在她的背上轻拍了拍。 他的目光却停留在道边和树枝上的尸体上,无论是道边的还是挂在树枝上的尸体都很干瘪,仿佛没有血肉,只是一层皮包着骨头,粗略的看了一眼约有几十具,其中大半是全尸,有的尸体胸口上有一个大洞,比人的拳头要大得多,几乎要把那已经死去的人撕成两截。 “这里...发生了什么?”, 陈元礼皱起眉头。 陈玄感道:“半个月前的血月,这里是遭劫的地方,异界的魔物把这个村子彻底毁了,这些死去的人有的是这里的村民,有的是来此援手的游侠散人。应该没有几人逃出生天”, 陈元礼喉咙动了动,偏过头去看不远处的废墟,一栋栋倒塌的木屋和栅栏依稀可见,那个被毁去的村落,自己已经身处其中了。 宁安问道:“为什么这些人好像都被吸干了血肉?”, 陈玄感道:“本就如此,那些魔物并不是在做无畏的杀戮,它们能吞噬人的灵气和生命精华,也正是因此,相比于凡人,它们更喜欢猎杀修士。因为修士拥有更充沛的灵气和更强大的生命精华”, 宁安嘴角张了张,道:“有几具尸体上的血洞......”, “是异界的魔物所为”, “异界的魔物身形如此巨大?”, 陈玄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每一次降临劫界的魔物外形和力量都不相同,以前的没有记载,以后的无法预测”, 以前的没有记载,以后的无法预测,就是这些连外形都不知道的魔物杀了这么多人,还吸干了他们的灵力和血肉,宁安等人一时都感到沉重,这种压抑之下几人都有些沉默。 “嗖”, 忽听一声风响,宁安等人尚来不及反应便见陈玄感衣袖一拂,“叮”的一声弹飞飞射而来的物什,手中青光一闪剑锋乍现。再转过头时才发现插在地上的那被陈玄感砍成两截的银镖,几人心中都是一动。 杨覆手中也是寒光一闪,一柄两寸长短的小剑在掌心旋转。 陈玄感道:“杨覆,绕开这里,每逢血月灾劫过后便会有一群饿鬼出来游荡,寻找被魔物摧毁的城镇,村庄和宗派,将能寻到的一切都洗劫一空。应是这村子里幸存的牲口招来了一群饿鬼”, 不消他说,杨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拽动缰绳拉着牛回头,可便在这时又是几声风响传来,这次杨覆和陈玄感都看清了,疾射而来的几点寒光是从一具尸体下发出来的,而这一次的偷袭比上一次狠辣的多,就在寒光飞溅之时那具尸体下的泥土也忽然翻涌起来,泥土上冲汇聚成一道褐红色的土浪直奔牛车而来。 “当当”, 杨覆的小剑削铁如泥,剑光一闪飞射而来的几点寒性便即落地,被切断的银镖“嗤嗤”几声插进地面,那道用来的泥浪已经到了牛身的下头,一柄尖刀赫然间破土而出。杨覆一掌按下,掌劲猛然下压,便听锵然一声尖刀折断,澎湃的气流直压进土里,那道泥浪当即调转方向避开了这强悍的掌劲,呼的一声便绕开了九尺。 杨覆肃然沉声道:“我等赶路途径此地,并无他意,这里既被你们占了,我们绕行就是,可若是咄咄逼人,恐怕就难免两败俱伤了”, 这些血月之后出来搜罗的“饿鬼”通常都不弱,倒不是说自己和陈玄感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是在这里耗费灵气会使接下来的路途变得更加凶险莫测。若是宁安等人有个折损那两人这番下山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两败俱伤应是双方都不愿见到的结果,杨覆是这么想的。 可隐藏在暗中的“饿鬼”显然不这么认为,“桀桀”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牛车后的尸体忽然动了起来,一具具尸体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陈月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宁安等人也瞪大了眼睛,本能的缩了缩身体。 跟着挂在树上的残尸也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声,笨拙而僵硬的挣扎了一番从上方掉落了下来,他们甫一落地就拖着残缺的身子朝这里爬来,几十具尸体竟全部都复活了,远远的将这辆牛车围住。 “赶尸人,这些尸体中有部分是炼化过的”, 陈玄感和杨覆心中一沉,方才那人虽也功法奇特,修为不俗,但他们本身也有神通在身,并不惧怕,可赶尸人就不同了。灾劫后游荡的饿鬼中最难缠的就是赶尸人,他们炼化尸体,驱赶尸体以为己用,只需少量的灵气便能够驱赶尸体前赴后继的发起攻击,而他们本体通常都会隐藏在尸群之中,身上覆盖了特殊的泥封后不仅刀劈不进,剑刺不穿,身上的灵气也被覆盖,让人无法找到他们的本体,如此一来在大多数的搏杀中他们已是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可以驱赶尸群猎杀修为比自己更高的修士。 杨覆和陈玄感最不愿遇到的就是赶尸人,可现在却陷入了赶尸人的尸群之中。 当下杨覆左手祭出小剑,右手祭出金鼎,陈玄感则只单手持剑,体内灵剑涌出,手中的剑光华大作,剑锋处吞吐着寒芒,远远看去宛如一条游龙。 “弃了牛车,我与杨散人开道,你们冲出去”,陈玄感喝道,宁安等人忙跳下牛车,陈月本就心中抑郁,这时又受了惊吓,只觉腿脚酥软,寸步难行,宁安只好扶着她下了牛车。 下了牛车后看着快速靠近的僵尸,几人更加惶恐,宁安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从乾元袋中抽出铁剑递给陈元礼,弓箭自己披挂了,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又将做好的几只捕兽夹扔向前方,铺在僵尸的来路上,那柄淬了毒的匕首则递给了陈月。 虽然这样的准备不见得有用,但见他准备了这么许多,陈元礼心中倒是安定了少许。 “走”, 陈玄感剑锋一指,银白色的剑气偏开宁安等人三尺,直射向涌来的僵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尸祖(上) 银白色的剑气横扫而上,两具尸体立刻被劈成四截,靠近的另外几具僵尸却立时跳了开来,待剑气一过又旋即跳了开来。这么一来本该开出一条路来的剑气便失去了效果,手持兵刃的宁安等人行到半途也便不得不停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包围圈渐渐缩小,而地下的那人又掀起一道泥浪窜出数丈开外,在这尸群外飞速绕圈移动,一个人便形成了第二道包围圈。 “想逃,嘿嘿,我们兄弟两打雁多年,还不曾被雁给啄了眼睛,你们两个要走尽管走,我们兄弟两没把握一定能留下,可这几个小的,嘿嘿嘿嘿,一个都走不掉”, 这声音与方才那桀桀的笑声截然不同,似是从地底那人处传来。 杨覆和陈玄感已经察觉到不妙了,这尸群中有近半数已经被炼成了黑僵,按照赶尸人的炼尸法门,僵尸分白僵、黑僵、跳僵、飞僵、不化骨五类,白僵最易炼就,不化骨最难,其强弱自也依次而节节升高,每往上一节都是克服了之前弱点后成就的新种类。至于不化骨之上,传说中的魃和犼便不是赶尸人能够炼就的了,这传说中的存在即便是神也只能仰望。 黑僵只比白僵高出一级,看似还在底层,但实际上能够炼出黑僵的赶尸人已经是小有所成了,当黑僵的数量超过十位数的时候即便是境界更高的修士也只能选择逃离,杨覆和陈玄感两人想要杀光这里的僵尸并不容易,而尸群中是否隐藏着比黑僵更高一级的僵尸也是未知之数。 杨覆沉声道:“两位何必难为这几个孩子”, “哈哈哈,小孩的肉才嫩,要是大人我一刀砍了还费我的刀头,当然是小孩子更好吃啦,对了,我们兄弟两也要找个人伺候伺候,也免得我们凡事都亲力亲为”, “桀桀,三弟,你说的没错”, 音声忽高忽低,渺渺茫茫,让人辨不出方向。而他们的话语更是让人心中恐慌,宁安等人已骇得面色发白。 杨覆和陈玄感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些游荡的“饿鬼”大部分是不以人为食的,因为他们虽然被称作“饿鬼”但实际上本身也只是没有活路,挣扎求生的凡人和修士,而这些人中以人为食的便意味着他们已经摈弃了人性,变得穷凶极恶,丧心病狂了,没有人不忌惮这样的饿鬼。 凭杨覆和陈玄感两人的修为想要脱身自是不难,难的是保护宁安四人,若是将注意力放在全都放在他们身上稍有不慎怕是连自己也会受伤。知道这四个人想要全部保住是难了,陈玄感剑锋一点,两道剑气交叉开来,同时间杨覆的小鼎向另一边攻去,两人欲要在三面各打出一条道来。 “分开跑,自己争取活命吧”,陈玄感道, 说是分开跑,两人却一个赶来护住宁安,一个护住陈元礼,显然,所谓的“分开跑”只是要把陈月和王乞生赶到另一边引开这两只饿鬼的注意,他们好护着宁安和陈元礼安然离开。 宁安四人不禁一怔,宁安和陈月一个是陈元礼的书童一个是陈家的下人,此番离开鱼羊镇就是为了照看陈元礼的,分开来跑一旦陈元礼惨遭毒手,自己就算活了也回不了家了。 王乞生就更可怜了,他是陈玄感花了三十两银子买来的,和这里的所有人都非亲非故,亦无交情,活脱脱一个被抛弃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说四个人中一定要牺牲几个,他便是一定会被牺牲的那一个。 他们尚没能作出决定,尸群内外已经发生了变化,本在尸群外的那人突然发难,一道泥浪横冲而来,一眨眼间便已到了四人跟前,泥浪一跳在陈月身外又升起几道泥沙,地下那人施法行风,泥沙顿时将席卷成风将陈月卷了起来。 陈月大惊,惊慌道:“宁安,救我......”, 她刚一开口泥沙便飞进了口鼻,呼救声也戛然而止。 “小月”, 眼见陈月第一个遭袭,宁安心中一惊,忙追向那席卷着退走的沙尘。 “宁安”,他这一走陈元礼便少了一个人的保护,陈元礼眉峰不禁一动。宁安这时却顾不上他,朝着那席卷的尘沙急急追去,疾跑之中弯弓搭箭射向那沙尘的地下,想要把地下那人给射出来,然而他不过粗略的学过一点射技,本就说不上精准,身上又没有灵气,如何能射中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游荡的那两只饿鬼?接连三箭都射空了,地下那笑声又传了出来,难听的笑声中夹杂着的是说不出的嘲讽。 沙尘也更加肆虐,卷着陈月已然退入尸群。 “小月”, 眼看着陈月落入敌手,自己也被戏弄了一番,宁安心中又急又怒,一时间竟将害怕和恐惧抛在了脑后,飞身踏步奋不顾身的冲向尸群。 “宁安,回来”, 见他因愤怒而失去理智,杨覆眉头一凝,急忙喝道,同时间小鼎调转方向向那里呼啸而去。陈元礼也急催他回来,然而宁安却置若罔闻,悍不畏死的提弓冲向尸群,他方一靠近便被两只僵尸扑到在地,虽然杨覆的小鼎过处一片血雾弥漫,但终究只能将两具僵尸的上身撞个稀烂,剩下的僵尸仍然数量众多,两只僵尸已经将宁安压倒在地,旁边的几只僵尸旋即扑上来。 杨覆左手蓦地攥紧了几分,心中缩了一缩,无比惋惜这个侄儿的死,单手掐诀正欲收回小鼎带着仅剩下的两人离开,忽然察觉到一股炽热从前方升起,只听一声惊恐的吼叫,压在最上面的那僵尸后背上忽然窜起一道青色的火焰,先是一道,旋即便是火光冲天,那只僵尸全身都被青色的火焰包裹,眨眼间就化成了飞灰。 下面压着宁安的两具僵尸也是身上各窜起一道青色的火焰,杨覆这才看见被两只僵尸压在身下的宁安并没有死,他虽然被三只僵尸压倒在地,但他不仅没有束手待毙,反而因此而激发出了他的血性,不知什么时候竟从身后的箭壶中拔出一只羽箭猛地插进了僵尸的头颅中,这时已经奋力挣脱了这两只身上着了火的僵尸,手中握着血淋淋的羽箭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尸群不知为何忽然发出阵阵惊恐的嘶吼声,青色的火焰接二连三的自它们身上燃烧起来,它们好像看见了天敌一般惊慌失措,纷纷吼叫着向后跳去。 “怎么回事...这火...”, 尸群中一只干瘦的“僵尸”咬着牙面上一片狰狞,眼见自己费了极大功夫才炼出的黑僵一只只在青色的火焰中被烧成灰烬,他心疼的如同刀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尸祖(下) 青色的火焰席卷,一具具僵尸被火焰包裹,灼烧着,竟连一丝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就这么嘶吼着被烧成灰烬。 地下那人惊疑一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心知事情不妙,正欲卷着已经到手的猎物退走那青色的火焰已经蔓延而来,火舌吞吐,火焰席卷的速度比他的土遁术快了数倍还不止。同时间杨覆的小鼎也已朝这里轰来。 他心中一惊,忙抛下了陈月,朝着火焰中喊道:“大哥,事情坏了,快走吧”, 火势已然弥漫开来,四周的荒草、树木、茅屋全都燃烧起来,形成一片火海。青色的火海中只剩下寥寥几只炼化过的僵尸,但它们也撑持不了多久了,火焰正将它们一点一点吞噬。其中一具僵尸表皮上的泥土脱落下来,真容在火光中一闪即逝,足尖一点便急急向后退去,手里的旗幡和法铃尽皆被这青色的火焰所伤。 “小子......”, 他双眼阴毒的朝宁安那里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快速脱离火海,和那道泥浪一起迅速去的远了。 宁安握着血淋淋的羽箭站在火海之中,那里正是火焰的中心,方才青色的火焰正是从那里的僵尸身上烧起来的,然后才波及到别处,现在也是火海的中心。可奇怪的是身外的火焰像是有灵性一般避开了他,而他虽然感到炽热,却没有被伤到一分一毫。 宁安诧异的低下头看着自己握着羽箭的手,脑中一片迷茫,方才被那三只僵尸攻击的时候他本已陷入绝境,可不知为何体内竟涌出了一股澎湃的力量,仿佛火焰般喷涌而出,跟着压在他身上的僵尸便接二连三的燃烧起来,而那能将刀剑难伤的僵尸烧成灰烬的火焰居然没有一丝一毫波及到自己,甚至蔓延时也好似是有意的避开了自己。现在那股力量已经消失了,可这火焰仍然见自己而辟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月......”, 他忽然回过神来,转身向陈月跑去。 陈月先是被那饿鬼掳去,已经受了惊吓,那人逃走后她便被遗弃在这火海中,心里惶恐已极,正无助的哭泣着忽见火焰中一道人影朝这里冲来,看似被无尽的火焰包围,又好像是在火焰中生生的趟出了一条生路来。 “呼”的一声,宁安冲出了火焰,甫一到她身旁她周身四野的火焰便即向外褪去了几分,周遭的灼热感也减弱了许多。 “呜呜...宁安”, 见到他来陈月只觉的满腹的害怕和委屈都有了一个宣泄口,哭的更大声了,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见她虽然哭的伤心,脸也被熏得黑乎乎的,身上却没什么伤,宁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用袖子给擦了擦她的脸颊便拽着她的手腕走了出来。 火焰渐渐熄灭,杨覆,陈玄感等人都迎了上来,见火光中宁安和陈月的身影渐渐显露各人神色不一,杨覆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方才宁安体内的力量外泄,恐怕陈玄感也察觉到了,便朝他看了一眼。恰好陈玄感也向他看来,两人的目光便一触即散了。 “宁安,没受伤吧”, 宁安摇了摇头。 杨覆回头看了一眼,方圆数丈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焦黑,那牛车倒是安然无恙,拉车的两头牛受了些惊吓,好在没有脱缰。 “那边继续赶路吧,天黑前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上了牛车后众人都有些沉默,陈玄感和杨覆两人心中各有心事,一个想问,一个想说,却都没找着合适的机会。王乞生经方才一事只觉得与众人更加疏远了,陷入重围时杨覆顾着宁安,陈玄感的心思放在陈元礼的身上,陈元礼主仆三人相互照应,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都没人看他一眼,如果刚才的情形非要牺牲一个人的话那一定是自己吧。 抬眼看了一眼陈玄感,旋即垂下眼睑,双手握紧了拳头。 陈元礼主仆三人也没有说话,宁安是太累了,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陈月受了惊吓,这时什么也不想说;陈元礼则心中不悦,宁安和陈月都是陈家的下人,此番让他们随自己一同拜入青锋派本就是让他们照看自己,这是他们作为下人的本分,方才遇到危险时宁安却奋不顾身的冲去救陈月,反而置自己于不顾,真是主次不分,本末倒置,陈月的一条贱命与自己岂能是同等分量? 想到这里他手指稍稍攥紧了几分,脸色也有些阴沉;可心里却知道这时不是发作的时候,宁安虽然主次不分,但刚被尸群包围的时候他的确是要保护自己的,且无论是在接下来的路上还是日后在青锋派自己都需要宁安这样一个靠得住的人。 诸人各有心事,这一路上便有些沉闷,行了约莫两个时辰,两头牛已经吭哧吭哧的喘气了;牛的耐力比不上马,接下来的路上也还要借这两头牛的力,陈玄感便停下了牛车,让诸人稍作休息,宁安等人坐的久了,都挤得难受,便跳下牛车在不远处活动,陈玄感这才有了和杨覆说话的机会。 “杨散人,令侄曾跟你修行过?”, 杨覆摇头道:“我离家三十余载,前几日才见到这个侄儿,如何能带他修行?”, 陈玄感道:“那之前让两只饿鬼望风而逃的大火......”, “我也不知”,杨覆道:“我知道陈兄已经察觉到了宁安体内的那股力量,那是火焰的源头,但我着实不知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这股力量,我本以为他是被什么妖物夺了舍,现在看来却远没有这么简单;其实劫界偶尔发生一些这种事本不足为奇,你我二人已不知见过多少奇门异术了”, “恩......”, 话虽如此,但却不能令陈玄感十分信服。 “有机会时,我会和宁安好好谈一谈此事,不过这件事上希望陈兄能为宁安保密,你知道青锋派本不是善地,一旦被人知道了或许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 与他一同在青锋派多年,陈玄感自然明白他的顾虑,点头道:“杨散人放心,此事定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寺里的恶佛(上) 傍晚时分,一干人等来到一座废弃的寺庙前。寺庙的大门生了锈,墙体上有不少裂缝,显见的是年久失修的小寺庙。 杨覆停了牛车,将两头牛拴在树上,又布下了一座小阵。他知道若是不布下阵法只怕到不了明天早上这两头牛就只剩下骨头了。 寺庙的大堂里有三个人缩着身子坐在那里,见杨覆等人进来时吓得一个激灵站起身来,那瘦弱的男子挡在妇人和孩子身前,尽管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上却一派凶狠的神色。 “你们......”, 他这过激的反应让宁安觉得不解。 杨覆道:“应是附近村镇的人,被血月之祸波及到却侥幸逃生,无处可去才躲在这里的”, “我等只是路过此地,在这里歇息一夜,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杨覆对那三人道。 那三人面色这才缓和一些,但眼里面上的警惕却没有散去。 杨覆和陈玄感没有理会他们,径自往里面走去。 “舅舅...这里的佛像”, 宁安等人心里却有些忐忑,这大堂里的佛像不是慈眉善目的样子,反倒是一尊尊丈许的佛像或狰狞可怖,或凶神恶煞,令人望而生畏。供桌旁的那一具与人等高的佛像尤其狰狞,它阔口獠牙,满身红漆,左手持着一颗骷髅头右手持着一杆兵刃,活脱脱一尊凶神。 杨覆道:“是密宗的佛像,与一般寺庙不同,去里面找间客房吧”, “里...里面没有客房了”,那病恹恹的男子对他们好像放松了一些警惕。 “没有客房了?”, 男子喉咙动了动,点头道:“这寺庙荒废已久,经堂和客房倒塌了不少,只剩下几间能住人的也都被人给占了,要不是这样,我们又怎会在这里?不过...其实就算有客房也不好住人的,这寺庙很奇怪,每间房里都有佛像”, 陈玄感道:“和尚本就是要供佛的,房间里有佛像有什么奇怪的?”, “在房间里供佛像是不奇怪,可这里的佛像都......”, 他本想说都很吓人,可话到了嘴边却不敢说,毕竟现在他一家三口都乞赖着这座破庙来遮风挡雨,又怎敢亵渎了这里的神灵? 陈玄感倒是没有这种顾忌,道:“既然觉得吓人,搬出去不就行了?”, 男子摇头道:“那佛像十分沉重,像生了根一样,没三五个壮汉是搬不动的”, 陈玄感转头看了一眼杨覆,道:“还是到里面看看去吧,就算没有客房也该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实在没有的话不妨建一个,左右离天黑还有段时间”, 杨覆点头道:“甚好”,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大堂外头几人就看见这寺庙原来的院子已经只剩下一片瓦砾了,孤零零的几间客房还挺立着,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 一间倒塌的客房废墟里露出一截佛像来,是一尊狰狞佛像的上半身,高有九尺,青面獠牙,血盆大口,难怪说这里的客房有些吓人,客房里也有这般狰狞的佛像...... 杨覆和陈玄感略微看了一下就知道那孤零零的几间房的确都住满了,作为修士,这么近的距离里凡人的生气是能够感知到的,其中还有些微的灵气,恐怕还有一些劫界的散人在这里落脚。 左右没什么树木,到处都是光秃秃的,这里的瓦砾也很难再用,连能盖屋的空地都找不着,几人知道这里是住不成了,只能再回到大堂离去。 步入大堂时那一家三口的男子正吃力的想要掀起一口钟,那妇人见杨覆等人去而复回脸上又露出警惕的神色,忙伸手拉了拉男子的衣角。 “干什么?还不去把米和菜拿......”, 那口钟有六尺高,纯铜打造,沉重无比,那男子看似瘦弱,且病恹恹的,实际上却是有几分力气的,可饶是如此这样撑持着掀起那口钟也十分吃力,他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心中一惊,抽出手来,大钟“轰”的一声复又压在地上,那男子转过身来气喘吁吁的瞪着杨覆等人。 方才杨覆等人都已看到那口钟下面有两个口袋,应是他们藏在这里的米菜等吃食,他们一家三口躲在这么一座破庙里,外面又都是外人,自然会小心的把吃食给藏起来。 见他们三人都脸色难看,连那约莫四五岁大的孩子目光中都满是警惕,陈玄感摇了摇头,俯下身靠坐在香案旁道:“抱歉,外面没地方住了,不得不回来”, “没...没事”, 那男子嘴上虽这么说,但身体却一点都没有放松下来,毕竟身后钟里的那一点吃食就是他们一家三口苟延残喘的唯一口粮了。 “元礼,还有吃的吗?”, “有”, 陈元礼道,他的包裹在陈月手里,便向陈月看了一眼;陈月打开包裹取出一包牛肉递给陈元礼,陈元礼却没有接,道:“宁安,拿给他们吧”, 从一进门起那三人就像防贼一样放着自己,他早已十分不悦了,又怎会亲自把食物送过去。 宁安答应一声接过油纸包走过去递给那名男子,他素来心软,觉得这一家三口甚是可怜,又把自己的肉馒头也给了他们一人一个。 那一家三口一个劲的答谢,接过牛肉和肉馒头后却没有就吃,只是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那孩子伸手想要抓的时候也被妇人一巴掌拍了下去。 知道他们仍然防备着,陈元礼心中大怒,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自己盘膝坐在地上道:“宁安,小月,我们自己吃”, “恩”, 那一家三口知道他生气了,只是赔着笑,依然没有动手里的东西,直到亲眼看着他们又打开一包牛肉和小菜吃进肚里才赔了个不是然后大快朵颐起来。 天很快便黑了,陈月和宁安去外面的牛车上取来干草铺在地上,陈元礼便躺在干草上,虽然远比不上家里舒服,可这会儿也没法再要求别的了。 杨覆和陈玄感盘膝打坐,打算就这么打坐到天亮。陈元礼看了会儿书便有了睡意,躺在干草上蒙蒙隆隆睡去,宁安和陈月则只能靠在香案旁打盹。那一家三口见他们都睡了,放下心来,也坐在那里沉沉睡去。 轻微的鼾声响起,大堂里一片安静,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大堂里的烛火也骤然明灭,杨覆和陈玄感两人赫然睁开了,宁安等人也倏地被惊醒,纷纷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寺里的恶佛(中) “啊——”, 众人刚被惊醒,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大堂内里烛光昏暗,冷风从门缝里吹进来,火光忽明忽灭,映照的那一尊尊佛像更加狰狞可怖,宁安等人脸色都是一白,那一家三口亦是惶惶不安。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宁安凝眉道,他已经取出了弓箭和箭壶,陈月本能的向他靠拢了几分。 杨覆一把拉住他道:“不要多事,我们走”, “舅舅......”, “立刻离开这里,敌暗我明,稍有迟疑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陈元礼点了点头,匆忙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向门口走去,他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轰隆”一声巨响,外面好像有什么巨物从天而降,原本还有一丝光亮的门缝忽然就被那巨物堵住了;众人还来不及惊疑身后又是几声惨叫传来,这一次的惨叫声和惊呼声是那么的近,几人心里猛地一跳。 惨叫声和惊呼声都近在咫尺,宁安转身时便见那病恹恹的男子胸口被贯穿了,一只血淋淋的手从他背后洞穿而过,透前胸而出,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只血淋淋的手,这只好像石头一样的石臂。 他没有看见身后那尊狰狞的佛像,原本立在供桌旁的那具满身红漆的佛像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复活了,正站在那男子的身后阴森的笑,正是他的一条手臂洞穿了男子的身体。 “嗤”的一声,“佛像”缩回手臂,男子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失去了性命,身体顺着他的手臂软软的滑倒在地,他满身的红漆,原本握着骷髅头的手臂上一片鲜血淋漓,在这大堂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愈发恐怖。 陈月捂着嘴退了两步,那妇人和孩子好像已经被吓疯了,惊叫着向后爬去,她们没爬出多远那尊“佛像”手里的两根短枪贯穿了她们的身体把她们钉在地上,惊叫声戛然而止,那孩子倒毙在地,短枪的柄处摇晃着。妇人却还没有死透,鲜血从她嘴里不断的流出,她艰难的转过头看向那倒毙的孩子,双手撑在地上努力的向他爬去,可身体已然被短枪钉在地上,又怎能爬的过去,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时,她什么也说不出,眼中却流下两道血泪,便这么绝望的倒在了地上。 方才还好端端的三个人转眼间就命丧黄泉,死状如此的凄惨,宁安呆呆的站在那里,满地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真是母子情深啊,送你们去地下团聚,也算我功德一场”, 那尊“佛像”却只淡漠的嘲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走上前,“叮叮”两声拔出短枪,而门外传来“咚”的一声响动,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宁安望着那惨死的一家三口,心中难过与愤怒交织,一时间竟忘记了害怕。 那尊“佛像”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灰白色的眸子转过来看向他,嗤笑一声,道:“可笑的问题”, 宁安握紧了拳头,体内气血上涌,陈月怕他冲动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时刻警惕着外面动静的杨覆和陈玄感亦皱眉朝他看了一眼。 那尊佛像法师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杀气,哈哈笑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杀几个擅闯此地的人有什么稀奇?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活不了多久”, 他咧开嘴戏谑的看向宁安,笑道:“不仅是他们,你们也活不了”, 说罢手上稍一蓄力短枪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横射而出。杨覆眉峰一凝,一把将宁安拉到身后,左手屈指一按,小剑飞射而出,将短枪从锋锐处切成两半,右手掐诀,小鼎呼地旋转放大,右手一拂,眨眼间便变得有半人大小的绿鼎便向大堂后方轰去。 “轰隆”一声,大堂后面的那扇小门连同一片墙体一起被大鼎撞出了一个大窟窿,挡在门后的一尊石佛也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可旋即便听风声急响,身法转动,几道人影接连闪到后门处,竟又是几尊佛像,正欲从后门而出的杨覆等人霎时被挡住去路,又一次进退不得。 上方又传来几声响动,几尊佛像落在了大堂的顶上,杨覆和陈玄感这才明白,原来傍晚时察觉到的那些灵气并不是投宿此地的流民和修士,而是这些佛像,或者说,是躲在这佛像里的人。 “诸位虽然血腥气极重,却也有佛门清圣之气未散,想来身份应与佛门有关”,杨覆和陈玄感分立两边,各自警惕。 手持两杆短枪的佛像哈哈笑道:“不是与佛门有关,我等本就是密宗之人,这尘吸之术塑造的石佛外像乃是密宗从不外传的秘法,死在这里,你们算不上冤枉”, 密宗?杨覆和陈玄感心中都觉奇怪,杨覆道:“密宗虽与一般佛门不同,可开荤戒,色戒,却是极少杀生,多是与人为善的,为何你们却把这里弄得如同鬼蜮一般”, 手持短枪的佛像哈哈大笑道:“密宗本是与人为善的,没有错,血月之前我密宗本可布下法阵,保住本宗所有弟子,可上师心地仁慈,在血月来临之前大肆接纳周围的流民和村镇上逃难的人,本宗因此而被异界的魔物发现,上师和大多师兄弟都惨遭毒手,只有我等和一些流民侥幸活了下来;本宗是为救那些流民才遭了灭顶之灾的,他们本该感恩戴德,可那些流民只是表面上感激涕零,实际上却经不住一丝考验,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就原形毕露了,竟然在本寺大肆偷盗,不仅本寺的香油钱,供佛用的祭品,就连几位先师坐化留下的舍利子也被偷走了。哈哈哈哈,可知上师和众位死去的师兄弟们舍命保护的都是些什么畜生。那天晚上,我们杀光了寺里所有的流民,一个都不剩,我等弃佛成魔,这感业寺自然也就成了鬼蜮”, “人是不值得度化的,对每一个踏足此地的人,我们都只有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十五章寺里的恶佛(下) “不仅本寺,劫界也早就是人间鬼蜮,哪里都一样;不过不要紧,我这就送你们去往西天极乐世界,哈哈哈哈.......”, 手掌一拍,仅剩的那一根短枪再次飞来。与方才戏耍宁安的攻势不同,注入了密宗佛力的短枪疾射而出,带起急促的风声,俨然是两道黑色的幻影。 杨覆和陈玄感双手掐诀,小鼎,小剑呼啸之间于空中交错,一者攻,一者守,形成有序的攻守阵列,而陈玄感的剑气亦交织出一张绵密的网,短枪甫一靠近便即被绞成数段。 “嗖嗖”几声,就在他们防御的时候后门的那几尊石佛已然纵身跃入,凌空或发掌,或握拳,佛音一响便即拳掌俱至。 “当当”两声,杨覆掐诀控鼎挡住压来的拳掌之威,巨响声中拳劲和掌劲俱散,他衣袂被劲风吹得猎猎而起,人却纹丝不动,手腕一翻那鼎又放大了几分,他道:“那些流民盗了香油钱,盗了舍利子,对贵宗恩将仇报,你们杀了他们也便罢了,又何必对后来的人也赶尽杀绝?”, 那尊石佛笑道:“没什么差别,在劫界这个鬼蜮,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为求活路,已经失去人性,变成了恶鬼的人,一种是还很天真,但早晚会变成恶鬼的人。佛诛不了邪,除不了魔,感化不了人心也度化不了人世;杀戮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那些人就算不死在我们的手上也会死在别的恶鬼手里,亦或饿死,在下一次血月来临时被异界的魔物杀死,左右是要死,是死在谁的手里并不重要”, 杨覆摇了摇头:“佛门密宗弟子,不该沦落至此”, “哈哈哈哈,口舌之争无用,先顾好你自己吧”, “不劳费心,你们的修为,还称不上是魔”, 五指一张,大鼎倏然旋转,轰的一声横飞而出撞在两尊石佛身上,那两尊石佛当即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身上泥塑龟裂开来,旋即泥塑的外壳扑簌簌剥落下来,重重落在地上时露出了泥塑中的真身。他们正面吃了大鼎的猛力撞击,纵然有尘吸之术泥塑的外相也被大鼎震碎了骨体内脏,当即毙命。 “可惜啊,本寺的高手大多折损在那些魔物手里,剩下的多是些修为尚浅的入门弟子,但,本寺并不是没有高手存活下来,你们还是死劫难逃”, “轰隆”, “哗啦”, 两声巨响同时从头罢冰冷冷的看向那巨人,巨人与他对视片刻,知道他此言非虚,实无必要逼他大开杀戒,当下莫无表情的看了几人一眼,冷哼一声转过身,伸出手臂一掌轰开大殿的门,挡在门口的那口大钟也在他雄厚的掌力之下当的一声碎成数片,音波的回声震得几人耳膜生疼。 那巨人踏踏几步转入了后门。 “既是师兄答应放你们走,便算你们命硬逃过一劫,不过你们要小心,下次若是落到我们手中,你们一定会生不如死”, 石佛收了兵器,站到那香案旁,又成了一尊不动的佛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十六章灵根 荒野草径,树影斑驳,昏暗的月光洒落在地上,夜晚的劫界更添一种森然。 牛车的轮轴轧在地面上时而发出吱呀的声音,经历了那密宗佛寺里的一场生死几人都十分疲累,但在这露天之下却没有人敢放下戒心,都强撑着坐在牛车上,偶尔合一合眼。 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昏暗的云层时身上终于温暖了一些,困意也随之袭来;牛车停靠在一棵大树下,几人再也支撑不住,纷纷在牛车上睡着了,只有宁安没有睡意,跳下牛车站在路边定定的发呆。 “不用睡一会儿吗?”,杨覆背着手缓步走到他身后。 宁安摇了摇头道:“睡不着”, 离开鱼羊镇只两天,却已经走了两番鬼门关,经历了昨夜的事他心中更加沉闷,那一家三口的惨死和那石佛狰狞的样子的总是时不时的在脑海中浮现。 身体好像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一夜未睡却不觉得疲累,他从小打熬的身子,精力还算充沛,但似乎并没有打熬到这种地步。 杨覆从乾元袋里取出一部书典递给他。 “这是...”,宁安接过书典,看见封面上“火焚寂灭”四个大字,心中不禁一动。 杨覆道:“早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本心法,适合天生火灵之人修炼,我并不具备五行灵根,无法修炼这门心法,你倒是不妨一试”, “舅舅,五行灵根是什么?”,宁安不解地问道。 杨覆道:“人有善恶美丑,有聪明愚笨,这些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改不了,各门派选拔弟子都挑根骨好的,不全是因为他们势利,那些大修士都是过来人,一眼便能看出人的根骨,根骨不行的人纵然千辛万苦也只是事倍功半,徒然耗费各派的资源而已;而天资卓绝的在修行上可以快人一步,具备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的则是翘楚中的翘楚,可将灵气与先天五行结合,辅以与其灵根相合的功法在修行上可以一日千里”, “那...我是火灵根?”,宁安心中不禁有些激动。 杨覆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出,你不妨一试”, “恩,我这就试试”,宁安点了点头翻开书典。 “左右还有四五日才能到青锋派,你便趁没人时把这本心法背下来,暗中修炼,不要被人知道......”, 他叮嘱几句正要转身,忽听“嗤”的一声,一点火光乍现,继而微弱的火苗从宁安手心升腾而起,火光映照在宁安的脸上,他不禁愣了一下。这心法上的口诀他尚还不明白,只是照着修炼法门的第一页试了试,没想到竟福如心至的成功了,不费吹灰之力,杨覆也不禁怔了一怔。 “舅舅...我好像真的是火灵根”, “...应该另有蹊跷....”, ...... 陈元礼醒来时牛车上只有他和陈玄感两个人,陈月和王乞生都被支应开了,见陈玄感在一旁打坐,陈元礼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来。 “元礼”, “叔叔”, “还有几日便到青锋派了,你还没做好准备”, 陈元礼嗤笑道:“左右不过是拜师学艺,要做什么准备?”, 陈玄感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道:“你在自暴自弃”, 陈元礼低头不答,他对家里的确有些怨气,出了鱼羊镇后心中的怨气愈发的重。 “青锋派并非善地,远不是拜师学艺那么简单的,派内灵石灵气都很有限,拜入青锋派的弟子每三月一次小比,每年一次大比,每月领取的灵石药草都是根据比试的名次来的,若是总在末尾,一年后便会将他的名字从弟子名录上除名,将名额另行造册封在打杂的下人名录里,若是到了那种境地,想翻身就难了”, “你们主仆三人一同上山,若是不好好修行,或许一年之后你们主仆的位置就要颠倒了,你是陈家三少爷,总不想有朝一日去低三下四的服侍别人吧”, 陈玄感的话让陈元礼心里不禁拧起眉头,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成了打杂的下人,低三下四的叫别人“公子少爷”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他自尊心极强,断然是不允许自己沦落到这一步的。。 见他五指攥成了拳头,陈玄感知道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已经触动了他的内心,继续循循善诱道:“家里让你拜入青锋派,你心里有怨气,这不怪你,可你若因此而自暴自弃就是辜负了自己了,你若是在外遭遇不测,亦或沦落到了成为下人的境地,我的兄长最多不过叹息几声,即便接你回来日后你在家里也抬不起头来,而你的两位兄长以后便稳稳的压在你的头上了”, 陈元礼幡然醒悟,忙施礼道:“叔叔一番话让侄儿茅塞顿开,是侄儿自怨自艾了,此番醍醐灌顶,侄儿上了山一定好好修炼,还请叔叔照顾一二”, 陈玄感摆了摆手道:“我们一家人本就是休戚与共,说什么两家话?”, “是”, 陈玄感不经意间向杨覆和宁安那里看了一眼,道:“杨散人在门中虽一向以闲云野鹤自居,其修为却不在我之下,你要有遐不妨多与他走动;宁安天资甚好,人又质朴,兼有杨散人照顾,到了山上只要肯勤加修炼日后必是你一大助力,你不可自恃身份一味的把他当下人看待”, 陈元礼虽然还对宁安为救陈月而把自己置于险境的事而耿耿于怀,却也知道轻重缓急,当下虚心的道:“谢叔叔教导,宁安怎么说也是半个陈家人,我会与他同心协力”, 一行人很快便再次上路了,陈元礼有心和宁安说几句话表示自己的善意,宁安却因火玉冰心的顺利修行而雀跃,一直闭着眼背诵心法口诀,陈元礼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好先行作罢。 第二天,赶了几十里的路牛车拉着几人来到一处废弃的村落,远近都没有人烟,杨覆和陈玄感却停了牛车,走下牛车道:“在这里歇息片刻,你们且都下来,跟着我和陈掌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十七章入山(上) 这个村落看起来荒废了很久了,目之所及处一片残垣断壁。 杨覆和陈玄感并没有领着他们靠近了那个村落,却没有进去,而是折到了旁边的那片林子里。这片林子稀疏寥落,树叶枯黄,风一吹便满眼枯黄,但跟着杨覆走过第三棵树后眼前却骤然一变,两边的林木消失,脚下的泥地变成了石板,置身之处竟从树林变成了一座庭院,看不见门户,几人却已然置身其中。 “这是......”, 杨覆道:“青锋派置设在外的驿舍,本派共设了七个驿舍,都在外精心布置了阵法,门人弟子们下山时多要长期在外,一旦遇祸或恰好碰到血月需要有个地方可以躲避,这些驿舍就是为此而设,这是距离鱼羊镇最近的驿舍,日后你们若回鱼羊镇会用得上的。这座驿舍是李兄布置的,悬在这废弃村落外,很难引起人的注意,又布下了障眼法,从外面看就只是一片稀疏的林子而已,只有从方才那棵树的乾位步入才能进入驿舍”, 陈玄感道:“每座驿舍都有舍人,由本门修为高深的弟子担任,若外出的弟子遇到危险,附近的驿舍舍人有接应之责。这座驿舍的舍人在上一次血月之劫中外出接应门人弟子,不幸遇难,尸骨无存,眼下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能接替他的位置”, 听说回来的路上有个安全的地方,几人心里都觉得宽慰;可旋即便听说这驿舍的舍人也因接应门人弟子而惨死,几人复又觉得心有戚戚。 杨覆道:“你们总要回来探望的,有这座驿舍,行程多少能安稳一点,但也不可放松警惕;无论是异界的魔物还是游荡于劫界的鬼都很敏锐。各大世家,各洞天福地都设有大阵,或是防御阵法,或是坑杀大阵,或是隐匿之阵,但每当血月来临时都是血流成河。切要记得,小心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是”, 只是在驿舍略看了一眼,杨覆和陈玄感便带着他们出了驿舍,教他们辨认乾位后便又上了路。 知道杨覆已经指导宁安开始修行了,陈玄感不愿陈元礼落在宁安后头,也暗自教陈玄礼本门心法。陈元礼的修行却不似宁安这么顺畅,一连数日也没能窥探到门径,感受不到灵气,直到第四日才隐隐约约入了门,感受到灵气。 陈玄感没有责备他,他心知自家这个小辈是有些根骨的,若是在青锋派修行应能提前几日窥得门径,是这外界稀薄的灵气拖累了他的修行进度。不过宁安此人身上颇有些古怪,这才盖过了陈元礼的资质。 陈玄感没有觉得沮丧,在他看来陈元礼凉薄的性情,深沉的心思更适合青锋派;宁安就算修行的资质稍胜一筹,他那性子也还欠缺磨炼。 晚间,找到一座废弃的农舍休息了片刻,几个小辈都睡着了,杨覆和陈玄感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陈玄感拨了拨火堆,道:“杨散人日前在密宗寺庙中使用的那柄剑威力非凡,其剑意与本门心法似是而非,想必是有来历的”, 知他必然会问及此事,杨覆早已想好了说辞,轻描淡写的道:“我猜也是如此,但有什么来历我亦不知,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一件利器,劫界的修士想要活的长久,手里总要备一两件关键时刻能够保命的宝贝的,不是吗?”, 陈玄感笑了笑,不再纠缠此事,转而道:“杨散人,再过两日便到鸡鸣山了,也该提前考虑这几个小辈的安置了;本派几座主峰各有千秋,杨散人打算把自家侄儿送去哪里学艺?”, 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杨覆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虽是宁安的舅舅,但这许多年来都在外修行,并不曾看望他,即便有这层血缘关系也还疏远;他自小在鱼羊镇长大,宁家受了陈家不少恩惠,此番出鱼羊镇是跟着你家的小辈出来的,到了青锋派自也不会分开,陈掌事带陈元礼去哪宁安就跟去哪,我最多不过私自传授他一些功法而已”, 宁家与陈家关系特殊,若是到了山上就让宁安和陈元礼分道扬镳陈家必会记恨宁家,日后他与陈玄感也必是离心离德。 陈玄感要的就是这句话,虽然在山上他与杨覆乃是平起平坐,但涉及到自己的家事上,尤其是陈元礼和宁安主仆的这层关系上他必须要压杨覆一头,否则他在陈家的声望难免受损。见杨覆如此识趣,他笑道:“我想着,元礼和宁安既有主仆名分又有同窗之谊,在山上自当相互扶持,合则两利,分则两伤。杨散人,我打算带元礼他们去鲸骨峰”, 听他说鲸骨峰,杨覆不由得眉头轻皱,道:“鲸骨峰由祝长老坐镇,一直是是本派的擎天巨擘,无论大比小比,鲸骨峰一脉的弟子也都名列前茅;那本是个好去处,可近一年来鲸骨峰不知为何阴气渐重,去年祝长老亲传二弟子在鲸骨峰失踪,至今未能查明真相,这一年里又有几名弟子在鲸骨峰消失。阎慧慧又嚣张跋扈,我有些担心......“, 陈玄感摆了摆手笑道:“门人弟子失踪的事不光是鲸骨峰,另外几座主峰也曾发生过;若是因此便畏手畏脚,那本派就没有安全之地了。至于阎慧慧,她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刁蛮任性罢了。不管怎么说,鲸骨峰弟子每个月领取的灵石药草是最多的,修行之人既仰赖资质,也少不了天材地宝,由此看来,鲸骨峰是最好的选择”, 杨覆在青锋派内与李青云交好,日前受李青云所托探查鲸骨峰门人失踪的事,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本想查个水落石出,却在鲸骨峰被一神秘高手阻拦,经过一番暗斗杨覆意外的发现鲸骨峰的阎慧慧元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而由于她是青锋派山主阎烨的独女,杨覆有理由认为她做的那些事背后都有阎烨的指使。如果他猜的没错,那鲸骨峰已然是个是非之地了。 本以为以陈玄感的敏锐多少会有所察觉,没想到他对此一概不知,他不想让宁安与鲸骨峰扯上关系,可闫慧慧的事却又不能与陈玄感挑明了,只能道:“陈掌事考虑的周全,便让他们一同上鲸骨峰学艺吧”, 陈玄感笑道:“我与祝长老有点交情,上了山便带元礼和宁安拜见他老人家,请他老人家把两个小辈都收为亲传弟子”, 他对杨覆投桃报李,杨覆自然要表示出谢意,当下抱拳道:“如此我先谢过陈兄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十八章入山(中) 一连行了四五日,途中经过两个村落,一座小镇,当远远的看见升起的炊烟时宁安等人心里都松泛了许多,这么些时日以来总算见到了人烟,对于习惯了鱼羊镇祥和宁静,行人往来的他们来说这段时间的旅途仿佛是突然进入了荒野之地,与人隔绝,与兽为生。 不过旋即心里又隐隐的有些担心,宁安道:“舅舅,这村落不设阵法也没有奇门遁甲的保护,怎能幸存到今日?”, 杨覆道:“异界的魔物主要的猎杀对象是修士,很少侵扰凡人的城镇和村落,不过也不绝对,且血月之后游荡于世的饿鬼常常袭击村落和城镇,所以大一些的城镇和村落往往会花钱请人设下阵法以为防御避祸之举,实在穷的就没有办法了”, 陈玄感道:“虽然有心怀侠义的修士愿意无偿为他们布下阵法,但布阵所需的灵石法器却都价值不菲,他们纵然有心也是无力;而公然要杀尽饿鬼的名剑世家公羊家在十年前的血月之祸中受到重创,至今未能恢复元气,家主公羊岳率族人南迁,从此销声匿迹,避世而居;再没有公羊家的人在外行走了”, 公羊家...宁安四人心思不一,陈元礼对这次的安排又多了几分恶感;原来异界的魔物猎杀的对象是修士,并不是凡人,那这次安排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宁安却想着公羊家和饿鬼的事,道:“舅舅,前辈,这一路上屡次听说饿鬼的事,但却不知饿鬼究竟是何物?”, 陈玄感道:“遭受血月之劫,没有了生路便残害凡人性命换取自己活路的修士和凡人被叫做饿鬼,这些饿鬼有的是赶尸人,有的是强人盗匪,有的是邪派中人,也有世家大族子弟惨遭横祸后心性大变的,每逢血月之后便是饿鬼游荡之时,人们将饿鬼游荡最频繁的这段时间叫做拂晓;拂晓者,长夜之后,日出之前,于劫界而言则是最后要经历的一段黑暗”, “原来所谓的饿鬼...不是鬼,而是人?”, “有些微道行,没有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神通,既无涤荡乾坤,横扫宇内之志又不甘于寂寞此生,只敢挥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之人,这等人不是饿鬼魔障是什么?凡名门世家之人无一愿与这等饿鬼魔障为伍”, 宁安握着拳头道:“这些饿鬼如此可恶,当然没有人愿意与他们为伍,等我学有所成,纵然扭转不了乾坤也绝不会放过这些家伙”, 杨覆笑了笑,道:“有此志向固然是好,但修行还是要脚踏实地”, “恩”,宁安用力的点了点头。 又接连赶路,在第七日几人望到连绵的群山,山脉如龙脊起伏,山间却了无生机,山谷间瘴气缭绕,淡绿色的毒气弥漫,一看就不是善地。 “我们进山”, 杨覆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带着众人从小径穿过,沿着蜿蜒的小径转了几个弯走了约莫三里才开始往坡上走,手中的罗盘转动,似在辨别方位,在坡上停下时杨覆闭上眼运灵念起传声咒,不多时,眼前忽然忽然灵波荡漾,仿佛涟漪般一圈圈扩散,眼前的一切都旋转变幻,山石草木都变了模样,起伏的群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山脚,山脉缩小了近八成,远处几座奇峰耸立。 一名青衣背剑的男子行步而来,躬身施礼道:“杨先生,陈掌事,请进山门”, 杨覆和陈玄感点了点头,便即走进山门,宁安等人也跟着进了山门,顺着阶梯向上走去,却忍不住回头张望想要看方才那广袤连绵的群山。 陈元礼道:“叔叔,我们方才看到的山峦都是幻术吗?”, 陈玄感摇头道:“半真半假”, “半真半假?”, 陈玄感道:“本派确是位于这九万大山中,但由于布设了阵法,从外面并看不见本派的面貌,须要根据罗盘定位找到阵法入口处,用传声咒告知本派的守山人是本派的人回来了守山人才会开启阵法,放人进入,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本派的真实面貌了”, “阵法和幻术都是为躲避血月之劫而布下的,他日若是出了山门切莫在九万大山中乱闯,这连绵的山脉中并不止本派一个宗派,这些宗派有的与本派交好,有的却与世隔绝,避世而居,一旦贸然闯入难免会惹来杀身之祸”, “侄儿谨记”, 他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场景来,眼下身处之地是建在半山腰上的一座别院,远处的奇峰上亭台楼阁林立,飞檐斗拱分布于山峰之上,南方的矮峰上一条瀑布悬挂下来,几只仙鹤鸣叫着飞过,端的是仙家之境,陈元礼四人不由得都四处张望。 宁安与他们的感觉却不大相同,他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舅舅,这里的灵气比外面浓郁多了”, 这一路上他都有习练火玉冰心心法,对于灵气的感应已经十分灵敏,这里充裕的灵气让他感到心旷神怡。 杨覆道:“比外界自是强上不少,相比于其他洞天福地便只一般了,鲸骨峰是本派主峰,得益于那里的地脉,灵气更为充盈;陈掌事欲带你们一同去鲸骨峰拜师修行,鲸骨峰祝长老是本门大长老,功力深厚,修为卓绝,在本派内德高望重,山主对他老人家也礼遇有加,若能得他老人家亲传便是你们的造化;不过他老人家轻易不收亲传弟子,但无论你们日后际遇如何,总该记得陈掌事的援引之恩”, 左右去鲸骨峰已是定数了,杨覆索性好人做到底。 四人中陈元礼最懂得人情世故,听杨覆此言当即向陈玄感拱手道:“谢叔叔援引之恩,无论祝长老他老人家愿不愿收侄儿为亲传弟子侄儿都会勤加修炼,往后也请叔叔与前辈照拂”, “谢前辈援引之恩”, “多谢前辈”, 宁安等人亦忙施礼拜谢。 陈玄感修行多年,心性极好,但受人如此礼数仍是感到心中大悦,当下笑道:“举手之劳,你们日后好好修炼就是不负本派的栽培之恩了”, “随我去鲸骨峰吧,见了祝长老也要记得礼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十九章入山(下) 鲸骨峰诸峰隶属于青锋派,归阎烨统辖,但各峰亦有许多事可以自主,主事的长老在自己的地盘上都是说一不二;大长老祝文彦修为境界奇高,在青锋派面临考验时多次力挽狂澜,乃是山中的擎天一柱,其在青锋派的地位自也是超然,凡门人弟子皆不可在他所居的武德殿附近御剑飞行,外峰之人踏足鲸骨峰亦需步行,面见大长老则需提前通报,杨覆和陈玄感知道这里的规矩,先让传令弟子去鲸骨峰通报,请见大长老。 传令弟子很快返回,告知大长老已在武德殿内等候,杨覆等人不敢怠慢,沿着小路去往武德殿。 鲸骨峰挺拔百丈,远看渺渺,走到半山腰时已仿佛置身云间,手指似能触碰到运气,宁安等人第一次跋涉到这么高的地方,俱都气喘吁吁,再往高处走只觉得呼吸也渐渐困难起来,身上既觉得难受,这未曾见过的景致也变得无味起来。 陈玄感暗自给陈元礼度去一些灵气,他体内气息便渐渐调和起来,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那股气,他感激的向自家叔叔看了一眼;杨覆也瞥了一眼宁安,见他虽也有些吃力,但体内并未出现紊乱之象,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没有给他度去灵气,只在他身上稍加留心了几分。 沿着小道又向上走了数百步,眼前忽然开阔起来,一阵奇香扑鼻而来,闻到这股混杂了许多花香的异象几人都感觉似有什么东西冲进脑中,使人精神为之一阵,之前那种呼吸急促的感觉在刹那间被驱逐的一干二净;顺着这香气望去,只见一座半亩大小的花圃赫然出现在眼前,花圃外简单的插了一圈树枝,树枝间用麻绳绑在一起算是花圃外的栅栏,隐约可见一座小屋在那花圃后面,里面有说话声传来,似乎是一男一女。 走了许久,突然看见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宁安等人都觉得一怔,偷偷的伸长了脖子向花圃里看去;杨覆却暗自皱了皱眉头,道:“走吧,不可让祝长老久等”, 正欲离开,却听“吱呀”一声,有人从里面拉开了小门,开门的婢女恭敬的让到一旁,让出里面的一袭红衣,一抹青衫,如此杨覆等人便不能装作没看见了,他和陈玄感二人只能转身施个半礼道:“阎姑娘,出门去吗?”, “杨散人,陈掌事”, 红衣少女本和身旁那名青年说说笑笑走出门来,不妨门一开就看见了这许多人,不禁笑道:“听说杨散人和陈掌事下山了,那这几位应就是本派新收的弟子门人了”, 她红衣似火,头戴珠花,衣着装饰上颇有颜色,面容妩媚,身段亦甚是窈窕,虽则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气质却与镇上的那些女孩儿截然不同;宁安,陈元礼和王乞生见惯了镇上朴素的女孩子,却从没见过这等姿容妩媚的少女,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她身旁的青年也是差不多的年纪,看来颇为雅致,腰上的环佩和长剑显示着他不俗的身份和地位,他的目光在宁安等人身上一扫而过,旋即便看向杨覆和陈玄礼,但更多的却是看向身旁的阎姓少女。 陈玄感笑道:“此番下山还算顺利,这些是本派的新人,元礼,过来见过阎姑娘和裴蓝师兄”, 闫慧慧是门主阎烨的独生女,裴蓝是大长老祝文彦嫡传的二弟子,在三代弟子中其修为名列前五,往年的大比和小比他的表现俱都可圈可点。 知道这两人在派内的地位定然不俗,也知道叔叔的意思,陈元礼上前施了一礼道:“有幸拜入仙门,日后还望师兄师姐照看一二”, 闫慧慧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几个新入门的弟子身上逡巡了片刻,似有心若无意间在王乞生脸上停留片刻,王乞生忙避开了她的目光,低下头去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裴蓝点了点头,对于他在闫慧慧面前表现出的对自己的尊敬感到满意。 闫慧慧问道:“他们要拜在哪位长老门下?”, 陈玄感道:“我和杨散人带他们上鲸骨峰,是要拜见大长老”, 闫慧慧嫣然笑道:“原来是要拜到师父门下,你们既已上山,师父应正在武德殿等候,你们去吧,别让他老人家久等了”, “那阎姑娘,我等别过了”, 杨覆等人辞别而过,离开时王乞生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曼妙的背影,回过头来时眼中仿佛多了些神采;他这一微小的动作没能逃过陈玄感的眼睛,他心里十分不屑,望向杨覆道:“早便听说裴蓝对慧慧有意,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杨覆对小辈间的事不感兴趣,道:“裴蓝身为大长老嫡传弟子,被鲸骨峰上下寄予厚望,该勤加修炼以传衣钵,整日跟在一个女人身后像什么话?”, 他对闫慧慧和裴蓝都颇有微词,但闫慧慧是阎烨的爱女,身份不用于常人,他不好说什么,但作为前辈,说裴蓝两句却是理所当然。 陈玄感笑道:“儿女情长他们这个年纪摆脱不了的事,只要有个分寸便没什么大碍,裴蓝的修行没有因此耽搁,上一次的大比他的排名百尺竿头又进了一步,三代弟子中现在只有隐秀峰顾少儿,若拙峰吴六茹和鲸骨峰大师兄林元昊排在他的前头了,坐四望三,还能再向前一步博个前三甲,他既是大长老嫡传弟子又是西南名器世家的后人,门主应也乐意成就这一桩美事”, 杨覆道:“四代弟子中有几名已开始展露头角,荆楚,彭骁,莫少游...裴蓝若不用功,也许很快就会被四代弟子抢了风头”, 派内所谓三代,四代弟子并不是青锋派开宗立派以来第几批进山拜师的弟子,而是泛指老中青少四代,宁安这一批少年人都属于四代弟子,门内的小比都是同代弟子比试修为,大比则会出现三代弟子与四代弟子一较高下的比试。 陈玄感道:“荆楚,彭骁确已露出龙虎之象,但莫少游历次小比都成绩不佳,莫说与三代弟子竞争,比之同代弟子也是平平无奇吧”, 杨覆摇了摇头:“闽族诛魔剑谷传人,怎会是平平无奇之人?待宝剑锋出,一飞冲天罢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十章摸骨 大长老祝文彦与鲸骨峰两名管事在武德殿等待了片刻杨覆和陈玄感便带着宁安等人到了殿中,宁安远远的望见坐在椅子上的苍髯老人,旋即收敛了目光。 “散人杨覆见过大长老”, “掌事陈玄感见过大长老,我与杨散人方才从山下回来,这几位小辈刚拜入山门,还不知道本派的规矩,眼下也尚无归宿,请大长老指点他们”, 赫赫有名的大长老并不似宁安等人想象中的那么威严,他面容慈祥,见杨覆和陈玄感俱都恭敬,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束,笑道:“杨散人,陈掌事此番下山还顺利吗?”, 陈玄感拱手道:“托大长老洪福,此番下山有惊无险,屡次遇险都得以化险为夷”, 祝文彦颔首道:“血月之劫刚过,山下的饿鬼应该又出没了,此番下山辛苦你们了,这几个孩子跟你们一路颠簸,能拜入山门便算是与本派有缘,本派自要好好安置教导他们”, 他说罢招了招手。 一旁的管事王显道:“你们一个一个到前面来,大长老要摸骨”, 一个人资质如何肉眼只能看个大概,且不一定准确,有道行的人都会用摸骨之术进一步探知其人根骨资质如何,青锋派每一位长老都或多或少会些摸骨看相之术,并以此为根据来安置门人弟子。 宁安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谁该先过去。 陈玄感道:“元礼,让大长老看看你的根骨”, “是”, 知道大长老地位非同一般,一眼即可定他的生死,陈元礼心里有些怯,但也心知现在不是紧张的时候,当下强做镇静,施了一礼走上前去,在王显的示意下走到祝文彦身前的阶下,祝文彦伸出苍老的手掌时他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祝文彦的五指从他的头这自然是意外之喜,对陈玄感和陈元礼来说便有些不尽如人意了,只是大长老祝文彦既已做出了安排,其结果也便无法更改了。 既已安排好,就该让陈元礼和王乞生随王显去了,陈玄感交代了他几句,又与王显说了几句话,虽没有明说请他照顾自己的侄儿,但话中的意思王显自然领会的到。 杨覆也叮嘱宁安道:“宁安,俞管事是大长老嫡传弟子,深得大长老真传,你随他去藏书小楼,日后跟着他好好修炼”, “我记得了,舅舅”,宁安道。 “给你的那本心法好好修炼,有不解之处便向俞师叔请教,刚入门的弟子三个月内不用参加大比和小比,但三个月后便不可推托了,舅舅希望你能在剑试上大放异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藏书小楼(上) “分到藏书小楼算你们两个有福喽,我们藏书小楼是出了名的事少俸资多,每日只要打理打理书架,整理整理藏书,有人来借书时便招呼一下,要是没人借书就做自己的事,左右也没人管你们,只要小楼里的藏书不少就算外面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们来扛”, 俞箫在武德殿时坐的板板正正,有些拘谨,但一出武德殿他就原形毕露了。 宁安道:“师叔,我们会好好打理藏书小楼,看好藏书的”, “师叔......”, 俞箫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子,感慨道:“原来一晃眼已经拜入青锋派已有近二十个年头了啊,我记得上一次拜入山中的新人还是叫我师兄呢”, 陈月便捂着嘴笑。 俞箫解下腰间的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道:“外面现在还是饿鬼地狱吗?”, “恩”,宁安点了点头,握着拳头愤然地道:“等我修炼有成了,一定要让外面太平”, 庙里那一家三口的惨剧他至今还难以忘怀,一想起那妇人死时不甘的眼神他就觉得心也被揪起来。 俞箫摆了摆手:“小子,志向别那么大,外面太平不太平关你什么事?人生苦短,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好吗,我们藏书小楼最好的一点就是得一安详处,不受外界的风雨打扰”, 宁安道:“那怎么行?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心怀天下,遇到不公之事尚且要挺身而出,世道崩坏至此,岂能只想明哲保身?”, 俞箫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他喝了一口酒打了个嗝,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好啦,你才多大,先照顾好自己吧,心怀什么天下?”,陈月对宁安这过分正义热诚的性子也有些无奈。 俞箫哈哈笑道:“倒是你这小姑娘对我的性子,你会喜欢藏书小楼的”, 塞上葫芦口,运起灵气御使葫芦浮在空中,手掌在葫芦上拍了一下那葫芦便晃了晃身子,倏然变大到一丈大小,宁安和陈月都睁大了眼睛。 俞箫提足跃到葫芦上,道:“上来吧,用走的太慢,我带你们去藏书小楼”, “师叔,听说鲸骨峰未经允许不可飞行”, “那是大小比和紧急情况外对外峰的弟子立的规矩,自家弟子没这个规矩,这山峰这么大,都用走的要走到什么时候,快上来吧”,他说罢伸出手来。 “是”, 葫芦一动便是冲霄之势,宁安和陈月只感狂风骤然扑面,险些在葫芦上摔了一跌,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两人都十分狼狈地趴在葫芦上,眼睛却好奇地往下看。 俞箫哈哈大笑,向后渡了两道灵气,使他们免受疾风的影响,从乾元袋里取出一卷竹书向后扔给他们,道:“这卷竹书,你们展开来看”, 宁安接过竹书,见上面写的是本派弟子的名录和每月可以领取的灵石,药草,药丹及奉资份额,写在卷首的名字是鲸骨峰大师兄林元昊,他每月可领上品灵石六块,小回灵丹两粒,药圃自选药草两株,奉资五十两,排名第二的是隐秀峰顾少儿,她每月可领上品灵石五块,小回灵丹两粒,药圃自选药草一株,奉资四十五两,接着是若拙峰吴六茹、鲸骨峰裴蓝、却月峰荆楚、隐秀峰彭骁...越往后可以领取到的灵石、药草、药丹及奉资越少。 “这是......”, “本派的弟子名录,顺序是按照每次大比小比的名次排名的,每次剑试后名录上的名字都会重新调整顺序,门人弟子每月可领取多少灵石药草都是按照名录上的排名来,也即按照大比小比的排名作为参照;这份名录上的排名就是最近一次剑试大比的排名,大师兄位列第一已有三年了,三代四代弟子无一人能可超越他,他每个月能够领取的灵石药草就是最多,若是他到藏书小楼来借书,你们要好生招呼他,若他肯指点你们一二定会让你们受益无穷”, 宁安道:“根据每次比试的排名发放当月的灵石药草,那排名差的领到的东西没有前面的人多,修为不就越发落后于人,排名不就越来越差吗?”, 俞箫耸了耸肩:“便是这个道理,但现今各派的灵石药草都有限,只能这么安排了,如今派内的每一位弟子都疯了魔一般的修炼,为了灵石药草不择手段,比试时也不顾同门之谊,唉,修炼一途哪有止境啊”,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师叔,这名录上没有你的名字,也没有我们的名字”, 俞箫道:“你们的名字很快就会加上去的,不过是先排在末位,等你们参加了第一次小比名字或许就能往上面靠一靠;至于我嘛,本派老中青少四代人,我已是二代弟子了,就不用再上这个名录了”, “原来如此,那师叔当年在名录上排名第几?”, “哈哈哈,当然是第一了,当年的师叔我便是现在的林元昊,不,当年我比林元昊还要威风,每个月能领到八块上品灵石”, “哦......”, 宁安敷衍的答了一句,觉得他是在吹牛。 “那师叔,我和小月每个月能领多少灵石?”, “你们啊,每个月能领十块”,俞箫道。 “这么多?比大师兄还要多?”,宁安和陈月都觉得不可思议,本派对刚入门的弟子似乎很友好嘛。 俞箫道:“多是多,不过你们领的十块是下品灵石,林元昊领的是六块上品灵石”, “额...好吧,那上品灵石比下品灵石要好很多吗?”, 俞箫沉吟了一下,道:“那可是质的不同,这么说吧,下品灵石蕴藏的灵气无论是精度还是纯度都比上品灵石差很多,一块上品灵石是百块下品灵石都换不来的,以林元昊现今的修为而言,下品灵石已经毫无意义,上品灵石才在修炼上对他有所裨益”, “这么说来,真的差很多啊”, “是差很多,但对你们两个初学者来说下品灵石还是很有用的,十块下品灵石也不算少了”, 说话间浮云开,下方已经隐约露出了藏书小楼的轮廓,坐下的葫芦略微倾斜着向下方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藏书小楼(中) 建在山腰上的藏书小楼看起来更像是一座书院,外面一个宽敞的院子,里面几座小屋,再往后才是那一栋藏书小楼;院里草长得很高,看得出俞箫并不常打理。 “花圃里的草又长高了,孙梅和刘志不知又到哪里玩去了,唉,都怪我平时疏于管教”, 见到院中杂草丛生的样子俞箫也觉得有些头疼。 宁安和陈月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算上宁安和陈月,藏书小楼一共只有五个人,房屋倒是不少,俞箫给两人安排好了住处便带他们去了藏书小楼;说是小楼,这藏书处倒也气派,共四层的小阁楼比别的房屋都高出一大截,红漆的匾额挂在楼上,古旧的黄木质料透着丝丝文气;走上台阶,推开门见一名女子端坐在楼梯旁的桌前,桌上一大堆书简,她正埋头其中,听见开门声才抬起头来,露出素净的脸。 “师叔,你回来啦”, 见是俞箫回来了,她打了个呵欠站起身,目光在宁安和陈月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 俞箫挠了挠头:“险些忘了是你在看守书阁,刘志呢?”, “刘志师兄去领这个月的灵石和药草,应该很快就回来”, “唔...到领钱的日子了吗,小梅,这是宁安,这是陈月,是你的师弟师妹,日后也跟你一起修行,平时嘛就和你轮值看守书阁,你先带他们楼上楼下看看,告诉他们哪些书能借出去,哪些书不能借出去,哪些书能看,哪些书他们看不了”, “知道了”, “宁安,陈月,你们就跟着小梅师姐吧”,俞箫伸了个拦腰道:“我便回去休息了,一早便去武德殿陪师父他老人家说话,着实累了”, 孙梅知道他生性懒散,又十分嗜酒,道:“师叔去吧,我带他们熟悉藏书小楼”, 俞箫兀自去了,孙梅领着宁安和陈月两人上了楼,先是问了他们一些外面的事,得知血月后的惨状她不禁叹了口气,道:“这世道也就这样了,永远也没有能熬出头的一天,倒是这里难得能的一些安稳,只是这安稳也不知能到几时,说不准哪一次血月我们青锋派也就......”,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摇摇头。 宁安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些人眼中前景都是一片黯淡,道:“师姐,世上有那么多高手,就算以前没有,难道以后也不会有人力挽狂澜,涤清宇内吗?”, “劫界有载以来已经三千余年了,若改变现状当真是人力所能及早便有人站出来了,你说的没错,世上有那么多赫赫有名的高手,但这么多高手也不知道每次血月降临时来到劫界的到底是什么魔物,界外到底是些什么,更别说战胜他们,挽救这个修罗地狱,这不是更加令人绝望的真相吗?如果你知道当年甲子山顶峰会的事只怕......”, “算了,不说这些,我带你们看看这藏书小楼”, “天甲子山顶峰会?那是什么”, 她话一半倒是让宁安两人十分好奇。 “很久以前的一桩事了,不提也罢,你们若想知道不妨翻一翻这里的书,记得这件事的人已经不多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记得甲子山顶峰会了”, “算了,忘了也好”, 她摇了摇头领着两人上了书阁的第二层,这一层南面是连排的书架,北面摆了几张桌椅;孙梅道:“这一层的书谁都可以借,也可以在这里翻看,每一个书架都分了类的,有经史子集,有堪舆图,有心法武技,炼丹术等,目录我待会给你们拓印一份,日后你们两轮值的时候每天都要查一遍数目,有人来借书要做好登记笔录”, “三楼的书比较贵重,有的是孤本,有的是本派不传之秘,还有一些是外界所没有诛魔秘法,修行之道,四代弟子不可入内,三代及以上弟子可以在楼上翻阅,不可以借走,只有各峰的管事长老等长辈可以借用,你们一样要做好登记笔录”, “上面还有一层,便不上去了”, 她介绍了楼下几层,看了一眼通往四楼的楼梯,却不打算上去。 “为什么?师姐”, 孙梅道:“第四层禁止入内,谁也没有上去过,俞师叔从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却唯独叮每一个藏书小楼的人绝不可踏足第四层;我只听说这第四层只有一间屋,屋里放着一本书,是大长老从封魔岛带回来的一本关于大天魔的书;大长老将书放入藏书小楼的第四层后便施了法禁,仿佛里面放置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只随时都有可能会脱困而出的恶魔。总之,从那以后这藏书小楼的第四层就只有大长老和门主两人可以进入,其他人皆不许靠近,当然,因为有法禁的存在,一般人即使想进也进不了的”, “封魔岛,大天魔...那些都是什么?”, “你们刚入山,尚未开始修行,对修界之事自也不甚了解,那些赫赫有名的宗派,禁地,世家你们慢慢的就会知道了,总之封魔岛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列岛之上群魔环伺,凡登岛之人十不存一,当年封魔岛的主人便是大天魔,他掌管封魔岛雄霸一方足有百年,那时的封魔岛与现在的骸骨大山无间魔国差不多声势,让人闻风丧胆,但后来大天魔被四大宗师合力击杀,由于他修炼的是不死不灭的神功,四大宗师不得不分解了他的尸身,将他的身体四肢和头颅封印在不同的地方,后来封魔岛就成了一盘散沙了”, 宁安心中觉得骇然,又觉得好奇,道:“群魔环伺之地,大长老去那里做什么?关于大天魔的书,那又是什么?”, “那就没有人知道了,总之第四层是禁地,不要靠近就对了”, “对了,我们在这里轮值的人也要在此守夜,防止有人来盗书...唔,其实藏书小楼至今尚没有出现过类似于盗书的事,但夜还是要守的,到你们守夜时若是发现第四层发出血光,或有吼声都不要管它,安心睡觉就是了”, “额...晚上会有血光和吼声吗?”, “有时会有的,不常见,你们不用太过担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藏书小楼(下) “其实藏书小楼是个不错的地方,事少奉资多,虽然灵石药草的数量还是要根据剑试的排名来”, 陈月笑道:“我们来时俞师叔也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孙梅道:“确是如此,日后你们修炼,若是能在剑试中取得好的名次,自可更进一步,与那些天赋异禀的师兄师姐们一争高下;若是修行不顺,也能在藏书小楼得个悠闲,这般有进有退不是很好吗?”, “对了,这一批和你们一起上山的四代弟子有几人?都拜在了谁的门下?安排在了何处?”, 宁安道:“和我们一起上山的还有少爷和一个叫王乞生的人,他们两和王管事一起修炼”, “少爷?”,孙梅笑了:“你们两原来是谁家的下人吗?不要紧,到了山上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凤凰变土鸡,蛟龙便泥鳅都是常有的事,好生修行,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替你们去掉了门户的界限”, “恩...少爷他对我们很好,陈家对我们宁家也颇多照顾,到了这里我们还是要敬重少爷的”, 陈家这次对他和陈月的安排颇有些不地道,但这么多年来陈家对宁家确是多有照顾,陈元礼一直以来对他也不错,他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忘了以前的恩。 孙梅笑道:“你这性子倒是难得,只希望日后也能不忘初心吧;不过,你说的王管事是王显吗?”, “好像...是叫王显”, “那他们两运气可有些差,王显这人可是刻薄,他刚入门时也是在弟子名录上排名靠前的,剑试上拿过几次不错的排名,但之后修行却十分不顺,心高气傲的他大受打击,性情也变得刻薄偏激,常拿下面的人出气,你那两位朋友分到他那里可真是倒了霉了”, “啊...是这样吗?那小月,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少爷?”, 陈月道:“晚些我做些菜和点心再过去吧,我们才刚到藏书小楼来”, 孙梅笑道:“你还是个急性子,想去看你的朋友等下半晌吧,左右藏书小楼也没什么事”, “恩”,宁安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打开俞箫给他的弟子名录展开来看了看,讶然道:“师姐,我就说怎么突然想起了你的名字,果然是在弟子名录上见过,你排名第十二,这么高啊”, 孙梅抿了嘴吃吃笑道:“小师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藏书小楼不仅事少奉资多,还是藏龙卧虎之地哦”, ...... 王显拜入青锋派已有二十个年头,从当年的意气风发到后来修行受阻,几经打击后心情大变,于修行一途竟蒙生了阴影,他境界停滞已有八年,鲸骨峰对他已经不抱什么指望,便给他安排了一个管事的位置。偏偏他的管事和俞箫的管事还不同,俞箫的藏书小楼无所事事,可以勤恳修炼也可乐的悠闲,而他管的是派内的日常事务,譬如协助巡视、舆图绘制、各驿舍的安排和接应等,事情又多又杂,做好了是他的本分,做的不好便是他的过错,当真是吃力不讨好,是以这些年来他性情愈发阴沉。 陈元礼和王乞生以前祝文彦只划拨了一名弟子给王显,那名弟子天资一般,王乞生无暇也无心教他,一直让他看着自己的丹炉;这次的安排略有些不同,陈元礼是掌事陈玄感的本家人,且天赋尚佳,对待他自然要善待一些,至于这个王乞生...... 他瞥了一眼怯生生跟在自己身侧的王乞生,这个脸色黝黑,瘦骨如柴,一身脏兮兮粗布麻衣的小子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生,看他面向和额头两侧也不是个有天赋的。 “元礼,南面的小屋是你的住处,小楼正在收拾,这本和你先背下来,不懂不要紧,每日卯时到小剑堂来打坐,我会给你讲书步道”, “是,师叔”, 安置好了陈元礼后他领着王乞生去了柴房,道:“乞生,以后你便住在柴房旁边的小屋里”, “是,师叔”, 王乞生来的看见了那间小屋,是个很小的茅房,恐怕是这里最小最差的一间屋子了。 “柴房,伙房和丹房都在一处,平日里是小楼在照料,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帮衬他一些,丹房的炉火不能熄灭,你每日早上准备至少三百根柴火,伙房的米粮和菜品每日做好清点,一日三餐都要做好,另有一头灵鹿,好生喂养”, “是”, 王显转身欲走,王乞生在他身后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师叔”, “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可以修炼吗?”, 他壮着胆子说了一句,说完后却又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这个小子对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还没有一点知觉,王显心里嗤笑一声,道:“当然可以,每日卯时你也可以去小剑堂听我讲书步道”, 王乞生心中一喜,眼中露出几分神采,却听王显道:“只要你能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 “是,师叔,我一定做好份内的事”, 这时的他并不知道所谓做好份内的事意味着什么,但第二天他就知道这一句话包含了他多少的辛苦了;昨夜在那没窗户的小屋里睡了一宿,坚硬的木板磕的他腰生疼,身上被子又极薄,天不亮他就被冻醒了,打着哈欠来到柴房劈柴,他身体瘦弱,力气又小,直劈了一个半时辰才劈完三百根柴,看看天色,卯时早已经过了。 即使没过卯时他也没有力气去听什么讲书步道了,挥了半天的斧子他两条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事情却还没有做完,接下来还要去伙房清点米粮菜品,然后喂养灵鹿,准备午饭......一直忙到晌午,把饭菜分了三份分别给王显,陈元礼和小楼送去;最后一份饭菜送给楼小德时楼小德瞥了一眼这个新来的小师弟,道:“小师弟,你还没吃饭吧”, “还...还没有”, “去,帮我看着丹炉,火要是熄了师叔会发火的,他一发起火来那可不得了,去,看着炉子,等我吃完了你再吃”, 被王显压榨了许久的楼小德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就要结束了,接下来要受苦的就是这个可怜的小师弟了。 王乞生便饿着肚子在丹房里看着丹炉和丹药,等楼小德慢吞吞的吃完饭,又睡了个午觉后才打发他回去,伙房里已只剩下冷锅冷灶,王乞生盛出锅里最后的一点饭菜,端着碗坐在柴房的角落里,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厨娘 晚上的时候宁安和陈月见到了领了灵石药草回来的刘志,这位师兄和俞箫一样是个嘻嘻哈哈,懒懒散散的人,对于藏书小楼多了一个小师弟一个小师妹的事他的第一反应是以后便是四人轮值了,他又可以轻松一些。 “我觉得师叔应该多给我们找十个八个师弟师妹,每人轮着看守藏书小楼,这样我就可以多出去几天了”, 孙梅道:“藏书小楼人已经不少了,你尽量低调点吧,要是哪天大长老嫌这里人多,把你安置到别出去你哭都来不及”, “也是”,刘志点了点头,自来熟的搂着宁安道:“小师弟,跟你商量个事,以后我轮值的时候你替我,师兄送你灵石药草如何?”, “额...好”, 虽然这位师兄有些不着边际,但宁安可不敢小看他,他早就在弟子名录上看了刘志的排名,是第九名,这个排名在青锋派很靠前了。 “喂,师兄,小师弟刚来你就欺负他”, “哈哈哈,哪有欺负他?这是交易,交易”, ...... 早上天刚放亮宁安就已起了床,起床后先翻了一遍,对立面的修炼法门仍然是半懂不懂,但境界的划分却已经熟知了,凡人修行从感悟灵气开始,感应到灵气后便当运用灵气,当学会初步运用灵气后便算是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这一阶段叫做窥径,即初窥门径之意,继而当灵气运用纯熟后便能正式修行心法和功法,这一阶段称为神会,即心领神会,到了第三阶段便是将灵气运用纯熟,功法初成,再修炼术法和武技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这一阶段叫做小圆满,即圆融贯通之意,在修士看来,凡修炼到这一境界的便算是有所小成了,至于之后的入云境,宗师境和大宗师境便不是宁安能可揣测的了,他现在连窥径都还未至,还需用心感应灵气,学会应用灵气。 藏书小楼的确是个好所在,这里虽地处半山腰,灵气却是充裕,比外界至少精纯十倍,宁安在外界只能感应到隐隐的一丝灵气,这里的灵气在感知中却如同涓涓细流在身外流淌,让他感觉格外舒适。 按照书中所说打坐到卯时,宁安吃了陈月送来的点心便和她一起去藏书小楼清点数目,整理书架;其实今日本是宁安第一天轮值,但陈月做了早饭后也是无所事事,她又不喜修炼,便和宁安一起到藏书小楼来。 见他两一起来,孙梅知道他们两关系亲密,也不点破,只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 藏书小楼果然悠闲,一整天也没一人来借书看书,宁安便在小楼里看了一天的书,他自小便陪陈元礼在陈家的课堂里读书,已经习惯了与打交道,不过以前读的都是些经史子集,并看不见其他书籍,这藏书小楼里的书便多了很多了,除了经史子集外地理志,山河志,武技心法,野史传记,艳情小说,通俗小说等应有尽有,对宁安来说这无疑是打开了一扇门,于是一整天都在藏书小楼里读书度过了。 晚上,陈月见厨房里没有多少菜蔬,菜园里却种了一些东西,她便摘了些青菜、莴苣、萝卜、番薯和青豆,她又自己做了些豆腐,加上厨房里的肉品和油盐酱醋,材料倒也足够,她精心炒了五个小菜,又调了两瓶酱料,将炒好的菜,饭和酱料整齐的放在篮子里提到藏书小楼和宁安一起吃。 孙梅在外头瞎晃了一天,肚子饿了才回来,打算去厨房随便糊弄一点吃的,甫一经过藏书小楼就闻到一阵诱人的菜香,肚里的馋虫顿时叫了起来,走进藏书小楼见是陈月和宁安,再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眼睛登时一亮。 “好香啊,小师妹,是你做的吗?”, “恩,师姐,你吃过了吗?一起吃吧”, “哈哈,好啊”, 孙梅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欣欣然坐到桌边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唔,小师妹,你手艺真好,味道好,做的也好看,这个像明玉一样的是什么?”, “是豆腐”, “哇,豆腐原来可以做成这么晶莹的颜色,那这个半透明的是什么?”, “是萝卜”, “厉害,厉害啊,小师妹的厨艺真是化腐朽为神奇,还有这个汤,唔...说起来藏书小楼好是好,但吃的嘛就...嘿嘿,师叔和师兄都不愿意修炼辟谷之术,说什么食色性也,修行之人也不应违背本性,平时只好由我来做饭了,但我哪会做饭?只能大略的烧一下啦,烤一下啦,这么精细的东西真是好久都没有吃过了;小师妹,以后你就负责做饭吧,修炼上嘛就由师姐和师叔教你,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师姐和师叔一定帮你出头”, “谢谢师姐”,陈月甜甜地道。 “不谢不谢,以后我们就有口福了,哦,对了,这个菜要不要给师叔和师兄留一点,他们在外面肯定也没吃东西”, 陈月道:“不用不用,你们多吃点,等师叔和师兄回来了我再给他们做”, 俞箫和刘志回来时已经是圆月高升了,两人一个在蜃楼幻境蹲宝物蹲了一整天,一个在外头寻找洞天福地奔波了一天,都觉饥肠辘辘,回来后本想啃两个馒头就睡觉,孙梅忽然神秘兮兮的把他们叫到藏书小楼,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当到了藏书小楼看到陈月准备的满满一桌子菜后两人眼睛都直了,诱人的香气一下子就勾得他们胃里馋虫乱跳。 “这...这这这是小月儿做的?”, “恩恩,快尝尝吧”, 俞箫和刘志哪还等得及,匆忙上桌拿起筷子朵颐起来,几口饭菜扒拉下去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泰。 “这比我入山前酒楼里师傅做的菜还要好,真是人间美味啊”, “恩恩,比孙梅师妹以前做的好吃多了”,对俞箫的话刘志表示认同。 孙梅哼道:“亏我以前还做给你吃,真是没良心”, 转而又笑道:“不过小月儿做的确是比我好多了,她到我们藏书小楼来真是意外之喜”, “是啊是啊,没想到藏书小楼捡到了这么样一个宝贝”,俞箫拍了拍胸口道:“小月儿你放心,以后在青锋派师叔就是你的靠山,谁都别想把你从藏书小楼抢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蜃楼幻境(上) 清晨,俞箫,刘志和孙梅都准时到藏书小楼来,以往他们这个时候都已经去忙活自己的事了,但从今天起这个作息显然是要改变一下了,早上要到藏书小楼来喝些粥,吃些小菜,再用些点心,把自己的胃养的心满意足了才肯出门。 陈月本就是陈家的小厨娘,藏书小楼又十分清闲,乐的为他们做些汤汤水水,待他们都吃完后她又用篮子和食盒重新装了一份。 “宁安,我们该去看望少爷了”, 宁安点头道:“恩,昨天就该去看他了,他一定吃不惯那里的东西”, 从藏书小楼到王显的丹房有七八里的山路,宁安和陈月还不会御剑飞行,走到半途陈月便觉得累了,她苦着脸揉着自己的小腿。 “小月,你累了吗?”,宁安自小习练,体力倒是极好。 陈月道:“我走不动啦”, “那我背你吧”,宁安道, “唔...你不累吗”, 宁安摇了摇头,陈月便张开手,宁安蹲下后她趴在他的背上,小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篮子在手下面晃啊晃。 说起来,认识宁安已经有快五年的时间了,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她到陈家的时候宁安已经是陈家的小书童了,和她在一起的人都比她大,只有宁安和陈家的几位少爷小姐与她同龄,但那些人身份太高,有的冷冰冰的,有的颐指气使,都让她觉得害怕,只有宁安这个傻乎乎的小子每天给陈元礼取饭的时候能陪她说几句话,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有了什么事总要拜托他,有了闲暇时也只有他能陪自己玩耍一会儿;她知道自己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至于有没有其他情愫,两个人都还太小,都还太懵懂。 忽然想起来青锋派的途中遇险时他奋不顾身的样子,心里升起一些异样的感觉,忍不住凑近了几分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 “干什么?好痒”, “哈哈哈......”, “宁安,我们已经离开鱼羊镇,到了青锋派藏书小楼了”, 宁安道:“恩,你想家的话过两个月我们一起回家去看看”,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里不是陈家了,你可以不再是书童了”, 她这么说倒是让宁安一怔,虽然陈家的安排让他心里不痛快,但他与陈元礼伴读多年,对他却是没有什么怨愤,他想了想道:“小月,不管是不是书童,我们是一起从鱼羊镇来的,到了这里都要互相照应”, 陈月眼珠动了动,道:“好,我先听你的”, 到王显的丹房时已经快晌午了,陈月在宁安背上睡了一会儿,这时有了些精神,快到门口时她便跳了下来;远远的望见一头漂亮的鹿,它通体雪白,两只角如同梅枝,四蹄轻盈的踏在地上,看起来仿佛一团棉絮。王乞生正在给那头灵鹿喂草料。 “王乞生,王乞生”, 宁安向他招手。 一脸苦相的王乞生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便抬起头来,见是宁安和陈月脸上难得露出几分高兴的神采,放下草料朝他们走来。 “宁安,陈月,你们是来看陈师兄的吗?”, “恩,我们一起看他吧,小月做了许多好吃的”, “我...我就不去了,喂完灵鹿后还要备明天的柴火菜品,楼师兄出去了,丹房离不了人,炉火也要照看”, 看着他晦暗的脸色和怯生生的样子,宁安不禁想起师姐孙梅的话,意识到他在这里可能过的不好,道:“王乞生,你在这里是不是很辛苦?”, 王乞生苦笑道:“辛苦就辛苦了,以前就是这样过来的,还以为到了这里能有什么希望,是我想的太多了”, 宁安道:“你不要这么想,以后会变好的”, 陈月从食盒里拿出两盒点心给他道:“你先吃吧,我和宁安看过少爷再来这里收点心盒”, “恩,你们去吧,陈师兄在南面的屋里”, 陈元礼正在背诵王显给他的和,这两部书他昨晚就熬夜翻了一遍,今早又在小剑堂听王显讲书步道,许多疑惑的地方便豁然开来;疑惑既去,修炼起来便顺利许多,他与王乞生不同,这里没有事要他照应,他只要专心修炼以待两个月后的第一次剑试小比即可。 宁安和陈月的到来让他很是高兴,到了这个地方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让他心里得到了不小的安慰,陈月做的酱牛肉也让他心情大好。 “从藏书小楼到这里,路不好走吧”, “山路陡峭蜿蜒,等我回去好好修炼,学会了御剑飞行就可以时常过来了”,宁安道, 陈元礼难得笑道:“你们有这份心就好,这里不是陈家,如今也不比从前了,好好修行,不必总是挂念着这里;两个月后就是我们的第一次剑试小比了,希望我们都能排名靠前一点,第一次的小比十分重要,如果排名靠前就能领到更多的灵石药草,对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若是开门不利,以后也就难了”, 宁安点头道:“我会好好修炼的”, 陈月道:“这个小比...我就不去了”, 陈元礼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对打打杀杀的事情没有兴趣,也不想参与什么纷争,但到了这里只怕由不得自己,若是没点修为,以后恐怕寸步难行”, 陈月摇头道:“不会的,俞师叔说我可以不修炼,只要一日三餐照顾好他们就好啦”, 这两个人还是那么天真,陈元礼没有多说,宁安和陈月分到藏书小楼,处境还不错,自己在王显这里也不差,这算是拜入青锋派的一个开门红,不过两个月后剑试小比就不知道诸人前途如何了,现在能保得了他们的丹房和藏书小楼可不见得永远会为他们遮风挡雨。 只要宁安知道好好修炼便够了,陈元礼道:“宁安,你听说蜃楼幻境了吗?”, 在这里的两日,陈元礼知道了关于修界的很多事,修行法门,炼丹秘法,各宗派世家...还有蜃楼幻境。 “蜃楼幻境?那是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蜃楼幻境(下) “蜃楼幻境?那是什么?”, 陈元礼道:“在这九万大山里的一处所在,不属于任何宗派,深处有沼泽,常有幻象,据说居住在沼泽下的是一条蜃龙”, 宁安昨天一整天都泡在藏书小楼,就本派和九万大山里的事知之甚少,在上却读到了关于蜃龙的记载;据说蜃龙是一种很稀有的龙种,其头部的龙角如鹿一样分叉,红色的鬃毛从颈部延展到背部,身上鳞片亦是暗红色,据说这种龙不仅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还可吞吐蜃气,待其长大后龙身强悍,百毒不侵,更可化出幻境,幻境中的一切都让人信以为真,人若在幻境中死去魂魄也会消散。 宁安托着下巴道:“蜃龙啊,那可是神物”, 陈元礼点头道:“龙凤之属乃是神物,没有人敢招惹蜃楼幻境里的那条蜃龙;但龙生来喜好收藏宝物,不仅喜欢搜刮收集异宝,它居住的地方灵气也异常充沛,故而常有奇花异草长在沼泽之外,亦是蜃楼幻境的外围;蜃龙的宝物是没人敢觊觎的,但长在蜃楼幻境外围的奇花异草却可以摘取”, 宁安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少爷,你想去蜃楼幻境的外围摘仙草?”, 陈元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是有这个打算,但却不是现在,九万大山中宗派众多,且鱼龙混杂,想要染指蜃楼幻境的人很多,我等若是贸然前去,不待见到那头蜃龙就死在这些‘道友’手里了,我想等我们修为精进了再去蜃楼幻境外围探一探,若是侥幸能摘得几株神药不是好过眼巴巴的盼着本派的药草和灵石吗?”, 他想的素来长远,两个月后就是剑试小比了,无论名次如何他都需要大量的药草和灵石来提升自己,到时候少不得要去蜃楼幻境走一趟,不过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冒险,有宁安一起总要好一些。 宁安点头道:“好,到时候我陪你去”, 陈元礼笑了笑,道:“这件事我们几个知道就够了,不必告诉别人”, “少爷,我明白”, 他想的简单,却不知道陈元礼早已在心里盘算过很多遍了,蜃楼幻境的事他是从王显那里听来的,但这件事他却断然不可能和王显合谋;王显是他师叔,虽然他的修为是一个保障,但和他一起若是在蜃楼幻境侥幸有所收获也是王显的收获,跟自己并没有关系;而与宁安一起便是自己占据主动了。 他对自己的话没有半点犹豫,还是那么淳朴的性子,想到这里陈元礼心里有些松动,心道若是当真有所收获也要分一点给这个忠实的小书童。 和陈元礼一起吃了午饭,又说了会儿话宁安和陈月就告辞准备回藏书小楼了,走到柴房时见一名高高瘦瘦的青年正颐指气使的呵斥王乞生。 “我说小师弟,你是怎么拌的草料?叫你把草切碎一点,拌的匀一点,你是听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明白?这只灵鹿大长老赐给师叔的,他比你值钱,在这个地方你出了事不要紧,它要是出了事你和我就都完了,你知道不知道?”, 王乞生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辩解道:“小楼师兄,我整个上午都在劈柴,待会还要看守丹房,这灵鹿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呦,还敢顶嘴”,楼小德在他腿弯上踢了一脚,把他踹得一个踉跄,继续呵斥道:“照顾不过来?你是不想在这里待了是不是?”, “不...不是...”, 王乞生被他踹了一脚既不敢还手,也不敢再还嘴,只能讷讷的站在那里。 “我告诉你,越是事情多越是要做的细致,否则你永远也没有出头的日子;在咱们这里王显师叔是天,我就是地,把师叔他老人家伺候好了,哪天他老人家得道了我们就能够跟着鸡犬升天,要是伺候不好,嘿嘿,不管他老人家能不能得道,你都熬不出头来”, 楼小德洋洋自得,在王显手底下累死累活这么久,这个小师弟一来他总算是熬出头了,而有这么一个出气包让他出气,憋了多年的这一口气总算是出去了,发泄后的心情真是要多愉悦就有多愉悦。 王乞生攥着拳头,低着头道:“...我知道了”, 宁安再也看不下去,含着怒意大步走到两人跟前,一把拉过王乞生。 “欸,你...你是哪来的,要干什么?”, 楼小德一直在训斥王乞生,倒没注意到一旁的宁安和陈月。 宁安怒道:“我要和他说几句话,不要你管”, “呦,你谁啊你,你说不管我就不管?小子,这里是丹房,王显师叔的丹房......”, “混蛋”, 他尚未说完宁安便怒不可遏的转过身握起拳头要打,王乞生和陈月忙拉住他;楼小德被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退后了几步道:“小子,可别在这里耀武扬威啊,师叔知道了饶不了你,小师弟,师兄就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说完,说完了赶紧回丹房,要是回来的晚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哼”, 在丹房的这几年楼小德一直做些杂事,既没精力也没时间修行,直到现在也就能初步运用灵气,他体质又差,跟人打起架来准要吃亏,当下撂了一句狠话就一溜烟的泡了。 “宁安,谢谢你”, 虽然暂时不用忍受楼小德的呵斥和欺负,可在这里一日就要被他欺负一日,王乞生心里始终不好受。 宁安道:“王乞生,你先在这里待几天,回去我就求俞师叔帮忙,就算没法安置到藏书小楼也要想个别的法子”, “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听他这么一说王乞生眼里不由得有了几分期冀。 宁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要问了师叔才知道”, 说起来自己和俞箫并没有什么交情,才到藏书小楼也没有几日,这件事他并不敢保证。 但王乞生心里对他的感激却是真心实意的。 “宁安,不管怎样都谢谢你,如果我王乞生有出头的一天一定不会忘了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储灵宫 “宁安,我们到藏书小楼才两天,俞师叔会帮我们吗?”, 宁安摇了摇头道:“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是大长老把王乞生安排给王管事的,就算俞师叔有心帮咱们只怕也难”, 陈月嗔道:“知道你还答应王乞生”, 宁安挠了挠头道:“总不能看着他被人欺负吧”, “你啊,心里总是装着别人”, “小月,这件事我说好像不太行,要不你跟俞师叔说说吧”, 陈月吃吃笑道:“你要做好事,倒要人家替你出面”, “谁叫你比我讨人喜欢呢”, “咯咯,嘴巴真甜”, 被照顾几顿饭,俞箫的确很喜欢陈月这个小姑娘,按说一般的事陈月拜托他他不会推辞,但王乞生这件事他并不好插手;一则宁安四人都是祝文彦亲自安排的,以俞箫的身份没法僭越,二则王乞生并不是什么人物,为了他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并不值得;他没有明着拒绝陈月,而是打了个哈哈笑道:“小月儿啊,你既然开了口师叔怎么着也不能袖手旁观,不过这事儿师叔不敢保证,只能试试看”, 要是别的管事说一声也就罢了,偏偏是与他水火不相容的王显,这事儿他便开不了口了。 知道他这么说事情就悬了,陈月也只好作罢的道了声谢。 宁安对此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不用在藏书小楼的日子便收敛了心思专心修炼;在修行上俞箫倒是对他和陈月悉心教导,在他们修行之前俞箫先与他们说了修行之难;修行之路步步是坎,每一个境界的提升都极难,尤其到了大宗师之境后,从凡人到半仙之体的蜕变,能够突破此境的十不存一;而凡人修行的第一道坎是感应灵气,运用灵气,内视自身,开辟丹田以储灵,这一关同样不易。 有他这一番话在前宁安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决心下足功夫好好的闯一闯这修炼的第一道关卡,然而修行的顺利却远超预料,仅仅三天的功夫他就可以初步运用灵气,内视自身,当他内视自身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的丹田已经被开辟了出来,并且储存了一团灵气。 一团青绿色的灵气,腾腾若举,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野火。 “这......”, 这吃惊非同小可,原来自己之所以能够顺利感应灵气,运用灵气,内视自身并不是因为天赋异禀,若是因为自己的丹田储灵宫早已经被开辟出来,并储藏了一些灵气在其中,可是,这是为什么...... 当他搜寻自己的神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神识也已经开辟出了一条小河,一条青色的人影面带轻纱茕茕孑立在河边,似有若无,仿佛一道虚影,待他欲要细看时那道人影疏忽间又消失了。 “姑娘,是你...”,他赫然睁开眼,胸口一阵起伏。 是那日在照影溪旁见到的那名女子,他还记得她仿佛化作一道火焰涌入了自己的额头,却不知她究竟是山精鬼魅还是什么神物,只是现在又在识海中惊鸿一瞥他仍是不知该怎么办。 “姑娘,能现身说几句话吗?若有需要援手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 呼唤几次,却无人应答,宁安只好作罢,取出自己的那柄飞剑。 离开鱼羊镇前夕杨氏将这两样物品交给他,他知道这是与自己关系静谧的事物,一直装在乾元袋里小心保管,能够初步运用灵气后他便看见了三生石里的那副轮回往复的场景,却一直不解其意;他知道关于这块石头和自己的联系不是用脑袋能够想明白的,要等待时机到来的那一天,眼下便应先学御剑飞行之术。 他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就学会了御剑飞行,踩着飞剑在空中歪歪扭扭的飞着,俯瞰着下方变小的别院和藏书小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只觉得既新奇又激动,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会御剑飞行啦,小月,快看,我学会了”, 在藏书小楼轮值的孙梅闻言好奇的出来看,见宁安踩着飞剑飞的有模有样,不禁奇道:“这么快就会御剑飞行了?比得上当初的大师兄了吧,不过,若是真有大师兄那种天赋怎么会分到藏书小楼来呢?”, 她想了想,向空中招手道:“小师弟,你下来”, “哦”,宁安闻言御使飞剑向下而行,快到地面时他屈膝一弹跳下了飞剑:“师姐,什么事?”, “小师弟,拜入青锋派之前你有修炼过吗?”, 宁安摇头道:“没有,但跟爷爷学过武艺”, “武艺?那种凡人的东西不算的”,孙梅摸了摸他的头道:“师叔这是捡到了两个宝啊,你这修行进度有些惊人了”, “师姐是说修炼进度吗?来之前我虽然没有修炼过,但舅舅有教过我一些修行法门,加上...加上一些其他缘由,本身其实不一定算快的”,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修行的这么顺利与体内那早已开辟出的丹田储灵宫有关,但那到底是福是祸现在还是两说。 “你舅舅是?”, “他叫杨覆”, “原来是杨散人”,他说出这个名字倒是让孙梅心中了然,杨覆本是散修,因其修为高深,颇有一些手段,师叔李青河请他到青锋派来供以散人之职,所谓散人乃是门内不掌实权亦不用管事的职位,每月可领药草灵石,可进藏书小楼,可入南阳福地修行,不用操心任何事,只要青锋派遇到不测时挺身而出即可,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分派一些不起眼的小任务,此番下山招领弟子便是他的琐事之一。 说起来杨散人和李清河似乎走的很近,当年李清河可是本派的风云人物呢,风头远超现在的林元昊,可惜因一桩婚事与门主有了龃龉,情场失意后便看淡了世事,修为竟不进反退,从此再无心修炼,成了一只闲云野鹤,否则他早已成了本派最年轻的长老了吧,唉,往事如烟,不提也罢。 “小师弟,你天资不凡,好好修炼,两个月后的剑试小比你若能取得个好名次师姐就送你一个礼物”, “师姐要送我什么礼物?”, “咯咯,现在告诉你不就很无趣了?”, “那怎么样算是好名次呢?”, “四代弟子中排名前五...唔,不,前三,能排到前三师姐就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撞破 飞雪之下一片白茫茫,小冰河已结冰一月有余,茅屋昨日被厚厚的雪压塌了下来,夜里只好在藏酒的窖里睡了一夜。 走出酒窖,鬓角斑白的男子瞥了一眼倒塌的茅屋外铺了一层积雪的条凳和长桌,他看来不过三十岁上下,面容英挺,双眉如剑,长发及到后腰,鬓角处却是一片斑白。 桌前有浅浅的脚印,有且只有两只,男子知道这是留给他的信号,走到桌前抹了抹桌上的雪,果然摸到一个小酒坛,酒坛里浸泡着一张纸条,男子取出纸条,饮了一口酒,张口吐出一道火烤在纸上,几个小字便现了出来。 “无名坡下”, 男子心领神会,正欲烧掉这张纸条时身后响起几声踏踏的声响,来人显是故意发出脚步声让他听见。 “李兄,别来无恙”, 杨覆踏雪而来。 “杨覆,你回山了”,李清河回头看了一眼,嘴角边带着笑意,提起桌上另一只酒坛,拍开塞口给他扔了过去,道:“窖里藏了十二年的暖雪酒,昨天刚取出来的”, 杨覆接过酒坛,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股清香倏然入鼻,他笑道:“十二年前,我记得那时李兄正声名鹊起,剑神之名响遍九万大山,那时的杨覆还只是这山里一个朝不保夕的散人,若不是李兄几番照顾,未必就能活到今日”, 李清河笑道:“你不是少年天才,是大器晚成的一类,其实你比我幸运,年少成名有时会带来难以想象的代价”, 说这话时他眼中有一抹沧桑之色。 杨覆道:“又有一批弟子上山了,有几名成色不错,是可造之材,李兄要不要点化他们一些机缘?”, 李清河问道:“你的摸骨之术不在大长老之下,应已一一物色过了”, “我已整理好了名录”, 杨覆从袖里取出一卷竹书递给他,李清河接过竹书展开看了看,点头笑道:“算上这些,这一批的四代弟子可谓人才济济了,今日双喜临门,剑影堂的弟子找到了闫慧慧炼尸的证据”, 杨覆目中一动,道:“炼尸...那么说这段时间派内弟子失踪的事......”, “都是她做的”,李清河道:“已有十七条人命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鲸骨峰上下还对她众星捧月”, 李清河笑道:“要是有人以为小看了闫家的女人,那他一定会后悔,门主和阎琳的手段已然不凡,这位闫慧慧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鲸骨峰难得安宁了”, “劳你整理这份名录,也许过不了几年本派就要多一个林元昊了”, “鸢飞鱼跃,各有奋起之时,早晚会有下一个林元昊”, 早晚会有下一个林元昊,却很难再出一个剑神了...... 学会御剑飞行后宁安很快与自己的飞剑心意相通,说来奇怪,他御使别的飞剑时尚且生疏吃力,但御使起这柄飞剑来却十分得心应手,竟不用施展御剑真诀这等耗损灵气的术法,只要心念一动飞剑便会自行飞至,他甚至能在这柄飞剑身上感受到生命的灵性,这种感觉殊为奇异。 “我好想很久以前就认识你”, 宁安对飞剑说话时飞剑的剑尖竟弯曲了两下,呈点头状。 宁安开心的笑道:“你能听懂我的话是不是?”, 飞剑又“点了点头”。 从此宁安待这柄飞剑便如同兄弟一般,晚上睡觉时帮它盖上被子,和他同宿同眠,吃饭时有时也会和它说几句话,孙梅等人都以为他魔怔了,待想到剑灵一事时便感到惊异了,只觉得这个小师弟身上的秘密当真是不少。 在藏书小楼修行了半月有余,御剑术颇为熟练了,又学了几套剑法,宁安打算去小剑堂看望陈元礼,这是他第一次御剑前往,便独自前往,没有带上陈月,只带了她做的菜和点心。 因与平安的“交情”和以往不同,宁安御剑飞行时便用孙梅送他的那柄铁质飞剑,平安则妥善的背在身后,现在他换上一袭青衫,背上剑,看起来已经颇像是一名仙家弟子了。 从藏书小楼到王显的丹房是往山下走,途中恰好经过闫慧慧在半山腰处的小居,小居再往下约莫二三里是无名坡,那里三面都环绕着小山堆,常年积雨,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地面都泥泞着,途径无名坡上空时宁安察觉到一股尸气,心中不禁一动。 初步掌握灵气后宁安仿佛同时也开了窍,对一些气息十分敏锐,尤其是尸体身上的尸气;当初在见识过赶尸人操纵的僵尸后他就记住了那种难闻的尸气。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尸气?宁安心中奇怪,调转剑锋向下而去。 这段时间常有雨雪,这里相对低矮,气候不似高山,雪落下后很快就会消融,是以无法积成厚厚的一层,这无名坡的雨和雪夹杂在一起,又难以结成冰,这里的地面便泥泞难行;下了地后宁安顺着那隐约的尸气而去,四周怪石嶙峋,隐隐然竟有一些章法,他只向前走了几步身后两块岩石便即移动向中央,两座小山仿佛也移动了几分,宁安不通阵法,不晓得其中的奥妙,心里却不由得紧接起来。 前方两座小山包夹的谷中有灰蒙蒙的气息弥散出来,尸气正是从那里弥散出来的,宁安握紧了手中的剑,踏步走入那灰蒙蒙的气息中,一丝寒凉贴了上来,跟着周围的气温仿佛降低了几度,以宁安的目力在这怪异的阴沉气息里只能看见一丈之内,他看见身旁有一根铁索,锁链横亘连着两个黑漆漆的东西。 往前走了几步,看见那两个黑漆漆的东西似乎是两口棺材,而两口棺材的另一边都各自连着第二根铁链。身前出现一个丈许大小的圆形石灰池,宁安能看见一个半圆,另一半则隐在阴气之后,一道人影盘膝坐在池子旁边,一截衣角在阴气中飘飘扬扬。 宁安停住了脚步,握紧了手里的剑凝神盯着那盘膝的人影,而那人也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直射而来。 “居然...是你”, 看到他,那人显然有点意外。 宁安仍旧看不清那个人影,但她的声音却让宁安心中赫然一惊:“阎姑...阎师姐,怎会是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燎原 无名坡是个隐秘的地方,三处环山,常有雾绕,只要布下一个简单的阵法,略微改变这里的地形这里就自成一片天地,哪怕有人御剑从上方飞过也无法发现这里的异常。这里的阵法和障眼法都是她精心布置的,防的是鲸骨峰的长老,管事和几名散人,却没想到第一个闯进这里的居然是这个刚入门的四代弟子。 闫慧慧缓缓站起身,透过灰蒙蒙的气息直视前方的不速之客,红润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小师弟,到师姐这里来”, 隐约看见她笑靥如花,宁安心里不仅没有松懈,反而更加警惕起来,向后退了一步道:“师姐,这里...尸气很重,棺材里,还有石灰池里...尸气都很重”, 事实上这里的尸气受阵法所制,多弥散在阵法内部,散布在外的并不多,寻常修士很难察觉,他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尸气的敏感已远超常人。 闫慧慧笑道:“是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你帮师姐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她边说边缓步向前走来。 宁安凝眉道:“师姐,炼尸不是正道,你若愿意改邪归正,我便答应你替你保守秘密,绝不告诉任何人”, “好好好,都被你发现了,我自然要改邪归正”,她轻笑着走到宁安身旁,宁安本能的想要再退,犹豫之间却没有动作,闫慧慧已然到了他身侧,手腕一翻,碧叶般的小刀便即化作一道青光向宁安后劲削去;宁安早有防备,寒气乍现之际手中的剑便已横亘而出,人也侧身踏步退出数步。 “当”, 凡铁之剑难当闫慧慧淬炼已久的灵器,碧玉小刀径自削断铁剑,青光擦着宁安的后颈而过,险险的避过这一道锐利的青光,宁安伸手在后颈上摸了摸,低头看时手心里一片斑斑血迹,他攥起五指道:“你要杀人灭口?”, 闫慧慧笑靥依旧,眼中的杀意却已不再掩饰,二指并起,碧叶般的小刀在她指尖轻轻旋转,道道流光隐现,体内灵气奔涌,功体运转,气劲在体外流转起来。 杀心既露,就再没有收手的道理,闫慧慧没有言语,二指一点,碧叶小刀再次化作青光而来,宁安心中一凛,单手运决祭起平安剑疾飞而出,同时从乾元袋中抽出铁弓和箭囊,嗖嗖两箭直指碧叶刀;他射术精湛,这么近的距离羽箭也能射中飞射而来的碧叶刀,但那柄毕叶刀锐利非常,飞旋之间径自破开羽箭,宁安手中最后一支羽箭奋力横扫才堪堪改变它飞行的轨迹,左手剑诀不停,飞剑赫然到了闫慧慧的眉心。 却也只到她眉心一尺处,她抹额中间的红色珠子骤然射出一道红光定住了飞剑,飞剑剑身鸣颤,却再没法寸进一步。 宁安心里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修行时日太短,根基太浅,只有孙梅的飞剑,铁弓羽箭和这柄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平安飞剑,这些招数全都用了出来,现在根本没有后手。 闫慧慧抬眼看了一眼悬停在额头处被星辰宝珠定住的飞剑,盈盈浅笑道:“这么快就学会了御剑术,本该在剑试中有一番作为的,可惜了”, 一拍乾元袋祭出收金匣,匣子打开,一道金光射出将宁安的飞剑吞没吸入匣中。 “我的剑”,眼见与自己心意相通的飞剑被闫慧慧收走,宁安心中大急。 “担心你自己吧”,闫慧慧身形一闪已贴身而上掐住了他的脖子,看着他涨红的脸嗤笑道:“这点根基就敢反抗我,改邪归正?不过是葬送了你自己而已,你也和它们一样,成为只对我忠诚的行尸走肉吧”, “哗”,石灰池中的水忽然翻腾,一个黑影直挺挺的站里起来出现在宁安身后,灰色的泥水顺着他的头发,脸和肩膀流淌而下,露出一张狰狞而丑怖的脸;宁安被闫慧慧掐住脖子,无法回头,却清晰的感受到那浓郁的夹杂着恶臭的尸气,心中惊骇,欲要挣扎却已失去了力气,耳听嘶吼声从身后传来,接着肩上一痛,身后的僵尸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咬在他的肩上,上下四根尖利的獠牙直接穿过他的肩胛,鲜血汩汩流出,尝到鲜血滋味的僵尸更加癫狂,已经忍不住欲要撕扯少年的这具身体。 没有人看见,宁安识海中那个面带轻纱的女子目中赫然一凛,瞳孔中陡然升起森然的火焰,她双目中神光爆射,抬眼间便洞穿了宁安的神识之海,旋即化作一道火焰呈燎原之势开始接受这片识海,宁安自己的意识倏然散离,双眼涣散开来。 眼见他眼神涣散,察觉到他的生命气息已经流散的差不多了,闫慧慧正要驱退僵尸,欲要将宁安的尸体扔入石灰池中炼成新的僵尸,忽然感受到一股炽热而强大力量自宁安丹田处汹涌而出,先是一点,旋即却是怒海奔流之势;四根利齿咬在宁安肩胛上的那只僵尸也忽然感受到这股力量,骤然间松开嘴惊叫嘶吼起来,竟噗通一声跳入石灰池中匍匐着磕起头来。 不止这只僵尸,石灰池中另外的几只僵尸也匍匐在池里瑟瑟发抖,十六只铁棺里的僵尸也发出惊恐的颤声,棺材震动,铁链也跟着摇晃鸣颤起来。 怎么回事?闫慧慧尚未来的既做出反应宁安体内那股炽热的力量已经喷涌而出,重重的震在她身上,击碎她的护体灵气,抹额上的星辰宝珠及时发出一道神光将她护住,却再一次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击散,失去两重防御力量的她被重重的击飞了出去,飞在空中时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她“彭”的一声倒撞在后方的岩石之上,被弹落在地后“噗”的吐出一大口血,捂着剧痛的心口想要站起身时听到额头上“咔”的一声裂响,抹额上的防御灵器星辰宝珠龟裂开来,四分五裂的掉落下来。 “星辰宝珠...”, 看着裂成碎片的星辰宝珠闫慧慧心中大骇,这颗宝珠是阎烨亲自祭练的宝物,绽放的神光堪比一名宗师的护体灵气,这等神光居然被方才的力量一击便散了。 再看宁安时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青色的火焰在他身上跳动,两只瞳孔也仿佛两团跳动的火焰,两只手变成了利爪,弯曲的指甲形同倒钩,只看一眼闫慧慧心里便生出了由衷的惧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十章火厄 炽热的力量汹涌澎湃,一道道惊人的气浪扑面而来,闫慧慧从未见过如此强横的力量,知道事情有变,自己绝非眼前人的对手,嘴角的血也不及拭去,忍着心口的剧痛便祭出飞剑化作一道虹光逃离,甫一离开山谷就开启了这里的阵法,欲要以阵法将宁安困在此地。 宁安并不急着追杀,他转过身用碧幽幽,如火焰跳动般的双眼扫了一眼石灰池里匍匐着的僵尸和震动不已的铁棺,手指轻点,一道道火焰自僵尸身上窜起,很快将它们烧成灰烬,继而五指曲张对准那几口铁棺,掌劲一发棺材便轰然炸开,铁棺里的僵尸也被掌劲轰的四分五裂,坠落下来的肢体也在火焰的灼烧下化作粉末。 将石灰池和十六口铁棺一一毁去,他这才足尖一点横飞而出,双手张开,袖中气劲鼓舞,仿佛两道火焰拖在身后,谷中阵法已开,山体移动间改变了地形,但这却挡不住他分毫,移动的岩石甫一靠近便被他身上鼓舞的炽热气劲轰的粉碎。 闫慧慧刚离开山谷,耳听的身后一连串爆响之声,回头时便看见一道青色的火光如流星般飞来,心中惊惧更甚,祭出火龙鞭,七方鼎和困魔罩,这三件法宝是阎烨给她的护身之物,火龙鞭具备火灵,能焚毁方圆十里之地,七方鼎可大可小,主攻杀,能轰杀一名宗师级修士,困魔罩乃是对魔之器,可炼化百魔,闫慧慧修为虽不过会通之境,但凭着这三件法宝足可以硬撼宗师级高手,然而这三件法宝在对上现在的宁安时竟显得不堪一击。 宁安只轻轻一记掌刀挥出,凌空落下的那条“火龙”便长吟一声在他掌下飞散开来,变作点点火星消散在空中;化作小山般大小压下的七方鼎被他单手接住,再难压下半分,掌心劲力一吐七方鼎亦被他当空劈成两半,而困魔罩也只让他停顿片刻,当青色的火焰升腾而起是困魔罩很快便龟裂开来,在那滔滔的火焰中化作粉末。 无可匹敌的力量,超出理解范畴的能力,闫慧慧惊骇异常,转身便咬破舌尖使出血遁之术,然而饶是如此仍旧摆脱不了宁安,现在的他已全然不似方才的少年,仅是身上散发的气息便让人心惊胆战。 这个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要请父亲出关吗?闫慧慧心里焦急起来。 就在她焦急之际一道青光从东面飞来,远远的看见血光中的红色身影和追在后面的那一道火焰,来人不禁一怔,待飞近几分看清血光中的闫慧慧后他眉头一蹙,敛去身上的青光,道:“慧慧,发生什么事了?”, 见裴蓝竟这个时候经过此地,闫慧慧心中大喜,道:“裴蓝,快帮我挡住他”, 裴蓝闻言面色一冷,哼道:“你尽管退到我身后,我看谁敢伤你”, 他业已看见那道流星般的火光,也感受到了火焰里那股异常强大的力量,但这里是鲸骨峰,有大长老坐镇,他丝毫也没有惧怕。 闫慧慧已经从他身旁飞了过去,那道火光则丝毫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径自朝这里撞来。 “哼,妖孽”, 裴蓝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一掐指决,乾元袋中五柄神剑呼啸而出,霎时间剑芒交织,五柄神剑在他身前结成剑阵,正待欲攻时他看清了火焰中宁安的身影,他陡然想起就在不久前自己才见过这个少年,是刚入门不过十数天的四代弟子,他心头不禁火起,喝道:“混账东西,凭你也敢以下犯上,我先清理了门户再禀告给师父”, 二指一并,五剑并行戮杀向前,这五柄神剑是他用自身精血淬炼,与他心神相通,在剑试之中连林元昊也不敢小觑了这五剑并行的御剑术,然而这一次他面对的却不是林元昊,五柄剑刚一靠近宁安便即被他身外熊熊的烈焰所吞没,连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五道神光当即湮灭。 裴蓝心里赫然一动,却还来不及反应那炽热的气浪已经扑面而来,他这才惊诧于这股力量的强大,但这时已经晚了,宁安五指贴在了他的脸上,火焰一吐他的头颅便即溶解开来,青锋派弟子名录排名第四的裴蓝当即殒命,无头的尸体在坠下之际也被火焰吞没,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怎么也没想到裴蓝这么轻易就死在宁安的手里,闫慧慧被那惨烈的死法惊得目瞪口呆,心中的惧意也攀升到了顶点,加上伤疲在身,她再也没有逃跑的力量,心口起伏落下地面,看着和她一样背手落下的宁安,她咬牙道:“你不是小师弟,你是夺舍了他的魔物?”, 宁安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冰冷而淡漠,仿佛业已宣告了她的死亡。 “不管你是什么魔物,既在青锋派就不能杀我,否则你永无宁日”, 说话间武德殿处已经腾起了几道虹光,鲸骨峰的长老和散人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强大气息,正向这里赶来;闫慧慧能够感觉到那几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但他们是否能够赶得及还是两说。 宁安的手掌已经对准了她,死亡的恐惧登时将她笼罩,她五指不自觉的攥起,道:“我杀的是小师弟,又不是你,何必要对我赶尽杀绝?”, 宁安脸上露出冷笑的神情,火焰在掌心吞吐,五指一按,火焰呼啸而来,炽热的气浪滚滚而至,闫慧慧已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抬起手臂挡在眼前,等着眼前的人把自己烧成灰烬。 炽热的气浪扑面而至,耳边只听火焰呼啸,却没有痛苦的灼烧感,她只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直到那火焰的呼啸声停止时她才骇然的睁开眼,只见身旁两侧的山体都已经被夷成了平地,两排可怕的焦痕呈现在眼前。 他...他没有痛下杀手...... 宁安回头看了一眼武德殿的方向,回过头来又是那如同火焰般的双瞳照射在她的脸上。 “小心处理,这具躯体若有闪失,你会被烧成灰烬”, 从他口中发出的冰冷字眼是女子的声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青衣 不知过了多久,宁安的意识又生于混沌之中。入眼处迷迷蒙蒙,云海茫茫,脚下流淌着一条小河,一袭青衣盈盈立在河畔,面上轻纱遮盖,身形飘渺,如烟如雾。 “姑娘...是你”, 又一次次见到这名女子了,宁安仍觉得她只可远观,不敢靠近。 张目四望时见此地迷蒙一片,宛若环境,他心里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我的神识?”, 他低头看着没到膝盖处的云雾,看着那流淌的小河,喃喃自语。 那女子却只静默的负手立在那里,背对着他,周身冷冽,一如照影溪旁初见她时的样子。 “姑娘......”, 女子背着手,仰起头,望向天空,似在寻找什么,目中神光闪烁,千里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她带着一丝冷气道:“结界......”, ”姑娘......”, “这里,是大荒何处?”,女子问道 “大荒?”,宁安摇了摇头道:“这里是劫界,不是大荒,大荒是古书里记载的一个地方,是上古时的神州大地,但神州在哪这里没人知道”, 女子目中神色微微一动,视野散开,极目远眺,将方圆万里之内的万物生灵、一草一木尽收眼底,神识冲上云霄,欲要透过结界看一看界外,熟料她的神识甫一进入界外便感受到一股股极强的混沌之气,她被禁锢在赤水之北已有万年之久,上古时的禁制早已松动,她足可破解那重重禁制,但自身的桎梏却如诅咒一般无法摆脱,所过之处,赤地千里,生灵尽灭,为了离开那个地方,她只能自损功体,魂体分离,将肉身留在上古时黄帝布下的封禁之中,将一缕残魂寄住在这少年体内,如此一来,她终于可以摆脱自身力量的诅咒,只是所剩的力量也万不存一了,竟连界外的混沌之气也有所忌惮。 她不得不收回神识,道:“为我做两件事”, “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为你做两件事自然不在话下的,只要不是伤天害理......”, “哼,你便是如此揣度我吗?”, “不不...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只是...”,被她如此打断,宁安不由得汗颜,想要解释,一时间却语无伦次起来。 女子道:“找一张绘制详细的堪舆图”, “是”,这件事算不上多难,幸运的话在藏书小楼内便能完成,宁安先答应了下来。 “我的事,和任何人都不要说起”, 这一件更是易如反掌,宁安一口答应下来,道:“却不知姑娘芳名,救命之恩,宁安一定报答”, “没什么好报答的”,她漠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身影便渐渐化虚,膝盖处的云气流动起来,与此同时,宁安的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 “姑娘...前辈”, “魂体不全,记忆残缺,我将陷入沉睡,再遇险境,你自求脱身,不要心存侥幸,寄希望于我”,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如风一般灌入他耳中。 “尸毒我已替你化去,火毒却在你体内生了根,它现在对你无碍,但你轻易不可动用,那不是你能控制的力量”,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女子便消失在他的神识中,这迷迷蒙蒙的空间也跟着旋转起来,宁安的意识又变得模糊起来,他渐渐不支,失去了意识,当意识消失后他感觉仿佛被云温柔的托着,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重新恢复清新,宁安揉了揉眼睛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对那女子的记忆依然清晰,她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一时间却不知身在何方,是自己的神识海,还是...... 良久,他眼前渐渐清晰,神志渐渐回归,他看见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和将自己隔在里面的帷帐。 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帷帐外一个窈窕的身影正俯身在桌前似在搅拌什么东西,难闻的药味透过帷帐传入鼻息。 “小月,是你吗?”,宁安看向帷帐外的窈窕身影。 桌边的那人闻言放下手里的调羹,忙小跑过来挑开帷帐,展颜笑道:“宁安,你醒啦”, 见他虽然虚弱,脸上气色却不错,陈月这两天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道:“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端药汤”, “药汤......”,宁安挠了挠头。 “昨天你说去看望少爷,回来后却突然一睡不醒,身上还有血迹,我忙去叫师叔来,俞师叔说你中了尸毒,连夜便去圣手草庐为你求来了这驱尸毒的药,我已经给你熬好啦”, “谢谢你,小月,我已经没事了”, 那位前辈说已经为自己化去了尸毒,醒来后他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好如初。 陈月却不知道此事,道:“你昏迷时我只喂了你一次药,尸毒怎么能去的干净,乖,喝了这碗药汤,我给你加了糖的”, 说着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她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童,宁安便不忍拂了她的意,先喝了她喂得这一勺,又接过碗把碗里的都喝了,虽然加了一点糖,但药汤还是苦的他皱起脸来。 “有点苦吧,我给你做了菜和点心,吃点东西嘴里就不苦了;这个药还要服三服,你乖乖喝药,我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保证你喝药这几天不重样”, “额...谢谢你”, 他偷偷掀开自己的衣领看了看,他记得自己的肩膀被那只僵尸的四根利齿咬穿了,但现在肩膀这里完好无损,只有一排淡淡的牙印;那女子果然神通广大,不仅化去了他的尸毒,连他身体上的伤也一并愈合了。 陈月端来了一碗粥,两碟小菜和一盒糕点,脸上却隐隐有些忧色。 “宁安,你去了哪里?怎么会中了尸毒?”, 听她问起这个宁安倒觉得头疼起来,他眼珠转了转,往嘴里塞了一口糕点,含糊不清的道:“我去看望少爷,路上...路上不小心就窜出来一只僵尸,被它咬了一口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现在已经没事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断章 对于自己的伤,宁安想的理由很蹩脚,不料俞箫等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怀疑。 “九万大山本就是邪魅丛生之地,本派布下护山大阵是并没有清理完宗派内的妖孽,有山魈鬼魅之类不足为奇,虽然各峰都有长老坐镇,出不了什么大的差错,但门人弟子外出时还是要小心一些”,俞箫道。 原来青锋派本来就不干净么...... 无名坡后来发生的事宁安还有一些记忆,虽然当时那名女子占据了他的神识,操纵了他的身体,但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他知道裴蓝已死,虽然武德殿对那股力量有所察觉,但闫慧慧已被吓住,这几天并没有人找自己的麻烦,想来闫慧慧也在想办法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不过裴蓝的身份毕竟不同寻常,也不知能隐瞒多久。 既然眼下麻烦没有找上自己,那就先不去想它,先去藏书小楼找一找堪舆图吧。 “小师弟,这几天你往藏书小楼跑的很勤啊”,今天当值的是刘志,他最不喜待在这里无所事事,才坐在这里不到半个时辰就已觉得屁股发痒了。 宁安道:“要找几本书”, 刘志哈哈笑道:“找书好啊,哈哈,你还真是爱读书,读书呢贵在专心,藏书小楼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你今天要在这里待很久吧”, “恩,至少要到下午”, “那代师兄看着藏书小楼吧,师兄今天约了人,嘿嘿嘿......”,刘志搓了搓手。 宁安道:“师兄要是有事就去吧,我和小月会看着藏书小楼”, “好师弟”,刘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奉银发了今天的归你,回头师兄再教你几手剑法”, 待他走后宁安便去楼上挑了厚厚的一摞古书,地理志,山河志,正史和野史也都翻了翻,藏书小楼的书太多,一天的时间能够翻阅的内容有限,之后一连十数天他都泡在藏书小楼里,把能找到的古书都翻了一遍,起初只是为了拼堪舆图,后来渐渐的被一些有趣的内容所吸引,再后来有一天,他忽然发现一桩非常奇怪的事,藏书小楼里的古书里时常提到一个叫做“神州”的地方,写这些书的人仿佛就是神州之人,这些书中从来没有提及过劫界,而关于劫界的事也自有史书,地理志及山河志记载,而这些书里纵然提及神州也是道听途说,从没有人亲自去过神州;读着读着他便糊涂了,上古之时的大荒在哪里?记载的如此详实的神州又在哪里? “师姐,我近日读书遇到许多不解之处,想向师姐请教”, 许多的疑惑他只能向孙梅询问。 孙梅笑道:“读就是为了解惑,有不解之处再寻常不过,说说看,能解的师姐就帮你解了”, “师姐听说过四大神州吗?”, 孙梅道:“古书中记载的四大神州吗?也只在书上看到过罢了”, “古书中关于大荒的记载只是泛泛,并不详实,但关于神州的记载却清晰详细,相关的地名,人名及故事典故都具体详细,有一些描写犹如书写之人亲见,可是尽管如此,却仍然没有人知道神州在哪里,只有一点肯定,那就是劫界与神州全然不同,因为这些古书里记载的地方无一能在劫界找到”, 孙梅道:“确是如此,没有人知道神州地处何方,神州和劫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师姐不觉得奇怪吗?劫界明明是一个封闭的世界,从来没有人去过界外,但却有关于这个叫做神州之地的记载,写的那么详细,如同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数量上也不少”, “是很奇怪,不过我们这里的书啊就是这样,许多都没头没尾的,尤其是古书,常常读到一半就出现断章,再往下看就是莫名其妙的内容,让人读也读不懂了”, 宁安摇头道:“不是的,师姐,书籍中出现这种奇怪的断章和残缺都是因为失传,既是失传那边说明失传之物本该有之,我想,很久以前劫界应该不是封闭的,且与神州关联密切,所以才有许多古书中有关于神州各地的记载;后来有一天劫界突然封闭了,这些书仍然存在,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有一些书失传或遗弃了,这才出现了断章和这些莫名的残缺”, 他越说越兴奋,道:“师姐,我想,很久以前劫界真的和现在不一样”, 孙梅从没有过这样的猜想,这时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不无可能,只是这样的猜测毕竟没有什么根据,她沉吟道:“是啊,可能...很久以前的劫界真的不是现在这样,可谁知道呢,劫界自有明确记载以来就是修罗地狱”, 如果以前的劫界不是这样,那会是什么样呢?一时间竟陷入了沉思。 “师姐,我找了两个时辰了,地理志、山河志、堪舆图都很零碎,竟没有一张完整的劫界堪舆图”, 孙梅道:“确是如此,劫界是一个封闭而危险的世界,诸多禁地都凶险莫测,即便是大修士去了也是九死一生,尚没有人窥得劫界全貌,所以你看到的地理志、山河志都很零碎”, “...原来是这样”,宁安不禁有几分失落。 他终究是少年心性,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热诚开朗,道:“前人做不到的事便由今人来做,也许,一切都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见过了血月之后肆虐的饿鬼,见过了心性大变的和尚,知道了劫界的真相,但宁安始终心怀希望,或许是因为他见的还太少,又或许是因为他还太年少。 “但愿吧”,孙梅道。 但愿亲眼见过血月之劫后,你还能这样心怀希望,她心里默默道。 宁安又翻看起地理志、山河志来,书中记载不全,图画也很零碎,他只好将地名和方位一一记在心里,找到相关地图,然后按照位置进行拼贴,这样的拼贴耗神耗力,拼出来的堪舆图也必然有所残缺,但这却是他唯一能为那女子做的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点化心魔(上) 三年前,闫慧慧推开门,见花圃中有一名女子的身影,她背对着她,手里折了一朵小花。 “你的花,总是枯萎”, 女子道。 “你是谁?”,闫慧慧问道,这个女子来历不明,但她并不害怕,在青锋派鲸骨峰还没有人敢对她不利。 女子道:“你姑姑请我来,点化你”, “点化我?”,闫慧慧笑了,她自小是阎烨带大的,等大了一些便是青锋派的几位长老亲自传授她术法武技,身边从不乏名师。 “你凭什么?你比的上大长老,二长老还是我父亲?”, “我曾教你姑姑折断剑神的剑,击碎他的道心,助你父亲坐上门主之位,这样的能耐够不够?”, “你...是姑姑的师父?”, 她忽然想起姑姑阎琳曾和她说过一个指点过她的人,已经是莫桑山山主夫人的姑姑说她今天拥有的一切都多亏了这个人,眼前的人莫不是...... 女子笑道:“我并不是她的师父,只是机缘之下指点拨过她,如同昔日佛祖传教,道教教化,遇可说之人便出言指教,至于能否领会还要看各人自身;儒家宣扬有教无类,本派却以为天生万物,各有不同,世间诸人,千差万别,只有天俱慧根之人才可得遇机缘,一夕顿开”, “那...我是生具慧根的人吗?”, “我既在此,你便是”, “那,前辈要如何点化我?”, “你只要记得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水仙宫”, 闫慧慧不解,道:“记住这个名字有什么用?”, “有朝一日,遇到不可解的难事,这水仙宫会为你指点迷津,让你脱胎换骨”, “呵,我会遇到什么不可解的难事?”, “人世的风雨,停歇不过片刻,暂躲在屋檐下的人,还不知晓自己的脆弱,你早晚会面对,早晚会知道”, ...... 三年前的事了,那女子的背影却仍旧烙印在闫慧慧的脑海中,还有她说的那个叫水仙宫的地方,只是她打听了很久,除了姑姑外再没有人知晓这个名字,而姑姑也只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叫做水仙宫的地方,水仙宫里有一名魅罗妖姬行走于世间,为那些美貌的女子种下心毒,点化心魔。 现在,闫慧慧已经明白什么叫以姿容为刀,以心为刃,以情做毒,裴蓝那个蠢货就是她得意的作品之一,那个家伙以为自己有几分样貌,在弟子名录中排个第四就能得到自己的心,品尝了几分爱情的甜蜜后就甘愿为她做一切事,真是愚不可及,美丽的脸庞,媚人的笑和伪装出来的温柔不过是她的工具,用来捕猎男人的工具而已。 界外的那些魔物只能要人的命,而水仙宫的女子可以轻易揉弄人的心,闫慧慧已经明白该怎样好好利用自己的面容,身段,身份,还有心;裴蓝死了,有点可惜,但被她缚获的男人可不止裴蓝一个...... 杨覆又踏上了落日孤峰,李清河请他来喝酒。 放下剑后李清河便醉心于酒,门主阎烨或许是因为当年的事亏欠他很多,便把这虽然灵气稀薄,风景却极好的落日孤峰划给了他,知道他喜欢上了酒,阎烨时常派人给他送来几坛好酒,他境界跌落,于修为上已没有了心思,便不再给他药草灵石,奉资却给的足足的;李清河手里有了钱便多用来买酒,藏在他窖里的都是好酒名酒,是以他很少无缘无故请人喝酒。 酒盏两次交错,李清河道:“杨覆,宁安是你本家人?”, 杨覆点头道:“是我外甥”, 李清河笑道:“你这外甥真是非同小可,刚一来到青锋派就毁了无名坡”, 日前,剑影堂极剑双子已将无名坡发生的事传回了落日孤峰。 杨覆心里不禁一动:“他毁了无名坡?他...体内的东西又出现了?”, 在鱼羊镇那晚的记忆又浮现在了脑海,宁安夜出的月印万川,遇到饿鬼时突然爆发出的力量他都记忆犹新,没想到刚入青锋派他体内的魔物又出现了。 李清河道:“无名坡外的两座山被夷为平地,闫慧慧炼尸的所有证据都毁在了他的大火中,据双子估计,那股力量很有可能在宗师级之上,藏在他体内的,是什么?”, 杨覆摇了摇头:“我虽不止一次见识到,但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没有问过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我面前,他做不了伪”, 李清河点头道:“这倒是很合理,宗师级之上的力量,很大的一个变数......”, 杨覆道:“宁安性情淳朴,却知晓情理,只要好好待他,他便只会是我们的助力;不过无名坡既毁,是不是无意中坏了我们的事?”, 李清河摇头笑道:“无名坡毁的彻底,的确是让我们手里的证据少了一桩,但闫慧慧做过的恶事又岂是只有杀人炼尸这一桩?她与水仙宫染上了关系,在歧途上只会越走越远的”, “水仙宫?”, “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杨覆摇头:“未曾听闻,是何门何派?”, 李清河道:“这便不知该如何说了,水仙宫是一个宗派不假,但它行事与诸多门派世家都不同,说它是教派更合适一些,可说它是教派,它又太过神秘,没有人知道水仙宫地处何方,内中又有些什么人,只知道有一名魅罗妖姬行走于世间,若遇到容貌甚美,资质聪慧的女子便为她们点化心魔,种下邪念,教她们如何利用男人,若是根骨上佳的便传授她们狐族的魅惑之术,教她们更好的利用男人,若是长得祸国殃民,资质又惊才绝艳的,便带回水仙宫栽培,把她们培养成足以影响一城一国的红颜祸水”, “还有...这样的地方?”,杨覆修行多年,见多识广,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教派。 李清河颔首道:“这个教派很神秘,手段也十分了得,当年的事背后就有她们推波助澜”, “当年吗?”, 杨覆饮了一口酒,静待他说起当年的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点化心魔(下) 杨覆与李清河相识有近十年了,早在那之前李清河剑神之名就已经传遍了九万大山,但后来的一桩惊变却让他剑心受损,境界跌落,从此一蹶不振;相识的这十年来两人常在一起饮酒,一起谈天说地,但两人从没有说起过当年的事,杨覆知道,当年的事永远都将会是李清河心里的一根刺,今天李清河既愿意说,杨覆便乐意听。 “我与师兄一同拜入青锋派,师兄,我与阎琳都是前代门主座下的嫡传弟子,弟子名录中的排名一成不变,我,师兄,阎琳一直占据前三甲,那时的我们确有同门之情,但慢慢的就变了,灭点苍山一战,我独自一人力战点苍山七名剑手,杀其六人,斩三大长老,剑挑点苍山掌门郭松阳,获剑神之名;师兄和阎琳在这一战中也立下不少功劳,此战过后我与师兄,阎琳便貌合神离了;很快,师父冲关失败,寿元受损,他临终之前要选出一人,将青锋派托付于他;当时,青锋派上下都知道,能坐上下一任门主之位的不是师兄便是我了”, 杨覆道:“前代门主弥留之际我也曾来看望,当时青锋派上下都以为下一任门主之位已非李兄莫属”, 李清河笑道:“确然如此,那时师兄无论是修为还是在派内的威望都及不上我,他所能够依仗的只有辈分而已;我那时与阎琳已生情愫,对门主之位并不在乎,见师兄和阎琳对我亦甚好,更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他们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对师父和我都毕恭毕敬,暗地里却已谋划好了一切,先是在剑试前下毒,偷走我的名锋,让师兄当众折断我的剑,接着将阎琳嫁到莫桑山,继而阎家向本派送来灵石三千块,生铁六千斤,从此,我师兄阎烨成了折断神剑的青锋派第一高手,其妹阎琳成为莫桑山山主夫人,和阎家一起成为他有力的后台;事态至此,门主之位已非师兄莫属”, 原来,还有这一段往事,杨覆默默的饮了一口酒。 “阎琳向我下毒的事瞒不了多久,那个时候有机会向我投毒的只有阎琳,而我与她的所谓相知,相爱都在她的算计之中,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没有过什么真心,她在乎的人只有她自己;相比于我,当然是与她血浓于水的师兄更加可靠,帮我坐上门主之位,她仅仅最多只是一个门主夫人,而嫁到莫桑山,帮师兄坐上门主之位,她便是阎家的大小姐,青锋派剑主阎烨的妹妹,还有莫桑山山主的夫人,如此显赫的头衔,纵观九万大山也没有几个女子能出其右”, “起初,我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他们兄妹一手策划,后来过了很久,在一次阎琳和闫慧慧的会面中才知道水仙宫这个地方,才知道,那个魅罗妖姬的神秘女子,当年的事,她也有参与其中”, “魅罗妖姬...她是个怎样的女子?”, 李清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她有许多张面孔,亦有许多身份,来去无影,行踪诡秘,阎琳和闫慧慧也没有见过她的真容;水仙宫和她一样神秘,关于她,关于水仙宫,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都是双子从阎琳,闫慧慧口中得到的消息”, “照李兄所说,魅罗妖姬没有将阎琳和闫慧慧带回水仙宫,是不是就意味着在她眼中这两人虽得了她的点化,但还不够资格进水仙宫?”, 李清河笑道:“不错,正是如此,不过,一个闫慧慧已经足以让鲸骨峰鸡犬不宁了”, “却不知真正的水仙宫之人又是何等人物?”, “那还是莫要见到的好”, ...... 无名坡被毁,裴蓝身死,应付武德殿的几名散人让闫慧慧也觉得麻烦,不过她是门主的女儿,她既说是不知哪里来的妖物所为众人也只能姑且信之,并如实禀报大长老;裴蓝的身份非比寻常,日后还会有一些麻烦,不过眼下却不必理会这些事,那日被宁安体内的魔物伤了身体,几件重宝被毁,损失颇大,在自己的小居将养了数日,伤势仍有些沉重,闫慧慧便去王显的丹房讨一些药丹。 青锋派有不少丹房,鲸骨峰上离她最近的是王显的丹房。 来到丹房时楼小德正在呵斥刚来不久的小师弟,似乎是因为这个小师弟要做的活太多,看丹炉时居然睡着了,一点小事,她本懒得理会,但无意间一撇却觉得那面色黝黑的少年有些面熟,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道:“楼小德,去给我拿一瓶培元丹”, “呦,是阎师姐来了,您开了金口一切好说,先进去坐一会儿,我这就去给您拿”, 见来的是闫慧慧,楼小德忙赔上笑脸,也顾不得再骂王乞生。 “我不进去了,和他说几句话”, “和...他?”,楼小德挠了挠头看向王乞生,怎么都喜欢和他说话?先前那个什么宁安是这样,阎师姐也这样。 “少啰嗦,快点去拿”, “欸,我这就去”, 楼小德不敢再多嘴,忙去了丹房。 闫慧慧细细的打量了一眼王乞生,道:“你是和宁安一起来的?”, “是...是...”, 王乞生见了她心里便觉紧张,连话也说不利索。 闫慧慧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和宁安是朋友吗?”, “我叫...王乞生,和宁安...是朋友”, 闫慧慧笑了,这个小子以后没准倒能用得上。 不多时楼小德便一路小跑捧来了一瓶药丹,他讨好地把药丹递给闫慧慧,闫慧慧接过药丹道:“代我谢过王管事,再跟他说一声,我那里缺个打杂的,这个人,我要讨了去”, “啊?师姐您是说他?”,楼小德又一次诧异地看向王乞生。 “这个地方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这...这...”, “走吧,王乞生”,闫慧慧没有再理会楼小德,径自转过身。 王乞生呆呆的道:“现...现在就走?那师叔那里......”, “现在就跟我走,该怎么说让楼小德去说,讨个人而已,王管事不会那么小气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少年游(上) 闫慧慧的小院颇为雅致,花圃里百花盛开,中间空出来一块地方,在花圃里做了一个秋千,秋千的藤上鲜花环绕;花圃旁是一汪池水,池水边上建有一座亭台,石台上摆有棋盘和清茗,布景犹然,颇有意趣。 王乞生有些局促不安地跟在闫慧慧身后,不时拿眼觑着这座小院。 到了屋里,婢女小婵帮她脱了外套,又给她端了一杯茶来,王乞生便怯怯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闫慧慧端着茶坐在桌边,道:“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 王乞生便挠了挠头抬脚迈过门槛,他一进屋,地上就多了几只黑脚印,见他的粗布衣服上满是补丁,脚上踩着的一双草鞋脏兮兮的,连脚指头都露了出来,小婵不禁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小婵,带他去沐浴,拿一套新衣服给他换上”, “小姐,这里哪有他能穿的衣服?”, “没有就让人去买一件,这种小事还需多问?”, “是......”, ...... 闫慧慧慢慢的喝了一杯茶,服下从丹房讨来的药丹,运功一个周天,体内灵气恢复了少许;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小婵又领着王乞生进了屋,沐浴之后换了一套新衣服,他身上看起来总算不那么脏了,但站在这里还有有些局促;闫慧慧道:“小婵,教教他这里的规矩,以后迎送客人,端茶倒水的事就交给他了”, “是”, 迎送客人,端茶倒水虽然还是下人干的活,但比之在丹房里的劳碌好得多,王乞生忙道:“多谢师姐”, 闫慧慧打量了他一眼,忽而玩味的笑道:“你拜入青锋派是来学艺的,王管事却给你安排了一个打杂的活,如果不是我帮你,只怕你这一辈子就毁在王管事手里了”, “王乞生愿意结草衔...衔环报答师姐”, 他没有读过什么书,结草衔环这四个字还是他在学府里听来的,倒是记得清楚。 闫慧慧不禁吃吃笑道:“报答自然是要报答的,不然我帮你做什么?你到了我这里,我会让你吃得好,住得好,还可以教你修炼,不过你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是...无论师姐说什么我都会照做”, “好好记着你说的话,你先下去休息吧,小婵,让伙房的人给他做点东西,他午饭还没有吃”, “那师姐...我告退了”, 闫慧慧点了点头,待他下去后从乾元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从瓶中取出一粒药丹递给小婵道:“这粒药丹磨碎了放进饭菜里,你看着他吃下去”, 服侍她多年,知道这药丹是用一种毒虫的虫卵制成,磨碎后虫卵仍能够在人体内孵化,一旦发作起来十分折磨人;这是闫慧慧控制下人常用的手段,小婵答应一声将药丹收进袖里去了伙房...... ...... 宁安的修行十分顺利,丹田储灵宫开辟后便该学些术法,武技和剑术了,在青锋派乃至整个劫界这都是三个大的分支,有人专精术法,有人专修武技,以武证道,有人只学刀兵,力求一剑破万法,此外还有一些奇人异士修行不为人知的秘法,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双修或多修的自也有之,但若不是资质非凡的人在修炼上终是专精一项,心无旁骛的好。 青锋派是剑修大派,虽然藏书中也有不少术法,武技的奇书,但归根结底是凭剑在九万大山立足的,派内众多修士都是剑道高手,宁安便也选择先学剑术。 藏书小楼的人剑术都不错,宁安方才踏上修行之路,劲头正足,一有空就去找师叔,师兄和师姐,偏偏三人都生性懒散,被缠的烦了就丢一本书给他让他自己琢磨;宁安对此也不在意,有什么就练什么,没几天的时间就把孙梅的梅花十二剑和刘志的一字剑法学会了。 这一日早晨,俞箫从宁安房门前路过,恰见宁安在院中练剑,看他练得有模有样便驻足看了一会儿,很快看出他的路数,俞箫托着下巴道:“宁安,你练得是孙梅的梅花十二剑?”, “是,师叔”,宁安答了一句,剑式却是不停。 俞箫点头道:“有点样子了,但没有杀气,孙梅的梅花十二剑可是杀人剑,凌厉无双,落血成梅”, “现在练得是刘志的一字剑法?”, “是,师叔”, “也是像模像样,但还不得要领,徒具其形,刘志的一字剑法讲究的是一击必中,一中必杀,不留余地;若是遇上劲敌无法速胜一字剑法还有快剑连招,以快御敌,你练得还不成火候啊”, “我会多加修炼”, “怎么不练我的御剑术?”, 宁安停下手中的剑,挠了挠头道:“师叔的剑太难了,我练不来,御剑真诀还有醉饮八荒我都看不太明白”, 俞箫哈哈笑道:“这倒怪不得你,御剑真诀是本派极高深的一门御剑术,醉饮八荒是师叔独创的剑法,当初教孙梅和刘志的时候他们也学不会,这倒也怪不得他们,醉饮八荒要借着酒劲才能使得出来,他们不喜饮酒,你也不喜饮酒,这门剑法自然是学不成的,可惜啊,这可是师叔穷尽毕生所学自创的剑法”, “一定要会喝酒的人才能学吗?”, “那是自然,世间剑术千姿百态,有喝酒才能学的醉剑,有精通画技才能学的剑绘,有幻术师才能学的幻剑...总而言之啊剑之道莫测高深,就算是被称为剑神剑圣的人也没法穷究其理的”, 宁安点头道:“那我便学师兄的一字剑法和师姐的梅花十二剑好了”, 俞箫沉吟道:“这两门剑法你练得已经不差了,但还是学不到其中的精髓,归其缘由不是你天资的缘故,而是这两门剑法不合你的心性,你心情淳朴,没有杀心,让你学杀人剑甚是不妥,应当先牢固根基,再学一门中正平和,攻守兼备的剑法,最好是剑法与御剑术两相弥合,攻势守势轮转替换,生生不息,这样若是练成了你的前途必不可限量”, 宁安呆呆的道:“那...怎么练?”, 俞箫拍了拍胸脯道:“罢了,既然已经指点了你就好事做到底吧,我去找一个人,看他肯不肯送你一部剑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少年游(中) 夕阳印雪,落日山河,傍晚的落日孤峰别有一种苍凉之感;李清河独爱这种苍凉,独坐在崖边饮着酒看那落下的一轮红日。 “李兄,又在看落日”,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俞箫背着手走到他身侧,解下腰间的酒扔给他道:“刚打的两角酒,李兄尝尝”, 李清河拧开葫芦塞子,放到鼻前闻了闻,摇头道:“还是这么烈的酒,我喝不来”, 同是爱酒之人,但俞箫和李清河却很少在一起喝酒;确切的说是李清河不愿和俞箫一起喝酒,李清河爱酒,懂酒,对酒也挑剔;俞箫却只喜欢劣质的烈酒,两人一起喝酒时总是李清河吃亏。 “你虽不收,我的情意却到了,李兄是不是也从窖里挑一坛好酒送我,这也是礼尚往来嘛”, 李清河哭笑不得:“你随便找个酒肆,花几个铜板打二角二锅头就来换我珍藏了好几年的美酒佳酿?不换,不换”, 俞箫笑道:“李兄现在是爱酒如命,对剑却弃之敝履,既然舍不得你的美酒,那赠我几本剑谱如何?”, 李清河道:“剑谱送你几本无妨,不过你要剑谱做什么?能送你的剑谱对你并无用处”, 俞箫道:“藏书小楼新来了一名弟子,是个学剑的料,我的剑不适合他,想来想去只有找你这个剑神了”, “我早就不是什么剑神了,不过,你对他的评价很高,他叫什么名字?”, 俞箫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宁安”, 宁安,是杨覆的那名外甥,还真是巧了...李清河从乾元袋里取出两本剑谱,道:“一部我注解过的《御剑真诀》,一部我修改过的《行剑令》,你赠予他就是,但能不能学得会就看他自己了”, “厉害啊,李兄随手一掏就是两本剑谱”,俞箫接过书自己先翻了翻,看了他《御剑真诀》上的注解和《行剑令》的剑谱托着下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李兄败点苍山郭松阳用的就是这一门行剑令吧,造化,真是造化”, “你且慢回去,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兄请说”, “他既学了行剑令,便算是我的半个弟子,既是我的半个弟子,就不可堕了这门剑法的威风,两个月后的剑试,他要排到前五,若是做不到,我的剑法以后不许他再练”, 俞箫不禁为难:“这...会不会太苛刻了,他才刚修行,同为四代弟子,很多弟子已经修行一年有余了”, “我不问缘由,只问你答不答应”, “唉,剑谱都给了,我也只好先替他答应了,若是两个月后他做不到我再把这两本剑谱还你吧”, 回去后就先各拓印一本,到时候若是排不到前五就把原本还你,留着拓本慢慢的练,俞箫心中默默地道...... 拿到这两本剑谱后宁安如获至宝,虽然长辈们教导人的时候都会说剑法武技没有高下之分,全然在于人的运用,但轮到自己时却总是千方百计的要拜名家为师,学那些秘传的绝技;这几日宁安也知晓了一些李清河的事,知道他是昔日的剑神,这注解后的《御剑真诀》和《行剑令》乃是他的名招,比之孙梅的梅花十二剑和刘志的一字剑法自然要高明的多。 至于李清河提出的条件宁安也没有当回事,道:“前辈是在激励我吗?他说的没错,我学了他的剑法就是他的半个弟子,他是大名鼎鼎的剑神,我当然不能堕了他的名声,前五就前五吧,我会尽全力的”, “要是做不到呢?”, “那就把剑谱还给他,我再练别的”, “哈,你倒是光棍”, 还真是羡慕他的单纯,不过俞箫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行剑令》可是李清河花了七年工夫悟出的名招,在青锋派提起李清河人们就会想起行剑令,提起行剑令人们也只会想起李清河当年凭此招败点苍山郭松阳的事;若是当年的李清河他大可安心,但现在的李清河总是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算了,不管怎样,明天先拓印两本再说,到时候他若不让你练你就偷偷的练”, “啊...这样不太好吧”, “你啊真是个榆木脑袋,就不知道变通一下”, ...... 当晚,宁安点灯夜读,翻完这两本剑谱时已是丑时了,他仍是不觉困倦,试了试剑招,又试了试自己体内的火毒,然后...... 俞箫晚上小酌了几杯,带着醉意睡得正香,青色的火光忽然映照在床上,耳边隐约还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他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看见映在窗上的青色火焰,先是不解,旋即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个咕噜坐起身,披上袍子就拉开门跑了出去。 刚打开门就看见孙梅和刘志也从房里跑了出来。 “作孽啊,大晚上的哪里失火了?”, “是小师弟那里失火了”, 一行人忙往宁安那里去,等他们到时火势已经小了,不过宁安的屋子也被烧的差不多了,宁安和陈月两人都提着水桶,脸上被熏得黑乎乎一片。 看见那青色的,如同幽幽鬼火般的火焰俞箫心中不禁感到费解,他看见宁安提着水桶泼下去的时候那火势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火是自己熄下去的。 “师叔...师兄,师姐,已经没事了”, 宁安抹了抹脸上的灰,心中大为后悔;体内的火毒果然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本只是唤出一点火苗,谁知那火苗眨眼间就成了燎原之势,把这间屋子给点了,水也浇不灭这可怕的火焰,还是它自行熄灭的。 俞箫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的?”, 宁安支吾道:“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什么妖物吧”, “又是妖物,你还真是招灾的体质啊”,俞箫瞪了他一眼,知道他隐瞒了什么,却没有追究,道:“罢了,今晚你就去刘志那里挤一晚,明天搬到藏书小楼旁边的那间屋去住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少年游(下) 月中旬是青锋派府库和药庐开放的日子,各峰弟子都会在这一天来到府库领取灵石,然后去药庐领取各自所需的药草;灵石倒是好说,上中下三个品阶的灵石按照弟子名录上的排名分配数额就是,最多就是像闫慧慧这种地位特殊的开个方便之门;药草便不同了,各人所需的药草不同,一些并不珍贵但奇特的药草药庐未必能够随时供给,数额上也不那么好分配,加上药庐的主人魏陀是个古怪的老头,他的孙女魏雀儿又是古灵精怪的女子,到药庐来讨药便不是一桩容易的差事。 怕去晚了要排队,宁安和陈月一大早就去往府库,宁安随身带着两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要帮俞箫、孙梅、刘志三人领的灵石和药草。 “水仙草,芙蓉膏,润颜药...师姐要的都是养颜的药草,师兄要的几味药草是炼丹所用,师叔要的这些好像...都是泡酒用的,太浪费了吧”, 宁安又看了一遍纸条上写的那些名目,挠了挠头。 听说药庐的魏雀儿是个难缠而又任性的女子,两人便先去了药庐;他们到药庐的时候天刚放亮,药庐的门还关着,放眼望去可以看到药庐后面的十几亩药田。有几人和他们一样来的很早,业已在门口等候了,因不是一个峰的弟子,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也便只有寥寥几人打招呼,另有几人本就是结伴而来,彼此之间很熟络,这会儿正在一旁说一个月后的剑试的事。 “上一次的剑试三代弟子又是大师兄得了第一,这一次若不出意外应该还是他”, “是啊,三代,四代弟子中大师兄是公认的第一人,顾师姐和吴师兄虽也不俗,但比之大师兄是要差那么一点;不过四代弟子就说不准了,上一次的剑试彭骁和荆楚战了个旗鼓相当,最后荆楚侥幸胜了彭骁半招,这一次就不知道谁能更胜一筹了”, “我听说上次的小比诛魔世家的莫师兄也只输了荆楚师兄半招?”, “可不是嘛,要说莫师兄运气真是够坏的,第一次剑试首轮碰到彭骁师兄,输了半招,第二次剑试首轮又遇到了荆楚师兄,又输了半招,于是两次剑试名字都排在弟子名录的末位”, “哈哈,他运气是够差的,但没办法,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 宁安在藏书小楼这十几日一直专心修炼,对派内的诸人诸事了解的还不多,听他们说起前两次小比和弟子名录的事便一直听着;正听得兴致盎然时药庐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看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打着呵欠走出来,脑后的两根辫子一晃一晃;她睡眼惺忪的扫了众人一眼道:“要领药的,一个一个进来”, 于是众人便不再交谈,很有默契的在药庐门口排好了队,依次进药庐去领药草。 这会儿人还不多,只在门口排了一会儿宁安和陈月两人就进了药庐;这药庐看起来颇为宽敞,柜台背后整齐的码着两排货架,那个脸上稚气还未脱的女孩子就坐在柜台后,随手拨弄着手边的算盘,走近了能看见她脸颊上有几粒雀斑,她的脸不那么精致,却平添几分可爱。 宁安把藏书小楼的名帖递上去,然后照着纸条读起了自己所需的药草。 “姑娘,请给我拿水仙草一株,芙蓉膏一盒,润颜药一盒,枸杞一瓶,蛇胆一只,黄莲两株,雪见草......”, 他一口气读了许多的药名,魏雀儿起先还拿毛笔记着,但一会儿便跟不上他读草药名的速度了,她小眉头一蹙放下笔道:“停停停,不要念了,那张纸给我”, “哦...”, 宁安便把自己手里的纸条递给她。 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排,魏雀儿道:“这么多,帮别人领的是吗?”, “是,刚才给你的名帖共有五张,能领十五种药草”, “这上面只有十二种”,魏雀儿道, 宁安道:“还有三种比较特殊,小月要自己和你说”, 魏雀儿把纸上的名目抄了一遍,递给一旁的药童道:“按量取给他,那这位姑娘,你要什么?太过珍贵的你可未必领得了”, 陈月摇头道:“不是很珍贵的东西,就是一些平常的香料,我要茴香,藿香还有八角...的种子”, 魏雀儿奇道:“茴香,藿香,八角...这些东西你下了山不就能买到吗?”, 陈月道:“这些东西一般的镇上都有,但这里离最近的小镇也有三十里,下山一趟要走很久的”, “这些香料和你能领取的药草相比根本不值钱,你要想好”, “恩,我早就想好了”, “诺,给她取茴香,藿香和八角的种子”,她又吩咐药童。 领了种子后陈月开心极了,路上便和宁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宁安,我早就想种一些香料了,在鱼羊镇时香料一转手价格就能翻一倍,少爷家里就有种,这也是他们家获利的重要来源之一;不过我们在鱼羊镇没有田地,现在好啦,藏书小楼不少地方都空置着,我们自己种下这些香料,耕耘一年就能丰收啦,到时候不仅能改善藏书小楼的伙食,我们也能卖香料赚些钱”, 宁安笑道:“我们上山来是修炼的,你倒好,到这里种香料来了”, 陈月道:“傻瓜,修炼哪有个尽头啊,一重重劫关,永无止境。我反正不是那块料,也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有一个自己的地方,这辈子安安稳稳,普普通通的过就知足啦”, 说着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又悄然低下了头。 宁安对她的小心思没有一点儿察觉,握着拳头道:“就算一重重劫关,永无止境也要走下去,人生刹那,可以像流星般短暂而绚烂,不可只求温饱,空度岁月”, 少年的眼中满是星辰和远方,浑然不知世事沧桑,何等艰难。 陈月撇了撇嘴,道:“既然不求温饱,那以后你的饭你自己做好了,让你饿着肚子,绚烂不绚烂不知道,但很快就可以像流星般短暂啦”, 宁安挠了挠头:“小月,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哼,大傻瓜”,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强敌 相比于药庐,府库这里要乱一些,在外面等候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等着里面的那一批人领完灵石出来。 府库中,一名前发齐眉,后发披肩的少年递上隐秀峰的名帖。 柜上的人笑着推开了他的名帖,道:“少游,咱们这么熟了,还要什么名帖?”, 他回头对立面的人道:“师弟,把少游这个月的灵石取来”, 里面的人答应一声走下了台阶。 莫少游将名帖揣回了怀里,道:“赵叔,府库里有生铁和精铁吗?”, 看守府库的赵爻道:“有,怎么,你要?”, 莫少游点头道:“想向赵叔讨几斤生铁和精铁”, “你又要铸剑?”, 莫少游道:“很快便是剑试了,我需要一柄好剑,莫家的净咒名锋是诛魔之器,是妖邪的克星,对上人时却颇留余地,剑试时用净咒名锋反而落了下乘”, 赵爻笑道:“难怪上次剑试你用这柄剑对上荆楚时招招都留有余地,原来是诛魔之器,是因为这柄剑你才输个他半招的吧”, 莫少游摇头笑道:“荆楚师兄修为高深,御剑术亦高明,即便换一柄剑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哈哈哈哈,你倒是谦虚的很”,赵爻偏头道:“师弟,拿生铁和精铁各三十斤来”, “少游,这次剑试我可要看你大放异彩的,不要让赵叔失望啊”, “谢谢赵叔,我会尽力的”, ...... 得了生铁和精铁的莫少游步出府库,他想着铸剑的事,不妨便和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啊呦”一声捂着自己的脑袋。 “啊...对不住...”,莫少游脑袋上也被磕的生疼,回过神来时忙向这人赔礼。 宁安揉了揉脑袋道:“没...没事”, 莫少游向他和陈月歉然一笑便离开了,宁安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只觉这么清雅的人真是难得一见,不过人却冒失了一点。 “宁安,宁安”, 忽听有人叫他的名字,宁安转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一名锦衣少年正向他招手,宁安一时没认出这人来,待细看时才认出是王乞生,他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和陈月一起向他走去。 “王乞生,你...变了样了,这衣服是王管事给你买的?”, 来时王乞生便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麻衣,脚上的鞋子坏了两个洞,脚指头都露在外面;现在的王乞生换上一身锦衣后倒真叫人认不出来了。 王乞生道:“什么王管事,我已经不在丹房了,我现在跟着师姐一起修炼,今天来刚好帮她领取灵石”, 宁安不解地道:“师姐?是哪一位师姐?”, “是阎师姐”, “额...阎师姐,是闫慧慧?”, “对,我现在不好直呼她的名字”, 宁安脸上不禁露出忧色,经无名坡一战后他已看透了闫慧慧的本性,这女子看似落落大方,实际上却从没有把人命当成是一回事;她放着本派的御剑术不好好修炼,却去学炼尸这种邪门歪道,日后心性可想而知。 “她...对你好吗?”,宁安心存担忧,却不知该如何说。无名坡已经毁了,闫慧慧的身份又不同寻常,更重要的是王乞生根本无处可去。 王乞生道:“师姐对我很好,至少比在丹房好多了,对了,现在我也在修炼,一个月后的剑试我也会参加”, 宁安能够察觉到他体内的灵气,虽只是涓涓细流,不足为道,但的确是踏上修行之路了。 宁安点头道:“王乞生,你要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王乞生不解。 “闫师姐那里不是善地,总之,保护好自己”, ...... 领了灵石药草,宁安于修行上更加专心,除了轮值的时间外他几乎都在修行练剑,有了灵石,他每天可以运功八个周天,丹田储灵宫得以进一步开辟,虽然尚未到神会之境,但体内灵气已颇为精纯了。 御剑真诀的修炼并不那么顺利,毕竟是本派高深的剑诀,即便有李清河的注解修炼起来也甚是艰难;修行几天他察觉了问题所在,御剑真诀要以入门的御剑术为基础,基础若是不牢固这御剑真诀便是无根的浮萍,修炼起来自然是事倍功半,于是他不再于御剑真诀上耽误工夫,转而修行起行剑令来,因有了一些剑术基础,李清河写的极细,又有俞箫在一旁指点,这门行剑令的修行倒是十分顺利。 转眼间一月已经过了,剑试即将到来,青锋派内凭空多了一些紧张的气氛;剑试之前各峰会把制作好的同代弟子名姓刻在竹签上送到鲸骨峰武德殿,在武德殿中抽取竹签,抽到谁的名字第一轮比试的对手便是谁;第一轮比试战败者出局后再将胜者的名字刻在竹签上进行第二轮的抽签比试,如此往复直到最后的决赛,是以每一次剑试的排名除了每人的修为外运气也会影响到排名的结果,要是首轮比试就遇到极强的对手那也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了。 宁安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他在武德殿内抽到的竹签上刻着“莫少游”。 “铸剑谷诛魔世家的莫少游啊,嘶,你运气真差”,看了他的竹签,俞箫等人都不禁摇头。 宁安也对莫少游也知道一些,苦着脸道:“听说他前两次剑试遇到彭师兄和荆楚师兄都只输了半招,是个很厉害的人”, “是啊,因为前两次首轮就撞上了彭骁和荆楚,运气实在太差,莫少游一直憋着一口气,这一次他舍弃了圣器名锋,重新铸造了一柄剑,就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谁知道首轮对上的居然是你,他可真是走运了”, “孙梅,刘志,你们抽到了谁?”, 刘志耸了耸肩,道:“难缠的对手,但还没有小师弟那么糟糕,小师弟抽到莫少游就好比我首轮抽到林师兄一样,前五什么的是没希望喽”, “哈哈,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提前就拓印好了拓本”, “唔,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好吗?”, “此事只有天知地知,还有我们五个人知,我当然不可能说出去,要是泄露了就是你们四个人的事,一个个查太麻烦了,到时候四个人一起罚就好了,是不是简单明了?”, “......”,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剑出 对于自己糟糕的运气宁安并没有灰心丧气,相反,他这两日练习的更加刻苦,从日上三更到月出时分几乎一刻不停;剑试的前夕,俞箫来到宁安的小院,见他仍在练习心中便有些复杂。 “明日就是小比了,今天该好好休息,人的神经不能每天都崩的紧紧的”, 宁安道:“多练习一遍,胜算就多一分,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剑试,不敢懈怠”, 俞箫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是希望你能胜出的,但这几日有一桩心事始终让我不安,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一番话该对你说”, 他如此郑重,宁安便止了剑试背剑在后,道:“师叔请说”, “明日的剑试,最好不要用行剑令,这门剑法,以后最好不要再练了”, 他说这番话时故意避开了宁安错愕的目光,宁安习练行剑令已经四十天有余,这四十天他着实是下了一番苦功的,这时忽听俞箫如此告诫,他心中怎能不错愕?他愕然的道:“师叔,为什么?”, “因为这是李清河的剑法”,俞箫叹了口气,道:“当初见你是练剑的料我才去找李清河,原本只是想讨一本适合你的剑谱,没想到他竟舍得给出这本,我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后来细想却越想越不对味,明日一战你不用行剑令还好,若是使出了这门剑法,无论是胜是败都会引人注目;行剑令是李清河的名招,本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在剑试上用了他的这门行剑令便等于是告诉青锋派的所有人,你是李清河的传人”, “这...有什么不妥吗?”,宁安还是不懂得其中的深意。 俞箫摇了摇头,饮了口酒,道:“自然不妥,当年李清河号称剑神,名震九万大山,论威望连门主也及不上他;这门主之位本该是他的,后来却因故在剑试大比上败给了门主,又因阎琳的婚事损了剑心,导致境界跌落;那之后李清河便放下了剑,但门主却从未对他放下过戒心,你若被当成是他的传人在本派将后患无穷”, 他如此说来宁安便明白过来,道:“可是,这两月来我只学了行剑令,遇到的对手又是诛魔世家的莫少游师兄,若不用行剑令,根本没有半分胜算”, 俞箫苦笑道:“此事过错在我,若是好好教你梅花十二剑,一字剑诀甚至醉饮八荒都不至于有今日进退两难的处境”, 宁安摇头道:“师叔,你是好心,不过,明日是我第一次参加剑试,无论对手是谁我都不想输”, “我知你这些日子来着实下了苦功,心里也憋了一口气,这个抉择对你来说很难,我的话也只是劝告,只望你能慎重考虑”, “师叔,我明白”, ...... 天方微亮,一道道虹光便已飞往鲸骨峰武德殿,今日首轮剑试,各峰四代弟子都将在武德殿前的剑坪上比试,鲸骨峰主人,大长老祝文彦亲自坐镇;隐秀峰长老长孙琴,若拙峰长老岳愚都亲自到场。俞箫,王显等一众管事也到了场,俞箫与一众长老都混的很熟,他在派内地位也不低,与长老们都说的上话,便不似王显那般拘束。 看了一眼,依然不见门主的身影,俞箫道:“岳长老,门主闭关有十七个月了吧”, 已是苍髯老翁的岳愚人虽老迈,对派内的事却记得极清楚,抚着长须道:“十七个月零三天”, “也不知道门主在修炼什么绝世神功,若是出关后一鸣惊人,本派在九万大山的威望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长孙琴喝道:“俞箫,不要阴阳怪气,门主的事不是你能议论的”, “不敢,不敢”, 阎烨以前,历次的剑试都由门主坐镇,阎烨之后这个规矩便破了,他常年闭关,很少露面,别说三代四代弟子,即便是位高权重的长老们也很少能见到他;从他以后历次剑试都由长老坐镇,但今次的剑试注定与众不同,一个人的出现让在场众人都感惊愕。 一袭白衣飘然而来,两鬓斑白却清雅绝伦的男子脚踏鲸骨峰,原本挎剑的腰间不见了剑的踪迹,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酒葫芦,饶是如此也不改他飘渺出尘的身姿,他负手而来之际就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位长老先是一怔,继而竟一同迎向了那人。 “清河,久未相见,又清瘦了几分”, “清河,该不会是为这场剑试而来吧”, 三位长老在青锋派的辈分都比李清河要高,但作为当年一枝独秀的弟子,剑挑点苍山的剑神,李清河的地位自然与众不同;三位长老与他亦师亦友,待他也比别人不同。 李清河淡淡一笑,道:“我来,看一个人”, 说罢,负手立在三位长老身旁,目光移向殿前的剑坪上。 广场上,行令弟子照例在剑试前立于剑坪中间对一众弟子道:“各位千辛万苦拜入山门,为的是勤修武艺,以证自心,以证其道;修行不是闭门造车,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修为高低,剑法高下,上来一试便知,本派剑试便是各位的试金之石,上了剑坪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请吧”, 不是点到即止的比试,他说的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知道第一场就是宁安的比试,陈月不禁为他担心,叮嘱道:“宁安,你要小心,要是打不过千万不要硬来”, “知道了”, 第一场便对上诛魔世家的莫少游,藏书小楼没有人觉得他能赢下这一场,每个人都为他担心,但宁安心中的决心却没有丝毫动摇,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更是他骨子里的坚持和韧性。 宁安提剑入场,踏上鸣剑广场;莫少游亦轻步而来,手中握着刚刚成形,尚未来得及打磨的灵剑;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起在府库前的一面之缘,两人都不禁一笑,争胜之心却都不减分毫。 “师兄,请”,宁安施礼。 “师弟,请”,莫少游还礼,话落,礼毕,剑即出鞘,剑鸣之声锵然一响,两道人影已然交错如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十章行剑令(上) 宁安以梅花十二剑的剑路起手,身法如影,剑光如电;莫少游心性极稳,虽也持剑而上,但攻势却不多,多是以守势可敌;宁安是第一次在剑术上真正对敌,是以快剑起手,欲要抢占先机。莫少游却是经验丰富,知道快剑贵在速度,招式简单,防御亦不足,更不耐久战,只要摸清了对方的剑路破招便是手到擒来;两人各有心思,剑出如风,却都少了几分杀气。 “莫师兄的剑法又有精进了”,广场外隐秀峰弟子都十分关注这一战。 莫少游是铸剑谷诛魔世家的传人,他一入山就有很大的名声,在外人看来他隐隐然便是隐秀峰的传人;不了他两次剑试都在首轮遇到强敌,又受兵器圣器名锋的影响,实力无法完全发挥,两次剑试表现的都不理想;现在他重铸了一柄灵剑,首轮遇上的对手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四代弟子,隐秀峰弟子无不期待他这一战能够大放异彩,以震隐秀峰之威。 “不受圣器名锋影响的莫师兄出招更稳了许多,威力却更强了”, “这位师弟的快剑也颇有章法,但对莫师兄却构不成威胁,要是没有其他伎俩这场比试他是输定了”, 平日小比,剑坪外看客寥寥,今日许多人却是冲着莫少游而来,他的对手是刚入门的四代弟子,他们不期有一场精彩的剑斗,却想见一见铸剑谷诛魔世家的剑法。 果然,宁安学孙梅的梅花十二剑只有其形,并无其神,且因习练时间甚短是以并不明白其中变化之理,十二路快剑使完后见奈何不得莫少游便即换使刘志的一字剑诀,就在他换招之时空门乍现,莫少游立时转守为攻,手中灵剑直刺,宁安胸口立时见红,以此为代价堪堪招架住他的剑招,却立时落了下风。 莫少游的剑法亦是攻守兼备,进退有度,如此绵密却没有破绽的剑招在久战之下更显威力,而宁安的快剑颓势已现,在他的攻势强行使出一字剑诀亦发挥不出这门剑法一击必中,一击必杀的要义,两次出剑竟而一次被避过,一次被破招;体力上的消耗对他而言更是一种负担。 “当”的一声铮鸣,剑对剑,相同的攻势,莫少游凭根基一剑将宁安震退出七八步远,却不再出剑,而是背剑在后等着宁安认输。 这个刚拜进山门不久的师弟根基尚可,剑术上却太过浅显,以这样的剑术即便能侥幸过了首轮剑试接下来也必将困难重重,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愿揭人的短,但若是聪明的现在便该认输了,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所谓战意和意志是没有用的。 宁安胸口起伏,体力已然耗损不少,颓势之下他再一次举起了剑。 莫少游凝眉道:“师弟,收手吧,不必再比下去了”, 一番交锋之下宁安已知道对方的虚实,知道凭半吊子的梅花十二剑和一字剑招绝对没有半分胜算的。 往广场外俞箫的方向看了一眼,宁安吸了一口气,仿佛在下定一个决心;不出行剑令决计没有半分胜算,第一次小比首轮便会出局,一步落后于人,从此便要步步落后于人;可若是使出了行剑令此后后患亦是无穷。 有此一念,之前的交手他犹豫而矛盾,落入下风,步入颓势是预料之中的事;但事情到了现在总要做出抉择,是避此一战首轮出局还是不顾后果使出行剑令,以求一丝胜望? 血性已起的宁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后患无穷是以后是事,现在的他只想全力一搏,在踏上鸣剑广场的那一刻他便已控制不住自己的争胜之心,也控制不住手中鸣颤有声的剑。 想到这里,宁安目中陡然一凛,心中更加坚定了几分,手中剑锋扬起,凛然道:“师兄,我还有剑招,若这门剑招还胜不了你,我便甘心认输”, 手中剑锋翻转,剑式丕变,于手腕并行的剑既像剑招又像剑诀,宁安左手二指一并,平安剑于周身飞旋缭绕,其后又飞入他的右手,他左手剑诀,右手行剑招,竟是同时而进,莫少游不由得一怔。 广场外的其他人都只觉得这样的剑招剑式有些陌生,但这起手式一亮三名长老目中神色就已经变了,俞箫心里也是一叹。 “清河,这是你的行剑令?”, “这...行剑令是清河的剑招绝式,是你传授给他的?”, 李清河笑道:“他修行日短,我也不知他领悟了几分”, 这便是默认了那名叫宁安的是他的传人了,俞箫心里叹息一声,当日他赠此剑谱心里果然是有盘算的,这一轮剑试宁安这小子无论输赢日后都将遗祸无穷了。 听李清河直言不讳,祝文彦若有所思的看向场中激战的两人。 行剑令一出,宁安已然一改颓势,再一次反守为攻,论快,行剑令不及梅花十二剑和一字剑诀,但论飘渺不定,变化无穷行剑令则远胜之;此时行剑令攻守交替,绵密如雨,剑锋如丝线相连,绵绵不绝,虽然眼前人根基不及自己,但这门行剑令却彻底封死了他的剑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剑术是有高下之分的,莫少游深知这一点,眼前宁安使出的行剑令便是一门十分高明的剑法,其将剑法与剑诀的特性兼容在一处,以此实现了攻守轮替,无穷无尽的完美剑招绝学;铸剑谷诛魔世家的剑法和兵器都是对魔之器,对上同族威力骤减,青锋派的御剑术和剑法对上行剑令亦只会被压制;他重新锻造了一柄灵剑,但在剑术上终究是占了劣势。 既然如此,便只能凭根基强行破掉这门剑法了,一念及此,莫少游横剑挡住宁安攻来的一剑,翻掌提气,体内灵气登时翻涌,灵气顺着筋脉流转,汇通四肢百骸,体内热血上涌,剑身上也乍现青光,剑气四射而出,强大的灵气硬生生将宁安震飞了出去;不过宁安却在空中稳住了身形,翻身落地,指决依然,灵气流转间平安剑悬浮在他身后,恍惚间仿佛成了他的第三条手臂。 “师弟,小心了”, 莫少游手中剑锋亦在翻转之间增加了剑势,一改方才的轻灵剑招,转而蓄力成了一种江河流转般的气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行剑令(下) 灵剑之上剑气涨落,剑芒吞吐,莫少游双手持剑,猛地一挥,一道剑气横扫而出,当空形成一道弧月;宁安根基尚浅,体力亦已消耗不少,本该避过这道剑气,但莫少游已打定主意要以根基破他的剑法,自然不会给他轻松避过剑气的机会,一道剑气扫出旋即便是第二道,第三道....后两道剑气后发先至,与第一道剑气汇在一处顿成暴流。 如此山崩海啸般的气势让宁安避无可避,他心中不禁一凛,足尖一点向后掠出丈许,并指一点,飞剑疾行而出,全部剑气集中于一点刺进这暴流之中,横扫而来的暴流中间登时出现一个凹陷,宁安心下了然,忙横飞而出握住剑柄,直面暴流,剑势一催从暴流中心硬生生穿行而过,身上虽然多了一些划伤剑意却不断攀升。 “当”,他疾步踏出挥剑便是攻势,莫少游虽然守得严密但他的攻势却已变得连绵不绝,以剑诀御剑,飞剑甫一被弹回便即再次攻了上去,剑招剑诀轮转,攻势轮替,毫无转圜,莫少游虽然根基比他高出一筹,一时间竟只能守拙,却无法反击,饶是如此他仍是不见急躁,边退边守便蓄势待发。 宁安明显察觉到了他越发雄浑的剑势,心中一凝,收回飞剑,剑指赫然向下,飞剑竟透地而入,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他如此举动,莫少游先是一怔,旋即回过神来,步法一挪,持剑回身横档,然而方才一怔之间,良机已失。只听“嗤”的一声,他的剑气兀自穿过宁安的胸口,宁安闷哼一声飞起在空中,跌落在地时左手剑诀却岿然不动,并起的指尖向上一挑,透地而出的飞剑便化作一道寒芒抵在了莫少游的脖颈上。他种种跌落在地,而莫少游呆立原地,低头看着只在颈项前停留片刻,此时已落了地的飞剑,他无奈的苦笑一声,道:“我输了”, 剑坪外一时间鸦雀无声,良久才想起嘈杂的议论之声。 李清河笑道:“胜得侥幸,不过他已品得其中三味,还需多加练习;各位,我先回落日孤峰了”, “清河......”, 李清河摆了摆手,飘然而去。 此时最过苦涩的莫过于莫少游了,承载着铸剑谷诛魔世家的盛名,一上山就被寄予了厚望,接连三次剑试却都在首轮折戟沉沙,前两次输给彭骁和荆楚还可以借口说是受圣器名锋之累,这一次输给宁安却是无话可说了。 罢了,别管他人的怀疑和非议了,回去后再好好修炼吧。 见宁安受伤颇重,知他方才已有留手,否则方才一剑穿过自己的脖颈也并不违反剑试的规则,心下有些愧疚,从乾元袋里取出一只小葫芦走到宁安身前取出一粒药丹道:“这是固本培元丹,可先为你止血,固本复灵,你受伤沉重,接下来不可再与人比试了”, “多...多谢师兄”, 宁安胸口的贯穿伤却是十分沉重,索性他这两个月来打下了一些根基,有自身灵气可以自复,加上固本培元丹,性命总是无碍,但接下来便要好好调养一番了。 陈月已经小跑上来扶住他,看向他时眼里既有心痛又有责怪。 夕阳西下时,三代弟子和四代弟子的首轮剑试都结束了,宁安和陈元礼都首轮告捷,不用担心自己的排名会垫底;王乞生因修炼日短,首轮比试又遇到强敌,不幸败北,心情低落。 傍晚时孙梅和刘志也回到了藏书小楼,两人本身实力不俗,打赢首轮剑试自然不在话下;听说宁安居然打败了莫少游两人都既感意外又感惊喜。 “真是没有想到啊,小师弟居然真的打败了莫少游,我听说莫少游这一次用的不是圣器名锋,而是新锻造的灵剑,论实力已不在荆楚和彭骁之下了,小师弟能打败莫少游,就是说即使对上荆楚和彭骁也有胜算了?”, 对于宁安的胜出孙梅由衷的替他高兴。 刘志耸了耸肩道:“如果他没有受伤的话,是有希望争魁首没错的,可惜呀......”, 他叹了口气。 靠坐在床上的宁安也只能苦笑,首轮告捷的余兴犹在,但沉重的伤势仍旧困扰着他,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纱布,道:“魁首是无望了,但前五未必不可能”, 听他这么说孙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小师弟,你不会还要比吧”, 宁安道:“这一道剑伤伤了身体,有损体力,但并没有伤到丹田,我的灵气没有受损,还可以用御剑术,行剑令也可以发挥出至少四成威力;第二轮剑试的对手是若拙峰的古梁师弟,他修炼的时间比我还短,即便只能用寻常剑术我也有胜出的机会”, “宁安,不要比了,养好了伤等下一次好不好?”, 从他踏上剑坪时陈月便提心吊胆,见他这时还在逞强她眼泪险些流出来。 “小月......”, ...... 看着自己的几个弟子,俞箫心中不禁叹了口气,论资质,宁安是几人中最好的,他有如此资质,又肯下功夫,只要自己再花点心思本不愁他成不了气候的;向李清河讨书这一记昏招却使事情平添了许多变数,今日李清河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武德殿前,看完宁安和莫少游比试便即离去,等于是明着告诉三位长老宁安是他的传人了,现在这件事已经传了开去,许多弟子都在议论昔日名震九万大山的剑神和他传人的事,李清河显是有意为之;俞箫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宁安已被卷入其中是不争的事实,此事可大可小甚至可无,但一旦日后发酵,恐怕藏书小楼也会被卷入其中。 当初为争门主之位,明里暗里可是死了不少人,青锋派几座山峰也都易了主,日后若是有人清算,拿这件事做文章,只怕自己也难以置身事外;他素来外粗内细,想到这里又不免叹息一声。 宁安却没有再想李清河的事,行剑令既已出剑便再没有回头的道理,只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他又站在了鸣剑广场之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小团圆 首轮剑试以行剑令险胜莫少游,宁安的名字一夜间便即在诸峰传开了;而李清河的出现和行剑令的剑招令得许多人对他的身份愈加好奇,第二日的剑试鲸骨峰武德殿前的人明显比前一天多了不少,不少人都想见一见这个一夜间声名鹊起的四代弟子。 这一日的剑试却是平平无奇,古梁修炼日短,根基尚浅,御剑术亦不精熟,宁安虽有伤在身,但胜古梁却没有花什么力气,他连行剑令也没使出便胜了这一轮的剑试,而李清河也没有再出现,这让慕名而来观战的人大失所望。 或许是首轮剑试就遇上莫少游把他的坏运气用光了,之后的几轮剑试宁安抽到的对手俱都实力平平,他的伤势也得以将养,竟一路胜出直到在第五日的剑试中才遇到强敌,隐秀峰荆楚;这一日观者云集,许多人都知道声名鹊起的宁安终于遇到了值得一战的对手,纷纷来到武德殿观战,熟料宁安自衬伤势不轻,没有胜算,竟弃战未来。趁兴而来的众人又一次败兴而归,部分人对这件事颇有微词。 宁安并非有意弃战,只是伤势着实不轻,这几日敷了药刚有所好转,一旦在武德殿前对上荆楚伤口很可能崩裂,且以重伤之身对上荆楚实在是没有胜算,是以选择了弃战;不过剑试至此,他已走的足够远,荆楚不战而胜后面对的便是与彭骁的魁首之战,而他虽然止步于此,却能名列第四,惊险的在四代弟子名录中排到了前五。 翌日,剑试魁首之战,荆楚胜出,成为名副其实的四代弟子之最,鲸骨峰四代弟子首席。 新的弟子名录于未时发放,看着自己的名字列在四代弟子中的第四位,宁安心里踏实下来,这一日便没有练剑,也没有看剑谱,只托陈月却藏书小楼取了几本山河志回来看。 陈月去藏书小楼依照他的名目抱回了几本书,又去给他煎药,宁安便靠在床上翻着山河志,不一会儿陈月端了碗过来,看着他把药喝下,道:“宁安,我帮你换药”, “不...不用,我已经换过了”, 陈月小眉头蹙起来:“药不能乱换的,换上纱布前有贴药膏吗?”, “药膏?”,宁安挠了挠头。 “傻瓜,解开衣襟,我看看你的伤口”,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看就好”, 陈月生气了:“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别,你伤口那么深,是闹着玩的吗?藏书小楼就这么几个人,我不给你看谁给你看?要我把孙梅师姐请来吗”, “别...不要劳烦她们了”, 宁安别扭了一会儿,磨磨蹭蹭的解开胸前的纽扣,拨开衣襟,露出里面的纱布;体内的那一道残魂似乎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了他的身体,之前几次受伤都恢复的极快,但这一次的剑伤伤口极深,纵然从外面口伤口处已经结了疤,但内中还需要好好调和;陈月正欲用剪刀剪开纱布,门外传来敲门声,她只好放下剪刀去开门。 宁安本以为是藏书小楼的人,只是略微合上衣襟,不一会儿却听见陈元礼的声音,他心里一紧,慌忙系上纽扣。 陈元礼已经提着一个纸包进来了,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别乱动了,我来看你,顺便给你带了药”, “...少爷......”, 宁安心虚地向陈月看了一眼,陈月脸上也微微有些红,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要下来,好好躺着,你的伤好些了吗?”, 见宁安掀开被子要下床,陈元礼忙阻止了他,陈月给他搬来椅子,他便撩起袍角坐在床边。 宁安道:“没有什么大碍,再过几日应该就能痊愈了”, “那便好,这次剑试我们两名次都不错,日后还能更进一步,也算是个开门红了”, 弟子名录上宁安在四代弟子中排名第四,陈元礼排名第九,都是不错的排名;宁安排名在他前头,剑试过后风头又完全盖过了他,这让一向敏感的陈元礼起初很是闷闷不乐,但他清楚的知道这对他来说有益无害,是以排遣了心里的落差后便去药庐买了药来看他。 宁安道:“少爷,小楼里藏书很多,前几日我看了几本阵法,炼器和炼丹的书,于修炼一途有些助益,昨日我摘抄了一些了,本想给你送过去,今天恰好你来了,我待会便取给你”, “你有心了,好好休息,等你的伤好了,我们一同去蜃楼幻境一探”, 宁安点头道:“少爷打声招呼,我便着手准备,不过这几日我想先回一趟鱼羊村”, 说起鱼羊村陈元礼脸上笑容敛去了几分,只淡淡的道:“你第一次离家,一走就是两个月,是该回去看看了”, “少爷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陈元礼摇了摇头:“事情繁多,我便不回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可以的话找俞师叔借几件法宝防身”, 宁安自小与母亲和爷爷相依为命,一家三口感情颇深,第一次离家远行,宁安思乡甚切;陈元礼却是不同,陈家家大业大,却没有太多的骨肉亲情,三个儿子从小就明争暗斗,陈老爷看似对三个儿子都一视同仁,但在陈元礼看来却像是在养蛊,陈元礼刚出鱼羊村时也是心事重重,但上了鲸骨峰跟了王显后反倒觉得这里比陈家更清净,王显在鲸骨峰口碑不佳,但对他倒也不差,下面还有楼小德侍奉着,对于陈家反倒没有多少念想。 又将养了几日,宁安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便看着日子准备回鱼羊村看望母亲,陈月是陈家买来了,在鱼羊村没有亲人,来到了藏书小楼,师叔和师兄师姐都待她很好,她便把这里当成了家,估计只有哪天陈元礼回陈家的时候她才会跟着去见见老爷和夫人;宁安向俞箫说起此事,向他请休几日回家探望,俞箫自无不准的道理,他掐指算了算日子,道:“上一次血月已经过去近百天了,出没的饿鬼不像先前那么肆虐,但时值乱世,路上并不太平,我借你一套残缺的奇门遁甲,法决记下后再上路”, “多谢师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是非 “下山探亲吗?”, 巡视弟子接过宁安的名牌看了看便交还给他,道:“山下不太平,须牢记各地驿舍,若遇上危险去就近的驿舍躲避”, “恩,谢师兄教诲”, 出了大阵,九万大山连绵起伏的山脉又一次映入眼帘,远处魔气森然,来时他尚无根基,自也窥探不出什么来,现在修道入了门,五感六识相继提升,便能看出这九万大山的确不是什么善地。 出了山门,打开经卷,施法念决,四块青色甲片便即从经卷中飞出贴在脚踝两侧,他迈步而出时便感耳边风声作响,身法如飞;这副经卷是俞箫借他的奇门遁甲,内藏乾坤剑,地藏甲,神行御风履和隐身符,在俞箫看来这一套奇门遁甲只是攻守兼备,并没有真正能够杀敌的利器,但在宁安而言却是够用了。 御使神行御风履可日行七百里,算算路程,往返鱼羊村只消三日,宁安踏着御风履如一阵风般下了山,走到山脚时抬头望望天,已不似来时那般灰蒙蒙的,头她啊,镇上人家很多,小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本镇的,但我看十有八九不是,小的今天是第一次见她,您看她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进门,话也不说一句,只给了一个铜子,本不想接待她吧,看她又怪可怜的,就送了她一碗面;依小的看,准是日前哪里遭了劫的人家,或是父母遭了难,或是和父母走失了,这才流落到这里来,她这苦日子才刚开始,指不定能活到哪天呢“, 宁安觉得他说的合情合理,却又疑惑她腰间怎会有一只乾元袋,再看她打着补丁的小裙子和泥乎乎的小脸,又感同情心大起,从乾元袋里取出两锭银子道:“店家,劳烦给她做些精细的吃食,多出来的碎银子帮我包好送给她,告诉她,小心一些,财不可外露”, 怕他缺斤少两,宁安又取出些零碎来道:“这些是给你的”, “谢客官赏赐,您这么好心肠,日后一定长命百岁”, 侍应千恩万谢的下去准备吃食,宁安慢慢的喝着茶,亲眼看着那侍应把吃食都端了上来,并把包好了碎银子的布包交给了那个小姑娘,他这才擦了擦嘴起身走出饭庄。 长街上,一只金毛小犬东嗅嗅,西闻闻,迈着小短腿颠颠的向前跑,不一会儿它似乎嗅到了什么,缓缓的走到饭庄门口,朝后面“汪汪”叫了两声。 一对少男少女缓步而来,两人看来都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少年一袭蓝衫,手持折扇,似是富家公子,少女面无表情,形容木偶,两人衣袖间有丝线相连,每走出一步步法都出奇的一致,看似缓慢,却很快走到饭庄门口。 宁安心里不由得一动,脚步也放慢了下来,转向走向对面的小摊上假装看着小摊的货物,注意力却集中在这饭庄里。 见有客人上门,饭庄里的侍应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少年摆了摆手,径自向里面走去,目光在店里逡巡了一圈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他眉目间便冷了几分,从怀里取出一副画像展开道:“她来过这里吗?”, 侍应看了一眼,想了想摇摇头道:“没见过,这人真俊呐,看她年岁倒是和那泥乎乎的小姑娘差不多大”, 说着回头看了看,却发现方才那个小姑娘坐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小姑娘人不知哪里去了,桌上的吃食却还在,他不禁挠了挠头道:“咦,人呢?”, “追”, 少年目中一凛,走出饭庄,足尖一点跃到房顶,手指一拉,那木偶般的少女也被袖里的丝线拉了上去,金毛小犬汪汪叫唤两声飞跑到巷子里向着猎物追踪而去,而房顶上的少年和少女几个起落便即消失不见。 宁安不禁摇了摇头,看起来,那个小姑娘身上有些是非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小蝶 不知那个单薄的小姑娘惹上了什么麻烦,宁安心里有些担心。 但那神秘的少年和少女看起来修为颇高,自己未必能够应付,且劫界各个宗派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小心招惹了哪个厉害的势力等待他的就是杀身之祸...话虽如此,他总是为那个小姑娘而担心。 乾元袋里已经没有了动静,宁安悄悄的取出三生石看了看,见它没有异样便塞了回去,在原地伫立片刻后有些失落的离开了小镇。 在陈家学堂读书的时候宁安便深受圣人之言的影响,每每读到“义之所在,虽万千人吾往矣”,“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云云便觉慷慨激昂,恨不能持剑入世,扫尽天下不平事,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呢...不是自己瞻前顾后吧,当今乱世,那么多的不平事,那么多的可怜人,谁能一一照顾的过来...脑海中天人交战,终是无法说服自己,那小姑娘和神秘的少年少女已经失去了踪迹,纵然想多管闲事也是管不成了,这么一来心中便更加的失落,出了梧桐镇后随手折了一根树枝,随着步伐迷茫无序的随意敲打着,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时陡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麦田之中。 他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扔掉树枝,正准备走出麦田,乾元袋中的三生石却又翻动了一下,宁安心中一动,赫然转过身,只见身后的麦田忽然一阵晃动,不一会儿忽地钻出一个小脑袋来,正是那单薄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你”, 见到那张泥乎乎的小脸,宁安脸上登时洋溢出一片笑意,他扔掉树枝小跑过去,跑到她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有两个很奇怪的家伙在找你,我还在为你担心”, 小姑娘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笑。 她人还没有麦秆高,站在这里像个小不点,身体单薄,身上的衣服又破破烂烂,宁安心里满是心疼,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不管他们了,小姑娘,你爹娘呢?我带你去找他们”, 小姑娘摇了摇头。 宁安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尚在人世吗?”, 小姑娘又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什么伤心的神色。 “抱歉,那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小姑娘依然摇头。 “这么说,你现在无处可去了?”, 这一次她终于点了头,眼睑低垂,小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你别哭,让我想想......”,宁安颇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过了一会儿,他道:“那...我带你回鱼羊镇吧,你是遭了难的可怜人,我去求夫子向镇上的长辈说情,只要他们准许你在镇上的名册登记,以后你就是鱼羊镇的人了,我请娘亲照顾你,你闲暇时便帮着洗洗衣服,做做饭,好不好?”, 小姑娘连忙点头。 宁安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你不是点头就是摇头,是不会说话吗?”, 小姑娘眼睑又低垂了下去。 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既无父母亲人也不会说话,想来一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宁安轻叹了口气,道:“等到了鱼羊村,我找个大夫给你看一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唔...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写字”, 她这个年纪应该没读过什么书,又不会说话,纵然有名字也无法表达,出乎意料的是她竟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剪好的纸蝴蝶。 宁安心中大乐,看着她手里晃啊晃的纸蝴蝶,道:“你叫...蝴蝶?”, 小姑娘摇了摇头,示意他猜错了,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圆,圆圈慢慢缩小,宁安看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恍然有所悟地道:“由大变小...不是...就是小,你叫小蝶?”, 小姑娘连忙点头,脸上笑靥如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何,脸上由喜转悲,眼泪一滴滴落下,忽然扑到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泣不成声。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宁安手足无措,以为她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只能顺手抱住她小小的身体,抚着她单薄的后背安慰道:“这乱世的流离,实在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别担心,我这就带你去鱼羊村,以后你再也不用在外漂泊了”, 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珠,宁安拉着她的小手走出麦田。 离开了梧桐镇,走了半晌再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从舆图上看离驿舍也还有一段路程,天色却已经暗下来了,宁安只能依托稀疏的树林,找了些柴火,生了火,将油纸包里的肉和点心用锡纸包着烤热了分给小蝶;看她吃的正香,他又去找了些干草,回来时在树根地下把干草铺的厚厚的,待小蝶躺下后又脱下自己罩在外面的袍子盖在她身上,自己则抱着剑靠着树干朦胧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身前的火堆好像熄灭了,宁安只感一阵冷风吹拂,忽然间凉意入骨,他睁眼一看,身前的火堆里只剩下点点火星,火果然已经熄灭了,而一旁的草铺里早已不见了小蝶的身影,只剩他的衣袍被掀起在一旁。 “小蝶”, 宁安心中一惊,持剑起身,忽听两声风响,两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一丈之外,斑驳的树林,漆黑的夜,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似索命的无常;宁安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但从那奇异的走路姿态中却能认出这两人正是白天在梧桐镇饭庄前见过的那一对少年少女。 那只小犬果然也跟在他们身后,虽然看不见它身上金色的毛发,借着月色却能隐约看见它犬形的特征。 “你,知道蝶的名字”, 少年袖中丝线落下,缓步向前道:“喔~,我想起来了,白天便在梧桐镇上见过你,离蝶很近,现在,灵犬仍能在这里嗅到她的气息;不愧是师父看中的种子杀手,灵犬也总是慢她一步,不过,从你身上,或许能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五指骤然勾曲,手臂一甩,身旁的少女“嗖”的一声横飞而来,两袖白刃倏然亮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杀手·蝶(上) 刃光一闪,少女身形疾旋,仿若一道疾风,锐不可当的锋利霎时间扑面而来;宁安心中一凛,只感一霎之间死神便已迫近,施法念决,在御风履的加持下急退而出。 少年五指幻动,丝线如水中泛起的涟漪,蜿蜒向前,那少女的攻势便丝毫不减,凌厉当头;与青锋派的剑试不同,这少年的门道让人无法看清,而施展出来的只有杀招,没有其他,宁安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凌厉的招法,出手便是夺魂索命的架势,心下凛然,二指一并便欲使出行剑令,熟料那扑面而来的劲风忽然间便是一滞,“嗤”的一声闷响从少年身后传来,他勾连丝线的手指顿时一僵。 “汪汪汪”, 金毛小犬突然受到了惊吓,汪汪叫着跳了开去,滴滴鲜血落在地上,再看少年的心口竟被一只小手洞穿了,血淋淋的小手握着少年的心脏,那颗心脏还在跳动,但旋即就被那只小手捏成了碎片。 少年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嗤笑一声转过头看见小蝶泥乎乎的小脸,夜色之下,小女孩的神色是那样的冰冷。 “蝶,随我回千刑岛,现在还来得及,若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来捉你,你绝逃不掉,到时候你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是难逃,千刑岛以刑杀闻名,刑罚之酷烈你是知道的”, 心脏被捏成碎片,他竟仿佛丝毫也不受影响。 小蝶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五指向上一探,再次勾曲成爪,往回一缩便欲撕开他的上身,一根根丝线却从少年体内如蛛丝般飞出勒住她的手腕,小蝶手腕一翻,巧妙地一缩从丝线中抽出,手腕上却已多了几条血线;她四指并指为刀,向上一挑便即切开少年的手臂,但少年断臂处又飞出几根丝线,向上蔓延间刺进伤口处的血肉之中,继而丝线一缩,飞起的断臂复又飞回连在了断臂之处。小蝶掌刀连刺,少年胸口顿时便多了四个血洞,但他却仿佛没有丝毫痛觉,五指翻飞,密集的丝线探入地面,赫然向上提起,密集的银线便横扫而出,小蝶心知贴身刺杀已经失手,足尖一点避过锋利如刀刃的丝网,轻轻巧巧的跃起踩在凸起的树梢之上,三指勾曲,殷红的鲜血从指尖处滴落下来。 “小...小蝶......”, 宁安上前一步,满脸的愕然和诧异,少年心脏破碎,手臂被切断还能完好如初已经让他十分讶异,而小蝶凌厉的身手更让他诧异非常;方才她与那少年近身交手凌厉的连他也觉得心惊。 树梢之上,小蝶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落在他身后,嫣然一笑,宛如孩童,但很快便又看向那神秘的蓝衣少年,脸上露出杀机。 “蝶,居然会有这种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仰头大笑,阴森森的笑声在夜色下如同鬼哭之声,浮在空中的少女手中白刃则对准了宁安,少年道:“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杀了他,你最后的一丝人性也就不会再存在了吧”, 少女衣袖骤然鼓舞,一时间风声大起,黑压压一片暗器从袖中飞袭而来,宁安急忙御使行剑令边挡边退;小蝶眼中寒光一闪,一脚踩断脚下的树干,小脚一踢树干便向少年飞射而来,如一支离弦的箭;不待少年操纵傀儡形成杀阵,小蝶身形一动,如同一道白练绕行在树丛之间,掌刀快如疾风,一次挥出便切下一根树枝,手掌在前端一抹便抹出一个尖来,而从她手里扔出的带有尖头的树枝锐利的如同精心淬炼过的利箭。 “嗖嗖嗖”, 一支又一支带有尖头的树枝从空中射下,少年疏于守而精于攻,傀儡的水袖一轮暗器飞蝗便将宁安逼得险象环生,傀儡腹中的暗器每一支都是淬了毒的,有的是让人麻痹的毒,有的是见血封喉的毒,威力大小不同,发作快慢不同,但只要稍受一点割伤便即会丧失抵抗的力气,是以他并不着急,宛如猫戏老鼠般不断逼迫着宁安。 小蝶的攻势也愈发凌厉起来,树丛间的树枝尽数被她切下,徒手抹出一个尖端再射出后她翻身下落,一记手刀挥出便将一尺粗细的大树切断,继而五爪插进树干中,手臂一甩将粗大的树干整颗砸向少年。 丝线如活物般缠绕上来,柔韧而锋利的丝线将树干绞成寸断,但旋即第二棵,第三棵...... 小蝶一连斩断六棵大树抛射而来,人却移形换位闪向宁安,金毛小犬立时狂吠起来做出警醒,少年眉眼森冷,丝线相连的傀儡少女张开口喷出一道黑烟,同时间密集的暗器连排疾射而来,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宁安眼睁睁的看着一片黑暗笼罩下来,纵使脚上的御风履能可日行七百里,却无法让他尽数避过这暴风骤雨般密集的暗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风卷而来,小蝶一把抓住他带着他飞起,身后立时便是扑簌簌一片响声,一大片暗器插进泥地里,树干中,隐约间仿佛也听见刀锋入肉的声音,宁安心中蓦然一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偏过头关心地看向身旁那张泥乎乎的小脸,道:“小蝶......”, 小蝶摇了摇头,足尖一点,挽着他的胳膊纵跃起,她身法极快,如光影瞬动,几个起落便即出了这片稀疏的树林。 金毛小犬汪汪叫着便欲追出,少年吹了一声口哨,金毛小犬便示威般的叫了两声,然后乖乖的折了回来。 “不必追了”,少年道:“傀儡世家的线香一旦沾上便洗不去,十日之内他们的藏身之处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小师妹狡猾狠辣,暗杀术亦不在我之下,即便追上了也擒不下她”, 少年蹲下身摸了摸金毛小犬,手里银线收缩,少女如风筝一般被拉了回来,衣袖垂下,她又变成木偶一般僵硬。 “师父应已出关了,让师父擒捉她吧”, 少年站起身,背着手缓步走出稀疏的树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杀手·蝶(下) 星夜之下,薄暮如云,小蝶和宁安急急而行,起先是宁安借着小蝶的灵气才能勉强跟上她的速度,但很快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宁安鼻息间闻到了一丝鲜血的气味,他刚要开口问询,却见小蝶挽着他胳膊的小手赫然一松,人也从空中跌落下来。 “小蝶......”, 宁安心中一惊,忙伸手抱住她落了下来,已察觉到手心里的湿润和温热,将她翻过身来,果然见一支短箭插在她的背上,宁安心中惶急,心中却知这支箭入肉已深,且必淬有毒素,是以不敢贸然处理,只能点指截住她的经脉,以防毒素进一步扩散,然后握住她的小手笨拙的向她体内度入灵气。 “不要担心,箭伤我能处理,这毒应也不是什么剧毒,你在我怀里好好睡一觉,我找一些草药就帮你处理伤口”,宁安出言安慰道。 小蝶虚弱的摇了摇头,手指扣住他的手掌示意他不要再浪费灵气,手指在他的掌心划了划,却知划了一半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宁安业已看出她想要写的是什么字,道:“你写的是...‘走’?”, 小蝶虚弱的点了点头,小手吃力的伸进乾元袋,取出一块石头举到他面前。 和宁安那一块一模一样的三生石,在星夜之下莹莹有光,石头上刻着的“勿失”两个小字和小剑图案映入眼帘,他尚未能细看小蝶已经合上了眼,手臂垂落了下来,手里的石头也落在了地上。 “小蝶”, 宁安心中大惊,忙伸手探她的鼻息,见她尚有呼吸,只是气息微弱,这才松了口气,又给她度了些灵气,捡起落在地上的势头,将她抱在怀里,怕那神秘的少年追来,恐难腾出手来应敌,便用外罩的袍子打了两个死结将她绑缚在自己怀里。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他说的轻柔而坚定,隐约中,小蝶的睫毛仿佛动了一下。 宁安向前赶了数十里,终于找到一座小山,又摸着黑进了山,看看天快亮时终于找到了几株止血化瘀的草药,他抱着小蝶到山脚下的河岸边上为她小心的拔出了那支短箭,为她清洗了伤口后敷上草药,然后小心的包好。 在河岸边上生了一堆火,从山涧里捉了两条鱼,将两条鱼用枝条固定好放在火上烤着,他这才取出两块三生石细细的打量着。 同样质地的两块断石,合在一起刚好是一块完整的三生石,上面刻着的小字也连在了一起。 勿失勿忘。 宁安忽然想起在三生石幻境中看到的那个小女孩,手指不禁一颤,那个单薄的小女孩为何与小蝶那么相似?两人的身影在脑海中渐渐重合,又渐渐分开,小蝶与那个小女孩是同一个人吗?不...,这太匪夷所思了,宁安不觉的摇了摇头。 两块石头在手里翻转,他又看到自己那块断石上的蝴蝶和小蝶那块断石上的小剑,当细看那柄小剑的时候宁安眼中不由得一动,默念剑诀唤出乾元袋中的平安飞剑。 飞剑横飞而出,竖在宁安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宁安心中一动,从剑格,剑护到吞口,剑刃,这柄飞剑竟无一不与小蝶断石上的小剑相似。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宁安怔怔的看着断石和飞剑,直到烤鱼熟透了的香味传入鼻息才收起断石和飞剑,掰开小蝶的小口为她吃了些东西,见她脸上泥乎乎的,便寻来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用掌将中间凿空了,去河里舀了水回来给她洗脸。 给她擦了擦脸,忽然感觉手指下的触觉有些异样,宁安顿了顿,手指移到她耳根处,摸到一点不易察觉的凸起之处,用指甲翘起捏住一个角一揭,一张人皮面具赫然被揭下,那张泥乎乎的脸软软的耷拉下来,而人皮面具之下的却是一张白皙而童真的面孔,样貌可爱,五官娇嫩,如同婴儿。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容...宁安怔怔的盯着她娇俏可爱的脸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复又把人皮面具给她带上。 她身上满是神秘之处,却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那少年说起过的千刑岛亦不知是个怎样的地方...这两个月在青锋派只顾着修炼,对修界的事浑然不知,等回去后该好好看一看地理志和宗派世家志异,宁安没有再想那些一时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怕那少年追来,只略作休息便踩灭了火堆,将这里的踪迹用树叶和泥土掩盖住,抱起小蝶又上了路。 傍晚时分途径一处废弃的村落,在他随身携带的地图上找不到这个村庄的位置,但从这附近山川河流的地形来看应该还有几个时辰的脚程便能到达离鱼羊村最近的那座驿舍,不过算算时辰这个点已不适合赶路了,宁安便将小蝶先安置在一处保存的还算完好的农舍之中。 这个村落废弃了有一段时间了,村里连一个活物也没有,饿鬼搜刮过后,连一点吃食也找不见,索性宁安下山时带了些口粮,这时便不必再去山里觅食;更幸运的是这农舍里的锅灶等物在修补一番后还能勉强使用,他将乾元袋里的几个油纸包取出来,正要把菜和肉加热一番,没来由的忽然一阵心神不宁,仿佛毒蛇靠近一般的危险感涌上心头。 他很小的时候便入山中打猎,对危险的猎物有着本能的反应,这是人与自然斗争千万年,刻在骨子里的一种直觉,多少次危险来临时都是靠着这种直觉才侥幸躲过了危险。 宁安不敢心存侥幸,忙把油纸包重新包好,从奇门遁甲经卷中取出两张隐身符,一张贴在自己的身上,一张贴在小蝶身上,两人的行踪和身上所有的气息都被隐藏了起来。这样还觉得不安全,他想了想抱起小蝶藏进装米的仓里,仓里只剩下一小半已经发了霉的小米,对他来说却是极好的掩饰之物,当下忍着这难闻的气味,让仓里的米将两人全部淹没。 村落外,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背着双手缓步而来,几只怪虫随着他的脚步嘶嘶叫着向前移动,肩上的花蟒昂首而立,口吐红杏,一双土黄色的眼睛紧盯着前方那所农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地狱无门(上) 霸占黑榜榜首位置长达三十年的老人已经很久没有入世了,他要杀的人已经死绝,也没有人能出得起价钱请他出手杀人。杀人这种事已不值得他亲自出手,连他调教出来的徒子徒孙都已占据了黑榜的半壁江山,现今黑榜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蛇儿口、蜂尾针、毒妇心、雉羽、蝶、白、蓝公子都是他在千刑岛上调教出来的,千刑岛渐渐成为劫界的一柄利刃,人们遗忘了他的名字和他当初在黑榜榜首的杀手称号—尸,对他新的记忆是千刑岛的主人,六狱黄巢。 千刑岛杀手众多,个个身怀绝艺,但黑榜榜首的位置却是一个称号为生死一刀的神秘人物,千刑岛因此而蒙尘,退隐多年的六狱黄巢亦深以为耻,故一心想要找到一个杀手种子,加以培养,好取代生死一刀的位置。 他找到了这个杀手种子,引魂一族的那个小女孩是天生的杀神根骨,他赐予她的杀手称号为“蝶”,在她十一岁那年,蝶在黑榜上的排位从二十跃升到第九,她成了黑榜上最为年少的杀手,六狱黄巢老怀大畅,只觉“蝶”取代“生死一刀”不过是二十年内的事,下定决心要将一身绝艺传授与她,熟料就在这个时候,蝶居然暗杀了千刑岛上的四岛卫,逃出了千刑岛。 千刑岛培养出来的杀手叛逃离岛,这是千刑岛三十年来未曾有过的事,六狱黄巢闻言后第一反应却不是愤怒,而是哈哈大笑,既感有趣又觉欣慰。 “她是我亲手培养的杀手种子,该有这种胆量和觉悟,下令蓝公子、雉羽、邪童出海追杀”, 老人挥了挥手,仆人便答应一声,恭敬退下将命令传达给三名杀手。 情报不断传回,雉羽擒捉失败,邪童刺杀失败,蓝公子暗杀无果...老人便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场弟子间的残杀游戏,他希望在这场真正的暗杀中蝶能够脱胎换骨;熟料这一日竟传回情报,蝶被蓝公子所伤,下落不明。 “没出息的东西”, 接到情报的老人勃然大怒,一掌震碎石桌,亲自出海,捉拿他亲手教出来的杀手种子。 老人出奇的愤怒,蝶明明得到了自己的真传,暗杀术在蓝公子之上,居然会被蓝公子所伤,无论什么原因,对一个杀手而言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这场游戏该结束了,他要把蝶带回千刑岛,用更加残酷的修炼让她脱胎换骨。 怪虫和花蟒已经闻到了蝶身上的气息,六狱黄巢背着手向那间农舍走去,怪虫静默地顺着他的鉄履爬上裤脚,于是没有人再能听到一点声息。 轰然的声响传来,六狱黄巢尚未走到门前那农舍已轰然倒塌,屋着将自己的那块断石也取出来。 小蝶点了点头,在他的断石上指了指蝴蝶的刻文,指了指自己,又将自己的那块断石翻了一个面,指了指那柄小剑,再指向宁安。 “唔...你是说,这个蝴蝶便是你,而这个小剑便是我?不对,是这柄飞剑吧”, 他祭出平安飞剑,飞剑便飞停在他和小蝶之间,见了这柄剑小蝶眼中登时一亮,放下油纸包跑到跟前抬起头向着飞剑招了招手,仿佛心有灵犀般,飞剑盘旋一圈飞了下来,鸣颤一声,剑柄弯曲着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小蝶大为雀跃,伸手摸了摸剑柄,在剑身上点了点,转而看向宁安,飞剑剑柄又弯曲了一下,竟像是在点头,过了片刻飞剑才飞到宁安身前。 宁安与飞剑心有灵犀,竟能大概领略它的意思,道:“你是说,我和你,还有小蝶,很久以前就认识吗?”, 飞剑又“点了点头”,化作一道白光飞旋于两人之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地狱无门(下) 还有许多话想要问小蝶,但刚歇息没多久那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便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豁地站起身,朝洞口看了一眼,转过身时见小蝶也已警觉起来;他的直觉向来很准,杀手的直觉也很准,两人都察觉到危险便断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小蝶,我们离开这里”, 小蝶点了点头,跟着他出了山洞,飞到山腰处,贴着林木茂密,容易躲藏的地方绕出了这座小山;她背后的伤尚未痊愈,行动难免有些迟缓,宁安给了她一粒回灵丹,自己也服下一粒;青锋派丹药珍贵,寻常弟子很难得到一粒回灵丹,这两粒丹药是下山前俞箫给他的,以防不测,他也只有这两粒。 小蝶的神态也不似应对那少年时那么轻松,细细的眉眼间难掩担忧之色,她比宁安更清楚像幽灵般潜藏在暗处的那个敌人有多么可怕,暗杀也好,正面迎敌也罢,甚至能找到帮手也是于事无补,纵观整个劫界也没有几人能够挡得住六狱黄巢。 “小蝶,不用担心,再往前一些便是本派的驿舍,驿舍内外的阵法由李师叔亲手布置,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见小蝶害怕,他出言安慰道;心里对驿舍也有几分信心,李清河昔日名震九万大山,号为剑神,修为高深自不待说,就算暗中如毒蛇般的那人多么强大也未必能破得了李清河亲手布下的阵势。 他试着宽慰,小蝶却知道自己的师父,千刑岛的主人断不是自己二人能应付的了的,她向宁安展颜一笑,在袖里却已握紧了小拳头。 宁安搜寻着脑海,想着两个月前舅舅杨覆带他去的那个小村落,展开地图,对照着下方地形按图索骥,隐约在脑海中有了一些印象,转过一条山道,赫然见到前方那废弃的村落,脑海中的记忆顿时变得清晰起来。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宁安心中大喜,拉着小蝶快速穿过村落,跑到稀疏的林中,按照杨覆所教踏定方位,找到阵法入口处的那棵树,熟料这一次周围景象却没有任何变化,驿舍并未显现出来。 宁安以为是自己心急记错了方位,正思索间忽听一个声音道:“可是本派弟子途径此地?”, 四周隐有灵波荡漾,宁安这才明白过来,不是自己踏错了星斗方位,而是这驿舍中有人补了缺,在内中看守,既有容身之地,又有同宗同派的帮手,宁安心中大喜,拱手道:“鲸骨峰藏书小楼俞箫门下,青锋派四代弟子宁安,请师兄通融”, 驿舍内中那人道:“亮出名牌”, 宁安举起腰间名牌道:“名牌在此,师兄请看”, 内中那人看了片刻,确认名牌无误,却没有打开阵法,道:“与你同行的是谁?”, 听他问及小蝶,宁安道:“是我的朋友”, “她不是本派弟子”, “......”,小蝶没有名牌,这骗不过驿舍内中的师兄,宁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让她速速离去,你一人进来”,内中的人道。 宁安道:“小蝶现在很危险,请师兄网开一面,我二人感激不尽”, 内中的人断然道:“岂有此理,驿舍是用本派耗费心力建造,是给本派弟子避难和歇息用的,倘若本派弟子人人都像你一般把外人带来,有多少驿舍够用的?只要不是我青锋派弟子,就算是你爹妈也进不得本派的驿舍,让这外人速速离开此地,她的生死与我青锋派无关,你若不肯,就和她一起离开此地吧”, 宁安一听,又气又怒,心里却又担心小蝶的安危,当下强忍着气道:“师兄,是我违反门规,日后无论有什么惩罚我都一力担下,绝不敢连累了师兄,只请师兄行个方便”, “哼,冥顽不灵,不知所谓”, 那人冷哼一声,一股气劲震在宁安和小蝶身上,将他们两人推倒在地,灵波旋即消失,那人隐在阵内,关闭了与外界的所有通道。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希望就在眼前,却被同宗同门的师兄拒在门外,宁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但他素来秉性刚毅,当下握紧了拳头起身道:“小蝶,我们走,我便不信上天会绝了我们的路”, 扶起小蝶,刚欲动身离开此地,一阵阴风忽地吹来,他整个人骤然一惊,只感身上每一根毛发都好像竖了起来,身体紧紧的崩在一起,这反应与野兽遇上天敌如初一辄。 “上天不会绝你们的路,但老夫会”,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个佝偻着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十步之外,只一看到这个身影宁安便感身体每一处都变得僵硬起来,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连动弹一下也十分困难。 灵压,无比强大的灵压,背手而来的老人身后仿佛席卷了无边血海,他一掌挥出阵口处的大树应声裂开,旋即炸成碎屑,阵法同时应声而破,驿舍中一声惊呼,内中的人化作一道青光御剑而逃,老人手指一动,一道长长的银刃划破天际,那人当即被拦腰切成两段,于空中鲜血飞溅,两截残尸掉落下来,那人只吐出一口鲜血便闭眼死去。 “你......”, 宁安心中大惊,强行运起灵气抗住强大的灵压,并指掐诀,念起奇门遁甲的法决。 “操天道,化两仪,地藏上身”, 十六片甲片自奇门遁甲经卷中飞出,贴于他前胸后背,契合成甲。 “天罗维网,地阎魔罗,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慧剑出鞘”, 剑指一点,一柄金剑自经卷中飞出,当空化影,分化出十二道金光向那老人疾射而去,金光夺目,一片灿然,然而剑气尚未靠近老人身外三尺便被一股无比强大的气劲震碎,钢浇铁铸般的二指一夹,金剑本体便被夹在二指之间动弹不得,手指轻轻错开两分,金剑便即锵然一声被折断。 乾坤剑,断了,万没有料到俞箫借他的攻杀利器竟连这老人的两根手指都敌不过,宁安一时间呆立原地。 老人冷哼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踏前一步,强大的灵压挤压而来,宁安身上一片裂响之声,地藏甲应声粉碎,一旁的小蝶嘴角亦溢出了血丝;宁安偏头看了她一眼,咬着牙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小蝶抓着他的手却那么紧,过了片刻,却又松开了他的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宁安不解地回过头,见小蝶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似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他皱了皱眉,警惕地看了一眼缓步而来的老人,蹲下身去,小蝶靠近几分,忽然间出手如电,轻轻一记掌刀切在他的后颈,宁安毫无准备,眼前一黑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昏迷之前,意识若存若离,隐约间还能听见那老人的冷笑声。 “你怕老夫杀他?”, “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交换?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哼,住手,他的命贱如草芥,留下他的命不算什么,老夫随时都能回来取,可若是你日后无法位列黑榜榜首,老夫让你们两都生不如死”, ...... 老人冷冷的拂袖转身,小蝶擦了擦嘴角的血,无声地跟在他身后,走出数步,回过头,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意识的宁安,两行泪水倏然流下。 前世今生,几番磨难,终是情深缘浅,不得始终。小蝶哽咽一声,擦去泪痕,转身随老人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世俗尘埃(上) 仿佛睡了很久,暗夜,枯坟和小蝶不断在梦境里重复,隐约中好像看见一座庭院,他在庭院中教小蝶读书认字,恍惚间,这些记忆又都消散,梦境变成黑漆漆一片。 “小蝶”, 不知过了多久,宁安赫然从梦中惊醒,林中斜晖落下,树影斑驳,不时有啾啾鸟鸣之声,小蝶却已没有了踪影。 她已被那个可怕的老人带走了,似乎是回到了那个被千刑岛的地方,天地无涯,人海茫茫,此生怕是难以再相见了;宁安失魂落魄地呆站了好一会儿,转过头看见被那老人毁掉的驿舍和地上的两截尸身,地上的殷红让他觉得十分刺眼,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找了一个向阳的地方,用掌力击出一个坑,解下那人腰间的名牌后将两截尸身埋进去,将土掩上,又做了个简易的墓碑,在墓碑上刻下他的名字。 “我与师兄素不相识,但无论怎样,总是同宗同门,些许龃龉,只因各有各的难处,希望来生师兄能托生到一个好人家,往后清明,若是途径此处,我会再来看你”, 宁安施了一礼,步出林中,从树林缝隙中落下的斜晖拉长了他的影子。 走出树林,往前是荒无人烟的一片残地,四野空旷,他却形单影只,没有了小蝶,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其实和小蝶相处不过两日的时光,但这两日所经历的种种却足以让他铭记,想起这两日的陪伴,想起面具下她娇嫩的脸,想起她为自己裆下的暗器,想起...宁安心中仿佛出现了一片空缺,也第一次认识到了人生的残酷和自己的无力,这种失落让他久久提不起精神来。 但他毕竟是个少年,少年人对这个世界素来没有畏惧,他们本身就是一团火,当晌午时分阳光洒落在身上时宁安便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我会把你找回来的,一定,无论千难万险,他取出乾元袋里的三生石看了看,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 鱼羊镇还是熟悉的模样,家里的柴门虚掩,宁安推开门道:“娘,我回来了”, 正在院里洗衣服的杨氏一下愣了神,门口的少年一袭青衫,头发用束带扎在脑后,眉眼落寞却有神采,与离家是那个粗布衣裳的淳朴少年殊为不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认出这少年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爱子,她擦了擦手,迎将上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安儿,你回来了”, 从小到大这个家都是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杨氏一个妇道人家,往前的几十年里她经过不少事,年过三旬后她什么也不求,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宁家唯一的血脉这辈子能平平平平,当初给他取名宁安也正是为此,可惜,老天爷连她这点心愿也不愿成全,陈家的一个安排竟连累了宁安也不得不离开鱼羊镇,与她分离。 母子连心,又有杨覆的前车之鉴,宁安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杨氏都心神不宁,时而担心他会在外面出事,时而担心他会像杨覆一样数年不归,鸟无音讯;现在忽见他回来,不仅毫发无损,人也仿佛脱胎换骨,杨氏怎能不喜出望外,紧紧抱着儿子,一时间如在梦中。 过了好一会儿杨氏才松开手,拉着宁安的手走进院里,宁朗已经听到了声音,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见是孙儿回来了,老汉哈哈大笑,大步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骨头比以前更硬朗了”, 宁安道:“青锋派不比学堂,修炼之事不敢怠慢”, 宁朗回头对杨氏笑道:“你看安儿不是比以前持重了许多?哪要你每天为他担心?明日我再去铁匠铺打一副上好的弓箭,这小子该使一使硬弓了,他这身子骨使着合适,以后一定比他爹有出息”, 儿孙之事多是隔代亲,宁朗便是如此,当年对自己的儿子他严厉的很,动辄便是一顿棍棒老拳,到了老来对孙儿却十分慈祥,宁安根骨甚好,能屈能伸,吃得了苦,有骨气,比他父亲强,在老汉眼中是个可以传衣钵的,待他便像命根子一般。 想起亡夫,杨氏心里难免酸楚,可看着眼前的儿子,心里又多是怜爱和自豪。 “你们爷孙两说会话,我去切些肉回来”, 晚上杨氏下厨做了好些菜,饭桌上问起宁安青锋派的事。这两个月来宁安经历的事着实不少,闫慧慧养尸之事被撞破,险些命丧无名坡,剑试首轮便身受重伤,虽得李清河的行剑令,自己却也被卷入了事端之中,现在看着风平浪静,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场风雨,回来的路上亦险些死在那个神秘少年和神秘老人的手上,但这些他都没有和母亲说起,只说起俞箫等人对他的照顾,让她宽心。 知道他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杨氏只略叮嘱了几句便不断给他夹菜,末了又问道:“安儿,你舅舅他还好吗?”, 宁安道:“我和舅舅都忙于修炼,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了”, 说起来,自从杨覆离开鲸骨峰后就没有再看过他。 杨氏道:“你是小辈,要主动去看他,唉,二哥这么大个人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明日我去匹布给他做件棉服,你回去时替娘捎给你舅舅”, “是”, “陈家公子虽没有回来,但明日还是要去陈家请个安”, “恩,明早我去请安”, 饭后到母亲房里坐了一会儿,陪她说了说话,直到夜间才回到自己房里,点上灯在灯下夜读,直到三更时分才感到有些倦了,打开窗,威风吹拂,看天外明月高悬,繁星闪烁,不觉又想起了小蝶。 她就要回到那个叫做千刑岛的地方了吧,那神秘少年和老人都殊是可怕,看其性情便是魔道中人,千刑岛自也不是善地,也不知小蝶日后命运如何,是否还能再见。 浮云聚散,命运终是无常,宁安看着漫天星斗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关上窗,熄了灯,脱下靴子上床睡了。翌日清晨,宁安早早的起来提着礼盒去陈家看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十章世俗尘埃(下) 陈家的门房本与宁安关系不错,宁安与陈元礼一同拜入青锋派后在陈家人眼中两人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番宁安平安回来便是说两人在青锋派已有了立足之地,待他便与以往不同,见是他登门看望,门房忙去通报了陈老爷和夫人。 听说宁安来请安,陈老爷和夫人也喜出望外,但见只有宁安一人,陈元礼没有回来,心下又十分失望。 宁安能体会他们身为父母的心,道:“老爷和夫人请放心,少爷在山上很好,日前剑试名次位列前茅,只是丹房修炼督促甚言,近日便不得空回来,让我回来给老爷夫人报个平安,过段时间得空了便回来看望”, 陈老爷抚须笑道:“好,好,你们一走啊我心里就空落落的,你们都平安我便放心了”, 夫人亦欣慰的道:“谢天谢地,宁安,你和少爷在外务必要小心,元礼还要托你多照顾”, “少爷自小待我很好,宁安理应报答,夫人,老爷,这支山参是山上种的,这是少爷托我带回来的白茯苓,请老爷夫人收下”, 宁安捧起两只礼盒。 陈元礼并没有让他带什么白茯苓回来,对于陈家他心里多少有些怨恨,但宁安登门看望却不能让陈老爷和夫人寒了心。 “你们真是有心了,来安,吩咐卢师傅做一桌宴席,备些素酒”, 宁安是下人,本没有资格与陈家人同桌,但如今的宁安与以往不同,既然他和陈元礼都在青锋派立住了脚身份便也水涨船高,今日便设宴款待宁安,饭后又让下人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宁安推辞不受,陈老爷和夫人固要给他他才受了,待他走后又吩咐人每月往宁家送五两银钱。 宁安又去书院看望了夫子后才离开陈家,过了一日,宁朗从铁匠铺取了硬弓回来,这是一张足有半丈大小的硬弓,立在地上能抵到宁安的脖颈处,制作弓弦足足花费了二十斤的牛筋和生牛皮,一般人想要拉动这弓弦都难;弓箭则有六尺来长,拇指粗细,十足的大家伙。 “小子,来试试这支硬弓”,宁朗用独臂拍了拍弓身。 宁安摇了摇头笑道:“爷爷,这个东西在山上用不上的”, 弓箭是寻常武夫的东西,弯弓射箭极耗体力,威力只能对付些山林野兽,且弓箭于空中无法转向,失于笨拙,而修士初窥门径的御剑术不仅锋利生于弓箭,且能随心而动,灵巧多变,是以在修界极少听闻有修士使用弓箭。 宁朗道:“小子,是觉得弓术比不上御剑术吧”, 宁安奇道:“爷爷知道御剑术?”, 宁朗呵呵笑道:“宁家世代习武,是半只脚踏在修界的,你爹身子骨弱才走了文路,若不是宁家有些底子,你以前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又是哪里来的?”, 宁安笑了一笑。 宁朗道:“御剑术灵活多变,讲的是飞剑千里取人头,但要论攻坚执锐,摧枯拉朽却及不上弓箭,你将灵气附着在这支硬弓上试试”, “是”, 宁安接过硬功,在手里掂了掂,感觉很有些分量,走出门外看了看,找到一块一人大小的岩石,当下便弯弓搭箭,弓开半弦,弓虽然没有完全拉开,但那股劲力已经相当巨大了,宁安体内灵气注入弓中,手指一送,长箭离弦直奔岩石,只听“彭”的一声那一人大小的巨石便即爆裂开来,他目中不由得一动。 宁朗哈哈大笑道:“如何?这威力不俗吧”, 宁安点头道:“同等灵力之下,确是弓箭的威力要大些”, 宁朗道:“十八般兵器各有优劣,有的胜在灵巧,有的胜在拙力,有的胜在出其不意,御剑术补了剑的一些短处,让剑可以像弓一样百步之外取人性命,但弓的威力和穿透力仍是要更胜一筹,世间许多器物都是相生相克,怎样运用,还是要看人”, “爷爷,您见的比我深”,宁安道。 宁朗大笑道:“我用弓用了近五十年,当然有此见解,弓箭的要法我早已便传授给你了,你不要因练了什么御剑术就荒废了弓法,宁家能凭这一技法立足自然有它的道理”, “我明白了,日后定勤加练习,以备不时之用”, 宁朗点了点头道:“用弓的技巧你大多已经学会了,只有一些绝技还没有传授给你,九星连珠,长虹贯日,百箭连环还有天女散花,练成这些绝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百箭连环和天女散花我练了四十年也没能练会,光知道其中要诀;唉,恐怕是根骨不够啊”, 老汉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之色。 “这几日我先传授你要诀,你学会这些我便没什么能再教你的了,若你能练成百箭连环和天女散花爷爷宁家便是后继有人了”, “弓箭一术爷爷的见解远在我之上,我只能勤学,苦思,笃定行之”, “你有这份谨慎和谦虚也是好的,至于能练到什么地步,人事尽了,就看上天吧”, 在家待了四五日,宁安又去照影溪看了一看,这一次他有了新发现,照影溪附近和水下都有阵法排布的痕迹,但阵法的入口却没有找到,而在暗中,仍旧有来历不明的人在窥视着。由于那名女子尚在沉睡之中,宁安也只看了一看便离开了。 在家练了几日弓箭,倒是颇有几分心得,宁朗将几门绝技的要诀传授给了他,他没有练习,而是先把要诀先熟记于心,留待日后慢慢领会,以期有朝一日能够渐悟或是顿悟。 看看日子却差不多该回青锋派了,杨氏做好了给杨覆的棉服,也给他做了一件长衣。 “算算日子,你只走了不过两个月,不到七十天,但娘只觉得你好像走了很久,这几日给你做衣服,尺寸都弄错了,改了好几次...衣服带上,天冷了穿”, 他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剩下这几句体己的叮嘱。 走出数十步,回首时杨氏仍伫立门边,见他回头,向他挥了挥手,宁安亦挥了挥手,踏着斜阳离开了鱼羊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千刑岛 “师叔,这是我们镇上红糖记的果茶和点心,特意给您带的”, 回到鲸骨峰后宁安先来到了俞萧的小院里,俞萧正在院里浇花,宁安将从鱼羊镇带来的点心和奉上来给他。 俞萧笑呵呵的道:“你有心了,我尝尝,这山上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山下的烟火气,亏了有你和陈月”, 见宁安讷讷的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俞萧道:“怎么?有事求我?说吧,能帮你的师叔肯定帮你”, “没...没有”,宁安摇了摇头,取出奇门遁甲经卷道:“师叔,这经卷物归原主”, “这小子,吞吞吐吐的”, 俞萧接过经卷,刚想收进乾元袋里,忽然觉得不对劲,将经卷展开一看,之间浮出在经卷上的乾坤剑已断成了两截,地覆甲和御风履也已损坏,仅有的两张隐身符也已消耗掉了。这经卷中一共便只有这四样器物,借他一用,竟全部都损坏了。 “你...你你,这怎么搞得?作孽,真是作孽啊”,俞萧捧着经卷欲哭无泪,这奇门遁甲经卷中的器物是他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炼制出来的,在本派乃是长老级的高手才能拥有的器物,也是他需要仰仗的法宝,这等器物损坏了一件都够他心疼一阵了,这小子倒好,只几天的时间就把四件器物都给败坏了,一时间他心里仿佛在滴血。 宁安歉然道:“在路上遇到一个很可怕的人,所以......”, 俞萧怒气冲冲的道:“妈的,报上他的名字来,我找他算账去”, 宁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他们是千刑岛上的人”, “千刑岛?”,听到这个名字,俞萧脸上颜色一下子变了:“你惹上了千刑岛的人?”, 宁安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惹了他们,不过,早晚还要再找上他们的”, 俞萧脸上一片愕然:“小子,你疯了,还想主动招惹千刑岛的人?”, 见他如此反应,宁安不解地道:“师叔,千刑岛是很可怕的地方吗?”, 见他如此发问,俞箫愈发的苦笑不得,道:“唉,小子,你是无知者无畏啊,劫界声名最为显赫的是三家四派,但三家四派素来低调,乱世之下只求自保,即便惹上了他们也可以调解。在劫界,最不能招惹的是游荡于世的饿鬼和草菅人命的妖邪,而千刑岛则是连饿鬼和妖邪也无法掌握的一柄刀;五百年前,董府散家财,招宾客,行暗杀之术,以雷霆之法让董家崛起于一隅,此后刺杀之道盛行,杀手成了劫界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之后又过了两百年,董家的势力臻于鼎盛,时董家董狐开榜排布劫界最为精通潜行,暗杀,追踪之术的杀手,这便是后来赫赫有名的黑榜,由于杀手最为忌讳暴露身份,是以黑榜上的杀手都以其杀手称号上榜;黑榜揭榜后很快就出现一名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其实杀手并不是什么任务都接的,潜行,暗杀之术虽然让人防不胜防,但若是遇上境界高出自己许多的高手终是无用,杀手为钱取命,于心境上本也是落在了下乘,难成大器,否则,若真有谁都能杀的杀手,三家四派那些头头脑脑的命不也就是多出些钱的事?”, “但二百年前的那位杀手真的是杀神出世,他的杀手称号叫尸,尸出道杀的第一个人是当时的董家家主”, 宁安不禁诧异:“他杀了董家的家主?”, 俞箫点头道:“他本是董家栽培出来的,但却天生反骨,董家本想将他养成绝代利器,却不知道这件兵器是不由人控制的,最终反噬自身,董府从此衰落,但黑榜却从此步入鼎盛;一出道便位列榜首的尸对外放言,劫界没有他杀不了的人,上至宗主魁首,隐世高人,下至贩夫走卒,市井之流,在他眼里皆一视同仁,只要出得起价,他谁都可以杀,很快他就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所说的话,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有二十余大高手命丧在他手下,其中不乏一方之主,一地之雄,他言出必践,用一颗颗人头宣告世人,这劫界的确没有他杀不了的人,三十年后,他忽然退隐,个中缘由谁也说不清,有说是他遇到了一名高人,经由点化,金盆洗手,有人说他的境界更胜从前,要蜕去凡人之身,以求证道,所以退隐...其实种种说法都经不起推敲,因为他退隐后并没有就此销声匿迹,而是耗尽毕生积蓄买下了漂浮海上的一座小岛,取名千刑岛,之后便足迹布于各地寻找根骨绝佳的少男少女带回千刑岛栽培,百年过去了,当年的黑榜榜首尸有了另一个凶名,六狱黄巢,而他的门人弟子也成了不容忽视的一股杀手势力,黑榜上百名杀手,千刑岛占有半壁江山,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论实力,我们青锋派着实没有资格与千刑岛这样的势力掰手腕”, 宁安道:“师叔,原来千刑岛只是个杀手组织,那我便问心无愧了,只恨我修为低微,不能救回小蝶”, “小子,你怎么一点怕觉都没有?我可不是说什么问心有愧,问心无愧,我是说惹上了千刑岛,你这颗脑袋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要搬家”, 宁安道:“男子汉大丈夫,路见不平之事,理应挺身而出,岂能坐视不理,任恶人为非作歹?做错事的不是我,为什么要怕?”, 俞箫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这正气凛然的性子啊,当真是与这世道格格不入,我也不知该如何教你,唉,罢了,你惹上的是什么人?若是黑榜上排名靠后的那几位我倒是能保一保你”, 宁安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还记得他们的样貌,在梧桐镇外遇到的是一位锦衣公子,有个木偶般的女子与他同行,还有一条金毛小犬”, 俞箫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道:“是蓝公子,擅用傀儡机关,他在黑榜上排名靠前,但破不开本派的大阵,你只要在山上性命便无忧了”, “在驿舍外遇到的是一个奇怪的老人,他弯腰驼背,看着却很高大,肩上缠着一条花蟒......”, “花蟒?你看清了?确定是花蟒?”,听到宁安描述的另一个人俞箫心里却陡然吓了一个激灵。 宁安道:“看清了,当时我离他很近,是一条花蟒,衣袖里好似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完了完了,是六狱黄巢,我早该想到的,除了六狱黄巢外千刑岛上还有谁能毁了我辛苦炼出的四件法器?天啊,我俞箫究竟造了什么孽?门下弟子竟惹上了六狱黄巢,作孽,作孽啊......”, “师...师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秘境(上) 宁安招惹了六狱黄巢的事让俞潇坐立不安,但被这种情绪折磨了几个时辰后他的情绪就不再紧绷着了,去他妈的,管他什么千刑岛、六狱黄巢、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他真要是杀上青锋派来也只好跟他鱼死网破的斗上一斗了。 不过话说回来,能在六狱黄巢手底下侥幸存活的能有几人...不对,早在六狱黄巢还被叫做“尸”的时候他杀人就从没有失手过,若他真动了杀心,凭宁安的修为,凭自己的那几件法宝决计挡不住他,他难道是故意放宁安回来想要钓什么大鱼? 想到这里,他心里赫然一惊,忙又找到宁安让他一字不漏的把怎么招惹的六狱黄巢再说一遍,宁安只好完整的又向他叙述一遍,俞潇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看来,是六狱黄巢根本就没对你动杀心,否则,你就算有十条命也已经交代了”, 宁安知道自己的修为与六狱黄巢相差甚远,但他并不服气,道:“他比我生的早,我好好修炼,早晚会超过他”, 他这股不服输的劲头时常让俞潇觉得头疼,但从心底里说他很欣赏宁安的这股劲头,当下笑道:“你好好修炼,不过千刑岛的事不要说出去,让别人知道了,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了,师叔”, 俞潇走后宁安带着珠花和点心去了陈月那里,下山前陈月曾托他到了鱼羊镇帮她买一支珠花,宁安依言到铺子里给她挑了一支翡翠珠花,晶莹翠绿的色泽和细致精巧的雕琢让陈月爱不释手,她握着珠花把玩了片刻,抬起头递给宁安,道:“你帮我戴上”, “额...怎么戴?”, “傻瓜,这样......”,她拉着宁安的手走到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他:“把珠花别在里面,编一编头发,再把发丝垂下来就可以啦”, “哦......”, 宁安手心内外一片温热,心里却有些慌乱,人木讷讷的站在那里,看了一眼镜中少女娇俏可爱的样子又忙把目光移到了别处,陈月拨了拨头发,问他:“好看吗?”, 他便点头道:“好看”, 傻乎乎的样子把陈月逗得哈哈直笑,她起身道:“好啦,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宁安便在她房里读起书来,间或抬起头来,见窗外春光明媚,草木轻轻,隐约还能看见厨房里那个娇俏的身影,徜徉的岁月便在心中流淌,纯真而美好。 晚夕,将自家的弓术翻看了几遍,将九星连珠和长虹贯日的要诀熟记于心后去院里削了几根木头,做了一只靶子,在院里持弓练习起来,他射箭的准度本已足够,这两个月修炼下来目光敏锐、五感渐开,射艺比之原先又有提升,几乎每一箭都能正中靶心,但九星连珠的九箭连发讲究的是手眼一心,对手速和射速的要求极高,纵然知晓了其中的要领,硬功夫上跟不上也是无用,只能多做练习以期早日达到境界,倒是长虹贯日一技讲究的是气与力,成全这门技艺的各项条件他都已具备,灵气输入弓弦与箭身后,宁安对准靶心,拉动弓弦,弓开满月,只听“嗖”的一声,离弦的箭化作一道白光疾射而去,“嗤”的一声洞穿靶心,箭势犹然未止,白光擦着墙头斜飞上半空,直到空中数十丈处包裹在箭身外的白光方才消散。 “难怪这一箭叫做长虹贯日,威力真大”, 宁安仰头看着那消散的白光和掉落的箭身,论威力,这一招长虹贯日确是比御剑术要强,但这样的射术却也十分耗费气力,以他目前的储灵宫估算,连发十箭灵气和体力便会大为消耗,但运用的好了,长虹贯日能够带来意想不到的奇效,这亦是确凿无疑的。 第二日,宁安和陈月到丹房去看望陈元礼,对于他的到来陈元礼很高兴,宁安给他讲回到鱼羊镇后给陈老爷和夫人请安云云,陈元礼只是静静听着,似乎对此事并不怎么上心,宁安又将陈老爷和夫人的叮咛转告他,陈元礼亦只是点了点头,道:“宁安,这几日我又打听了一些蜃楼幻境的事,得到了几张不全的舆图,拼了一下,倒也能看个大概,我选定了几个地方,你且看一下”, 宁安接过舆图,见这张图拼的齐整,但残缺也很严重,这几张图拼在一起莫说看不到九万大山的全貌,连蜃楼也只见一隅,陈元礼选的几个位置都是外围,这里生长的药草定然比不上蜃楼内中的,但风险也同样小得多,第一次去蜃楼幻境,理应保守一些,宁安点头道:“我回头便拓印一份,做些准备,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元礼道:“三日后,这几日我们好好参详参详,要准备哪些东西,尽量做到有备无患”, “是”, ...... 在一起斟酌了半个时辰,两人准备了回灵丹、固元丹和一些疗伤的草药,两人想的很多,但能落实的却少,陈元礼本想找王显借几件法宝,让这次蜃楼之行万无一失,但王显仅有的几件法宝素来不离身,不愿借他;宁安刚弄坏了俞潇的四件法器,一时间也不好向他开口,寻思着向孙梅和刘志借几件法宝,回来的路上便默默的想着这件事,身后的陈月踢着石子,一颗、两颗、三颗,踢到宁安的小腿上,他转过头,见陈月气呼呼的鼓着小嘴瞪他,宁安不解地问道:“小月,怎么了?”, 陈月道:“你干嘛要去蜃楼幻境?”, 宁安道:“少爷一个人去蜃楼幻境会有危险”, 陈月道:“你去就不危险了吗?”, 宁安道:“我陪他去他会安全一点”, “他安全了,那你呢?”, “我...我也会小心的,小月,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你这个大傻瓜”, 陈月生气地走到他前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宁安,你真是个大傻瓜”, 说完了心里更觉生气,一个人气闷的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秘境(中) 听说宁安要去蜃楼幻境,孙梅和刘志都没有阻拦,倒是叮嘱了两句。 “修炼嘛,仅凭每月发的那点灵石药草是不够,不过蜃楼的是凶险之地,你们只可在外围探查,切不可深入其中”, 刘志在他的舆图上画了一个圆,道:“以这一范围为界,千万记得不可越界,这荆棘和沼泽中的妖兽绝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这盒香泽兰花粉带上,能可驱赶一些妖兽,如若遇上其他宗门弟子,能避则避,不必因为几株药草便与他们结仇,但也不用一味忍让,总之,见机行事”, “是,多谢师兄”, 宁安接过他递来的小铁盒,看了眼舆图,见陈元礼标注的三处地方都在他画的圈外便放下心来。 孙梅道:“小师弟,你去蜃楼千万不可深入,蜃楼内中的沼泽林立,荆棘丛生,瘴气会让人五感俱失,产生幻觉,许多人不明不白的走进荆棘丛、沼泽地,便再没有出来,明日我炼一些醒神丹,你出发时记得带上”, “我记得了,谢过师姐”, 孙梅道:“为保万无一失,再找师叔借几件法器吧,师叔祭炼的法宝威力强大,你去蜃楼幻境外围应是够用了”, “嗯...这......”,宁安挠了挠头。 孙梅笑道:“怎么?脸皮薄,不好意思向师叔开口吗?”, “不...不是,还是不要麻烦师叔了,我会小心的”, ...... 孙梅的醒神丹很快便炼出了三粒,以她的修为在这么短时间内炼出的醒神丹只能在蜃楼幻境外围起效,若是过了荆棘丛,深入到沼泽中受到那只蜃龙的影响,这醒神丹便毫无用处了,孙梅将这药丹的效用范围特地叮嘱了他,宁安自然铭记在心。 这几日里陈月有些气闷,明明不用去什么蜃楼冒险的,宁安这个傻瓜偏要一口应承下来,原本这一点气闷只要宁安来哄她一哄便能烟消云散,可宁安对男女之事天生迟钝,加之这几日一门心思放在备战蜃楼上,务必要将准备做到万全,便全没能顾及到少女的心事。陈月因此更加生气,赌气发誓不要再理他,但一想到他这一去便是数日,且颇有些凶险,心便又软下来,就这么别扭着给他做了一些点心,又备了干肉、酥饼等物,给他的时候却故意板着小脸。 “谢谢你,小月”, 宁安知道她这几日在生自己的气,笑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我的气,不过还是等我回来再给你赔罪吧”, “哼,你这个人......”, “小月,我走啦”, 宁安摆了摆手,转身出了藏书小楼,陈月想要叮嘱他几句,却是欲言又止,看着他的背影,满是少年之气。 与陈元礼一同来到山下,亮出名牌后结界的入口打开,两人甫一走出青锋派的入口便即关闭,山门小道连同守门的弟子一同消失在身后,两人置身于鸡鸣山山脚下,当初上山时置身山中,如身在迷局,如今有了些修为,再看这九万大山便清晰了一些,但茫茫雾气覆盖之初对他们二人而言依然神秘。 “宁安,我们走小道”, “是”, 这几日宁安准备的是法器药丹等物,陈元礼则将地图又完善了几分,他先后拜访了陈玄感、杨覆和大长老祝文彦,悉心请教九万大山的山川河流、谷道秘境和各大宗门,不敢说了如指掌,但其中重要的部分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宁安,九万大山中宗门林立,正邪难分,一些宗门的术法颇有门道,炼符的、炼尸的、叫魂的都有,山里的散修手法更加邪门,让人防不胜防,到了蜃楼幻境若是遇上这些人切要小心”, 两人自知修为低弱,不敢一下山就御剑飞行,一来怕耗费灵气,二来怕引人注目,便依照舆图上的方位沿小路而行去往蜃楼幻境,陈元礼也给他讲了讲九万大山中的宗门分部。 他说的这些宁安也有所耳闻,当下点头道:“我记得了,少爷,这是给你备下的醒神丹,师姐说蜃楼幻境内的瘴气会迷人五感,乱人心智,须服下这颗醒神丹以辟瘴气”, “你有心了”, 陈元礼接过醒神丹收入乾元袋内的瓷瓶中。 在小道上走了有半个时辰,间或有虹光飞过,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偶有神识扫在两人身上亦未做停留,既无善意也无恶意,这山里的修士大多深谙生存之道,修为低弱的隐忍低调,很少生出事端,而那些修行日久的修士既不愿与九万大山里的宗门结仇亦怕看走了眼,是以无形中便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如无利弊冲突他们跟人不会轻启事端,可一旦涉及自身利害便少不得要斗的凶险万分。 亦有从鸡鸣山飞过的虹光,是同宗同门的师兄弟,却都只是点头而过,那些师兄和师叔们去往蜃楼的极可能去往深处寻找药草,击杀妖兽取其内丹修炼,宁安、陈元礼这样的小辈无法与他们结伴同行,也不愿跟在他们身后拾人牙慧,只能分头而行;如此行了半日,展开地图对照当下的地形看了看,却有些难以辨别,陈元礼不禁皱眉道:“此处地标缺损,位置模糊,不只是到了哪里”, 宁安道:“我上去看看”, 说罢借着嶙峋的石块攀上山去,到了山腰处取出自己拓印的地图举目四望,下方视野较窄,地图上但有模糊之处就难以辨别位置,到了山腰处视野开阔了许多,四下里地形尽收眼底,即便地标有损借着地形也能认清自己的方位,宁安目力极好,修行后五感渐开,这时极目远眺,足可看清方圆半里,他看到前方隐在群山中的山脉,对着地图看了看,顺着山道下来,道:“少爷,我们快到莫桑山了,大约还有三十里便能到蜃楼幻境”, “莫桑山......”,陈元礼又看了看舆图,细看之下果然是到了莫桑山脚下,他点头道:“莫桑山山主夫人是我们门主的小妹,两派素来交好,到了这里不妨歇息片刻,下午再继续赶路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秘境(下) 莫桑山与青锋派一样有护山大阵护持,结界的入口甫一关闭,外人就无法窥其全貌,虽然两派交好,但那只是门主和长老们的交情,普通弟子间是没什么交情的,更谈不上什么照顾。 宁安和陈元礼在山脚下吃了点东西,休息了片刻便即再次上路了,行不多时,步入一条狭窄的小径,见到一具残尸卧在路边,无人收埋,这具尸体瘦的皮包骨头,双眼眼窝深陷,身上衣服被扯成一条条,头脸上、胸前、手臂、双腿上到处是伤口,死的十分凄惨。 宁安看了十分不忍,上前挖了些泥土,找了些石块将他的尸身草草的掩埋了,陈元礼便在一旁等他,看他将泥土和石碓掩上,对着掩埋处轻声说了什么,待他处理完才再次上路。 行不出数里,又见一具尸体,与前一具不同,这具干尸被人吊在树上,全身几乎赤裸,他手脚俱都被人折断,上半身皮肉外翻,白骨外露,头颅少了半边,一截头皮还掉落在地上,已经成了死一样的黑;他生前显然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见到这等惨状,宁安和陈元礼都大为惊骇,所不同的是陈元礼心里涌起的是惊骇和警惕,而宁安心里却感难过和愤怒。 “就算他有再大的不是也不该如此折磨他.......”,宁安握着拳头,他并非没有经历过生死,可这条生命的逝去仍旧触动着他的内心。 陈元礼道:“这两人身上都有些许灵气残余,应是山里的修士,身上饰物、兵刃、乾元袋等却都不见了踪影,很可能是被人洗劫后抛尸此地,虽然他们死去已有些时日,但残杀他们的人却有可能还在附近,这里不安全;宁安,我们速速离开”, 宁安定定的看了一眼,取弓射断绑缚在那干尸手脚上的绳索,用周遭的树叶草草盖在他身上便跟着陈元礼出了小径。 走到小径的尽头后不再有山体的遮挡,视野登时开阔了许多,展开舆图看了看,蜃楼幻境位于前方的两山交界之处,却并没有明确的界限,走出小径便算是到了幻境,陈元礼挑好的地点中小丘原离这里最近。 小丘原位于蜃楼幻境东南角最外围处,这里灵气丰沛,水草甚佳,虽然长不出什么奇花异草,但一般珍品却时常可见;陈元礼选择此地本是考虑到这里处于蜃楼幻境最外围,不用对付强大的妖兽,也不用担心会有强大的散修或宗门子弟争抢,风险极小,但到了小丘原却发现这里光秃秃一片,已经没有什么珍品药草了,只留下采摘过的脚印和一些寻常妖兽的尸骨,这些妖兽无一不是被剥去了皮毛,剔了血肉,摘走内丹,只留下一些骨骸。 陈元礼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们来晚了,这里的药草已经被采摘的一干二净”, 宁安道:“这地图应是一年前的,小丘原本是灵气充沛,草木旺盛之地,春去秋来,生生不息,可看着情形,只怕要不了多久这里就要变成一片废地了”, 说话时他看着满地的妖兽骸骨,心中不免叹息,这个地方不知究竟生了多少杀孽,不仅对人,对妖兽也是这般残忍。 陈元礼转身看向小丘原外,往里,是一处峡谷,这峡谷中尚不是蜃楼幻境的腹地,但内中的妖兽已经颇为强大了,他思衬片刻,道:“另外两处应与小丘原无疑,我们去了必是一无所获,宁安,我们到峡谷中一探”, 宁安道:“少爷,我们准备的法宝和药丹足可应付外面的妖兽,到了峡谷中恐怕就力有不逮了”, 陈元礼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番下山总不能空手而归,我们只要不越界深入到幻境深处就是了”, 宁安点头道:“好,少爷,我在前面探路”, 取出硬弓,背上铁剑和箭壶,宁安全身披挂走在前头,见他步履稳健,背影坚实,陈元礼心里踏实不少,走在他侧后方向峡谷而去,熟料两人方一靠近便听一声巨吼从峡谷中传来,不知是什么妖兽的吼声,有气动山河之势,吼声中却透着愤怒和不甘,仿佛垂死前的怒吼,气流从峡谷内汹涌而出,山体也跟着震了一震,滚落下几块石头。 旋即感受到峡谷中驳杂的灵气,宁安眉头轻蹙了蹙,回头看了一眼陈元礼,见他点了点头便快步向前,顶着那剧烈的风进了峡谷。 峡谷中已然战成了一团,数道虹光围绕着一团巨大的烟尘游斗,烟尘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兽影,那兽影高有三丈,头生双角,兽体高大,如同一座小山,四足踏起的尘烟遮天蔽日,但此时它却陷入了绝境中,绕在它身外的几名年轻修士各自手持法宝,掐动法决与他游斗,耗费它的体力,它身外三丈处亦有四人各自站住东南西北的角落布下阵法,站定了四个阵角,将这头妖兽困在阵中,还有两名中年男子手执兵刃法器护在阵外,看起来像是来自同一个宗门的修士在猎杀这头妖兽...... 方才步入峡谷的宁安和陈元礼看向阵中的烟尘,那头妖兽虽然强大,但在这样的困阵之中、游斗之下体力已经大为耗损,一只铁钩已经深深的扎进它的背脊卡在骨头里,铁钩末端的锁链被握在一名青年手里,他浮在空中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头受伤沉重的妖兽,另有两条铁链牢牢缠住了妖兽头上的两只角,三件法器,合三名修士之力已经让这头妖兽的攻击处处受制,死亡对它来说只是早晚的事。 “是山阴宗的人......”, 从那几人衣袖上的灰色云纹陈元礼已经认出了他们的师承宗派,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看完这一场好戏,护在阵外的那两名中年男子阴沉沉的目光却已经看向了这里,手执长钉状兵器的男子冷冷的道:“本派在此猎杀妖兽,若不想被殃及就速速离开,否则,若是受了无妄之灾就只怨你们自己命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疯子 宁安道:“我们只是途径此地,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 他修行日短,修为低弱,但面对这阴沉沉的男子仍是据理力争。 陈元礼却不愿在这里与山阴宗的人动意气之争,道:“宁安,我们走吧”, “是”, 宁安同情的向烟尘中看了一眼,迈步离去。 手执长钉状兵刃的男子冷哼一声,转过身,不再理会这两个小辈。 两人走出不愿,听到身后悲鸣一声,那头似牛非牛的妖兽头上一支角被硬生生拔下,硕大的头颅上登时血如泉涌,小山般的身躯倒了下来,被困在阵中做困兽之斗,它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空中一名老人飞落下来,走到妖兽近前,五只一张,指间处乌芒毕现,并起四根手指,指掌如刀锋般刺入妖兽腹部,他显然是此中高手,掌刀前探,割开妖兽腹部的血肉,跟着长驱直入,整条胳膊都陷入模糊的血肉之中,手直探到它的腹腔,一把抓到它的内丹,抽出血淋淋的胳膊,摊开手掌,看见掌心里鸡子大小的内丹,老人满意一笑,将内丹收入乾元袋中,对周遭的几个同宗小辈道:“扒了这畜生的皮,带回去炼器,肉也剔下来送到老夫的兽苑”, “是”, 一众修士落下便欲将这妖兽大卸八块。 “喂,你们......”, 宁安转身欲要阻止,却听陈元礼喝道:“宁安,不要多管闲事”, 转过头,见陈元礼面色严厉,宁安眉头不禁蹙了起来,见他仍有犹疑,陈元礼面色严肃地道:“难道要把我们两人都置入险地你才甘心吗?”, 宁安既救不了那头濒死的妖兽又不能违拗他的话,心中气愤而又委屈,也不答话,走在他前面径自大步的去了,身后传来妖兽的悲鸣,但它再怎么悲鸣也已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山阴宗弟子已经在它身上划开了一道道口子以便于切割,而他的吼声愈发绝望,愈发凄厉,也愈发微弱,宁安的五指不觉攥成了拳头,眼中一片湿润...... ...... “竟能在这里找到白霜花和马齿草,丹房里刚好缺这两味药草”, 峡谷内中果然比外头丰沛了许多,两人先后找到了几味药草,小有一些收获,但宁安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这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过话。 陈元礼回头看了他一眼,将两束药草递给他,道:“宁安,收起来”, 宁安接过药草放入乾元袋中。 隐隐的能感受到附近的几道气息,有青锋派弟子,也有其他宗门的人,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了药草和奇遇,见了面的多是生出事端,少有能够结伴的,陈元礼不愿节外生枝,有意的避开了他们,一天下来倒是颇有些收获,虽然没有找到什么奇珍异宝,但这些药草带回去也能够炼制一些丹药了。 看看太阳落下,夕阳的余晖照遍山谷,妖兽的叫声多了起来,一些白天在沉睡的强大妖兽很快也将苏醒,陈元礼道:“宁安,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吧,今晚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再碰碰运气”, “嗯”, 宁安依旧没有什么言语,他很快便找到位于山脚的一个隐蔽山洞,洞口有崖石遮蔽,洞外不到一里之地还有一条小溪,正可用来洗涤衣物,如此一来这山洞便可作为这几日的落脚之处。 宁安将洞里清理了一番,找了些柳条编了张陋席,又抱了不少干草回来铺在上面,忙完这些后山谷里已经暗了下来;宁安在靠近洞内靠近洞口处挖了一个凹陷,用火石生了火,在火堆上搭上小铁锅,取出乾元袋里的熟肉放在锅里热了热,待锅里的汤沸腾后宁安将熟肉捞出来连同点心和小菜一起端给陈元礼。 陈元礼笑道:“你还在想那头妖兽?”, 宁安闷闷的咬着馒头,摇头道:“不想了”, 陈元礼道:“我知道你想救他,但凭我们的修为,一旦招惹上山阴宗,不仅救不了它,还要把我两的性命也给搭上,你太容易冲动了”, “是...”, 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去,陈元礼摇了摇头道:“罢了,日后好好修炼,有了实力,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正说话间外面突然刮起了一道风,旋即“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两人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出现在了洞口的崖石旁,他趴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架在火堆上的肉,道:“肉...肉...”, 宁安和陈元礼两人面面相觑,却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那蓬头垢面的男子已四肢撑地,像蛤蟆般一跃跃进了山洞,跟着头伸到了铁锅上方,头上的灰尘掉落在锅里,他趴在地上,绕着铁锅鼻子嗅啊嗅,终于抵不住这肉香,伸手便进锅捞起熟肉往嘴里塞。 “前辈...”, “阁下...”, 宁安和陈元礼待要阻止,那铁锅里的肉已经被他塞进口中一小半了,剩下的一半也沾了他身上和手上的泥灰,看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这一锅的食物两人是不会再碰了。 “前辈,你慢点吃”, 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显然是饿了很久了,宁安将自己腰间盛水的葫芦递给了他,蓬头垢面的男子却用油乎乎的手打开他的葫芦,径自从锅里捞肉往嘴里塞。 宁安摇了摇头,道:“少爷,等他吃饱了我们再重新做吧”, 陈元礼道:“也只好如此了”, 他看向这蓬头垢面的男子,见他后发散乱间露出脑袋上的凹陷,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见他腰间破破烂烂的乾元袋,道:“他后脑似乎受了伤,损伤了记忆,身上灵气却十分充沛,看他方才的身法也是不凡,却不知是哪一派的门人,竟到了蜃楼幻境”, 宁安摇了摇头,他能看出的也只有这些。 那疯子吃着吃着动静却小了下来,呆呆地坐在那里,两行浊泪流下来:“师父、师兄、师姐...你们在哪里?”, “你们见过我师父吗?谁见过我师姐了?师兄,师父,你们在哪里?”, “前辈......”,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砺兵峰 “不知前辈师承何门何派,同门师兄们姓甚名谁?”, “师父...师兄...你们在哪?”, “前辈......”, “不要再追我了,不要再追我了”,疯子抱着脑袋靠在石壁上,时而痛苦,时而害怕,情绪极不稳定,宁安和陈元礼都无法从他口中问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谷中昏黄散去,黑色垂落,一片苍茫暮色;男子好一阵疯言疯语后才安静下来,乘着暗色靠着墙壁睡着了。 宁安收拾了洞里的草灰等,回来时见他身上衣裳单薄,这洞里又颇有些寒冷,便抱了些干草过来,熟料甫一靠近疯子便睁开眼,本能的一掌印在他胸口,宁安不及反应,登时被震飞出去倒装在石壁上,胸前剧痛,滚落下来时嘴里已喷出一大口血。 “唔......”, “啊...对不住...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宁安......”, 陈元礼从梦里惊醒时便见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宁安已痛的说不出话来,而那疯子却又发了疯病,颠三倒四的说着什么,然后便疯疯癫癫的飞出了山洞,陈元礼无暇理会他,走到近前蹲下身道:“宁安,你伤的怎么样?”, “我...没事...”, 话是如此,鲜血却不断从口中溢出,方才疯子那一掌着实沉重,宁安毫无防备之下遭受这一击着实受伤不轻;陈元礼忙取出养心丹喂他服下,看了一眼洞口,道:“他好高的修为,方才看他的情形似乎还有些神智”, 宁安服下养心丹后心里好过不少,吁了口气,盘膝坐在地上运转功法努力捋顺体内的气息,本已紊乱的气息渐渐稳定下来;见他已无生命危险,陈元礼松了口气,道:“宁安,那人入睡时也如此警醒,想必平日里遇到不少危险,才养成如此小心谨慎的性子,这里不太平,我们夜里也要留点心”, 宁安点头道:“我会留心的,少爷”, “你先休息,我们轮流守夜”, 两人白天时耗力不少,此时宁安又身负重伤,陈元礼强打精神在洞里守夜,但到了后半夜终是抵不住困倦,靠坐在那里朦朦胧胧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悠扬的萧声从洞外传来,那萧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苍凉,曲调十分绵长,萦绕在洞内洞外久久不散,陈元礼被这萧声吵醒,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洞外,只见对面的山护山大阵被破时有十三人逃了出来,五人误入九万大山,有三人被山阴宗和山里的散修偷袭,惨遭折磨,身上灵物被洗劫一空,还有两人,一个被你们莫桑山捉了去,强迫他给你们锻造法宝灵器,另一人目睹惨状,又遭连番伏击追杀,神智大损,成了疯子,钟兄,这些可都属实?”, 钟鼎望笑道:“励兵峰的人逃入九万大山被山阴宗门人和这里的散修偷袭是真,那疯子因目睹惨状而发疯是真,至于本派的事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你知道,以我的身份还不足以参与这等事务”, 荆楚冷哼一声,道:“那疯子没什么好捉的,我倒想会一会山阴宗的门人和这里的散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猎杀(上) 月光泄地,凉风微起,正在盘膝打坐的宁安忽觉功体大振,灵气的收发与流转变得更加得心应手,倏忽间又察觉到随着功法的运转,被纳入体内的是两股力量,微微睁开眼,见身上明光点点,仿若月华,再窥探体内,只见在回灵丹的辅助下,不知不觉间自身灵气已完全恢复;而之前被那疯子沉重一掌击出的内伤也愈合了大半,疼痛感几乎消失了。 似乎并未听说火玉冰心有如此神效,是因为那名女子的缘故吗? 正思索间,心里忽然一跳,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隐约间察觉到有人靠近,但那气息一隐而没,几乎是在他察觉到的瞬间就消失了。 宁安丝毫没有放松警惕,自小便上山打猎的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直觉告诉他附近有危险,他便一定会小心应对,偏头看了一眼早已睡着的陈元礼,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却见他眉头轻蹙,缓缓睁开眼睛,他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洞口,又看向宁安,道:“宁安,我忽然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人在附近”, 宁安点头道:“少爷,方才有人靠近,应该有很多人”, 闭气对修士而言并非难事,修为高深、经验老道的修士可以轻而易举的隐匿自己的气息,因为气息而露出马脚的反倒不那么令人担心。 宁安清楚的知道,他怕的并不是方才察觉到的那几股气息,真正让他担心的那些早已隐匿了身形和气息,悄无声息便到了附近的那些人。 两人都无心再睡眠,盘膝坐在洞中警惕着,约莫过了有一刻钟,外面刀兵声断起,似是有两拨人发生了恶斗,这恶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刀兵声便小了下来,然后渐渐消失,那几股气息也旋即隐去,他们自始至终并没有靠近两人藏身之处的山洞,看起来他们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不知为何却徘徊在附近不愿离去,那种压抑的气氛便一直压在两人心头无法散去。 就这么熬到天蒙蒙亮,洞外黑暗悄然散去,有微光照射进来,陈元礼看了一眼宁安,知道他伤势未愈,起身道:“宁安,你在这里好生歇息,我出去打探一番”, 身在峡谷之中,最大的忌讳便是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在这里坐以待毙。 宁安道:“少爷,从昨夜的气息来看这附近的人鱼龙混杂,很难对付,你一人出去很危险,在这里休息两日吧,等我伤好了我们一同出去探查”, 陈元礼笑道:“这里不是鱼羊镇,也不是陈家,我难道时时刻刻都要靠你保护吗?你好好养伤,我去去便回”, “少爷......”, 陈元礼业已出了山洞,宁安起身想要追赶,却牵动伤口,胸前剧痛,出了一头的冷汗,不得已又盘膝而坐,胸口不断起伏,脸色灰白。 便在这里,洞口风声一动,一道人影霎时出现,宁安心中一惊,一手按在乾元袋上一手掐诀警惕,转头一看却见立在洞口那人赫然却是消失了一晚的那个疯子,此时他正站在那里憨憨的笑着。 “前辈......”, 那疯子挠了挠头走进来,走到宁安跟前伸出手,张开手指,只见他脏兮兮的手掌心里有一粒褐色的丹药,那疯子嘿嘿傻笑着,指了指掌心的丹药,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 “前辈是让我服下这颗丹药?”, 那疯子连忙点头道:“吃、吃”, 宁安从他掌心抓过丹药,放在眼前犹疑的看了看,那疯子便嘿嘿一笑出了山洞。 宁安不知这丹药的作用,但想必那疯子并无恶意,否则以他高超的修为一掌就能结果了自己的性命,根本不必玩弄这样的小伎俩,想了想,宁安吞服下丹药,随着丹药入口,一股暖流顺喉咙而下,旋即流经奇经八脉,遍通四肢百骸,充沛的灵力在体内流转,储灵宫中的灵气几乎在霎时间被填满。 宁安心中不由得一动,在灵丹效用之下,目中竟隐有神光:“这灵丹...好生了得”, 与昨夜服下的回灵丹相比,这粒丹药的效用强了足有十倍不止,一时间宁安只感精神大振,一团灵气机具在心口,生生不息的修补着他的内伤,照这个情形看来,恐怕用不了半天自己的伤势便能痊愈,他双手掐诀放在腿上再次运转功法,却又一次想起方才那疯子憨憨的模样,他看起来疯疯癫癫,但却还记得昨晚误伤自己的事,并给自己送来了这疗伤的丹药,他出现的时机也恰到好处,刚好是陈元礼离开的时候,能记得昨晚的事,能把时间掐的这么准确的人,真的是一个疯子吗? ...... 陈元礼小心的隐去了自己的气息,飞上山顶望向下方,在这里零零散散的已能看见几道身影,分布在这附近的修士虽能隐匿自己的气息但却无法在白天里完全隐藏自己的身形,一般而言,对气息的感知是修士更加看重的能力,但此时,视觉这种原始,甚至在大修士看来有缺陷的感官却更加有效;陈元礼目力极好,在这山上已然看到这夹在两山之间的两伙人,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很可能还藏有更多的人。 他悄悄的从后面的小道上下了山,在南面三里,距离自己藏身山洞约有一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具尸体。 死去的是一个年轻人,他心口处中的是一剑穿心的剑伤,杀他的人用的并不是什么邪功,而是十分稳健且精准的剑法,而这个人掉落在地上的半截名牌则让陈元礼皱起了眉头。 “莫桑山......”, 这名牌断了半截,但莫桑山名牌特有的桑根叶纹却清晰可见,而这使得他的身份确凿无疑。 陈元礼仔细打探了一番顺着小道往山下走,在山脚处,他看见前方七八丈处立着的一杆黄色幡旗,一名脸色阴沉的男子站在幡旗旁,他的脸陈元礼并不陌生,正是昨日在峡谷中猎杀妖兽时负责护阵的那名山阴宗男子。 他匆匆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的转身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猎杀(中) 运功九个周天后,宁安胸口伤势完全愈合,储灵宫内的灵气臻于鼎盛,隐约感觉自己的修为上了一个台阶,浑身都充满力量。 睁开眼朝洞口看了看,天色正近晌午时分,陈元礼已经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走时忘记约定接应的暗号和遇到危险时的预警信号,倒是疏忽了;他起身背上弓箭走出山洞,在山腰上看了看,找到一片树林,便隐去气息下了山朝林中去,砍了几根树枝,用小刀将拇指粗细的树枝切成一截截约莫一寸大小,按照背后箭杆的粗细将中间掏空,在两边各开了一个空,制成简易的蜂鸣器,放在嘴边吹了吹,蜂鸣器发出了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 蜂鸣器是年少时宁朗教他制作的,此物套在箭杆接近箭头的部位,拉弓射箭时长箭便会发出尖锐的啸声,足以吓跑许多的林间猛兽。 此时在这峡谷之中蜂鸣器的作用便不仅是惊吓野兽这么简单了,还可以作为预警或呼救的信号,在特殊情况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用短刀制作了五只蜂鸣器,将蜂鸣器一一套在背后的箭杆上,正欲离去,忽然察觉到小山另一侧的几股强大灵气,旋即几声爆响传来,像是山石炸开的音声;宁安眉峰一动,背着弓持着箭小心翼翼的攀上小山,冒出头来,朝下方一看,只见山前约莫十丈处果然爆发了一场恶斗,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被十数人围在中间,四人守在外围,各执法器占住一角,五人绕身缠斗,不给那蓬头垢面的疯子一点喘息的机会,另有一名老人站在外围不动如山,双眼却紧盯着被围在中间的疯子,只要这疯子稍露疲态,他便会立刻出手,而他一旦出手必然是极为凌厉的杀招。 “是他们......”, 崖上的宁安已蹙起眉头,他与那些人相距不过十丈,能清晰的看清被围困在中间的正是昨晚遇到的那个疯子,而更巧的是围困他的正是日前进入峡谷时遇到的那群山阴宗弟子,连他们此时对付这疯子的手段都和猎杀那头妖兽时一模一样,一样的有备而来、一样的....... “卑鄙”, 宁安缓缓起身,踏住身前的崖石,取出三支箭,一支咬在口中,两支搭在弓弦上,用力一拉,公开满月,弦上的箭已对准了缠斗的那几道人影。 此时下方恶斗正酣,那疯子是在不经意间被埋伏在这里的山阴宗弟子伏击的,这十几人都是有备而来,五名弟子修为颇高,游斗的又极有章法,他劲力一发五人便即散开,劲力一收五人便即如附骨之躯般贴上来,他想要先杀一人,奈何这五人却进退有距,配合的极其默契,饶是他修为高出一截也奈何对方不得;而这五人要的便是这恶斗相持的态势,己方人多,此次有备而来,带来了宗内的法宝重器,又有修为深不可测的长老坐镇,此番猎杀可谓是十拿九稳,只待消耗了这疯子的力气,等他露出疲态,一直养精蓄锐的长老便可趁机出手,一击重创了他,到时候这疯子是死是活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果不其然,那疯子在五人的围攻之下很快便不耐烦了,口中怒吼连连,展露出他霸道的武技,一拳一掌都气势如虹,震得山石颤动;然而这种打法已然落入到山阴宗的圈套之中,不到两炷香的时间他的灵力便大为耗损,身上多了几道血痕,额头也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交出乾元袋,随我回山中为本宗祭炼法器,虽然比不得励兵峰,却也是一条活路,何必做困兽之斗?”, 看看疯子疲态已露,动作变得迟缓,一直没有出手的老人开了口。 那疯子仍是怒吼连连,频频猛攻向缠斗上来的五人,老人嗤笑一声,似是笑他的可怜,似是笑他的不自量力,手腕一动,袖中刃光毕现,向前一探便欲施展袖中凌厉而出其不意的软刃,熟料便在这时,身后两道风声疾响,“嗖嗖”两声,两支长箭呼啸而来,在“嗤嗤”的声音中洞穿那疯子身外的两人,跟着一道白光带着尖锐而刺耳的啸声飞出,它来势又快又急,老人方一听见声音便已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嗤”的一声,长箭贯穿了他的肩胛。 这三箭时机抓的极为精准,疯子气力大耗时是老人出手的最好时机,却也是他最为松懈的时候,老人袖中软刃已动,更来不及防备从后方射来的一记长虹贯日,当即被贯穿了肩胛。 “唔...噗...我日你姥姥”, 多年来都是他给人下套,今天却被人从后偷袭,一时间郁怒交加,咬牙切齿,回过头时山上的宁安已踏足飞身换了方位,弯弓搭箭又是一箭射来,又中一人肩头,霎时间这十数人已伤了四人。 “我去捉他”, 守在南面的人自知这是自己的疏忽,若不去把人擒来给谭长老泄愤自己也要受罚,当下不待人回答便御剑而来,掐动法决。 “嗖嗖嗖”, 又是三声疾响,宁安凌空射出三箭,稍稍阻住来人,旋即一落而下,脱下身上长衣扯成碎片,抓起一块布掩在脸上,猫身进入林中急急而去。 山后侧,那疯子也已发力逃出几人的包围,一起一落间消失在前方,几名弟子正要追上前,谭长老摆了摆手道:“不用追了,前面有人等他,他气力消耗不少,又受了伤,逃不出我们的手心,先抓到那个小子,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是”, 几人答应一声冲天而起。 宁安隐去气息,在林中跑的极快,一路绕山而行,甩掉了率先追来的那名阴沉男子,抬头间见侧上方竟是自己和陈元礼藏身的洞穴方位,在这里察觉不到陈元礼的气息,他应还没有回来,他一跃而上,又撕下一块布来,咬破手指在布上写下血字。 “少爷,凡事小心,好自珍重,切勿寻我”, 写好将布条揉成一团丢入洞中,转身头也不回的逃往峡谷之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猎杀(下) 在地上扔了两个捕兽夹,将松枝盖在捕兽夹上;宁安后退十步,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借着两棵大树又布置了一重陷阱,用绳子绑缚了一截粗木吊在后方,将绳子埋在地下;继而再退十步,并指掐诀祭出飞剑,指尖一点,飞剑透地而入,于地下行至前方半丈处,人立于树丛边上,露出半个身子,取下背后的硬弓立在地上,静待山阴宗来人。 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了,但心里却十分忐忑,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决生死,却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犹然记得离开鱼羊镇时,杨氏殷殷叮嘱他在外小心,不要逞强,可自己却总是记不住这些话,为陈月奋不顾身过,为小蝶拼命过,现在,为了那个素不相识的疯子也惹上了山阴宗这个大麻烦。屡屡为别人而犯险,值得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就算再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仍然会毫不犹豫的站在那疯子的一遍,将箭射向山阴宗。 “彭”, 一声巨响,手持长钉的阴沉男子从上空一落而下,双足一蹬地便裂地三尺,电光直射而来,当看到捕兽夹被电光一冲高高飞起碎成铁片的时候男子嗤笑一声,道:“居然还有这等无聊的伎俩”, 电光势不可挡,一路割断绳索,粗木猛撞而来时男子只轻轻一掌便将它拍的倒装回来,旋即踏足一动,身光化电而来,宁安瞳孔蓦然一缩,剑指一挑,飞剑透地而出,迅捷的向那男子腹心刺去;见到捕兽夹,粗木这等伎俩,男子对宁安轻视已极,对他的攻击并不加以防备,只想立刻捉到他好好折磨一番,却不想这飞剑来的如此突兀,在他没有防备之下“嗤”的一声扎进他的小腹,让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声。 虽是伤了他,但宁安却是心惊不已,原本只是想着以自己的修为虽然万万抵不过山阴宗弟子,但拖住他们片刻,为那疯子分担一些然后全身而退应是可以做到的,但这男子展露出的修为根基却远在他预料之上,只是顷刻间就已到了分生死的境地。 宁安不敢轻敌,一把抄起侧方的硬弓,奋力一拉,长虹贯日便即射出,套有蜂鸣器的长箭带着尖锐的啸声射向那阴沉的男子,脚下却是足见一踏倒掠了出去。 “小子,哪里走?”, 男子轻伤之下,略微受损,怒气和血性却早已激发了出来,此时想的只是把这不知天高地高的小辈捉来碎尸万段以卸其愤,当下以手硬接这一箭;长虹贯日的射法极是猛烈,以他的武体硬接之下也感到手心里一阵剧痛,在那箭势之下身体被带的一个踉跄,他勃然大怒,一拍乾元袋祭出下山时带来的重宝百鬼夜啼,黑色的幡旗迎风招展,森森黑气流转而出,四下里蓦地一暗,百只怨灵嚎哭而出,霎时间便围住了宁安。 “小子,我现在就让你好好尝尝苦头”, 怨灵甫一上身,宁安便已浑身冰冷,体内灵气在刹那间散去,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跟着两只怨灵拽住了他的手,两只怨灵拽住了他的脚,另有一只怨灵钻进了他体内,禁锢了他体内的灵气,六只怨灵将他牢牢制服缚在半空中。 男子缓步上前,狰狞一笑,道:“拧断他双手双脚,但不要让他死的那么痛快,待谭长老发泄完后我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怨灵嚎叫一声,扭曲起他的手脚来,熟料便在这时一柄神剑从东方飞来,当空一斩落下两道剑气,旋即悬停在宁安头顶;那两道剑气落下时束缚宁安的几道怨灵便已惊慌四散,待那紫色的神剑光华大作时数十道怨灵已经惊叫着倒飞回来,失去了束缚的宁安“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而来,行步之间剑诀相随,紫色的神剑光华愈发耀眼,剑气竟如江海大潮一般澎湃。 身后亦传来几声风响,山阴宗弟子也追了上来,但那男子的面容却愈发阴沉下来,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一众弟子不要向前,看了一眼上空剑气汹涌澎湃的神剑,旋即双眼紧盯着缓步而来的那名青年,沉声道:“紫曜神剑,你是铸剑谷莫少游?”, 莫少游信步走到宁安身侧,略微看了他一眼,逼视着一众山阴宗门人,道:“山阴宗的前辈们,先是联合山中散修对励兵峰门人围追堵截,赶尽杀绝,后是不要脸面欺负我的同门师弟,不觉羞愧吗?”, 男子冷哼道:“弱肉强食的道理劫界中人谁不知道?励兵峰的丧家之犬既然到了九万大山,就算不死在我们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里,既然如此,又何必便宜了别人?我知道铸剑谷和励兵峰素来交好,但一个灭了门的励兵峰你们也要为他们出头吗?”, 莫少游面上一片凛然,目光森冷地道:“励兵峰世代幽局深谷,一心炼器,只为有朝一日能够锻造出诛魔圣器,终结血月之结,数百年来坚守宏愿,如此也不值得你们高抬贵手,反而要在他们蒙难时落井下石吗?”, 男子哼道:“励兵峰的宏愿,与我们什么相干,铸剑谷、励兵峰的每一代主人,每一个门人弟子都说要锻造出诛魔圣器,天天说,夜夜说,说了几百年了,还是没人见到诛魔圣器的影子,血月之祸仍在,既然如此,多一个励兵峰少一个励兵峰又有什么差别?”, 莫少游仰天大笑道:“可悲,可笑,励兵峰宏愿之下,要保护的竟还有你们这等人,山阴宗的人听着,即便励兵峰已灭,我铸剑谷仍要庇佑其侥幸得脱的门人弟子,谁敢伤励兵峰的人就是与铸剑谷为敌,纵是强敌,我必杀之”, 剑指一点,紫曜神兵剑身横转,剑锋山阴宗一众人等,光华一动,剑气如雨点般倾泻而下,霎时间覆盖了整片山林。 “嘭嘭嘭彭......”, 每一道剑气落下便是一声闷响,地上便多出一个小洞,如此密集的剑气落下整片山林顿成焦土,山阴宗一众人等各自祭出法器抵挡,半数人为这剑气所伤,待那男子凭自身根基强行杀出时莫少游和宁安已经消失了,上空的紫曜神兵剑气一收,化作一道紫芒向西飞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十章计中计,局中局(上) 意识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感受到身上一片温热,宁安揉了揉额头,睁开眼,看见一柄紫色的神剑插在身旁,剑身上点点光华飞散到自己体内,驱赶着怨灵的怨气和寒气,这点点光华正是那温热的来源。 洞里一片暖热,一身锦衣的青年正拨弄着火堆,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冲他温和一笑,道:“你醒了?先吃点东西吧”, 说罢将火堆上的那条烤鱼递给他。 “莫师兄......”, 莫少游是他入青锋派后的第一个对手,但这位师兄即便在剑试时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此时他眉目温柔,语调平和,更加易于接近。 “你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山阴宗百鬼夜啼是可怕的法宝,可摄魂夺魄,但紫曜神剑却是它的克星,可惜我根基太浅,驾驭不好这柄剑,否则也不必和你一同躲藏在这里了”, “师兄......”, 莫少游看了他一眼,道:“师弟,你为何要帮励兵峰的人?为此还与山阴宗结下了血仇”, 宁安道:“励兵峰?那是什么?”, 莫少游一怔,旋即笑道:“原来你根本就不知道励兵峰吗?我有一位师叔,是励兵峰门人,也是你日前助了一臂之力的那个...疯子...”, 他说的原来是那个疯子吗?宁安挠了挠头:“励兵峰门人,那位疯前辈...他都疯疯癫癫了,还被人埋伏算计,我当然要帮他,山阴宗的人太过分了,对妖兽那么残忍,动辄剥皮剔肉,挖出内丹,对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也要以多欺少,痛下杀手,简直是歪门邪道......”, “本就是歪门邪道”,莫少游笑道:“这九万大山里的山门宗派,洞天福地,十有七八都是歪门邪道,本派虽以正道自居,但内中乱七八糟的事又何曾少了?”, “本派?”, 他心有疑惑,正想问一问本派的事,一只毛茸茸的、软软的东西忽然落到他的头上,他好奇地把那东西从头上揪下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猫,它周身毛发蓝白交错,浑身上下连爪子也毛绒绒的,蓝色的双眼透着一股灵气,作为一只猫而言,它漂亮的有些过头。 “猫......”, 宁安把它抱到近前,看着它圆圆的、可爱的脸蛋,任它的小爪子扒在自己的手背上,待看到它那双漂亮的眼睛时不知为何脑海中神识竟而一荡,再看它的脸时便仿佛水波般荡漾起来。 莫少游道:“幻境沼泽中的魑魅猫妖,妖力强大,善幻化,可摄人心魄,是十分强大的妖兽;这只猫妖刚出生不到半月,妖力微弱,尚不能幻化,但它的眼睛已能令人产生幻觉了”, 宁安闻言一惊,忙运功稳定心神,眼前的扭曲这才消失,再看这只漂亮的猫妖时心里只感十分惊奇,再回想莫少游的话,面上忽然愕然的道:“幻境沼泽,它来自幻境深处?”, 莫少游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一道黑影已出现在洞口,宁安立时警觉起来,待看清洞口那蓬头垢面的身影时却是一怔,愕然地道:“疯...疯前辈”, 是拿蓬头垢面的男子,他仍是披头散发的样子,从头到脚脏兮兮,一身臭味,亦是一身血污,但此时的他目光深沉,面色恬淡,毫无疯癫之态,任谁见了他也不会觉得他是个疯子,他背着手缓步走进山洞”, 莫少游道:“赵叔叔是励兵峰大铸剑师,励兵峰在血月浩劫中遭受了灭了,我不想临死前欠人人情,这铜炉我既送了就不会收回,你如果看不上就把它扔了吧”, 宁安挠了挠头,看着立在跟前的铜炉,虽有些为难,却只得收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计中计,局中局(中) 将铜炉给给了宁安后赵亭威便盘膝坐地,闭目运功,宁安还有好些话想要问他,但见他在运功疗伤便只好作罢。 宁安体内森森鬼气虽已被神剑驱除,灵气和体力却为恢复,也在洞内调息;那巴掌大小的猫妖却又调皮地跃到他的头好了一起擒住赵亭威,你们的人却先后给我们使绊子,阎慧慧,你要把话给我们说清楚”, 手持长钉的男子道:“我与那小子交的手,可以确定,他用的是你们青锋派的御剑术”, 闫慧慧道:“莫少游已是明着与我们为敌,我等日前也被他所袭扰,还被伤了几人,至于你说的另一人我却不知,他长什么模样?根基如何?剑术如何?”, 付天霞哼道:“长得倒是一副老实模样,根基很浅,剑术倒是有几分门道;但却没什么用,如果不是莫少游多管闲事那个小子已经被我们抽筋扒皮了”, “根基浅薄,老实模样?”,闫慧慧一时间想不出他说的是本派的什么人。 王乞生却是知道宁安和陈元礼来到蜃楼幻境的,心中一动,心思翻转起来。 闫慧慧道:“我一时想不出这个人,但没关系,赵亭威是一定要擒住的”, 谭胤冷哼一声,道:“莫少游和那个小子还会再出现的”, 闫慧慧笑道:“以谭长老的修为,以在座各位的能耐,还会怕了两个小辈吗?”, 谭胤道:“他们身在暗处,总是变数”, 闫慧慧摇了摇头,道:“用大阵将方圆十里完全封锁,我们层层推进,挖地三尺,总能把他们都找出来,又会有什么变数?”, 谭胤脸上肌肉抖动了一下,阴声笑道:“找到他们以后呢?”, “谁找到他们便由谁来处置,又何须多问?”, “哈哈哈哈,好,那便封锁方圆十里,搜遍每一个角落,挖地三尺,把他们三个都给我找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计中计,局中局(下) 不知睡了多久,微微醒转,洞里仍有微弱的光,他听见赵亭威和莫少游的说话声。 赵亭威道:“少游,侯景带着小姐流落在外,我很始终放心不下”, 莫少游道:“我已寄了书信到铸剑谷,拜托两位师叔出谷寻找侯先生和赵姑娘,相信不久就会有他们的消息”, “但愿如此吧”,赵亭威幽幽的目光看着地面,过了片刻,道:“明天一早你便带着宁安小友离开山谷吧”, 莫少游道:“赵叔叔,你和我们一起离开吧,我带你去铸剑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报仇的事日后可以慢慢计较”, 赵亭威嗤笑一声,不自觉的握紧拳头道:“我岂能让他们多活一天?装疯卖傻这么久,又配合他们玩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把他们引到这里一网打尽,看看计成,只待临门一击,岂有反悔的道理?”, 宁安大为不解,这赵亭威装疯卖傻竟是为了把山阴宗和山里的散修都引到这里,可以他的修为要如何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日前仅仅是山阴宗的那些人都险些将他困住。 他思衬间莫少游朝这里看了一眼,道:“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布下结界,封锁方圆十里,然后步步为营,挖地三尺要把我们找出来,我有破锋锥和紫曜神剑,自可破开阵法结界,但这只小猫妖真的能把那只老猫妖引来吗?叔叔你冒险把它捉来到这里这么久,那只老猫妖尚没有出现过一次”, 赵亭威道:“那是因为我禁锢了这只猫妖的妖力,断了它们母子间的感应,猫妖感知极其敏锐,只要禁锢一解开,那只老猫妖立刻就能感应到这小妖兽;届时我会借他们的手杀了这只小妖兽,那老猫妖狂怒之下势必会血洗此地,到时候,山阴宗、莫桑山和闻腥而来的散修一个都跑不掉,全都会死在那老猫妖的爪下,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无法借刀杀人,我就亲自给这只猫妖放血,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所有人都会葬身此地”, 他话语中杀气森然,宁安全没料到他竟是如此算计,心中一惊,翻身坐起道:“前辈,不可如此行事”, “嗯?”, 赵亭威双目灼灼,正想着山阴宗、莫桑山和那些散修一干人等死在老猫妖爪下的惨状,却被他突然打断,转过头斜视向他,道:“小友,你都听到了?”, 宁安道:“前辈,我都听到了,晚辈知道前辈身负血海深仇,但这只猫妖毕竟是无辜的,前辈与仇人间的恩怨何必牵扯到它身上?”, 赵亭威冷笑道:“你在耻笑我?”, 宁安摇头道:“晚辈只是认为做事该堂堂正正,报仇也不例外,不应牵扯到无辜之人”, 赵亭威嗤笑道:“堂堂正正?那你对山阴宗的人出手时又为何要藏头露尾,遮头盖面?”, “我...我......”, 被他如此一说,宁安无法自圆,不禁红了脸,支吾了片刻才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那也是不得已的事”, “哼,我便不是不得已吗?”, “前辈...”, “罢了”,赵亭威摆了摆手道:“没有这只猫妖,我一样能报仇”, 说罢靠在墙壁上合上了双目。 宁安心里不禁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看,躺下身,偏头时见小猫妖睡得正香,揉了揉它的小肚子,自己也再次睡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知道他已经睡着了,赵亭威睁开眼,起身走到他身前,略看了他一眼伸手点了他的睡穴,拎起熟睡中的猫妖丢进乾元袋里。 “赵叔叔......”, 对于这一切,莫少游早有预料,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阻止一切的发生。 赵亭威道:“宁安小友心地很好,他不该掺和到我的事情里来,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等他醒来,一切就全都结束了,该死的人全都会死”, “赵叔叔,你真的不愿回头吗?”, 赵亭威道:“励兵峰已不复存在,跟我流亡到此的一众门人弟子死伤殆尽,我早已没有颜面存活于世?苟活至今,只为报仇雪恨四个字而已,能拉上他们陪葬,死得其所,有何怨哉?”, 走到洞口时,他斜睨了一眼宁安,目中的惋惜一闪而逝,大步走出山洞,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山洞内,微弱的火苗跳动着,宁安平和地躺在草铺上,在融融暖意中进入梦乡,莫少游却毫无睡意,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拨弄着草堆,紫曜神剑周身剑光闪烁,剑气时而内敛,时而散发,和他的内心一样乱做一团。 山洞外,抬头是满天星斗,峡谷中却是一片幽暗诡秘,黎明将至,长夜却还未散,赵亭威阔步走在林中,气息外放,脚下柴木咯吱作响,东南西北远处四角幡旗摇动,察觉到他气息的山阴宗四人掐诀施法,四道光柱冲天而起,飞到空中十丈处阴冷冷的灵气开始向中兴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球状结界,封锁了方圆十里。 远处,一道道气息飞速而有序的靠近,散修、青锋派、莫桑山和山阴宗一众人等各自为阵却又互成犄角,先是对他形成包围之势,旋即包围圈快速向内收缩,所有人都向他这里聚拢而来。 赵亭威看见结界已成,方圆十里之地尽皆被锁,体内灵气又涌出几分,道道气流自他身上扩散开来,吹散柴木枯枝,在地上留下风的痕迹;他一拍乾元袋,一只灰布口袋飞出,当空鼓荡,迎风摇摆。右手五指一屈,金光闪烁,一杆金色的战矛在夺目的光芒中现形,赵亭威握住金色战矛,灿灿金光自周身而起,澎湃的灵力顿如江海大潮。 “嗖嗖”几声风向,十数道人影落下,山阴宗九名弟子站定方位围住赵亭威,谭胤照例在外掠阵,几名散修及青锋派、莫桑山的人亦堵住了赵亭威的所有退路,但许多人都蹙起了眉头。 这个赵亭威,没有发疯...... 此时赵亭威蓄势已久,满身都是杀气,他胳膊一抬,战矛指向众人,拧声道:“九万大山的妖魔、山阴宗的老狗,还有你们这些丑类,今天一并做个了断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沼泽妖影(上) 身陷重围,赵亭威不惧反笑,足下一镫,“彭”的一声便裂地三尺,溅起两道泥浪;这一踏足飞身他积蓄已久的气势完全释放了出来,隐藏的灵气也突然爆发,在一瞬间攀至巅峰。他无视众人,手中金色战矛直取谭胤;挡在谭胤前方的那名弟子首当其冲,见赵亭威骤然发难,九人组成的阵法本已动了起来,他仍打算像之前一样和师兄弟一起与赵亭威游斗,熟料这时的赵亭威其威其怒其能远超日前被困之时,他的身法尚不及施展金色战矛就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瞳孔蓦然放大,嘴巴张开,愕然地看着刺入自己胸口的金色战矛,却没来得及叫喊一声就在赵亭威一个抖枪的功夫被金色的光芒撕碎了身体,在谭胤眼前四分五裂开来,死的极其惨烈;谭胤大惊失色,那金色的战矛却已到了眼前;谭胤的修为远超山阴宗的一众小辈,战矛赫然而至,他虽惊却不乱,虽有法器稳接这战矛却想要给赵亭威一个下马威,当下运足了灵气只凭两根手指夹住了这金灿灿的战矛,手指夹住矛尖的刹那便发出铁器交击的锵然声响,一瞬间火花灿烂;谭胤修为本不下于赵亭威,但赵亭威的修的是正宗武道,他修的却是术法,纵然修为相当,力量上却有差距,此番交战赵亭威又是蓄势已久,持必死之心以求杀敌,气势上更是勇不可当,谭胤而至虽然稳稳的夹住茅尖,力量上却完全落了下风,当即被赵亭威推出七八步,双脚在地上踩出一条长长的凹痕。 “哼”,下马威不成,自己反倒落了下风,虽然不至于落败,但脸上却殊为难堪,他冷哼一声,双目一冷,见赵亭威身后的一众山阴宗弟子已经反扑上来,他亦立即变招,以求用自己更擅长的术法伤敌,熟料赵亭威哈哈大笑一声,立即收回战矛,反身便向那又要缠斗的八名弟子杀去,头过的话吗?即便上穷碧落下黄泉,老子也要你死的凄惨,死的悲凉,死的魂飞魄散,死的痛不欲生”, “彭”, 一拳轰出,散修的头颅在他拳下炸开,脑浆和鲜血从颅骨里喷洒而出,当空四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沼泽妖影(下) 血腥,惨烈,无头的尸体像烂泥一样倒了下去,满身是血的赵亭威转过身看向谭胤等人。 他肩部被洞穿,身上数个血洞,整个人早已成了血葫芦,肉眼可见的受伤沉重,可谭胤等人却感到心惊,但谭胤身经百战,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惧怕,更不能乱,当即大步上前道:“他已是强弩之末,现在由老夫压阵,你们尽管向前”, 他判断的十分准确,赵亭威虽然气势攀升到了巅峰,但终究是血肉之躯,沉重的伤势已然无法压制,眼见谭胤大步而来,他依然持矛猛攻,但动作却是肉眼可见的慢了,一拳一掌一矛威力也大不如前,眼见的如此,后方青锋派和莫桑人门人围了上来,已有折损的山阴宗弟子则退到了外围,挡住赵亭威的去路,赵亭威犹自威猛,但在谭胤和剩下的两名散修挡住他的攻势后围杀已然奏效,只是空中那风袋着实是麻烦,风袋中吞吐出的灵气使得青锋派与莫桑三的围攻有被突破的迹象,更麻烦的是那风袋膨胀之间还在吸收四周的灵气,连谭胤等人身上的灵气也耗损的极快。 谭胤与那两名散修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名散修身影飘忽之间缠上赵亭威,一左一右拳掌交叠,赵亭威战矛横扫而出,两人甫一后退,却旋即便再次压制下来,“彭彭”两声震在他心口,赵亭威嘴角鲜血溢出,向后退了两步,却连哼也没哼一声,手上攻势不停,战矛一转再次横挑上来。 趁着他们激战正酣的当口,谭胤五指曲勾,运足灵气后二指一并,接连十余道气劲射出,当空连成一线直奔风袋而去,空中的风袋好似浑无防御的能力,被那气劲一点便即“噗”的一声漏了气,但跟着却是一声怪异的叫声,那气劲好似穿透了风袋里的什么东西,殷红的鲜血溅在风袋上,谭胤等人不由得一怔。 赵亭威却哈哈大笑,笑的得意狂妄,笑的气动山河,从体内汹涌而出的灵气将围攻的众人全都逼退了开去。 一个小小的身体从风袋里坠落下来,待看清那蓝白交错的毛绒身体后谭胤的瞳孔蓦然间一缩:“那是......”, “哈哈哈哈,老魔,今天你们都要死在此地了”, 赵亭威胸口不断起伏,沉重的伤势让他只能拄枪而立,但他此时却没有一丝一毫将要赴死的遗憾,相反,他的心里满是大仇即将得雪的快感。 滴血的手指掐诀解开猫妖体内的禁锢,在那猫妖落地之际,蜃楼幻境沼泽深处一只巨大的妖兽赫然睁开了双眼,碧幽幽的瞳孔中妖芒爆射,对骨血的感应瞬间连接,继而察觉到骨血危如累卵,命在旦夕,巨大的妖兽面上一片狰狞,张开大口,露出尖牙,仰天一声尖啸直入云霄,它四足一踏小山般的身影高高跃起,破开重重迷雾直奔山谷而来。 山谷中的众人都已听到了那可怕的尖啸声,那厉啸带起的震荡让他们耳中嗡嗡作响,修为差一些的更是被震破耳膜,鲜血汩汩留下。 “是什么...声音?”, “是从沼泽中传来的”, ...... “快走”,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谭胤已踏足飞身,转身而走,他直奔付天霞的方向,厉声道:“付天霞,打开结界”, 守在阵脚的付天霞看见赵亭威已是强弩之末,虽然听见了猫妖的声音,但却不明白长老为何如此惶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讷讷的道:“谭长老......”, “混账,快打开结界”, “是”, 付天霞虽不明就里,但却不敢违拗他的命令,当即施法掐诀,便在这时,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巨大的妖影从天而降,悍然一爪按在结界上,妖力四散奔流,猛然盖在这结界上,山阴宗下了极大心血才钻研而出的围杀结界当即崩溃,守在三个方位上的三名山阴宗弟子当即被这无比强大的力量震得爆体而亡,原地化成一团血雾,付天霞离那剧震的中心最远,但他也没能完全避开那股力量,当胸一震,心口剧痛,他“哇”的吐出一大口血,谭胤也被那力量的余波震飞了出去。 “噗...遭了”, 他重重落在地上,却咬着牙立刻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向山谷外跑去。 “轰隆隆”, 巨大的妖影落地,遮天蔽日的烟尘拔地而起,那巨大的妖影却没有丝毫停留,它如闪电般窜出,几名没能反应过来的莫桑山弟子当即被撞成肉泥,湿乎乎,黏答答地落在妖影长长的绒毛上,再一声巨响后它出现在那小小的猫妖面前。 惊魂未定的众人这才看清他的模样,是一只五丈大小的巨大猫妖,它通体乌黑,周身仿若被一道道黑色的乌芒所包裹,双眼呈幽碧色。 地上那只猫妖身体已被洞穿,谭胤的三阴劫指从它腹部而入,从背脊而出,对幼小的猫妖来说这是致命的伤,它早已无力起身,只是躺在那里“呜呜”的叫,声音微弱而凄凉,又夹杂着一丝茫然和恨意;巨大的猫妖满面狰狞,低下头伸出长长的舌头将它卷入口中,再抬起头时双眼中妖异的光芒已然爆射而出。 一连串的爆裂之声响起,妖芒之下,距猫妖最近的几人当即爆体而亡,拄枪而立的赵亭威眼前已出现了幻想,在励兵峰学艺时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恩师的悉心教导,侯景的惊才绝艳,赵蕊儿的温柔可爱...一转眼却是护山大阵被破,门人弟子四散逃亡,跟随他来到九万大山的门人弟子受到埋伏,在他眼前惨遭屠戮,握着战矛的手愈发紧了几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各位同门,看到了吗?我为你们报了仇了,我...终于可以下去见你们了”, “蕊儿,侯师兄,你们保重,赵亭威先走一步”, 绿光一闪,他高大的身躯连同金色的战矛一起被淹没在妖异的光芒之中,妖芒所过之处,一切都灰飞烟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战矛 宁安在睡梦中仿佛听到尖锐的啸声和可怕的轰鸣声,但困倦之意却包裹全身,直到晌午时才朦朦胧胧醒来,醒来后脑中仍十分昏沉,看着自己身下的草席,又看了看周围的水草,他迷迷糊糊的问道:“莫师兄,这里是......”, 莫少游道:“小丘原”, “小丘原......”, 宁安揉了揉额头,脑中渐渐清醒,他忽然心中一动,左右回望,却没有看见那只小猫妖,不禁失色道:“莫师兄,那只猫妖,还有前辈,他们......”, 莫少游默然不语,只是定定的望着山谷的方向。 宁安急忙起身往山谷跑去,莫少游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师弟,不要冲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没有亲眼见证赵亭威的复仇,但听到猫妖啸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暴怒的猫妖会摧毁一切,能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而赵亭威和那只幼小的猫妖几乎是必死无疑的。 宁安心中跌但起伏,脸色变得灰白,倏然,他攥紧了拳头用力甩开了莫少游的手,道:“前辈和猫妖的事既然尘埃落定,我也无法再管了,但少爷还在山谷里,我一定要找到他”, 对于猫妖的尖啸声他仍有印象,虽不知猫妖的能为,但心里却为陈元礼担心;当初是自己自作主张出手帮了赵亭威,惹上了山阴宗的人,为陈元礼的安全考虑他不得不离开,此时却迫切的想要找到他。 山谷中已遍布着强大的妖力,走进数里,便见周遭的地形已被完全改变,倒塌的大树,被削平的山峰,落在小道上的碎石无一不显示着这里不久前遭受到的破坏,那猫妖的恐怖的妖力由此便可见一斑。 走在小道上,两个互相搀扶的身影迎面而来,奄奄一息的付天霞扶着受伤沉重的谭胤拖着脚步走来,他低着头吃力的走着,谭胤却已看见了前面的宁安,他虽没有见过宁安的阵容,但在这种情况下已成了惊弓之鸟,猝然见到一个陌生人向来多疑的他本能的戒备起来,暗自于袖中纳起灵气。 “长老......”, 付天霞虽奄奄一息,五感却仍旧灵敏,察觉到他运转灵气,心里不由得一动,抬头时却见到迎面而来的宁安,他面色当即一变:“小子,是你”, 宁安也停下了脚步,凝眉看着受伤沉重的两人。 谭胤道:“天霞,他是......”, “青锋派那个偷袭我们的小子”, 谭胤闻言大惊,蓄力愈发急迫。 付天霞也十分警戒,咬牙道:“小子,你要趁人之危吗?”, 宁安冷哼道:“你们作恶多端,我本该杀了你们,但我现在没空理会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谭胤于山阴宗内地位高高在上,何时被一个小辈弟子如此抢白过?但此时他受到猫妖的波及,灵力体力早已耗尽,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性命,又哪会在这时候冒险与他厮杀?当下也不答话,只是在心里冷哼一声。 宁安径自从他们身旁走过,两人身体崩的更紧,生怕宁安会反悔突然袭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身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又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山谷外走去。 “天霞,出了这山谷我们仍然很危险,要尽快向宗内求助,请人来接引我们”, “是”, ...... 宁安先去当初分别时的那个山洞,山洞所在的那座小山已经坍塌了一半,好在山脚处的山洞还在,宁安进入内中,看到有生过火的痕迹,但却没有找到陈元礼;他离开山洞在山谷中又找了约莫一个时辰,依然没找到陈元礼的踪影,心中大急,想了想,只能再次回到山洞等待,碰碰运气,他在山洞内直等到日落黄昏时,一个人影长身一落,走进山洞里来,甫一进入,他就察觉到有人,眉头一蹙祭出飞剑。 “少爷,是我”, 宁安却是大喜过望的走上前来,洞内昏暗,他走的近了陈元礼才看清是他,当下收了飞剑,笑道:“宁安,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少爷,你这几日过得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都怪我,当初一时冲动......”, 对于他的离开,陈元礼本是有些郁闷,但此时见他对自己如此关怀挂念,那郁闷之气倒是烟消云散了,他笑道:“我很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你呢?”, 宁安当即将这几日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陈元礼这才知道那疯子原来叫赵亭威,是励兵峰的人,也才知道原来早先听到的尖啸声是来自沼泽深处的猫妖。 “励兵峰的人借沼泽深处的妖兽报仇,杀了很多人”, 陈元礼想了想,道:“宁安,走,我们去看看”, 宁安不解地道:“少爷,要看什么?”, “看他们交战的地方,猫妖杀了很多人,这山谷中的修士都感受到猫妖可怕的妖力,应该没有人敢接近他们交战的中心,我们过去看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少爷,那猫妖或许还没有走远”, 陈元礼笑道:“别人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小心一点就是了,一旦察觉到猫妖的气息就立刻离开”, 山谷深处,靠近沼泽的洼地里,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颓木碎石,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色,碎裂的法器散布在各处,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插在山壁上,却有一道金色不屈的矗立在那里;如陈元礼所料,猫妖屠戮过后,这里的人死伤殆尽,却留下了不少可以捡漏的东西。 “这些法器虽然大多已经损毁,但质地还在,灵气也有残余,收集好,拿回去便是上好的炼器材料”, 陈元礼和宁安步入洼地后便开始收集,然后他们看到了赵亭威的那杆金色战矛,两人俱都一怔,缓步走近,看着这杆寒气逼人,浑身散发着猎猎金光的战矛。 “猫妖的妖力之下,这件兵器竟毫发无损”, 陈元礼讶异之下握住战矛,想要拔出,战矛却牢牢钉在地面,以他的力量竟无法拔出,他一掌震在地上,炸出一个凹陷,金色的战矛这才重重倾倒,在地上又砸出一道裂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石台 陈元礼胆大心细,这一次的冒险让他收获颇丰,保存完整的兵器有一杆战矛,受损但能用的法宝有一柄断成两截的飞剑、半块青石台、一只满是裂纹的石葫芦和一张弓断弦未断的硬弓,至于其他可以用来炼器的残缺之物便不可胜数了。 两人将这些都装进乾元袋后便匆匆离开了这里,出了山谷,到了小丘原,陈元礼取出那半块青石台和弓弦完好的弓箭递给他道:“宁安,这两件法宝归你了”, 宁安摇头道:“少爷,我用不着的”, 陈元礼将两件物什强塞到他手里,道:“回去融了它们炼器也好,找人修复也好,总会有用处的,这也是你该得的,就不必推辞了”, “那...谢谢少爷”, 那张弓弓臂已经断裂,但弓弦却保存的完整,柔韧的弓弦隐隐间散发着乌光,只要买些精铁,锻造出上好的弓臂将这弓箭修复如初,它在宁安手里必然是一件利器。 陈元礼也深知这一点,不过一来他得了那杆金色战矛,心中已十分满足,二来在青锋派,宁安是唯一一个值得他信任又对他有极大助力的人,在青锋派的这些时日,宁安时常去丹房看望他,在他想要一探蜃楼幻境之时还是宁安舍命追随,更难得的是宁安并没有因此而邀功,于获得物品的分配上全都听从于他,如此重情重义,纵然之前有一些小的过失陈元礼也早已抛之于脑后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小心的敛去了灵气,身怀重宝,根基修为却尚浅,他们的处境比来时,甚至在山谷中时更危险,于是一路无话,两人吃饭睡觉时都小心戒备着,直到第三日,看看地图,已经过了莫桑山,距离青锋派只有数十里两人才舒了一口气,心中稍稍放松下来,话也不觉的多了起来。 “你说,那日救你的本派的莫少游?”, 陈元礼对当日宁安离开自己后发生的事仍十分好奇。 宁安点头道:“如果不是莫师兄出手相救,我那日便已经死在山谷中了”, 陈元礼道:“可你首轮剑试击败的便是莫少游,可见他的修为尚及不上你,又怎有能力解救你?”, 宁安摇了摇头道:“莫师兄的根基远在我之上,剑试上之所以输给我,想来是我占了剑招上的便宜,铸剑谷擅长铸剑炼器,剑法上却平平无奇,加上莫师兄君子之风,不愿意手中名锋压人,我这才能侥幸取胜,否则,他若是动用那柄紫曜神剑,在剑试中无论面对谁也不会落败”, “原来如此”,陈元礼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想着想着,鼻中闻见淡淡的香味,陈元礼回过神来,四下里看了看,拨开树枝向前走去,不多时便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听到一个年轻的男子道:“王乞生,叫你打个水来怎么这么慢?磨磨蹭蹭”, “我...我就来...”, 旋即又从河边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陈元礼和宁安两人心中都是一动,脱口而出道:“王乞生”, 快步步出树林,果见一条潺潺的小溪,小溪岸上,闫慧慧坐在一截树墩上,一名青年站在她身旁,小溪边上,王乞生不情不愿的把溪水往葫芦和盆里装;察觉到陈元礼和宁安两人,闫慧慧和那名青年都先是眉头一凝,待看清来人后眉目却舒展开来,闫慧慧展颜笑道:“原来是你们,我们正要回山,你们呢?”, 陈元礼道:“我们也正要回山”, 他说话时宁安已挡在他身前,经过过无名坡一事,他对闫慧慧有着本能的戒备。 见他如此神态,闫慧慧吃吃笑道:“小师弟,我是什么吃人的妖怪吗?让你如此戒备”, “不...不是...”, 闫慧慧又笑,正要说什么,王乞生抱着葫芦,端着盆从溪边走来,见到宁安,他不由得大喜过望,将盆和葫芦放到闫慧慧身前便走上前来道:“宁安,陈公子,你们是从蜃楼幻境山谷中来的吗?这几日我还在担心你”, “我们...”,宁安看了一眼陈元礼。 陈元礼对同门并没有太多戒备之心,道:“我们确是从蜃楼幻境山谷中来的,看起来,你们也是”, 蜃楼幻境...山谷...闫慧慧忽然想到什么,打量了一眼陈元礼和宁安,道:“当日,在山谷中偷袭山阴宗的,听说是本派弟子,算起来,那时你们也在山谷中”, 宁安道:“是我做的,山阴宗的人行事残忍卑鄙,我理应阻拦他们”, “宁安......”, 王乞生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闫慧慧。 闫慧慧却好似没有看见他的神情,笑道:“是你做的便不稀奇了,不过,你的身上似乎有我的东西”, 她的目光移到宁安的乾元袋上来。 “你的东西?”, 闫慧慧笑道:“一个小型传送阵,你的身上有传送阵残余的灵波”, “传送阵?”,宁安想了想,从乾元袋中取出那半块石台,道:“你说的是这个?”, 闫慧慧颔首道:“正是”, 围杀赵亭威时,凭闫慧慧等人的修为本绝不可能从沼泽深处的猫妖爪下逃生,幸而闫慧慧带着这魅罗妖姬送她的小传送阵,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借用传送阵的力量转移到山谷外二百里处,但那传送阵却没来得及收走,以致于被猫妖的妖力损坏,却没想到会在宁安身上再次察觉到它的灵波。 “小师弟,那是对我至关重要的宝物,可以还给我吗?”, 宁安二话不说,走上前将那半块石台递给她,道:“既然是你的东西,那还给你就是了”, 陈元礼不禁摇了摇头,宁安哪里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过正气了些,闫慧慧也没有想到宁安会这么好说话,抬眉看了他一眼,收下那半块石台,道:“多谢,我们既是师出同门,又恰好再次相遇,不如结伴回山吧,九万大山不安全,我们一起回山相互间也有个照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弄青梅 “励兵峰是名门正派,多少年来潜心炼器,以求终结血月浩劫,我实不想与他们为敌的;但本派与莫桑山有姻亲之连,我身份又特殊,碰到这种事着实是左右为难”, 陈元礼:“阎姑娘,在励兵峰一事上,我和宁安并无立场,你有你的难处,我们亦能体会”, 闫慧慧展颜笑道:“那就好,日前我与小师弟有些误会,只希望小师弟不要见怪才好”, “哦~你和宁安之间还有误会?”, 宁安道:“过去的事了,师姐不必再提”, 陈元礼笑道:“阎姑娘,宁安跟随我多年,我知道他的性子,他不是小气的人,大家既是同门,些许龃龉过去也便是过去了”, 闫慧慧笑道:“那便好,陈公子,小师弟,往后若是有暇不妨到我的别院里走动走动,同在鲸骨峰,不要生疏了”, 荆楚不由得冷哼一声,陈元礼和宁安不由得有些尴尬,闫慧慧抿嘴笑道:“荆楚师兄,我们师姐弟之间有些来往也不行吗?”, 荆楚冷哼道:“谁会管你”, 说罢自顾自的大步往山上去了。 闫慧慧也不理他,径自与陈元礼说笑,她有心想要与陈元礼走得近一些,陈元礼也因为她的身份有心与她结交,以图日后在青锋派能有个方便,两人各有所图,目的相同,这一路上便相谈甚欢,直到别院门口时才依依惜别,她进了别院后陈元礼犹自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摇头道:“这位阎姑娘,到底不是鱼羊镇上寻常人家姑娘可比的”, 宁安道:“她只是长得好而已,少爷,你若要和她走动时须要小心”, “哦~这话怎么说?”, 宁安略有犹豫,终是没有将无名坡的事说出来,只是道:“她行事不正,学的也是歪门邪道的功夫,须得要提防一些”, 陈元礼笑道:“我知道了,日后与她相处时小心一些便是,对了,你和小月儿如何?”, 宁安不解地道:“我和小月?我们很好啊”, 陈元礼不禁大笑,摇了摇头,和他一同往山上去了;快到藏书小楼时两人分开,一去是数日,藏书小楼还是如往昔一般平静,俞潇和刘志不知跑哪去了,小楼里孙梅在看着,一上午只有寥寥数人来借书,待得百无聊赖,这会儿便打起瞌睡来,打了个盹,一睁眼恰见到宁安回来,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向他招了招手道:“小师弟,你过来”, “师姐”, 宁安走进藏书小楼。 “在蜃楼幻境有收获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有惊无险,也有一些收获”, “那便好”,孙梅笑着从乾元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道:“呐,孙家的小还丹,可提神醒脑,辟邪避虫,抵挡幻术,回复灵气,治内伤最是有效,剑试前说了要送你的,只是回去一趟耽搁了几日”, “可我...没能排在前三”, “不过差了一个名次而已,下次努力就好了,拿着吧”,说着将白瓷瓶塞到他手里。 “那...谢过师姐”, 离开小楼后宁安便直奔陈月的住处去,陈月的小院里多了块小菜园,菜园里种上了小青菜、玉米、萝卜和葱蒜等物,都是俞潇等人为她寻来的种子,在菜园后头还用石头搭了一个羊圈、一个鸡圈,陈月正趴在栅栏上看着羊圈里的小羊羔,鸡鸣声和羊叫声也旋即传来。 “小月”, 下山的这十几天里,经历的全是勾心斗角和残酷厮杀,乍然回到藏书小楼,看到庭院菜畦和小月儿娇憨的身影,宁宁只觉得满心欢喜。 陈月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见到是他,顿时展开笑颜,小跑过来道:“宁安,你回来啦”, 他离开时陈月还在生他的气,但这时她早已把那些小事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心里全是对他的想念;说起来两人自在陈家认识以来似乎从没有分开这么久过,这时两人手掌握在一起,都觉心中欢喜而紧张,陈月避开他的目光,转过身,拉着他的手与他并肩走在院里,道:“宁安,你这几日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只顾着照顾少爷了?”, 宁安摇头道:“没有,我和少爷相互照顾”, 陈月吃吃笑道:“你照顾谁都叫相互照顾,看,宁安,俞师叔和师兄师姐给我找了好些种子,昨天还从山下买了两只小羊羔,我们把这片菜园打理好,把这两只小羊羔养大,往后我们就有自己的家当了,你不用再做别人的书童,我也不用再做人家的厨下了”, 说着脸上一片红晕,低下头去捏着衣角。 宁安却还木讷讷的道:“这些是俞师叔和师兄师姐送给你的,是你一个人的家当”, 陈月不禁攥住粉色的小拳头,忿忿地在他脚上踩了一下,宁安疼的“嘶”的一声,陈月哼道:“真是个大傻瓜”, 转而又道:“你饿不饿?”, “有...有一点”, “那到我屋里坐一会儿,我给你做饭去”, 一别十数日,知道他在外头肯定不比仓鼠小楼,陈月特地给他做了极丰盛的菜肴,还做了新学的萝卜肉饼,宁安这几日在蜃楼幻境过得实在粗糙,这时见到陈月做的精细吃食不由得食欲大开,饭后又在陈月这里玩耍了一会儿,在院里推着她荡秋千,又与她一起做了几个荷包和香囊,直到戌时才回到自己的住处;本以为自己离开的这十几天里这小院一定没有人打理,不料推开门,内中的陈设却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厅里和卧室里的炉子火都没有熄灭,这使得在初冬时节屋里仍旧暖意融融。两张椅子上各自铺上了厚厚的布垫,床上被子叠的齐整,不知是谁还贴心的在棉被里放了一只小手炉,伸手一摸,入手处满是暖意。 应该是小月儿打理的吧...泡了泡脚,解开衣襟坐在床上翻着书,却有些心猿意马,脑海中不时浮现出陈月的笑脸,降不住这心猿意马,便合上书,吹了灯,在遐思中慢慢的进入了梦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火毒 夜半时分,一轮圆月高高悬挂,月华流转,如水银泄地;睡梦中的宁安忽然感到一阵燥热,额头上大汗淋漓,体内仿佛有热流在涌动,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散发着热气,他睁开眼,坐起身,低下头看见自己双手通红,竟真的有丝丝热气从皮肤上散发出来。 “这是......”, 乍然见到身体的异变,宁安心中大骇,掀开被子跳下床,点上灯,走到铜镜前,只见自己面部、脖颈亦是一片通红,仿佛刚被灼烧过一般,而那燃烧的痛感已然遍及全身,而手脚关节处却感僵硬,更离奇的是他的指甲竟长到了三寸长,厚实而坚硬,口中也长出了两颗尖牙,抑制不住的毁灭欲望汹涌而起。 “这是...怎么回事?”,宁安痛苦的捂住额头。 正当他心中惊骇,力量难以自控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出,如潮水般在体内奔流,将他难以控制的灼烧感压制下去。一道青光自他额头中射出,房间里登时多出一道青色的身影,说是身影,却更像是一团幽幽的火焰。 宁安神智渐渐清醒,于昏暗中看到那身影,已然认出是那青衣女子,他有些虚弱地道:“前辈...是因为你的缘故?”, 女子轻叹了口气,道:“几千年过去了,这火焰还是那么霸道,纵然只是沾上我一点残魂火毒也会如跗骨之蛆”, 她双目凝视着窗外皎洁的月色,道:“我功体不全,无法帮你根除火毒,只能暂且压制,日后你的修行当偏重功体,若是专修术法剑法,火毒一旦反噬,羸弱的武体会被烧成灰烬”, “前辈,这火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道:“上古灾焰,我当年的功体也只能炼成,无法驾驭,以致于遗祸至今”, 说话间火焰中的身影渐渐有了实感,她信步向外走去。 “舆图找到了吗?”, 宁安挠了挠头道:“前辈,藏书小楼没有完整的劫界舆图,我遍寻山河地理志,仍没法拼出一副完整的舆图来,前辈再宽限一些时间,下次剑试后我下山一趟,定全力为前辈......”, “罢了,我自己找吧”,他还没有说完女子便打断了他。 “前辈......”, 女子摆了摆手,道:“相遇不过一次巧合,此后各行其路,不必多说,不必多问”, “前辈......”, 青光一闪,女子已消失在屋内,宁安呆立了片刻,回过神来时快步上前打开门,门外一片漆黑,院里的树木轻轻摇摆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哪还有那女子的踪影?月光流转之下,方才的一切只感如梦如幻;宁安呆站了片刻,有些失落的回到房中,掩上房门,再对着铜镜看自己时一切已恢复如初,口中的尖牙不见了,指尖的利爪消失了,手脚关节也不再有那种僵硬感。 他以为自己以后恐怕很难再见到那位前辈了,虽然与她算不上熟络,但不知为什么,她离开后竟有些不舍;宁安掀开被子在床上怔怔的坐了一会儿,后半夜时又朦朦胧胧的睡去了。 早上醒来时陈月已经做好了点心,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陈月正将粥、小菜和点心从食盒里一一端出来摆到桌上,见他揉着眼睛,打着呵欠,陈月道:“宁安,昨晚没睡好吗?”, “嗯”,宁安点了点头。 “一定是在外面待久了,乍一回到这里反而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呐,喝点粥暖暖胃”, “谢谢”, 陈月陪他一起喝了半碗粥,等他吃完后便将桌上收拾了,然后提上食盒去给俞潇和刘志、孙梅送早点,宁安读了一会儿书照例于院中习练功法和武艺,想起昨晚那前辈告诫他要先习练武体,便去了小楼找炼体相关的书。 藏书小楼里又是孙梅当值,听说宁安要修行武体,不禁奇道:“淬炼武体?本派是以剑法立派,术法也有些精研,此二者修行起来都见效极快,功体方面就粗糙很多了,而且炼体一道与术法和剑术不同,辛苦不说,在大成之前,将身体淬炼到如钢似铁之前根本见不到什么效果,于修行一途,这条路可以说是最难走的,你真的想好了吗?”, 宁安道:“师姐,我想多了解一些再做决定”, “也好”,孙梅和他一起到三楼南面的一排书架前,道:“这里的书都与炼体有关,是从各宗派、各世家收集来的拓本,许多都残缺不全,不成体系,这本《不坏金刚》是佛门炼体之法,算是上品,但这里只收了半本,拿去练了有头没尾,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倒是这部《神力咒》完整一些,可惜是个下品,你便自己看着选吧”, 确如孙梅所说,小楼里收藏的书典数目繁多,但涉及武体的却少,残缺不全,且多是不入流的下品,难得一本完整的《神力咒》还是一部“伪功法”,并不是扎实的武体修炼,而是偏向于术法范畴,用咒短暂提升自身力量,说是内门功夫吧有些邪门歪道,说是炼体吧又觉得不伦不类,一时间倒让宁安犯了难。 不过火毒既已暂时被压制,修炼武体的事倒也没那么迫切,可以先把这只书架里的书翻上一遍再慢慢研习。 于是便在小楼里坐了一个上午,下午时分,王乞生来到藏书小楼,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破破烂烂的衣服,脏兮兮的手掌和拘谨的神态,现在他的衣服是绸缎做的,洁白而光滑,他的手和脸都白白的,头发也束了起来披在脑后,若不是亲眼所见,宁安绝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瘦骨如柴的王乞生。 他给宁安带了一些吃的、布匹和回灵丹,宁安大感意外:“王乞生,你有这么多回灵丹?”, 王乞生给他带来的可不是几粒,而是一大瓶。 王乞生笑道:“这个东西阎师姐那里有很多,别的弟子倒是都当成宝贝”, “王乞生,阎师姐她对你好吗?”, “她对我很好”,王乞生道:“宁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阎师姐明面上修的御剑术,暗地里却百般寻觅炼尸、巫蛊、咒术等妖法,她或许其身不正,但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有恩于我,我跟着她也算是一条出路,我现在比在王显那里要好百倍、千倍,不是吗?”, “我现在也有在修炼,再过两个月,我或许也能在剑试中拿个好名次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无名(上) 日前铸剑谷的人莅临莫桑山,向莫桑山山主索要被他们擒去的励兵峰弟子,莫桑山山主和山主夫人对他们恭敬有加,却极力否认此事,并允许他们在山上搜查。铸剑谷三名大铸剑师在山上寻了半晌,连仙人指路都用上了,却始终没能找到被擒捉的那名弟子,又见莫桑山礼节十分周全,也不好再纠缠下去,只能无功而返。 派出去寻找侯景和赵蕊儿等人的门人那边还没有消息,莫少游心里便有些闷闷不乐,这一日,传来的信号仍然是暂无消息,莫少游望着空中一闪而逝的字眼,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忽然心中一动,猛然转过身来,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方桌旁不知什么时候竟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胜雪的中年男子,悠然的坐在椅子上,手中帕子轻轻擦拭着带着寒气的剑锋。 莫少游眉头不禁蹙起,道:“阁下是?”, 这个人来的悄无声息,他却并没有表现出十分吃惊的神色,身为铸剑谷少主,他的见识远超平辈弟子。 男子温和的笑道:“无名之人”, “那阁下来此有何指教?”, “来帮你”,男子依旧慢悠悠的道。 “帮我?”, 莫少游走到桌边给他斟了一杯茶,道:“不知在下有什么地方需要阁下出手相助?”, “莫桑山,励兵峰”, 莫少游自己本也已端起茶杯,听到这六个字手指却蓦然一动,放下茶杯,细细端详着男子,见他面色苍白,略有些病态,意态却十分闲适,知道凭自己的眼力和见识是决计看不透此人深浅的,当下端正了坐姿,道:“前辈请指教”, 无名道:“励兵峰有一门人被莫桑山的人所擒,先被关在阎琳所建的水牢中,铸剑谷的人找不到他,为此,你很着急”, 莫少游点头道:“确是如此,前辈要帮我的,便是此事?”, 无名颔首笑道:“不错,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光是找到他还不够,我要带他离开莫桑山”, 无名笑道:“以铸剑谷神兵之利,想要从莫桑山手里拿人不应是易如反掌吗?”, 莫少游摇头叹了口气道:“我虽是少主,但在铸剑谷威望甚低,使唤一下寻常门人没什么问题,可在那些大铸剑师眼里我只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又有几个肯听我的话,日前请三位师叔出手已是破天荒了,他们却无功而返......”, 无名似乎早已知道他办不成此事,悠悠的喝着茶听他诉苦,待他说完才道:“既然如此,我帮你把人带回来,但有一个条件”, 对此,莫少游早有准备,当即拱手道:“前辈请说,只要是在下能办到的,在下绝不推辞”, 无名道:“你自然办得到,只消你陪我走一趟即可”, 莫少游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他,过了片刻才道:“的确很容易办到,只是在下不明白前辈的意图”, 无名笑道:“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莫少游又端起茶,手指在杯底摩挲了片刻,颇感无味的呷了口茶,放下杯盏后低头凝思了片刻,点头道:“就依前辈所言,不过我需要做一些准备”, “自然可以”,无名的手帕已经将手里的剑锋擦拭了四五遍,这时包起了帕子,收剑起身道:“后日子时,我在莫桑山下等你”, 说罢缓步推门而出,莫少游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励兵峰的事终于有了眉目,但他心里却有了更多的谜团...... ...... 神力咒的修行很顺利,只要记住口诀,按照书中所说运使灵气神力咒便会发挥出作用,在一瞬间提升灵气,肉身的强度会短暂增强;这一功法的威力是显著的,宁安默念神力咒时体内灵气汹涌,驱使着体内的灵气力贯全身,体表外便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涌遍全身;他走到庭院中间的大树前,单手按住树干,五指一用力便嵌入树干之中,继而全身发力,一把将大树连根带泥拔起。 这颗半丈粗的大树扎根在这里已久,他平日里的那点力气是决计不可能将这大树连根拔起的,此时却是单手拔出,神力咒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同样的,神力咒的负面作用也不容忽视—这一功法施展时自身灵气消耗极快,宁安只运功几个呼吸间体内灵气已耗损大半;这本书放在藏书小楼的书架上这么久没人习练想来便是因为其过于耗损灵气的缘故,剑试也好,真正的对敌也罢,神力咒都不好用,它对肉身的增强并不一定能够有效的杀伤敌人,但只要运功一时三刻自身灵气就会大为耗损,而一旦自身灵气大损在对敌中就会立刻身处险境;这门功法只适合根基雄厚,灵气充裕的修士,但对那些修士而言,在功法上完全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按书中描述,这门功法见效并不快,前期的修行大耗灵气,且在实战中效果有限,但到了后期便可生出极为强大的护体灵气,甚至能开辟出全新的驭气法门,将自身灵气幻化成任意的肢体、兵器甚至是法天象地的化身,不过仅是修出护体灵气就极为艰难了,要是此时在这门功法上耗费太多时间,日后能修炼到什么地步不敢说,两个月后的剑试定然是取不到好的名次了。 眼下的修行还是先以剑术为主,打好根基,神力咒便只是带着修炼,待日后根基牢固再钻研这门功法吧。 想通这件事,宁安收起《神力咒》,轻拍了拍乾元袋取出当日赵亭威送他的青色铜炉。 巴掌大小的炉子,四面都刻有金铭鼎纹,托在手中颇为沉重,宁安将青色铜炉托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念起那日赵亭威传授给自己的口诀,口诀催动,青色铜炉在手心旋转,倏然间放大到葫芦大小,继而涨到桌面大小,最终在五尺方圆稳定下来,它重重落在地上,炽热感向四周扩散开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七十章无名(中) 星夜时分,莫少游一身黑色长衣,头戴斗笠,乌布蒙面来到莫桑山下。 无名亦是一身黑色绸衣,头戴斗笠,他负手背剑,似是等待已久。 “前辈”, 莫少游本有些忐忑,但见到他这幅轻松悠然的样子自己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走吧”,无名似是在笑,他们今夜要去的是莫桑山,莫桑山在九万大山是一个绝对不可小觑的势力,山中的散修轻易也不敢打它的主意;要知道九万大山中的散修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见到弱者常出手偷袭,见到强者则一哄而散;他们是山中宗派的试金石,散修们轻易不敢招惹的宗派无一不是硬茬子,而今天他们要去的是莫桑山小石湖的水牢,这座水牢是阎琳成为莫桑山山主夫人后差人修建的,青锋派也派名匠参与其中,湖下水牢中阵法密布,陷阱重重,更有莫桑山大高手看守,对来犯之人一律不留活口,从它建起到今日,算来有十数个年头了,还从没听说有谁能在这小石湖的水牢中救出人来。 此番救人可说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死在地牢中,但在这个名叫无名的男子身上却浑然感受不到一点压抑,仿佛此番救人对他而言只是手到擒来一般。 “前辈,莫桑山有护山大阵,我们如何进入?”, 无名笑道:“我既带你来,自然有办法”, “随我来”, 他足剑一点,双手背在身后负剑而起,为了照顾莫少游而放慢了身法,意态却是说不出的潇洒。 莫少游展开身法跟在他身后,数息之间便来到莫桑山山后,无名长身而落,从乾元袋中取出一块玉佩,玉佩亮了一亮,莫桑山的护山大阵便无声无息间开了一个小口,无名迈步而入,身后的莫少游也赶忙跟上,隐约间瞥见他收起的玉佩上刻着一个字,仿佛是个“阎”字,旋即想起当年门主的小妹嫁到莫桑山后两派交好,各自的护山大阵都留了后门,阎家的人可凭家中特制的玉佩开启莫桑山后山的阵眼,莫桑山谷家的人也可凭自家的方印开启青锋派山后的阵眼,这无名难道是阎家的人? 他心思百转,却不敢开口,进了莫桑山后一种压抑的气氛便逼人而来,寒凉的风扑面而来,这种氛围之下他知道言语是不合时宜的,隐匿身形顺利抵达小石湖的地牢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无名却仿佛没有丝毫想要隐匿身形的意思,进入莫桑山后便背着剑闲庭信步般走在大道上,起初莫少游还没有在意,随后却越看这路越觉得不对劲;莫桑山规矩严明,这条直通内里的大道即便是夜晚时也必会安排人轮流巡守,他低声出言提醒无名,无名却只淡淡笑道:“无妨”, 莫少游对此并不认同,但却不可奈何。 果然,行不多时,前方便有火光隐现,两名莫桑山巡守值夜的弟子提灯而来,远远的就看见前方那两道模糊的身影,两人停下脚步,将手里的灯高高挑起,喝道:“什么人?”,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莫少游心里暗暗埋怨无名做事情考虑不周,急忙思索对策,无名却依旧负剑上前,淡淡笑道:“是我”, 见他如此从容,那两名弟子都有些疑惑,一时间分不清是有敌人来犯还是本派内的前辈夜晚间出来散心,便这么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好去辨认;无名脚步极慢,走了十多步才到两人近前,两人终于看清他略有些苍白的脸,却不认识这个人,正要说什么,便感脖颈一辆,跟着他们便看到自己业已分离的尸体—他们的头颅高高飞起在空中,无名的手似乎动了,又似乎没动,莫少游并没有看见他有出剑的动作,却知道人一定是他杀得。 无名脚步不停,径自从两具无头尸中间走过。 “咚”,“咚”两声,两颗头颅落下来,两具无头尸也倒在地上。 莫少游握剑的手一紧,心中满是寒意,这无名说话慢悠悠的,笑起来亲切而潇洒,杀起人来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干净利落的手法让人见了心里生寒,他皱着眉头跟上去。 从后山进入小石湖要经过这条大道,再绕过两座山峰,这一路上巡守的高手不少,两人走过直道时已经遇到三波持灯值夜的弟子,共计七人,都被无名一剑削断脖颈,死时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莫少游这才明白,无名并非做事不周,而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要一路从后山杀到小石湖。 他素来不喜杀戮之事,见无名出手如此狠辣,有些不悦地道:“这些值夜的都是莫桑山小辈弟子,以前辈的修为大可轻易制住他们,何必如此狠辣,连一个活口也不留?”, 无名笑道:“留了活口,很快便会被其他巡夜的人发现,届时我二人行踪暴露,会引来更多的人,以我的性子,来十人、百人、千人都只有一个‘杀’字,如此一来,从后山杀到小石湖,再从地牢杀出一条血路,可是要屠莫桑山半个山门的人,反倒是把这几个巡夜的弟子杀个干净对他们更好些”, 莫少游身为铸剑谷少主人也未曾敢轻视过莫桑山半分,在无名眼中这莫桑山竟好似土鸡瓦狗一般,而他言辞中对杀戮之事的漠视更是让莫少游心中发凉。 只有对杀戮司空见惯的人才会对生命如此漠视,才能将杀人一事视作是稀疏平常。 “前辈,我们现在莫桑山地界,不宜盲目托大”, 无名淡淡一笑,也懒得驳斥他,只是依旧我行我素,从后山到小石湖不躲不避,一路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他杀得第十七人乃是莫桑山二代弟子,谷家的嫡系,修为已至小宗师境界,更有家族异宝护身,然而饶是这等人物无名也只是一剑便将他连同护体的宝甲一同劈成两截。 “谷家人的血,真是令人杀心大起啊”, 无名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铁剑上血迹,直到这时莫少游才察觉到他对莫桑山、对谷家的恨意和杀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无名(下) 夜晚的小石湖一片幽静,两岸的三座石塔中有火光照射,淡淡的波光中可见湖面下潜伏的一条巨大黑影,黑影蜷在水下,仿佛一个巨大的磨盘。 无名和莫少游立在山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小石湖,这湖夹在两山中间,湖内户外都暗自布下了阵法机关,贸然进入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堵在两山中间遭人瓮中捉鳖;那三座高约九丈的石塔立在小石湖两岸上,没两座石塔上都有一道铁索连接着;莫少游对这小石湖不甚了解,但看这阵势却知道凭自己的修为若是硬闯只有被当场击杀的份,至于无名...... “前辈,这里看起来危机重重”,莫少游低声道。 虽然无名展露出的修为令他刮目相看,但若说他能以一己之力破开这小石湖的阵法机关,到水下的地牢里将人救出并全身而退他还是有些不信。 无名笑道:“两山之间布置了十五座阵法,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孔都是设好的机关,坐镇石塔的是莫桑山三个武痴,一个拳掌双绝,一个专修气刀,一个精于炼器,身怀数十件法宝,三人联手连莫桑山山主谷重吾也不是对手,现在却被阎琳收服,在此看守小石湖,并潜心修炼,不问外事;寻常高手到了这一关就知难而退了,更不必说湖下还有阎琳养的一条黑莽,那条黑莽常年服用灵药和妖兽内丹,头上已生出一只小角,估计再过百年就能化蛟”, 莫少游心里大为震撼,道:“用这等阵势看守小石湖,这湖下的水牢里关着的是什么东西?”, 无名笑道:“没有人知道,到过湖底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来的”, “可我听说,有人从这里生还过”, “那是因为他们只闯过几重阵法,到了石塔那里就知难而退了,我说了,到过湖底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夜幕笼罩,黑暗侵袭,只有石塔上和湖中心有些许微光,微风袭来,已身陷此处的莫少游由衷的感受到一丝惧意,他努力不去想自己的处境,努力平复着自己起伏的心绪道:“前辈,我们是否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来时他选择相信无名,但此时亲临小石湖,他着实没有信心进入湖底把人救出来。 他对死亡并没有过多的惧怕,但没有人想要送死。 无名略有深意的扫了他一眼,从乾元袋中取出一颗黑色药丸递给他,笑道:“机关阵法我来挡,石塔三痴我来杀,那黑莽不知何时会突然攻击,不过没关系,我尽可以牵制住它,你只消留在此地,瞅准机会将这颗毒丸弹入黑莽口中,只要黑莽吞下这颗毒丸,事情就成了”, “这毒丸是?”, “入梦丹”, 莫少游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只要黑莽受到牵制,我有把握做到,但前辈...你真的能挡住阵法机关,牵制住三痴和黑莽吗?”, “看好吧”, 无名洒然一笑,长身而立,身法一动移形换位到半里外的空中,双足凌空,摘掉头上斗笠,露出真容,负手背剑,身上灵气不再掩饰,竟是堂堂正正的冲阵之姿,剑意从他体内中心一点散出,旋即汹涌而出,如江海奔流,下方三道神识赫然一动,三座石塔内的老人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的气息,三座石塔之间的粗长铁索微微抖动起来,气劲游走在钢铁之间,而空中的无名已然举起手中的铁剑,剑气如水波般涌出,“嗤”的一声便暴涨到三丈大小,远远望去如横亘在空中的光柱。 “嗖”, 无名霎时间从天而降,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巨大的剑气猛地劈砍在莫少游对面的那座山峰上,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那山峰从峰顶开始被劈砍开来,下方的人还未及反应无名的剑气已经从峰顶劈到半山腰,高峰倾頽,山上碎石滚滚落下,下方的阵法机关这才开启,十数座小阵同时开启,莫少游所在的山峰石壁上密布的小孔上弹出孔径来,雷火丸、毒箭、飞镖扑簌簌飞来,当空交错成一张巨大而密集的网,无名的速度却是极快,白光一闪间便自这大网中径自而过,所过之处一阵爆响,烟尘四起,下方的小阵阵眼处灵石接连碎裂,阵法也旋即消失。 峰顶的莫少游看的目瞪口呆,这个无名竟当真凭一己之力摧毁了这里的阵法和机关,他毫发无损的略过平地,已然到了三座小石湖的上空。 那里亦是三座石塔的中心,在这个地方的人将承受石塔三痴的联手攻击,那是连莫桑山的主人谷重吾也无法抵挡的连绵攻势,而此时无名便这么负手背剑,浮在半空,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三座石塔和湖中已经睁开双眼的黑莽时脸上甚至带着讥笑。 三座石塔中的老人目中都露出了怒色,自他们成名以来还从没有人胆敢以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他们。 “砰”,“砰”,“砰”, 没有言语,迎接无名的是三人联手而来的攻击,石塔之间的锁链倏然拔出,三条锁链在“咔啦啦”的剧响声中抖动起来,三名老人劲力一贯,一道锁链当空绷直,向无名直刺而来,另外两道已经在可怕的“呼呼”风声中猛扫而来;只听这风声就知道这样的攻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人震得四分五裂,然而无名面对这般猛烈的攻势却只是持剑一挡,直刺而来的铁索便被他剑锋上鼓荡而出的灵波震得倒飞了回去,手腕一翻,铁剑在他手中旋转,两道剑光一过一左一右横扫而来的两道铁索便被当空斩成四段。 无名握住剑柄,负剑在后,纵声大笑道:“赫赫有名的莫桑山三武痴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轻蔑、挑衅、狂妄,石塔中的三名老人怒火中烧,强大的灵气横扫而出,如同三股狂风,这可怕的力量让莫少游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无名却浑没有将这股力量放在眼中,伸出手,轻蔑地勾了勾手指:“来,拿你们的血,试我的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失心 三座石塔外的灵波骤然散开,一点乌光乍现,黑色的大钟径自飞到无名头完一根嫩葱般的手指就轻轻点在了他的后背,一点灵气涌入体内,却如蜘蛛吐出的网一般将他体内的灵气尽皆封禁,全身几处大穴尽皆被封闭,他顿时动弹不得。 “小辈,你被人利用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缓步走到他身前,驻足在峰顶,扫了一眼从远处赶来的几道虹光,目光最终却落在无名身上。 无名已摆脱了黑莽的纠缠,负手背剑静静浮在半空中,那条黑莽体内的毒丸似乎已经起了作用,它体内气机紊乱,双眼中时而幽碧,时而却又透出血一般殷红的光,它庞大的身躯翻转之间向下飞去,就在它接近小石湖的时候,上空的无名掐诀念咒,黑莽浑身一震,双眼完全变成了那血一样的红色;体内巨力再一次汹涌而出,只是这一次遭受它狂暴攻击的却不是空中的无名,而是小石湖两岸的那三座石塔。 “砰砰砰”, 接连三声轰鸣巨响,黑莽甩尾之间将三座石塔全都撞得坍塌下来,三痴化作三道乌光出现在小石湖两岸,愕然的看着那条黑莽飞起在空中,以一种驯服的姿态盘在无名身外,却以狞恶之姿盯着自己,一时间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无名却没有再看三痴一眼,他淡淡扫了一眼那名红衣女子,伸手摸了摸黑莽的硕大的头颅,笑道:“那个小辈随你们处置吧,这条黑莽,我便却之不恭了”, 他大笑一声,负剑转身,黑莽似乎领会到他的心意,怒吼一声向东飞去,飞到莫桑山后山处猛地撞在结界之上,霎时间地动山摇,那结界却被黑莽硬生生撞出一个缺口来,后方白光旋即而至,无名闪身之间与黑莽一同飞出了莫桑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阎琳 明亮的大殿里,红衣如火的女子斜靠在宽大的座椅上,柔嫩的手掌拖着脸颊,纤细的手指在额头轻轻揉动;这是一个野玫瑰一般的女子,高贵,雍容,美的动人心魄。 此时女子想的却是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熟人,名叫李清河,另一个却是陌生人,石牢中的那个小辈说他叫无名。 从大殿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石牢看守,她忠心耿耿的大徒弟王默大步走进来,恭敬地道:“师父,从那小子身上搜到一样物件,请师父过目”, 说着捧出两块名牌,女子懒懒的睁开眼睛,瞥了一眼捧在他血淋淋手掌中的两块名牌,一块青碧色,印有小剑图案,是青锋派的名牌,她对此并不意外,可当看到青锋派名牌下那块黑色的名牌时她目中赫然一动,坐起了身子道:“呈上来”, “是”, 王默快步上前呈上,女子手指轻轻一挑,两块名牌就到了她手中,细细的端详着那块黑色的名牌,上面果然刻有“铸剑谷”三个字,她眉头不由得轻轻蹙起来,道:“对他用刑了吗?”, “用...用了”, 听她语调有些冷,王默心里不禁有几分忐忑。 果然,阎琳有些生气地道:“谁让你们这么快就动刑的?跟了我这么久了,做事还是这么莽撞”, “师父息怒...弟子...只动用了一点”,王默心里暗叫晦气,历来对敢犯小石湖的人不都是这样吗?这次出了意外就成了自己的过错。 女子道:“没用重刑?”, “没有...弟子觉得事情可能有蹊跷,只是打了他几鞭子,没有用过重刑”, “那就好”,女子点了点头,心情稍有平复,她旋即摆了摆手道:“带他去沐浴更衣,给他备酒压惊,然后带他来见我”, “...是...”,王默不明白她的用意,却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便退出了大殿。 莫少游的经历却是在一天里几番起伏,先是忐忑的跟着无名进入莫桑山,后是一路紧绷着神经赶到小石湖,然后是无名大展神威,旋即却又露出真面目收服了黑莽,将自己抛弃在这里,害自己进石牢受苦,这会儿这看守石牢的人却又对自己恭恭敬敬,请自己去沐浴更衣,还要给他备酒压惊,他着实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却看得开,反正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生是死都在别人的手上,管它有什么花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他被带到一个颇为雅致的房间里去沐浴更衣,等他在浴盆里泡了一刻钟后更衣出来时外面已备好了酒菜,三名侍女伺候他用菜,莫少游不由得笑了,大大方方坐到桌边享受这里主人的礼节,待他好酒好菜的享用过后,终于在大殿里见到那个红衣如火的女子。 在小石湖时对她只是惊鸿一瞥,已觉颇为惊艳,这时同在一座大殿中,虽然相距甚远,但仍觉得这女子美艳不可方物,好在他自小家教良好,恪守着礼节,只大方的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几分,道:“晚辈莫少游,请教前辈姓名”, “阎琳”, 女子轻启朱唇,说出一个令莫少游愕然的名字。 眼前的女子竟是掌门阎烨的亲生小妹,莫桑山山主谷重吾的夫人阎琳,他抬起头讶异的看了一眼她的面容,旋即施礼道:“夫人,是晚辈孟浪了”, 阎琳笑了一笑,道:“坐着说话吧”, “谢夫人赐座”, 莫少游走到椅子前撩起长衣坐下。 阎琳道:“你是铸剑谷少主,亦是青锋派弟子,怎会深夜闯入莫桑山来?”, 莫少游道:“晚辈来此是为了找一个人”, “什么人?”, “励兵峰的一位前辈,名叫赵胜”, 阎琳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外间都传言是我莫桑山抓了励兵峰的人,却又找不出证据,日前铸剑谷三位长老亲自来莫桑山要人,山主不忿,欲要阻挡,还是我劝他以和为贵,让三位长老在山上任意搜查,他们遍寻无果,也便下山去了,我以为如此一来这件事总该了了,却不成想流言还是有人相信,连你这个铸剑谷的少主人也来了”, “其实你何须出此下策?只要寄一封书信来,我自会澄清此事,让流言不攻自破”, 她神情真挚,说的入情入理,莫少游本以为自己虽然在别人的刀俎上,但此番闯入莫桑山却是师出有名,在义理上总归站得住脚,被她如此一说,却是全然乱了,他愕然地道:“夫人,人...果真不是贵派捉的?”, 阎琳挑眉看了他一眼,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肯回答,答案便昭然若揭”, “夫人请问,晚辈知无不言”, “无名与你是敌是友?”, 莫少游道:“非敌非友”, “那他与我莫桑山是敌是友”, “看他的样子,应与莫桑山有些过节”,莫少游回想着来时无名的一言一行,觉得他对莫桑山多少是有些敌意的。 “你们此番前来,受益的是谁?”, “是无名,他使诈抢了夫人喂养多年的黑莽”, 阎琳笑道:“使诈也好,诡计也好,抢了就抢了,修行之人,中了别人的招只能怪自己不谨慎,我有所疏漏,你却险些把性命丢在这里”, “是......”, “他有心让你用失心丹控制黑莽,却又将你留在此地,为的就是借我的刀来杀你,那么,如果我杀了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莫少游眉峰一动,道:“铸剑谷与莫桑山会结下死仇,莫桑山与青锋派也会生出芥蒂...他...他想要挑起三派的内斗......”, 说话间只感背脊发凉,无名用心如此险恶,当时身在局中却没有想到,知道此时经人点拨才想通此节,一时间只感心里发毛,一阵后怕,暗骂自己愚蠢。 阎琳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好,那个叫无名的人,目标不是你,也不止是我,而是整个莫桑山,甚至还有青锋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离火神炉 清晨,运功九个周天,将日前所学的神力咒、行剑令和长虹贯日都习练一遍后宁安遍到屋里检查备好的药草和回灵丹,说起来拜入青锋派已有四个月,他与舅舅杨覆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杨覆是寡淡的性子,极少与人往来,对这个侄儿也没上什么心,而宁安这段时日忙于修炼,一直未有闲暇去看望他。 此前回鱼羊镇时杨氏特地叮嘱他要多与舅舅往来,恰好这几日他也有些闲暇,便准备了回灵丹、药草和吃食等物去看望他。 杨覆所居的小竹园距离落日孤峰不过七八里的路程,景致却是截然不同,落日孤峰寒冷萧瑟,到了冬日便冰凉入骨,平日里除了李清河外没有人会往那座山峰上去;小竹园则是满眼翠绿,四季分明,小屋外翠色环绕,竹林直绵延到落日孤峰的山脚下。 宁安来时杨覆正在屋内翻阅一本书,对于宁安的到来他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表现出热情,只是打开门让他进到屋里来。 “舅舅,你近日好吗?我给你带了些点心,药草,回灵丹,还有一件袍子,是月前我回家时娘亲给你做的”, 宁安进屋后将食盒等物放到桌上,又从乾元袋中取出一件厚厚的,黑色的袍子,杨覆接过后提在手里也觉得这袍子颇有一些分量,看着它厚厚的边角,扎实的做工和毛绒绒的领口,知道这样一件袍子对鱼羊镇上的寻常人家来说已然价值不菲了。 杨覆道:“小妹有心了,下次回去时替我谢谢你娘”, “舅舅,再过一些时日便是派内的小比,小比后就新年了,我们一起回鱼羊镇吧”, 杨覆摇了摇头,道:“每逢年节时本派事务繁多,也易受到山内山外妖魔散修的袭击,我怕是回不去了”, “原来如此,那等年后我们再回鱼羊镇看望吧,娘亲常念叨你,说你在外头,她很不放心”, 杨覆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些温暖的笑意,道:“好,年后若是有暇我们便一同回鱼羊镇”, 在小竹园闲话了一会儿,又待了半日,中午在这里用完餐后宁安便即告辞,礼尚往来,杨覆收了他的东西自然要有所回赠,他走时杨覆送了他二十块灵石,以期他在修炼上能够精进。 宁安离开小竹园后并没有立刻回藏书小楼,他转而又去了隐秀峰;当日在蜃楼幻境时是莫少游在他生命垂危时救了他一命,离开山谷时两人在小丘原走散了,回山至今还没有向他道谢,宁安一直将这件事记挂在心里。 与鲸骨峰的雄奇不同,隐秀峰更加秀美,从远处看去有女子之态,山上景色亦佳,时常能见到流泉飞瀑和建在山腰上的阁楼;偶有仙鹤飞过,叫声清脆;这里的规矩也不似鲸骨峰那么严明,给看守弟子看了名牌后便可上山。莫少游身份特殊,在隐秀峰上很是有一番名气,虽然两次剑试他的名次都很靠后,但这并没有令他的名声受损,在大多数人眼中他的修为是不容置疑的,两次剑试都是输在运气、兵器和铸剑谷的功法术法上。 宁安略微打听便知道了莫少游的住处,他顺着山道直奔山上去。 莫少游刚从莫桑山回来不久,一切恍惚如梦,他在莫桑山小石湖大闹了一场,不仅坏了那里的阵法机关还害得阎琳喂养多年的黑莽被无名抢走;按说一般人胆敢这么放肆早就在莫桑山死了十次了,但他不仅毫发无损,还被莫桑山弟子礼送回来;只是这一切丝毫没有让他觉得好过,相反,回到隐秀峰后他的心情十分低落。 这一次莫桑山之行自己虽然毫发无损,但却输了个彻彻底底,被无名牵着鼻子走,险些使铸剑谷与莫桑山、青锋派结仇不说,赵胜的事也很难再查下去了;而无名的身份也仍旧是一个谜。 回来的路上他脑海中一直在想那个叫做无名的男子,他根基雄厚,剑术高深,同时也极有心机,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玩弄的团团转;他身上还有太多的谜团,他的身份,他的目的,他为何会掌门的重光剑气...种种问题搅得他心绪不宁,以致于宁安来看望他的时候他还不时的出神。 “莫师兄,在蜃楼幻境时多谢你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些礼物不算贵重,只是聊表心意......”, 宁安说话时莫少游却只托着腮呆呆的看着桌面,既不说话也不看他,宁安不觉有些尴尬,轻声道:“莫师兄......‘, 莫少游抬起头看了他片刻,这才突然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歉意的挠了挠头,道:“对不住,小师弟,我近日遇上了些烦人事,有点心神不定”, “师兄遇上了什么烦人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莫少游笑了一笑,摇了摇头,道:“罢了,今天不说这些扫兴的事”, 这个小师弟善则善矣,但论及心智比自己尚且不如,又能够出什么主意?当下道:“小师弟,赵叔叔送你的离火神炉可有用过?”, “那只炉子吗?”,宁安挠了挠头道:“我自己翻来覆去寻摸了几日,始终找不到门道,该怎么用它,就先放着了”, 莫少游不禁笑道:“励兵峰的炉子是炼制兵器和丹药用的,既要懂铸术和医术和炼丹术,又要懂阴阳五行八卦,还要学会控火,博大而又精深,即便是天资聪颖的弟子也要跟随铸剑师学艺多年才能够熟练运用离火神炉,你即便天资再高,一个人闭门造车又怎能学得会?”, “唔...是这样吗?”, 莫少游道:“赵叔叔的离火神炉非是凡品,整个劫界除了我铸剑谷再也找不到几件比这更好得了,赵叔叔赠你离火神炉时已有必死之心,无暇教你励兵峰的炼器之法,你自己寻摸也难寻到什么窍门,你若有心我可以教你,但炼器炼丹一道都是慢功夫,短日内难见成效,将精力花在这上面难免会耽误根基和剑术上的修行,是否要学,什么时候学,还需你自己拿主意”, “...我是要好好想一想,日前修行《神力咒》已花了不少功夫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摘星 嫁入谷家后阎琳便常年住在莫桑山上,很少再回到青锋派来,连阎家也很少回去。莫桑山上需要打理的事务众多,且那里由她多年布局的小石湖,她的未来便在小石湖内的地牢中,而不是在青锋派或是阎家。 不过对于青锋派她是有着特殊感情的,这里承载着她太多的记忆,少时学艺的鲸骨峰,与那名女子初遇的小花圃,和李清河结缘的那一壶青梅酒,那些都是属于她的美好回忆,也是在这里,她与阎烨一同面对来犯的散修,眼睁睁看着二哥惨死,阎烨重伤,经历了阎家的没落,在派内饱受欺凌,那时候多亏了大师兄李清河的照顾,与他结下了缘分,但最终,她却设计让他在最重要的剑试中输给了阎烨,成为折断剑神神剑,摧毁剑神剑心的女人;或许在别人眼中,这是对她的敬畏和赞赏,但在她看来这着实有些讽刺。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无论是愧疚、得意、后悔、庆幸还是兼而有之都无法再回头,她只能将一切的过往都抛于脑后,完走上一条与过往截然不同的路。 低调回到青锋派,阎琳径自来到摘星阁,一路上看着几乎没有什么修饰的原始山峰和已近荒凉的山道,阎琳心中稍安;击败李清河,稳坐掌门的宝座后阎烨没有得意忘形,没有沉迷于声色犬马,还对派内情势有着清醒的认识,这让她与他谋起事来更加放心;若是他因计击溃李清河,侥幸坐上门主之位后便沾沾自喜、得意忘形,那他在阎琳心中便是“不足与谋”的人了。 阎琳踏进摘星阁十里内时便听得些微的风声,察觉到几股神识,知道这里有暗中巡守的弟子,她神识稍稍外放那几道人影便隐去了灵气和神识,不多时到了摘星阁门口,侍首虞从龙走上来前来道:“夫人,掌门正在闭关,不好受人打扰”, 虞从龙是阎烨亲收的弟子,他不参与派内的大比小比,但灵石药草却从没缺了他的,他入山已有近二十年,日夜修炼,却没有人见过他出手,有人猜测他的修为比大师兄林元昊还要高上几分,但猜测始终也只是猜测。 阎琳也不知道虞从龙的斤两,她在莫桑山建了水牢,谋定了未来十年的局,阎烨在青锋派也没有闲着,先是培养自己的嫡系弟子,后是收拢各峰人心,再是于各峰洒下暗子,将整个青锋派完全的纳入到他的掌心;而两人虽然是亲兄妹,对彼此的落子却是不完全知悉的,眼前这个虞从龙便是一个连她也摸不透的人。 阎琳道:“他的寻常闭关,还是在闭死关?”, 寻常闭关乃是砥砺修炼,可以被稍稍打断;闭死关则或是修炼到关键时刻,或是走火入魔,亦或是下定决心限期突破,决计不可受到半分打扰,否则便有性命之忧。 虞从龙道:“只是寻常坐关,但掌门吩咐......”, “去通报一声吧,我有急事找他”,阎琳道。 虞从龙略微犹豫了片刻,终是拱手道:“是”, 剑神之殇,掌门之争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许多人已经不记得此时,但虞从龙却清楚的知道事情的原委,也知道阎琳不仅是掌门阎烨的小妹,莫桑山山主谷重吾的夫人,她本身掌握的那股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她有急事找掌门,那最好还是通报一下的好。 约莫两炷香后,虞从龙从摘星阁中走出,道:“夫人,掌门请您入内一叙”, 阎琳点了点头,莲步款款步入阁中;摘星阁不过一隅,内中算不上气派宏大,但各类陈设却是应有尽有,阎烨的私人藏书地、府库、练功房、会客厅都颇有些布置,相较之下他生活起居的地方就相当简陋了;阎琳步入阁中时向四下里看了看,听说这阁楼内到处都是机关暗道,阎烨安插在各峰的暗子每日都会将密信送入此峰,再由侍从弟子送入暗道经由机关传送到阎烨手中,供他阅览,但阎琳此时并没能看出什么来,这阁楼内的一切陈设看起来都很正常。 “小妹,好久不见”, 大厅的座椅后,一名男子掀起门帘背手而出,高大的身影尽显雄伟之姿,阔面之上长须入鬓,双目中隐有神光,雄姿伟岸,已然有宗师之态。 听的他浑厚的声音,阎琳目光移转到他身上,笑道:“一年未见,大哥雄姿伟态更胜从前,想来功法上已有突破了”, 阎烨哈哈笑道:“终年苦修,又岂能寸功未尽?”, 他没有坐那张金色的大椅,而是缓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亲自斟了两杯茶后与阎琳相对而坐。 “听说莫桑山小石湖出了点意外”, 小石湖事发不过一日间的事,阎琳早已下令封锁这一消息,以免外传,但阎烨对此事显然已经知悉,他消息之灵通倒是在阎琳意料之外。 她没有隐瞒,点头道:“有人夜闯莫桑山,直入小石湖,破了我辛苦布下的大阵,抢走了黑莽”, 阎烨道:“除少游外,只有一人?”, 阎琳点头道:“只有一人,莫少游不过是他任意玩弄的一颗棋子而已”, “三痴不是他的对手吗?”, 阎琳道:“三痴与他只交手片刻,还未能分出胜负,但依我看,三痴的确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么说,此人的修为恐怕不逊于你我二人,亦不下于谷山主了”, “我只能说,论智论武,此人都是一大劲敌,兼之他在暗处,我在明处,若是他纠缠不放,我们很是麻烦;对了,他是用剑的好手,用的剑招却是大哥的成名绝技,重光剑气”, “哦~”,听闻此事,阎烨倒是颇有些兴致,悄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阎琳道:“这几年,大哥的重光剑气可有外传?”, 阎烨摇头道:“不仅没有外传,连施展的机会都是寥寥,师父身死,清河师兄剑心被破,境界跌落后已没有人值得我使出重光剑气”, “这么说来,青锋派内见过重光剑气的也只有一人?”, “不错,只有他一人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