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正文 第一章:荒雪路 山路仿佛连接着天际,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氤氲,薄雾是从雪地里宛如轻烟一样弥散,像一个不真实的幻境,透出不安的气息。 他本不应该在此迷路,然而今天的这条路,也确确实实已经走了第九遍。 萧千夜停在原地思索,耐心转动手上的白色剑灵,也将这条路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如果沿着雪路向上走,四百二十五步后会遇到第一个三叉口,然后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会在九百九十九步之后回到原点。 他是清晨的时候乘着自己的天征鸟来到这里,一晃也不知道到底都过去了多久,等他再想将天征鸟喊回来离开时,那只鸟儿却一直在低空盘旋低鸣,不知是被什么特殊的力量阻止,始终无法回到他身边。 如果按照位置来推算,自己应该还在山腰上附近,山势虽然巍峨险峻,但脚下的雪路却出奇的平整,右侧是光滑的山壁,左侧紧挨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明明身处这样陡峭的险地,周围又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伸手摸了摸山壁的冰雪,目光里透出不解,蹙起眉头——不凉,甚至有些温暖湿润,完全不像是真正的雪山。 再度仰头望向蓝天,太阳也一直明晃晃的挂在正中央,自他入山的那一刻起就纹丝不动,散发着让人不适的模糊光晕。 萧千夜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的表情,自己真的是在雪山中吗?这座位于孤岛最北方的大雪山甚至被称之为禁地,它终年严寒、又有各种异兽出没,万万不可能如此安静,一定是有人故布迷阵吸引他进山! 随后,他心下一沉,豁然将目光投向左侧悬崖,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眼下无路,即使继续绕下去,他一定会第十遍回到原点,若想无中生有,只能尝试眼下唯一的“死路”,对他而言,或许也是唯一的“生路”。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出,一脚踩空,整个人坠入悬崖!紧接着眼前威严耸立的山峦赫然变换了姿态,自山巅开始往地下沉去,天地对转之间,他赫然惊觉自己来到了一处广阔的雪原上! 他心中疑惑,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这里仍然是无风无声,气候温和,除去眼中白皑皑的积雪,一点看不出是雪原的样子。 果然是假象……他赫然咬牙,死死的捏紧袖中那封无名信笺——信纸沉甸甸的,很明显是帝都皇贵们喜爱的流光笺,信中所言,他的两个同门,从中原昆仑山远渡南海来到了飞垣,进入了魑魅之山。 飞垣本名箴岛,是这块海上大陆的名字,它与中原隔海相望,在古老的传说里,它是千年以前,天上的大星坠天落海之后形成的一座广袤孤岛,自脱离天空后,被称之为“飞垣”。 或许是传承了曾经大星上特殊的生命,这片土地孕育出无数神奇的生物,这些人在千百年后被统一唤做“异族”。 在他幼年所学的典籍里,曾经记录着这么一句令人无限向往的话:“九霄云顶,有流岛万千,悬浮于野,宛如大星缀尘寰。云外有云,天外有天,流岛之巅,得黑龙庇佑之处,为神之领域,呼之‘上天界’。” 而他目前所处的位置,正是飞垣孤岛的最北面,七禁地之一的魑魅之山。 萧千夜收起思绪,继续寻找出路,这里也完全不像是真正的雪原,地面反射着阳光,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幻象,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摸摸四周,虽然看不见,但是指尖能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细细触摸之下似乎是一颗老树。 萧千夜耐着性子一路摸索,脑中也在迅速勾勒这附近的地形图,魑魅之山的最外围应该是一片巨大的草海,稍微深入之后就会进入茂密的古树林,而大雪山其实是在最为中心的位置,因为是异族人的聚集地,通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类轻易涉足。 如果按照手指抚摸的触感来推断,自己应当是在古树林中,他明明是在雪山附近落地,为什么一转眼就来到了树林? 继续往前走,雪原上没有路标,冰面如镜,踏过的每一步也无法留下脚印。 出口仍不知在何处,但是腰间的沥空剑却在此时赫然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剑灵感知到了附近其他剑灵的存在! 萧千夜心下一动,心也瞬间提到嗓子眼,顺着共鸣声寻找,原本寂静的雪原忽然掀起一阵猛烈的风,暴风雪在转瞬之间席卷周身,雪粒子强行遮挡视线,让他脚步紊乱大退了几步。 忽如其来的心烦意乱让他用力的握住剑灵,剑气终于开始勾勒,形成锋利的剑风,沥空剑如白虹击出! 眼前的风雪一瞬散去,依旧留下一片诡异的空白,萧千夜默默揉了揉手臂,隐约传出的痉挛却证实了他的剑,的的确确是击中了什么东西。 他往自己右侧走了几步,剑灵的共鸣再度响起,萧千夜凛然提神,有窸窣的脚步声混合着大风吹动的树叶声,剑灵特殊的气息飘荡在四周,紧接着又是一串凌乱的飞鸟出巢声。 对面的剑灵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游丝一般的声音远在天边,又仿佛触手可及,是从高空空灵的传来——“千夜……是你吗?” 这一声熟悉的声音惊得他变了脸色,情不自禁的紧握住剑灵,紧张的寻找声音来源! 天空?他焦急的张望,为什么这个声音会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然而天空一片苍蓝,万里无云,甚至也不见了飞鸟。 “如果是你,你先不要动,这里有高手设下的阵法……”那个声音温柔而冷静,带着几分疲惫,听起来也已经被困许久:“阵眼不知在何处,我无法破阵,只能尽力带你出来,你……跟着青魅剑的声音走。” 剑灵之间的共鸣声再度响起,沥空剑得到指引,带着萧千夜继续前进。 明明目光所及之处是平坦的雪原,然而剑灵带他走的路却是弯弯曲曲,更像是一条林间小道,不知过了多久,先前的声音再度传来:“能听见水声吗?如果可以,继续往前三步,然后屏息下水。” 水流的声音极其微弱,如果只是以声音来判断,恐怕不过是一条小小的溪流。 萧千夜坚定的屏住了呼吸,毫不犹豫跟着她的话走了三步,果然脚下一空坠入水中! 好奇怪,明明身体在下沉,水底却是越来越明亮,一束白光将视线照亮,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水底,焦急的张望着。 “阿潇……”他在水中愕然脱口,目不转睛的盯着水底的人,思绪万千。 他此次是因为特殊的任务才会来到飞垣北面的这座大都市北岸城,这里也是目前孤岛上唯一对外开放的海港城,由于飞垣一贯不喜欢和外界往来,所有外来的旅人都必须在沿岸的海军处登记之后才可以登岛,他的同门自然也不例外,可是最近他并没有收到这些消息,甚至沥空剑也没有感觉到其他剑灵的存在! 眼前景象再度变幻,对岸的女子将手伸入水中,自她掌心弥漫出一条青色的灵光,缠住了他的衣袖,并将他一点点拉过去,水流霎时变得湍急,他也顺势借力,往水底奋力游动。 越靠近水底,她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晰,空气涌入鼻息的刹那,萧千夜赫然发现自己是从海中蹿出! 魑魅之山沿海,中心是巍峨的雪山,四周分布着广阔的古树林和草海,自己过来的时候分明身处雪山,竟然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来到了海岸边! 再定睛,海边的青衣女子面容疲惫,身上有擦伤,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明显松了口气,坐在地上轻声喘息。 久别重逢,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而对方迅速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她的剑灵是一柄青光四射的长剑,此时正竖立着悬在半空中,以剑尖为圆心勾出奇妙的剑阵,青衣女子掌心牵出青色的灵光,如一条灵蛇在海中飞速穿梭。 萧千夜冷静的观察,海平面平静异常,不见一丝波澜,但是在更深的地方,隐约能察觉到古怪的灵力波动。 忽然,她神色大变,豁然向前倾倒,急忙握拳抓住了灵光,似乎在和什么东西用力撕扯!看不见的海底深处突兀的射出几条水柱攻击青衣女子,剑阵受到了干扰开始剧烈晃动! 沥空剑也随之出手,白色的剑灵直接将水柱砍断。 “不行,要跑了……”她焦急的咬牙,还想再挣扎一下,碎去的水柱赫然转变为水刺,云潇大惊失色只得被迫松手,再看方才的海面,剑阵的灵光已经被击碎散落开来,海底发出沉闷的声响,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追丢了。”她叹了口气,无奈的摆摆手,“生门在水中,应该是镜像的阵法,阵眼可能在海上,也可能在雪山里,对方修为远在我之上,我找不到他。” “你怎么会来?”萧千夜并没有在意她所说的那些话,瞥见她身上的擦伤,眉峰紧蹙,“你受伤了,遇上什么东西了?” “几根树枝,不要紧的。”云潇的脸色是掩饰不住的开心,转眼就将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跳起来直勾勾的看着他。 时隔八年,这张脸庞其实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他不在身着昆仑弟子的雪色白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锃亮的黑色军装,象征身份的徽章扣在双肩,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手上依旧紧握着的那柄白色剑灵“沥空”。 萧千夜被她看的微微脸红,连忙背过身去,假装咳了几声:“树枝?是藤妖吧,那是生活在古树林的妖物,不过没有毒,这些伤口一会跟我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云潇毫不在意的拉了拉他,面露担忧:“我们昨夜刚来到飞垣,原想着在北岸城暂时歇脚,可是还没进城就被一群双头鸟怪袭击,之后才被丢进了这里,天澈跟我走散了,算算时间也有一整天了,青魅剑也一直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天澈……”听到这个名字,萧千夜的脸庞明显有些僵硬,心里蓦然冷笑了一声——他的猜测是对的,以天澈特殊的身份,他一定是为了此次天之涯事件来的! 天之涯坐落于飞垣最北边的碧落海下,是一处建立于海底的深海牢狱,在一个月前,帝都逃犯破坏了海防线,将囚禁在此的灵音族首领救走,至今下落不明,他也正是因此临危受命被派过来抓捕逃犯。 飞垣原本就是个异族众多的孤岛,而天澈所在的灵音族,甚至是曾经的“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之一,但是这一族的人在十八年前被当今圣上天权帝一纸诛杀令灭了族,他的师兄天澈,恰巧就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他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云游至此的昆仑掌门救走,自那以后也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故土。 此次特殊任务,帝都高层给了他一个月时间追捕两名逃犯,然而距离时限已经不到三天了,他不仅一无所获,甚至还被来历不明的人困在了山里! 自己虽是飞垣本土人,但在年少之时也曾在中原昆仑山修行,甚至和天澈成了同门,在八年前拜别师门重返飞垣后,为了避嫌,他也就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昆仑山的事情。 他再度暗暗捏住袖中的无名信,蓦然咬住唇,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这封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悄悄放在他桌上的,等他发现的时候,送信人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本来在这种焦头烂额的特殊时期,他必然不会理会这种来历不明的信笺,然而信纸的边缘用了一层特殊的金色封边,在封口上,用不易察觉的暗红色勾画了一个“风魔”的标志。 正是这个标志吸引了他,只要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都知道这个令人闻风丧当特殊组织,这是唯一让帝都通缉多年却始终一无所获的组织。 这封信竟然是真的!这个在飞垣上作恶多端的通缉犯组织给他送信,他们得到的消息竟然比镇守此处的海军还要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章:云潇 云潇轻轻晃了晃他,将他从莫名的沉思里唤醒,心里却是俨然有几分严肃,瞬间察觉到一丝异样——早在来之前师父就曾经说过,他是飞垣名门之后,如今也早已经有了另一个身份,帝都三阁两宫之一,军阁的现任阁主。 萧千夜转眼就镇定下来,空茫的眼睛注视着天空,方才还明晃晃挂在正中央的太阳已经开始夕阳西下,夜色逐渐降临。 他一早就已经出门,之前并没有和下属打招呼,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阵中困了这么久! 然而他一开口,又不由得换了一种说辞,将所有的疑惑收起:“我们从这里沿路找回去,出了古树林会到达一片草海,过了草海就是北岸城,雪山中今晚是万万不能再去了,最近是异族人十年一度的‘百灵大会’,你之前遇到的藤妖和双头金翅鸟都是为此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到了城里还没有找到天澈,明天我会派人过来接着找。” “百灵大会?”云潇看了看他,问道,“天澈不会有危险吗?” “他——应该不会。”萧千夜苦笑了一下,同门师兄特殊的身份只有他这种飞垣本土人才会知道,那是一旦暴露就会面临杀身之祸的身份! 随后,他仰起头寻找一同前来的天征鸟,鸟鸣声忽远忽近,似乎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始终不见踪影。 他有些疑惑望向青衣女子,对方摆了摆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竖线,说道:“你是不是在找那只大鸟?我记得是师父拜访飞垣的时候送给你的,但是我们还被困在阵中,它进不来的。” “还在阵中?”他瞬间又提高了警惕,这才感觉到周遭确实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现在是夏末,又恰逢百灵大会,古树林里怎么也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才对! “这是镜门之阵,你方才所在的位置是里镜,现在虽然出来了,可还是在阵中呀。”云潇提醒了一句,指着那条竖线,小声嘟囔起来,“早就让你好好学了,还好你遇到了我,不然起码得困个十天半月出不去,如果说这条线就是镜门法阵,它的里面是可以肆意捏造的假象,外面才是镜子照出来的真实世界。” 萧千夜啧啧舌没有反驳,其实倒也不是他年少之时不愿意学习术法之道,只是他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久而久之便将重心放在了剑术上。 他尴尬的轻咳了几句,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出去?我在城里……还有些重要的事情,不能耽误太久。” “天之涯的事情吗?”云潇倒是直言不讳,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师兄以前可是专心修道,从来没想过来飞垣,这一次谁劝都不管用,掌门师父都拦不住……” “上个月帝都的大牢里跑了一个人,不仅如此,他还把碧落海下天之涯的囚犯一并劫走了。”萧千夜顿时语气严肃,心知隐瞒也没有用,直接问起:“天澈是不是根本没有告诉你真相?飞垣和中原极少往来,就一个海口给固定的商队走走生意,你们是从哪得知天之涯事件的?” 隐约察觉到对方话中有话,云潇凑近一步,道:“他只是说来找人的,具体的也没有告诉我。” “他要找的人可是有些麻烦……”萧千夜自言自语的,随着夜色降临,古树林更加阴冷潮湿,暗青色的土地出现微弱的波动,就好像是潮涌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按住了手上的剑灵,多年的修行让他们敏感的感觉到地下有什么活动的生物在迅速逼近。 地底的魔物发出警告的吼声,一根“地刺”毫无预兆的刺出,云潇匆忙闪开,然而那根刺却像是活物一般,一击不中之后,竟如灵蛇的尾巴一般横扫而来! 不出一会,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又是一条巨大的地刺猛地抽出,云潇的目光紧随着它的走向,下一刻,青魅剑赫然出现在离开地面十余米的高处,她踩着古树高高跳起,一剑刺穿了那根巨枝! 然而青魅剑刺入之后被吸住一般无法动弹,她方用力想拔出剑,背后一黑,不远的地方又出现了一只同样的触角迎面砸来! 云潇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翻身落回地面,身边已经不知不觉的聚起四条巨大的触角,被洞穿的那条触角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依然挑衅的挥舞着。 萧千夜点足跳起,先是拉了她一把,随后左手一翻,抽出触角上青色的剑灵扔还给她,随即右手沥空剑连续挥动,击退魔物! “是藤妖。”萧千夜正色提醒,剑气勾起屏障,心底却泛起了疑云——藤妖虽然体型巨大,但是性情温和,不是凶残之物,即使百灵大会临近,也万万不应该主动攻击人类! 他随即就注意到了云潇的异常,瞳孔顿缩,不可置信——在被触角撕裂的衣领下,豁然露出了火红色的羽毛,一根一根长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云潇匆忙甩开他的手,紧紧的捂住衣领往后躲避,蓦地咬住唇,神色有些痛苦——身上传来熟悉的疼痛感,她来到这座孤岛不过半日,那些东西就愈加按耐不住了。 “你……”萧千夜才想问,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她目光闪躲,不敢直视萧千夜,而藤妖也在这一击过后迅速钻入了地底不见了踪影。 她在害怕?虽然已经多年不见,但她竟然会在自己面前,如此害怕? 皱眉思考的刹那,萧千夜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当年那个毛遂自荐的女孩。 她出生于昆山,成长于昆山,她的母亲秋水夫人是四峰主之一,但是夫人不仅未传授她剑术,甚至连昆山的心法也是丝毫不让她沾,这个女人固执的让自己的女儿学习女孩子该学的一切,让她饱读诗书,却始终禁止她沾指任何武学。 她本人对此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原本秋水夫人居住的论剑峰就远离昆仑山主宫,她也落的清静,像个与世无争的大小姐,过着无忧无虑却又和昆仑一派格格不入的生活。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自己来到昆仑,远在外地云游的掌门姜清突然返回,毫无预兆的将他收在了自己的门下,并且将他的起居安排在了论剑峰! 这么多年来,秋水夫人居住的论剑峰从未安排弟子入住,而这一次掌门的决定却是让人无法捉摸,得知这件事之后,一贯态度强硬的秋水夫人没有说话,最终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点头默许了掌门的做法。 第二年,她在论剑峰看他练剑整整一年后,终于毛遂自荐的也拜在了掌门姜清门下,从此以后这个女孩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师妹,和天澈一样,是自己唯有的两名亲传同门。 现在想起来,她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之处,最让他不解的,就是能通鸟语。 然而也仅限于此,说起来奇怪,除了天上飞的鸟儿,地上走兽的话语她又是完全听不明白。 如今她的身上竟然真的长出了火色的羽毛? “让我看看。”他压低了声音,仍然是坚持往前一步想要细细察看,不料指尖刚触碰到衣领就被云潇打开了手。 仍是不甘心,萧千夜追问道:“是当年……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伤吗?” “不是!”她毫不犹豫的打断萧千夜,想起当年的往事,脸颊瞬间潮红,连忙又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别多管闲事了,先找到出路再说吧。” “阿潇——”他跟上云潇,脑子里的记忆翻腾倒海——云潇是秋水夫人的女儿,但是没人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夫人曾在年轻的时候下山云游,在返回昆仑之际就已经怀有身孕。 秋水夫人也曾经飞垣逗留了很久很久,甚至在这座孤岛上,留下了自己抹不去的印记。 他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隐情,秋水夫人的过去也是昆仑山上大家心照不宣避而不谈的事情。 他一早就隐约察觉到云潇的身世,或许也跟这座孤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甚至也可能会和岛上形形色色的异族人有关。 对他而言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飞垣上的人类和异族人僵持已久,这过往的恩怨也在大星坠海的千年时间里愈演愈烈,天权帝继位以后对异族更是深恶痛绝,恨不得将其一网打尽,他曾数次命令军阁对异族进行灭族屠杀,甚至在后来帝都的法令里,已经明令禁止异族人出入天域皇城,这些过节越积越多,才导致了现在这样剑弩拔张的敌对关系。 “想什么呢?真的和你没关系,别乱猜了。”她赫然开口打断了萧千夜的思绪,也将方才的惶恐全数收起,这才露出了一如从前的清丽笑容,“藤妖似乎是这种镜门法阵里唯一的活物,如果我没有猜错,跟着藤妖逃跑的方向追过去,应该就会有出口了。” 两人顺着藤妖逃匿的方向走去,沿途有很多擦肩而过的奇怪声响,却又像是隔着一层隐形的镜子,什么也看不见。 “百灵大会……是有一百种灵兽的宴会吗?”显然是被周围窸窣的声音提起了兴趣,云潇眨了眨眼睛,“我听说飞垣曾是天上的大星,它坠入到了海里之后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孤岛,岛上有很多灵兽,甚至有的还修成了人,变成了所谓的异族人,是这样吗?” “嗯。”萧千夜点点头,补充了一句,“九霄云顶,有流岛万千,悬浮于野,宛如大星缀尘寰。云外有云,天外有天,流岛之巅,得黑龙庇佑之处,为神之领域,呼之‘上天界’。传说在云上有无数座飞垣这样漂浮着的流岛,而百灵只是一种说法而已,就现在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异族人已经有上千种了,灵兽就更多了。” “好想去他们的百灵大会看看呢!”云潇惆怅的叹了口气,萧千夜苦笑道,“那还是算了,他们也不喜欢人类,你去了会有危险。” “那天澈呢?”她话题一转,挤了挤眼睛,又狡黠的回到最初的问题。 萧千夜欲言又止,见她好奇的表情又不知该如何隐瞒,既然师兄自己都不愿意多提,那怎么也轮不到他来解释吧? 更何况这个复杂的问题还不是他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还是不想告诉我?”云潇推了推他,在昆仑,她也算是掌门师父的亲传弟子,是和天澈、萧千夜同级,可是两位师兄各有隐瞒,相互之间更是互不往来,不仅不似同门,经常还有些箭弩拔张的火药味。 “或许是天澈自己不愿意提,还是让他亲自告诉你吧。”萧千夜叹了口气,他怎么说也是飞垣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军阁阁主,可是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确实又是束手无策。 撇开别的不提,如果那时候没有她,或许他早就已经成为昆仑山雪下一具白骨。 想到这里,萧千夜的目光又猛然黯淡了下来,虽然仅仅过去八年,但是那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像是被人刻意的抹去了些什么,无论他怎么回忆,都会出现大片的空白。 他唯一记住的,是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化,有一只猛兽像要将他撕裂,甚至双手都长出了奇怪的白毛刺,他在剧痛之下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一脚踩空跌落悬崖! 而在他终于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平安的落在一处山谷里,怀中紧紧抱住他不放的这个女人,就是云潇。 她的身上有几处巨大恐怖的伤口,第一处自胸口到腹部竖切而下,第二处连接双肩横切,第三处第四处分别位于双手掌心到手臂,第五处第六处则在脚踝至大腿,她像是被人生生割开,虽然伤口并不深,但是血流如注将他全身浸湿! 而最让人不解的是那些剑伤的来源,那明显是被她自己的剑灵“青魅剑”割开,也正因为如此,伤口上残留的剑气让血液不会凝固,一直流到他清醒才慌忙的帮着止血。 在那之后,也不知她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刻意隐瞒了什么,云潇再也没有对他提过那一天发生的事,甚至连昆仑上下都没有传开。 但是那一天之后,掌门师父和秋水夫人看他的目光明显沉重了许多,连一贯不和他往来的师兄天澈,都破天荒的来看望了他几次。 萧千夜心里比谁都清楚,师兄的并不是为了他的伤而言,以师兄的身份,他更像是在调查着什么。 不久之后他因家中传来的噩耗提前结束了昆仑的修行,在整理完行囊之际他就已经做好了此生不再踏足中原的准备。 “呵……”不知为何,萧千夜忽然发出一声苦笑,明明有了那样的觉悟,为什么还是会在接到风魔来信的一瞬间就深信不疑?为什么还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准备的落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 他心里终究是放不下,甚至无比期待那封信是真实的,哪怕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也还是想再次见到她。 随后他的思绪被云潇兴奋的声音打断:“快看前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那里有一团奇怪呈螺旋状的光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章:蛇仙 “快来!”云潇赶紧拉着他小跑来到光晕前,萧千夜提高警惕,第一时间本能的伸手试探——能感觉到强烈的吸力,冰冷的风从对面吹来。 “我来吧。”云潇显然知道他并不会玄门法术,她将剑灵竖立,掌心拖住剑尖,伴随着口中呢喃的术语,一道青色的灵光自手心开始往外扩散,像一只灵蛇钻进了光晕里。 “剑阵·惊蛰。”她一声厉斥,青魅剑荡起惊人的灵力,引得天空雷云聚起,响雷轰鸣而下! 随即,光晕的对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同一时刻,眼前的空气也开始出现镜子一般的裂纹! 然而“镜子”后面的景象又让两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寒气,透过裂缝,巍峨的雪山再次出现在眼前!他们方才是从海边穿越了古树林,按道理应该会来到外围草海,可是为什么,眼下竟然又回到了雪山里? 镜门法阵通常分为里外双世界,镜内的世界一切都是假象,而镜外的世界除了会让人迷失其中以外,它的一草一木都应该是真实的才对。 云潇哑然回头望了一眼他们来时的路,满眼惊愕——古树林消失了,他们方才就一直走在这条险峻的荒雪路上! 对方的镜门法阵,竟然里外都是假的! 来不及等她再细细思考,萧千夜一把将她拦在了身后,沥空剑出手在原地留下一道锋利的剑风将两人围在中间。 他神色严肃,紧张的看向半空中。 这条荒雪路仅够一人行走,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他们的头什么,蛇仙倒是咯咯笑个不停,转过头来:“原来军阁少主也还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难道我这么多年所听闻的那个萧千夜是假的不成?你对异族,若是有对这位姑娘半分的关心,那得有多少人现在还好好活着,是不是呀?” 蛇仙话中有话,并没有明说,云潇小心的看了一眼萧千夜,他虽然面露不快,但是也只是抿了抿嘴,没有回话。 其实她还在昆仑之时就听说了很多关于萧千夜的传闻,如今看起来,那些恐怖的传闻似乎是真的? 不可能吧?她心底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好直接询问。 蛇仙看出了她的犹豫,用蛇信子碰碰她,忽然眼眸一沉,扭过身子,低声问道:“这位姑娘修的是什么心法?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有几分熟悉,那是我飞垣上独属灵凤一族的特有气息。” “灵凤一族?”云潇重复着蛇仙的话,又看看萧千夜,对方眉头紧锁,似乎是被这几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她接着问道,“也是异族的一种吗?” “嗯,算吧。”蛇仙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飞垣上曾有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灵凤一族虽然不属于其中,但是更被尊为百灵之首,如今也仅剩一人而已,今年的百灵大会,也不知道那位大人会不会来。” “那位大人?”云潇好奇的道,“在昆仑山,能通人语的灵兽已经非常罕见了,而能让您尊称为‘大人’的人物,一定很不一般吧?” “小姑娘嘴巴倒是挺伶俐。”蛇仙赞了一句,想起那人,巨蟒的眼睛里竟然满是憧憬,“她已经好多年没有一点消息了,上一次有人见到她还是在八年前的天域皇城,好像是为了一个什么事情来着……” “为了天征府的灭门案。”萧千夜接下蛇仙的话,表情不知何时变得恐怖起来,连带着语气也仿佛如至冰窟,“八年前天域皇城发生了一起震惊朝野的灭门案,天征府在一夜之间被灭,现场被大火烧毁,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除去当日并不在府内的两个儿子,其余人,连同家仆,无人幸免。” “嗯……是有这么回事,百灵之间也传得神乎其神的。”蛇仙也意识到了什么,识趣的闭了嘴,萧千夜冷哼一声,却继续说了下去,“那场火烧了几天无法熄灭,是灵凤一族的凤火。” “话虽如此,但是天征府的事情必然不是她干的,凤姬大人不会做那种事。”蛇仙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依然坚定不移的为那位大人辩护。 萧千夜冷笑,不屑的道:“她一个几十年、几百年都现身不了一次的人,又是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你们尊她为百灵之首是你们的事,对我而言她也就是个普通异族人。” “哼。”气氛瞬间就有了火药味,蛇仙也索性直言道,“那一日唯一幸存的只有您的兄长,他难道不是更可疑吗?您不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千夜瞪了大蛇一眼,却又无法反驳——天征府灭门案发生的时候他还在昆仑山,大哥为什么不在家,又到底去了哪里,这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疑惑。 可是大哥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一直对这件事缄默不语。 云潇并没有打扰两人之间的对话,仔细想起来,八年前萧千夜确实是因为家中惊变,提前终止了昆仑的修行。 她默默想起了近些年听到的关于飞垣的事——三阁两宫一会,这就是现在飞垣大陆的基本形式。 墨阁,军阁,镜阁,分别统治着飞垣的政治,军事及经济,帝都以祭星宫为最高级祭祀场所,以丹真宫为最高医药中心,而凌驾于三阁两宫之上的,便是由当今天权帝为首的皇室六子及四都主、三城主组成的“双极会”。 这些政客,军官,商人,贵族联手将整座孤岛变成他们手中随心所欲的玩偶。 而帝都天域城的中心就是皇室所在,被一道皇门围在其中,出了这道门就是贵族区,萧氏一族所在的天征府就在那里。 她一直都知道萧千夜是飞垣名门贵族之后,初次见他,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觉,他身着一身锃亮而帅气的衣服,一个刹那看得她有些迷离。 从小到大她的眼里只有无尽的白袍蓝底,师兄师姐们一个个貌若天人,谈笑之间尽是修道之人该有的飘然,而这个从遥远孤岛独自一人来到昆仑山求剑的男孩,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然而萧千夜极少谈起自己的家族,但是那一定是他心底最为重要的东西,因为他经常在夜深的时候,独自一人对着一个小小的家徽发呆。 云潇低下头去,在袖中取出一枚陈旧的徽章,这枚银黑色的徽章有她半个手掌大小,虽然看起来年岁已久却是透出一种入骨的冰凉, 在徽章的中央,镌刻着一只她叫不出名字的异兽,似白虎,又长着一双黑色翅膀,一双眼睛更是用了珍贵的蓝宝石雕成。 “这个……你带着?”看到她掌心的东西,萧千夜眼睛一亮,一扫先前的阴郁,也终于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啊。”看到他爱惜的抚摸着家徽,云潇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那是在她入门两年后的一天,一整天的生活即将结束,她收拾好剑灵正要返回论剑峰,就在此时,萧千夜的身影赫然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出现在眼前,他倒立着,脚挂在突出的岩石上,身体尽可能的往前倾。 被吓了一跳,云潇连忙跑上前去,伸手把他拉了回来:“怎么了?你在干什么啊?你这样很容易掉下去的,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 萧千夜一个翻身站好,眼睛却是直直的看着万丈悬崖,咬牙道:“我的家徽掉下去了,这里有路可以下去吗?我要去把它找回来。” 他居然要去万丈悬崖深处找一枚家徽?那么小的东西掉下去就是已经习得御剑术的师兄师姐们都束手无策吧? “喂,你等一下!”眼见着他真的就准备找路下去,云潇一把拉住了他,“你、你别乱来啊,下面可是万丈悬崖,还不知道有什么猛兽呢!要是真的那么重要的东西的话,我让栖枝鸟帮你找回来就是了,你那个东西长什么样?” “就一个这么大……圆形的,上面刻着一只、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猛兽。”他焦急的比划着,涨红了脸的样子却惹得她捂嘴直笑。 这个木疙瘩一样的人,竟还有些可爱? 还记得那个时候帮他找回家徽时他的表情,明明开心的要死还是要故作镇定,别扭的跟她说了一句“谢谢”。 也就是从那件事之后,萧千夜才开始真的把她当成师妹看,在惊讶与她剑术飞速成长之后,他的脸上也终于也不再有她入门那天所表现出的不解和不屑。 这样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八年前,从飞垣传来噩耗,萧氏一族一夜之间被灭。 她还来不及多了解些什么,萧千夜已经收拾好了全部行囊,除了剑灵沥空,他没有要带走任何东西的打算,一身干净的白衣已经换下,梳起了头发,一个瞬间宛如时光倒流到了他初来之际。 她没有挽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唯一留下的,就只有现在她掌间的这枚徽章,八年前临别之际,他亲手交给她的徽章。 明知一别也许不会再见,他还是将最重要的至宝交到了她手里。 蛇仙停在半空中,蛇尖指向下方:“到千仞壁了,再往前就是万灵峰,是百灵大会的中心,昨天那人就是掉在那附近,你们得自己走进去找了。” 两人同时望去,那里云层重叠,月光竟是从云中折射而出,甚是惊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章:神守 放下两人之后,大蛇不告而别。 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像是有很多不同的生物从这里路过,这些脚印都朝着一个方向——万灵峰。 天征鸟顺从主人的命令继续在天空中等候,萧千夜则紧紧拉住云潇,小心翼翼的道:“跟着我,山里危险,不要走丢了,我和、我……” 他犹豫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出了他的顾虑,云潇接下话:“你是不是想说你和山里面的异族人有过节?我早就看出来了。” “嗯……”萧千夜尴尬的咳了几声,被声音惊动,旁边的雪地里蹿出几只小兔子,对着两人蹦蹦跳跳了几圈,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一溜烟跑出好远。 云潇看了看兔子,又看了了看萧千夜,眨眨眼睛:“连小兔子都这么怕你,难道这几年我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萧千夜皱眉问她,不等她回答,又自言自语感到有些好笑,主动接下了话,“其实我也能猜到是谁,天之涯的事情也是她告诉天澈的吧?” “嗯,夫人其实也是好心……” “好心办坏事吗?”萧千夜却是不以为然,云潇口中的那位“夫人”正是当今天权帝的亲妹妹,双极会成员之一的明戚夫人,早些年云潇的母亲秋水夫人游历飞垣的时候,和明戚夫人成了故交好友,两人也经常书信往来。 双极会原本就是权力的中心,明戚夫人虽然并不涉政,但是很多敏感的事情也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天之涯的事便是如此。 云潇倒是一点不认同,反驳道:“可夫人说了那是对天澈很重要的人呀!如果现在不告诉他,以后他一定会后悔终生的。” “那你知道天澈到底是要找什么人吗?”萧千夜反问了一句,果然把她问的哑口无言,摇头叹息,“来之前他肯定也没有告诉你吧?你跟来干什么,飞垣很危险。” “你告诉我不就行了?”云潇念叨了一句,“你又不回来找我,还不让我自己来吗?” “知道了你会为难的。”萧千夜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 剑灵同时发出共鸣,中断了两人的谈话,萧千夜也瞬间恢复了警惕,拉着云潇往旁边更深的雪里走去。 在前方不远处并肩走来两个人,悄无声息像是从空气里凭空出现,那两人有说有笑,一人宛如白衣鬼魅,长着长长的耳朵,淡金色的头发,是山野精灵所化成的人类男子的样子,在他身侧是一个蓝色长衫的女子,水蓝色的头发宛如碧海的波浪,他们看似在行走,实际双脚都未着地,倒更像是幽灵鬼魅在漂移。 不是人类——萧千夜和云潇对望了一眼,立马发现了异常,如果剑灵之间的感应不是同门,那么对方一定不是正常人类。 不出几步,那两人忽然警觉的顿步,转过身来,细看之下,两人的皮肤都是苍白透明,眼眸中闪烁着细细的明光。 男子率先靠近,他仅仅披了一件雪色单衣,看起来极为单薄,女子也随后跟了上来,看见他们,却是出人意料的迎上来,热情的拉住萧千夜的手,开心的道:“好难得啊,少阁主这是第一次来百灵大会吧?要我带路吗?哎呀!还带了位新朋友呢!” 萧千夜甩开她的手,也终于认出了这两人,七块异族禁地有七位神守,眼前的两人便是魑魅之山神守阡陌和碧落之海神守真央。 “咿呀,还是这么不近人情。”真央一溜烟回到了阡陌身边,冲两人吐了吐舌头,若是单凭外貌,她看起来还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然而飞垣坠海已经上千年了,谁也不知道这些山鬼海仙到底活了多久。 能在这里遇到他们,看来距离百灵大会的中心已经非常近了。 阡陌显然不像真央般友好,他瞪了一眼活泼开朗的同伴,板起了脸,正色道:“百灵大会可从来不欢迎人类,更何况是军阁的人。” “我也不是来参加你们的百灵大会的。”萧千夜也索性直言问道,“昨天夜里我有个同伴被双头金翅鸟丢到了山里,至今都没出来,不知道两位可曾见过?” “双头金翅鸟?”阡陌正托着下巴思考,真央已经等不及凑过来,“又是那群喜欢惹事的鸟怪啊,我们来的时候沿途听见灵狐族在谈论,说是遇见了一个幸存的灵音族后人呢!但是他的穿着很奇怪,像是中原来的,还带了一柄剑,你要找的是不是那个人?” “他被扔到哪里去了?”萧千夜连忙追问,真央扑扇着大眼睛,绕着弯子继续说道,“十八年前灵音族被军阁诛杀灭族,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幸存者,竟然会是少阁主的熟人?” 灵音族?灭族?云潇心下一惊,惊愕的看着萧千夜。 师兄天澈的身世她并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是被云游的掌门师父救到了昆仑,受了重伤,一直在四峰主之一的青丘真人处疗养,所以师兄虽是掌门师父的弟子,却也深得青丘真人真传,剑术又是与萧千夜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很少提起自己的事,这个看似温和的大师兄,骨子里却是比萧千夜更加的冷漠。 这次来飞垣,师兄说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他原本执意一个人来,是师父不放心,这才允许自己跟过来。 “真央。”阡陌喊回自己的同伴,似乎是不愿意多做纠缠,随手指了个方向,“那人跟着灵狐族一起进山了,既然是灵音族后裔,进入万灵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两位趁早离开比较好。” “师兄是灵音族后裔?”云潇惊讶的重复着山鬼的话,脸色大变。 她经常听明戚夫人提起灵音族的一些事情,夫人似乎对这一族的人格外关心,几乎每次去昆仑都会和母亲谈起,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聊而已,原来是因为天澈师兄是灵音族的幸存者? 灵音族是被军阁赶尽杀绝的种族,而军阁近几代的阁主,都是萧家的人。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气,不敢再去细想两位师兄之间的关系。 萧千夜默默握紧她的手,这确实是他一直不愿谈起的关系。 灵音族沿海而居,本是得到海洋祝福而诞生的种族,他们分布在羽都境内,善歌舞乐器,很多年以前,甚至有一位美丽的女子迷倒了当今圣上,被接进宫,赐为贵妃。 飞垣上人类和异族的关系原本就箭弩拔张,然而天权帝的喜怒无常又给这种复杂的关系火上浇油,那位贵妃名为蓝姬,是灵音一族的首领,在入宫两年后,生有一女。 这个新出生的女婴和她的姐妹们不一样,她不仅没有得到“公主”的称号,一出身就被严厉的监控起来,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五岁,天权帝忽然以“玷污皇室血统”为名,赐死蓝姬,颁布诛杀令,剿灭灵音一族。 而负责执行命令的正是军阁,时任阁主就是他父亲,萧凌云。 自他第一天来到昆仑看见对方脖子上的蓝色印记,他就已经认出来师兄是那一场大屠杀的幸存者,而师兄也必然认出了自己所穿的那件衣服正是军阁的队服。 然而两人竟然说也没有说穿,甚至还成了亲传的师兄弟。 但是——灵音族的幸存者不止师兄一人。 在他回到飞垣接手军阁之后,也终于有权力调查一些成年旧事,被囚禁于天之涯的灵音族首领,就是当年那位贵妃的女儿蓝歆,另外还有一个叫“天释”的男孩被送进了帝都的大牢“缚王水狱”。 天权帝似乎在用异族人做什么隐秘的实验,而再详细的情况就已经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 “走吧真央。”阡陌不耐烦的拽住同伴的衣袖,真央倒是有几分不舍,幽灵一般飘荡到云潇身边,勾起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姑娘长得好生漂亮呢!难道是少阁主的心上人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故意想要揉揉对方胸口,指尖才碰到身体,真央忽然脸色一沉,惊讶的后退了几步,愣愣脱口,“这是……灵凤之息?”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那里缠绕着一团人眼无法明视的火焰,明明在燃烧却是入骨的寒冷。 “我看看!”阡陌也是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同伴的手,两人不约而同的用诧异的目光再度打量起云潇——她身形高挑,手持一柄青色长剑,同样身着一袭青衣,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确实是个非常清丽的女子。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同时察觉到些许异常——她的眉目之间似乎真的和那位大人有几分神似? 阡陌尴尬的咳了几声,忽然就转变了态度:“这里是千仞壁外,若是要进入万灵峰,必须得会架天桥,二位不如与我们随行吧,这样山中的灵兽便不会伤害你们。” 萧千夜心知两人无事献殷勤必是有其他目的,但眼下这确实也是唯一能顺利进入万灵峰的办法,他拽了拽云潇,低声提醒:“跟紧我,一步都不要远离。” “嗯。”云潇显然也看出了山鬼海仙的异常,不由得按住自己的胸口。 这里像有一团看不见的火焰,一直无休无止的灼烧着。 几人顺着路一直往上,走了好一会,绕过一道山壁,眼前忽然就没了路,只见对面的山峰层层叠叠,高耸入云,月光从稀薄的氤氲里弥漫出来。 阡陌示意他们停下,独自走上前去,一直走到悬崖边,他抬起双手振袖一挥,原本空荡荡的悬崖上赫然掀起一阵凛冽的寒风。 细看之下,风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冰珠,逐渐凝结成一座天桥,径直蔓延到对面的山巅。 真的是天桥! 云潇惊叹的看着眼前,不知如何言语。 就在此时,月光被更厚的云层掩盖,山里面一下子暗了下来,周围亮起莹莹鬼火,再看四周,竟有无数座天桥悬浮在空中,甚是壮观! 天桥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但是井然有序,在桥的附近还飞舞着各类的鸟兽。 “这便是架天桥了。”真央虽然还是笑盈盈的,但语气之前明显没有了先前的轻浮,她拉住云潇往桥上走去,叹道,“百鬼夜行,百灵聚首,这可是飞垣上十年一次的盛宴呢!可惜现在你能见到的异族已经不及坠海前的十分之一了,也不知道这百灵大会还能持续多久啊。” 海仙的声音带着一种浓厚的孤独,空灵盘旋,引得盘边天桥上的行人纷纷驻足,然后恭敬的行礼。 萧千夜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自他入主军阁之后,已经在天权帝的命令下追捕过不少异族,然而和今夜的场面对比,自己见过的那百种异族也不过只是沧海一粟。 他们有着如此惊人的数量,如此庞大的种族,可依然在人类的步步紧逼下,将生活的范围缩小到羽都镜内的魑魅之山和东冥境内的禁闭之谷。 究竟是人类的贪婪无度,还是异族的本性太过软弱?至少在他所接触过的上百种异族中,无一例外均是弱小的种族,连师兄天澈的灵音族也不例外。 飞垣终究是容不下弱小。 “过了天桥就是万灵峰,少阁主这身衣服过于醒目了。”阡陌好心提醒,真央更是直接,她的掌心翻起海水的波浪,顺着萧千夜的队服抹过,海水浸过衣襟,只见原本黑金的队服赫然换成了一身水色长衫。 “呀,真好看。”她乐滋滋的欣赏自己的杰作,又冲着云潇眨眨眼睛,“怎么样,是不是比那件队服好看?” “嗯,好看,倒是有几分昆仑弟子的样子了。”云潇冲真央竖起大拇指,竟然还真就顺势夸了一句。 “用障眼法换衣服有什么用?他们又不是不认识我。”萧千夜无奈的摇摇头,作为现任军阁阁主,他平日里的职责就是巡视飞垣周边四大都,加上几次大规模的任务,他这张脸早就是无人不知了。 “那就再来个面具吧。”阡陌顺着他的话,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鹿角面具,反手就给他戴上,又指了指桥的尽头,“这下去不知道有多少异族和灵兽呢,少阁主还是小心点,不要狼入虎口才好,毕竟你要是在山里出了什么问题,军阁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对大家都不好的。” 知道对方只是在玩笑,萧千夜索性也懒得回话,纵使军阁纵横飞垣,但魑魅之山和禁闭之谷这种异族人的汇聚中心仍是极少涉足的,哪会有什么兴师问罪呢? 云潇牵住他的手,又帮他把面具戴正,这才认真的说道:“现在就换你就跟着我吧。” “你也得戴上。”萧千夜冲阡陌使了个眼色,“她是人类,她进去一样很危险。” 阡陌和真央互望了一眼,这才又拿出一个鹿角面具递给云潇。 他们心中明白,这个女子应该是不需要的,她身上隐约透出惊人的灵凤之息,那本该是只属于百灵之首灵凤族的气息! “我要收桥了,你们可站稳了。”阡陌提醒了一句,真央连忙挽过两人的胳膊,脚下的冰珠随即烟化城水雾,海仙踏着水雾徐徐落下。 周围无数座天桥也开始消失,各类珍奇的百灵坠落在万灵峰,厚厚的云层散去,月光又开始倾斜而下。 万灵峰是魑魅之山的最高峰,这里出人意料的地势平坦,形成一个天然的巨大圆台,凛冽的寒风被隔绝在山外,已经有数百人在这里席地而坐,带着自制的美酒开始畅饮长谈,灵兽趴在外围懒洋洋的晃着尾巴休憩,天上各类的鸟灵也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山鬼海仙的到来引起一片轰动,不一会儿他们身边就聚过来几个人,萧千夜连忙拉着云潇往人少的地方躲去,真央撇了他们一眼,悄悄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章:天澈 人数太多了……萧千夜不由得擦了把汗,他们身边就躺着一只硕大的三尾红狐,懒散的瞅了两人一眼,又沉沉睡了过去。 萧千夜轻轻碰了碰剑灵,剑灵传来熟悉的共鸣,这一次则是在提醒他们,同门就在附近。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除去那只打盹的红狐,另外还围着十几只各色各样的小狐狸,在狐狸群不远处,有一伙人围成一圈,端着小酒碟正在兴致勃勃的聊天。 那伙人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格外古怪,应该就是灵狐族。 萧千夜再度将云潇的面具戴紧,低声道:“我们小点声去找找天澈,之前他们说了,天澈是和灵狐族在一起。”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云潇紧跟着他,这才问出了一直没问出口的疑惑,“他们身上没有人的气息,又带着一种非常特别的灵力,和现在我们身边这些完全不一样。” “是这里的神守,一个是魑魅之山的,另一个是碧落之海。”萧千夜解释道,“一共有七个,驻守着七大禁地,虽然能化人形,但都不是人类,据说他们是坠天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百灵大会他们应该都要来,我们还是离得远点,不是所有的神守都和他两一样好说话的。” “嗯。”不知道飞垣上到底还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云潇只得收起好奇心,一路跟着萧千夜。 他镇定自若的穿梭在灵狐族中,忽然有一只修长的手递过一个小酒碟给他,那人一开口声音尖锐的有些刺耳,但是又是万分的热情:“这是哪里来的小哥呀?跟族人走散了吗?要不要加入我们先喝一点暖暖身?” 萧千夜本身不喜欢异族,但此时还是冷静的接过了酒碟,碟中的酒水泛着神秘的金色细光,甚是诱人。 “这是十年前百灵大会那会儿留下的金酒,今儿给挖出来了,尝尝吧,可美味了。”灵狐族拍着手,几个好客的已经站起来把两人往人群里按,狐群里开始唱起听不懂的歌谣,引得周边其它的异族人也挤过来凑热闹。 “阿潇……”他紧张的拉住云潇,生怕一会就被挤散了,就在此时,一只手赫然搭在他的脖子上,在他耳边悠悠叹了口气。 “师兄?”猛然发现身边的人正是自己正在找寻的天澈,天澈将他手上的酒碟端走一饮而尽,顺势把两人从狐群里拉了出来。 “师兄!”云潇也认出了他,没来得及开心,天澈毫不客气的劈头就是一顿训,“你们俩在干什么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要命了?要不是剑灵感知到了你们在附近,你们是不是还打算跟这群狐狸喝上几杯?” “当然是来找你的嘛。”云潇小声嘟囔了一句,天澈却转而瞪了萧千夜一眼,“她不知道轻重你也不知道吗?你还真就带着她跑进来了?” 他拽了拽萧千夜的衣服,面露疑色,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两人的面具,问道:“这东西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是太白仙鹿的鹿角做成的,一般人可弄不到。” “是这里的神守给的。”萧千夜压低了声音,看见师兄脸上意料之中的惊讶,他指了指过来时候的方向,“我们先前已经在山里遇到了三圣灵之一的蛇仙,过来又碰上了两个神守,百灵大会应该是今晚,你竟然还和一群狐狸搞在一起,我才是要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天澈顿时板起了脸,三人小心翼翼的躲到了边上。 “我没有他的消息,我也在找他。”萧千夜当然知道师兄指的是什么,沉吟了一下,“跟你说实话吧,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从帝都‘缚王水狱’里逃出来的逃犯,不仅如此他还从天之涯劫走了蓝歆,现在整个羽都都在找他,我比你着急的多。” 他不由得拉下脸,这才想起了最开始始作俑者的那封信,拿出来递给天澈,继续说道:“你自己看吧,风魔都比我都早知道你们到飞垣了。” “风魔……”天澈接过信展开,只见内容上竟是详细描述了他和云潇的情况,连时间地点都分毫不差。 “你是被这封信引进山的?”天澈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萧千夜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里,脸色也比方才温和了许多。 “我进山没多久就被困住了,然后遇到了阿潇,我本想直接带她回城里去,却又被莫名的术法带回了雪山,蛇仙说你被扔到了万灵峰附近,所以我们才找进来。”萧千夜简单的告诉天澈自己一天的经历,转而问道,“你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虽然是灵音族后裔,百灵大会的人不会伤害你,但是要是传出去灵音族还有幸存者,你会被帝都弄死的。” “我没得选择。”天澈顿时厉声,引得周边异族纷纷转过头来。 “你们先别吵了,大家都看着呢。”云潇小声摆摆手,两人同时摆过脸去,也不理会对方,各自找个了地方坐下。 “喂……”云潇左右为难的看着两位师兄,想了想还是先跑到天澈身边,“师兄……” “你别管。”天澈仍是毫不犹豫的一句话就把她堵回去,目光一顿,落在她被撕破的衣领上,大惊失色,连忙给她拉了拉,小声道,“怎么回事,这一天你遇到什么东西了吗?这个伤口……” 他随即警觉的看了一眼萧千夜,对方正一脸不快的看着他。 天澈转过身遮住云潇的伤,问道:“这个伤口有没有给其他人看见?” “没呢,放心。”云潇稍稍掀起鹿角头套,天澈又给她直接按了回去,责备道,“这是神守给的东西,能暂时挡住你身上自己的气息,你可千万不能取下来。” “师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云潇指了指那群狐狸,小声的道,“你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了?” “我被双头金翅鸟扔下来之后,就摔进了狐狸群。”天澈尴尬的咳了几声,“我原想去找你,可是剑灵之间没有共鸣,你应该距离我很远,灵狐族又是热情好客的种族,非要拉着我一起架天桥,我也只好就顺着进来了。” 她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不解的问道:“那我们怎么出去?” “这里没有路。”天澈也是摇摇头,“只有等今夜百灵大会结束之后,混在人群里回去了。” 夜色越来越深,周围的异族人也越聚越多,已经有些喝多的躺在地上打着呼噜。 趁着月光再度被云层掩盖,萧千夜焦急的踱着步,天征鸟还在外围,冒然闯入只会暴露自己身份,更何况……他皱眉看向天澈,那个师兄明明就急着要找人,现在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天澈应该还有所隐瞒。 他虽然这么猜测,但也只能干着急。 “千夜,你别到处转了。”云潇忙把他拉了回来,指了指前方,“快看,灵兽都聚过去了,好像来了什么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在万灵峰中央处赫然站立着一个红裳女子,她身形高瘦,长发及腰,虽然远远的背对着,但依然透出摄人心魄的气质。 “你们……快回来!”天澈一把将两人拉了回来,慌忙藏在一块巨石背后。 他紧张的伸出头仔细打量着中央的女人——即使隔着十几米,依然能感觉她身上汹涌澎湃的火焰气息。 她的手上握着一柄长剑,比昆仑的剑灵还要再长上几寸,但是剑身如同火焰一直燃烧。 就在此时,只见她掌心的长剑猛然幻化,最后竟落成一只同样燃烧着火焰的凤凰! “炽天凤凰!”天澈陡然失声,萧千夜目光一沉,真的是炽天凤凰!是八年前灭族之夜出现在天征府外的炽天凤凰! 那女子转过身,竟然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庞,但又隐约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虽然眉眼含笑,总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肃穆感。 “她好漂亮啊……”云潇并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只是看见两位师兄错愕的眼神,羡慕的念叨,“师兄,那是谁呀?好多人都围着她转呢!” “嘘……”天澈连忙捂住她的嘴,三人躲在巨石后大气都不敢出,越来越多的异族被她吸引往中心围过去。 “她真的来了。”萧千夜托着下巴,认真的的看着天澈,“师兄,你该不会是特意过来找她的吧?” 天澈没理他,他此次来到万灵峰确实怀有私心,毕竟以他一人之力要从军阁手上救走弟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是如果能得到其他异族人的帮助,或许仍有一线生机,而这个“其他异族人”的最佳选择,无疑就是百灵之首——灵凤族的凤姬大人,凤若寒。 但是在真的见到她之后,天澈的心里又莫名其妙有一点慌张。 在流传于异族的遥远传说里,飞垣曾经是漂浮于九天的流岛,名为“箴岛”,流岛数量众多,相互之间极少往来,而流岛的统治者,则是位于九天之上上天界的十二神。 每一座流岛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寿数,在大寿将近之时,整座岛会发生“碎裂”,最终坠天。 灵凤族能被尊为百灵之首,是因为在飞垣濒临毁灭的坠天之际,是她出手,耗尽自身灵凤之息托举整座孤岛平安坠落在大海上,并将箴岛改名“飞垣”。 灵凤族得到炽天凤凰的祝福获得了长久的生命,但这终究是逆天的行为,凤姬大人也从此落下严重的病根,自此便极少现身。 她并不是每一届的百灵大会都会来,但是一旦来了,那必然会引起轰动。 她很少再插手飞垣上的事情,即使是十八年前灵音族的灭族屠杀,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百灵之首……或许也只是大家的一厢情愿。 就在此时,身边的巨石忽然动了一下,三人一惊,“巨石”抖了抖落在身上的雪,忽的站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巨石?分明是三圣灵之一的九尾白狐!只是因为身形巨大,又不知在这里熟睡了多久,才会被冰雪掩埋了身子,看起来像一块巨石! 九尾甩了甩尾巴,呼了口气,凤姬也笑吟吟的走过来,她才伸出手,九尾就温顺的低下了头,哼哼的靠在她身上。 这么威猛的一只大狐狸,居然会在一个女人怀里撒娇? 随后高空中掠过一条血色大蛇,在它的身边,一只飘着雪花的霜天凤凰也翩翩而至,三圣灵同聚一堂,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高呼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章:凤姬 “异族人越来越多了,要麻烦起来了。”萧千夜皱眉看着这欢庆在一团的人群和灵兽,还在思考要如何脱身。 天澈甩下两人往中央走去,他将竖立的衣领往下拉了拉,终于露出了一直掩饰着的蓝色印记——那是只属于灵音族的特殊胎记,是一个水纹状纹身。 “嗯?”一下子就注意到这个特殊的印记,凤姬的目光顿时望向了天澈,近看之下,她连眼眸都是火焰一般,随手就遣退了周围的人。 蛇仙噗嗤噗嗤的嗅了嗅,巡视了一周,好奇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没找到你吗?” “他们?”天澈用余光扫了扫萧千夜和云潇,他们带着神守给的鹿角面具,竟能将气息隐藏的连蛇仙都无法发觉吗? “大蛇,让他过来吧。”凤姬依旧笑吟吟的,她靠着山壁坐下,又冲天澈招了招手,“是灵音族的孩子吗?六十年前的百灵大会,我还见过不少你们的族人,他们向我展示了引以为豪的歌舞,那景象我至今都还记得。” 天澈没有接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跟她开口。 见他面露难色,反倒是凤姬率先长叹:“十八年前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只不过那时候我尚在沉眠中,如今你来百灵大会,可是有求于我?” “我确实有一事相求。”天澈礼貌的拱手,在百灵之首面前,竟是有几分深藏于骨血中的敬佩和害怕! “何事相求?” “实不相瞒,我曾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恩师所救,带回中原昆仑山修行至今,直到不久前意外得知当年走失的弟弟尚在人世,这才匆忙返回,他是从帝都逃出来的,还劫走了关押在天之涯下的我族首领,现在军阁在羽都镜内搜捕他们,不出数日,他们一定会重新落到军阁手中,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天澈的情绪俨然失控,身体不住颤抖。 凤姬依然安静的看着他,只是火色的眼眸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聚过来的几位神守。 天澈接着说道:“我不敢强求它族的涉险相助,我也知道现在的飞垣是人类的霸权,只求您能告知弟弟和首领的具体位置,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拼死相救!” “我来此之前,发现羽都镜内北岸城内驻守着大批军阁士兵,进入山中之后,又察觉有人设下镜门法阵,原来都是为了追捕他们吗?”凤姬冲碧落之海神守真央使了个眼色,问道,“他们可有逃出海?” “没呢。”真央赶忙回话,“军阁一早就把海岸线封锁了,没人能逃出去,魑魅之山的入口也全都封闭了。” “确实也不在山中。”魑魅之山的神守接下话来,“山中镜门法阵不知是何人所为,而且,阵眼所在处极为隐蔽,属下曾几度找寻皆是无功而返,这法阵来的突然散的也突然,散去之后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凤姬点点头,像是在意料之中,她火焰一般的眼眸穿透他的袖间,一眼就注意到天澈一直藏起来的碧色长剑,赫然开口质问:“你手持剑灵,似乎是现任军阁主的同门?” 天澈慌忙抬头,正巧撞上她的眼睛,那双看透了沧海桑田的眼睛里是令人害怕的肃穆,逼得他不敢有丝毫隐瞒:“现任军阁主萧千夜的确是我的同门师弟。” “咦……”他这一句话立马引起了百灵的骚动,连一直对他热情有加的灵狐族都忍不住睁开了眯眯眼,警惕的注视着他。 周遭的气氛顿时就变得紧张起来,萧千夜拉着云潇躲在一边,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按在了剑柄上。 云潇这才察觉到事态比她想象中更为严重,仅仅是提到了“萧千夜”三个字,她就明显感觉到百灵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 “你为何不寻求他的帮助?”凤姬眼中带笑,不急不慢,“能和灭族仇人的后人成为同门,他或许会帮你也不一定呢?” “他不会帮我,我也不会找他帮忙。”天澈紧咬着牙,“萧千夜对我而言,既是同门师弟,也是不可原谅的罪人,如果这一次他再伤害阿释,我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云潇倒吸了一口寒气,这个以温和著称的师兄,却在这一刻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狰狞表情! 他的目光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悲凉,让云潇也不由得感觉到沉重起来。 萧千夜冷冷的看着同门师兄,对他而言这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身为现任军阁主,他必然不可能为此徇私。 紧着着,天澈镇定了情绪,继续说道:“那一年,我被掌门师父救走带到了昆仑,可是一起逃亡的弟弟却因此走失,我想回来找他,可是身体不允许……我伤的太重了,根本无法下山,没过多久,帝都就高调宣布灵音族已经被彻底剿灭,我以为他一定已经死了,军阁封锁了魑魅之山的入口,也封锁了碧落之海的海岸线,所有的族人都被困在城里等死,等着军阁沿途扫荡,一个不留。” 萧千夜眼眸黯淡,那虽是父辈的恩怨,却也一直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内心深处。 天澈的眼里是停不下的颤抖,分别的那一日,夕阳洒在鲜红的海面上,那是另一种波光粼粼,刺得他几乎不敢睁开眼睛。 他在一处无人点走上了岸,正值军阁换岗,海滩上是难得的宁静。 他松了一口气,想要去找点吃的东西饱腹,就在此时,夕阳拉长了人的影子,直直的延伸到了脚边,他骇然回神,扭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身后! 诛杀灵音族的任务是同时交给了军阁和禁军,军阁负责城内,禁军则负责周边郡县,但无论是谁,都是无一例外的就地斩杀! 他认识这个紫金色队服的人,这个人就是和军阁阁主萧凌云一同前来的禁军总督高成川!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无边的恐惧,即使在不眠不休逃亡之时也从未感觉到的一种绝望的恐惧。 那个高大的身影,手持一把黄金的螺旋巨剑,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就仿佛猎人看见自己的猎物,他弯下腰,几乎是将脸贴到了他面前,然后伸出一只指头,挑开了他的衣领。 “居然还有这么小的孩子活着啊。”那个人看似惊讶的叫起,摊开双手耸耸肩,“所以我才对小孩有兴趣,因为只有孩子才包含着无限的可能呀!” “总督大人,上头的命令是除了蓝歆,一个不留。”他身边的军官面无表情,机械一般的提醒。 年过六十的老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是无限可惜的叹了口气,抚摸着黄金巨剑,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道:“给你一刻钟,尽可能的逃命去吧。” 让人作呕的恶趣味……天澈控制不住的咬破了嘴唇,那一日的恐惧即使放到现在,依旧让他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绝望。 十八年前的一刻钟,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即使是在昆仑那样的清修之所也无法彻底的遗忘。 来不及思索的自己迅速调转了身子,尽可能的往弟弟藏身之所的反方向跑去。 几日未进食,身体已经接近奔溃,然而不知是靠什么强烈的信念支撑着,他迈开大步,跑出了有生以来最快的一次速度! 那样大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士兵,越来越多的人围上前来,他沿着海岸线一路狂奔,几次被潮涌推倒,又挣扎着站起,只求把那个恶魔引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那一刻钟的狂奔在高成川看来却是只非常短的刹那,他几乎不费灰灰之力的追上了八岁的孩子,再也没有一句废话,面带微笑的迎面就是一剑击来! 头部一阵剧痛,震得他站立不稳的摔倒,鲜血流了满面,高成川停下脚步,方才重新握住了剑。 方才那一剑,竟然是用剑柄狠狠的敲击,那个人并不想那么快的放过这个孩子,只是好奇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天澈抬起来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高成川,那个人眼珠豁然放大,大声笑起。 “大人,抓紧时间吧,萧阁主说过今夜有事商议。”也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这样的虐待,他身侧的军官又是小声提醒了一句,余光扫过满脸鲜血的孩子。 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那个军官的脸上,看到一种厌恶和同情。 高成川手中的黄金巨剑高高的抬起——他闭上了眼睛,那本该是他生命的终结,在经历了大逃亡和一刻钟的绝望之后,终于迎来的终结,那本是他当时所期待的,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害怕,不再有饥饿和疲劳的终结。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束剑光从天而降,一个白袍道人仿佛踏浪而来,一把卷起接近昏迷的孩子,他手中耀眼的剑灵在同一时间接下了高成川的黄金巨剑,然后脚下生风在数十米开外落地站稳。 他的意识就是在这一刻彻底的消失,天地海,声音,光芒,全部消失。 凤姬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她的指尖是冰凉的,一点没有火焰的温度,却让天澈的心感到一阵温暖。 她对炽天凤凰招了招,炽天凤凰抖开羽翼,火焰燃烧至最大,整只鸟也仿佛放大了数倍,凤姬跳上鸟背,张开左手,又并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掌心上画了一个的五芒星,喝道:“苍天鹤血,碧落青冥,万里山河,画地为牢。” 话音未落,以她站立的地方为中心,荡起一圈圈火纹状的光芒,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画笔,一点点勾勒出飞垣全境的山山水水! 她蹙了一下眉,抬手在地图上羽都的上方凭空一点,随着她的动作,光圈上的图案又发生了变化,魑魅之山,碧落之海,北岸城逐一浮现! 万灵峰开始出现剧烈的晃动,从土地传来阴沉的嬉笑声,立马就有几只灰褐色的土灵钻了出来。 他们只有一个拳头大小,长着一张怪异的脸,绕着凤姬嘻嘻哈哈的飞舞。 “是土灵?”不远处的云潇惊道,“昆仑的书典上曾经说过,万物皆有灵性,就算是一抔黄土也会有自己的灵,她身边那些是泥土所化而成的精灵,需要施术者自身有极强的灵力才能召唤出来的。” 萧千夜也是暗暗捏了把汗,目不转睛盯着那些土灵,他正好也在找两个逃犯,说不定师兄也在无意间帮了自己! “嗯?”凤姬忽然面露疑色,在她方才画下的飞垣山水图中,似乎有一丝异样的力量在暗中阻止。 在如今的飞垣大陆上,能够使用“点苍穹之术”的除了她,就只剩一个人。 想起片刻前阡陌提到的镜门法阵,凤姬忽然又有些明白过来。 “凤姬大人?”明显也是察觉到了异常,天澈焦急的喊了她一句,只见对方悠悠叹了口气,随手又撤去了点苍穹之术,土灵哄然散去,她脚下的光也瞬间消失。 术法消失的同时,万灵峰上出现一个深陷的大坑,这个术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施术者灵力足够,这个术可以找到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事物! 凤姬提醒道:“有人在暗中阻止我,你要找的那个人,是否对帝都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天澈条件反射般的望向萧千夜,对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似乎也有些意外。 “什么人?”下一刻,凤火袭至萧千夜身前,凤姬身形如鬼魅,瞬间就掠至两人面前,不等二人反应过来,脸上的鹿角面具已经被击裂成两半! 然而在看到萧千夜的刹那,反而是凤姬发出来惊讶的声音:“是你?” 萧千夜按住手中的剑灵,拉着云潇往后退去,凤火如影随形,眼见着就要将两人逼至悬崖边缘。 “回来。”她厉声喝住凤凰,仔细将萧千夜看了几遍——不是他,那个人曾经说过他确实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如此算来,眼前这个就是他弟弟,军阁阁主萧千夜? 她随即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对劲,食指一勾,凤火击中水色长衫,荡出一圈圈波纹,军阁的队服顿时显露在外! 人群里哑然无声,惊愕的看着悬崖边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高呼——“是军阁主!” 糟了! 立马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萧千夜吹起口哨想要找回天征鸟,而凤姬的速度明显比他更快,她转手撩起火焰,转眼就将万灵峰围在熊熊凤火之中! 再出手,萧千夜已经察觉到眼前的女人不同于自己以前接触到的异族,他不敢有丝毫分心,剑锋一转,已是昆仑的七转剑式! 凤姬却并没有再步步紧逼,她的眼睛赫然被其他的东西所吸引,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阿潇!”显然知道她在注意什么,天澈匆忙的想回到云潇身边,他才跨出一步,九尾白狐甩了甩尾巴把他扫到了另一边,血色大蛇也收敛了懒散,认真的道:“灵音族的幸存者,不要多管闲事,在旁边好好看着。” 凤姬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她的胸前缠绕着一团凤火,明明灭灭。 “灵凤之息……”她不可置信的想要靠近一点,然而萧千夜已经挡在了云潇身前,她顿时有些不快,一挥袖,炽天凤凰应声变换成长剑的形态! 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灵兽化剑,这是飞垣三圣剑之一的流火! 她脚步轻盈速度极快,但是长剑出手又是极其沉重,每一击都像有万斤沉重,逼得萧千夜不得不步步退,而凤凰所化的长剑是火焰状态,两柄剑交错之时会绽出绚丽的火光! 长剑直逼两人胸口之际,只见一道白光凭空出现,缠绕住流火剑,逼着凤姬停了手。 “你太护着他了。”凤姬转手收起剑,流火落回炽天凤凰的形态,抖了抖翅膀。 那道白光化成一个模糊的身影,刻意改变了声线:“凤姬大人何必跟两个晚辈动手,我本意也只是想拖住他而已,并不想真的伤了他。” 谁在说话?萧千夜警惕的看着这道白光,那个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山里传来,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拖住他?”凤姬冷哼一声,“看来那两个逃犯确实对你们很重要。” “还请您不要插手此事。”那人笑了笑,“我原只想将他们困在魑魅之山外围,也没想到他们会误入百灵大会深处,倒是多谢了两位神守好心带路,现在百灵聚集,这几个人我就带走了,还请凤姬大人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凤姬并未退步,皱眉看着云潇胸前那团凤火。 那人赶紧又道:“您心中疑惑之事我们也已经调查许久,稍后必会登门拜访解释清楚。” 见她不说话也不再阻拦,白光赶紧裹住萧千夜三人,幻化成的人影礼貌的鞠躬,随即带着三人腾空而起,消失在天野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章:箴岛传说 白光将三人放在魑魅之山外围草海,然后化成一团轻烟,散的无影无踪。 “出来了……”天澈惊讶的看着四周,这里的草丛有一人高,因面积广大被称为“草海”,它一边连接着古树林,另一边就是羽都的港口城市——北岸城。 对方竟然在眨眼之间就将他们从万灵峰带了出来? 回想起片刻前的冲突,天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脸问萧千夜:“那人认识你,他想要拖住你,又不想伤害你,到底是你什么人?” 萧千夜脸色铁青,也在细细回想着——那个声音有几分熟悉,让他想起一个熟悉的人。 云潇拽了拽天澈,提醒道:“是镜门法阵的施术人,对方有意隐瞒了气息,但是声音是从阵眼传出来的,距离万灵峰应该不是很远,能进入到深山里的,会不会是异族人?” “是风魔的人。”萧千夜极力克制着愤怒的情绪,终于开口,“一开始就是风魔故意将我引入山中,如今又主动出手把我带出来,师兄,风魔目的不明,你弟弟若是落到风魔手中,只怕不比落在军阁手中好多少吧?” “风魔为什么盯上他?”天澈一针见血,逼问道,“你告诉我实情,他若只是一个普通的逃犯,也不至于你亲自出马过来追捕吧?” “……” 萧千夜沉默不语的样子让天澈更加着急,就在他准备催促之际,萧千夜却是率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是从缚王水狱逃出来的,师兄,讲实话我不觉得你弟弟有那个本事从那里逃出来,更不觉得他能以一己之力破坏天之涯,他其实、其实……” 帝都的格局分部并不是随便的,东侧是军镜墨三阁鼎力,到了西侧才是丹真宫,祭星宫,最南面则是地下监牢缚王水狱,那里关押着数量众多的异族,由专人看管,跳出三阁两宫双极会之外,直接隶属于天权帝一人。 “其实什么?”隐约察觉到事情不简单,天澈的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焦急的追问。 “在我进入军阁后,曾今去翻过那里的一些资料。”话到这里,萧千夜更是压低了声音,即使面对自己的师兄也不敢有丝毫放松:“我确实在一份名单上,看到了一个叫天释的名字,他灵音族幸存者,原本是死刑犯,后来被送到缚王水狱里成了实验体,但是具体是什么实验,我也不知道。” “实验……”天澈陡然怔住,张了张嘴,感到一阵恐惧。 萧千夜继续说道:“缚王水狱建在天域城南侧星罗湖水下百米,是禁军的管辖范围,又被大家叫成‘阎王殿’,但凡关进去的人,就没有自己能出来的,你弟弟六岁被捕,应该没有什么武学根基,他不可能自己逃出来的。” 确实……天澈心中一寒,如至冰窟——明戚夫人传来消息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缚王水狱不是一般的监狱,阿释不可能自己逃出生天才对! 等一下,明戚夫人?他赫然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一把按住云潇,颤颤的问道:“阿潇,明戚夫人的来信你可有看到?是什么样子的?” “好像、好像是一张很漂亮的信笺……”云潇努力想了想,只见天澈的眼眸顿时亮起,取出了一封信,急道:“是不是这样的?” “对对对,就是这种信纸!”她赶忙点头,接着接过天澈手中的信笺,仔细翻看了几遍,疑惑的道:“娘说过这种信纸叫流光笺,是飞垣的皇室贵族们喜爱的一种珍贵纸张,但是明戚夫人从来也没用过,娘还奇怪怎么夫人忽然转了性子,开始用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天澈和萧千夜对望了一眼,同时倒吸了一口寒气——是风魔假冒明戚夫人送的信! “那封信后来莫名其妙就丢了,怎么也找不到了。”云潇补充了一句,问道,“师兄,那封信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问题还大了。”萧千夜抢过话,已经意识到事情远比自己想的更加严重,“我要先回去军阁,风魔的事情也不能坐视不管了,师兄,你带着阿潇先去城里找个客栈休息,把剑灵收起来,不要被人察觉到你们的身份,有消息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你?”天澈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但是他已经着急的往城里走去,云潇赶紧一把拉住他,小声嘀咕道,“你就这么走了啊?” 萧千夜习惯的摸了摸她的头,虽然有些不舍,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他继续耽搁下去,只得先安慰了几句:“阿潇,你跟着我这不安全,你先和师兄一起,晚一点我会去和你们汇合的,放心吧,有剑灵在我能知道你们在哪。” “可是……”她还想再嘱咐些话,天澈已经拽着她走了几大步,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萧千夜,唠叨道,“别可是了,人家手下一堆比我们安全的多,行李都被鸟怪弄丢了,我们得先去城里补一点,完了你先去睡,我还得去找人。” 云潇并没有理会喋喋不休的师兄,她偷偷回头望了一眼萧千夜,对方僵硬的笑了笑,无奈的摆摆手。 同一时间,万灵峰那块雪碑上记载了飞垣的真实历史,甚至还记载了回归天空的方法! 帝都的真实目的,无疑是占有那块雪碑。 他们在攻陷白教之后,将教内典籍全部转移到了祭星宫,并且派军阁将领驻守此地。 萧奕白就是现在伽罗白教的驻守者,借着特殊的身份,他曾几度想要追查云秋水的过去,只可惜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忠实的教徒们竟然也是守口如瓶,让他们用尽了一切的办法也无法知道先代教主的真实身份。 他只知道教徒称他为“迦兰王”,白教历代教主都有自己的封号,“迦兰王”不是真名,只是封号。 迦兰王是否和灵凤族有关,他们不得而知,毕竟这千年里,灵凤族唯一的后人,只有凤姬一人。 “人是你放走的,你要给我一个交待。”凤姬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能解开仓鲛封印的人是灵凤族,能得到海之声的人是夜王,萧奕白,你可要小心了。” “我明白。”萧奕白点了点头,望向远方,“太子会让我们来调查此事,就是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凤姬大人自己也要多保重。” “呵……”她冷冷的笑了,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飞垣坠海不是流岛的寿命将至。 分身消失的同时,万灵峰下浛水涧中,萧奕白悠长叹了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怎么样?”一双手立马按住了他的肩膀,来回用力摇晃,萧奕白连忙推开他,道,“能怎么样啊?继续查呗。” 面前的青年裹着一身华丽的银狐大衣,手上还抱着一个精致的暖炉,仍然是冷的直哆嗦,焦急的跺着脚,又问:“凤姬什么都没和你说吗?” 萧奕白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从她手上把人救走已经惹得人家很不高兴了,而且凤姬原本就不太关心飞垣的事情,此次前来百灵大会也完全就是撞巧而已,我就算是想套话,她也不见得愿意告诉我,你也别老是打她的主意了,赶紧去做自己的事。” “可她有问题呀!”那人瞪大了眼睛,搓了搓手,“坠天之前一定还发生了其它的事情,只要能弄清楚,就能知道坠天的真相,就能……” “公孙晏!”萧奕白厉声制止,对方张了张口,只得嘟着嘴不再多话。 萧奕白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公孙晏是当今镜阁阁主,公孙家族本是从东冥迁居到的帝都,如今也早就成为帝都三大权贵之首。 这个贵族公子用权倾天下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他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帝国左大臣,母亲则是天权帝的二姐明镜夫人,镜阁掌握着全飞垣的经济,在排外的飞垣本土,这是和中原等地最大的贸易往来机构。 加上晏公子与明溪太子私交甚好,更是方便了他往来各地毫无阻碍,晏公子看似商人,事实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政客。 但是除去这些,他本人对飞垣的历史似乎更为好奇,曾经多次深入各大古迹,调查坠天之事。 大星坠海,无疑和灵凤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凤姬行踪诡异,深入浅出,也没有给他任何可以接触的机会,而萧奕白,是他可以接近凤姬的唯一纽带,毕竟八年前天征府的灭门案,只有他们两人最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孙晏轻咳了几声,紧了紧银狐大衣,碰了碰他,问道:“现在怎么办?你有办法找到天释和蓝歆两个人吗?话说回来,他们真的还在城里吗?萧千夜都把这里挖地三尺了都没找到人,会不会早就跑了啊?” “还在城里。”萧奕白点点头,“刚刚凤姬在万灵峰用诛天地之术找人的时候我就看过了,确实还在城里,公孙晏,我先回军阁看看千夜,你去接人,明早在小秦楼汇合。” “哎——你等等!”公孙晏赶忙按住他,生怕他丢下自己就跑了,“你、你弟弟那边怎么办?你从他手上抢人,可不要被发现哦……” “千夜那边……太子有其他想法,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公孙晏面色一沉,神色古怪,嘀咕道:“说倒是说了,但是——哎,你等会……” 萧奕白笑了笑,打断他的话,“我送你出去吧,太子应该快到了。” 话音未落,萧奕白已经将他整个人裹在一团白雾中,也不听他继续唠叨,直接把人从山中送了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章:碧落海 萧千夜返回军阁分部的时候,夜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没等急的团团转的下属们迎过来,他已经挥袖遣退了众人,只对着其中一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军阁分部位于海岸边,隔壁就是海军总部,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海军里仍然亮着灯。 “元帅回来了吗?”萧千夜这才开口问自己的属下,少年紧跟着他,他看起来比萧千夜还要年轻许多,点点头接道,“元帅傍晚就到了,已经派人过来找了您三次。” “可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元帅说要等您亲自回来,应该是关于天之涯的事情,少阁主可要现在过去?” 萧千夜已经一脚踏进了门,随手点上蜡烛,铺开一桌子的文牒大致翻看着,边看边询问:“等会我就过去,征帆,今天什么情况?” “仍然没有未发现逃犯的踪迹。”叫征帆的少年从桌上找出一份文牒递给他,“不仅如此,城内一年一度的海市蜃楼也如期开始了,有很多外来的商人聚在小秦楼,想抓几个罕见的异族回去卖钱……小秦楼和公孙家似乎有些渊源,我们不好太过深入。”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萧千夜若有所思,帝都内最大的酒楼名为“秦楼”,传闻和公孙家有点关系,而北岸城这座小秦楼据说是新开不久的分店。 海市蜃楼,明面上不过是个大型的交易会,实际上是一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特殊贸易,除去各种稀世珍宝,人口贩卖也是屡禁不止。 只不过这背后涉及巨大的利益链,就算是军阁,通常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过度管制。 但是小秦楼地处闹市,又是官宦商贾的聚集处,两个逃犯,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不被发现。 萧千夜拿出地图,仔细看着海岸线——灵音族善水,是从海水中诞生的异族人,虽然如今早就失去了水中生活的能力,但是海边的浅礁处,仍然是最为可疑的藏身之所。 萧千夜眉头紧锁,论武学,现任军阁众将个个身手都堪称一流,然而,一旦他们任务中遇到涉及玄门术法的,往往就会陷入无法解决的困境。 忽然,征帆想起了一件事,连忙说道:“少阁主,今天早些时候,少爷曾来找过您,见您不在又出去了。” “他怎么来了?”萧千夜脸色顿时露出意外之色,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万灵峰上那个熟悉的声音! 属下口中那个“少爷”,是他的双胞胎兄长——萧奕白。 大哥常年驻守伽罗,北岸城的任务也没有交到他手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找来? “他找我有什么事吗?”萧千夜立马又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的问道,“出去多久了?” 征帆想了一会:“有好一会了,但是少爷说过还会来找您。” 萧千夜眉峰猛地一蹙,咬牙沉默了半晌——来者不善,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词。 自他从昆仑山归来,算算也有八年了,这个大哥的改变,他看在眼里,惊在心底。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其实是大哥那双眼睛。 飞垣上的人类瞳色大多呈青碧色或者深褐色,皇族是淡淡的浅金色,但是这个大哥,在自己远去昆仑山的时光里,他的瞳色竟然变成了一种让他心寒的冰蓝色! 这并不是天生的,甚至也不会一直保持,大哥幼年的眼睛,确实是和自己一样的青碧色。 他从未见过这种瞳色的人,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有这样的眼睛,那只有他们萧氏一族家徽上,那只异兽是冰蓝的眼睛! 关于家徽上那只异兽,他也曾经好奇的寻找过相关的资料,无奈飞垣与世隔绝太久,岛上竟无一点记载,反倒是年幼在昆仑山时,一本名为《山海经》的书中找到过相似的异兽。 穷奇,《山海经》上是这么称呼那只异兽的,传说中的四凶兽之一,至于萧氏一族的家徽上为什么会出现凶兽,萧千夜也不得而知。 风魔来了,大哥……也来了。 几起震惊朝野的灭门案都是风魔所为,天征府的案子,他也一度怀疑是风魔所为。 大哥……真的会和风魔有关系吗? 他顿时感到一阵头疼,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少阁主,您需要先休息。”征帆也看出了他的疲惫,这个:“别告诉我你也找不到,你肯定不是来这游玩的吧?一定是看见我这么久了毫无进展,特意过来帮我的吧?” “咳……”萧奕白尴尬的咳了一声,萧千夜顺势又道,“你最擅长这些了,帮帮我吧,总不能让我拿军阁主的头衔压你,毕竟你还是我大哥。” 他看起来好声好气,像是央求,实际则是根本不容他反驳。 他从未料到这个速来雷厉风行的弟弟,会突然用这种方式来要求他。 “怎么?有什么问题?”见他久久不语,萧千夜转过来,直勾勾的盯着他,观察着他微妙的表情变化。 “你都肯开口求我了,还能有什么问题?”萧奕白笑了一下,这才跟着他走到了海水里。 海水没过脚踝,那是属于碧落之海特有的阴寒,潮起潮落之间,萧奕白的脚下浮出光圈,他闭上眼睛,仔细倾听海水中的微弱声响。 在万灵峰的时候,诛天地之术曾将方位定位在海上,确实有奇怪的术法在掩饰着什么东西。 自蓝歆失踪转眼就是一个月,早在伽罗之时,他就曾用星盘算过位置,然而一直有奇怪力量干扰,他引以为豪的司星术也仅是很模糊的将方位停在羽都。 祭星宫那边也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最开始他也以为是帝都有意为难,而现在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找不到具体地点。 此次两人逃脱原本就扑朔迷离,而蓝歆是拥有特殊能力的异族,加上羽都和伽罗天南地北相隔过于遥远,他对司星术的结果也没有在意,找不到,原本就在情理之中。 而现在,他站在近在咫尺的碧落海海岸边,术法依然无法明确具体位置。 萧奕白这才严肃起来,认真的看着脚下术法——灵音族不是特别强大的种族,暗中干扰的力量更像是来自深海。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不同寻常,然而仍是面不改色,冷静的道:“他们一定就在这条海岸线上,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看不见?”萧千夜追问道,“是有什么障眼法吗?” “倒不像是灵音族所为啊……”萧奕白意味深长的叹息,目光却是如一道尖刀般扎进了深海。 碧落海是飞垣连接中原的纽带,中原来的旅人会乘船渡过南海,进入碧落海,然后在沿岸的北岸城登陆,方才正式达到飞垣。 碧落海海面平静,如同一块美丽的翠玉,即使在暴风雨的天气,这里也掀不起一丝波澜,就好像水下面有什么奇特的吸引力,将一切都吸入了其中。 每年,半数以上的船只消失在这一片宁静里。 据说那些船只都是突然消失的,没有一点预兆,甚至一前一后的两艘船同时进了雾里,出来之后就已经少了一艘,没有人听过求救声,也没有人看到船上的求救烟火,就那么突然的不见了踪影。 碧落之海在中原,被称为“魔鬼海域”。 六十多年前,在飞垣和中原的贸易往来还不似今日这般艰难时,中原的一位皇帝也曾派出船队来到这一块的海域想要解开碧落海的秘密。 然而这件事却遭到了飞垣明辉帝的严厉警告,甚至不惜派出海军阻拦中原的船队,双方在南海和碧落海交界处僵持超过三个月,最后中原景轩帝终于妥协,撤离了船队。 三十六年前,明辉帝次子明泽篡位夺权后,下令封锁了南海与碧落海的船道,每年只允许固定的客船走官道渡海。 这一政策让两国之间的贸易受到了严重的阻碍,但是飞垣奇特的物资令远方的商人无比垂涎,在官道走不通之后,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交钱走私道,然而没有军队保护的私道危险重重,海魔层出不穷。 但是,即便无数人埋骨于此,在金钱的诱惑下,还是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前仆后继的涌来! 这些侥幸来到飞垣的人第一个落脚点,就是沿岸羽都境内的北岸城。 三十年前,隐约察觉到这一情况的天权帝将海军本部迁移到了北岸城,走私道入岛的情况方才有所好转。 北岸城逐渐成为外地旅人的群聚地,而包围着这座城市的魑魅之山和碧落之海,则成了飞垣本土异族人的集中区。 这座富裕而迷离的城市,流传着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传说——在碧落海的深处,有沉睡着的怪物! 要走私道来到飞垣,必须用特殊的方法将整只船沉入海中,在海中行驶。 深海处一片漆黑,即使是船头安装的照明灯具也没有丝毫效果,但是如果能够穿过巨大的蛇形海流,躲开水中的猛兽,在临近岸边之时就可以看到深海处的明光。 据说那是一束极其强烈的青光,甚至连海中的鲨鱼都不敢接近,借着那束光柱往下张望的话,居然可以看到一座巨大城市的剪影! 这座古城,就是天之涯,在古城的下面,还有七百条巨大的锁链! 这些锁链采取海底最坚硬的海魂石制成,连接着古城的地基,七百条锁链直直立起,宛如“森林”。 在更深更黑的海底,总是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怒吼。 与平静的海面不同,深海处的海流极难掌握,甚至如同灵蛇般绞在一起,若是不小心被海流冲偏了航线,再要找回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私道原本就是不合法的,船只在这里遇了难也不会有人来营救。 这片大海的表面也是永远的风平浪静,像一只狡黠的饿狼,伪装起自己来诱惑食物,谁也不知道这片翠蓝的大海下,埋葬了多少无名的白骨。 这片海域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无人知晓。 今天这片海域深处又发生了怎样的惊变,一样无人知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章:仓鲛 “大哥?大哥!”萧千夜摇了摇僵在原地的兄长,对方猛然回神,脸色铁青。 他顺着大哥的目光望过去,那里是看似平静的海面,而两人都清楚在这片平静下面,隐藏着波涛汹涌的危机。 “千夜,通往天之涯的水道修好了吗?”萧奕白忽然换了话题,指了指碧落海,“天之涯被毁的时候水道一同被破坏了,我记得祭星宫一早就派人过来,怎么修了一个月还没修好吗?” 他口中的那条水道,是人类可以进入天之涯的唯一通道,这条水道耗时一百五十年方才完工,从海军总部一路延伸到深海。 “还没。”萧千夜摇摇头,“水道太长了,天之涯又破坏的很厉害,祭星宫说了起码也得修半年吧。” “半年?”萧奕白皱皱眉,这也太慢了吧?等他们修好,岂不是什么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 “怎么,你想进去看看?”萧千夜疑惑的问他,对方点点头,“你也知道帝都的逃犯没那么大的本事一个人击毁天之涯,不进去天之涯查看情况,就没办法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或许……他背后还有人。” 萧奕白的提醒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缚王水狱是禁军的管辖,若是背后有人相助,难道是禁军的人? 不可能……禁军的高层全部都是些皇亲国戚,没理由帮助一个异族人逃出生天才对。 “走吧,来都来了,我带你进去看看。”萧奕白连忙给自己找借口,他此次前来原本也是来调查两个逃犯的事,只要能拉上萧千夜一起,即使深入到天之涯,海军那边也不会有什么责难。 萧千夜还是不太相信他,但是他已经往更深的海域走去,伴随着他的脚步,海水逐渐向两侧分开,萧奕白弯腰勾起一束海流,指尖的灵光随即涌入,只见海流顿时就活了起来,竟将他整个人包住,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泡泡! 萧奕白在泡泡中冲他招了招手,萧千夜只得跟上他,对方伸出手,一把就把他拉了进去! “将就一下吧,这几天有点累,就不给你另外做一个了。”他轻咳了几声,连忙又解释了一句,尴尬的笑了笑。 覆盖大半个魑魅之山的镜门法阵确实消耗了他太多灵力,而眼下躲在暗处的潜伏者也不得不让他保留足够的实力和警惕。 海泡泡潜入水中,蛇一般的海流在涌动,最多的地方甚至有九条海流交汇,相互撞击产生强大的冲击力。 萧千夜摸了摸泡泡壁,不可思议——这层水壁很薄,似乎是吹弹可破,但是又包围着一种极强的灵力,连剧烈的海流撞击都能缓冲个大半。 大哥在术法上的修为远远高出他的想象,萧氏一族其实是剑术世家,代代习武不涉及玄门术法,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曾多次指责大哥不学无术,但是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萧奕白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海水,虽然是在海中,但是视野依然明朗,有一束强光从深海照出来,他叹了口气:“碧落海海怪众多,每年都会发生多起伤人事件,唯独天之涯附近没有海怪,只怕是忌惮仓鲛吧。” “仓鲛?你是说传说中那只海魔?”萧千夜也提起了兴趣,目光森然的望着更深的海底,“当年听元帅提起过几次,说是一只巨大的鲛,因为通体呈藏青色,又被称为仓鲛,是飞垣上的海域霸主,三魔之一。” “没错。”萧奕白点头接下话,“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吗?” “它还有主人?什么人会养这么大一只怪物?”萧千夜摇摇头,萧奕白赶忙道,“普通人当然养不了,可如果是神呢?” “嗯?”萧千夜这才转过脸,疑惑的等他解释。 “当年从白教运送典籍到帝都的时候,我偷偷藏了几本,其中有一本名叫《箴岛万兽图》,上面就详细的记载了万种灵兽,仓鲛自然也在其中……” “你好大的胆子这你都敢藏……”萧千夜瞪大了眼睛,不等他责备,萧奕白已经无所谓的甩了甩手,继续说道:“仓鲛身长四百米,龙首蛇身鹰爪,蛰伏于水域,鳞片下藏有无数小水虺,但凡有水的地方,水虺能到的地方,仓鲛都能兴风作浪,它曾是箴岛海魔,后来被上天界十二神之一的夜王收服,成为夜王坐骑之一。” “箴岛不就是现在的飞垣吗?至于十二神……谁也没见过,鬼知道是真是假?”萧千夜越听越奇怪,一时也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十二神确实不知真假,但是仓鲛是真实存在的。”萧奕白顿时神色凛然,指了指脚底,“这束青光就是仓鲛的鳞片发出来的,它一直蛰伏于深海,伺机等待着重获自由的那一天。” 萧千夜沉默不语,思考起来——仓鲛的传说是飞垣大陆上人尽皆知的事情,从来也没人担心它会跑出来作乱,毕竟封印仓鲛的人是百灵之首凤姬和七位禁地神守,封印的咒术也早已经藏入了祭星宫深处。 但是如果刚刚大哥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此时的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协助天释逃出缚王水狱的帮凶,就是仓鲛。 缚王水狱同样建立在水底,虽然是人工湖,但是水虺依然能掩人耳目无声无息的潜入。 只是堂堂三魔,为什么要协助灵音族?这一族的背后,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快到了。”萧奕白拍了拍他,只见眼前赫然浮现一道巨大的阴影,同时传来了惊悚的低吼。 再靠近一些,两人互望了一眼,提高了警惕。 古老的建筑全数坍塌,正在修复中的避水诀散发出惨淡的白光,照耀着这座破碎的古城——这里一片荒芜,什么也没有,没有声音,没有人影,死一般的寂静。 囚禁在这里的九千囚犯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而驻守在此的三百海军,也成了陪葬品。 萧千夜攥紧了剑灵:“有办法下去吗?” 萧奕白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原本天之涯是被一层又一层的避水诀包围,然后通过水道进入,而现在水道还未修好,避水诀也仅有几层,冒然下去如果再次遇到震动,只怕古城的地基会支持不住继续破碎。 “锁链断了——”萧千夜指着城里一角,语气已然焦急,“锁链分上下双层,上层是七根主链,绑在天之涯城柱上,下层是七百根分链,用来固定仓鲛,你看——你看城南那根柱子……” 萧奕白只是冷静的按住他,海泡泡继续往深海处潜去,原本树立在海中的七百条锁链开始崩断,至少不下三百条已经完全脱离! 断开的锁链没有沉下去,而是如同灵蛇一般舞动起来。 天之涯下的海流要平静了不少,这样的平静却是危机四伏,虽然没有致命的蛇形海流,但是受仓鲛的影响这里的水温极低,海流是以柱子般的形态砸来,一旦躲闪不及被砸到,那是足以造成瞬间毙命的伤害。 “这怕是早就已经惊动海魔了啊!”萧奕白的眼眸猛地下沉,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在他目光能及之处,赫然看见一双碧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硕大无比,如同一块美玉,连白色的瞳丝也是清晰可见,在睁开之后,居然还朝着他们挑衅的眨眼! 就是那眼皮睁开又合上带起的暗流,逼得海泡泡被推开了百米方才勉强稳住。 看见不速之客被自己眼皮带起的海波推开,深海的猛兽也是得意洋洋的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海魔周身果然围绕着数百只水虺,虽然被剩余的锁链困住,仍然龇牙咧嘴的朝两人嘶吼。 “这就是被天释破坏的天之涯吗?”萧千夜惊讶于眼前惊人的景象,自言自语的道,“是他破坏了天之涯,才导致锁链断裂,仓鲛的封印受损吗?” “不,不是这样。”萧奕白毫不犹豫的反驳,解释道,“恰好相反,是封印先被破坏才会惊醒了仓鲛,部分水虺逃出了封印,然后海魔利用水虺找到了天释,又带着他前来破坏天之涯。” “封印先被破坏?”萧千夜的语气陡然严肃,“封印在祭星宫保管了几百年,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能混进去?” “谁知道呢……”他虽然也在认真思考,可完全没有头绪,按道理来说,仓鲛的封印需要同样拥有灵凤之息的人才能解除,飞垣上真的还有灵凤族的人吗? 他随即就想到一个人,皱眉看了看萧千夜——早在八年前弟弟返回飞垣之际,风魔就已经奉命对他身边的人进行过大量的调查,公孙晏用了一种虽然不人道,但是立竿见影的方法直接就将几人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而其中唯一的未解之谜,就是云潇的父亲,伽罗白教的前任教主“迦兰王”。 如果云潇身上那种火焰真的是灵凤之息,难道迦兰王也是灵凤族的人? 不对、不对呀! 他越想疑问越多,传说中灵凤族得到了炽天凤凰的祝福,获得了“灵凤之息”,可保持自身不老不死,宛如真正的不死鸟! 但是为了延续血统的至纯至净,他们和炽天凤凰签订了血契,承诺不会将“灵凤之息”外传,因而这一族只能同族成婚,一旦和其他异族或者人类通婚,所生下的混血孩子都会无一例外全部夭折! 云秋水是中原人,她无疑是个普通的人类,如果她的丈夫迦兰王是灵凤族的后裔,云潇怎么可能安然活到成年? 难道云潇的身上也还有其他的秘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章:水虺 不等他多想,周遭的海流忽然变得湍急,仓鲛的巨尾在海中微微摇摆,又有几十只逃脱出来的水虺冲着海泡泡飞速扑来。 “先离开……”萧奕白掌下运起灵力,加固了一圈海泡泡,水虺飞速的窜到眼前,张口就是一顿撕咬。 萧千夜只得在一旁看着,手握剑灵又不敢轻易出手,只见萧奕白眼疾手快,赫然将手伸出了泡泡,抓住一只水虺就强行拽了进来! 只见那水虺挣扎了几下,立马就化成一滩海水散开了。 “海水……”萧千夜脑中立马就想起缚王水狱被破坏后的景象——明明大牢的墙壁没有破损,但是牢内满地的海水。 他们同时意识到,天释之所以会逃脱,确实是仓鲛在背后暗中相助! 萧奕白还想再确认一点东西,他把萧千夜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提醒道:“你站稳了,我们靠近点看看那些水虺到底是什么。” “嗯。”萧千夜毫不犹豫的点头,海泡泡晃动了几下,避开汹涌砸来的水柱,不一会儿已经飘到了仓鲛腰际附近。 藏青色的鳞片散发着悠悠青光,水虺穿梭其中,时而成型,时而又溶入了水中。 萧奕白皱着眉头思索,海之声的力量来源仓鲛,但那也未必是仓鲛本体,或许是藏身于鳞片中这无数的水虺? 天释手中的那柄海之声,应该也是其中的一只水虺。 但是……如果真的如他猜测的这样,现在他们身边岂不是有几万把“海之声”? 海魔察觉到两人的意图,缓缓的转过头,巨大的锁链哗啦啦又断开了十几条,萧奕白不敢再过度深入,海泡泡飞速上浮。 无数水虺蜂拥追击,仓鲛摆动着深海暗流,加速水虺的速度! “他想把我们拖入海里!”萧千夜的掌间俨然渗出了冷汗,水虺自杀一样撞击着海泡泡,薄薄的膜上已经出现了深深浅浅的凹痕! “嗯,没事,放心。”萧奕白的声音还是冷静的,掌下灵力暴涨,眼珠赫然变色! 冰蓝色……萧千夜只觉得心惊肉跳,是和家徽上那只穷奇一模一样的冰蓝色眼睛! 水虺察觉到异样,机智的转换了攻击方式,它们在海泡泡三米外停了下来,齐齐抖动着身体,不一会儿,水虺化剑,发出尖锐的鸣叫,继续刺来! “千夜!”萧奕白语气顿变,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已经心领神会,只见萧奕白在海泡泡外重新包裹了一层,又将海水挤压出去,同时,他掌下运起灵咒拂过萧千夜的后背,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站在外层海泡泡里,萧千夜明显感觉到水压变得沉重起来,水虺化成的利剑直接扎了进来,而破开的海泡泡立马修复,竟没有让海水渗入, 沥空剑终于能抖开凛冽的剑气,而他背后的灵咒也在尽力压制过分锋利的剑气,以防误伤到里层海泡的膜壁。 他的手腕微动,那是昆仑的“七转剑法”,是他师门绝学,只要手腕微微转动剑灵,就可以灵活的操纵剑气。 下一刻,沥空剑的白色剑光赫然变换了各种角度同时落下,那是一瞬间的事,然而剑光切过之后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光影,水虺被剑气击碎,又化成一滩海水。 虽然剑影重重,但是水虺的数量依然不见减少,它们快速汇集在一起,竟然开始相互啃食! 萧千夜不敢掉以轻心,如果是在陆地上,他完全有把握阻拦这些水虺,可是眼下是在深海中,以方才下潜的速度来看,他们至少也要一刻钟才能回到海面上。 如果水虺继续这么无脑攻击,海泡泡未必能坚持那么久。 萧千夜回头望着萧奕白,大哥冰蓝色的眼眸正在紧盯着那群相互啃食的水虺,又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赶紧回来。 萧千夜只得先退回到里层的海泡泡,萧奕白严肃的指着那一团水虺,“虺能化蛟,它们是在相互吸取力量!” 果然不过一会,无数条水虺真的凝成一条蛟! 那只蛟身长接近五十米,有着和仓鲛一样碧青的鳞片,灵活的游走,逐渐靠近过来。 危险! 两人几乎同时渗出豆大的冷汗,只见那只蛟越来越快,带动着周边的暗流,竟然控制住了海泡泡的上升! 随后,它同样硕大的眼珠凑到海泡泡前,紧盯着两人,鹰一般的利爪握住海水,竟然将水流变成了剑的形态。 “海之声……”萧奕白灿然脱口,立马意识到那柄水剑同样是海之声,但是不同于方才弱小的水虺,蛟化的剑力量明显暴涨,一击便将外围泡泡的膜壁刺穿! 萧奕白掌下再运灵力,竟是挥掌与海之声对击,海泡泡剧烈的颤抖,终于出现了裂纹。 他一边控制着不让海水渗入,一边袖间环绕的寒风也终于被逼出手,海之声在步步逼近,蛟也张开了血盆大口,妄图将两人一口吞入腹中! 萧千夜俨然也察觉到了这一阵不同寻常的冷风,电光火石的刹那,海泡泡应声而裂,高压涌入的一瞬间,萧奕白袖间三圣剑“风神”卷起一阵飓风,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把拉住萧千夜跳入其中! 飓风的内部,连海水都被吹开,风速上升的速度比海泡泡快得多,不一会儿海面已然近在眼前。 萧千夜也来不及细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耳膜刺痛,一阵恶心。 “出来了,小心!”萧奕白低声提醒,风神再度出手将追击上来的蛟直接打回了海中! 蛟落入海中却并没有如水虺一般散去,它化成的海之声再度凝聚,跳出了水面,穷追不舍! 来不及多想,萧千夜才站稳脚步,掌下的剑灵又再度攥紧,沥空剑朝着左侧倾斜了半分,一道“剑魂”将黑夜点亮。 “剑魂”是七转剑式的第二式,也被誉为最强的一式,“剑魂”切下的角度极为特别并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海之声第二次被击碎,如同一只狡黠的蛇,借着夜色溶入了海水里。 “想跑?”这一次,萧千夜却是主动追出,第三式“剑魄”阻断蛟逃匿的退路,第四式“剑影”出手砍下蛟头,紧随着第五式“剑空”落下,直接将其整个粉碎! 海面哗啦啦的一阵巨响,宛如一场莫名的暴雨,好一会方才恢复平静。 惊魂初定,萧奕白神色痛苦的按住了眼睛,风神也随之散去,重新回到袖中。 “大哥!”萧千夜赶忙上前查看情况,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他紧闭着双眼,呼吸急促,还是逞强的安慰了一句。 他的情绪不知是收到什么波动,又用力的按住萧千夜的肩膀,颤颤的道,“你没事就好……你、你不能再出事了……” 思绪赫然紊乱,眼前景象宛如时空倒流,仿佛又看见天征府前烧的起那一场灭族之火。 “大哥,我送你回去。”萧千夜焦急的想把他扶起来,然而萧奕白却是赫然睁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灵音族找到了,在海市蜃楼里。” “海市蜃楼?” “嗯……”他缓了口气,点头,“还记得下海前我曾经在岸边用术法确定过方位吗?那时候被仓鲛影响无法找到,可能是刚刚的攻击起了什么作用,仓鲛的庇护消失了,灵音族的两个逃犯现在都在海市蜃楼里。” 海市蜃楼…… 萧千夜紧咬着嘴唇,不由自主的望向碧落海。 那是飞垣一年一度的盛会,它的背后涉及庞大的利益团,包括了这座孤岛上最有钱有势的金主财阀! 它最大的靠山,无疑是帝都三阁之一,掌管经济贸易的“镜阁”。 到了宴会的午夜,海面上会架起盛大的舞台,只有得到楼主邀请函的人才可以进入,他们会在海市蜃楼里一掷千金,甚至会贩卖稀有的异族人。 两个逃犯怎么会进入海市蜃楼?总不会是被当成商品准备拿出去卖吧? “你先别急。”看出了他的焦虑,萧奕白反倒是不急不慢,“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我会给你弄到海市蜃楼的邀请函。” 他还想再说什么,萧奕白已经反手捂住了他的嘴,摇头:“铁人也要休息的,你一早出去到现在没合眼了吧?放心吧,以海市蜃楼和镜阁的关系,弄一张邀请函不是什么难事。” “大哥。”萧千夜叫住他,忽然语气就严肃了起来,“你究竟……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海风吹过,海岸边死一般的寂静。 萧奕白的手猛地一颤,一直微笑的脸庞也终于黯然失色,目光落在萧千夜手上的白色剑灵上。 剑灵一贯犀利的光芒却在此刻显得柔和无比,宛如一把温柔的尖刀,一下子刺进了他心里的某一个角落。 许久,萧奕白长叹一口气,竟然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的目的和你一样,又和你不一样,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离去。 萧千夜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越走越远,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也越来越陌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一章:重逢 天微微亮,阳光照进军阁的同时,萧千夜已经醒了。 他手边放着一张精致的邀请函,上面是海市蜃楼特有的图案——一只巨鳌。 这么快?他不可思议的拿着这封邀请函,赶忙出门寻找萧奕白的踪迹。 “少阁主,海军元帅又派人来请您了。”迎面走来的士兵连忙拦住他,怕他像昨天一样消失一整天,“要不您还是过去看看吧,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找您,都来了第四回了。” 这才猛然想起昨天深海处惊险的一幕,萧千夜只得放慢了脚步:“让征帆代我去见元帅,告诉海军天之涯破损严重,海魔封印也已经开始出现松动,请元帅立刻上报祭星宫,请求帝都的支援。” “海魔?”小兵明显还没理解他在说什么,萧千夜皱了下眉,手上的剑灵微微一颤。 是青魅剑的共鸣! “快去。”他支退了手下,出了门往海边走去,果然远远的就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她换了一身罕见的水红色衣裳,蹲在海水里,一只手浸入水中。 “阿潇,你怎么来了?”他走上前去,对方这才甩了甩手,严肃的问,“昨晚上青魅剑颤了一宿,你遇到什么东西了?” “一言难尽。”他叹了口气,云潇不甘心的道,“是不是深海里有什么东西?我检查过了,这片海域不同寻常,怕是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吧?” “你别靠近海,很危险。”萧千夜把她拉回来,“深海里封印着飞垣三魔之一的‘仓鲛’,我昨夜下海检查的时候封印已经被破坏了。” “那怎么办?会不会很危险?” “现在还不好说。”萧千夜摇摇头,因为时间过于久远,仓鲛的传说虽然人尽皆知,但是关于它本身的信息仍然非常的少,只知道那是海域霸主,能够引起滔天的海啸! 如果北岸城发生海啸,只怕半个羽都都要陪葬! “哎……”他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忽然神色一怔,道,“天澈呢?没和你一起?” “天还没亮师兄就出去了。”云潇小声抱怨着,“千夜,最近城里是不是有什么节日啊?昨晚上敲锣打鼓的吵了整整一夜,我从窗子偷偷往外看,发现街上全是人,什么样的都有,还有好多带着面具的,可神秘了。” 萧千夜点点头:“最近是一年一度的海市蜃楼,山里面还有百灵大会,这几天城里确实人多混杂。” “海市蜃楼?”云潇好奇的指了指海面,“是指出现在海面上的那种?” “差不多吧,海市蜃楼是集会,主会场在一只巨鳌背上,每年这个时候巨鳌会靠岸三天,这三天就被叫成海市,巨鳌背上的高楼,就是所谓的蜃楼。” 他攥紧了手中的邀请函,心里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大哥和镜阁阁主公孙晏认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真的给他弄到了邀请函吧? 这倒更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只不过到底是为谁准备的就不得而知了。 想起尚在海市蜃楼中的两个逃犯,萧千夜揉了揉脑门。 “怎么了,头疼?”云潇摸了摸他额头,皱眉道,“怎么这么冰?海风吹的明明就挺舒服的啊……” “是你的手太烫了。”萧千夜拿开她的手,握在掌心,蹙眉,“怎么这么烫?是不是昨晚上着凉了?” “我从来没着凉过!”云潇飞速的抽回手,脸颊已经微微泛红。 萧千夜连连咋舌,确实,他在昆仑山修行十年,这个师妹还真的是从来没有染过风寒。 她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身体比大多数弟子还要好的多。 而唯一的异常就是高于正常人的体温,稍微练一下剑,就会全身滚烫。 若是有机会带她回帝都,倒是可以请丹真宫的大夫好好给她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想到这里,萧千夜问道:“你们现在住哪?我先送你回去,今天还有任务。” 云潇连忙摆摆手,推辞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我只是担心你才特意过来看看,知道你忙,我不会耽误你任务的。” 她一溜烟跑出好远,这才远远的冲他挥了挥手。 “阿潇!”萧千夜追了上去,“你别急,告诉我你们住哪,我让叶卓凡过去守着。” “卓凡果然也在吗?”云潇停下来,“难怪我总听城里的青鸟提起他,他真的是军阁的将领……” 军阁分设十支军团,驯化了十种灵兽,并以此命名,叶卓凡是明戚夫人的儿子,也是现任军阁,青鸟军团的将领,和云潇是从小相识。 萧千夜连连皱眉,云潇能听懂鸟语他是知道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连飞垣上的青鸟也能听懂! 果然是长了翅膀能飞的,她都能听懂吗? 她身上的羽毛…… 萧千夜瞥了一眼云潇,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为什么身上会长出羽毛? 云潇拍了拍手,显得很开心:“我和师兄住在小秦楼,一会你跟卓凡说一句,我先回去等他了,你好好忙,不用担心我们。” “小秦楼?”听到这三个字,萧千夜差点蹦起来,责备道:“城里那么多客栈你们……你们怎么跑小秦楼去了?” “客栈多,可是城里面的人更多呀!”云潇嘟了嘟嘴,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忽然就显得有点生气,小声解释,“我们昨夜回去的时候只有小秦楼还剩两间房了,我看楼里装饰的很漂亮还以为会很贵呢!结果一问,和中原的普通客栈差不多嘛……” “差不多?”萧千夜顿时警惕起来,以小秦楼的规模,怎么想都不会便宜吧? 他细细思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北岸城是羽都最大的海港城,因为贸易发达,客栈也特别的多,即使是遇到百灵大会和海市蜃楼,也不至于全部客满吧? 而且……就算真的客满了,那最豪华最奢侈的小秦楼,又怎么可能正好剩了两间房? “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他心里不安,又不敢让她察觉,只得假意轻松的笑了笑,“正好我找天澈也有点事情,说不定过去他就回来了。” 云潇眨眨眼睛,指着他的衣服提醒:“你穿着军阁的队服来送我吗?我可记得山里那位神守大人说过一句话,说你这身衣服——太、过、醒、目、了!” 确实,以他的身份如果送一个女人回客栈,只怕不到明天这事就得传遍全飞垣。 她是和天澈一起来的,一定不能现在就暴露了身份,否则引起帝都的注意,天澈就会有危险! 可是小秦楼蹊跷,他实在也不放心云潇一个人回去。 “你不会只有这种队服吧?”看出了他的为难,云潇凑过来,又道,“这样吧,你如果不着急就先在这里等我,我回去给你买身便服。” “也好……”萧千夜想了想,他今晚还要想办法混进海市蜃楼里找人,的确也需要一件不起眼的便服掩饰身份。 “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阿潇……”萧千夜紧张的拉住她,再度叮嘱了一句,“你一定要小心,随时看看有没有人跟着,还有……” “这么紧张?”云潇语气一沉,清丽的脸庞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你有事瞒着我?” 萧千夜闭上眼睛,许久,终于轻轻点头:“你们被人盯上了,秋水夫人收到的那封信根本就是风魔寄的,目的就是把你们骗到飞垣来,双头金翅鸟也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甚至——甚至小秦楼也在对方的计划中!” 他焦急的抓着云潇的手,生怕她听的不明白,又继续解释:“风魔的目的是灵音族,天澈一定也会有危险,你跟天澈在一起,我真的不放心。” 云潇暗暗攥手,原先她只以为天澈是来找失散多年的弟弟,而现在看起来,事情远比她想的更加复杂! 风魔……她在脑中回想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确实听明戚夫人提起过,是飞垣上的头号通缉犯! 师兄……天还没亮天澈就急着出去了,那他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她焦急的看了一眼萧千夜,对方也在认真的看着自己,他压低了声音:“你先去给我弄身便服,天澈只要在城里,剑灵就能找到他,还有,城里面人戴的那种面具你也记得买几个,会有用的。” “嗯。”她点点头,“你等我……自己小心。” “我没事。”萧千夜指了指不远处的天征鸟,“我先去巡逻,很快就能追上你,我会在天上跟着你,一会你看天征鸟的位置过来找我。” “嗯。”云潇冲他挥了挥手,起身返回。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萧千夜面色一沉,大步返回军阁,叶卓凡已经拿着今天的新文牒,早早的在庭院里等他。 叶卓凡也是身着军阁统一的队服,只是在胸前别了一枚青鸟的徽章,又道:“征帆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去海军那里汇报天之涯情况了。” 萧千夜大致翻看了一下他手上的内容,都是些帝都的责备催促之词,他不耐烦的盖上,开始安排任务:“卓凡,你带三只青鸟在小秦楼附近盯着,你亲自去盯着,看看楼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是。” “还有——”他语气极为严肃,“海市蜃楼为期三天,今晚是第一晚,我要去蜃楼里抓人,那些进不去蜃楼在外面瞎晃荡的人,你和征帆务必要盯紧了!” “您要去蜃楼里?”叶卓凡惊讶的开口,“少阁主,蜃楼里不知会有些什么人,您一个人进去恐怕会有危险……” “两个逃犯在里面。”萧千夜正色道,“我既然是军阁的阁主,知道了逃犯的下落就必须去,但是,城外一样不安全,叶卓凡,据我所知风魔的人已经来到了北岸城,现在下落不明目的不明,碧落海深处的仓鲛封印又被破坏,恐怕除了那两个逃犯,我们还有更为棘手的敌人要对付。” 叶卓凡张了张口,一时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千夜却是逻辑清晰,一点不慌不乱:“天澈和阿潇现在也在城里,他们也是来找两个逃犯的,必要的时候……拖住他们。” “……” “明白了吗?”他严肃了语气,再度确认。 “属下明白。”叶卓凡连忙领命,不敢有丝毫迟疑。 少阁主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他自八年前回归飞垣后便开始接掌军阁,各大贵族子弟被扫地出阁,顶着从各方面而来的压力,萧千夜硬是一点妥协的余地也没有。 他在军阁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不仅仅是针对高级军官,就是各大分部的士兵也重新进行了筛选。 为此他得罪帝都高层,八年里,帝都不断的提高禁军的权力,目的就是为了打压他。 而今天他又一次深刻的感觉到了这种不顾情面——少阁主是以追捕两名逃犯为首要任务的,哪怕事情涉及同门师兄,他也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还有……”已经准备起身的萧千夜忽然停下来,又转身吩咐了一句,“如果青鸟看见萧奕白,让他来找我。” “属下明白。” “一切小心。” “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二章:藤妖 云潇马不停蹄的往城内赶,手上的剑灵握紧,又再度松开。 确实有东西在跟着自己,她原本可以用御剑术甩开跟踪者,但是师兄说过,御剑术太过招摇,帝都祭星宫也有办法捕捉到剑灵的气息,为了不太暴露身份,即使是被鸟怪扔到了山里,他们都不曾使用。 城里面人群拥挤,很多小贩在沿路摆摊,卖一些她闻所未闻的东西。 他们带着各式各样的华丽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但是仔细观察,仍然能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有的双手如爪,有的发色古怪,还有的身材特别矮小,不到常人一半。 她转过一条街,余光瞥过墙壁,心下一惊——有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在不断游走,它一会钻入地底,一会沿墙爬行。 是藤妖……云潇心里疑惑,但也不敢轻举妄动,绕出小巷,只见藤妖一只触角忽然朝闹市而去,瞬间缠住了几个路人!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人群里爆发出一串惊天动地的哀嚎! 脚下的土地波动了一下,她冷静的移动身体避开藤妖的视线,只见那巨大的触角在空中摇晃着,将路人用力砸向地面! 藤妖应该在魑魅之山,怎么好好的跑到城里来了? 她皱了皱眉,被鸟怪扔到魑魅之山后自己曾经遇到藤妖袭击,现在它该不会是追着自己过来的吧? 随后,一个木桩一样的脑袋忽然钻了出来,它早就发觉到了云潇的存在,冲着她咧嘴一笑,眼珠咕噜转了几圈之后,又是几根触角从不同的方向落下。 果不其然,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又有几根触角从地底钻出,上下包围! 云潇紧握剑灵,手腕连续转动了数下,七转剑式毫不留情! 青魅剑勾起凛冽的剑气直接砍断了触角,脚下剑阵也开始转动起来。 藤妖被击退了一波,却是露出了让云潇疑惑的表情——它呆在了原地,既没有逃跑也没有继续攻击,木讷的眼神变得空洞,露出了人类一般的迷惘,忽然抬起一只触角,竟然是抓了抓自己的脑门。 它怪异的举止让云潇忍不住停手查看,只见脑袋先是在原地转了几圈,眼睛眨的飞快,随即它发出一声惊恐的嚎叫,毫不犹豫的想钻回地底,几条触角也慌乱的收了回去。 “对……对不起!”魔物竟还慌乱的给她道歉,害怕的发抖。 “恩?”明显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云潇还想问的清楚些,然而脚下的触角如针般刺出,她来不及躲避,只能扔开了藤妖先退开了几步,再等她重新站稳,藤妖方才还惊恐的眼睛赫然又变的血红。 这只魔物似乎有点喜怒无常,是被什么人控制住了吗? “姑娘,姑娘!”有个细细的声音在喊她,云潇循声望去,几米外站着一只毛绒绒的大耗子,正在飞快的朝她挥爪子。 她不动神色往旁边挪了挪,大耗子也机智的往她身边靠,伸出爪子指了指藤妖的脑袋,说道:“姑娘,这藤妖住在魑魅之山的古树林里,有七个脑袋,上千根触角,但是这家伙不吃人,出了和蛇仙一样的话? 自己胸前那团看不见的火焰,难道真的和百灵大会那位凤姬有关? “唔……这是哪?”藤妖疑惑的转着脑袋,发觉身边围着一群惊慌失措的人,远处的天空青鸟军团已经在赶过来! “我怎么会在城里!啊……完了!完了完了!军阁不让我入城的,完了完了!我要赶紧回去……” 它着急起来的样子竟然是有点憨态可掬,一下子就把云潇逗乐了:“你别急,你的身上被人下了咒,顺着咒术的指引才会来到城里,你看那里——” 她抬手指了指前方,那里正躺着几个人,哀嚎着满地打滚。 藤妖仍是不解,云潇严肃的解释道:“那是刚刚被你从天上扔下来的人,还好人家会点功夫这才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也就不能轻易放你走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它几只触角同时摇起来,像是在摆手否认,云潇连忙按住它,“你别乱动了,这么大的个子一会又误伤了,我可以给你解开咒术,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被谁弄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藤妖倒是老实,一五一十的说起来,“前几天晚上我太无聊了,就抓了几只双头金翅鸟想和它们玩玩,然后它们就生气了,还用喙子啄我,后来我就不记得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双头金翅鸟!云潇一惊,果然最开始袭击他们的鸟怪就已经被人控制了! 藤妖应该是在玩耍的时候意外被中了咒符的鸟怪咬伤,但是咒术转移到藤妖身上究竟是偶然还是故意?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方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是自己初到飞垣又为什么会被盯上? 她用了咬了咬嘴唇——果然还是因为娘吗? 娘在飞垣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她是个固执的女人,自重回昆仑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自己的过去,甚至立下重誓,终生不再回飞垣。 “姑娘姑娘!青鸟军团要到了!”看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旅兔连忙焦急的冲过来,“快想想办法,它要是被军阁抓走了这辈子就别想再回魑魅之山了!” “嗯,放心。”云潇回过神,按住藤妖的脑门,掌心里的灵力一点点浸入。 藤妖乖乖的站着,眼中的咒符自边缘开始燃起火焰,不一会儿已经消失不见。 “你赶紧跑吧。”她拍了拍藤妖,嘱咐道,“可不要再被人利用了。” “谢谢凤姬大人……”藤妖慌忙将触角收回地下,在逃跑前还认真的跟她道了谢。 云潇哭笑不得,还来不及解释自己不是凤姬,藤妖已经完全钻回了地底,街道发出轻微的波动,朝着魑魅之山的方向快速移动。 “姑娘,谢谢你。”旅兔松了口气,它站立起来也有半人高,伸出胖嘟嘟的爪子带着云潇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边走边说,“我得替那只傻大个谢谢你,要不是遇见你,它肯定要被军阁带走了,到了那个时候就真的是谁都救不了死定了!” “你等等……快停下!”云潇连忙拉住它,摆摆手,“我还有正事要办,也不要你谢我的,大耗子我得走了,有缘再见吧。” “我不是大耗子!”它气急败坏的跳起来,扯下头上的帽子,只见两只兔耳朵噌的竖起来,“我是旅兔族,这对耳朵太醒目了,平时用帽子遮住藏起来而已,你到底哪里看我像耗子了?你是眼神不好吗?” 真的是兔子! 云潇惊讶的摸了摸它的耳朵,兔子也会说话! “我们旅兔族是到处旅行的一族人,只要帮过我们的人,我们都会报答他。”旅兔认真的对着云潇鞠了一躬,从毛绒绒的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她,“这是海市蜃楼的邀请函,我弄了几年了,今年终于弄到了一张,送给你作为谢礼吧。” “海市蜃楼的邀请函……”云潇接过它手上的函,只觉得沉甸甸的还有些分量。 “海市每年年初就会对外发函,这东西在黑市能炒到几万金呢!姑娘,我看你不像是本土人,拿着进去见识一下我们飞垣的宝贝吧。” “可我还有正事,没有时间进去玩,这东西这么贵重,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云潇连忙把邀请函还给它,旅兔蹦蹦跳跳的跑开,怎么也不收,“我还要去山里面看看藤妖那傻大个受伤了没呢!海市持续好几天,你什么时候忙完了再去看看吧!再见!” “挺可爱的兔子嘛……”云潇自言自语的说话,远远的听见天空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天征鸟正朝着她飞来。 “哎呀!衣服!”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正事还没办完,连忙收起邀请函继续往城里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三章:太子明溪 喧哗的街道逐渐恢复了正常,一旁的茶楼上,公孙晏捏了把汗,在他身边,一位紫衣锦服的年轻公子一手端茶,一手敲了敲桌面,他戴着一个面具,一双浅金色的眼眸里竟还含着期待的笑意。 他轻轻抿了口茶,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公孙晏,叹道:“怎么样,失算了吗?这姑娘所用灵术可是有些厉害,连你的咒术都能如此轻易的解开。” “您可别挖苦我了。”公孙晏嘟囔着,奇怪的挠挠头,“不应该啊,那咒术是东冥蝶谷的绝学,祭星宫都没那么轻易解开,她到底什么来头啊……” “这不是你一直在查的事吗?还反过来问我是什么来头。”紫衣公子提醒了一句,“我可是看的很清楚,你那咒术是被烧掉的。” “就是烧掉的才奇怪啊!”公孙晏连忙接话,“之前在万灵峰,凤姬就对她与众不同,现在还能直接烧毁我的咒术……” “凤姬说了什么吗?”明溪太子追问了一句,公孙晏摇摇头,“这你就得去问萧奕白了,他又没带上我去见凤姬。” “魑魅之山里还发生了什么?” “嗯?”公孙晏这才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镜门法阵我倒是一直看着,萧千夜在里镜中,也是云潇用剑灵的共鸣声将他带到了外镜,后来他们逃出镜门,还是她的剑阵起了作用,说起来这昆仑山的剑阵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和萧千夜平时用的剑术不一样啊!” “萧千夜可有异常?”明溪太子压了压语气,继续追问。 “那倒没有……” “……”太子顿住了片刻,目光复杂。 “后来他们遇到了蛇仙,进入到千仞壁,又碰到了两个神守,带着他们架天桥去了万灵峰。” 明溪太子豁然抬眼,打断公孙晏:“你的意思是……蛇仙帮他们,神守也帮了他们?” “确实如此,运气还挺好的。”公孙晏点点头,也是有些不解,“神守帮他们隐藏了身份,所以在万灵峰上他们也没受到百灵的伤害。” “神守帮他们隐藏身份,就是为了带到万灵峰去见凤姬吧?”明溪太子语重心长的提醒,又转过头远远的看着街对头的云潇,能让神守如此大费周章,又能引起凤姬的兴趣,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呵……公孙,你可是帮我弄了个了不起的人过来啊。”明溪太子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默默喝了口茶,调侃了一句。 “我可是为了你才把他们弄到飞垣来的。“公孙晏气呼呼的喝着茶,嘴里嘟嘟嚷嚷的。 紫衣青年眉头一皱,反问道:“我记得我只是让你想个办法把萧千夜变成我们的人,没让你把昆仑的人弄到飞垣来吧?” “我这不是在给你想办法吗?” “你想的这是什么歪办法?” 公孙晏摊摊手,这才着急的跳了起来,忙道:“萧千夜怎么说也是师承昆仑山,也算是半个修道之人,你看他回来这八年可是没对什么事情特别上心过,甚至连天权帝的赐婚都拒绝了,金钱美色没有一点作用,你说怎么办?我只能从他同门下手啊!” 紫衣青年眼一瞪,问道:“人倒是被你骗来了,然后呢?你该不会还想绑了他俩威胁千夜?” “我可没骗他们啊。”公孙晏这才赶紧摆了摆手,“我又没说谎,缚王水狱逃出去的那人的确是他弟弟,天之涯逃出去的人也确实是他族首领啊,我哪里骗他们了?” 紫衣青年无奈的摇摇头,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反正人是你弄来的,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那我再去试探一下她。”公孙晏灵机一动,迫不及待的准备起身,紫衣青年连忙一把把他按住,小心的指了指天空,责备道,“天征鸟跟着呢!” “明溪你放心,我不会被他们发现的。”他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 “不许去!”明溪太子瞪了他一眼,“先等萧奕白回来。” “他去哪了?”公孙晏疑惑的道,“昨个半夜跑来找我非要让我给他弄张海市蜃楼的邀请函,现在一大早又跑哪去了?” “在休息呢。”明溪太子小声回了一句,语气里是难得的温柔,“昨天消耗太大了,灵力体力都得好好恢复才行,我让他休息去了,晚上我们也一起进海市蜃楼里看看。” 公孙晏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明溪太子,道:“他、他在哪里休息?不会在小秦楼吧?” “我让他在我那屋里休息呢,那屋有楼主亲自守着,出不了事。” “你那屋?”公孙晏顿时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露出了焦急之色,支支吾吾的道:“我、我之前给萧千夜那俩同门留客房的时候,习惯性的就订了最好的房间,没记错的话……就在你那屋隔壁啊!” “隔壁?”明溪太子指尖一颤,两人同时转头望向了不远处天空中的天征鸟。 萧千夜乘着天征鸟,一直紧紧的跟随着云潇,如果他这个时候亲自送云潇回去,弄不好就会和萧奕白撞个正着! 明溪太子眼眸一沉,再看公孙晏,对方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根本不敢正视太子的双眼。 公孙晏是个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的贵族公子,他能在小秦楼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方一掷千金,其实还真的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要不……要不你看看他醒了没?”公孙晏小声嘟囔着,暗暗指了指他手上的玉扳指,“我记得你们有特殊的方法联系的,你快告诉他这会别出门……” 明溪太子虽然满脸不快,但也还是转了转玉扳指,那是一个白玉指环,中间镂空,有一缕白雾一样的灵气在内部涌动。 “还没醒呢。”他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公孙晏连忙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边走边回头,“你别急,我先回去看看,我是海市的楼主亲自邀请的,这个时候出现在城里一点也不奇怪,你就先去楼上等着,这间茶楼我也熟,一会我就去和老板打个招呼让他给你备个雅间休息。” 他砰的一下关上门,一溜烟的就跑了。 明溪太子摇摇头,远远的看着公孙晏焦急的往小秦楼赶回去,而天征鸟跟着云潇,也是往同一方向过去。 他担心的转着玉扳指,这里面藏着萧奕白分出来的一魂一魄,已经在他身边守护了十年。 一次镜门法阵,一次风神出手,竟让他疲惫至此吗? 还是说他的身体情况又开始恶化了? 自天征府灭门案以来,他的状况就一直不太好,为了不让萧千夜察觉到异常,他主动要求镇守南面的泣雪高原,并且以此为借口,一年也只回帝都一次。 原本灵音族的逃案他是想安排给其他风魔成员过来调查,只是事情一旦关系到萧千夜,他就一定要亲自来。 “是个麻烦啊……”明溪太子自言自语的叹了口气,浅金色的眼眸赫然变得狠厉——萧千夜无论如何都要成为自己的人,这就是他这次亲自来到北岸城的唯一目的! 如果他不愿意,威逼利诱也未尝不可。 公孙晏是个明白人,或许他才是用了最为简单直接的方法。 明溪太子摇头苦笑,又喝了口茶,忽然也起身离开了茶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小秦楼 萧千夜一路跟着云潇,终于找到一处无人的隐蔽角落里换上了便服,也再度戴上了面具,两人将剑灵藏在外衣下,往小秦楼走去。 天征鸟和青鸟都在天空盘旋巡逻,而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时不时有人成群结队的端着酒壶,醉醺醺的在大街上唱歌。 这是北岸城一年一度的狂欢盛宴——海市蜃楼。 除去入夜后海上巨鳌背上的主会场,整个北岸城也会因此陷入疯狂,而小秦楼,无疑就是外场的中心。 这座豪华的建筑足足有九层高,作为权贵的落脚点更是用尽了一切的奢华,不仅点翠涂金,还用上了最好的夜明珠。 小秦楼外搭起了高台,从各地请来的绝色舞姬正在上面翩翩起舞,人群里不时传来喝彩声,楼上的窗子里,一掷千金的商贾富豪们抓起一把把银子,撒米一样的扔出窗外。 “一大早就这么吵,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云潇皱眉抱怨了一句,萧千夜却早就见怪不怪了。 小秦楼的背后是镜阁,镜阁的背后是公孙世家,这是谁都得罪不起的关系。 两人并肩走入,只见楼内悬挂着五彩斑斓的琉璃灯,桌椅被统一挪到了四周,空出中间,同样搭起了一个舞台,这舞台内部微微凹陷,铺了一层水,水中又撒了奢侈的金粉,映照着彩色的琉璃灯,格外惊艳。 一名红衣舞姬甩着水袖,赤足在舞台中央起舞,她涂着浓厚又怪异的妆,正在用长竹竿挑着一个东西,逐一送到客人面前观赏。 那舞姬动作极为熟练,每隔半分钟,就会换一种舞姿,将东西挑给下一个客人看,高台下还有一个伙计,蒙着眼睛,摇晃着脑袋,手上捏着一个大摇铃,口中念念有词。 客人大多数都戴着各色各样的面具,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指着竹竿上的东西议论纷纷。 萧千夜拉着云潇,从人群后面小心的穿过去,就在这时,那舞姬动作再变,忽然将竹竿挑到了两人面前。 同时,方才还闭着眼的伙计甩动着手上的大摇铃跳了起来,高呼一声:“停——” 看客齐刷刷的望来,人群一下子喧哗起来,鼓掌声吆喝声起伏而出,还有人懊恼的直敲桌子。 心知那舞姬必是故意为之,萧千夜丝毫也不敢大意。 再仔细打量起竹竿上挂着的东西,竟然是一个玻璃球,里面装了水,一只人鱼在中间游动! “公子可有兴趣玩一把?”舞姬收起竹竿,眉目含笑,直勾勾的望过来,一双眼睛甚是勾人。 萧千夜没有回答,悄悄看了看周围,整个小秦楼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可别扫了大家的兴……”舞姬意味深长的提醒了一句,旁边的伙计已经端来一个金镶玉碟,将那玻璃球从竹竿上摘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盛放在碟中央,然后端到了萧千夜面前。 “啊……这是真的!”云潇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玻璃球内的人鱼,“她被困在里面了!” “玩一把嘛!公子又不是玩不起这摇铃局的人!”舞姬看似随意的催促着,又给另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 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伙计连蹦带跳的蹿到他面前,递上了一个精致的小册子。 萧千夜无奈的接过那本册子,只觉得沉甸甸的有不少分量,随手翻了几页,竟然都是些千奇百怪的宝物,不仅有金银玉石,奇珍异宝,还有不少被抓来卖的异族人。 他眉头微蹙,再一翻,果然看见了方才那个玻璃球。 舞姬又凑上前来,小声的说:“公子不如猜一猜,摇铃册上有三个价钱,您要是猜对了,宝贝带走纯当送您,要是猜错了……嘿嘿,那就只能三倍买下了,只看公子的眼力究竟如何了……” “可我并不想要它。”萧千夜一听便懂,直接挑开了舞姬的话中话,舞姬丝毫不惧,似是很有经验,指着册子上的价格:“能来小秦楼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能来这玩摇铃局也多半不差钱,大伙也就图个开心刺激,更何况……以公子的身份,三倍价格也不是什么难事,反而是暴露了身份会更加麻烦吧?” “哼。”他冷哼一声,知道对方是故意刁难,这小秦楼中不仅有蹊跷,对方还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可以提前一步在这里设局等他! “快猜!快猜!”人群里吆喝起来,那是分布在客人群中的托,开始煽动气氛。 “那就……第一个吧。”他随手指了一个价格,客人们也纷纷拿起自己手上的小册子,不约而同的摇起头,叹气连连。 “这位公子该不会是第一次玩吧?”左侧一个戴着狼头面具的人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人群前,指着玻璃球,好心提醒,“公子你看仔细了,这里面的人鱼是真的呀!这可不是普通的玩具,是被人用法术封印在了这球里,人鱼可是难得的宝贝,你照最贵的猜,准没错!” “这么值钱?”萧千夜反问了一句,“人鱼族分布广泛,飞垣四大海域都有,为什么这么贵?” “你真的不知道行情啊?”那人更是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人鱼族虽然多,但是生活在海里啊!他们游的快潜的深,很难捕获的,更何况这玻璃球里的人鱼,还是个美人坯子,买回去放在鱼缸里养着,多好看!” “可不能给提示哦……”舞姬盈盈上前,勾住客人的脖子,吹了口气,娇腻的道,“这位客官要是想玩就等下一把,给提示是违规的哦,要是被楼主看见了……” “不不不!我没提示,我就看他太不识货,生、生气!”狼头面具的客人连忙否认,悻悻回到了座位上。 “给我看看……”云潇从他手上拿过册子,这一页上画着那个玻璃球,下方标了三个价格,最低的也是黄金万两! “你们这是黑店呀!”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只见舞姬掩嘴轻笑,凑过来勾住她的下巴,轻佻的道,“对呀,就是黑店啊……” “黑店还这么理直气壮?”云潇奇怪的看着她,对方毫无惧色,眼珠一转,似笑非笑,“黑店又怎么样,外头军阁那么多人在巡逻,连军阁主都懒的管,是吧,公子?” 萧千夜轻咳一声——军镜墨虽然三阁并立,相互之间相辅相成,但镜阁一贯是黑白两道通吃,连皇室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别提军阁了。 见他不说话,舞姬笑呵呵的道:“公子可是猜错了,那这钱……” 云潇惊讶的盯着这一群人,如果按照他们方才的说法,要买下这个玻璃球,起码也得要九万两黄金! 玻璃球内的小人鱼不停的用手敲打着,长大了嘴巴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的声音也被法术隔绝,完全传不出来。 该怎么办?她焦急的攥手,这黑店里外不知道还藏了多少人,即使硬抢恐怕也敌不过,还会暴露了身份,可这小人鱼实在可怜,总不能真的就不管了吧? 可是……即使想管,他们也凑不出那么多钱啊! 客人们也在叽叽喳喳,神色古怪,不时的冲着两人指指点点,能来小秦楼玩摇铃局的人就没有临时反悔不买单的,毕竟大家都知道,小秦楼实际是镜阁的人。 大多数人也多半不差这点钱,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喝多了的会玩脱,那些人都没有再次出现,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没有人敢真的去调查。 “哟……公子该不会也是玩脱了吧?”舞姬顿时就换了一种口气,重新回到了舞台中央,冲着楼上挥了挥手。 萧千夜的手已经情不自禁的按住了沥空剑上,对方摆明了就是故意给他下套,就是要逼他主动离开小秦楼! “等等!”云潇慌忙按住萧千夜,上前一步,“可以以物相抵吗?” “以物相抵?”舞姬冷眼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哼道,“姑娘不像是大富人家之人,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了黄金九万两?小秦楼可是认钱不认人,你该不会想卖了自己换吧?” “你胡说什么呢?”她不高兴的白了舞姬一眼,嘲讽道,“我可不像某些人,明明自己就是个打杂的,搞得和老板一样,到处看不起人。” 说罢,她伸手到脖子后,取下了脖子上的链子。 “一条银链子?”舞姬翻着白眼,一脸嫌弃,“丫头,你在搞什么鬼?” “你看清楚了。”云潇将链子放在金镶玉碟上,伙计连忙又端给了高台上的舞姬。 那银链子上挂着一块红玉,玉中央似有一轮弯月,云潇虽然心里没底,可还是昂首挺胸,气势昂昂的道:“这块玉是、是昆仑山的至宝,传说中是昆仑的神兽白泽身上所佩戴,多年前白泽被我娘所救,将这块玉相赠以示感谢,飞垣和中原的贸易原本就艰难,这东西岂不是比一条随处可见的人鱼宝贝的多?” 萧千夜眉头紧锁,这个云潇到底在乱编什么东西啊?这块玉是秋水夫人给的不假,可夫人从来没说过这是什么白泽相赠啊! 舞姬也是将信将疑,她小心的拿起来,仔细端量着。 就在人群议论纷纷之际,忽然从楼上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宓娅,你下去吧。” “楼主!”舞姬一惊,手一颤,银链脱手落入了水中。 “喂!你小心点!”云潇连忙跳了上去,那块红玉浸在水中,整个舞台也变成鲜艳的红色,中央的弯月也映在了水中! “宓娅。”二楼楼梯上走下的男子再度叫了舞姬一声,他虽然面含微笑,却是让叫宓娅的舞姬惊吓的颤抖了起来。 “你失态了,下去领罚吧。”他随意挥了挥手,又道,“让宁瑶来接她的班,另外,把两位客人请到三楼雅间,备上上好的茶水,不得怠慢了。” “是。” 他一开口,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伙计们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笑着凑到了萧千夜面前,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姑娘,楼上请……刚才是小的们失礼了,您别放在心上!” 萧千夜警惕的看着他,那人面色和蔼,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一身简单的衣服,完全看不出来是这小秦楼的楼主! 知道对方必有其他目的,萧千夜却也来了兴趣,他叫回云潇,跟着伙计走上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章:风云暗涌 伙计领着两人往楼上走,小秦楼一楼和二楼都是开放式,三楼往上才开始设雅间。 “两位里边请……”伙计一脸谄媚,推开了一间名为“蝶恋花”的房门,只见屋内的地面环绕着一层轻薄的雾气,时而幻化成蝴蝶的模样,满屋飞舞。 好强的灵力! 两人互望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这间雅间布置简单,不像小秦楼惯用的奢侈风格,桌椅用的也是朴素的木头,雕着精致的花朵。 “好一个蝶恋花……”云潇惊叹的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一切,道,“我和天澈的房间在最一晚上也得要千两银子吧?可不是一般的达官贵人能住得起的,你特意留了两间给我的师兄师妹,是谁安排你这么做的?镜阁吗?” “呵呵……”楼主闭口不言,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左右晃了晃。 “不是镜阁?”萧千夜接着问道,“那是风魔?” 这两个字一出来,小秦楼楼主的眼眸方才赫然下沉。 “风魔是帝都的通缉犯,私藏可是重罪。” “少阁主还是先追捕两个灵音族逃犯更重要吧。”楼主淡淡的回了一句,根本毫不畏惧。 “你倒是挺清楚我现在的情况。”萧千夜冷哼一声,对方冲两人招招手,摆开茶具招待起来,“二位是我家主人的贵客,主人早就吩咐过一定要好好接待,来,先喝一盏茶歇息一下,这是东冥产的茶,一年只产五斤,是特供给皇室的东西呢……”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接过茶,只见茶水是一种罕见的蓝色,只放了一片茶叶。 他轻轻摇晃了一下茶杯,里面竟传出清脆的钟鸣声。 “妙音茶……”萧千夜赫然抬眼,楼主点点头,示意他尝一尝。 妙音树是一种生活在东冥镜内的古树,传说风吹过它的树枝会发出百种乐器齐鸣的美妙声音,佛门弟子会在树下诵经念佛,因而得名妙音树。 它的叶子极其罕见,只要离开树枝,不出一会就会枯死,因而需要特别的工艺才能将其制成茶叶。 妙音茶是东冥每年进贡给皇室的东西,天权帝也会分给得力的臣子作为奖赏。 “楼主是在暗示我什么吗?”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直视着小秦楼的楼主,“妙音茶是皇室的东西,能得到这种东西……楼主的主人,该不会是皇室的人吧?” “少阁主心里有数就好。”楼主眼也不抬,跟着抿了口茶。 萧千夜心下猛沉,虽然极力克制着情绪,握着茶杯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小秦楼的背后不仅仅有镜阁,甚至还有皇室的高层……而这个不明身份的皇室,和风魔有关系! 难怪风魔在飞垣作乱这么多年一直逍遥法外,如果是皇室插手,一切就变得合理起来。 “姑娘也尝尝,这是中原没有的东西。”楼主给云潇也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昨夜是不是吵着你们休息了?还请姑娘多多见谅,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会让人在楼上弄些隔音的东西,下次来的时候,就不会这么吵了。” 云潇尴尬的摆摆手,小声的道:“你们这酒楼我可住不起,哪还有什么下次,一会师兄回来我们就搬出去……” “楼主就不要无事献殷勤了,有话直说不好吗?”萧千夜赫然打断他,不快的道,“你们假装明戚夫人送信昆仑山,把天澈和阿潇骗到了飞垣,又利用双头金翅鸟袭击他们,让他们落入魑魅之山,再引诱我前去找人,你们大费周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我没有权利告诉你。”楼主摆摆手,“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家主人自然会解释清楚,但是请少阁主相信,我家主人并不想伤害您,也不会伤害您的同门,甚至还会帮您。” “帮我?” “少阁主不是已经拿到海市蜃楼的邀请函了吗?” “你……”萧千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竟然知道邀请函的事? 大哥……萧奕白果真和风魔有关系! “那只巨鳌会在黄昏的时候靠岸,只要有邀请函就可以进入海市内部,但是海市蜃楼里鱼龙混杂,楼主也是今年才新上任的,来历不明,身份不明,您要是进去,可务必要一切小心。” 海市蜃楼的原楼主在去年的狂欢结束之后,不幸遭遇海难去世,如今接掌海市蜃楼的人确实是新的。 一个天天生活在海上的人,竟然能遭遇海难? 别是从一年前就开始计划什么阴谋了吧? 他暗暗瞥了一眼楼主,果然楼主也是一脸深思,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楼主这才回神,连忙摆了摆茶具。 萧千夜理了理衣襟,重新戴好面具,放回了手上的茶碗:“等你家主人愿意现身的时候我再来吧,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你们的目的到底是灵音族,还是……” 他没有说下去,楼主却已经心领神会:“少阁主放心,我家主人的目的,是灵音族逃犯背后……真正的幕后黑手。” “走吧阿潇。”他拉起云潇,不再停留。 “等等……”楼主连忙喊住两人,“这个玻璃珠就送给云潇姑娘了,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找到它的原主人,或许还能救她。” 云潇从他手上接过玻璃珠,点了点头。 小秦楼楼主礼貌的后退了一步,做了个揖让礼,正色道:“在下江停舟,是帝都秦楼及北岸城小秦楼之主,少阁主他日若有什么需要,大可以直接过来。” “那就多谢楼主好意了。”萧千夜也只是客套的回礼,拉着云潇往楼上走去。 小秦楼五楼往上才是客房,由于价钱不菲,能住进来的多半都是大金主富商,而九层明里面的人是昨晚上出去过,然后回来之后到现在还没出来。” “嗯,你小心,离他们远点。”萧千夜心知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按兵不动。 “千夜,你进来,我给你看个东西。”云潇走进房间,冲他招招手。 萧千夜连忙摇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只是送你回来而已,既然楼主都说了不会伤害你们,我也就回去了,何况,你一个女孩子的房间,我进去不好……” “可你小时候喊我起床练剑可从来没敲过门!” “不是……那时候小,不懂事,现在……” “快进来!”不等他说完,云潇已经一把把他拉进了门,取出海市蜃楼的邀请函,问道,“刚刚楼主说的邀请函就是这个东西吧?” “你哪里弄来的?”他大吃一惊,连忙一把抢了过去。 “是一只大耗子……大兔子送我的。” “兔子?”萧千夜不解,方才天征鸟跟上她的时候城里确实是发生了什么骚动,难道是那个时候? “藤妖被人用咒术控制住了,它追着我来到了城里,在大街上发疯呢!” 云潇从他手中抽回邀请函,看他神色不对劲,又接着说道:“那只大兔子说自己是旅兔族,曾经得到过藤妖的帮助,为了感谢我救了藤妖才把这个东西送我的。” 他还是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夜?”云潇晃了晃他,“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有这东西?” 他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一模一样的邀请函,叹了口气:“阿潇,我实话告诉你,天澈的弟弟现在正在海市蜃楼里,我要借用这张邀请函混进去抓人,既然你手上也有一份,那你就告诉他他弟弟的下落,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他说话的时候明显很为难,也不管这是女孩子的房间,直接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他要是回来,你就送给他吧。”萧千夜接着补充了一句,按了按头疼不止的脑门,“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我原以为他没办法进入海市蜃楼,自然也没办法和我抢人,但是你竟然得到了邀请函……我是军阁的阁主,我不能为了他徇私,阿潇,你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你们要在海市蜃楼里抢人吗?”云潇紧张的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们剑术不分伯仲,只会两败俱伤的!” “你不要插手。”萧千夜正色,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想你为难,在昆仑山的时候,天澈就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怕的就是有一天会兵戎相见,可这和你没有关系。” “那你带上我……”她不依不饶的抓着他不放,哀求着,“我、我保证不插手你们的事,我学过一点医术,是青丘真人亲自教的,你把我带上,万一你们受伤了我可以……” “一张邀请函只能进一个人,你跟我进去,天澈怎么办?”萧千夜打断她的话,见她不知所措的干着急,又道,“你就老实在这呆着,也不要招惹隔壁那些人,等北岸城的事情一结束,你就回昆仑去,再也不要来飞垣了。” “我就是来找你的!”她语气顿时上扬,竟是甩开了他的手,赫然站起,“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就是来找你的!” “阿潇……”他愣愣叫了一声,只见云潇满脸委屈,像是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眼里顿时就泛出了泪花。 八年了,从他回来至今,整整八年了。 他音讯全无,从来没有来过一封书信,甚至从来没有让明戚夫人给她带过一句话。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仿佛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他也根本不明白这八年里,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恐怖的变化! “你看着我。”云潇忽然直视着他,像是变了个人,她转过背,解开了上衣。 “……” 萧千夜惊得哑口无言,悚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在她雪白的后背上,杂乱的生长着火红色的羽毛,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火焰在默默的燃烧。 云潇伸出手,咬牙扯下一根,只见那根羽毛在她的手上迅速燃起,瞬间化成烟雾消失。 她默默穿好衣服,再度回过头看向萧千夜:“这是八年前你离开后开始长出来的,长在我身上的时候虽然也会烧,可是没有温度,也不会烧坏衣服,但是一旦被拔下来,就会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消失……” “八年前……”萧千夜神色愕然,又想起了八年前那段残缺的记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六章:穷奇 八年前,那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修习结束,昆仑的山巅惊现了百年罕见的佛什么?他在和自己说话吗? 萧千夜惊讶的想要问些什么,然而一开口,又变成的一声奇怪的声响:“嗷……” “哈哈哈哈哈,原来凶兽小时候的叫声也和小奶狗一样吗?”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温柔的摸了摸。 他有一双金银双瞳的眼睛,眼下还有冰火双重咒文,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强悍灵气。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一只幼年穷奇的身体里? 他努力动了动手,发现已经变成凶兽利爪的左手是天生残疾。 那人拍了拍小穷奇的脑袋,又宠溺的道:“你就暂时跟着我吧,虽然你天生残疾,但是凶兽的血肉可是及其罕见的补品,别被什么人抓去吃了呀。” “不……”他极力挣扎想要从这奇怪的幻境中逃离,那人一把就把他提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拿起黑金古刀,沿着溪水一路往下。 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水流深处。 萧千夜用力的闭眼,将嘴唇咬出血,再睁眼,原本褐色的双瞳中赫然流露出一丝恐怖的冰蓝色! 云潇大气也不敢出,目不转睛盯着他——在这双冰蓝色的双眸深处,隐约还能看见金银双色的奇怪咒文,散发着她从未感受过的强大灵力。 萧千夜也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云潇。 八年前,在他的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他听见了云潇焦急的声音。 但是他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或是因为极度的痛苦,他挣扎着往佛……”云潇认真的看着他,直到他点头,才又严肃的开口,“你当真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身世吗?我指的不是出身,而是、而是更远的东西。” 他自然知道云潇指的是什么,可是除去那一次,他也确实没有过其他的异常。 父母长辈在世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事情,萧氏一族像帝都所有的贵族一样,安安稳稳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你那时候的样子,像极了家徽上那只穷奇。”云潇再度取出他的家徽,提醒道,“中原有个习惯,但凡有点渊源的大户人家,都会把标志性的东西做成自己的家符,代代传下去,我去问过娘亲了,她说这东西叫‘穷奇’,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山海经·海内北经》曾有过关于它的描述,说它状如虎,有翼,食人……” 她啧啧舌,赶忙停了下来,摆摆手:“我不是说你会想书里说的那样会吃人,我、我……” “就算我会吃人,也必然不会伤害你。”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萧千夜终于是平静了情绪。 他离开昆仑山的时候就从未想过要再回去,一旦萧氏一族在飞垣失势,那将是万劫不复! 他必须回来,必须抗下这个空缺,也必须成为军阁的新一代阁主。 这是保住天征府的唯一办法,也是保住他自己和大哥的唯一办法。 为此——他不得不放弃昆仑山的一切,哪怕是这个曾经真的让他动了心的师妹,云潇。 “谢谢你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 他捧住云潇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她的身体本就异于常人的高热,在这一刻更是脸颊通红,仿佛要涌出火焰。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隔壁的人似乎已经醒过来。 “嘘……”萧千夜警惕的窜到门前,拉开了一条口子。 隔壁的门也打开了,一个白衣男子揉着眼睛,衣袖挡住了脸,他才想靠近一点能看的更清楚,只见楼梯口一下子冲上来一个人,一把就把人推了回去,然后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萧千夜连忙追了出去,门口的人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墙,气喘吁吁。 “公孙晏?”这才看清了来人,萧千夜惊呼出口,“怎么是你?” “我……我是……”公孙晏上气不接下气,摆了摆手,“让我、让我歇会,你等会再问……” 萧千夜暗暗瞥过房间,那间房被公孙晏关上了门,透过窗子还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呵……这屋里是什么人?”他走上前去,还没碰到门,公孙晏一把把他按住,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连忙又道,“哪有什么人?这屋里是我、是我的行李,你知道的海市蜃楼的楼主换人了,第一年见面总要带点礼,对吧?啊哈哈哈……这一屋子全是我带的礼物,还没整理好呢,屋内杂乱,你就别进去了……” “可我分明看见里面有人。” “是我的仆人!”公孙晏堵着门,笑嘻嘻的道,“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我总不能自己扛吧?” “公子真是财大气粗,给仆人住这几千两一晚的小秦楼。”萧千夜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仍是步步紧逼,“这恐怕不是带了个仆人,是金屋藏娇吧?我记得公子可是有婚约的,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啊……” “你别挖苦我了,借我个胆子我都不敢金屋藏娇啊。” “那你就让开让我检查一下,日后也好给公子做个人证。”他想推开公孙晏,对方也在用了推着他,僵持不下之际,房门忽然动了一下,打开了! “进来吧,别吵了。”里面的人揉着额头,看起来疲惫不堪。 公孙晏和萧千夜同时僵在了原地,两人互望了一眼,都是一脸震惊。 “萧奕白,你、你怎么把门开了?”公孙晏小声质问了一句,对方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进来。 “大哥……”萧千夜忍住疑惑,跟着走了进去。 云潇看了看萧奕白,又看了看萧千夜,他们两兄弟竟然真的是双胞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章:试体 萧奕白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脸色苍白无力,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他指了指周围的几张椅子,有气无力的道:“先坐吧,人马上就到了。” “人?”公孙晏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说……” “嗯。”萧奕白点点头,也不管对方一脸震惊的样子,直言不讳,“来都来了,早晚是要摊牌的,既然撞上了,索性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你说的倒轻松!”公孙晏忍不住嘀咕了几句,就在这时,小秦楼的楼主也已经走进了房间,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拽到了一边,又用了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坐好,笑吟吟的道,“看公子你一路冲过来怕是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吧?来来来先坐好,我亲自给你斟茶,先喝点茶润润嗓子……” “楼主!”他还想争辩什么,江停舟轻轻摇摇手指,指了指门外,公孙晏歪过脑袋望过去,张大嘴巴不敢说话。 明溪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摘下了面具拿在手上,正微笑着看着一屋子的人。 “太子殿下!”萧千夜惊得一蹦而起,还不等他再说什么,明溪太子大步走入,示意他就座。 萧千夜脑中一片混乱,如果说镜阁阁主公孙晏来是收到海市蜃楼的邀请,那墨阁阁主,当今太子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明溪太子没有通知军阁,却和自己的大哥在一起? 太子很明显看出了他的心情,但也不急着解释,拿出了一封金边信函放到他面前。 萧千夜疑惑的拿起那封信,心下一惊——是流光笺,以金粉封边,印着一个不起眼的风魔标志。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的询问,太子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语言:“风魔是我十年前创建的。” “……” 不知道明溪太子到底想做什么,萧千夜也不敢轻易接话,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大哥,萧奕白按着额头,似乎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你屋里那封和昆仑山的那封都是风魔送的。”太子接着解释,“送信昆仑山是为了把你的同门引到飞垣来,送信给你的目的,则是为了把你骗入魑魅之山拖延时间,并且让你们相见。” “我不明白太子用意何在?” 明溪太子笑了一下,根本也不和他拐弯抹角:“我想你加入风魔。” “噗……”公孙晏刚刚喝进口的茶被太子一句话吓得喷了出来,他呛了一口水,几乎将眉头拧在了一起。 太直接了吧?这个明溪就真的什么也不说直接就跟萧千夜摊牌了? 萧奕白也被明溪的举动惊住了,他同样不解的看着太子,只见明溪太子不急不慢,冲江停舟使了个眼色,楼主心领神会的拿出一本册子,递给萧千夜。 萧千夜翻看了几页,发现这竟然是缚王水狱记录囚犯案底的囚册,他立马明白了太子的用意,急忙往后继续查找,这不仅是普通犯人的囚册,是专门记录异族人实验的囚册! “天释……”他突然停下了动作,赫然发现了册子上一个熟悉的名字,接着看下去,萧千夜的脸色一点点铁青,眉头紧蹙。 “千夜……”云潇拉了拉他,发现他纹丝不动,是强忍着愤怒在保持冷静。 她接过那本囚册看了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寒气! “停舟,你念念。”太子轻咳了一声,江停舟点点头,压低了语气,一字一顿念出上面的文字,“试体四十三号,灵音族,年六岁,男性,帝十八年入狱,禁于缚王水狱七十二层,用于永生术实验。” “帝十九年二月,以万仙引试药,辅祭品生魂三百,试体手足痉挛,但性命无忧。” “帝十九年五月,以紫灵草试药,辅祭品生魂三百,试体失明、失声、失聪,七月,恢复正常。” “帝十九年十一月,以藤妖液试药,辅祭品生魂三百,试体无改变。” “帝二十年四月,以元婴金丹试药,辅祭品生魂三百,试体面色祥和,无异常。” “帝二十年九月……” 明溪太子轻咳一声,打断了江停舟的话,他摆摆手,示意楼主往后翻,接着再念。 “帝三十六年六月,以……” 江停舟犹豫了一下,露出了惊讶之色。 明溪太子喝了口茶,道:“继续念。” “帝三十六年六月,以水虺试药,辅祭品生魂三千,试体经脉寸断,皮肤龟裂,双目爆出,七窍流血,神智全失,性情凶残,已无实验价值,自今日起转入八十一层,废为祭品。” “还有最后一页,念出来。”明溪太子提醒了一句,楼主翻到了末页,继续念道,“试体四十三号,灵音族,男性,合计实验六十一次,容貌未改,但体格生长如常,列为半成功品,所试药剂元婴金丹、凝魂丹、续寒玉膏、雪蟾丸可继续炼制,万仙引、紫灵草、藤妖液、不老丹、九曲灵草、转乾露不可继续试药。” 念完最后一句,楼主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合上了囚册。 屋内几人皆是面色凝重,明溪太子率先打破了沉默,晃了晃囚册:“这只是缚王水狱上万本囚册中的一本,天释也只是无数囚犯中的一个,试体失败之后会被送到底层废为祭品,然后被抽出生魂,提供给新的试体继续试药,如此反复,昨天如此,今天如此,明天也不会停止,这就是永生术。” 萧千夜咬着牙,他一直都知道天权帝再利用异族做什么不可见人的实验,但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恐怖残忍! “最后一次试验是以水虺试药……”太子认真的提醒他,果然见他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猛地亮起,又道,“水虺是藏于仓鲛鳞片内的水魔蛇,为了试药,他们不惜尝试解除了仓鲛部分封印,引出水虺,然而这一次试药的结果却超出了预料,试体暴走,丧失所有神智,甚至以一己之力破坏了实验室。” “其实那个天释已经是比较成功的试体了,因为他的身体虽然长大了,但是还是一张六岁的娃娃脸,帝都很珍惜他,如果不是试药的结果超出了可控的范围,他们是不会放弃他,把他投入八十一层废为祭品的。”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不止如此,在天释被投入八十一层后的一个月,他再度失控,并且力量惊人,他破坏了牢房,逃了出来。” 明溪太子不住摇头,继续道:“要知道缚王水狱自建立以来,一直被称为阎王殿,可从来没有人能从那里逃出来,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一路辗转来到了羽都,破坏了天之涯的屏障,救走了灵音族的首领蓝歆,并且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殿下也是为了此事来的吗?”萧千夜终于开口,只见明溪太子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我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我要知道父皇究竟是为何要解开了仓鲛的部分封印,又是为什么忽然想起用海魔作为药引,他应该知道后果的,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或许陛下根本也不在乎后果。”萧千夜随口接话,天权帝厌恶异族人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在他眼中异族人与猪狗牲畜又有什么区别? “少阁主想的太简单了。”明溪太子并未反驳,只是严肃的更正了他的说辞,“少阁主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是有人故意提供了试药的药引,诱使试体暴走,然后一路牵引着试体破坏天之涯,一来可以解救蓝歆,二来可以还解放仓鲛。” 众人沉默不语,明溪太子这才向公孙晏招了招手,道:“你还在那呆着干嘛?让你查的东西呢?” “那东西你也要告诉他?”公孙晏有些不情愿,太子轻咳一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听你的。”他站起来,拖了一张桌子放在中间,从袖中取出一个绿色的玉珠子放在上面。 “八荒琉璃?”萧千夜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东西,公孙晏连忙做了个嘘声,小声的道,“七年前天权帝下令剿灭东冥蝶谷,并将谷内用于占星的八荒琉璃司星仪占位己有,还好我动作快趁着它还没被挪走偷偷藏了一颗,这东西和祭星宫内的那个是主副仪一体的,透过它就可以看到主仪都干了些什么……” “你可真是胆子大……”萧千夜随即看了看萧奕白,果然风魔的人做事都是一个风格吗? “嘿嘿,过奖。”公孙晏倒还得意洋洋的,他指了指窗帘,“快拉起来。” 萧奕白随手一拽,屋内迅速暗了下来,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八荒琉璃,它散出幽幽的荧光,竟在桌面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幻象! 幻象中的女人身着青绿色孔雀华服,岣嵝着身子,一双木制的假肢双手托起八荒琉璃司星仪,一路捧到了正殿前的神坛上,随着她的唇齿合动,司星仪开始转动起来,正殿里的水晶石同时亮起,不用任何灯火就将整个宫殿照的无比辉煌! 然而那样的金碧辉煌却只如回光返照般短暂,仅仅几秒过后,正殿里的光芒忽的一下子暗了下去,司星仪闪烁着鬼魅般的绿光,随着它光芒的晃动,正殿顶端赫然出现了一个八荒阵,在其中的一角上,有水珠不断滴落。 一个血色的“凤”字刻在八荒阵中央,字上还有未熄灭的火焰。 这确实就是凤姬用自己灵凤一族的血液写成的封印咒!即使隔了千年的时光,即使流岛已经坠落成孤岛,这个封印还是如此触目惊心。 随后幻象里走出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一身黑袍,遮住了脸,高举着双手正对着那个血色大字,赫然念道,“天封神裔,其名为凤!吾以灵凤之血,解汝之困!” 他大声的念出远古的咒语,皮肤也随之开裂,鲜血涌出在脚下汇聚成了法阵的形态。 “禁血咒,灭!”最后一声,震得整个正殿都在动摇,那个封印在他念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血色的大字噗的一声熊熊燃起! 他的高举的手臂赫然龟裂,一路裂开直达肩膀! 正殿里的水晶石忽然亮起,缓缓恢复了原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就是仓鲛的封印。”公孙晏指着那个咒符说道,“封印在祭星宫里,我还想看的更清楚些,可是好像被他们发现了,现在我手上这个已经完全看不到宫内的东西了。” “那两个人是谁?”萧千夜谨慎的追问,明溪太子摇摇头,“女人是祭星宫的星圣女,但是男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了,他能解开灵凤族的封印,理论而言,应该是有灵凤族的血统。” 他托着下巴深思,浅金色的眼眸严厉的盯着桌上的幻象,理论虽然如此,但飞垣近一千年的历史里,除了凤姬凤若寒,并没有发现第二个灵凤族的后裔。 以父皇的性格,即使是听信他人,这个人也必然是大有来头,如果这个人真的是灵凤族,那么父皇会听他的话以水虺试药就不足为奇,毕竟——灵凤族就是永生的。 “太子殿下要找这个人吗?”萧千夜直直看着明溪,忽然又问道,“您是为了找这个人,还是为了那些被当成试体的异族人?” “我是为了你。”明溪太子指了指他,“我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加入风魔。” “喂,明溪……”公孙晏连忙拉住他,尴尬的笑了笑,“你别这么直接呀,话都不说清楚就拉人家入伙,你要人家怎么答应你,真是的……”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你什么也没说啊!”公孙晏瞪了瞪眼睛,“你就念了本囚册,给他看了八荒琉璃,其他什么也没说啊!” “咳咳……”萧千夜打断两人,指了指萧奕白,“要不太子殿下还是先解释一下风魔和他的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八章:风魔 明溪太子无奈,只得继续说道:“风魔是我建的,成员除了屋里这几个,还有些这次没来,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他们来跟你碰个面。” “没来的就算了,屋里这几个……”萧千夜指了指萧奕白,又指了指公孙晏,最后又看了眼江停舟,问道,“这几位全部都是风魔的人?” “是的。”太子点点头,看见他脸上隐忍不住的震惊,随意笑了笑,“少阁主不必惊讶,以后你也是我的人。” “太子殿下还是不要把话说得这么肯定。”他有些不快,但明溪根本就不在意,反问道,“你以为风魔送信昆仑山把你的两个同门骗来是为了什么,把萧奕白喊来又是为了什么?” “你……”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毫无底牌的跟你摊牌吧?” “明溪。”萧奕白连忙叫住他,太子这才忍了口气,默默喝了口茶。 公孙晏也连忙跳出来打圆场,接着明溪太子的话解释道:“千夜,风魔建立的本意是为了调查一件案子,十八年前,温仪皇后忽然去世,天权帝罢朝整整一年,天域全城禁止玩乐,你可能不太清楚,因为那一年你正好跑昆仑山去了,那一年的天域城真的是太可怕了,哪家敢传出一点笑声,直接就会被剥夺身份赶出去,大家私底下都觉得陛下是思念成疾,疯了……” 公孙晏小心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又道:“温仪皇后是自尽。” “自尽?” “温仪皇后是在太子行宫内自尽的,但是陛下其实没有对外宣布真相,只是简单的用了一句‘皇后崩,以国礼十倍入葬皇陵,封号凤仪。” 太子殿下的神情混杂了些许恍惚,那样冰凉的回忆让太子的脸庞在一个瞬间变得阴沉,他揉了揉额头,终于自己开口说出了那一天的事情:“那一日母后来见我,她很久都没有单独来见过我了,她在屋里呆了很久,那一日是五月,院里的凤凰花树开的极其艳丽,她就在那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夕阳西下,她的侍女来找她,说父皇想要见她。” “她只是温柔的笑着,摸着我的头,那一年我十岁,她把我抱起来,带着我在院里玩耍,并没有理会那名侍女。” “天越来越黑了,父皇亲自来找她,母后让我呆在房里不要出来。” “他们似乎是在争吵……那我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争吵。” 萧千夜静静的听着,帝后的感情是飞垣上人尽皆知的美闻,温仪皇后是泣雪高原的神守,也是第一个让人类的帝王动了心的异族女人。 传闻中的帝后感情和睦,恩爱有加,宛如神仙眷侣。 “她就是在那一夜,忽然拿出了一把匕首,她甚至没有给父皇反应的时间,就那么……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明溪太子蓦然咬住牙,紧紧闭上了眼睛,那一夜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争吵?母后带着匕首,那是早就决定了要自尽,她是专程来看自己的,她是来和自己做最后的告别的。 许久,他勉强稳住了情绪,不再颤抖:“我建立风魔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查清楚母后自尽的真相,萧千夜,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都查到些什么吗?” 他饱含深意的看着萧千夜,嘴角上扬,甚至露出了让人心寒的微笑,继续道:“在父皇还只是四皇子的时候,曾在泣雪高原遇险,意外得到神守温仪相助,他被那一眼的温柔美丽惊住,拒绝返回皇城疗伤,只是为了能和她多相处一会,他在伽罗境内渡过了短暂的半年,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所谓的异族人,那不过是和人类相同的存在而已,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然而他毕竟还是四皇子,在帝都接二连三的催促下,他也不得不离开,在回到天域之后,一贯以沉稳著称的四皇子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他向当今明辉帝请婚,想要迎娶泣雪高原的神守温仪!” “皇室一贯厌恶异族,神守也不例外,明辉帝三令五申的驳回他的请求,然而他仍是不死心,作为最为优秀的皇子,他原本是帝位最有力的竞争人,他向帝王施压,甘愿放弃皇族的身份!” “盛怒之下的明辉帝原想将他贬为庶民驱逐出天域,不料却又看到儿子眼中的狂喜,终是心下一软选择了退步,他们父子定下了不为人知的协议——他若娶温仪为妻,便将永远放弃帝位。” “一石掀起千层浪,神守温仪要嫁给人类这个消息,也在异族中掀起了惊天巨浪,在他以为母后也许会为了异族人拒绝自己的时候,她竟然答应了,她只身嫁到帝都,没有给愤怒的异族人任何解释。” “他已经放弃了皇位,但是母后嫁入皇室之后仍然受到了各种排挤,虽然步步维艰,她依然是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能让他甘心放下所有的不满,压下所有的怒火,只想过简单的生活,他心里了解母后是想缓和人类和异族之间箭弩拔张的关系,也一直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她。” 明溪太子悠然叹了口气,眼里竟是罕见的温柔,又一点点转换为失望和厌恶。 当年的父皇也曾努力的想要改变过,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还只是一场幻梦呢……人类也好,异族也罢,总是要把自己逼到绝境才满意么? “后来呢?”萧千夜忍不住追问,太子继续说道,“他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四皇子,在自己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侮辱诋毁之后,他终于是压制不住怒火动手打伤了自己的大哥,太子明禄,一时间四皇子企图篡位的谣言四起,无风不起浪,早就看不惯母后的皇室一拥而起,再次要求他休妻,让母后滚出天域!” “……” 明溪太子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母后被异族人吼着滚出伽罗,又被人类吼着滚出帝都,这一切都没能让她退步,然而最先暴走的却是父皇……他几乎失去了理智,这个大陆容不下他的妻子么?那么他就只能成为这个大陆的主人,他的话将成为圣旨,没人任何人敢违抗!” 萧千夜倒吸了一口寒气,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震惊飞垣的那一次政变,皇室四子明泽,弑父杀兄,篡位夺权,没有任何预谋,他一个瞬间的决定,彻底改变了这个大陆的未来。 他成为了飞垣新的帝王,立温仪为后,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他,包括他的妻子,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当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四皇子真正成为王的时候,却是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暴君! 所有的反对声在他的暴力压制下,仿佛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然而平静之下另藏暗涌,很久很久之后他们才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身为帝王,即使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他还是坚持给了这个孩子一个重要的身份——太子。 “我从来都觉得父皇是真心深爱着母后的。”明溪太子缓缓说出他心中的疑惑,“他也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时候的父皇是真的爱我的。” “那时候?”听出了他的话中话,萧千夜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帝王之路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是在飞垣这种地方,专宠一个异族女人,谈何容易?”他摆了摆手,叹了口气,“为了缓和朝堂气氛,他接连迎娶了几位妃子,他下令禁止我沾染武学兵法,仅让我学习诗书礼经,但是这又如何?他最终还是将墨阁交到了我手上,呵呵……我十岁接掌墨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知道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那个他深爱的女人,就算她已经死了,他也要她唯一的儿子得到最好的一切。” 天权帝器重太子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太子殿下实际另有四个弟弟三个妹妹,无一例外都没有得到过重用,后宫的妃子们也没有人再享受过当年温仪皇后的独宠。 “后来,他就变了。”太子殿下的语气自这一句开始陡然严厉起来,“母后自尽后,他就彻底变了,他开始到处抓捕异族人,然后把他们关进缚王水狱,开始剿灭飞垣各地的宗教、派别,将他们的武学、典籍全部抢夺,他疯了。” “我渐渐长大,手上的权力也越来越大,父皇的举动其实早就引起了朝野不满,我便在暗中收买人心,成立了风魔,开始调查他们当年在争吵的真相,萧千夜,你听过‘碎裂’吗?” “自然……听过。”他几乎不敢多说一个字,这个词是飞垣的禁忌,是让所有人闻之变色的恐怖灾难! 碎裂是指流岛的寿命终结,从内部开始分裂,坠天焚毁。 “他在寻找碎裂的根源。” “……”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疯了?”明溪太子赫然质问,忍不住惨笑了一下,“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我越查越不对劲,箴岛坠天……不是因为碎裂,父皇利用异族做的那些实验,也不是为了永生。” “您查到了什么?”萧千夜不由得压低了语气,知道自己已经涉及到一个本不该涉及的话题。 “我派人走遍了四大都,三大城,七禁地,四海,到处去调查飞垣的根基,我们深入到地底几千米深,却发现地基不是自然破碎的,它更像是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摧毁,时至今日,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都是破碎不堪的,但是它却并没有裂开,仍然保持着一整块完整的大陆形态,安稳的漂浮在海上。” 明溪太子从茶杯里倒了一点水在桌上,又用指尖涂开,紧接着又将水推到了一起聚成一团,他认真的解释着:“飞垣为什么没有碎开?因为有另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把破碎的土地拉在了一起……” “父皇多半也在找这股力量,我们的人曾多次在地裂的附近遇到禁军暗部的队员。” “暗部的人?”萧千夜微微一怔,禁军有五支大队,和军阁一样分布各地,除去天域城的一大队,剩余四队多是在四大都外围荒地协助军阁,只有这个暗部极为神秘,一直隶属于天权帝,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事情。 “一次可是说是意外,每次都撞见就一定有问题了。” 萧千夜蹙眉思考,在传说里,飞垣坠天的时候是凤姬耗尽自身灵凤之息托举整座流岛,这才让它平安坠落于海上。 “不是灵凤之息。”明溪太子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直接否认了他的猜测,“至纯的灵凤之息是一种冰凉的火焰,虽然凉但它确实是火,但这股力量来源不明,只要稍微接近就会被严重冻伤,甚至还有人为此丧命。” “您调查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和皇后之死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当年正是因此事起了争执。”明溪太子这才把话题带回了最初,“祭星宫做出了一个推算,这股力量极为强大,如果可以加之利用,或许可以托举天域城……重回天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九章:聆听万物 整个屋子一下子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认真思考着太子殿下的话。 不可能的!即使当初的箴岛并没有到它应有的寿数,但是想带着已经坠天的飞垣重返天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是不是想说这句话?”明溪太子直接挑开了他的想法,接道,“当年的母后也是这么说的,一旦他真的找到这股力量的来源,冒然抢夺一定会造成飞垣破碎,但父皇不这么认为,他也并没有打算带着整个飞垣一起回去,他做过精确的计算,只要牺牲周边四大都,那么天域城完全是有可能重新飞天的。” “他们发生了相识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争吵,也许直到那个时候,父皇才第一次的发觉,自己和母后早在不知不觉中,形同陌路。” “他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箴岛自坠天以来,人类便丧失了长久的生命,他想要回去,回到曾经的云霄之上,这样才能重新获得那些早已经失去的生命。” 明溪太子忍不住直摇头,目光悲凉,父皇渴求着无尽生命,而母后却在他面前,亲手结束了自己生命。 权倾天下是为她,却又为一己之私逼死她。 “他最终还是没有收手。”萧千夜也终于冷笑着摇了摇头,“不仅如此,甚至变本加厉,温仪皇后的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太子殿下的目光严厉的望着他,没有否认,永生从来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有的事情,你却必须用漫长的生命去等待,才有可能……等待奇迹的那一天。 “殿下为何要反对?”萧千夜忽然转过来,正色质问他,“天权陛下若是带着整个天域城飞天,必然也不会抛下您,对您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为何您要反抗他?” “或许是因为我终究是有那一半的异族血统吧。”明溪太子淡淡的笑着,眼里有些寂寞,“母后的那一半血统时常会让我感到些许……嗯,怎么说呢,不安?” 他摇摇头,感觉自己说的不对,却又找不到更为合适的词汇,母子相连,他能隐约感受到当年母后决然的反对一定有更为重要的理由,然而苦苦查询多年仍是一无所获。 “我可不想和天域城一起飞到天上去!”公孙晏连忙插了一句嘴,“公孙家本家虽然早就迁居帝都,可还是有好多叔叔婶婶留在东冥的,现在帝都的大多数贵族们,也是一样的情况吧?萧千夜,天征府虽然没什么人,但是你这么多年在四大都,总有那么几个交心的朋友吧?你难道忍心让他们一起成为牺牲品?” 这一句话把萧千夜问住,让他静静沉思了几秒,军阁有一帅十将,分布四大都,确实是有几个出身卑微的下属,而帝都城其实是禁军的管辖范围,如果天权帝真的只带上帝都飞天,军阁无疑会失去如今的地位! 他叹了口气,终于问出了核心的问题:“所以殿下怀疑这次灵音族逃脱事件,也和此事有关?” 明溪太子认真的点头,沉思道,“灵音族有一个特殊的能力,叫‘聆听万物’,据说这一族的首领可以和任何生灵对话,哪怕是成了精的石头都能听见它们的声音,父皇当年迎娶蓝姬,多半也是冲着这种能力来的,毕竟他要找的那种力量太过隐蔽,或许这种特殊的能力能帮到他。” “那他后来诛杀灵音族又是为什么?” “因为蓝姬什么也不肯说,这才惹怒了他,颁发了灭族令。” “可是……她的女儿还活着。”萧千夜赫然察觉到事情不简单,神色严肃,“蓝歆被囚禁在天之涯,一直没被处死,难道目的也是为了聆听万物的能力?” “多半如此。”明溪太子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话,“帝都为什么会让你亲自过来抓人?两个早就被灭族的逃犯而已,犯得着让军阁的阁主亲自过来追捕吗?因为蓝歆对他很重要,只要她不死,或许总有一天他能撬开她的嘴巴。” “所以这两个人之所以会逃脱,是因为天权帝弄巧成拙?” “不、不是弄巧成拙。”这一次太子殿下又是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为的就是救走蓝歆,又或许是释放仓鲛,只不过恰好用于永生术实验的人是天释而已。” 萧千夜皱着眉头细细思考着这其中复杂的利弊关系,如果对方有这么大本事,亲自动手岂不是更快更直接? 难道只是为了隐藏真实的身份?又或许……是和天权帝达成了某种约定? 不等他想清楚,明溪太子已经开始安排今晚的行动,他取出一张地图铺在桌面上,示意萧千夜过来看。 “海市蜃楼在一只巨鳌的背上,平时巨鳌会沉在海中,鳌背上的楼被术法保护,不会浸水,巨鳌每年会在海岸边登陆四次,飞垣周围的四大海各一次,只有碧落海这次规模最大,停留时间也最长,这是它内部的结构图,你看看,或许会有帮助。” 萧千夜接过地图,海市蜃楼是一座三层高楼,里外又围了三道城门,最外围是集市,中间是舞池,到了最里面才是所谓的“博物会”。 明溪太子指着那个博物会,提醒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这博物会是什么?” 萧千夜点点头:“是拍卖会吧?里面有贩卖人口的交易,为了掩人耳目才改称的‘博物会’。” “没错,千夜,晚上我也会安排人一起去海市蜃楼里调查,你们分头行事,你去找逃犯,我的人去试探新来的楼主。” “新来的楼主有什么问题吗?” “不好说。”明溪太子皱皱眉,“海市的原楼主在去年的海难中去世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海市蜃楼会遭遇海难。” “该不会是故意想引我们进去吧?”萧千夜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仓鲛封印被破坏,灵音族逃脱后藏身海市蜃楼,而原楼主又在此时遭逢海难去世,这一串的事件是不是未免太过巧合了? 明溪太子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拱手做了一个揖让礼。 “太子殿下!这不合身份……”萧千夜连忙跳了起来,只见明溪太子郑重的朝他伸出手,第一次正式的邀请他:“我希望你能帮我,父皇必然不会放弃飞升,我需要你的帮助,阻止他。” 萧千夜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他本无意参与皇室之间勾心斗角的内斗,他想要的不过是保护好仅剩家人。 想到这里他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那个仅剩的家人正端坐在窗边,从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以沉默默许了太子的所有说辞。 “我可以威胁你。”明溪太子瞥了一眼云潇,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但我仍希望你是自愿的。” 太子的眼眸看似温和,实际是根本不容他拒绝的严厉。 他想了想,退开了一步,并未接住他的手,只是对着太子殿下做了一个臣下礼,接道:“我愿意相信殿下的话,为殿下效力,但是此事调查清楚之后,也请殿下帮我调查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明溪太子看了看萧奕白,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 “请殿下告诉我,八年前天征府灭门真相!” 他豁然抬头正视太子殿下的双眼,那双眼里有一闪而逝的震惊和犹豫,却又不露声色的掩饰了下去。 “明溪,答应他。”萧奕白轻咳了一声,拉开了窗帘,刺目的阳光一下子涌入房间,这才映照着几人铁青的脸,格外的阴沉。 “好吧,我答应你。”明溪太子无奈,只得松口。 看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萧千夜忽然问道:“殿下与我兄长,又是什么关系?他是何时加入的风魔?” “他嘛——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明溪太子随口掩饰过去,笑了笑,“你不如自己去问他,他小时候可着实干了不少荒唐事。” “这事我知道,我告诉你。”公孙晏连忙拉住萧千夜,架着他就往外走,顺手扯了一把云潇,笑嘻嘻的道,“别都在这杵着了,晚上还要去海市蜃楼里抓人呢,都赶紧去休息吧。” 等几人走出,公孙晏赶紧推开隔壁云潇的房间把两人推了进去,挥了挥手:“你俩先聊着,我去给你们弄点点心,一会就回来!” 话音刚落,他砰的一下锁上门,又再度回到了太子的屋里,见他进来,明溪太子连忙招呼他过来,问道:“公孙晏你来的正好,海市蜃楼的邀请函还有多余的吗?” “那东西又不是我发的,怎么一个个都来找我要?”公孙晏不满的嘟囔,还是送袖中拿出了几张递给他,“你要干什么?这可是我留给城里的金主的,你可别全给我拿走了。” “留一张放在天澈屋里,我让楼主在这等他。” “您该不会是还想把他也拉入伙吧?” “卖个人情给他,说不定以后用的上。” 公孙晏白了他一眼,接道:“海市里不安全,新来的楼主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您就别给我惹事了,好好在小秦楼呆着吧,晚上我和萧奕白去就可以了。” “晏公子说的没错,你就在小秦楼,有楼主在我也放心。”萧奕白也点点头,“明溪,你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就早点回帝都去,你毕竟是太子,私自过来过引起议论的。” “那我也要等你们从海市回来再回帝都吧?”明溪太子无声叹气,担心的道,“晚上你们进去的时候务必好好试探一下,把新接任的那个人底细查清楚了。” “我知道的,不然我就不来了。”公孙晏不耐烦的挥挥手,“你都唠叨好多次了,放心吧。” “我是不放心你们……”明溪太子看了看萧奕白,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呢,没事的。” “不要勉强自己,一旦中途发生什么意外,先保证自己安全……”太子不厌其烦的再次叮嘱,见他又要喋喋不休,公孙晏只觉得脑门发热,赶忙打断他:“好了好了耳朵都要被你说出老茧了,你就在小秦楼好好歇着吧,我去看看萧千夜那边准备怎么办。” 他匆忙跑了出去,明溪太子直摇头:“总是这样,话都没说完又跑了。” “晏公子出不了事,会出事的人是你。”萧奕白指了指他,问道,“最近身体如何?没有再犯病了吗?”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明溪太子正色,“你没有再犯病了吧?” “我……没事,就是有的时候,眼睛会控制不住变色。”他揉了揉眼睛,依旧非常疲惫,太子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弟弟呢?” “……” “他没出现什么异常吗?” “暂时还没有。” “那就好。”明溪太子松了口气,终于放缓了语气,“你再睡会吧,我去找停舟谈点事情。” “明溪。”萧奕白叫住他,叹道:“你不该拿我威胁他,会适得其反。” “你在担心这个啊?”明溪太子眨眨眼,“但是你看他的表情,确实犹豫了吧?说明还是有用的。” “你、哎,算了。”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萧奕白摆摆手,明溪轻轻合上门,走向江停舟的房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章:过往 萧千夜还在思考着今晚的计划,事情牵扯到了明溪太子和风魔,就不可以再惊动军阁。 风魔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阻住天权帝飞天吗?他还是将信将疑,一切都等到逃犯落网才能真相大白,而海市蜃楼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现在距离黄昏还早,如果要涉险进入海市蜃楼,他还必须安排好岸上的接应。 想到这里,萧千夜再也按奈不住,他抓着云潇的肩膀把她按在床沿上,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阿潇,你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太子殿下说的话未必都是真的,你在这里等天澈,如果他回来你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记住了千万不要去海边。” “不行,我不能让你单独涉险。”云潇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一会我就出去找师兄,我们一起去。” “哎……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他束手无策,又不好冲着她发脾气,急的满屋子跺脚。 “你别转了,着急也没用,你不如躺着休息会,今晚上肯定是睡不了的。”云潇轻骂了他一声,反过来捏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了床上,又凑近过来指着他的眼圈,“你看看你这眼睛黑的,恐怕不仅仅是昨天晚上没睡吧?你是不是这个月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了?就这样自你还想自己去海市蜃楼抓人?” “别闹了,我哪里睡得着?”萧千夜皱皱眉,才准备站起来又被她一把按回去了,“你听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能撑多久我比谁都清楚。” “我还得出去巡逻……”他连忙给自己找个了推脱的借口,推开窗子指了指天空,“你看,青鸟都还在执行任务,我怎么能在这里睡觉?” “可青鸟有轮班,你有吗?”云潇毫不客气的就把他怼了回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地图,“今晚你让不让我去,我都要去,我又不要你保护,你还是我从魑魅之山救出来的!” “你讲讲道理,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跑去山里……”他小声狡辩了几句,云潇转过来瞪了他一眼。 萧千夜索性不和她争辩了,反正从小到大吵架也就没赢过。 “千夜,刚刚那个太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见他终于不再想着要走,云潇赶忙坐下来,“他的眼睛是金色的,看着真吓人。” “你说明溪太子啊?他就是太子啊还能有什么来头?”萧千夜拍了拍她脑门,“明氏一族统治飞垣几千年了……” “几千年?”云潇吃惊的张张嘴,不解的道,“可他们对待异族的态度……难道从来没人想过反抗?” “嘘……”萧千夜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心的看了看门外,“你可别乱说话,被听见了是要出大事的!阿潇你记住了,绝对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谈论皇室。” “好嘛。”她还是听话的点头,萧千夜继续说道,“太子殿下也是现在的墨阁阁主,军镜墨虽然三阁并立,但实际上也是尊墨阁为首的,论职位明溪太子是我的自己是在这里看书累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这才一直没有回去,还说看完手上那本自己回去,然后就让侍卫们全部退出去了。” “所以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什么?” “太子瞒下了那个贼。”公孙晏直勾勾的看着萧千夜,“你那个大哥可真是不要命,他不仅私闯皇宫还擅闯典籍库,就为了进去偷学里面的术法。” 萧千夜也是惊了一下,他一直很好奇大哥身上那些神秘的术法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原来是皇室典藏库? “但是,他也意外救了太子殿下。”公孙晏转而眼神就暗了下去,“他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晕倒了,要是再没有人发现他,他一定会死在里面,萧奕白意外闯进去之后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明溪,可是他不懂医术,只能铤而走险用那些从没试过的术法……” “呵,好在他运气好成功了,要不然天征府还得背上谋杀太子的罪名吧?”萧千夜心有余悸的抱怨了一句,公孙晏点点头,“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种邪术,他把自己的一魂一魄从身体里分离了出去,并用特殊的方法封印在了一个玉扳指里,他可以通过这个玉扳指直接联系到明溪,也不知道是不是邪术真的起了作用,明溪的病倒也慢慢好了起来,这几年都没有再犯过了。” “一魂一魄?”云潇惊讶的跳起来,连忙追问,“那他自己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公孙晏摆摆手,“表面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呀……” 云潇正色提醒道:“我曾经也听过类似的邪术记载,但是分魂之术极其残忍,后遗症也非常严重,一般都是那些巫师抓些童男童女去炼魂,炼成之后的小鬼生性凶残,神出鬼没可以伤人于无形,但是很少有人会用自己,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不可能没有异常的,千夜,你好好想想……” “他很少回来。”萧千夜也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眉头蹙成了一团,“大哥是自己要求驻守泣雪高原一带的,那里气候严寒,又是以前白教的根据地,相比其他地区要危险很多,他每年也就过年那会会回来看看,我常年在飞垣各地巡逻,但也不经常去那。” “他手上有风神,或许多少能帮他吧。”公孙晏语出惊人,也根本不管对方脸上的震惊,自顾自的说道,“风神本是白教的东西,被他扣下来占为己有了,不过好像历代教主都不用剑,帝都也不知道风神的存在。” “就是他手上那柄风剑?”萧千夜立马就想起了之前遭遇水虺化蛟时大哥袖中那阵凛冽的寒风,难怪威力如此惊人,原来竟是三圣剑之一的风神! 白教一战至今仍有很多疑点,当年双司命之一的岑歌被他用昆仑绝学封十剑法一剑钉在了冰壁里,而另一个司命岑青带着年仅七岁的教主,灵羽族后裔飞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一战并非大获全胜,但他还是在明溪太子的力荐下成为了新任军阁阁主。 萧千夜又感觉脑袋疼的厉害——明溪太子该不会在那个时候就有意拉他入风魔了吧? “好了,剩下的事情有机会你自己去问他吧,兄弟嘛,不要太生疏了。”公孙晏站立来拍了拍衣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拿出了一封海市蜃楼的邀请放到桌上,“这封是给天澈公子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他不要去冒险,博物会最喜欢的就是他们这种灭族的稀有物种,会被人盯上的。” “会被谁盯上?”门吱的一声又被推开,天澈提着剑灵走了进来。 “师兄!”云潇连忙迎上去,还没开口,天澈已经拿起了桌上的邀请,“楼主已经将所有事情告诉我了,我弟弟真的在海市蜃楼里?” “你怎么也不敲门?”公孙晏发着牢骚,微微皱眉,“你都听见了?” 不等他回话,萧千夜认真的说道:“天澈,你别进去,你在海边接应我。” “接应你?”天澈上上下下看了他几遍,“你的任务就是抓他,我能相信你?” “我一定会把他带到你面前。”萧千夜正色允诺,“如果楼主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你,那你就应该明白我现在的立场,我不能让军阁的人发现风魔的底细,但是海市蜃楼危险,我需要有人在海岸边接应,你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你是心甘情愿的吗?”天澈转口就问道,“你应该只是随机应变吧?太子名义上算你的上司,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不能当面忤逆他,谁知道你抓到人之后……” “天澈,你也是有兄弟的人。”萧千夜打断他,叹了口气,“我确实不是自愿的,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萧奕白就会有危险。” “你……”天澈犹豫了一下,竟在这个师弟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神情。 “师兄你放心,我跟千夜一起去,我一定会把你弟弟平安带到你面前的。”云潇也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阿潇,你……你不行!”他欲言又止,又不好直言。 “我不会让人发现那个东西的。”她小心的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你们自己商量,我先走了。”公孙晏轻咳一声,眼睛不经意的扫过云潇的衣领。 他指尖若隐若现的绿光一散,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云潇的身上似乎隐藏着什么,那是他的术法也无法轻易探查到的神秘东西。 他不动声色的走出房间,心里已经有了新的盘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再生变数 过了正午,小秦楼里越来越吵闹,大堂里的人也聚越多,萧千夜坐如针毡,推开窗子查看街道上的情况,忽然目光一缩,眉峰皱起。 北岸城只有两条主道,玄武大道横贯北岸城东西向,连成了北岸城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而南北走向则是连接羽都和魑魅之山的朱雀大道,如今这两条街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而混杂在其中的一袭紫金色军装却深深的刺进了他的眼中。 那件紫金色的军装,仿佛是为了衬托如今的明泽王朝,是禁军的特有的制服。 禁军的人?距离抓捕逃犯的最后时限还有一天半,禁军竟然提前入城了? 萧千夜面色铁青,北岸城位于羽都沿海,是一座狭长的沿岸城市,其实除去繁华的中心城区,在其周围还有群星罗布的各个附属郡县,军阁的管辖区域只有中心城区,周围郡县则是交给了禁军第二分队,早在几天前,在那里待命的帝都禁军第二队就已经开始集合,随之准备进城交接军阁的追捕任务。 禁军是没有资格提前入城的,原本一个小小的二队队长,无论如何也不敢如此僭越。 不对……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上个月禁军几个分队似乎有一次人员调整,禁军总督高成川将自己的几个侄子统一入了职,原二队的队长应该也换了人。 如果是高成川的人,那么不顾军衔等级,提前招摇过市大摇大摆的进城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出去看看,你们在楼里呆着千万别出去。”萧千夜提起剑灵,不等云潇阻拦,他已经一个箭步从窗子上一跃而出。 “跑这么快……”云潇一跺脚,抱怨着,天澈豁然站起,目光惊恐的望向萧千夜的背影。 紫金色军装!禁军的人! 他猛然闭眼,脑中翻天覆地,感觉脚下一软,靠在了墙上。 “师兄你怎么了?”被他的反应吓到,云潇连忙关上了窗子,只见天澈面色惨白,豆大的冷汗从额上渗出,手心冰凉颤抖,紧紧的咬住了嘴唇。 是禁军的人……那身紫金色,是他在梦里也无法忘记的恐怖色泽。 为什么禁军的人会在北岸城里,难道和十八年前一样,这次的追捕任务也是同时交给了军阁和禁军? 不对……不是这样!天澈缓了口气,好不容易镇定了情绪,他神情严肃,仔细思考着——十八年前数万灵音族聚集在羽都,因为数量众多才会交给军阁和禁军同时追捕,可是现在逃犯只有两个人而已,作为军阁阁主的萧千夜都亲自过来了,没理由再调禁军的人才对啊? 军阁、禁军和海军是平级,军阁的管辖范围最广,士兵将领也最多,帝都这么做的理由无疑只有一个,就是压制军阁的势力! 想到这里,天澈这才是想起了萧千夜的处境——萧氏一族虽然是帝都名门,但是一直人丁稀少,如今天征府近乎全灭,是他接掌了军阁,才能一个人撑起天征府,如果他任务失败,恐怕不仅仅自己要受到严厉的责罚,更危险的是他背后岌岌可危的天征府吧? 萧千夜来到昆仑山的第一天,就是身着军阁的黑色军装,军阁于他而言无疑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无论如何,他都要成为军阁的一部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攥着剑灵,不知作何感想。 “师兄,你是不是不舒服?”云潇擦了擦他头上的冷汗。 “阿潇……晚上你陪千夜去海市蜃楼,我会在海岸边接应你们。” “啊?”云潇惊了一下,不知道师兄怎么忽然就改变了想法。 “你有术法基础,你在他身边是最合适的。”天澈也不解释,一把抓住云潇的手,认真的道,“你记住了,你身上的羽毛不能给其它人看见。” “千夜也是这么说的……你们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了,是不是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云潇拉起衣袖,她的手臂上也长着稀疏的火色羽毛。 天澈没有说话,云潇眼睛一转,忽然问道:“我在魑魅之山遇到了一群鸟人,他们长着人脸鸟身,身上全是羽毛,我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 “你不会,别乱想。”天澈呵斥了一句,虽然心里没底,还是正色道,“那是双头金翅鸟的分支,不仅有鸟人族还有人鸟族,人家手都是鸟爪的样子,还会吃虫子,你看看你的手,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你也不会去抓虫子吃,对吧?” “可说不定哪天它就变成爪子了,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晃了晃手,嘀咕着说了几句。 “你见过什么?” “没、没什么!”云潇连忙否认,尴尬的摆了摆手。 “真的没什么?我怎么看你怪怪的……”天澈奇怪的看着她,云潇慌忙拿起剑灵跑来,冲他做了个鬼脸,“我下楼去看看摇铃局,师兄你先歇着吧!” “你回来!别去和他们玩什么摇铃局!”天澈皱着眉责备,云潇已经眼疾手快迅速锁上了门,一溜烟跑下楼。 天澈无奈,这个云潇,一定又是去追萧千夜了!这么多年了,即使萧千夜从来没回过昆仑山,她还是这么念念不忘! 云潇才走出房门,就看见楼梯口站着的明溪太子,似乎是早就算好了她会一个人出来,太子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太子殿下?”云潇不以为然的走过去,明溪指了指楼下。 大堂里依然在进行着热闹的摇铃局,只是从九楼望下去,完全看不清舞姬手上的竹竿挑了什么。 云潇白了明溪一眼,连忙说道:“我、我就说说而已,我才不会去玩那东西呢!你是太子,你也不管管吗?楼下干的可不是什么正经事……” “我倒是想管,可金主得罪不起啊!”太子乐呵呵的,一点没有架子,扔给她一个面具,“走,我带你去玩一把。” “我不去,我还要去找千夜呢。” “找他干什么?外头禁军入城了,他忙着呢,你别添乱了,走,跟我去玩一把。”明溪太子数落了几句,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拉着她从九楼一路狂奔! “喂,你……”云潇被他吓了一跳,方才那个公孙晏还说太子身体不好,这哪里是身体不好的样子,这身体简直不要太好行吗? 高台上的舞姬已经换了人,化着一样浓厚又古怪的妆容,明溪太子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姑娘知道她们这种妆容是哪里来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 “也对,你不是飞垣人。”明溪太子点点头,“这是东冥的占星师用来占卜时会化的妆容,东冥崇尚司星术,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点,而东冥镜内最大的门派叫‘蝶谷’,藏有至宝八荒琉璃司星仪,这些舞姬都是当年蝶谷的门徒,后来蝶谷散了,这些人被晏公子收留成了舞姬,你别看她们好像是随便把东西给客人看,其实要给谁不给谁,早就有数了。” “所以刚才那个宓娅就是故意把水球给千夜看的吧?” 明溪太子呵呵的笑了起来,一把拎住她,走向了人群中间。 “你干什么呀!我说了我不玩!”云潇小声的骂了一句,挣扎着想要离远一点。 就在这时,舞姬的动作停了下来,竹竿也停在了他们面前。 “啊?”云潇愣了一下,一抬头,旁边的伙计又端着金镶玉的碟子一脸谄媚的走来。 “你!”她狠狠瞪了太子一眼,明溪正在一旁偷着乐,指了指碟子上的东西,示意她继续猜。 “姑娘,请——”伙计拿起摇铃册递给她,云潇没好气的接过册子,只见上面写着“紫韵龙纹玉”,标价黄金一万两、五万两、十万两! 她暗暗看着明溪太子,企图对方能给点提示,高台上的舞姬轻咳一声,娇腻腻的道:“可不能给提示哦……” 明溪太子扬扬眉,竟然索性背过身去,她只能自己仔细端量着那个东西,看起来像一个暖手炉,上面用紫玉雕着一条云龙。 云潇努力回想了一下,紫玉在中原挺常见的,似乎是一种辟邪之物,虽然雕刻精致,但那毕竟只是一个暖手炉,怎么的也应该值不了十万两黄金吧?但是这小秦楼是家黑店,肯定也不会卖的很便宜,想到这里,她心一横指着中间的价格:“五万两,就这个。” 客席上的人也在认真讨论着,有的点头认可,也有人觉得不对。 “小二,揭榜——”舞姬高喝一声,从二楼扔出来个卷轴,那舞姬一把接住,缓缓打开。 大堂里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紧盯着舞姬的手。 “紫韵龙纹玉,黄金——十万两!” “这么贵?”云潇吓得合不拢嘴,赶忙拿起那个暖手炉,“你们也太过分了吧?这么一个小手炉,就算是用上了最好的紫玉也值不了这个价的!你们、你们分明是在欺负人!” “呦,小丫头说的不错,可你知道这暖手炉是什么来头吗?”舞姬将卷轴扔到台下,从她手上抢过紫韵龙纹玉,“这是当今太子殿下亲自选材,赠与镜阁阁主公孙公子的礼物,虽然只是一个手炉,可是绝对价值黄金十万两!” “值!绝对值!”人群里赫然爆发出吆喝声,一个圆滚滚的大商人懊恼的拍着大腿,“太子爷和公孙公子的东西,哎!你这小舞娘怎么不直接挑给本大爷看!你给一个丫头片子她懂个屁!哎,可惜了可惜了!” 云潇不服气的瞪着明溪太子,这分明是他们商量好的联合起来骗她! “姑娘可还是要以物相抵?”舞姬不怀好意的笑着,云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脖子上的东西。 “我来付钱吧。”明溪太子已经笑得快要憋不住,他努力隐瞒着身份,“按小秦楼的规矩,猜错了就按三倍买下,那就是三十万两黄金,一会让人跟我去附近的银楼取吧。” “哎——等等!”方才的大商人连忙跳了起来,一把摘下了面具,赶紧问道,“你能买,那我也能买,这是太子爷送给公孙公子的,不行,我要买,我出四十万两!” “这……”舞姬犹豫了一下,原本小秦楼当然是价高者得,可她明显就知道明溪的身份,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五十万两。”明溪分毫不让,云潇赶紧拉住他,小声道,“你有病啊?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买它干什么?让给那商人不好吗?” “那可不行,我买了可是要你来还的。” “你有毛病?我还不起啊……”云潇苦着脸,也不知道太子究竟想干嘛。 “那就五十万黄金,这块紫韵龙纹玉是这位公子的了!”舞姬赶忙抢在大商人面前接话,又赶紧给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不等气急败坏的大商人再说话,台下的一群托已经吵吵闹闹的开始起哄,又推推冉冉的顺势把明溪太子和云潇架了出去。 前脚才出了小秦楼,明溪太子拉着云潇又从后门拐了进去,小心翼翼的回到九楼的房间里。 “我还不起!”云潇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推门回去休息,太子连忙拦下她,正色道,“你不是可以以物相抵吗?” “嗯?”她疑惑了一下,眼睛一点点瞪大,“绕了一大圈,你是要打我那块玉的主意?” “你不是说那是昆仑的神守白泽相赠吗?” “那是……”云潇纠结了一下,啧啧舌——神兽相赠只是她随口编出来的,那是在情急之下没办法,否则娘给的这块玉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出去换别的东西! “飞垣也有很多神兽,但是还真的没有白泽呢。”明溪太子再度恳求,“你可是欠我五十万两黄金,一辈子都还不清吧?我只要你身上那块玉而已,挺划算的啊……” “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故意骗我去玩摇铃局,还好意思说我欠你钱?” “那你还不还钱?” “我……”被他问的愣了一下,云潇扳着手指算账,五十万两,还是黄金,别说一辈子了,下辈子她都还不起吧? 明溪太子轻咳一声,想了想,忽然又道:“这样吧,哪天你要是回中原了,我就把它还给你,怎么样?” “真的?”她将信将疑,明溪太子连忙点头,指了指房间,“你不信?一会我就给你立字据。” “那、那好吧。”云潇无奈,摘下脖子上的红玉递给他,又小心的嘱咐,“你可拿好了,要是我回去的时候你弄丢了,陪我五百万两黄金都不行!” “你可真会算账啊……不过,我答应了。”明溪太子轻轻一笑,冲云潇摆了摆手,“姑娘还是休息一会吧,今晚可是睡不了的。” “哼。”云潇气呼呼的推开门,再也不想跟他废话一句,明溪太子陡然间收敛了笑容,那块红玉在他的掌下,中央的明月一点点弥散出奇妙的灵光。 “沉月……”他默念出红玉的名字,这是帝都失窃多年的至宝,怎么会在一个中原女子身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沉月 “真的是沉月?”公孙晏一把拉开门把明溪太子拽了进去,连忙抢过他手上的红玉看了又看,“这东西失窃那么久,竟然跑到昆仑山去了?果然是当年长公主所为吗?” “你小心点。”明溪太子苦涩的一笑,这块玉名为“沉月”,是皇族代代相传,比传国玉玺还要重要的东西。 它在二十多年前从守备森严的深宫里失窃,而最后接触到这块玉的人,是他的大姑姑,父皇的长姐,明玉长公主。 据说那一年,来自伽罗白教的教主“迦兰王”携带妻子云秋水来到帝都天域城,云秋水久病不治,早已经是奄奄一息,为了寻求最后一线生机,骄傲的白教教主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恳求丹真宫出手医治。 然而,丹真宫拒绝了他,丹真宫是仅为皇室贵族服务的地方,即便是来自白教的教主,也没有资格让他们出手。 偏偏长公主遇到了迦兰王,那一年的长公主早已经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但是她性情孤傲看不上那些顽固子弟,婚事便一直拖延了下来,她恰巧在丹真宫前遇到了来求医的迦兰王,就是那一眼的惊艳,帝国公主便再也无法自拔,即使知道他已经有了身怀六甲的妻子,长公主还是奋不顾身的爱上了这个不该爱的人。 再后来,就是著名的沉月失窃案。 谁也不知道这短短的半个月长公主和迦兰王之间发生了什么,等帝都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长公主已经独自一个人出现在放置沉月的深宫里。 盛放着“沉月”的法器不知所踪,迦兰王和他的妻子也在那一夜,仿佛凭空消失。 即使是帝国的长公主,明玉依然作为最大的嫌疑犯被盛怒之下的父皇打进了缚王水狱,而她却像丢了魂一样,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受到了最为严厉的惩罚,不仅被无数毒虫撕咬,容貌尽毁,还被砍下了双手双足,刺瞎了双眼,但是即便如此,她依然保持着沉默。 这样非人的折磨虐待整整持续了十年,或者是父皇终究念着那一点点的姐弟情,他赦免了长公主的罪,但是把她废为平民逐出天域城,此生不得返回。 长公主就在那一天之后人间蒸发,而沉月的失窃案也再也没有了下文。 这么多年过去,帝都其实一直在追查沉月的下落,但是明玉长公主、迦兰王都彻底没了踪迹,而云秋水只身回到了昆仑山,再也没有踏足飞垣一步。 而今天,这块古玉,竟然出现在了她女儿云潇的身上! 古玉……帝都更喜欢称呼它为“古书”,据说飞垣大陆上存在着数本记载着坠天历史的古书,它们不知所踪,也不一定是以书的形式出现,沉月便是其中之一。 这本古书里记载了坠天之前,明氏皇朝空缺的一年时光,明氏皇朝统治飞垣上千年,偏偏这最重要的一年历史,丢失了。 历史被尘封在沉月里,无人能解。 在这段历史之前,当年的帝王天恒帝有一位皇后,七位皇妃,十八位皇子,三十一位皇孙,当朝重臣一百二十八位,天域城城民六十万人,而在这段历史之后,仅剩天恒帝一人,百姓数量也锐减至二十万。 谁也不知道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的变化,天恒帝是箴岛的最后一位帝王,也是飞垣的第一任帝王。 “明溪!明溪!”公孙晏用了晃着他,明溪太子方才从遥远的沉思里惊醒,他收回沉月,道,“据当年的记载,云秋水病重之际,迦兰王曾经携带妻子来丹真宫求医,被拒绝之后不久就离开了,而沉月失窃后竟然会在云潇的身上,如此算来,他需要沉月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救妻子和腹中的孩子,云秋水究竟是什么病,需要沉月来救?” “沉月为什么能救命?它不是本古书吗?”公孙晏奇怪的询问,明溪顿了一下,眼中的金光闪闪烁烁。 “在帝都最古老的史卷里,曾经记载过明氏一族的起源。”他幽幽叹了口气,公孙晏连忙摆手,“别、你别说了!这可不是我该听到的东西。” “记载里说过,以日月为名,赐姓为‘明’。”太子没有理会他,接着说了下去,“明氏一族是上天界十二神,日神、月神之后,皇族持有日神浅金色双眸,并赐予古书‘沉月’,以证皇权。” 公孙晏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瞅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萧奕白。 “沉月的力量来自月神,是一种至纯至净,深厚温润的神力。” “迦兰王知道这种力量……”萧奕白终于睁开了眼,他的眼眸不受控制的变成了惊艳的冰蓝色,严肃的道,“他不仅知道沉月的力量,他还知道如何利用这种力量,迦兰王……恐怕是坠天的幸存者。” “坠天的幸存者?”公孙晏吃了一惊,眼神雪亮,“那他岂不是得有几千岁了?” 三人同时顿住,想起了一件事,除去七禁地神守,能有如此漫长生命的种族只有一个,那就是拥有灵凤之息的灵凤族! 在想起魑魅之山蛇仙和神守反常的举动,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寒气,那个云潇,该不会真的是灵凤族的后裔吧?可灵凤族没有人类的混血,混血的孩子一定会早夭。 “这块沉月,该不会就是为了救云潇吧……”公孙晏颤颤伸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灵凤族没有混血,但是迦兰王破例了,他知道自己和云秋水的孩子必死无疑,甚至妻子也会受到牵连丧命,为了救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他只能铤而走险利用长公主盗取沉月,灵凤族的力量起源于不死鸟,是一种炽热又霸道的神力,而沉月所附带的月神之力,或者恰好能缓和灵凤之息……” “有道理。”明溪太子捏着古玉,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 公孙晏的猜测是合理的,但无疑也是危险的,这意味着灵凤族确实还有其他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协助父皇破开仓鲛封印,一手策划灵音族逃脱案的幕后主使! “明溪,把沉月交给我吧。”许久,萧奕白站起来冲他伸出手,“我会设法解开它里面暗藏的历史,只有知道真实的历史,才能知道天权帝这么多年的反常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永生之术,应该只是掩人耳目。” “你也觉得他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吗……”被这句话惊了一下,明溪太子赫然颤抖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么多年了,自父皇继位已经过去三十六了,他镇压异族人,剿灭各大教派,他喜怒无常,惹得天怒人怨,而萧奕白竟然说他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 他的眼眸明明灭灭,想起了自己的母后。 他们曾经琴瑟相合,相敬如宾,是所有人羡慕的神仙伴侣。 “昏庸的帝王,教不出明理的孩子。”萧奕白笑了笑,“我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在做什么。” “呵……”太子殿下哑然失笑,摸着手上的玉扳指——这里面有他的一魂一魄,他确实是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然而无论他做了什么,萧奕白从来没有阻止过,他始终相信自己的一切决定,哪怕这些决定里也饱含了恐怖的暗杀行刺……甚至灭族。 萧奕白的身上隐藏了比明氏皇族更为恐怖的历史,直到现在仍像一颗定时炸弹,让他每日每夜无法安然入睡。 “算了,你拿着吧。”明溪太子把沉月扔给他,仿佛一瞬间累极,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 “喂,你脸色不好,可别再乱想了。”公孙晏摸了摸他额头,脸色刷的就沉了下来,“你赶紧睡觉去,我们不打扰你了。”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萧奕白也赶紧应和了一声,他推开了窗子的一角往外望去,忽然面色一怔。 下雨了?方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北岸城忽然就阴了下来,大片乌云自海岸边缓缓挪动,细细的小雨已经开始滴落。 街上的商贩开始架起雨棚,但是更多的行人仍在雨中狂欢,他赫然就注意到人群里那一抹刺目的紫金色,随后天征鸟的鸣叫响彻上空,萧千夜手持剑灵从鸟背上一跃而下,落到了禁军面前。 “高敬平……”终于认出了那个人,萧奕白顿时就清醒了,他匆匆披了件衣服,着急的跑了出去。 “不拦他吗?”公孙晏看了眼明溪,太子殿下闭着眼,摇了摇头,“随他去吧。” “是高大人的侄子,新上任的禁军二队队长,高敬平。”公孙晏小心的提醒了一句,太子赫然睁眼,冲窗外望去。 高敬平带着一个随身侍卫,已经和萧千夜正面撞上。 “那个侍卫,怎么有些眼熟?” “你忘了?”公孙晏指了指那个人,“八年前本来是他要接任军阁的,被萧千夜接了胡,后来就被高大人调到禁军去了,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怎么就做了个贴身侍卫呢?” “你暗中跟着!”明溪太子正襟危坐,眼里寒光毕露,“必要的时候……除掉他们。” “……”公孙晏没有接话,那张顽固子弟的面庞上,陡然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百里元帅 城里的雨淅沥沥的越下越大,紫金色队服的人晦气的冲到屋檐下,他不耐烦的拍着身上的雨水,抬头就看见天征鸟上蹦下来的人。 “呦,军阁主好。”他冷哼了一声,身侧的青年也连忙鞠躬行礼。 “高队长提前入城为何不通报?”萧千夜也是毫不客气,不留一点情面,“禁军入城的交接时间应该在后天,到时候我自然会派人去请您,但是在此之前,高队长还是先在周边郡县好好歇着吧。” “我就是进来逛逛,军阁主何必拒人千里之外?”高敬平冷眼回敬,“还是说这一个月毫无线索的追查另有隐情?军阁主有所隐瞒不想我看见?” “呵……那高队长就自便吧。”萧千夜随口应付,本来也就不想跟对方多费口舌,见他转身又要走,高敬平一把拉住他,啧啧的道,“军阁主为何穿着便服?这不合规矩的啊!” “我穿什么需要跟高队长汇报吗?”他厌恶的甩开高敬平的手,对方冷哼道,“难怪叔叔要我注意点你的举动,你果然有问题……” “队长……”他身边的青年连忙打断,赔笑着,“军阁主,高队长是受海市蜃楼之邀才会提前入城的,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您多多见谅,现在距离黄昏还有些时候,高队长闲的无事才会在街上随便转转,若是影响到您执行任务,我们现在就离开。” “慕西昭,你对他这么客气干什么?”高敬平见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谁才是你的上司?这家伙当年拉拢太子殿下抢了你的阁主位置,要不是叔叔看你可怜把你调进了禁军,你现在也就是他手下一条狗!别到现在都不知道该谢谁!” 慕西昭眼眸一沉,没有反驳。 他是禁军总督高成川收养的义子,为了夺取被萧氏一族垄断的军阁,苦心栽培了多年,当年天征府一夜之间遭遇横祸近乎灭族,剩下的长子萧奕白又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就在总督大人以为胜券稳操的时候,次子萧千夜从昆仑山突然返回,并且迅速得到了明溪太子的支持,将他唾手可得的军阁主位置直接截胡! 他也立刻失去了总督大人的信任,并被从军阁调回了禁军,从此再也没有得到过重用,自那以后,他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弃子,一直被总督大人安排在他的几个侄子中间,跑跑腿打打杂。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能有任何不满——反抗高总督,就是在送死。 “慕西昭,叔叔派你来是保护我的,我看军阁主来者不善的样子,你是不是该尽一下自己的职责?” “队长……”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动手。 “你是想再被扔到荒地里去服刑?”高敬平提高了语调。 慕西昭的脸唰的一变,下意识的按住了手上的长剑,咬着唇努力克制着情绪。 荒地……飞垣除去中央的天域皇城,还有环绕四境的羽都、东冥、伽罗和阳川四大都,除此以外的所有地区,都是荒地,他原本就是荒地上的孤儿,只会那些和野兽搏斗的生存之计,甚至连携带的剑也是锈迹斑斑,是从饿死的尸体上捡来的。 高总督是在一次返程的途中,在死人堆里捡到了他,或者是被他眼里的孤独和谨慎吸引了兴趣,那个让人捉摸不定的老人一时兴起便将他带了回去,收为了义子。 那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进入天域城,在皇宫的西方,老远就能看到两座巨大的高楼,那是丹真宫和祭星宫,而在东方,则是军阁,镜阁,墨阁三阁并列,威武严肃。 那一瞬间,他做了一个足以改变终身的决定——留下来,这里才是自己想要的地方,这里不是猖狂的盗贼可以踏入的领地,也不是猛兽可以袭击的地方,自己要留下来,只有留下来才能改变命运! 可是他的命运被这个从昆仑山回来的人彻底毁了,到头来,还是输给了家族背景。 “军阁主,得罪了。”他的目光一点点沉淀,长剑出手的一瞬间,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赫然掠入,轻轻按住了他。 那是一位白发老者,身着蓝白双色的海军队服,背着一个高大的剑匣,他一手推开慕西昭,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呆住的高敬平,破口大骂:“进城就惹事,滚出去,不到时间别进来!” “百里元帅……”高敬平顿时没了底气,其实按军级,不论是百里风还是萧千夜,都是和他叔叔高成川平级,只是他一贯看不惯萧千夜年轻,这才敢如此冒犯。 百里风随后看了一眼萧千夜,他的手也已经按在了剑灵上。 “你也想动手?收起来!”他劈头又是一顿训,“哼,到处找你找不到,碧落海下发生那么大的事,你还有时间在这里跟个侍卫动手?” “义父,我并非有意……”萧千夜识相的收回了剑灵,还没等他话说完,百里风敲了敲他脑门,“你跟我过来。” “元帅,那我们……”高敬平连忙跟了上去,百里风脸色难看,没好气的道,“你回去等着,没事别在城里乱转。” “是是是。”高敬平忍了口气,连忙拽着慕西昭,小声道,“愣着干嘛!走啊!” 慕西昭不甘心的看着萧千夜,他喊海军元帅义父!他不仅仅有尊贵的血统,不仅能得到太子的青睐,甚至还喊海军百里风元帅为义父? 果然出身的差距就是无法弥补的吗? 百里风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他一把拎着萧千夜就往海军总部走去,边走又忍不住叹气连连。 “义父,我真的是遇到了点意外,并非有意不去见您。” “我知道。”百里风一点也不惊讶,“我回来那天就派人去找你了,他们说你一大早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今儿一大早又走了,我知道你忙也不为难你亲自来见我,但是有些事情你得分得清轻重!” “义父指的是天之涯下囚禁的海魔仓鲛?”萧千夜连忙压低了声音。 “我下去检查过了,锁住海魔的锁链已经快要全部断开了,最多一天,仓鲛必然逃脱封印!” “祭星宫的支援呢?”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百里风根本不信任帝都那群腐朽的人,“山里面百灵大会才散,马上又是海市蜃楼了,现在光北岸城就差不多二十万人,这要是被仓鲛跑了引起碧落海海啸,恐怕你我都要跟着一起陪葬了!” 萧千夜显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目前驻守在城里的青鸟军团数量,道:“义父,我现在就让叶卓凡带着青鸟军团撤离城内居民,把北岸城的人撤到周边郡县去!” “不行,仓鲛要是跑了,整个羽都都要完蛋,撤一个北岸城于事无补。”百里风立马就否定了他的话,骂道,“仓鲛的封印几千年了好好的一点事没有,突然被破坏肯定有问题,也不知道祭星宫那群狗崽子又偷鸡摸狗的干了什么见不到人的事!” 萧千夜知道内情,但他沉默着没有说穿,以义父的个性,要是让他知道仓鲛封印是被天权帝自己解除的,恐怕立马就要甩手不干了吧? “喂,我记得你在那什么昆仑山学过一种剑术,对海魔有用吗?”百里风豁然顿步,直勾勾的盯着他,“叫什么‘封十剑法’的,白教那个大司命不就被你一剑钉在了冰里,到现在都没放出来吗?” “封十剑法确实是一种类似封印术的剑法,但是对海魔……”萧千夜皱眉沉思,海魔身长四百米,这早就超出了封十剑法的剑气范围了啊,昆仑的剑阵或许可以一试,毕竟剑阵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魔兽。 “果然也不行吗?”百里风甩了甩手,“毕竟是凤姬联合七神守一起才勉强封印的怪物,这可怎么办,现在上哪去找凤姬?” “义父,我就不跟您回去了。”萧千夜顿下脚步,取下肩头军阁的徽章交给他,“多谢义父刚才替我解围,请义父先回去,这是我的令牌,请代为交给征帆让他撤离城里居民,海魔一事我会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连游泳都不会!”百里风半信半疑的接过。 “我要去海市蜃楼里,找到破坏封印的罪魁祸首。” “嗯?”百里风赫然抬头,却看见萧千夜已经转身走远。 老人的思绪明明灭灭,仿佛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是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海军本部迎来了一位稀客,帝都军阁阁主萧凌云带着次子萧千夜来访。 他毫不客气将儿子塞给了海军总帅百里风:“他说我的本事不够,不愿意跟我学剑,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他放在您这好了,您老就别客气的收下吧。” 百里风方才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了一眼被萧凌云硬塞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他看起来还很小,个子也不高,一张稚嫩的脸却是摆着极其严肃的表情。 最让他想笑的事,这个孩子穿着的居然是军阁的制服,这个年纪穿着军装,想必也是他那个老子想出来的馊主意吧? 他顿时来了兴趣,捏起他的脸往上拉,逗道:“小孩子别摆这个可怕的脸,来,笑一下!” 就在那一刻,这个的孩子居然是毫不犹豫的扣住了剑柄,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杀气! “咳咳……真是和你一模一样啊。”百里风连忙尴尬的收手,“你要是把他塞给我的话,我只会把他扔到海上去。” “随便您,要打要骂您看心情。”萧凌云顺势接下话,忽而语气严肃,“这个小鬼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他今年才七岁,剑术已经不在我之下了,我有些担心……” 两人的语气不约而同的轻了下去,再度将视线转向了这个孩子,他和萧凌云是生死之交,对方曾在濒临绝境之时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恐怖力量,甚至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睛也变成的罕见的冰蓝色!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想到这里,百里风终于是点了头:“好吧,你先把他放在我这里,我把他带到海上丢几个月也就好了,说起来,你那个大儿子怎么不一起扔过来?” 提及长子,萧凌云一脸担忧,“我原先的确是想把兄弟两都塞到海军,但是他不肯来,现在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他人,我曾经见他在后院用术法创造出类似祭星宫花海的幻术,甚至双手都变成了野兽的利爪,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元帅,其实我对他,远比对这个小鬼担心的多啊!” 话到这里,萧凌云也是连连摇头,不知如何是好。 那一天萧凌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把萧千夜硬塞给自己之后,第二天就回帝都去了,这个小孩也不哭闹,只有在看到他剑匣中的雷帝剑是才表现出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好奇,两眼放光的打量了好几遍。 雷帝剑是三百年前明嘉帝命当初最好的铸剑坊打造的“四皇剑”之一,纯紫色剑身,暗纹为金光雷电,他一双小手停在雷帝剑上方,即使很想碰可还是礼貌的扭头望着百里风。 海军元帅当时就笑的直不起腰,这个死小孩,明明一副想要的不得了的样子,还是死活不肯开口,简直就和他老子一模一样。 “你、你拿不动的。”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百里风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头,“它比你重多了,你长大一点再来拿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因为那个孩子眼睛里写满了对这种兵器的狂爱,在听到他的话之后,虽然是略显失望的收回了手,可是骨子里却是丝毫没有准备真的放弃它。 海军的元帅看着这个挚友硬塞到自己手上的孩子,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他年岁已高,是时候培养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了。 那时候的他坚信,这会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如果可以一直留在海军,将来一定是足以接替元帅之位的人! 他虽是这么盘算着,嘴里却没有丝毫的表示,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的超出了预料,在一次出海执行任务时,一位中原的剑仙踩着剑灵从他们的船队边飞过,那位剑仙似乎是在追赶着什么海中的怪物,剑灵紧贴着水面,指尖凝气成剑快速的斩落! 未等他再看一眼,那人已经消失在视野里,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从未想过,就是那短暂的相遇,却彻底改变了身边这个孩子,那一日在甲板上,萧千夜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剑仙消失的地方,突然开口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 “嗯?”百里风回过神,漫不经心的道,“恐怕是中原昆仑的剑仙吧。” “中原?”他一脸迷惘,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百里风也一时来了兴趣,“要是我们的船只渡过碧落海就会进入到中原的南海,然后一路直上的话就可以到达中原了,至于昆仑嘛……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呢,据说是一座仙山,很高,一般人到了也上不去,刚才那个是剑仙,踩着剑就可以直接飞上去呢!” “飞?” “我们的青鸟也可以飞,但是没那么快,当然也没有人家飞的高吧,而饲养青鸟还得花费不少时间精力,剑灵的话,至少不用喂食吧?哈哈哈哈,那可是省了不少钱啊!”百里风抚着须自言自语的思索着,却不见他眼里一点一点聚集起的明光。 他对着海的尽头,咬紧了牙关,七岁的孩子,在心里默默地规划着自己未来。 一年之后,他突然告别海军,回家辞行,然后一个人奔赴中原。 这一去就是漫长的十年,在他离开飞垣的十年里,这片大陆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天征府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后来也曾过来拜访过自己,他已经不再对自己的雷帝剑露出羡慕的目光,因为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剑灵——沥空。 身着军装的英俊青年也不似少年般稚嫩,但是,他的眼睛却不似当年般清澈,那是一种望不到底的深邃,既有着修真人的清冷淡薄,又有着帝都高官的老辣无情。 “哎……一个个的……”百里风不住叹气,这些人啊,一个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是让饱经沙场的他都无法理解的一种东西。 果然还是老了吧,这个飞垣真的是不适合他这样的老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慕西昭 高敬平一路对着慕西昭骂骂咧咧,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不近两个一直跟着的身影。 “要你有什么用?废物一个!”他气得不行,跺着脚指着鼻子骂道,“叔叔养你有什么用?一个什么背景身份都没有的野人,能混出什么样子?浪费时间!” 慕西昭一言不发,任凭他打骂,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好过分啊……”公孙晏戳了戳身边的萧奕白,“跟了这么久了,你打算怎么办?” “随他们去吧。”萧奕白摇摇头,不想多事。 “那我也随便了。”公孙晏摆摆手往前走去,从狐裘大衣里拿出一个狐狸面具扣在脸色。 “喂!”萧奕白想把他拉回来,公孙晏狡黠的跳开,他的手上明明晃晃赫然多出来一把细细的腰刀! “我倒要看看高总督亲自培养的军阁‘接班人’,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他赫然冷笑,宛如换了一个人,身形鬼魅,一出手就是致命攻击! “啊!啊啊啊啊……”高敬平被这忽如其来的杀意吓得大退了几步,再等那道锋利的刀光逼至眼前之时,慕西昭已经拔剑! 宝刀和长剑正面对抗,反而是慕西昭站立不稳,重心一偏跪倒在地。 “高队长……快跑!”心知对手不可小觑,慕西昭第一反应竟是让高敬平率先撤离。 而听到他这样忠心耿耿的话,晏公子冷笑一声,手腕再度用力。 他被着种压力惊住,对手看似只是轻轻的,却能让他动弹不了分毫! 萧奕白沉下心来,不敢冒然出手——公孙晏从来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公子,在他一直嬉笑的假面下,实则是让自己也不敢轻视的了这次任务对萧千夜非常重要,只要他失败,禁军就可以将羽都收为管辖区!他原想着可以安安逸逸的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个瘟神来追杀他? 不等两人回神,公孙晏的身影已经再度逼上前来,他抬脚横踢向慕西昭,对方勉强接了下来,然而又迅速选择了逃避,仅仅几招之内就明显快要招架不住。 他那一双眼睛深陷在瞳孔中,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重的疲惫,眼见着公孙晏又是一脚横踢而来,他摇摇晃晃的退了一步,手臂的骨头被他一脚踢断! “真的是没用!”高敬平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眼见着锋利的短刀又要逼至眼前,他吓得躲在慕西昭身后,捂住了眼睛。 然而刀并没有真的落下来,它在慕西昭的脑门上精准的停下。 “这不是你的真正实力。”公孙晏的眼神慢慢变冷,一点点失去耐心,“果然是被拔了獠牙,磨了利爪吗?我依稀的记得当年的你不是这样的。” “你……认识我?你是什么人?”慕西昭空洞的瞳孔里这才聚起凛冽的杀意,直视着面前的狐面人。 他也曾经意气风发过,在那个人还没从昆仑回来的时候,他也曾叱咤风云,距离那个位置仅仅一步之遥而已! 萧阁主意外去世后,他成为了军阁最有力的竞争者,他的身边有无数奉承的人,他认识了许多人,商人,军官,政客,贵族小姐……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为新一代的军阁阁主,所有人都做好了随时可以恭祝他的准备,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回来了。 他几乎在一夜之间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也让他尝到了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 可恶……慕西昭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扭曲的面孔是何等的恐怖,让晏公子瞬间打了个冷战。 这个人……不能留了。 那双眼睛里填满了憎恨,那是日积月累后,会如火山爆发的仇恨。 公孙晏叹了口气,眉间却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一手转着细刀,另一只手开始召唤冥蝶。 慕西昭目不转睛看着他,他的笑容是诡异的,甚至带上了让人瞬间战栗的邪恶! “嗯?”晏公子感到有些莫名的寒冷,冥蝶忽然停止了飞舞,仿佛被冻在了半空。 怎么回事?公孙晏小心的伸出手指,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冥蝶就燃起一团青色鬼火! 再等他想动,只觉得身体中的某一处猛地一疼,仿佛有一只手生生控制住了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头顶一片黑影压来!慕西昭趁他不备高高跃起,用尽全力的一剑斩落!那张被阴霾覆盖的脸上咧着怪异的邪笑,宛如恶魔! “小心。”剑气落下的刹那,一直冷眼旁观的萧奕白抢身而入,掌下聚集起灵光,瞬间将暴走的慕西昭击退,又一把拉住公孙晏迅速退开。 离开他十步以外,身体方才有了知觉,公孙晏诧异的看着他,这才注意到他手上微小的动作。 他用指甲抠破了掌心,但是流出来的血是诡异的黑色。 “你也是是药人!”萧奕白有些诧异,听到这话,公孙晏抢上前,一把掀开他的衣领。 果然他的皮肤上还残留着试药留下的痕迹,筋脉黑紫爆出! 公孙晏这才再度审视这个人,他在瞬间爆发出来的恐怖力量,确实和那个逃走的灵音族有几分相似。 “呵……”慕西昭咧嘴一笑,已经是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是药人没错,在被萧千夜夺走军阁主的位置之后,高总督一度对他失去了耐心,他随手就把他扔进了缚王水狱,成了一名毫无尊严的试药人,曾经那转瞬即逝的辉煌再也不复存在,他才刚刚结识的所谓朋友也瞬间对他避之不及,他不知道自己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从那种阎王殿里活着出来。 在某一日试药之后,他的身体发生了惊人的改变,高总督闻讯而来,又把他捡了回去。 他的体格比之前强壮了不少,速度力量都明显提升,只是在受到刺激之时血管会爆出,如果无法掌握这种度,他就可能被自己的情绪生生弄死。 他逼迫着自己学会沉稳,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或许是这样的行为引起了高总督的赏识,他破例又给自己安排了职位,让他辅佐几个侄子,分管禁军各大分部。 “这哪里是个药人,分明就是个毒人!永生术果然另有蹊跷,我要把他带回风魔。”公孙晏一蹙眉,冥蝶听到指引,重新扑起翅膀,这一次蝴蝶飞过的路径洒下淡淡的银粉,眼见着毒血不再起作用,慕西昭当机立断拽住高敬平,将自身速度提至最大! 高敬平被他拽的呼吸困难,但也意识到眼前的两人是风魔,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任由慕西昭提着往回赶。 冥蝶紧追不舍,萧奕白却忽然拦下了公孙晏的脚步,示意他稍等一会。 “不能让他跑了!”公孙晏着急不已,萧奕白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掌下风神微动,载起两人腾空而起,躲到了半空中远远张望。 两人一路逃到了平水郡,再三确认没人追上来之后,慕西昭才骇然松手,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灰般难看,掐着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上。 高敬平也终于能喘口气,他瞪了一眼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慕西昭,忽然一脚就踹了上去,骂道:“早就说了你是个废物!遇到风魔只会逃,逃都逃不好,别摆出一副死样赶紧跟我回去!” 慕西昭趴在地上,脸色青筋暴起,眼珠赫然翻白。 “走啊,真晦气!”高敬平用力吐了口痰,想把他拽起来。 “放、放手……”他勉强吐出几个字,厌烦的甩开那只手。 “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本就心情大坏的高敬平气的跳起,他抬起脚猛踹,口里还在喋喋不休的骂着,“就是个荒地里捡来的野人,没有叔叔你什么也不是,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谁才是主子谁才是奴才!” 他在这一刻电一样的出手扣住了高敬平的喉咙,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拎起来重重的摔进了泥土里! “没有高总督,你什么也不是。”他恶狠狠的把刚才那句话还给了高敬平,想也不想一脚踩在他脸上,一点点用力,将那张他早就厌恶到骨子里的脸一点点踩进尘埃,“高队长,你是风魔杀的。” “你、你想干什么?”高敬平终于意识到这个疯子的真实意图,然而紧接着,慕西昭双手紧握着长剑,想也不想朝他背心刺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他发出泄愤的笑声,再抬手,拔剑,再次刺入! 血喷洒而出,他疯狂的连续刺了几十剑,终于面色一沉,僵在了原地。 随后,慕西昭冷静的站起来,也没有处理地上的尸体,径直走向旁边的小村庄,村民见他满身是血,纷纷退远不敢靠近。 然而他只是随便找了一口井,打了桶井水冲去自己身上的血迹,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被风神掩藏在半空中的两人互换了神色,萧奕白掌下寒风再起,将两人送回了北岸城。 “这个人……不能久留。”公孙晏别过脸,认真的提醒萧奕白,“迟早有一天,萧千夜要栽在他手上。” 萧奕白点点头,冷静地回答:“等北岸城事情结束,让其他风魔来处理他的事,他背后是高成川,如果你我冒然出手,恐怕会惊动禁军……甚至皇室高层。” “他肯定是要把高敬平的死推在风魔身上的。”公孙晏搓了搓手,小心的藏好细刀,瞬间又恢复成那副顽固子弟的模样,“算了,风魔也不差这一件命案了,黄昏快到了,准备一下,我们要去海市蜃楼了。” “嗯。”萧奕白的眼中却是始终没有任何光芒,只是机械一般随口应付了一句。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公孙晏索性也不打扰他,“我先回去换件衣服,你要不就在海边等着吧,巨鳌应该马上就要靠岸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集会 黄昏已经临近,海天交接之处,赫然出现一座高山,岸边欢呼雀跃,无数人踩着海水已经开始了狂欢。 只见海上的“山”一点点靠岸,那是一只远古巨鳌,载着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威武壮观。 那巨鳌在近海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海面升起星火点点,映照着沉静的碧落海折射出无数种瑰丽的色泽,那些火光在聚集处一点点架成桥,一直延伸到岸边,从桥上翩翩走来了一排侍女,提着手灯,开始招呼岸上的人上桥。 云潇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奇妙的场景,所有人都穿着锦衣华服,戴着奇怪的面具,手持同样的邀请函,在侍女的引导下安然有序的往巨鳌背上走去。 “我们也走吧。”萧千夜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走到桥边,发觉眼前的桥是火光的灵气凝聚而成,和魑魅之山的天桥有几分相似,那侍女接过两人手上的邀请函,仔细检查了几遍,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从她身边又走出一个同样装束的侍女,领着他们往火桥上走去。 从火桥上望碧落海,碧蓝的海面出现奇怪的纹理,仿佛一块美玉出现了裂缝。 云潇紧张的握紧他,无论是巨鳌的身上,还是看不见的碧落海深处,都隐约传来一种让她不安的气息。 一路走到巨鳌的背上,侍女鞠了一躬转身往桥头走回去,开始接待下一位客人。 萧千夜赶忙拉着云潇往人少的地方走,海市蜃楼的外场是热闹的集市,无数小摊小贩在这打着地摊挂着招牌吆喝着。 “这么多人,我们要怎么找?”云潇小声的询问,萧千夜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高楼,“海市一共三个会场,外场是集会,只要进来的人都可以参加,过了戌时开放中场舞池,过了子时内场才会开门,但是海市有规定,所有人必须在酉时入城,过了时辰外面的桥就会收起来,一直到卯时才会重新架起,灵音族是已经宣布灭族的种族,肯定在最里面,我们要先在外面等一会了。” “收了桥是不是就出不去了?” “海市的邀请函每年就那么点,供不应求,为了防止没拿到又想进来的人闹事,收了桥之后,巨鳌会往碧落海深处游去,所以我才会让天澈在岸边接应啊。”萧千夜叹了口气,边走边寻找,大哥他们应该也已经进来了,他们是受楼主的亲自邀请,会不会已经进了内场? 萧千夜下意识的望向那座高楼,虽然不及小秦楼富丽堂皇,但是装饰奇特,一看就不是飞垣的风格。 虽然已经担任了八年军阁的阁主,但他也是第一次真的进入到海市蜃楼的内部,有一年在羽都巡逻的时候曾在天征鸟上仔细观察过,那时候看不过觉得就是一场普通的集会,而等他真正的走进来就立马发现了不对劲,整个海市蜃楼是被类似于天之涯的避水诀层层包住,可以潜入深海行走,整个会场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甚至也有他从未见过的异族人。 想来是今年的海市正好赶上了百灵大会,那些罕见的异族人也就趁此机会出来了。 云潇紧张的看着周围,发觉人们的衣饰都异常华丽,根本就不像是来参加集会,反而更像是来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她尴尬的拽了拽萧千夜:“我还说衣服穿得朴素点不容易引起注意,现在看起来好像我们才是最惹眼的那个哎……” “嗯,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躲着。”萧千夜显然也发现了,他左右寻找,发现外围的集会场并没有可以歇脚的茶楼,所有的摊贩都是心有灵犀的摆着地摊,盘腿坐着,一边和旁边的同伴唠嗑,一边抓住路过的行人推销自己的商品。 不远处,一双眼睛被什么东西吸引,默然就转了过来,看向两人。 他看的认真,一下子引起了身边少女的注意,也随着他的目光一下子望过来。 “咦……叔,你不会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这一看,少女啧啧的跳了起来,不怀好意的道,“叔,你一把年纪了别老是盯着小姑娘看了,羞不羞啊?” 那人披着一件艳丽的火红色锦衣,瞪了少女一眼。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一点不像少女口中一把年纪的“大叔”。 少女吐了吐舌头,指着云潇自言自语:“你喜欢她衣服的颜色吗?这次回来你就是只喜欢那种水红色,哪里好看了啊?不红不白的……” “白小茶,你的卖身契还剩几年?”他忽然开口,笑着看向少女,那双眼睛里有明明灭灭的火光,一瞬间看的少女脸颊微红,害羞的转过脸,支支吾吾的掰着手指算着,“三十、四十年?” “你可仔细算清楚了。”他提醒了一声,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六十年。”白小茶不开心的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这家伙不知道几千岁了,偏偏对她卖身契上的那短短几十年记得格外清楚! “你现在帮我做一件事,我就给你减去二十年。”他认真的看着白小茶,俊美的脸颊又让花痴时期的少女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他,“你你你、你离我远点,要不是被你这张臭脸骗了我也不会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卖给你,还签了个一百年的卖身契,你、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会帮你做任何事情,你要是想勾搭人家姑娘,你自己去,哼!” “减三十年。”他并不理会少女的嘀咕,耐心的讲着价。 “三十年……”白小茶再度掰起了手指,念叨着,“白茶族一百岁成年,我现在已经七十了,我还欠他六十年,减去三十年……那我岂不是成了年就能摆脱这个臭家伙了?” “算清楚了吗?”他幽幽催促一声,目光仍是被那一袭水红色吸引,思绪万千。 那是她最爱的颜色啊……她说昆仑峰话算话啊,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嗯,算话的。”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云潇,“你把那姑娘弄到我这来买一个面具,我就给你减三十年。” “就这?”白小茶吃惊的看着他,天上掉馅饼了?这么点小事就能把她的卖身契减去整整三十年? “你你你、你等着,千万说话算数啊!”白小茶蹦蹦跳跳的跑开,还远远的冲他做了个鬼脸。 他轻轻点头,等白小茶走远,忽然眼神一紧,对着身旁几家小摊贩道:“你们,挪开一点,还有这个面具摊,我要了。” “你谁啊?”周围的人显然并不买账,他也不着急,伸出食指按在其中一人的额头上,忽然,他的指尖火焰一闪,那是一束极其冰凉的火焰,瞬间就让小贩呆在了原地! “要摊子还是要命?”他低声追问了一句,指尖的火光又是一亮。 “灵、灵凤之息……”小摊贩瞬间脸色惨白,直勾勾的看着他,吓的不敢动弹。 “滚。” “快跑、快跑啊……”众人连地摊上的货物都来不及收拾,连滚带爬的一哄而散。 “跑就跑,干嘛还打翻东西……”他皱着眉,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货物,一件件把它们整理好,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凤九卿 白小茶兴冲冲的朝云潇那边跑去,还没想要好怎么搭讪就赫然发现了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呀!”她赶忙停下来,躲到一个小摊子后面,探出脑袋暗中观察。 他们牵着手哎! “这可怎么办……”她心底犯了难,小声嘀咕起来,“老牛吃嫩草就算了,还是别人家的草,我要是帮了那臭大叔,不就是害了这小姑娘?我可不能这么做!” 然而她才想回去,一转身就想起了臭大叔刚刚的话——减三十年。 “啊啊啊啊啊!可恶!”白小茶懊恼的跺着脚,要不是当年被他那张脸迷了心智,自己也不至于神差鬼使的签了那张一百年的卖身契! 那一年她意外被人拐进海市成了商品,在即将被拍卖之前,人贩子在楼内的赌坊里跟人吵了起来,那个人面容姣好,虽然是个男人,但看着可真漂亮! 那个人笑嘻嘻的,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几下子就把人贩子放倒在地,她动了歪心思,反正自己也是要被当成商品卖了,不如就赖上他,于是她自作聪明要拿自己赔罪,人贩子也想息事宁人算了,索性就把她卖给了那人,两人握手言和。 她就这样乐滋滋的签了一份为期一百年的卖身契,还做着美梦能和这么好看的人一起出去了,万万没想到,那家伙转手就把自己又抵给了海市蜃楼,虽然不再是等着拍卖的商品,但是也就成了个跑腿打杂的丫头,还是一点酬劳都没有的那种苦力! 她就这样在海市里打杂了四十年,直到去年老楼主意外死于海难,这家伙才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把她接回了身边。 他还是那么好看,四十年了一点都没有变老,还自称自己是灵凤族,活了几千年。 那张骗人的嘴她是再也不敢相信了,可是相处一年以来,她渐渐的发现那个家伙好像真的没有骗自己,他的眼里真的有灵凤族才有的特殊火焰! 她苦着脸抓着自己的手,看着手腕上那个火焰标记,那是刻在骨血灵魂上的咒印,一旦她想要逃脱就会有蚀骨之痛。 “就骗过去买个面具而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白小茶只能自我安慰着,用力咳了几声为自己壮胆,然后假装一头撞了上去! “呀……”下一刻,白小茶赫然换了一副姿态,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摸了摸额头,瞬间眼睛就红了,她变戏法一样出背后拿出一朵白茶花,高高的举起来,可怜巴巴的说道,“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这是我们族的白茶花,你把他送给喜欢的女孩子,就会得到最好的爱情!” 萧千夜直勾勾的看着这个一头撞在他怀里的小女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白茶族。 “你喊我哥哥?我看你可是比我大的多吧?”他接过白小茶手上的花,果然看见她脸上尴尬的抽了一下,连忙解释道,“那、那不能这么算的!按照我们白茶族的年龄,我还真的没有成年呢!可按照你们人族的年龄,你两都是成年人了呀,我喊你哥哥,喊她姐姐是没错的呀!” “白茶族?”云潇弯下腰,白小茶赶紧拉住她的手,“姐姐,你就让哥哥给你买一朵吧,我可以帮你把花包起来,几个月都不会凋谢的!” 随后她从萧千夜手上抢过那朵白茶花,口中念念有词的,只见花朵周围荡起一股水波,不一会儿就围成了一个水球。 “看!这样用水球术包起来就可以了!”她托着那朵花,骄傲的说着。 云潇的脸色微微迟疑,不由得伸手碰了碰那个球——是同一种法术,虽然弱了很多,但它确实和困住那条人鱼的法术如出一辙! “我没有骗你的。”看她好像不相信的样子,白小茶急了,“你别看这只是一种很普通的水球术,其实它有三层,第一层隔光,第二层隔声,第三层隔温,所以花儿在里面可以开好久呢!这是我家臭大叔教我的,我试过很多次了,货真价实,保证不会坑你!” “你们家那位臭大叔也会这种水球术吗?”云潇顺藤摸瓜,不动神色的询问,见她上钩,白小茶赶紧点头,拽着她的衣袖往一边指过去,“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他可厉害了,会好多好多奇怪的法术呢!” 云潇和萧千夜互换了眼神,“我也很喜欢法术,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白小茶暗暗咋舌,这也太顺利了吧,这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要给她减三十年呀! “当然,我家臭大叔可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了,嘿嘿。”她不怀好意的一笑,引着两人往回走,只见臭大叔早就赶走了身边的摊贩,自己有模有样的坐在一个面具摊前,还真的挺像个商人。 “咳咳,叔,有人想找你。” 萧千夜一直在观察着她,她挤眉弄眼的样子一看就是另有目的。 “行了小茶,你先回去吧,一会舞池该开放了,回去好好干活。”他摆摆手就想把白小茶支开,只见她眼睛一瞪,直接坐在了地上赖着不肯走,“你、你说好了这次要带上我的,别想我再回去打杂了,我都在里面白干了四十年的活了,就靠有钱人大发慈悲没事赏点零花钱……我不走,你要赶我走,我就……” 她看了一眼云潇,暗暗给他施压。 “先生,我是有个问题想要跟您讨教。”云潇显然已经看出来两人的关系,但是她还是更关心方才那个水球术,问道,“我曾经在城里见过类似的法术,它将一条人鱼困在了里面,那条人鱼和正常人差不多大,可那水球术竟将它缩的像一个玻璃球大小,那人鱼现在意外落在了我的手上,不知道先生可有办法帮我救她出来?” 她一开口,凤九卿的心猛然一沉,雪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胸口。 “喂,叔,你在看什么呢?”白小茶尴尬的拉开他,“你往哪里看呢!这么多人你注意点啊!” 他仿佛丢了魂,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摘下她脸上的面具。 “先生。”萧千夜拦下他,另一只手俨然已经按在了衣下的剑灵上。 “别别别……别生气,我家臭大叔就、就是好色,你们千万别生气!”白小茶连忙出来打圆场,拦在了中间,好声好气的劝道,“我家臭大叔是个、是个卖面具的,他一定是看你们戴的面具太普通了想让你们买他的!哎,手艺人嘛都这怪毛病,总觉得自己做的就是最好的,你们别生气,这样吧,这摊子上的面具你们随便挑一个,就当给二位赔罪了!” 萧千夜那双眼睛如同一把恐怖的利刃,吓的白小茶无语伦次,只能胡编乱邹。 “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云潇温柔的拉回萧千夜,再看凤九卿,他依然在原地一动不动,又长久的沉默着,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是秋水的孩子吗?那一年她不告而别,自己原以为她会放弃腹中的胎儿,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生下了那个孩子? 这个孩子……还活着,长这么大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呵……让我看看那条人鱼吧。”凤九卿转眼就清醒过来,眼眸也终于有了神采,白小茶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坐到了一边,心有余悸的喘着气。 “就是这条。”云潇取出从小秦楼得到的水球递给他,凤九卿接过,在手心晃了几下,“确实是水球术,我听说有专门捕猎人鱼为生的人贩子,抓到之后就会卖到各大酒楼里,或者卖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商人,一年可是能赚不少银子,人鱼族生活在海中,大多数又没有陆地生活的能力,这才用水球术困着,方便买卖。” “专门的人鱼贩子?”云潇压低了声音,有些焦急,“这种法术只有他们能解除吗?” “那倒不是。”凤九卿笑了笑,“这人鱼和你什么关系?救她不难,但也要稍微费点心思,你倒是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大费周章啊。” “关系……我和这人鱼姑娘并不认识,只是机缘巧合下意外得到了她。”云潇并不隐瞒,听到这样的回答,凤九卿丝毫也不意外,甚至有些在他预料之中——是和秋水一样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就是不知道这张面具下的脸,是像他多些,还是像秋水多些。 “需要些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凤九卿点点头:“五行相克,土克水,这种特殊的水球术需要一种名为连金泥的东西,只要撒上去自然就化开了。” “连金泥?”萧千夜接下话来,“是阳川那边的东西,据说当年大湮城修建太阳神殿的时候用的就是那种泥。” “哦?你竟然这么清楚?”凤九卿微微惊讶,这才注意到云潇身边刚刚拦住了自己的男子,眼眸赫然亮起,嘴角的笑意也顿时收敛了许多。 就算他带着面具,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这是帝都军阁的阁主,萧千夜! 确实,萧千夜师承中原昆仑山,他和云潇是同门。 只是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是这么快就发现了灵音族的踪迹了吗?不会吧,按照那位大人的推算,帝都起码也要半年后才能找到两个逃犯,这才过去仅仅一个月就露出了马脚? 凤九卿不动声色,继续方才的话题:“确实,连金泥是阳川独有的东西,在西面的落日沙漠里,倒也不算特别罕见,就是提取要费些功夫,不过也不要紧,你们若是想救这条人鱼,一会舞池开了之后,往北走找一个叫长乐坊的地方,那里的老板娘跟我是熟人,以前也是在阳川那块做生意的,她那应该就有…… “长乐坊……又是长乐坊!”白小茶激动的跳起来,一把拽住云潇,警惕的瞪着凤九卿,“你可千万别信他,我就是在那被他骗了,签了一张一百年的卖身契,到现在还没还清!那是个黑店,你可千万别去!” “白小茶,你给他们带路。”凤九卿完全不理她,反而自顾自的命令了一声。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再减十年。” “你、你说什么……”白小茶瞬间就动了心,语气也一下子低调了下来,凤九卿看着她,一字一顿,“我说——再减十年。” “成交!”她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的道,“姐姐,那长乐坊虽然是个赌坊,但是其实也还好啦!我看你们穿的寒酸肯定也不会是沉迷赌博的人,那就没事了,一会等舞池开了门我带你们找老板娘要连金泥去,银子嘛……就算在这个臭大叔头上,放心吧,有我白小茶在,肯定马到成功的!” “那就谢谢小妹妹了。”云潇松了口气,萧千夜却是眉头紧皱,一点不敢放松警惕。 坦白而言,这两个人的身上没有恶意,但是举止投足间的异常又总让他放不下心。 “哎等等,这个给你们。”凤九卿喊住他们,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两个面具,“你们是第一次来海市蜃楼吧?这里面的人可势力了,换个贵重点的面具,别一会让人找麻烦了。” “对对对,这个叔说的可是一点不假。”白小茶连忙应和,“海市里面可是认钱不认人的,戴着面具也就是为了方便买定离手,之后不管出了啥问题都找不到人,但是这面具可就是身份的象征了,戴的越贵重,越不会有人想着欺负你们,快换上吧。” “那就多谢二位好意了。”云潇这才接过来,那面具沉甸甸的有不少分量,连带着一个华丽的凤冠头饰,镶满了珠宝。 她摘下自己脸上那个普通的面具,却发现这一瞬间有一束火热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望向她。 凤九卿的眼眸是极其复杂的,望着她的脸庞,心里一阵莫名的情愫。 秋水……她的确和她娘亲有几分相似,但更多的是属于灵凤一族的特征——高挑、清瘦、面容沉静,但细看之下,眼眸中带着明明灭灭的火焰。 “哇,她和你好像啊……”白小茶惊讶的拉了拉凤九卿,发出了羡慕的声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长乐坊 戌时一过,海市的第二道大门应声打开。 里面的空地上早就架起了舞台,满地堆着酒水,狂欢中的人们直接拎起酒壶就往嘴里倒。 白小茶热情的牵着云潇的手,她在海市打了四十年的杂,对这里的一切早就轻车熟路了,她看起来很开心,不厌其烦的指着周围奇奇怪怪的建筑,喋喋不休:“姐姐,舞池里可就不像外面全是摆摊的了,一会你们要是觉得长乐坊太吵,我们就换个安静的茶楼聊聊,海市里面可是什么都有的,保准你们能见到很多外头没有的东西!” “你和那位先生是什么关系?”萧千夜一点不看气氛,直接就挑了她最不想提的问题问了。 “也就是骗子和被骗人的关系吧!”白小茶冲他吐了吐舌头,惹得云潇呵呵直笑,白小茶忽然歪过头从下往上,想再看看她面具下的真容,嘴里还念叨着,“姐姐你可真好看,难怪我家叔看见你眼睛都直了,不过他年纪一大把了,也该收收心了,何况呀……”她跳起来拍了拍萧千夜的肩膀,调侃道,“何况呀,漂亮姐姐已经被人抢了!” “你家叔看起来很年轻啊。”云潇拉住她,生怕她被拥挤的人群挤走,白小茶眨眨眼,“他那张脸是骗人的,他自己说他几千岁了,是灵凤族的人!不过我总觉得他应该是在吹牛,谁不知道灵凤族只有凤姬大人一个了,我还没有见过凤姬大人呢,等那张卖身契的时间到了,我也要去百灵大会见一见她!” “灵凤族?”萧千夜神色一紧,一把将她拉回来,“刚刚那个人是灵凤族的?” “哎呀——疼呀!”被他的手捏的生疼,白小茶龇牙咧嘴的甩开他,奇怪的看着这个人,“你这人怎么这样?不会说话就算了,出手这么没轻没重,不知道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嘛?你……哎,你要去哪?”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萧千夜已经牵住云潇着急的原路返回,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灵凤族果然还有其他人活着,这个人一定和祭星宫里那个解开仓鲛封印的人有关! 难怪他看云潇的眼神一直另有深意,是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了吗? 该死!自己竟然没注意到那个人是灵凤族! 他愤愤的咬紧牙,白小茶连忙扑上来抱住两人,慌道:“你要干嘛去呀?不是说好了要去长乐坊救那条人鱼吗?”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萧千夜厉声质问,这个小丫头莫名其妙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她分明就是故意的,要把云潇引到那个人面前。 下一刻,他手里的剑灵再也控制不住,暗暗抵在了白小茶的腹部,一字一顿冷声逼问:“你又是什么人?” 一瞬间就感觉到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抵住了自己,那双眼睛闪烁着渗人的冰蓝色,即使隔着面具她也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惹怒了对方。 “千夜……别。”云潇默默按住他的剑灵。 千夜?萧千夜?白小茶这才惊得脸色惨白,这个人是帝国军阁的现任阁主,萧千夜? 不会吧?她在海市蜃楼打杂四十年了,往年都是镜阁阁主会来,军阁阁主和墨阁阁主是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啊! “别,会引起骚动的。”云潇谨慎的提醒,果然已经有好热闹的人探着脑袋在往这边看了。 萧千夜强忍着愤怒收回了剑灵,手上的力道可是一点没减,他拎着白小茶,压低了声音:“带我去找刚刚那个人,再耍花招,我就把你带回军阁处置!” “进、进不去的,现在进不去啊……”白小茶指了指中央的高楼,“他住在那里面,要等子时过了才能进去的,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一间,他又不是海市的常客,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是海市的常客会跟你这么熟?”萧千夜再度用力,白小茶被他捏的眼泪直流,哭道,“我说了我是被卖给他的嘛!卖身契一百年,前四十年被他抵押给了海市,做了个打杂的丫环,好不容易老楼主死了他回来接我,结果又遇到了你们!我不是有意要骗你们的,他说了只要把你们带过去买个面具,就可以给我减三十年……” 听到小姑娘这样的哭声,萧千夜才是微微松了手,海市蜃楼里的人口贩卖数之不尽,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快放手,一会骨头都被你捏碎了!”云潇连忙呵斥了一声,弯下腰给她擦去眼泪。 萧千夜默默思考着,忽然眼眸一亮,问道:“你说你在这海市蜃楼里四十年了,那你一定知道去年老楼主是怎么死的?新接任的又是什么人?” “我……”白小茶抬眼看了他一下,倒吸了一口寒气,连忙一五一十的回答,“去年海市蜃楼结束后,巨鳌就像往年一样沉入深海了,可是它好像是迷路了,然后在南面沧澜海那块撞上了海底的火山口,这一撞就把外面防水的膜撞破了,恰巧老楼主当时在鳌头上,直接就被卷进了深海,连遗体都没找回来。” “迷路?”萧千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白小茶赶忙拍着胸脯保证,“我可真的一句假话都没说啊!巨鳌是有自己固定的航线的,那一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迷路了,好在里面的蜃楼还有一层防水膜,这才勉强保住了,至于新来的那个人,我也没见过,他从来没从蜃楼里出来过,不吃不喝的,不知道是哪一路的高人。” “刚才那个人和新来的楼主认识吗?”萧千夜固执的追问,白小茶皱着眉头摇头,“我就是一个打杂的丫头哎,我哪里知道那么多,臭大叔四十年没来过海市了,一来就住进了蜃楼,我猜……可能是认识吧。” 灵凤族和海市的新主人相识,海市又窝藏逃犯,如此算来,这一次的海市蜃楼果然还是有问题! 萧千夜焦急的看着中央的高楼,大哥应该是和公孙晏一起的,他们是楼主亲自邀请的肯定一早就已经进去了,如果海市的楼主真的有问题,大哥他们就会有危险! 必须赶紧和他们汇合才行! “喂,丫头,我现在就要进蜃楼,你有什么办法吗?”他转而又将目光对准了白小茶,敲着剑柄,威胁道,“要么带我进蜃楼,要么跟我回军阁,你自己选吧。” “你、你不讲道理!”显然知道军阁是个什么地方,白小茶顿时乱了分寸,委屈的骂道,“我又不是故意骗你们的,你欺负我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有本事你自己去找臭大叔算账,本来就是他的主意……” “我就是要去找他算账。”萧千夜分毫不退步,虽然知道逼迫一个小丫头不一定有什么效果,可是到了眼前的线索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断了! 白小茶被他逼急了,也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喝道:“那你现在就去长乐坊,那赌坊的老板娘和老楼主是旧相好,她肯定有办法!” “还是长乐坊?”萧千夜疑惑了一下,“你该不会又想把我们引过去吧?” “你爱信不信。”她生气的瞪着他,指着远处一家鼓声震天的阁楼,“海市里这么多黑店,凭什么她家的生意最好?还不是靠着老楼主在背后撑腰,现在老楼主死了,老板娘肯定早就想办法要去勾搭新楼主了,我可提醒你,那老板娘是海市里出了名的辣婆娘,我看你敢不敢像对我一样跟她说话,哼!” “你也一起,别跟我耍花样。”萧千夜再度拎起白小茶,也不管云潇阻拦,拖着她就往鼓声方向走去。 一进长乐坊,只见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皮鼓,十二个鼓手在那边跳边敲,围着这个大鼓,旁边又放了十几张小鼓,每张都挤满了人。 长乐坊的赌徒们玩的就是最简单的掷骰子猜大小,可就是着看似简单的游戏,竟能让这里里外外几百号人双目通红,争先恐后的继续押注。 萧千夜一贯讨厌赌徒,他厌恶的捏住鼻子,赌坊内混杂的酒气味,汗腥味,甚至还有口水飞沫的怪臭味,无一不让他感觉胃里恶心翻滚,随时都要吐出来。 白小茶这才得意洋洋的扫了他一眼,嘲讽道:“果然出身高贵的军阁主见不得这些下三滥的东西,那你一会看见坊主……可千万要控制住自己哦!” 话音刚落,中央的大鼓齐齐重击了三声,随后竟突然安静了下来,从大鼓的中心裂开一个洞,有什么东西晃晃升起。 整个赌坊也在这一刻平静起来,赌徒们纷纷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中央。 大鼓上站着一个人,她身着华丽又厚重的礼服,连腰身都被遮掩了下去,顶着一个巨大的发髻,上面插满了琳琅满目的华丽珠宝,几十根明艳艳的步摇摇摇晃晃,甚是繁重。 “喏,那就是坊主了。”白小茶用力推了推萧千夜,脸上又出现了不怀好意的笑。 她缓缓转过来,忽然高高的踢腿,露出了雪白的大腿,在众多赌徒疯狂的尖叫中,开始摇动手上的骰子。 萧千夜确实是惊住了,因为他竟然一时没分清大鼓上的人,究竟是男是女,若是以衣着来看,那应当是个女人,但是她喉间隐约可见的喉结,又分明说明那是个男人。 “嘿嘿……”白小茶看见他预料之中的神色,忍不住笑出声,萧千夜暗暗捏着她,冷道,“你又耍我?” “没啊,她真的是坊主!你只要赢了她,就可以单独和她喝一杯!”白小茶连连摆手,暗戳戳的推了他一把,“别傻站着了,快去猜吧,她一天就猜这一把,还不一定选你陪她玩呢!能不能把握机会就看你自己了。” 大鼓上的坊主已经注意到了他,虽然带着面具,见识过人的坊主还是立马就察觉到台下的人不是一般人。 “这位小哥哥……可愿意陪奴家玩上一把?”她一开口,那显然是个男人在捏着嗓子说话,白小茶兴奋的拍手,“喂,她喊你呢!哇撒,不愧是长乐坊的坊主,好眼光啊,这都能选中你……” “没事,去吧。”云潇轻轻握住他的手,眨了眨眼睛,“我玩掷骰子最拿手了!” 萧千夜只好硬着头皮上去,云潇一直拉着的手,顺势也挤上去了。 坊主放下手上的骰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萧千夜犹豫了一些,猛然瞥见鼓下隐约闪烁的青光,云潇轻轻在他掌心写下一个“小”字。 “小。”他当机立断,坊主眼眸一沉,打开盖子,众人全部凑了上去,纷纷鼓掌,同时周围的鼓手们也再次开始敲起来。 “小哥哥里面请吧。”她优雅的收回道具,细长的眼眸也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云潇,叹了口气,“小姐姐也一起吧。” “你们自己去,坊主可没喊我。”白小茶幸灾乐祸的就想跑,萧千夜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坊主冷笑一声,继续说了一句,“小丫头也带上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杜夫人 长乐坊后院里,坊主放下珠帘,席地而坐。 明明前院是个酒肉臭味熏天的赌坊,后院反而装饰的格外风雅,坊主摆弄着茶具,招呼三人坐下,掩嘴笑道:“我就说了晏公子这回怎么有空来长乐坊小坐了会,原来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呀!” 她细长的眼眸有着女人般的妩媚,但更多的是来自男人的儒雅,听到晏公子三个字,萧千夜便已经明白了大半。 “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吧,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坊主娇声娇气的,把茶水递到三人面前,萧千夜开门见山的道,“既然晏公子已经来过来,坊主不如就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你想知道什么?”她并不回答。 “公子问了什么,我就想知道什么。”他接过坊主递过来的茶,轻轻吹了口气,忽道,“我该如何称呼您?夫人……还是先生?” “呵。”坊主笑了起来,“那就喊我杜夫人吧,毕竟这的人都这么喊我的。” “杜?”他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眼神一变,“是大湮城的那个杜家吗?” “呀……大湮城早就没有杜家了,军阁主记错了。”她只是很随意的摇摇头,仿佛那是和她毫无关系的东西。 “那是我多嘴了。”萧千夜也识趣的不继续深问,指了指不远处的高楼,“按规定内场要子时才会开放,夫人可有办法让我提前进去?” “没办法了。”她叹了口气,早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要是换了从前我确实是可以带你提前进去,可现在不行了,那个新来的主人呀,我搞不定,到现在我连人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 “那人竟然从来没露过面?”萧千夜诧异的看着她,杜夫人扫过那座高楼,眼里竟是逼人的寒意,“海市蜃楼选主人可不像帝都那样麻烦,又要看身份地位,又要看学识才干,只要能令脚下的巨鳌听话,谁都可以成为它的新主人,老楼主死了之后那人就来了,我也就在那时候远远的见过一面,那人站在楼啊,海市刚刚换主人那会,有个好奇的丫头拿了一盘水果想偷偷进去看一眼,结果你猜怎么了?” “死了吧?”杜夫人倒是一点不惊讶,白小茶赶紧点头,“那丫头和我还是认识的呢,后来我去看她,发现她全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皮肉了,血都被放空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接近顶楼了。” “对什么都没兴趣……那他为什么要接任海市?”萧千夜皱眉思考,杜夫人咯咯一笑,“这句话我不久之前还听晏公子说了一次,对了,晏公子身边带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是你什么人?” “一模一样还能是什么人?”萧千夜反问了一句,杜夫人眉眼一挑,挑逗道,“那是我少见多怪了,自我来到海市晃眼也都快四十年了,陆地上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确实不太关心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海市的规矩和帝都可不一样,万一触怒了楼主,巨鳌直接沉入海中,你们可是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哎,罢了,看在你们是公子同僚的份上,这东西你们收好了,或许会有用。”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轻轻推到萧千夜面前。 “这是什么?”白小茶好奇的打开,发现里面放着几颗丹药。 “是避水丸,你们要是不小心掉到海里去,你们把它含在口中,就可以暂时保持呼吸,不至于被淹死。” “这么神奇的东西?”白小茶瞪直了眼睛,小心的看了眼萧千夜,有些没底气的问道,“可以给我也留一颗吗?” “这东西在岸上能卖到一千两银子一颗,倒是让夫人破费了。”萧千夜没理她,只是拿了一颗递给了云潇。 自从沿海的贸易开始受到严格限制以来,这种走私客、偷渡客爱用的东西就在飞垣里流行了起来,毕竟碧落海上危机四伏,多一手准备就多一份生机。 其实这种一看就是为走私而存在的药品之所以可以在飞垣肆无忌惮的流通,也是因为晏公子的镜阁掌握着全飞垣的贸易,官商勾结这种事,晏公子其实一点也不在乎。 “公孙家对我有恩,这些年能安心的开个赌坊赚点银子,也靠晏公子多方打点,这点破费算不了什么。”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黯然叹了口气——这长乐坊看来是开不下去了,今年的海市蜃楼能同时惊动镜阁、军阁,只怕这背后还有更大的危机! “既然夫人也没办法,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萧千夜收起那个锦盒,虽然很嫌弃,可还是从里面扔了一颗给白小茶。 “喂,那个连金泥你们不要了?”白小茶宝贝的收起避水丹,问了一句。 “你们要连金泥?”杜夫人接道,“我好多年没回去过阳川了,怕是帮不了你们了。” “没有就算了,下次我路过的时候带点就好,不劳烦夫人了。”萧千夜礼貌的拱手。 “那就不送了。”杜夫人眼都没抬,过了一会,在确认三人已经全部离开之后,她豁然跳起来,一把扯掉自己繁杂的外衣,冲进了房间开始整理行李! 反正那个新来的楼主也是软硬不吃的主,她继续在这海市蜃楼呆着也捞不到更多的好处了,倒不如趁着还没出啥大事赶紧走!留着命总还能赚到更多的钱! “坊主、坊主,您干嘛呢?”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一旁的贴身丫鬟也慌了神,杜夫人用力打了她一下,气急败坏的道,“眼瞎吗?还不快过来帮忙收拾!多带着金银珠宝首饰的,太重的就不要了,趁着巨鳌还没走太远,嗑个避水丸赶紧跟我走!” “走哪里去啊?您、你不要在海市呆着了吗?”小丫鬟一边帮着整理,一边急急忙忙的问着。 杜夫人埋头理着东西,脸色煞白。 公孙晏过来找她询问新楼主的情况的时候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想不到没一会军阁阁主萧千夜都来了! 原本老楼主就死的蹊跷,这新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善主! “坊主……” “死丫头哪来那么多废话!”她被丫鬟喋喋不休的询问问的心烦,转头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你要不想死就赶紧手脚麻利点,再去把仓库里的水船取出来看看水膜坏了没,没坏的话就弄到鳌尾港头那里准备着,我一刻也不能等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小丫头被她一巴掌打的眼冒金花,再也不敢多嘴。 出了长乐坊,萧千夜却停下了脚步,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大湮城的杜家原本就是做赌坊生意起家的,曾靠着一家之力,硬生生把古都大湮城变成了一个赌城,而杜家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当年的飞垣首富公孙世家。 天权帝继位之后,下令周边四大都三大城的名门权贵们移居天域城,并在皇城外围专门修建了许多府邸供他们居住,可这胆大包天的杜家舍不得那几百家赌坊,那毕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们以思念故里为借口,拒绝了天权帝的邀请,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等来的不是天权帝的特赦,而是一纸诛杀令,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也正是因为这种杀鸡儆猴的行为,让其他权贵们彻底断了留在故里的心,全部老老实实的搬进了帝都城。 公孙家族也是在那个时候才从东冥迁居过去,三十六年过去了,当年的飞垣首富已经成为了三权贵之首,公孙老爷是手握重权的左大臣,公孙晏甚至当上了镜阁的阁主,而杜家却早已经落败,只能在海市蜃楼这种三不管的灰色地带,以一个不男不女的身份继续生活。 “哎……”他唏嘘的叹了口气,目光恍惚不定——这就是违抗天权帝的后果,如果他真的答应了太子殿下成了风魔的一员,会不会有一天天征府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按了按脑袋,又是一阵熟悉的头疼。 “喂喂喂!你们快看那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白小茶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花魁游街开始了!” “你回来!”见她兴奋的就要扑上去,萧千夜一把把她拉回来,厌烦的道,“我不是来玩的,你不要给我惹麻烦了!” “可那都是最最最珍贵的异族游街啊!好多好多罕见的种族呢!”白小茶毫不死心,努力掰开他的手,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最前面,垫着脚往里面凑。 只见不远方的花街上齐齐走来一排人,她们虽然长相各异,但皆是身着华丽,婀娜多姿,引得围观人群不停的发出高喊声。 “阿潇,你离远一点……阿潇?”萧千夜眼眸一沉,只见云潇捂着胸口,仿佛呼吸困难。 “你怎么了?”他紧张的扶住云潇往人群后面躲过去,发觉她手心滚烫,皮肤烧的通红! “那些人……我、我……”她勉强伸出一只手指指向游街的花魁们,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我记得这种的气息……他们都死了,自杀了,几十万人……全死了……” “什么全死了?”萧千夜听得一头雾水,就在此时,身边赫然出现雪色白衣,萧奕白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抓住萧千夜,低低的道,“跟我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黑光 萧奕白从袖中翻出古玉沉月,小心的塞进云潇的胸口,又再度运起自己的灵力,协助她稳住了呼吸。 “这块玉……”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一直戴着的东西,萧千夜惊讶又不解,“这东西怎么跑你手里去了?” “是明溪从她手上骗过来的。”萧奕白随手扯过一排花灯,挡住了人群的视线,他小心的摸了摸云潇的额头,这才松了口气,“先不说这个,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躲一会了。” 他指了指背后正在进行的花魁游街,又提醒了一句:“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你听过的吧?” 萧千夜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自然知道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那是数万异族人中最为珍贵的七十二支! 不等他发问,萧奕白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烟花之地:“走,前边的青楼是公孙晏的人,我们先进去躲一躲。” 萧千夜抱起还在昏迷的云潇,跟着萧奕白走进去,才走到门口,一群衣衫不整的女人就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见他手上抱着个姑娘,都是不怀好意的嘻嘻笑起来,为首的老鸨用力咳了几声,阴阳怪气的捏着嗓子:“公子呀,这可是青楼,可是不能自己带女人来玩的哦,怎么着,难道我们这幽凰楼的姐妹们不够姿色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凑了过来,油腻的手已经按住云潇脸上的面具,“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长的什么样的姑娘,能不能让幽凰楼开这个先例了!” “别碰她!”萧千夜怒不可竭,双眸一下变成恐怖的冰蓝色! 老鸨惊了一下,被他眼里的杀气吓的退开了几步。 萧奕白用力攥紧了双拳,他的眼睛……竟也变了色? “干什么呢?这舞池才开一会,就有人闹事吗?”就在此时,一个调侃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文弱的公子,他站在二楼,随意的披着一件内衫。 “哎呀,江公子,你看看这、这让人如何是好啊?这哪有人逛窑子自己带姑娘的,这不合规矩!”老鸨拍了拍手上的团扇,又指了指萧千夜,直摇头,楼上的公子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笑道,“自己带就自己带呗!谁让这幽凰楼的姑娘一年不如一年了,楼下这位公子,别理这群丑东西,来我的房间,我也想看看你怀里的那位姑娘究竟好不好看呢!” “行泽,别玩了。”萧奕白赶忙出来打圆场,生怕再刺激一下这个弟弟就会砸了幽凰楼。 “呵呵……就逗他玩一会,看把你紧张的。”江行泽摇摇头,一下子从二楼翻身跳了下来,挥着袖子朝楼里的姑娘们甩去,“都散了吧,舞池里那么多客人等着你们呢,别总盯着这一个了,快走快走!” “来。”趁人不备,萧奕白拉着萧千夜急急的走进江行泽的房间,反手就是一道咒符刻在了门上。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萧千夜厌恶的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床,直接把乱甩的衣服被子全部扔在了地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了云潇。 “别介意,那是停舟的弟弟,幽凰楼就是他开的。”萧奕白赶紧解释了一句,萧千夜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紧紧的握着云潇的手,担心不已。 “有沉月在,暂时还出不了事。”看出了他的心情,萧奕白却松了口气,只见弟弟在这一瞬间赫然抬眼,一把拽住了他,“什么沉月?” “就是那块玉,叫沉月。”他指了指云潇胸口,“那本来是皇室的东西,甚至是皇权的象征,被她爹迦兰王骗走了。” “迦兰王……”萧千夜冰蓝的眼眸闪闪烁烁,那是白教先代教主的封号!他知道秋水夫人曾在白教担任司命一职,也知道夫人和当年的迦兰王成了婚,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迦兰王到底是谁。他不是没有调查过,只是这个人真的很隐蔽,甚至没有留下一丝关于身份的线索。 “千夜,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萧奕白认真的坐到他对面,一字一顿,“明溪一早就想把你拉进风魔,为了能得到你,他从你回来那天开始,就已经安排风魔调查你身边的所有人,其中最重要的人就是她,云潇。” “调查我?”他惊愕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萧奕白点点头,有些无奈:“迦兰王曾经来过天域城,为的是求丹真宫为他病重的妻子诊治,后来他不知道怎么的认识了明玉长公主,利用公主骗走了古玉沉月,而现在这块古玉竟然会在云潇身上,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萧千夜豁然想起云潇身上的火色羽毛,他一下子用力咬住嘴唇,不敢多言。 “她可能是灵凤族。”看出了弟弟脸上的异常,萧奕白直接抖开了话题,“明溪曾经说过,明氏一族是十二神日神、月神的后裔,日神予以浅金色如太阳般的眼眸,月神则予以皇权的象征‘沉月’,沉月之力温润沉静,正好是一种可以压制不死鸟炽热狂躁的力量……” 他把手放在云潇的额头,又抓起萧千夜的手示意他碰一下,接道:“这体温烫的像火一样,换成一般人脑子都要烧坏。” “她是灵凤族……”萧千夜呆呆的念叨着,仿佛丢了魂,“所以她身上才会长出火一样的羽毛,所以神守才会说她有灵凤之息,所以凤姬才对她格外注意,所以刚才那个人才想引她过去……” “羽毛?”萧奕白大吃一惊,也不管男女有别,直接拉开了云潇的衣领,这一看,他的脸上刷的一下变得恐怖起来。 传闻中灵凤族不可以和外族人通婚,混血的孩子会长出如同炽天凤凰一样的火色羽毛,这些羽毛会疯狂的吸食骨血,直至死亡! “千夜,你醒醒!”萧奕白用力的摇晃他,萧千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仍是空茫无措的,“灵凤族没有混血的……她、她会死?” “有沉月在……应该暂时不要紧,当年迦兰王冒险骗走沉月,多半也是为了她吧。”萧奕白只能毫无底气的安慰他,毕竟几千年过去了,灵凤族血统纯正,是真的没有出过一个混血的后裔。 “刚刚那个人,他是故意引阿潇过去的,那个人肯定就是迦兰王,他一直想要摘下面具看她的脸……”萧千夜用力咬着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喃喃自语着,“他不管不问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出来了?他一定还有其他目的的,该死!我就不该被那个臭丫头骗过去!” “那个人?谁呀?”萧奕白听出了端倪,赶紧追问。 “迦兰王在海市蜃楼里,搞不好和新楼主是一伙的。” “迦兰王!”萧奕白一惊,双眸也是不受控制的转为了冰蓝色,他豁然跳起来,拉开窗子望向不远处的高楼。 他的掌下聚起白色的颗粒,像雪花一样,往高楼方向飘去。 就在此时,楼什么?是蜃楼顶上一束黑光打中的?” “嗯嗯!大家都看见了!”丫鬟被她捏的疼,赶紧点头。 “果然要出事啊,果然要出事了……”杜夫人愣愣的重复着这一句话,看了一眼手上的行李,终于一狠心全部丢了,也不再管身边的小丫鬟,冲出了长乐坊。 走!赶紧走!再不走大家都要死在这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章:夜王 舞池里忽然的动荡让正在游街的异族花魁们纷纷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的冲着海市蜃楼顶层的那个黑影投去疑惑的目光。 那个黑影带着三分熟识七分陌生,一下子触醒了隐藏在骨血深处最黑暗的记忆。 高楼上的黑影纹丝不动,与记忆中那个最恐怖的身影重重叠叠。 “夜王……”终于,有人发出了声响,却是念出了萧奕白最不愿意听见的两个字——夜王! 在那一瞬间,花魁们摘下繁重的头饰,脱去华丽的外衣,周围一路跟着的同僚也纷纷亮出了武器,警惕又憎恨的看着黑影。 “呵……”夜王却是轻轻笑了,抬起了手指,“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游街的大道赫然崩裂,两侧的楼房开始轰然倒塌!巨鳌发出一声共鸣,栽头往深海游去!整个海市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控制着,所有的物体漂浮在空中,然后被重重的砸向地面! 不过一瞬,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无形的手按在了地面上,无法动弹分毫。 萧奕白紧握着风神,风的力量还能勉强抗衡,但仍在一点点被瓦解,高楼上的黑影身形一动,等他再次睁眼,惊觉那个人已经来到他面前! 近看法袍之下,竟然是一片虚无! 随后,淡淡的灵光开始汇聚,逐渐凝结成一个透明的灵体。 “夜王!去死吧!”身边赫然响起一声愤怒的呵斥,只见几个摆脱了压制的异族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他们的眼中是无边的憎恨、愤怒,那是明知不敌依然本能的举动! “我不是早就死了吗?”夜王含着笑,甚至没有挪动脚步,尖刀在他周围几寸处被生生击碎,断裂的碎片被巨大的力量击退,调转了方向直接扎进了几人的身体。 “呃……”他们被冲击波逼退了几步,就在此时,那些刀片又从身体里割裂,直接将几人撕成了碎片! “我早就死了啊……”他摇着头叹着气,捡起了一片血迹斑斑的衣物碎片,“被你们心中真正的神杀了……哦,不对,我差点就忘了,你们不记得他了。” 夜王透明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几千年的时光,嘴角上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呵呵,可真是个容易让人误会的称谓呢!六灵剩三,六圣剩二,十二仙四十八祖加起来也就还有八个而已吧?” 听到这样讥讽的话,被按在地上的花魁们抬起头,即使脸上沾满血污,眼里仍是骄傲:“我族就是死完了,也绝不向夜王屈服!” 夜王并不在意,黑色的法袍一动移到一个女人面前,用力捏住了她的脸,温柔又毒辣的道:“那你就去死绝好了。” 就在这一刻,萧奕白手下风神击出一道凛冽的寒光,他竟从夜王手下直接抢走了人! 夜王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奕白——转乾坤之术?这个人怎么也会上天界的术法? “快走……”这一击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让他的下一个动作变得步履蹒跚,夜王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空旷的法袍下是萧奕白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巨大灵力,仿佛要将一切撕裂! “带着月弦走!”他身边的异族人猛然跳了出来,用身体挡在了两人中间,下一刻,夜王的左手击穿他的胸膛,将心脏整个捏碎! “走!”这样果断的杀意并没有让异族人有丝毫的畏惧,他们是血统最为高贵的部落,无论如何不能向夜王低头! “千秋!千幻!”月弦惊呼出口,萧奕白一把拎住她,也不管身后那些用性命为他拦路的人,风神开路,追着萧千夜的方向逃去! “跑了呀……”夜王的眼睛隔着百米也能清楚的看到萧奕白的背影,但他丝毫也不着急,只是看着眼前奋不顾身拦住自己的几十个人,露出了有些厌烦的目光。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他终于从死亡中重生,看到的仍是这一群迂腐不堪的异族人! “烦啊。”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掐着一个人的脖子把她提到了半空中,空茫的眼睛平静的看着这个垂死的女人,问道,“你们明明都不记得他了,为什么会记得恨我呢?” 被他拎起来的女人恶狠狠的冲他吐口水,然而那口痰直接穿过了夜王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我也该让你们想起他了。”夜王喃喃着,也不生气,从他指尖抽出了几条黑色的线,直接钻进了对方的脑中。 “啊……”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惨烈的过去被唤醒,几十个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恐,瞳孔放大,失去神采。 “想起来了吗?血荼大阵……”他低低的冷笑,笑的透明的身子也微微颤抖,“想起来的话,就再去感受一次。” 他扔掉手中的女人,用力的踩向地面,以他脚尖为圆心,赫然浮出一道血光,这束血光如灵蛇般在海市的地面上游走,将绑在地上的人拉入地底撕碎,不过一会已经在整个巨鳌背上写下那个远古的恐怖术法——血荼大阵! “我倒要看看,这次谁来救你们。”夜王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转眼又回到了蜃楼的顶端。 一年一度的狂欢盛宴转眼就变成了惊悚骇人的人间修罗场,血荼大阵的触角所到之处,但凡活着的一切生命,都将被扯入地狱! 萧奕白很快就追上了萧千夜,风神画下结界拦住了扑到眼前的触角,他骇然咳出一口血,扶着舞池的墙壁缓缓坐下。 “大哥?”萧千夜紧张的凑上去,发现他脸色惨白,眼睛在青碧色和冰蓝色之间不断转换。 “你、你快去救公孙晏……”萧奕白颤颤伸手指向蜃楼,“他应该早就进去了,快去救他,别让他死了……海市的新主人,是十二神的……夜王……” “夜王?”萧千夜陡然心惊,那是传说中的人物,传说竟然是真的?! “咳咳……咳咳……”不等他反应过来,云潇一下子惊醒,猛地咳了起来,她的眼中燃烧着火焰,呆呆的看着近在眼前的触角,念道:“血荼大阵……” “你、你怎么会知道?”月弦一把拉住她,扯下她脸上的面具,忽然神色大变,“凤、凤姬大人……” 然而她立马冷静下来,退开了几步,厉声质问,“你不是凤姬大人,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血荼大阵?” “你又是谁?”萧千夜扣住剑灵抵在她的喉间,月弦心下一惊,这种纯白的剑灵……这个人是帝都军阁的阁主萧千夜? “别动手……千夜,别动手。”萧奕白连忙阻止,他一开口嘴角的血就更加止不住,还是勉强把弟弟拉回了身边,“她应该、应该是圣月族的人。” 圣月族,以月为神明,相传是曾经侍奉月神的种族。 “别在这呆着,风神撑不了多久,找到公孙晏,我们必须赶紧离开海市蜃楼……”萧奕白努力说着话,指了指地面,“巨鳌已经开始下沉了,它一定是往仓鲛的方向去的,如果夜王把仓鲛放出来,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你别说话了。”萧千夜担心的看着他,他眼珠的颜色变的越来越快,皮肤上也浮现了奇怪的纹理。 “别动。”云潇忽然按住他,她用剑灵割开手心,将血轻轻抹在萧奕白的脸色。 “这是……”萧奕白惊讶的看着她,她的血滚热烫人,却是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甚至让他脸上的不明纹理也一点点退了下去。 她像瞬间换了一个人,褪下了昆仑山大小姐的外衣,变成了他心中的那个人——凤姬! “真的是灵凤之息……”月弦颤颤的握住她的手,连声音都变了调,“你……不,您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云潇摇摇头,目光悲凉的望着地面的血荼大阵,“但我记得这个东西……曾经有几十万人,为它而死。”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月弦灵魂里的记忆,她捂着脸跪在地上,无声的啜泣。 “箴岛坠天之际,有人写下了一个巨大的血荼大阵,为了保持全境不崩碎,以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为首,聚集三十万异族在泣雪高原上血祭……他们是心甘情愿的赴死,用冰柱扎进心脏,引心血流入阵眼……”云潇眼神颤抖,这些莫名的记忆不知从何而起,在她脑中清晰的回放着。 那么多人啊……高呼着,祈祷着,慷慨赴死,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怨言! 那块她从未去过的雪原下,至今还冰封着三十万具尸体。 她赫然留下了眼泪,眼睛却还是愣愣的睁着,一眨不眨。 这又是谁的记忆,意外的被她看到了?那是她认识的人吗?她分明没有见过那些人,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的脸如此熟悉? “是他……”月弦捧着脸,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为什么会忘记了,为什么我会忘了主公……” 萧千夜和萧奕白都是皱眉对望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此时,头顶的水膜被一道火光击中!海市蜃楼如同遭遇地震,巨鳌发出一串痛苦的哀嚎,全身战栗! 几人不约而同的抬头,隔着海水,那是一只巨大的火鸟,它的背上站着一个孤傲的身影,手持一柄流着火焰的长剑,直接击中了正在下潜的巨鳌。 “凤姬大人!”月弦认出了那个人,不由得惊呼出口,随后,从天而降数根火焰绑住巨鳌的四足,凤姬站在炽天凤凰上,单手就将巨鳌拉出了海面! “走!”萧千夜眼疾手快,在巨鳌重回海面的一瞬间跳上了沥空剑,他冲天空吹了一声口哨,天征鸟远远听见主人的声音也呼啸而来! 同一时刻,早就在海岸边接应的天澈发现了海面上的异常,炽天凤凰如一道流星飞过,在海面上击起惊人的火光,他踩着碧魂剑迅速靠近,就在此时,巨鳌里升起一团浓雾,遮天蔽日,转眼又将整个海市蜃楼围了起来。 “糟了!”瞬间就感觉到那片浓雾里汹涌而来的凶煞之气,天澈连忙停了下来,再看眼前,海市蜃楼已经被完全包围,远远看去宛如海面上一颗巨大的黑球。 炽天凤凰和天征鸟都不见了,这短短的百米像是隔离了两个世界,竟让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该死!”他愤愤的骂了一句,被拦住了,他慢了一步,被这团该死的浓雾拦在了外面! “天澈?真的是你?”身边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天澈一惊,只见叶卓凡乘着青鸟也已经到了他身边。 “你快过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叶卓凡一把把他从剑灵上拽到了青鸟背上,又按住他的脑袋命令青鸟往更高的地方飞去。 天澈这才发现,在碧落海的上空,已经有数千只青鸟聚集了过来。 “别被发现了……”叶卓凡谨慎的提醒,这才指着那个黑球,“少阁主是不是在里面?” “嗯。”他点点头,叶卓凡吸了口气,也紧张的望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血荼大阵 海市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芒,这些光芒被浓雾吸食,一点也透不出来。 连炽天凤凰的火焰也在这一刻失去了颜色。 “你终于来了。”在这一片纯粹的黑暗里,夜王的声音如流水一般,缓缓流进每个人的心里,“吾等了你六千四百二十九年。” “已经……这么久了吗?”凤姬对着声音的来源,眼里的火光一点点亮起,又抬手指着那个方向,“我倒是记得不太清了。” 话音未落,纯黑的世界里升起星火,终于将一切照亮。 凤姬站在炽天凤凰的背上,面容沉静,在她对面百米的地方,夜王解开了黑色的法袍,终于露出了真容。 那依旧是一个透明的魂体,是由纯净的灵力组成,像夜幕下最闪耀的那颗星。 “他呢?”夜王低低的问着,眼里竟还有微妙的温柔。 “他仍在阵眼中沉睡。” “呵……”他冷笑了一声,方才的温柔转眼就变成了恐怖的厌恶,“他吞噬了本座,就是为了在血荼大阵中睡觉吗?” “夜王重返飞垣,是为了唤醒他吗?”凤姬也是一声冷笑,两人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去。 到底还苏醒了,自潋滟带走夜王残魂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那一年的飞垣还是高空的一座流岛,名为“箴岛”,它过着和所有流岛一样的平静生活,静静的等待寿数到来的那一天,直到这个人的到来。 夜王,奚辉。 他带着凶兽穷奇,不经意的路过了箴岛,却意外发现了这个平凡的流岛上,有不死鸟的气息。 他座下的神兽已经上千种,唯独缺了这种烧着火焰的不死鸟,于是他留了下来,开始寻找。 然而这座岛上并没有夜王梦寐以求的不死鸟,有的只是曾经和不死鸟签订了契约的灵凤族人。 他很失望,作为上天界赫赫有名的夜王,他竟然会如一个普通人一样失望。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他发现这一族里有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她的身上有完整的炽天凤凰纹身,甚至手触摸之下,还会燃起火焰! 这个女孩的灵凤之息更强更纯,比她所有的族人加起来还要更厉害! 夜王想起了关于不死鸟的传说——它以骨血为食,将会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他开始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他要用箴岛的全部生灵血祭,引出这只古老的神鸟。 他和灵凤族的族长做出交易,只要他们协助自己找到神鸟,便将赐予这一族人踏足上天界的权力! 这是何等的荣耀?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但是他很快就遇到了另一个问题,这座流岛的统治者,恰巧是他的同僚日月双神的后裔,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夜王也深知不能太绝情,于是他一人返回了上天界,留下了自己的凶兽穷奇看管这群异族人。 夜王再次回到箴岛已经是三年后,他用上天界的净无幻之术护住皇城保护明氏皇朝的血脉,随后在整个箴岛刻画血荼大阵!他派出了自己手下的三魔、四凶兽,驱赶所有异族人汇聚到南面的大雪原上,他将那个特殊的灵凤族女孩绑在天柱上,在天柱下方挖出几千丈的深坑,他命令所有的异族人跳进去,然后利用灵凤一族的凤火开始活祭! 天柱上的女孩被几百万恐怖的怨灵撕啃,终于褪下了凡胎,露出了骨血深处一直沉睡的不死鸟——炽天凤凰! 然而就在这一刻,就在夜王喜出望外的这一刻,意外发生了——一直安安静静睡在他脚边的那一只穷奇,那只他最为宠爱的穷奇,在他卸下防备的那一瞬间,从背后一口咬断了夜王的脖子! 那样致命的伤势对夜王而言并不是无法挽救的,可是那一瞬间的惊愕让夜王呆住了几秒,凶兽一口吞下了他的头颅,并瞬间就将他的整个身体撕碎!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返回上天界的这三年,那只留下来看管的凶兽穷奇会爱上了那个天柱上的女孩,并不顾一切的背叛他! 随后,掌握了真正不死鸟之力的女孩也从死亡里浴火重生,而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疯狂的报复了自己的同族,用灵凤之息斩杀灵凤一族! 灵凤族是不会死的,唯一的死亡方法,只有自相残杀。 曾经得到不死鸟祝福的种族,最终灭亡在不死鸟的火焰下。 从那时候起,女孩也终于意识到,上天界的十二神,不是真神,只要有能力,便能成为他们——又或者,取代他们。 她成为了炽天凤凰真正的主人,而那只吞噬了夜王的穷奇也彻底脱胎换骨,他继承了夜王了一切,他的身体,他的容貌,他的所有能力,甚至他曾经的名字——舒少白。 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古代种,那是远古传说中,凶兽吞噬神明后产生的种族,他们携手,成为了箴岛异族新的神。 夜王失踪后上天界为之震惊,预言女神潋滟亲临箴岛,女神的眼睛是美丽的纯白色,仿佛早已经看穿了一切。 她在血荼大阵阵眼处找到了夜王未曾彻底涣散的魂魄,并将其带回上天界修补,也不知是不是女神的神力触动了夜王,他在濒临灭亡之际,仍然恼羞成怒的给了箴岛最为致命的一击! 他破坏了箴岛的地基,让坠天的寿数提前到来。 但这一切还未开始就被潋滟阻止了,女神动用自身神力,稳住了岌岌可危的流岛,并在血荼大阵阵眼处留下了上天界的术法。 上天界自此从箴岛消失了,十二神再也没有踏足过这一片土地,灾难被悄无声息的延后了,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终结。 新的灾难始于五千年后,随着女神的神力日渐消散,被夜王破坏的地基终于开始出现新的崩裂,脚下的土地不断地晃动,巨大的空洞一个接一个出现,毫不留情要将箴岛瓜分成几块!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就是灵兽也只得无可奈何的躲了起来,边缘的土地开始脱离,直接坠落,而内部的各大山川水系更是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冰川之森从泣雪高原脱离,富饶的古都大湮被黄沙淹没,飞垣境内最大的内陆湖,东冥五帝湖完全干涸,原本中心的帝都天域更是整座城市往北方移动了数万米! 灭顶之灾,饿虎般扑来。 那个时候,她站在泣雪高原上,呆呆的望着更高的天空,在那里,会不会有人也像这样看着他们? 舒少白坐在她的身边,任积雪覆盖了肩膀,只是那双惊心动魄的冰蓝色眼睛,从开始到现在,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那短暂的三年相处,让只会吃人作恶的凶兽穷奇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它原本只是按照主人的命令,严格的看管这个特别的女孩,每日每夜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半分。 她是唯一不害怕自己的人,那样的温柔善良,是它几千年的生命里从没感受过的,也只有她会温柔的摸着它的头,给它倒水,给它挠痒痒。 它知道主人想要这个女孩的命,只有她死了,主人才有可能引出她身体里那只所谓的神鸟。 他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背叛了主人,甚至吞噬了他,取代了他。 箴岛会提前坠天,便是对他的惩罚,而女神当年留下的那个术法,则是他唯一的救赎。 但是这个术法,需要几十万的生命作为代价。 那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产生分歧,舒少白看她的目光是温柔而悲凉的,几次想要开口最终都只是化成一声叹息。 就在僵持之际,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的首领,带着箴岛数千种异族三十万人汇聚到了泣雪高原,他们朝着当年血荼大阵的方向齐齐跪下,合力将那个并未完成的法阵重新开启! “请凤姬和主公以大局为重!”他们异口同声,慷慨赴死,对着雪原上惊住的两人不停呼喊:“请凤姬和主公以大局为重!” 最后,他终于是摇了摇头,走到她面前,也不知他是经过了怎样的心里斗争,舒少白伸手揽过她,几乎是颤抖的在她额上小心的一吻:“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那个时候的凤姬,还不能理解他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然而舒少白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松开了手,纵身跃入血荼大阵! 紧接着,三十万异族人用冰柱扎进了自己的心脏,他们匍匐在雪地上,让胸口的血一起流入阵中! 在那一瞬间,天地变色,远古的法阵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古老的琴弦根根寸断般恐怖又悲凉,空中一束火光猛地坠落,直接砸在了泣雪高原上! 雪地开始融化,大阵中沸腾的血液也开始翻滚! 那是凤姬最后一次看到舒少白,他仰面躺在血泊上,还是那样温柔的容颜,却一点点沉入血中,越来越远。 紧接着,从箴岛各地传来了同样猛烈的火光,分别击落在流岛的五处,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破碎的地基牢牢的拉在了一起! 她重重的摔在雪原上,抬头看见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 “少白?”惊讶过后的无助让她甚至忘了躲避这场暴风雪,她所熟悉的那个白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炽天凤凰在风雪中疯狂的舞动,发出了她闻所未闻的悲痛声。 那一刻,凤姬有种直觉,那个男人,会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箴岛的崩碎在即将到来的前一刻,被一双无形的手生生扼住了喉咙,据说那一日,泣雪高原,魑魅之山,落日沙漠,空寂圣地,冰川之森五处同时落下了天火,随后,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箴岛会开始毁灭之际,那些天火化成明媚的光柱,直上九重云霄! 剧烈的晃动渐渐终止,而箴岛保持着一块完整的大陆,只有边缘脱落,预言女神潋滟坐着仙鹤从天而降。 她知道的!她早在夜王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感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 “灾难还在继续。”女神摸过她冰冷的脸颊,一字一顿,“破碎的土地可以被大阵网住,而坠天……不可避免。” 那一刻凤姬恨透了所谓的上天界,也恨透了这些所谓的神,她抬头,正好撞上女神的眼睛——那是一双极近温柔的双瞳,慈悲而怜悯。 “大老远从上天界过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她甩开女神的手,勾起了一丝讽刺的笑容,“这就是你们的天罚吗?山河移位,地震海啸?” “灵凤之息可以阻止。”女神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言辞,“利用你的灵凤之息可以让它平安坠海,我已与夜王定下契约,若流岛脱离天空统治,上天界便不再插手海上之事……” “夜王……他还活着!你们害怕了吧?明明自恃十二神,竟然还会有害怕的事物,古代种和灵凤族的力量,让你们害怕了吧?还是说,夜王之事,让你们至今心有余悸?” 女神没有回话。 知道自己一言击中了神的想法,凤姬更是不懈的冷笑,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火色的瞳孔也不再无精打采:“如你们所愿,这片土地会有一个全新的名字,从此脱离天空。” “这个你拿着。”潋滟从手上卸下一个精致的金色指环交到她掌心,“这是‘日轮’,是我从日神那里借来的,箴岛脱离天空之后,人类和异族的生命都会逐渐缩短,直到和下届相同,灵凤一族虽有号称不死鸟之血的灵凤之息,但是阻拦坠天是逆天改命的行为,你必然会受此牵连,有它在能佑你平安。” 女神温柔的看着她,又补充了她最为关心的一句话:“只要活着,就能等到与他重逢的一天。” 她接受了日轮,也接受了女神的建议,她耗尽灵凤之息托举整座箴岛平安坠落于海上,并给了它一个新的名字——飞垣。 一直以来她心里就清楚,所谓的“坠天”,也不过是上天界对箴岛的惩罚。 此刻,想起那些往事的凤姬呆呆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金色指环,就是这一枚戒指,在飞垣坠天之后保护着她的心脉,以至于拖着重病之躯的自己,不至于太过痛苦。 那一年,他将自己连同碎裂之力封印在了泣雪高原上,那场惊天地的暴风雪过去后,原本平坦的雪原上赫然出现了一块积雪垒成的巨大的丰碑。从上天界而来的女神不知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突然抬手在碎裂上写下了记载历史的文字,那一场惊心动魄在女神的手下被永远的镌刻。 女神在离开前,将所有的文字一字不漏的念给她听,在背面的卷首,就是赫然写着让她咬牙切齿的一句话:“今箴岛坠天,吾等天命难违,但怜众生疾苦,故留此书,待有朝一日,重返碧空。” 那些九天之上的所谓神明,哪里知道什么众生疾苦! 一直到今天,每当她仰视石碑上的字,依旧感觉的到当年那一场灾难在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如何……是吾这张脸让你想起了什么吗?”夜王低低的笑着,像调侃,又像是挑衅,“毕竟他和吾是一模一样的,容貌、身体,声音,还有记忆……他就是吾。” “他不是你。”凤姬也从古老的回忆中清醒,直视着夜王那张熟悉的脸庞,否认,“你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呵……他本来就不是人,你忘了,他是个畜生啊。”夜王故意激起她的愤怒,不怀好意的道,“他从一个畜生变成了人之后,可有对你做过些什么?比如说……” “那又如何?上天界的夜王所做之事,难道不是连畜生都不如?”凤姬抖开手里的长剑,目光悲凉的看着巨鳌背上那个血色大阵,那里宛如一个修罗地狱,活着的人被一双双手无情的拖入阵中,转而又化成血水继续浇筑着大阵,“为了夺得神鸟,不惜杀戮箴岛数百万生灵,这就是上天界口中的‘怜众生疾苦’吗?” “怜众生疾苦……”夜王叨念着这几个字,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句话是潋滟跟你说的吗?罢了,吾毕竟还欠她人情,也不和你争这些没用的东西。” 夜王的眼眸一点点变得狠厉,像夜空中那颗明亮的启明星,再度开口,则是压抑着的无尽愤怒:“凤姬,那年意外丧生在那畜生的手中,吾花费五千年方才恢复神识,你可知道这五千年的混沌是如何一种体验?如今吾力量还未完全恢复,你若是能见到那畜生,就代吾转告他——吾终将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话音刚落,被浓雾包裹着的海市蜃楼发出齐齐的哀鸣,巨鳌的四肢被雾气层层缠绕,拖着它往深海沉去。 “你又想干什么?”凤姬毫不示弱,手上的凤火也在继续拉扯,然而血荼大阵的力量开始生效,碧落海深处的海魔察觉到旧主的呼唤,也开始缓缓的挪动身体! “血荼大阵会消除记忆,现在的箴岛只有你一人还记得他。”夜王冷笑着,托举双手,高喝一声,“吾以夜王之名号令三魔,找到他!” 海魔颤抖着,终于让平静的碧落海面掀起阵阵涟漪,那是来自黑夜的力量,将一直困扰着它的巨型锁链一点点瓦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海魔出 孤岛飞垣,有四海相环,这四片海域如同一个天然的屏障,阻隔了飞垣与外界的联络,然而也正是因为这四片凶险的海洋,也才有了如今飞垣的稳定与繁华。 四海之中,最富传奇色彩的,莫过于北面的碧落之海,据说每月初,会有海上仙子踏浪而来,翩翩起舞,如诗如画。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掩盖不了如今这片海域的恐怖——海面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天空也已经完全黑了,在海天相交的地方忽然浮出了一座巨大的山! 那是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山脉,一团团黑色的浓雾弥漫出来,那片黑影阻隔了海与天,山还在微微的浮动,一股浓烈的腥气混合着凛冽的海风,瞬间就在碧落海上狂风卷起! 海潮退的太快了,那是超越常识的一种退潮,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海水一口吞了下去,海岸边挤满了人群,呆呆的看着眼前那座不明的山,脚下的海滩上各类鱼虾贝类还在垂死挣扎! 萧千夜跳到了天征鸟上,顶风上前,视线越是清晰,他的脸色就越是苍白,海上的山像是有了生命,浓雾逐渐剥落,终于露出了它的真正容貌! 那是一只藏青色的巨鲛,龙首蛇身鹰爪,它的半个身体还在碧落海下,头部已经高高的跃出海面,那双碧青的瞳孔无限敬仰的望向高空中的夜王。 海魔温顺的低着头,夜王看着它被锁链伤的遍体鳞伤的躯体,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曾经的坐骑,叹了口气:“让你久等了,吾将还你自由。” 伴随着他的话音,夜的力量开始涌动,包裹着海市蜃楼的浓雾齐齐散开,遮天蔽日!整个北岸城在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那吞尽一切光的黑,席卷全城。 仓鲛缓缓竖起身体,在夜王的帮助下,挣脱了最后的一百根锁链,随后,远古的海魔腾空而起,它的嘶吼声带着千年前的不甘和愤怒,巨尾重重的拍在海面上,只见方才疯狂退去的海潮开始往回倒,海浪已经高出海平面百米! 第一波海啸砸向沿岸,将来不及撤离的人无情的卷走! “海啸了……海啸了!”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人们终于意识到这是灾难的到来,地面接连不断的巨大晃动混合着海浪汹涌而来,人类的力量在海魔之前依旧显得如此渺小。 仓鲛还在继续移动,海潮退的比方才还猛,海面上顿时卷起了无数蛇形的海流,而海流与海流的交汇处又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海水变得浑浊,连深海处的鱼都已经浮出了海面。 “休想再次作恶!”凤姬冷眼看着曾经的海魔,流火剑勾出凤火,夜王见她想动,他抚摸着仓鲛的手赫然做出了一个拔剑的姿势,只见他的掌下聚起一团海水,一把水剑赫然成型。 萧奕白也在远远的观察,那是从仓鲛体内化出的剑,那才是海之声的本体! “凤姬,你的对手是吾。”夜王拦下了她的脚步,仓鲛已经挣脱了所有束缚,它在海上卷起巨浪,一次次将海水砸入城中! 萧千夜豁然抬头,海面上数千只青鸟在巨浪中穿梭,已经有躲闪不及的被直接拽入了海中,随之而来的第二波海啸快速抵达岸边,这一击的破坏力远胜方才,海啸如同一面巨大的墙直接砸进了城里! “明溪……”萧奕白脸色发白,看着海浪砸过去的方向,紧张的叫着那个名字。 “你回去救太子。”萧千夜指了指小秦楼,“他要是死在这里你我都得完蛋!还有那个公孙晏……” 萧千夜眉头紧蹙,海市蜃楼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公孙晏不会也被那个血荼大阵吸进去了吧? “我去找他,你们去对付仓鲛。”死里逃生的江行泽小心翼翼的站在云潇的青魅剑上,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摔下去,“我在海市做了好多年的生意了,海市的路线我比你们都熟,萧奕白你赶紧回去看看太子殿下,顺便看看我大哥,他们应该在一起的。” “嗯。”萧奕白明显是心不在焉的,他的一魂一魄能感受到明溪的情况,他还活着! “阿潇,你有剑灵,你带着这个圣月族的女人站到高一点的地方……” “不,我不去。”云潇直接打断了他的提议,跳到了天征鸟的背上,又转身对着剑灵命令,“你带她飞到安全的地方去。” “你干什么!”萧千夜骂了一句,想把她推回去,云潇却已经在鸟背上结起剑阵,四周的空气忽然开始阴冷,竟然有雪粒落下。 萧千夜愣住了一下,是九寒剑阵!八年不见,她已经不需要剑灵就可以结阵了吗? 原本汹涌的海水在寒气的影响迅速凝结了一层浮冰,海水凝结的很快,巨大的海啸从底部开始往上结冰,浪花还掀起在半空中就被冻结,最后竟如一面冰墙一样被生生冻住! 海面被冻结,形成了陆地,同时被冻住的还有仓鲛的半截身子! “哦?这是……”夜王被她吸引了目光,空茫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不仅能够冻结海水,甚至牵制住了海魔? “啧……”萧千夜咬了一下牙,终于低声开口,“过去,绕道仓鲛背后去!” 天征鸟顺从主人的意思往后面飞去,他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仓鲛的大小,还是不由得眉头紧锁——太大了,就算是封十剑法也不可能在如此巨大的范围内使用,如果无法控制住海魔的行动,就只有靠剑术把它一步一步逼回海里! 可是即使把它打回了海底,又要如何重新锁住它? 萧千夜不由得望向凤姬,她被夜王牵制着,根本无法腾出手对付海魔。 他在快速思考对策的同时,天征鸟已经敏捷的躲过了几波高起的水柱,同时注意到盘旋的白色巨鸟,仓鲛用尾巴甩起高大的水柱,矫健的鸟儿穿梭其中,精准的避开每一次攻击,它的利爪极其锋利,只是掠过仓鲛的背就在瞬间抓出了一道道醒目的伤口! “少阁主!”发觉到天征鸟,青鸟背上的叶卓凡惊呼出口,天澈也急忙望过去,那是天征鸟,是昆仑的一种神鸟,当年师父来飞垣看望他,专门送了一只给他。 “往下。”在天征鸟绕着仓鲛飞了一圈之后,萧千夜冷静命令,眼见着仓鲛的巨尾就要甩到鸟的羽翼上,他一个翻身从天征鸟上跃下来,沥空剑竖起,用力的刺进了仓鲛的身体! 这一跳看的叶卓凡心惊肉跳,少阁主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他居然从鸟背上跳下来直接落在了仓鲛背上! 那一剑刺入了血肉,感觉到了背上的刺痛,海魔的前半截身体猛的竖起,萧千夜连忙抓住剑柄以防自己滑落,他试了试插在仓鲛背上的沥空剑,然后未拔剑,直接在仓鲛体内连续七次转动! 第一式“剑心”让他稳住了身体,随后接肘而至的“剑魂”从天而降,宛如一道刺眼的光柱瞬间在仓鲛背上击出一个洞!萧千夜敏捷的跳起,天征鸟快速移位接住了主人飞离,随后第三式“剑魄”如雨后春笋般从背上刺出! 仓鲛发出了一连串恐怖的悲鸣,那巨大的身体也终于感觉到了疼痛,它怒目瞪着鸟上的人,前爪高高的抬起眼见着就是一爪拍下! 然而在此同时,第四式“剑空”化成的剑气如一张蛛网牢牢裹住了海魔的前爪!巨大的怪物一个趔趄摔在冰面上,冰上风起云涌,居然有无数剑光溢出,白色的“剑影”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五剑……应该还有两剑才对吧?”叶卓凡看着他掌下的剑光,惊叹不已,天澈摇摇头,“还剩最后一剑了,你看他周身围绕的六把‘剑‘,那是用剑气制造出来的剑阵,同时也是七转剑式第六式‘剑诀‘,而最后一式‘剑零‘,就是在第六式的基础上才可以施展的。” 果然,天澈的话音刚落,从天征鸟背上散出极其刺目的明光! 海魔也仿佛被这种过于明亮的光芒吓住,居然是有了半晌的失神,萧千夜丝毫不顿,沥空剑快速斩下,一道剑气猛的击出,他周身的六把剑汇聚在一处,居然是以弓箭的形式射了出去! 海魔的一只前爪还高举在半空,那一剑如白虹贯日,毫不留情的将其斩断! 夜王兴奋的看着鸟背上的人,砍下来了?他一剑就把海魔的一只前爪砍下来了? 这样的死寂是短暂的,仓鲛同样巨大的眼珠盯着自己消失不见的前爪,身体的巨大让疼痛的感觉显得如此漫长,随后,这只海魔发出了有生以来最愤怒的一声吼叫,居然用仅剩的半截前肢恶狠狠的朝天征鸟砸去! “千夜!”云潇一声惊呼,她想也不想挡在萧千夜面前,胸前明明灭灭的凤火终于爆发! “灵凤之息!”夜王惊讶的看着她,这世上除了那两个人,还是第三个灵凤族的后裔! 萧千夜脸色有些苍白,回到天征鸟的背上,方才那完整的七转剑式虽然成功卸掉了仓鲛一只前爪,然而自己的损耗也是惊人的,第七式“剑零”出手之后,他已经感觉到手臂有点不听使唤的颤抖! 随着暴怒的海魔,第三波海啸终于袭来。 天征鸟矫健的身姿带着两人继续绕着仓鲛飞,海魔过于庞大的身躯来不及转身,萧千夜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右手,他的姿势已经是封十剑法的状态,然而与平日不同的是,这一次封十划下的十道剑气居然是带着金色的暗纹! “配合我。”他一抖长剑,十道剑气在不同的方位扩散开,并不是死死地封住敌人的行动,这一次的封十居然是如同十道活着的剑,从各个角度刺向了仓鲛! 同一时间,云潇脚下的剑阵变换了样式,紫色的雷光自天边开始闪烁。 “是封十剑法!”天澈立马就看清了他手下的动作,他跳回自己的剑灵上,冲着海魔迅速逼近。 “喂……”叶卓凡来不及拉他,想起他曾经听闻的白教一战中,少阁主正是用这种剑法击败了那个大司命,把他一剑封入了冰中,至今尚未解除! 那些金色的暗纹上书写着来自中原的古老封印术,居然在瞬间制止了仓鲛的行动! 萧千夜却是一点也不轻松,他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死咬着嘴唇,尽力平稳住呼吸。 剑阵所引来的雷电能暂时牵制住海魔,但是封十剑法真的能完全控住仓鲛吗? 他从天征鸟背上一跃而下,落到了冰面上,然后退开了数十米,冷静的观察着眼下的情形——不行,自己不是擅长使用封印术的人,封十剑法附带的灵力不足以长久的封住海魔,即使有云潇的剑阵加持,最多也只能控制几天而已。 云潇跟着他跳了下来,绕到仓鲛的侧面,仰头再看这个庞然大物,那只海魔发现了将自己冻住的人,也是不由得低下了头。 萧千夜警惕的护住云潇,那双硕大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她,眼珠一转,凑到了她的面前,古老的魔物发出了一声莫名的嘶吼,仿佛是被彻底的激怒,它看起来极为恐怖,原本碧色的瞳孔布满了血丝! “走!”不知道海魔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萧千夜只得先拉着她逃,又道,“你去把它引到封十剑法的剑障中,我会借机砍下它的头!” “嗯。”云潇丝毫不惧,她的眼中是闪烁着的凤火,让高空中的夜王看的心惊肉跳。 和那时候的凤姬一模一样啊……当年那个被绑在天柱上,受百万怨灵撕咬的女孩眼里,也是这样的无所畏惧啊! 那也是海魔最为痛恨的目光,那是千年前一剑把它打落凡尘,封印在深海的那束目光!它的情绪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几乎是颤抖的开口:“火……灵凤之息!凤姬……该死!” 海魔痛苦的哀鸣震耳欲聋,极度的痛让它在一个瞬间破开了冰封住自己的冰,海面以下的半截身体痉挛的颤抖着,巨尾横扫过云潇,她在那一尾扫来的同时抓住了仓鲛,借势就跳到了它的身上,即使怪物的身体剧烈的扭动着,她的脚步却是丝毫也没有乱了半分,沿着尾巴一路往上,不出一会已经傲立于仓鲛的背上! 看见这如出一辙的熟悉一幕,萧千夜还是极不放心的盯着她,她在片刻以前自己站立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目光紧盯着上方的雷区,只见她一挥衣袖,天空豁然变暗,紫色的雷光被牵引汇聚,汇成几道大型闪电狠狠劈了过去,那是前所未有的巨大雷电,在落到仓鲛身上的时候甚至绽放了血色红光! 那是至纯的灵力,混合着雷电,一个刹那令天地绽放出及其美丽的光泽! 萧千夜紧盯着雷区,落雷开始闪烁,但是她的整个人却包围在一种奇异的火光中!他大吃一惊,再定睛一看,那些火光却又消失不见,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来不及多想,他冲对着不远处盘旋的天征鸟一声急斥:“去接住她!” 然而话音未落,仓鲛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将脑袋扭转,静静的看着背上的女人,忽然腾空而起,带着她回到了夜王的身边。 “阿潇!”被海魔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萧千夜一声惊呼冲了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困兽之斗 海魔将云潇甩到了夜王脚边,它身上恐怖的伤痕也在夜的影响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云潇惊愕的望向四周,她在半空中没有掉下去? “灵凤之息。”夜王弯腰勾起她的脸,感受到那种让他炽热的火气,他的眼角瞥见凤姬手上的动作,海之声击出一道水墙,隔绝了对方的脚步。 云潇只觉得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制无法动弹分毫,眼前的夜王只是一个淡淡的魂体,但是这个魂体下汹涌的灵力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上千百倍! “有几分相似……”夜王仔细打量着她,冷笑,“我倒要看看这具身体下是不是也藏了一只不死鸟。” 他一手将云潇整个拎起来,另一手已经放在了心脏处,那股逼人的黑暗之力让她一瞬间陷入窒息,就在此时,又是一道同样的火光急冲冲的从海市蜃楼的废墟里升起,径直坠落在夜王身边,那人甚至来不及说话,在夜王动手的一瞬间从他手下抢走云潇! 他背对着夜王,那只手从他背心直接穿过了胸膛! “你……”夜王惊诧的看着他,他吐出一口血,跪倒在空中,即使受了如此致命的伤,也仅仅只是面色有些许苍白。 “九卿,她是你什么人?”隔了许久,夜王幽幽叹气,顿时就来了兴趣,海之声的水墙应声碎去,露出背后凤姬震惊失措的脸庞。 还活着!这个人还活着!他竟然没有死! 凤九卿也同时看到了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那是被绑在天柱上,他的亲生女儿! 他曾经和所有的灵凤族一样,随便找了个同族的女人组建了所谓的家庭,但是他和其他族人又有些许的不同,他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儿,她一出生皮肤上就带着炽天凤凰的纹身,她的灵凤之息更强更正,在几岁的时候就已经远远强过那些几千年的同族! 灵凤一族不会死,唯一的死亡方式是自相残杀,这种过分的强势无疑引起了族人的警惕,而他作为当时的族长,理所当然的要负起全部责任。 他用特殊的材料做了一个“鸟笼”,他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禁锢在这个鸟笼中,不允许她接触任何外面的东西。 灵凤一族是没有所谓亲情的,他也从来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在女儿的自由和族人的安危面前,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他是一个合格的族长,所有人都对他礼让谦逊。 这样安稳又无聊日子在夜王到来的那一天被彻底的打破了,为了获得传说中的神鸟,夜王以“付与灵凤族踏足上天界”为条件,在箴岛上开启了一场百万人的屠杀!他驱使座下的魔物将所有人赶到泣雪高原上,赶入血荼大阵中!他借用灵凤之火助燃血荼大阵,让那些被凤火烧死的怨灵去撕咬女儿的凡胎,让她能脱离这具身体的束缚,实现传说中的浴火重生! 然而——夜王失算了。 至今他都记得那骇人听闻的一幕,一贯温顺的凶兽穷奇从背后偷袭夜王,一口就咬断了他的脖子! 血荼大阵被生生中止,天柱上的女儿也真的浴火重生,她踩着炽天凤凰,手持着流火状长剑,疯狂的扑向了自己的族人。 “你还活着……”凤姬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多少年了?她不记得了,那些背信弃义助纣为虐的族人她一个也不怀念,即使时光再来一次,她依然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始作俑者还活着? 是他答应了夜王的条件,是他带着灵凤族在血荼大阵周围以凤火助燃! 一瞬间,凤姬的脑中闪过无数张脸,那是她幼年时期被关在鸟笼时见过的族人,他们对她厌恶又害怕,又从来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指指点点。 “她是……我的女儿,你的妹妹。”凤九卿苦笑了一下,被夜王洞穿的身体已经痊愈,他无奈的看着凤姬的眼睛从震惊到愤怒,又道,“她是我和人类的女儿。” “人类……”夜王眼尖一挑,不可置信,凤九卿扶起同样惊呆了的云潇,指了指她身上藏着的古玉沉月,“我知道灵凤族的混血会夭折,可我真的……呵,真的对那个女人动了心,我从皇室手中骗到了沉月,它上面蕴含着月神的力量,虽不能根治,但也能勉强压制……这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可以救她的方法。” “你是……我的……”云潇的眼眸不住颤抖,眼前这个年轻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父亲? “这些事情,你倒是不曾跟我提过。”夜王轻轻的打破僵局,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多年不见,你变得有情有义了吗?当年我把凤若寒绑在天柱上的时候,可没见你露出过半分紧张。” “大人就不必嘲笑我了。”凤九卿摇摇头,在遇到秋水之前,他的确没有对任何事物动过情,他活的太久了,久到早就不知道感情是什么滋味。 “那可不行。”夜王忽然咧嘴,指着凤姬,“偏心可不好……” “大人?”一瞬间就意识到夜王的真正企图,凤九卿下意识的想护住云潇,然而夜的力量是如此霸道,就算是灵凤一族也无法挣脱! “大人!不要杀她!”他眼神顿变,走了音,夜王却已经再次拎起了云潇,笑咯咯的道,“我可是更喜欢凤姬的啊,她若是有半分醋意,我就会伤心……你对这个人类的女儿如此上心,却对凤姬不管不问,九卿啊,作为你多年的好友,我可不能让你继续这么下去了。” “大人!”凤九卿竭力想挣脱夜王的力量,脑中闪过一万个恐怖的念想! “住手!”凤姬厉叱一声,流火剑转向夜王,千钧一发之际,地面上赫然崩出一束惨烈的剑光! 夜王这才惊讶的低下头,在碧落海的冰面上,萧千夜持剑灵傲立,他的眼睛变成了冰蓝色,让高空之上的夜王瞬间打了个寒颤,他毫不犹豫的丢下云潇,身体一飘,站到了萧千夜面前。 他变了脸色,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冰蓝色的眼睛?是和那个畜生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不对!夜王颤颤伸出手,似乎已经忘记了眼前的是敌人,他冲到了萧千夜眼前,几乎是把脸贴到了对方脸上! 这双冰蓝色的瞳孔深处,有着不易察觉的冰火双色暗纹,一点点让他想起记忆中那个遥远的同僚。 帝仲……那个消失九千年的同僚,那是万千流岛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他是上天界的不败战神!以一己之力为上天界铲除所有阻碍,一手将上天界推上“神”的领域! 十二神皆有自擅长的领域,战神帝仲唯一的能力,便是征战! 夜王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极为混乱,喃喃自语:“他失踪多年,难道真的……不,不可能……” 没错,帝仲是不可能出事的,至今上天界的城门上还悬挂着恶龙的首级,那是他亲手斩下的,向天下宣告上天界神威不可动摇!即使他已经失踪了九千年,自己和同伴都从未设想过他会出现意外! “我不信。”随后,夜王的声音变得冷静起来,他一挥手将冰面上所有的障碍清扫开,如同夜幕一样深邃的眼睛静静的看着眼前人,“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那一瞬间,碧落海的冰面下赫然刺出无数冰柱,将两人围在了中心,夜王一挥手,浓雾从四周聚过来,遮住了头顶。 “露出你的真容吧。”夜王指着他,语气里却有几分小心谨慎,萧千夜持剑退了一步,眼角扫过周围,他故意将所有人挡在了外面,甚至用雾气掩人耳目,这个夜王究竟要干什么? 夜王也在静静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有一点不对劲,他的眼睛并不会一直保持那种冰蓝色,似乎是在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又恢复到了正常的青碧色。 那个畜生是吞噬自己之后产生的纯血古代种,而这种血统如果经历了漫长的稀释、融合,确实是会慢慢的减弱,如此推算的话,这个人身体里那种血统已经是传承了千百年吗? 但是第一代古代种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凶兽吞噬了神明取而代之的那一个,如果这个人的身体里真的隐藏着古代种的血脉,即使传承上千年,也一定会有苏醒的那一天! “要我帮你吗……”似乎是发现了萧千夜根本不了解自己的血统,夜王终于抬起手,做出了弹琴的姿势。 他的怪异举动让萧千夜更加警惕,有一股莫名的气流在他右肩上游走,随之而来的强烈推力竟逼得他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那一击过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右肩膀被洞穿,血流如注,而对方没有给他丝毫的喘息空隙,那双修长的手交叉放好,指尖又是一阵乱舞。 萧千夜迅速抬剑,连续打断几波冲击,他冷静的观察夜王,他没有移动半分,只是弹琴一般轻舞着十指,那么这种巨大的冲击波又是来自哪里? 下一刻,夜王指尖的动作突然一变,五指一动,一道黑色的光线从指间牵扯而出,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转眼就钻入了他的手臂! 这个是……傀儡术? 萧千夜迅速搜索着这些陌生的名词,随后又快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右手完全失去知觉之前,快速的丢下了剑灵,足尖一踢,用左手接住。 夜王的身影同时移动到萧千夜身侧,他手上牵着的黑线松开,反手点在萧千夜肩上,随着他那看似轻轻的一点,萧千夜的肩膀上赫然出现一个正五芒星法阵,在其中心又是一个倒立的五星! 下一刻,萧千夜左手的沥空剑毫不留情的出手,夜王一惊,避开了沥空,显然是不习惯左手,那一剑明显偏离了应有的角度,让他抽身退开。 那个正反相对的五芒星开始缓缓旋转,牵引着最古老的法术,萧千夜一个趔趄,脸色苍白,整个身体像散架的木偶般倒了下去,又在最后一刻强握住剑灵跪倒在地,用力咬住嘴唇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怎么回事……他的眼睛赫然变得空茫,耳边传来他听不懂的呓语,像一堆烦人的和尚围着他念起经书! 夜王的额上也瞬间渗出了冷汗——在七忏灭罪术的引导下,他将卸去所有虚假的伪装,露出原本的自己! 那双青碧色的双瞳,一点点转换为凶兽的冰蓝色,再一点点透出冰火双色的纹理,最终定格成夜王心中那个遥远同僚的模样。 “吾友……真的是你……”夜王的心猛然一颤,又随即呆住。 萧千夜的皮肤上缓缓浮出鳞片,自鳞片处又生长出刺人的白毛,紧握的双拳里利爪已经有一寸多长,他背后的衣服被撕裂,背脊上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恐怖声响,一点点磨破皮肤向外生长,如同一张巨大的翅膀!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和那只该死的畜生一样,是凶兽穷奇! 帝仲的失踪,竟然真的和穷奇扯上了关系! 夜王咬紧了牙关,九千年了,那个同僚杳无音信九千年了,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冰封神力 天空上的几人也落到了冰面上,在那个被冰柱和夜雾包围的中心,透出了让所有人战栗的恐怖气息,混杂着遗失于远古的神力,又透出浓郁的凶兽之气。 凤姬率先出手,流火的剑光击碎一道冰墙,震的冰面也同时破碎! 几束目光同时望向那个缺口,皆是露出了惶恐的神情——那是什么?那是人还是怪物? “不要……不要!”陡然发现眼前的人变的和八年前一模一样,云潇颤抖着眼睛扑了过去,不行啊……娘曾经叮嘱住过,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萧千夜那个样子! 不等她出手,夜王手下海之声勾起一片水墙,瞬间就将凤姬击碎的冰墙重新修补,虽然目的不同,但他竟也是做出了和云潇一样的决定——还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如果事情真的涉及到帝仲,那眼前这个人便是关系到上天界存亡的人! 萧千夜仍没有从七忏灭罪术中清醒过来,只是平举着那双凶兽一般的利爪,背后的骨翼完全展开,甚至额头上都长出了一对黑金尖角! 但是他的目光空茫而平静,像掉入了远古的时空,一动不动。 耳边刮来凛冽的寒风,暴风雪在周围肆虐,他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人,是梦里那个在溪水边和他说话的人,这一次他出现在一处悬崖旁边,手握着那柄黑金古刀,镇定自若的对着不远处天空中盘旋着的三条赤龙。 自己似乎仍是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在笑,眼里的冰火咒印清晰明朗,面对作乱的赤龙毫无畏惧之色。 “我征战千年,手下斩过恶龙无数,可总还有些蠢货一直找我麻烦。”那个人随意的指了指,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他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把自己拎到肩膀上,而是弯下腰来摸了摸他的头,“你也长大不少了,背上的骨翼也快要完全成型了,我记得我有个同伴也养过你这种凶兽,你的同族是可以在天上飞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萧千夜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仍在那只穷奇的身体里,只是凶兽已经长大,快要成年了。 “来嘛,试一试!”那人看起来很期待,萧千夜张了张嘴,穷奇已经学会了人语,却是完全不受他的控制,颤颤的说道,“不、不行!万一把你摔下去……” “摔下去我也不会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敲着穷奇的脑门,一点也不客气,直接一脚就踹了出去,大声笑起来,“记住要挥动翅膀!用力挥!” 他被那个人一脚踹出了悬崖,直直的就掉了下去! “翅膀!翅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迫使自己去控制背脊上的骨翼,那应该是这只穷奇第一次学会飞翔,在骨翼开始扇动的同时,身体里的本能便让他真的飞了起来!它从悬崖下方一个转身冲上云霄,那个人也高高的跳起来,轻轻的落在了他的背上,爱怜又宠溺的笑道,“我就说了你可以的,还非得让我踹你一脚才行!” “那我以后可以背着你到处玩了!”凶兽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开心的像个孩子,那人轻笑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三条赤龙,“跟着我可是没有安稳的日子。” “可我还是想跟着你,你坐好了!”凶兽执拗的接了一句,冲着赤龙扑去,他背上的人吃了一惊,只见才学会飞翔的穷奇已经露出了凶兽的本性,开始和三条赤龙缠斗!那不愧是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一己之力独战三龙仍然不落下风,然而那毕竟是一只天生残疾的穷奇,它没有左前肢,恶龙前后夹击,想把它逼到地面上围杀。 就在它要落地的前一刻,背上的黑金古刀划出三刀凛冽的寒光,瞬间斩下了巨龙的首级! 穷奇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连忙紧张的爬起来冲向他,他已经收回了自己的刀,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冲它竖起了大拇指。 “你、你没摔着吧?我的……我的左手没了,落地没有站稳……”凶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的蹭到他的脚边,咬了咬他的衣服。 “你还能把我摔着?可别太看得起自己!”他又是一拳下来敲着穷奇的脑门,然后再度坐了下来,忽然态度就认真了起来,问道,“你真的不去找你的同族吗?你毕竟是穷奇,不能总像个小狗一样跟着我,会被人笑话的,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身边不安全,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了。” “我不要去找它们,本来就是它们先抛弃的我!”穷奇紧挨着他坐下来,挥了挥那只断臂,“它们嫌弃我是个天生残疾,把我扔在了萧峭岛上,要不是你捡到我,我可能早就死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嗯……”他沉思了一下,捡了一根树枝,叹气,“罢了,你想跟就跟着吧,在此之前,我得给你取个名字,不能总喊你小狗。” “名字!你要给我取名字了!”穷奇兴奋的跳起来,围着他直打转,开心的甩着尾巴,像一只小狗,对任何兽类而言,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一旦有了名字,它才是真正有了灵魂。 “你是在萧峭岛上遇到我的,从今以后,你就叫萧吧。”他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萧”字,认真的道,“我知道你不识字,但是从今天起,你得认识这个字。” “我会记住这个字的。”凶兽凑过来认真的看着地面的字,把那个字一点点记在心里,忽然又歪过头,道,“我还想学几个字……” “你能记住这一个就不错了。”他没有理会凶兽的要求,穷奇却是焦急的拦下了他,“不行!我还要学几个字,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会好好记住的!” “我的名字吗?”那人的眼神忽然就变得深邃起来,犹豫了一会。 “你不愿意吗?”凶兽有些委屈,方才的开心也瞬间消失。 “别摆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跟你一点也不搭!”被它的样子笑到,那人终于咧嘴笑了起来,无奈的在地上又写了两个字,“我叫帝仲,这么写。” “帝仲……”萧千夜豁然清醒,地面上那个名字像撕开了他灵魂深处最隐晦的记忆,瞬间把他拉回到当下! “想起来了吗?”夜王的眼睛闪闪烁烁,也在透过七忏灭罪术偷窥他的记忆! “奚辉……”萧千夜努力镇定着情绪,却是不由自主的念出了夜王的本名,眼前这个人他应该不认识才对,那为什么这张脸这么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夜王却一点也不意外,嘴角带着神秘莫测的笑:“一年前我来到箴岛,我发现它坠天落海之后,人族和异族的关系变得异常恶劣,但即使如此,数量更多的异族人却是被镇压的死死的,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那只畜生被封印了,凤姬也因为消耗过大变得半死不活,他们是异族的神,他们都这样了异族才会如此落败,而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是你的血脉一直在协助明氏皇朝。” “皇室应该也不清楚吧……”夜王呢喃着,沉思,“他们若是清楚一切,必是巴结都来不及,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打压你了,不过……这样也好,吾还不能让人发现你。” 话音刚落,夜王的目光又变得狠厉起来,四周的冰柱赫然崩碎,散落成无数锋利的冰刃,夜王掌下寒风起,冰刃齐齐冲萧千夜射过去,将他整个人冰封其中! “抱歉了,吾友。”再度开口,那些碎冰刃钻进萧千夜的身体,他感觉体内一阵剧痛,皮肤、筋脉,甚至骨骼都发出了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 他头上的黑金尖角一点点往脑内回缩,身上的鳞片和白毛也开始脱落,背后的骨翼被折断,然后被那些碎冰撵成粉末! “这才像个人样。”夜王幽幽吐出一句话,望着眼前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人,他抬起手,碎冰仿佛有了生命,化成一只血口巨兽一口咬在了萧千夜肩骨上! 骨头应声而碎,夜王眼疾手快接过那根断骨,然而就在此时,萧千夜左手并指拂过剑灵,顺着他的指尖,原本纯白色的剑身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剑刃上结起一层淡淡的冰火纹理,不等夜王反应过来已经一剑穿心! “你……”夜王骇然脱口,感觉透明的灵体里传来撕裂一般的剧痛! 那一剑落下的同时,萧千夜脚下的浮冰一碎,他整个人也仿佛耗尽了体力,一个趔趄直接掉进了海中! “你竟然能伤到吾……不愧是上天界出来的战神!”夜王面色一沉,嘴里竟还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他勉力稳住灵体,控制着碎冰幻化的巨兽一口咬住萧千夜,直接将他整个人甩了出去! 这一击的力道,让萧千夜整个人在空中飞起,又狠狠的砸在冰面上,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然而他还是站了起来,重新握紧了手上的剑灵,他的目光依然坚定,甚至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宛如那个夜王再熟悉不过的同僚。 “吾可不想做你的对手啊……帝仲。”夜王骇然失笑,夜的力量再度凝聚,仓鲛在高空嘶吼,第四波海啸席卷而来!汹涌的海潮将冰面彻底击碎,碧落海终于褪去了美玉的假象,露出了属于魔鬼海域的真正容貌! 海之声对他恢复极其重要,否则他也不必大费周章的设计夺取,眼下既有灵凤族又有古代种,如果让仓鲛再度落入他手,岂不是得不偿失! 海市蜃楼内那两个灵音族也已经没用了,没想到他原想利用聆听万物找到那个畜生,却意外的发现了帝仲的血脉! 想到这里,夜王长长叹气,他必须立刻赶回上天界,帝仲的事比那种畜生重要太多了。 随后夜王唇齿轻合,无数海中巨兽顺应着呼唤朝岸边聚集过来,就连那只驮着海市蜃楼的巨鳌也瞬间变得凶残,他们离开了海洋,往城中入侵! 夜王的灵体一动,已经飘然回到了凤九卿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吾就不陪你们多玩了,走吧,九卿。” 他跳到仓鲛的背上,巨大的海魔腾空而起,往更高的天界飞去。 “哼……”见他要走,凤姬根本不阻拦,反倒是云潇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这就要走了吗?她甚至都还没好好跟他说过话,甚至还还不知道他和娘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分歧! “照顾好自己。”凤九卿低头嘱咐了一句,紧跟着夜王的脚步消失在夜幕里。 巨鳌引领着无数海中巨兽往北岸城扑去,它背上的高楼血光四溢,让人不寒而栗。 “叶卓凡!”萧千夜一声厉斥,吓的高空一只青鸟上的将领险些摔下来,他听见军阁主的声音,连忙收回了震惊,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 叶卓凡不敢多说一个字,眼前的人早就已经遍体鳞伤,肩骨被咬碎,露出森然的白骨,然而他还是那么稳如磐石的站着,指向疯狂的海兽,一字一顿命令道,“海兽嗜血,命城内所有青鸟军团将士,一、二、三队自残,用自己的血把它们引到未祭川悬崖去,四、五、六、七队协助我围捕巨鳌,把它背上那两个逃犯揪出来!” “是!”他颤声领命,重新跳上青鸟,抽出腰间的匕首扎进手掌心,随后青鸟绕着海兽环形飞舞,果然海兽被血气吸引,跟着青鸟的方向扑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灵音族 巨鳌扑向北岸城的同时,它背上的高楼也岌岌可危的颤动着,的“古代种”! 那到底是什么人啊……直到现在她也还记得那个人身上可怕的气息,像吞噬一切的黑暗,逼着她不敢说一句谎话。 即使在天之涯被囚禁了十八年,帝都在她身上用过无数恐怖的刑罚都不曾逼她开口,可是那个人……那个人只是静静的站在,明明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到那个人就在看着她,仅仅一眼就让她害怕到全身无力! “啊……有人来了!”膝上的少年豁然睁眼,一个翻身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警惕的从门缝中张望。 真的有人!蓝歆心下一惊,她曾听到了外面传来恐怖的声响,有撕咬,有哀嚎,有尖叫和哭泣,但是这些声音忽然就全部消失了,随后就是这样死一般的寂静,连聆听万物都无法从中再听到一点声音,她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一定不能打开门! 然而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黑暗中甚至出现了一道青色的荧光,一只绿色的冥蝶从门缝中烟化而入。 “谁!”天释的眼眸赫然变得血红,掌下水虺所化的海之声一点点凝聚,而终于听到了声响之后,门外的人却是惊喜的冲了过来,随后更多的冥蝶涌入。 “可是让我好找啊。”门外的人终于松了口气,他按住被夜的力量层层围住的门,也不知是什么什么奇特的术法,轻轻就推来了那扇怎么也打不开的木门。 公孙晏的手指尖上还停着一直冥蝶,像一束诡异的冥火,照亮了房内的两人,低声“呀”了一句。 女人还是穿着单薄的囚衣,瘦如柴骨,但是她仍有一张美丽的脸庞,即使写满了疲惫和惊恐,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她的左眼是皇室独有的浅金色,右眼透出碧落海一样的苍蓝,确实是传闻里那个灵音族的首领,蓝歆。 但她身边的人就有些惊悚诡异了,那看起来已经是个成年人,但是架着一张娃娃脸,瞳孔深陷,有着厚厚的一层黑眼圈。 “东冥的术法……”蓝歆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一把拉回了天释,警惕的道,“是、是公孙家的……大、大公子吗?” “哦?”公孙晏好奇的看着她,“你竟然知道我?果然是聆听万物的能力吗?你五岁被捕,从来也没有见过我吧?” “滚开!”天释拦在她面前,公孙晏不急不慢的躲开,注意到他手上的剑,低道,“当日你破坏缚王水狱就是用的这个吧,仓鲛身上的水魔蛇借给了你力量,又恰好试药失败导致试体暴走失控,你之所以没有自己逃走而是转入羽都劫走天之涯下的蓝歆,是否也是仓鲛……不,是仓鲛背后的那个人所指使?” “呵……”天释咧嘴笑了一下,根本就没听清楚这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那一日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是怎么来到羽都的,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哎……麻烦呀。”公孙晏也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对牛弹琴,就在此时,天释毫不犹豫出手,带着十二万分的憎恨,用尽全力的砍下! 公孙晏避过他的剑,即使他手上的海之声只是水虺所化,但那毕竟还是流动态的圣剑,根本无法估计剑身的长度,在那一剑砍下的同时,他甚至能从剑风里嗅到海洋深处的神秘气息! 这个少年明显没有很好的武学根基,甚至连他的意识也是靠着海之声的巨大力量才得以清醒,想到这里,公孙晏脚步轻挪,抢身从水流的间隙中飞身掠过,手腕一转,短刀出手击中他的膝盖,“咔嚓”一声脆响,是骨头折断的声音,少年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跪倒在地,海水瞬间形成一个屏障,仿佛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将天释围在了中间! 公孙晏这才后退了几步,暗暗思索着——那把剑不仅仅有着流动的剑身,操纵海水的能力,更为棘手的是,它居然还会有自己意识! 区区一把水虺所化的剑就有如此棘手的能力,那真正的仓鲛所化的海之声,又会是何等恐怖? 未等这惊魂的一幕稍作消停,从他身体的左右两侧又是同时幻化出两条水蛇,发出了真龙才有的吼叫,分别从左右两侧猛击而下! 公孙晏这才认真起来,绿色的冥蝶护在他身边,他手里的短刀砍向水蛇七寸处,又飞速的抽出另一只手,一把扣住了天释。 “药人呀……”他莫名叹了口气,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白色药丸,他将天释拉了过去,捏着对方的嘴硬是给灌了下去! “你、你给他、他吃……吃什么!”情急之下的蓝歆说话更是结巴,公孙晏厌恶的甩开天释,道,“还能给他吃什么,他都一个月没按时服用安魂丸了,你以为缚王水狱的药人逃出去就能活吗?他们早就被下了毒药,四十九天内不服用这种安魂丸必死无疑!” 天释紧闭着眼,眼睑颤抖,像一具尸体直勾勾的倒了下去。 梦中,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云朵从高空飘过,海鸥欢乐的鸣叫响彻天野,海军白色的军旗迎风飞舞,战士们唱起快乐的歌谣,酒的香气顺着海风吹入沙滩,沿岸的渔民撒网捕鱼,孩子们光着脚打闹嬉戏。 梦中,他远远的看见走过来的熟悉身影,开心的喊道:“哥哥,你回来了!” 梦突然碎去,温柔的哥哥,海军的歌声,渔民的笑脸,蓝天,白云,海鸥,在眼前宛如镜子般碎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袭袭锃亮的黑色军装,那些人衣着统一,腰间佩戴着长剑,封锁了海岸线,只要看见身上有蓝色灵音族标记的人就毫不犹豫的斩杀。 为首的军官在最高的灯塔上不时的指指点点,他们赖以生存的城市正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毁灭之灾,一贯善待他们的海军,也仿佛突然间消失。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哥哥拉着自己,拼命的奔跑,海岸线被封锁了,出城的道路被封锁了,魑魅之山也被封锁了,天空中青鸟牢牢地掌握着制空权,这座城市如同一个铁匣子,已经被彻底的被军阁堵得水泄不通! 苍蓝的大海,第一次在他眼前呈现出另外一种色泽,鲜红,明媚,在阳光下,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血红! “哥哥……”他叫着那个人,连续的奔跑已经超出了体能的极限,灵音一族不是擅长体能的种族,而拉着他的人没有一点的犹豫,虽然不会停止脚步,却会回头安慰的摸摸他的头,告诉他:“没事的,阿释,不要紧的。” 即使是真的害怕的不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懂事的点点头。 梦中,分别是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天色渐沉,他们躲在沿海巨大的礁石里,从石缝中偷看着外面的情况,海面上的士兵比白日里少了不少,正值换岗的时间,防备也松了下来,哥哥摸着自己的头,对自己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如果这条路安全的话,我再回来接你们。” 梦中,那个人一头扎进了海里,他的背影随着夕阳一起逐渐消失,温柔的笑脸也开始模糊不清。 他再也没有回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青鸟军团 “找到了吗?”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走过来一串轻微的脚步声,公孙晏用余光扫过衣衫不整的江行泽,指着屋内的两人道,“找到了,你来得正好,你把他们带到明溪那里去,我去对付外头的青鸟。” “呵……军阁主还担心你会死在里面,我还特意折回来救你,不过看你这样子哪里像是要死的人?”江行泽满不在乎的调侃着,又凑过来看着屋内的人,惊讶的道:“这就是那两个逃犯?看着这么瘦弱,不像是有本事躲这么久的人啊,你不如直接把他们扔给萧千夜算了,还带去见太子干嘛?” “我得知道夜王为什么要救他们。“公孙晏摇摇头,面色凝重,“用你那只会享乐的脑子好好想想,能让上天界夜王亲自出手的,究竟会是什么事?” “夜王?”蓝歆一惊,一把抓住公孙晏的衣角,颤道,“海、海市的主人是、夜、夜王?” 难怪她会在那束目光下如此害怕,那竟然是九天之上,上天界的夜王大人!夜王大人在寻找失踪多年的古代种! “这丫头肯定是知道什么呀……就是不知道明溪能不能撬开她的嘴了。”公孙晏冷冷的看着她脸上的剧烈变化,心里也开始烦躁起来,“别废话了,两个一起带走,明溪和你大哥在一块,你肯定能找到他们。” “那你要去哪?”江行泽连忙拦住他,正色道,“你可别真的要是对付外头的青鸟吧?来了四支分队,八九百号人啊,萧千夜估计一会也该到了,你一贯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身手的,现在去不是暴露了吗?” “我不去拦着,你能在青鸟眼皮子底下把人带出去?”公孙晏推开他,随手在地上捡了一个破损的面具,又脱下了那件贵重的狐裘大衣,转身就从高楼要把我抓到军阁去,还是都成这样了他怎么还不放过我啊……” “你见过萧千夜?”公孙晏瞪直了眼睛,少女抓了抓脑袋,还没继续开口,公孙晏一顿,抓过她的手臂仔细看起来——她的手臂上有一个火色咒纹,隐约透出灵凤之息。 “这什么东西?”他惊恐的盯着少女,这个丫头能在血荼大阵中活下来,该不会又是灵凤族的人吧? “你说这个啊……”她这才想起来手臂上那个咒纹,赶忙盖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道,“这是我的卖身契,契约的时间还没到呢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卖身契?”公孙晏听得一头雾水,来不及细问,青鸟第七队也来到附近,他赫然扭头,第七队只有一百人,是最为优秀的战士,也只有他们配备了最为精良的音贝铳!音贝铳是军械处利用碧落海巨螺改造成的,每一个音贝里都封印了巨大的风力,一旦射出会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这才取名为“音贝铳”,这种东西制作复杂,还需要祭星宫的法师协助,整个青鸟军团也就仅仅配了一百只而已。 “要被你害死了!”公孙晏骂了一句,迅速化出四只冥蝶堵住两人的耳朵,然而即使隔绝了声音,音贝铳发出的震动也让一片废墟的海市再次破坏,巨鳌的壳赫然裂开! “啊啊啊啊……”少女摇摇晃晃的,一头栽进了裂缝里,公孙晏连忙一把把她拽了出来,爆炸声过后,冥蝶也变成了粉末! “继续叫啊,把他们全都引过来!”公孙晏狼狈的骂了一句,少女这才用力捂住了嘴,巨鳌也因遭受巨创已经停止了前进。 “别停!我让你把他们全部引过来!听不懂人话吗?”公孙晏瞪了她一眼,指着那几百只青鸟,缓了口气,“算你运气好遇到我,你先把青鸟引过来,我就带你一起逃,不然的话,各走各路,你也别跟着我。” “引过来不是死的更快嘛!”少女一点也不懂他想干什么,公孙晏焦急的望着原本中央高楼的位置,音贝铳引起的巨大震动让那栋危楼完全塌陷,不知道江行泽有没有及时带着两个逃犯出去啊! 万幸的是青鸟已经被这个死丫头吸引,放弃了那边的搜查。 “走!”公孙晏再度拉起她,恶狠狠的道,“你要不想我中途甩了你,就喊大点声,让上面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七队长,发现了,是一男一女!”青鸟上的人终于发现了在巨鳌背上狂奔的两人,兴奋的汇报。 “我去禀报少阁主,你们继续追!” “是!”士兵的双眼雪亮,一扫这一个月阴霾。 七队长乘着青鸟匆匆往碧落海方向赶过去,心里却是泛起了疑云——少阁主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追过来? 远远的,只见冰面上赫然对峙着几个人,天征鸟在低空盘旋,而少阁主被一个陌生人用剑顶着,不让他前进一步。 他从青鸟上纵身跃下落在萧千夜脚边,连忙禀报:“少阁主,青鸟已在巨鳌上发现了逃犯的踪影,四五六七队正在全力追捕,巨鳌也被音贝铳所伤暂时无法行动,但是海市蜃楼中有诡异的阵法,属下不敢轻易落地,请您前去支援!” “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萧千夜的目光一动不动,开口却依然冷静。 “是。”七队长低声领命,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个拦住少阁主脚步的人,忽然脸色惊变——那个人手持一柄碧青色的剑灵,身着蓝白色的法袍,而他的脖子上,是灵音族才有的蓝色海纹! 这个一己之力拦住军阁阁主的人,竟然也是灵音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化蛟 “我真的是讨厌你。”天澈指着萧千夜,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从你第一天来到昆仑,我就特别讨厌你,尤其是那身衣服,真刺眼。” “你讨不讨厌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每在这里和我多说一句话,城里面那两个人就多一分危险。”萧千夜冷静的可怕,紧盯着城里巨鳌的背影,天澈却依然拦着不让他往前一步,“你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我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你根本不可信,不过是在太子面前假意敷衍而已。” “你要是在夸我,我倒是很喜欢这样的话。”萧千夜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你太高看我了,或许也太低估我的那些属下了,师兄,军阁没有弱者。” “我可不是在夸你,你一个人就抵的上他们一百个。” “我说过会把他带到你面前……”他狡黠的笑了笑,忽然补充道,“可我没说一定会把活人带到你面前。” “你当时的表情演的像真的一样。”天澈苦笑着,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他啊?他从小就身着军阁的队服,那是一看就不能相信的人啊! “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帮你的,至少那时候我没想过骗你,但是……”萧千夜呢喃了一会,转而又愤恨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北岸城,“你看看城里,死伤起码十万人吧?这还不算上周边郡县的人数,我要是再不把那两个逃犯带回去,下一个上通缉令的人应该就是我了。” 此时的北岸城是寂静的,其实早在下午的时候,青鸟就已经协助海军开始往魑魅之山撤离城内居民,山中地势高,确实能幸免于难,但是时间远远不够,海啸来的太快了,至少半数的人都还没有撤离就已经葬身大海!如果他任务失败,又背上这十万人的性命,不要说军阁阁主的位置,就是他自己的人头,都未必保得住! “活着可真难啊,你说是不是,师兄?”他竟然还笑了起来,终于往后退了一步,按住了自己的剑灵。 “可真难啊。”天澈重复着,在飞垣这样的地方,只要能活下去就要用尽全力了,哪里管得了什么仁义道德! 灵音族事件,是飞垣人类和异族人关系彻底破裂的导火线,从那以后,大规模的灭族战争就时常打响,异族人生存的环境越来越恶劣,数量的大范围减少几乎让所有异族人感到绝望,除了努力生存,哪里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天澈只觉得心口一疼,有一种说不出的惭愧,这些年他清心寡欲,深入简出随遇而安,对人对事的感情也慢慢的变得稀薄,如果不是意外得知弟弟还尚在人世的消息,他根本就不会回到飞垣,曾经的那些血海深仇,他也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讨回来。 自己并未真的强大起来,即使掌握了顶尖的剑术,他依旧是个弱者。 眼前的男人就算没有身着那一件黑色军装,眼里却是和十八年前那些人一模一样的光泽,时光轮回,命运在这十八年之间,竟然丝毫没有改变的重复了一遍。 昆仑每一年都会在主峰举行弟子试剑大会,各峰主会让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参加,作为掌门亲传的他和萧千夜更是重中之重,他对这个师弟非常了解,若是单论剑术,他的速度、力量、敏捷、耐力无一不是拔尖水平,没有出现任何一项的偏科短板,他入门十年,参与八届,甚至达到了惊人的全胜战绩! 连最基础的七转剑式在他手下都好像换了种剑术,封十剑法更是从来都没有完整施展过! 昆仑的剑术、道法何其博大精深,那根本不是十年里能够轻易掌握的东西,萧千夜的目的却一直都很明确,他或许早就做好了要回到飞垣的准备,一直以来他只挑最精湛的东西学,什么经法讲座根本从不参加。 到了最后那两届,自己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对手,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能赢过萧千夜,而是除了他再也没有人愿意做萧千夜的对手! 对两人而言,区区一个主峰明显太小了,越到后来武学精湛之时,他们试剑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大,最终跨越四大峰,这种时候,灵音族在体能上的劣势暴露无遗,而作为军事世家出生的萧千夜却在在这一方面有着某种特殊的天赋,他根本就不是想参与试剑大会,而是单纯的享受这种追击的快感而已。 那似乎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本能,就像是捕猎者总是会乐此不疲的将猎物逼到绝境。 本能吗……天澈皱起眉头,他从天空掠下的那一瞬间,确实是在那层冰的裂缝里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 “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就一剑,你若是能接下,我立马放人。”萧千夜的语气极为平静,天澈却大气也不敢出警惕的盯着他,这么自信一剑就能赢?难道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完整用过的封十剑法? 他的想法瞬间应念,沥空的白色剑气里赫然带上了金色的符印,十道不同的剑气从十个方向围攻而来,他手上的碧魂剑只得硬接下眼前的三道,剩余的七道瞬间打穿身体,冰面被击碎,连带着天澈的身体一齐被打入了海中!紧着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竟是浑厚的封印之力,如同封十剑法的名号一样,这是要将他封在冰里! 难怪在试剑大会上他从来都不曾完整施展过这种剑法,要是真的被封住,恐怕再难逃脱! 冰已经在他身上疯狂的凝结,天澈仰着头看到师弟的脸,那张脸依旧是面无表情,随后一只白色大鸟拂过冰面,他跳起来落到了鸟背上,却没有急着走。 他在看什么……天澈努力顺着他的目光,在不远处,云潇半跪在冰面上,整张脸烧的通红,努力的张开嘴,却始终无法说出一个字。 “你该不会在赌我会救她吧?”凤姬站在云潇身边,冷眼看着停下来不动的萧千夜。 “你会救她。”他一字一顿,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话,凤姬眉峰一耸,问道,“哪里来的自信?” “不知道……但我应该是对的。”他自顾自的说着话,天征鸟一跃而起朝巨鳌飞去。 “你……回来……”天澈在冰里咬牙嘶吼,碧魂剑的剑气还在努力抗衡着那种霸道的封印之力,那是他唯一的弟弟啊!十八年前他救不了的人,十八年后还要再失去一次吗? 不甘心……不能这样!他在冰里咬破了嘴唇,让自己的神志保持清醒,又松开了被束缚住的剑灵,努力的挪动自己的右手,一点点往上摸到脖子上那个蓝色的海纹——那是灵音族的标志,是海洋付与这一族人最后的温柔!他用力按着那个纹身,将指头按进血肉里,伴随着一阵蚀骨的剧痛,他的骨骼赫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胳膊上瞬间生长出逆鳞,一下子破开了困住自己的冰! “海魂封印?”凤姬震惊的看着他,他从冰下爬了出来,皮肤也被逆鳞割破,血流不止。 灵音族是曾经的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之一,他们其实并不强大,但是海洋给予了这一族首领聆听万物的能力,也同时给予了他们玉石俱焚的觉悟,只要解开身上的那个海纹,他们就会恢复到最初始的形态! 可是飞垣上的万物又是矛盾的,失去和拥有总是无法并存,潜蛟本是一种生活在近海中的生物,可一旦选择化为人形,就将永久的失去海洋。 可真是奇怪啊,在千万年以前,几乎所有的异族,都在渴望能成为人。 凤姬的眼里恍恍惚惚,是上天界那十二神给了他们什么错觉吗?脱胎化形,究竟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灵音族的先祖们选择了后者,而海洋也给了他们最后的温柔,他们身上的海魂封印是最后一次可以魂归海洋的筹码,在解开这个封印之后,他们会回归原始,然后死去。 大多数的灵音族终其一生也不会解开那个封印,因为化蛟的过程远比死亡更痛苦。 潜蛟怒吼着追着天征鸟而去,云潇猛然咳血,想阻止却无能为力。 “嗯?”凤姬蹲下来,这才看见她眼里已经开始流血,她胸前的红玉闪闪烁烁,月神之力已经无法再帮她压制爆发的灵凤之息! 人类的身体如何能承受远古神鸟的血液! “带她去万灵峰。”她手中长剑应声化成炽天凤凰,卷起了云潇,又道,“让霜天凤凰先守着她,别让她把自己烧死了!” 可恶!自己只是被夜王的气息吸引过来查看海市蜃楼而已,为什么忽然间多了个小了几千岁,还半死不活的妹妹!那个人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还义无反顾的和人类的女人成婚,那种无情的人,难道真的是爱上了人类的女人? 凤姬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该跟上去,此时的北岸城上空波谲云诡,像一场恶战即将到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结盟 萧千夜看着身后那只穷追不舍的潜蛟,忽然间微微笑起来:“我曾斩过恶龙无数,何况只是区区一只化蛟……” 话音未落,他又用力的皱了一下眉,按住了自己的脑门——怎么回事,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自夜王一战之后,他的身体就有些许不对劲。 此时,盘旋着的数百只青鸟也围了过来,四队队长发现天征鸟上的军阁主,连忙冲过来:“少阁主,逃犯往城中心方向跑了,现在城中洪水得有一人多高,那两人怕是躲进了水中!” “你们拦住那只潜蛟,我亲自去追人。”萧千夜指了指身后,天征鸟骤然下降,只见城中一片狼藉,无数尸体漂浮在水上,破碎倒塌的房屋比比皆是,他看着不远处那座熟悉的高楼,在巨浪的冲击下,小秦楼的出风魔的事情,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明溪太子用力闭着眼睛,眼睑颤的厉害——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是父皇一人而已,万万没想到父皇竟已经和上天界夜王联手了!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联手的?父皇想救的那个人究竟又是谁—— 赫然,太子的眼睛惊讶的瞪大——父皇一生想救的人无疑只有一个,那就是十八年前在他面前自尽的母后! 母后……难道还活着吗?在蓝歆所言的那个术法中……只要飞垣能回到天空,母后……就能活过来吗? 如果在真的是这样,那他此刻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明溪,那个人怎么办?”萧奕白摇了摇太子,指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他情绪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失控。” 明溪太子平静下来,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叹道:“这个人原本就神志不清,多半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让军阁主带回去复命吧,总归还是要给父皇一个交待的。” “那我倒是要多谢太子殿下了。”萧千夜拎起地上的尸体,又走到窗边,天征鸟一直在外面等候,见到主人露面,连忙凑了过来,他用力将尸体扔到鸟背上,道,“带回去,让征帆找个东西包起来。” “哦?”明溪太子眼光一闪,低道:“只带这一具尸体回去?” “太子必能保住我,否则大家都没好下场。”萧千夜的眼睛带着异样的光泽,一瞬间让太子感觉眼前站着的是个陌生人,“灵音族化蛟之后,活不过一个月,这个人身上还有试药留下的剧毒,没有安魂丸压制,迟早也得死,倒不如让我做个顺水人情,还给他算了。” 众人同时往窗外望去,远处的那一只潜蛟在数百青鸟的围攻下已经尽显疲态,可它仍在一点点的靠近小秦楼。 “那便随你吧。”明溪太子也识相的松口,萧千夜拎起床榻上那个人,却不知作何感想——这是多么畸形的一个人,成年人的身体,孩童的脸,师兄啊,你要是看见这么个东西,会后悔自己现在做出的牺牲吗? “哼……”不知为何,他发出一声嘲讽,为什么遭遇了灭族还不能明白呢?飞垣根本不容不下弱小,不去反抗,不去抗争,就算逃到了别处,又能如何? “萧千夜,从今往后,你就是风魔的人了。”明溪太子郑重的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你应该是心甘情愿的答应我了吧?” “心甘情愿吗?倒也无所谓,我现在不答应你,多半回了帝都也活不了,我又不是个傻子,没必要和你对着干。”萧千夜伸出手,却不是君臣之礼,“殿下不是说了吗,只要能吃饱穿暖过的好,没人在意皇位上坐着的究竟是谁……殿下真正想要的,是军权吧?” “呵。”明溪太子目光严厉,没有否认。 三军之中,海军元帅已是三朝元老,禁军总督又直属父皇,只有军阁,名义上还隶属双极会,他虽然很早以前就坐上了墨阁阁主的位置,可以协助管理天下政务,但最为重要的军权,却是丝毫无法触及。 要对抗父皇,他就必须拿下最为重要的军阁,他比谁都清楚,禁军总督高成川早就有意培养自己的人入主军阁,野心之大路人皆知,所以萧千夜回来不到半年,他就排除众议,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军阁主的位置送给了他! 萧千夜必然也是明白的,无论是他的兄长,他的同门,还是他自己,都必须倚仗“太子”的背景,才能在飞垣生活。 明溪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从今往后,风魔必将改写飞垣! “那人我就带走了,趁着还没人发现你们,赶紧走吧。”萧千夜环视了一周,忽然蹙眉,“少一个人……那家伙,不会死在海市蜃楼了吧?” “咳咳,你说公孙晏啊……”明溪太子也才反应过来那个贵族公子还没回来,赶忙道,“萧奕白,你快出去找找!” “他死不了的。”萧奕白不耐烦的摆摆手,公孙晏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江行泽一个人带着两个逃犯回到小秦楼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定是公孙晏出手拦住了青鸟军团。 “啧……快去!”明溪太子责备了一声,对方脸上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顺从的点点头,走出了小秦楼。 “他这么听你的……”萧千夜有些意外,以他这么多年对大哥的了解,他绝对不是如此听话的人,随后,萧千夜的眼睛一点点严厉起来,大哥甘愿分出一魂一魄守护太子殿下,这两人之间必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事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分别 北岸城的废墟上,片体鳞伤的潜蛟体力不支摔入洪水中,青鸟几只分队分散开,青鸟背上的箭筒所剩不多,他们必须尽快牵制住这只潜蛟,否则就可能被他逃脱。 “该死的!这什么玩意这么强?”四队长已然到达体能的极限,他的身体被潜蛟的利爪抓伤,又被海中的污秽脏物冲刷了几遍,伤口开始一层层翻烂,然而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那些伤。 “队长,套住蛟尾了!”队员在高空大声喊了一句,四队长重新振作起来,与此同时,六队从潜蛟身下急速掠过,射出绳索绑住了蛟爪。 “七队,音贝铳还剩几只?” “二十一只!”不知道是哪里的队员在远远的回话,四名队长在四个不同的位置,同时拿出了火铳,对着天空发射了一枚蓝色雾弹。 紧接着,风力引起的爆炸震耳欲聋,废墟上残破建筑再度被吹的飞起,潜蛟被炸的血肉模糊,逐渐落回人形。 “是个人?”隐约看见水雾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几个队长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一个异族人,竟然能拖住四百只青鸟的围攻? 七队长警惕的上去查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气——这不就是刚才在碧落海上,拦住少阁主的那个灵音族人! “抓到了吗?”五队紧跟着落了下来,擦去脸上的血污,骂了一句,“奶奶的,这是个什么东西,比那只巨鳌都难缠!” “别过去!”七队长连忙把人拉回来,只见潜蛟化成的人跪在水面上,他的手上紧握着一把碧色长剑,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小秦楼。 就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啊……阿释就在自己不过百米的地方,为什么自己拼尽全力仍然无法靠近他! 他陡然想起师弟的那句话——军阁没有弱者。 “是剑灵!”五队长惊呼出口,指着他手上那柄锃亮的长剑,“是和少阁主一样的那种剑灵!难怪一只潜蛟能单抗四百只青鸟,七队,这人我们抓还是不抓啊……” 七队长一下子也有些为难,这个人很明显是灵音族余孽,但是他手持剑灵,或许还是少阁主的同门!这是抓也不好不抓也不好! “都退下吧。”就在他犹豫之际,萧千夜拎着个人落到两人面前,他将手上昏迷的天释扔到天澈面前,忽然道,“逃犯已经全部落网,现在四五六七队收队,去未祭川协助一二三队,但凡进了城里的海兽,一个不留。” “是!”眼见着阁主终于到来,几个队长也松了口气,青鸟军团迅速调转了方向,一会就消失在视线里。 “阿释……”天澈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竟然忘记了此时的处境,他哆哆出手抚摸着那张沉静睡去的脸,眼里却写满了震惊和疑惑,十八年了啊,弟弟的脸庞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他印象中那张稚气孩童的模样,可是他的身体却早已经成年。 他瘦骨嶙峋,皮肤上还留着巨大的伤痕,应该这些年是受尽了无数非人的折磨,可此时此刻,他却宛如一个疲惫的孩子,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 全然没有察觉自己的眼睛也已经被染上了浓郁的血色,天澈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你们……究竟要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你们、你们夺走了海岸,夺走了城市,他做错了什么?被你们、被你们改造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恶……可恶的人类!该死的人类!” 灵音一族并非善哉的种族,书中记载的这一族,大多生性温和,待人和善,只可惜……飞垣容不下弱者,无权无势,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的种族,最终只会灭亡。 “他什么也没做错。”萧千夜冷冷看着这个哭泣的人,同门十载,他从未见过师兄流泪。 “他身上有药毒,需要丹真宫特制的安魂丸才能压制,否则四十九天后必死无疑。”萧千夜走过去,一字一顿的道:“你可以使用御剑术带他走,剑灵飞的很高,不会被青鸟发现,出了碧落海,我就没有继续追捕的权限。” “呵……”天澈厌厌的看着那他,“现在逃走,四十九天之后阿释还是会死……而我,我甚至等不到四十九天了,你是算好了吧,否则又怎么会那么好心把他还给我。” “……”萧千夜闭上眼睛,提醒,“青丘真人或许有办法解毒,你总得去试一试,不然呢?直接死在这里好了,我也正好拿他去交差。” “啊……”赫然间想起了昆仑山自己的师叔青丘真人,天澈灰暗的眼眸猛然跳动,不可置信的望向他,“你、你竟然会帮我?” “帮了你……又怎么样?”萧千夜低语着,紧握着剑灵,语气里又多了一分愤恨,“师兄,你又错了,我帮不了你,蓝歆死了,她才是陛下的主要目的,我回去要受罚的,倒是没必要再拖上你们垫背。” “蓝歆死了……”他喉间一酸,那个他从未见过的首领,就这样死了吗?灵音族再也不可能会有新的首领出现了,对这一族而言,今天便是全灭! 见他还是呆站着不动,萧千夜焦急的催促:“你快点走吧,等这一波海兽收拾干净,青鸟还会回来巡逻,到时候海军也会一起,甚至外头的禁军也会来,你要是继续磨蹭下去,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天澈镇定下来,小心的把弟弟放在碧魂剑上,忽然望了他一眼,问道:“你回去会怎么样?” “你还有时间关心我?”他觉得有些好笑,一个自己都快要死的人,竟还有闲心关心他人?但是他很快又沉默下去,静静的道,“不知道,如果太子殿下不保我,多半军阁是要变天了。” “太子和你谈了什么条件?”天澈敏锐的追问,“他不可能莫名其妙来到北岸城,是不是一早就对你有什么想法了?” “我成了……风魔的人。”萧千夜笑了笑,那样云淡风轻的态度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风魔是军阁追捕多年的通缉犯,我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通缉犯,被自己的人追捕……” “他想要军权?”天澈深吸了一口气,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蓝歆死了天释逃了,北岸城还付出了死伤超过十万人的巨大代价,我若是现在拒绝他,回帝都就是死路一条,他有心夺权……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嘴里念念叨叨的,全然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何等大逆不道的话,“天权帝暴戾多年,不仅仅是异族人对此积怨已久,朝中的几股势力也早就蠢蠢欲动,我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依附太子,未必是坏事。” “这倒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天澈暗暗心惊,这些年关于军阁的传闻他都知道,萧千夜无疑是个合格的军阁主,军阁是皇室最为重要的筹码,下属士兵将领分布飞垣全境,一旦军阁有了异心,那无疑会是釜底抽薪最为致命的一击! 明溪太子筹谋已久,是否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等着他失败,然后抛出援手。 但是,天权帝是否也在等着这一个契机,等他失败,好彻底的打压住……天澈咬紧了嘴唇,不敢继续设想。 “你在想什么?”萧千夜赫然打断他的思绪,脸上是帝都高官才有的阴狠,“与其担心我,倒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化蛟之后……还有办法恢复吗?” “没有……”天澈的声音略有嘶哑,低下头去,“即便我化了蛟也没办法自己靠近阿释,飞垣上大多数的异族都如灵音族这般弱小吧,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是很蠢,蠢得让人想笑。”萧千夜点点头,忽然露出了一丝羡慕的眼光,“但是我好羡慕这个人,他都这样了,连个人都算不上了,你还为了他不顾生死,我真的很羡慕他,如果有一天我也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会不会有人这么来救我呢?我也有个哥哥……他会不会像你一样呢?” 他按住脑门,一瞬间眼睛就变成了冰蓝色。 “他不害死我就不错了吧……”萧千夜默默接了一句,他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大哥,那个人仿佛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快走吧,云潇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你赶紧走,现在不走,一会我会反悔的,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下一刻,他又赫然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天澈心下一沉,赶紧跳上了剑灵,他知道这个师弟反复无常的性格,他若说会反悔,就是真的会反悔。 碧魂剑高高的飞起来,天澈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的人,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那是谁? 他骇然愣住,那张脸庞是他熟悉的师弟萧千夜,却又透出他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的气息。 在被夜王阻断的那堵冰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上天界的夜王也想要隐瞒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萧千夜才终于收回了视线,默默绞手,想起了另一个同门。 她怎么样了?凤姬真的会救她吗? 萧千夜心里没底,那时候凤姬看她的眼神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温柔,他就是赌了那一丝温柔,才会果断的抛下她先到城中追捕逃犯,但是事后冷静下来,他又不由得有一点后怕——那是异族人的神啊,以阿潇和自己关系,她真的会不计前嫌救她吗? “少阁主!”一个矫健的身影落在他脚边,打断了他的思绪,征帆手握着一根火色的羽毛,焦急的道,“凤姬请您去魑魅之山万灵峰,还让属下把这个交给您。” 来了!萧千夜接过那根羽毛,他的目光一点点狠厉起来,几乎要喷出怒火,那是从云潇身上拔下来的羽毛! “你回去协助海军善后。”他压抑着愤怒,还是冷静的安排任务,“未祭川的海兽全部杀干净之后,命叶卓凡去周围平水郡、平湖郡、平流郡检查禁军第二分队损伤情况,尤其要注意高队长!” “是!” 他收起那根火色羽毛,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义父……百里元帅可有事?” “元帅与海兽搏斗时受了点伤,一直也不肯先回去包扎。”征帆小声的嘀咕着,却不见顶头上司脸上复杂的神色。 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仍在不顾生死的浴血奋战,那群为了一己之私释放仓鲛的家伙心里会不会有一点点羞愧? 必然是不会有的吧?他们争权夺势多年,十万生命又算的了什么! 这样腐败无情的帝国……是该换人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章:异域同天 萧奕白独自走在北岸城的废墟上,青鸟忽然全部调转了方向,正好给了他机会安心的寻找那个还没有回来的贵族公子,城中的积水有一人高,他是靠着灵术在水上行走,能感觉到到冥蝶的气息,那个人肯定还活着。 他松了口气,可不能让公孙晏死在这里,一旦失去镜阁这个黑白两道通吃的筹码,风魔的行动就会大大受阻。 转过一条街,从旁边快要倒塌的楼房里传出轻轻的哭泣声,萧奕白赶忙跑过去,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少女抓着公孙晏的胳膊,不停的擦眼泪。 “别哭了……我还没死!”公孙晏半靠在一堵墙上,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没好气的骂了一声,“晦气,没死都要被你哭死了。” “可你伤的好重……”少女想帮他按住伤口止血,萧奕白连忙拉住她,他的手指在旁边的水面上点了几下,引出几只水灵。 “喂!这水不干净,别用这些歪门邪道救我!”公孙晏吓的赶紧制止,然而他一动,血噗的一下流的更厉害了,萧奕白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道,“水灵是水中之灵,和水干不干净没关系,你怎么搞成这样?” “我可是被几百号人追杀啊……”公孙晏撇撇嘴,眼睛还是紧张的盯着那几只透明的水灵,它们一口咬住腹部的伤口,直接把周围被水泡烂的腐肉吞了下去! “啧……疼疼疼疼!”他被咬的龇牙咧嘴,本来就铁青的脸色更加惨白。 “知道疼就好。”萧奕白倒是无所谓他的感受,扯下袖子撕成布条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这水不干净,不把那块烂肉咬下来,才是真的要死。” “那两个人带回去了吗?”公孙晏忍着剧痛,抓着他接着问,“我费了这么大功夫,还差点被青鸟打成筛子,怎么样,他们招了吗?” “嗯,回去让明溪告诉你吧。”萧奕白扶起公孙晏,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眉头一皱,“她是谁?” “我哪知道她是谁,我都差点被她害死。”公孙晏悻悻抱怨着,却又伸出手拉了一把,“这丫头有问题,她竟然能在血荼大阵里活下来,先带回去,等我伤好一点,我亲自审问她。” “审问?我……我不要去!”少女绞着手委屈的退到了边上,“我叫白小茶,本来是在海市里打杂的丫头,刚刚还在舞池里看花魁游街呢,忽然整个海市就黑了,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被一只手拖到了巨鳌身体里,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呀?”公孙晏焦急的催问,指了指她手臂上的东西,“是不是那个东西救了你?” “你怎么知道的?”白小茶一惊,紧张的搓揉着手臂上的火纹咒印,喃喃道,“四十年前我被人卖到了海市,人贩子和别人起了冲突,就把我抵给那个人了,这个卖身契就是他留下的,没想到东西这么厉害,那些触角才碰到我的手臂,就被一团火焰给烧成灰了!” 萧奕白和公孙晏互望了一眼,能将血荼大阵烧成灰的力量,无疑就是灵凤之息。 “带回去吧,也许有用。”萧奕白索性拎上白小茶一起,才走了几步,眼前忽然化出一道火光,一根凤凰的羽毛飘落在他脚边。 “凤羽……”萧奕白目光顿变,松开白小茶捡起了羽毛,只见羽毛自根部开始燃烧,传出了凤姬的声音:“带着你弟弟,来万灵峰这个,你是不是也接道凤姬的通信,要带我去万灵峰?” “嗯。”他点点头,指尖勾出了白雾,萧千夜目光一沉,那缕白雾有些眼熟,正是一日前将他们从万灵峰我就怎么做,你用阿潇威胁我,不怕我心存怨怼,另起异心?” “棋子?军阁主可是太低估了自己。”凤姬低低的笑着,“你不仅不是棋子,甚至可能是下棋的那只手……军阁主难道一点都不好奇,自己身上那些怪异的变化是什么吗?” “凤姬大人!”萧奕白脸色惊变,果然见弟弟的眼里闪闪烁烁,颜色变幻不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古代种 “果真变了……”凤姬伸手摸着他的双眼,这双冰凉的手瞬间让萧千夜感到一丝熟悉,大退了一步,呼吸沉重。 脑中的景象相织相映,那个溪水边的男人,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还有那些不断挑衅的恶龙……那是谁的记忆,为什么一直在自己脑中走马观花的重复? “古代种,是凶兽吞噬神明之后,取而代之的种族。”看到了他意料之中表情,凤姬也终于认真起来,“我不知道你们的先祖究竟是吞噬了谁,但是这种冰蓝色的眼睛,的确是穷奇所有。” “穷奇……是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萧千夜眼眸颤的厉害,想起那些破碎的怪梦。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到处都是被风沙侵蚀的兽骨,那些巨大的骨骼上依然残留着凶兽生前的戾气,一点点将周围的空气全部浸染成压抑的黑色。 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匍匐在巨骨下,它受了伤,已经奄奄一息无法动弹,大片的血迹甚至湿润了脚下的戈壁! 那个男人站在它身边,用自身的神力维持着凶兽仅剩的意识,然而——仍是杯水车薪。 “萧……”他终于开口,带着愤怒,“你这个蠢货,你不该来救我!我是上天界的战神,没有人能打败我!你不该自作主张的闯进来送死!” “唔……”穷奇晃了一下脑袋,他紧张的跑过去,凶兽的脖子已经被刀锋割断了,那是被他自己的刀误伤重创,无法再度愈合的致命伤口。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蠢东西,你跟了我三千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他虽然是不留情面的骂着,但眼里还是温柔的,抚摸着穷奇的脑袋,用喋喋不休的抱怨掩饰情绪,“这是第几次了?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需要你救,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呢?你害怕我会死是吗?没人害怕我会死,没人觉得我会死,只有你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 “当年在萧峭岛上,我就不该带上你。”他忍着情绪,一直在不停的说话,抚摸着穷奇的手终于开始忍不住颤抖,“我能驭龙飞行,人家飞的比你快比你高,还能下海,哪里都比你厉害的多,我怎么就偏偏带上了你这么个只会拖后腿的东西……喂,萧!你醒醒!我允许你睡觉了吗?你醒醒!萧!” 他惊变了脸色,发现重伤的穷奇闭上了眼睛,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那一刻,纵是上天界战无不胜的战神帝仲,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只穷奇要死了,这是他三千年里唯一的朋友,虽然又笨又蠢,却是他唯一交心的朋友。 死亡。那是他每天都在经历的事情,每天都有各地闻讯而来的挑战者,他不知道自己手下死了多少生命,为什么这一次,他会如此抗拒? 他是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怪物了,仅仅是三千年的交情,值得他如此不舍吗? 把它带回去能救命吗?上天界的领域术法是凝结时光的,只要把它带回去,哪怕活不了,也一定死不成! 然而,来不及了,凶兽仅有的生命在迅速流逝,此处距离上天界百万里,等他把这家伙带回去,只怕早就已经死透了。 “别死了啊……”帝仲轻轻念叨着,不知是下了什么决心,那双原本就金银双色的瞳孔里,冰火双重咒纹开始旋转,穷奇被他托举着悬浮在半空中,宛如沉睡。 他的身体在渐渐消失,血肉开始脱落,被凶兽吸食殆尽。 “啊!”萧千夜陡然惊醒,不知是受到了怎样的震惊,整个人往后倒去,摔入了雪地里。 被吃掉了……他把自己送入了凶兽穷奇的嘴里! 那片黑色的戈壁,风声呜咽,抚摸着静静睡去的凶兽,一点点脱胎换骨,褪去厚重的皮毛,头顶的尖角缩入脑中,背后的骨翼也应声而断,他逐渐成型,捡起地上的黑金古刀,变成了那个人的样子。 “帝仲……”萧千夜愣愣的念出那两个字,却不见这一瞬间凤姬脸上转瞬万千的惊变,一把拎住他,颤问,“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帝仲……”萧千夜按住眼睛,重复了一遍,凤姬愕然的松手,跪在雪地里,不可置信。 十二神能去到上天界,成为万千流岛的统治者,帝仲是个功不可没的人,传闻里正是他扫清了眼前所有的阻碍,击败了所有的反对者,以一己之力将上天界推上神的领域。 他获得了最为至高的荣耀,被所有人尊称为“战神”。 凤姬咬着唇,看了一眼他们兄弟两人——难怪那个时候,连夜王也想要隐瞒他的身份,如果帝仲已死的消息传出去,上天界无疑会再度陷入征战! 时光辗转千万年,曾经的战神、夜王也接连出事,那个高高在上漠视生命的上天界,是否也将迎来坠入凡尘的一天? “哈……哈哈。”凤姬控制不住,笑的全身颤抖,难怪八年前她会被来自遥远帝都的古代种气息惊醒,那是帝仲的血脉,足以颠覆整座飞垣。 “你可真是会挑人啊……”凤姬看着萧奕白,却是对他身后的明溪太子说着话,“你的筹码押对了,不愧是温仪的孩子,是血脉里的记忆让你选了他吗?” 箴岛七禁地的七位神守,恰巧就是当年帝仲亲手指派的,那个从来不管流岛的战神,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插了手。 据说那时候他途径箴岛,曾在东冥境内久久不曾离去。 明溪太子沉默不语,他不知道万灵峰上的凤姬为何忽然发笑,只是看她癫狂的眼睛,让人畏惧。 “他是谁?”萧千夜终于冷静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冷道,“他像个幽魂不散的幽灵,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跳来跳去,让人心烦。” “我说了呀,古代种,是凶兽吞噬神明之后,取而代之的种族。”凤姬提醒着他,看见他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帝仲,是上天界十二神之一,封号‘战神’,他被你的先祖,一只穷奇吃掉了,穷奇取代了他,继承了他的一切。” “古代种!”这是萧千夜第二次听到这个称谓,自己竟然也是蓝歆口中那种“古代种”? “我的爱人,也是古代种。”她忽然变得温柔起来,眼里竟有了少女般的羞涩,“他和你们的先祖一样,也是一只古代种,他吃掉了夜王。” “哦?”萧千夜这才想起来,碧落海一战中那个夜王,的的确确是个魂体。 “他在这片土地的最深处沉睡。”转而,凤姬的眼睛又变得悲凉起来,双手抓着积雪,一点点用力,“他是吞噬了夜王之后的第一代古代种,血脉没有稀释,更没有混杂,所以他的力量远远胜于当年皇室那些用于血荼大阵的祭品,箴岛坠海至今已过千年,他的力量丝毫也没有衰减,如果夜王找到他,夺回自己的身体,那么……你们将见识到上天界真正的夜王。” 凤姬的话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寒气,仅仅是碧落海上那个魂体,就已经是他们拼尽全力也无法对抗的存在。 那是属于黑夜的力量,是连日月的光都无法渗透分毫的纯暗之力。 “我要先夜王一步,救出他,这就是我的条件。”凤姬直视着萧千夜,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们不必担心救出他之后飞垣会崩碎,只要有合适的阵眼,飞垣就能继续维持完整……我会代替他,成为新的阵眼。” 她面容平静,是期待的笑容:“他保护了我这么久,这一次,也该换我来保护他了,相同的血脉才能接近血荼大阵的阵眼,否则就算再血祭几百万人,也仍有失败的可能!只有你们能帮我救出他,只要军阁主点头,我保证那位姑娘毫发无损,如果霜天无法帮到她,我甚至可以让出炽天,只要军阁主点头……她就能活。” “为什么选我?”萧千夜平静异常,眼珠一转,望向自己的兄长,“你们早就认识了,为什么不找他?” “他吗?”凤姬苦笑了一下,摇头,“不是我不找他,八年前我被古代种觉醒的力量惊醒,我赶到天域城找到了力量的来源,那时候我真的以为可以救他出来了,可是很快我就发现,这个人啊……他疯了吧,他分出了自己的一魂一魄去守护另一个人,他魂魄不全,冒然接近阵眼必死无疑。” “八年前……”萧千夜压低了声音,甚至有些嘶哑,“八年前那场灭族之火,究竟是什么?” 这一问,让万灵峰顶瞬间陷入了死寂,三圣灵同时睁大了眼睛,等待着真相揭晓的那一刻。 天征府灭门案,是帝都悬而未决的两大疑案之一。 “是我干的,那一天……是我杀的。”萧奕白静静的开口,无视弟弟眼里的震惊和不解,一字一顿,“十年前,我在皇室的典籍库偷学了一种‘分魂大法’,为了保住明溪的命,我尝试分离了自己的一魂一魄,并将它们封印在一个玉扳指里,随时保护他,但是自那以后,我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直到八年前的那天夜晚,彻底的失控……” 他按住额头,不知是哭是笑:“我发现自己变了个样子,像个怪物,什么也不想干,只想杀人,爹娘闻声出来,所有的家丁都跟着跑了出来,他们把我围在后院,他们的脸上全是害怕,话都说不清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异常的兴奋,想让他们再害怕一点,再多一点尖叫,然后我就……” 他顿了一下,松开了手,冰蓝色的眼睛冷若冰霜:“然后我就随便找了个人,把他撕成了碎片,把他的头拧下来,扔到了天上,他们吓坏了,连娘都不敢再靠近我,她躲在爹的身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萧奕白赫然转过脸,看了看萧千夜:“你还记得娘的样子吗?她那么漂亮,一直是我心里最好看的人,可是那个时候呀……我想把她的头也拧下来。” “你!”萧千夜克制着情绪,剑灵在剧烈的颤动,萧奕白继续说道,“那才是凶兽的本性吧,不管它是不是吞噬了神明,凶兽的本性就是杀戮……我杀了他们全部,连爹娘都没有放过。” 八年前,或许是血脉相承,远在昆仑的他,第一次陷入那个奇怪的梦境,见到了那只穷奇,即使是天生残疾,也依然保持着最原始的本性吗? “那时候,还得多谢凤姬大人出手相助,否则那一夜灭族的,远远不止天征府。”萧奕白对着凤姬微微鞠躬,是感谢,更是致敬,“您从万里之外赶来,引凤火包围天征府,这才阻断了巡逻禁军的脚步,让他们没办法进来看到我这个怪物,也是您用灵凤之血浸润我全身,才让我恢复了理智,直到现在,我都真心的感谢您。” “灵凤之血浸润全身……”萧千夜目光凛然,那一日他坠入悬崖,云潇也是用的同样的方法才让他清醒过来! 他一直追查的灭门案,他一直以为是风魔所为,为什么,为什么凶手会是他仅剩的亲人,唯一的大哥? “你会恨我吗,千夜?”萧奕白直视着弟弟的眼睛,不隐瞒也不逃避,“我一直都想要告诉你真相,你最为珍视的东西,是被我亲手毁掉的,我愧为你兄长,我不敢见你,只好找了个借口常年留在伽罗,你知道吗,我每一次回家,每一次踏进天征府,都能听见那一晚的哭泣和哀嚎,他们好像还在府内,只要我一回去,就像恶鬼一样缠着我。” 萧千夜没有说话,脑中一片空白——天征府灭门案后,唯一的兄长就是他最为珍视的人,他甚至不避嫌,让大哥接掌十将之一,就是想这唯一的手足能好好的,和自己一起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真相? “你若恨我,现在动手,我绝不还手。”萧奕白展开双手,面向他。 “你要我杀你?”他终于被激怒,沥空剑也是毫不犹豫的刺进大哥的胸膛,但是那一剑偏离的正确的角度,让萧奕白大退了几步,竟还勉强站稳了身体。 “这可不是你的水平……”他骇然苦笑,那个伤口不仅没有伤及要害,甚至并不深,似乎只是在发泄难以控制的情绪。 “我……你想我怎么办?”他看着手上滴血的剑灵,却感觉自己的心也在滴血,“你想我杀了你,为爹娘报仇吗?爹为什么不还手?八年前,你也不过十八岁,他为什么不还手?” “爹……”萧奕白僵住了片刻,父亲是军阁的阁主,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却在那一晚毫无抵抗的束手就擒。 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凶兽相斗,必有一亡,爱子情深,他宁可亡的人是自己。 “血统失控,换了谁也一样,那一日天征府里的人换成你,也是一样的后果。”凤姬只是平静的陈述事实,看着眼前的兄弟,又道,“军阁主,你比他更为危险,你能三番四次看到帝仲的回忆,羁绊之深必会引来杀身之祸,夜王匆忙离去,多半也是为此。” 他忍了一口气,尽力不去看自己的兄长,问道:“帝仲既是上天界的战神,他们本应是同僚,既然如此,夜王为何会忌惮他?” “因为女神曾有一句预言……”凤姬望向高空,神色诡秘,念道,“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帝星坠,山河失色,日月同悲。” 她又转过脸,看着眼前英姿风发的年轻军人,那张脸有几分昔日战神的风采,一个瞬间看的她眼迷离。 “所谓帝星,便是战神,帝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上天界 夜王踩着重获自由的仓鲛,独自一人回到了那片神之领域。 那是一片广阔无垠又荒凉的净土,被一层雾气包围,映出五光十色的斑斓光彩。 它的上层是日光恍惚的极昼,下层则是月光静谧的永夜,在其交界处,纵横九万顷,群星在无限的黄昏中静静漂浮。 那就是传说中令所有人为之向往的神界——上天界。 “回黄昏之海疗伤吧。”夜王支退了仓鲛,落在镜面一样的台阶上,它连接着上天界昼夜两层,贯穿整个黄昏之海。 在他目光能视的尽头,一袭白色羽衣的女子坐在仙鹤上,已早早的在等他归来。 “潋滟。”随后,夜王的声音穿过漫长的台阶,身影微动,已经来到了极昼的城门处。 正殿上悬挂的黑龙龙首听见了脚步声,赫然睁眼,死灰复燃的眼珠紧盯着来人,随后又无限失望的灰暗下去,最终又再度闭上了眼。 “你在等我。”夜王无视了黑龙,大步跨入极昼,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这片寂静的净土赫然有了生机,女神走下仙鹤,长长的羽衣拖在了地上,荡起一丝亮晶晶的灵光。 “你知道他的下落。”夜王开口便是质问,“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帝仲的下落?为何一直隐瞒?” “我不知道。”潋滟轻轻摇头,夜王不信,冷道,“你若不是一早就知道帝仲的下落,又怎么会主动毁约?当年我从混沌中苏醒,你便与我定下契约,‘若流岛脱离天空统治,上天界便不再插手海上之事’,你食言了。” “我并未食言。”潋滟仍是摇着头,淡道,“你若是指日轮一事,那只是我给她的一点小小补偿。” “胡说!日轮力量何其之大,岂是你口中的小小补偿!”夜王顿时激怒,“东皇和曦玉,他们在尚未修成神体之时,曾在箴岛留下了自己的后裔,可即便如此,东皇也不曾将日轮留与他们!你有预言之力,你到底是和他说了什么,竟能让他甘愿将日轮神戒借给你?” “预言……”他忽然顿住,看着同修那张一成不变平静如水的容颜,一惊,“是当年那个预言?” “你一贯不信我的。”潋滟笑了笑,夜王慎重的道,“要是现在的你说的话,我是一句都不会相信,但是……那时候的你说的话,我却不得不信。”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去,那是数万年前,他们十二位同修初次踏足上天界,携手创造了领域术法,将这片荒芜的土地包裹起来,形成永恒的极昼和极夜,从那以后,属于上天界的时间完全静止,星辰的轨迹也停止了移动,他们成为空中万千流岛的统治者,被尊为“十二神”。 那时候的他们,或许还保留着作为人的喜怒哀乐,他们在这片荒芜上建起了恢弘的神殿,会看着下面星火点点的万千世界,倾听他们的祈愿,宛如真正的神明。 后来,也不知道这样日子过去了多久,身边的同修一个个离开,偶尔遇见,也是相对无言。 原来神的日子是如此的寂寞,那时候,他们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是真的神,也无法忍受这亘古不变的孤独。 帝仲便是在这个时候独自离开了上天界,他离开的时候很平常,还在城门口对他们微笑着挥了挥手,仿佛只是一次简单的旅行。 谁也没有想到,他一去不返,九千年来再无音讯。 在他离开的那一天,拥有预言之力的潋滟颤抖着说出了属于上天界的未来——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帝星坠,山河失色,日月同悲。 夜王沉思着将目光投向黄昏之海,那里有一颗不起眼的黯星,但那颗黯星的确是曾经最亮的帝星,它在九千年前的某一天忽然失去了光彩,但一直平静的悬浮在黄昏之海,未曾坠落。 “潋滟,那颗星一直都在,是否说明帝仲还活着?”夜王仍是怀抱一丝希望,不甘心的问道,“他或许跟我一样,即使被凶兽吞噬了身体,残魂还在,只要把他找回来……” “帝仲的残魂早就没有了。”潋滟打断了夜王的话,“虽然很模糊,但我能隐约感知到一些事情……他和你不一样,他似乎是自愿的,你看帝星的周围——” 她伸手指向那颗星,接道:“即使黯淡无光,它依然是那片星域的主星,围绕它周边那数颗辅星,或指引,或压制,正是这几颗辅星的牵引,帝星才一直不曾坠落,而最为重要的那颗……” 夜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帝星最近的地方,有一颗暗红色的辅星,死气沉沉。 “那是它最重要的一颗辅星,但是却失去了生命之力。” “生命之力?”夜王一惊,眼眸颤动,“你借走日轮,是为了那颗辅星?” “没错。”潋滟郑重的点头,无奈,“我毕竟不是真神,预言之力也无法参透一切,我也只是凭借直觉将日轮神戒给了凤姬,因为凤姬的命星和那颗辅星极其相似,我不敢断言她们是否真的有关,只能赌一把而已。” “呵……或许是被你赌对了。”夜王赫然想起碧落海上那个灵凤混血的女人,若是遵守灵凤族当年和神鸟签订的契约,她必然早逝,所以辅星才会呈现出毫无生气的死色,而日轮神戒蕴含着的恰好是她缺少的生命力! 然而他很快又沉默了下去,面色沉重——帝仲已经死了,帝星为何还未坠落?难道他的后裔,会以凶兽的身份重回上天界吗? 十二神……终于要迎来更替了吗? “你们在说谁?”忽然,一声爽朗的笑声打断了两人,夜王目光一瞥,果然看见远方坐着一个熟悉的人,那人保持着万年不变意气风发的少年样,只有那双眼睛透出难以言表的老成,他从神殿上跳了下来,抓了抓头发,大步走过来,“我好像听见你们在说帝仲?怎么,这么久了那家伙知道回来了吗?” “煌焰,偷听可不好。”夜王皱皱眉,指责了一句。 “我哪有偷听,我一直光明磊落的在那躺着打盹,是你们聊得太入神,没看到而已。”他的身形闪烁,竟已经挪到了两人身边,索性坐在了地面上,架着脑袋看着他们一直讨论的那颗星,忽道:“你们刚刚说他被凶兽吃了?就像你一样吗,奚辉?唉?不可能吧,我不信。” 他抬头一笑,有几分不怀好意:“外头那只黑龙都死在他刀下,还能有什么凶兽能把他吃了,我不信。” “你不信就不要多管闲事。”夜王嘲讽了一句,少年连连摇头,“那不行,我就是要管,毕竟……我曾经输给了他。” 他用力长叹了一声,却是让夜王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们来到上天界的最后阻拦,是一条远古黑龙,它守在神之领域不让他们再前进一步,十二位同修之中,只有帝仲和煌焰有实力与恶龙一战,他们在高空搏斗了数百天依然难分胜负,最终,恶龙抓住了机会,龙爪划破煌焰的脸颊,然而它同时露出了破绽,被帝仲一刀砍下了龙首! 那条黑龙的首级一直悬挂在极昼门的正中央,但是只有在看见帝仲之时,才会重新燃起怒火。 或许是被恶龙那样无视的态度激怒,在他们终于扫清外界的所有阻拦,成为上天界的主人之后,内部的矛盾也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了。 明明是两人携手斩恶龙,世间所有的人却只记住了最后砍下龙首的战神帝仲一人,帝仲性子随意,空负战神之力却无心纷争,而天性好胜的煌焰却被冷落一边,各路的挑战者纷纷找到上天界,却指名道姓的邀战帝仲一人! 终于,战神帝仲和冥王煌焰,闹僵了。 他或许是因此事离开上天界,嘴里说着出去走走,却再也没有回来。 “喂,你们说他现在在哪?”煌焰歪着脑袋看着他们,指了指下方,“在那座已经坠天的流岛上吗?那个岛现在叫什么名字?” “哦?你也要插一脚?”夜王冷冷的看着他,那张脸咧着嘴,连眼睛都像在笑,点点头,“你和自己那只宠物的事我可懒得管,不过帝仲要是在那座岛上,我还挺想他的呢!” “煌焰,帝仲已经死了。”潋滟提醒了一句,“岛上的人不是他。” “死了?”煌焰瞬间收敛的笑容,直视着潋滟,一字一顿,“你骗我,他就算被凶兽吃了,也不会死的,那种血脉,哪怕只剩一点点……他都不会死!潋滟,你是不想我插手,故意这么说骗我的吧?” “我没骗你,现在岛上的人,更多的是那只凶兽的血统。” “那我更要去见识一下了。”煌焰毫不在意,他从地上跳起来,转了转脖子,“能吃掉他的凶兽呀……可真让人好奇。” “喂……”夜王心知不好,想阻止这个乖戾的同修,赫然,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赤色长剑,瞬间就抵在了夜王喉间,嬉笑道:“奚辉,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是尽快解决自己和那只宠物的恩怨吧?否则我这一剑下去,只怕你才修复的残魂又要破碎几千年了。” “你想干什么?”夜王毫不畏惧,推开了那把剑,厉声质问,“你想让帝星坠落,让整个上天界陪葬吗?” “呵……”煌焰收起剑,目光眺望远方——上天界一片荒芜,万里死寂,巍峨的神殿耸立中央,却从未有外人进来瞻仰过所谓十二神的风采。 “随便找点乐子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他狡黠的眨眨眼,大步离开极昼。 正殿门上悬挂的黑龙首级应声睁眼,漠视着这个路过的神,他也终于抬头对视着龙的眼睛,许久,伸出一根手指向龙首,冷道:“我可真讨厌你这双眼睛,每一次从这里走过,我都恨不得把它们挖出来捏个粉碎!但我不会这么做的……黑龙,我要你用这双眼睛亲眼看着,看着你心里所想的那个人,会是怎样的结局。” 话音未落,他从九霄云上纵身一跃,朝海上孤岛坠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归途 天征鸟停在北岸城上空,经过一天一夜的抢修,城中的洪水已经基本退去,从魑魅之山侥幸逃脱的居民也陆续回城,开始收拾城里的废墟。 一日前还歌舞升平的北岸城,此时已经宛如人间地狱,残破的肢体散落在四处,开始发出阵阵恶臭,现在正值夏末,如果不赶快处理这些遗体,只怕会引起瘟疫。 “少阁主!”叶卓凡乘着青鸟找到他,递上了今天才从帝都传来的飞信,那是双极会的令函,要求他明日之前一定要返回天域城。 双极会如此紧迫的要求他回城,必然是朝中那些早就想拉他下马的高官们坐不住了,毕竟——北岸城死伤超过十万,逃犯一死一失踪,无论哪一宗罪压下来都足以让他丢掉军阁主的位置! “带上蓝歆的遗体,随我回帝都。”萧千夜合上令函,却并不担心。 “少阁主,是否……是否要让海军元帅陪同您一起?您单独回去,恐怕会有危险。”叶卓凡已经沉不住气,作为明戚夫人的儿子,他自然知晓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斗争,萧千夜摇摇头,“不必了,北岸城的烂摊子一时半会处理不好,城内腐烂的遗体极容易引起瘟疫,此时让元帅随我回去,只会因小失大,让征帆留下来,命令青鸟七支分队,暂听海军调动。” “可是!”他陡然提高了语气,“可是海魔出逃引起碧落海海啸也根本不关您的事啊!此事若是也算在军阁头上,属下不服!” “你不服有什么用?”萧千夜呵斥了一句,看见叶卓凡眼里压抑的愤怒,叹气,“今早,萧奕白跟我请辞,要卸去十将之一白虎军团之职。” “这种时候?”叶卓凡一惊,为什么啊?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时候,少阁主的兄长竟还主动放权,这不是让少阁主的处境难上加难吗? “我答应了。”他随后又平淡的补充了一句,叶卓凡嘴角一抽,不解,“属下不明白,北岸城是青鸟管辖范围,无法阻止海魔,又无法追捕逃犯,那也是属下个人的失职,白虎军团远在伽罗的泣雪高原,他为什么要请辞?” “我一个人受罚,总比一家人受罚好,毕竟他原本就是私自跑来北岸城的。”他莫名叨念了一句,转着剑灵,又问,“禁军所在的郡县情况怎么样了?” “啊……属下正好跟您汇报这件事!属下已经去平水郡联系过高队长,然后……”他支支吾吾的绞着手,犹豫了一下,“禁军说高队长昨天下午进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他的那个侍卫慕西昭也说已经派人出去找寻,但是多半是……已经遇难了。” “遇难了?”萧千夜冷冷的重复着这个词,慕西昭是和高敬平一起进城的,为什么会单独回去? “慕西昭现在在哪?”仿佛察觉到事情另有隐情,萧千夜警惕的追问了一句,叶卓凡连忙道,“似乎是接到总督大人的急信已经返回帝都了。” “走得这么快……”萧千夜眉峰紧锁,不会还有什么节外生枝的变数吧? “卓凡,你让征帆稍微注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高队长的遗体。”他小心的嘱咐了一句,心里有一丝不安,军阁和禁军的明争暗斗也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秘密了,高总督原本就是冲着羽都的管辖权来的,如今自己的任务虽不算完全完成,但也说不上是彻底的失败了,羽都的最终管辖权会鹿死谁手,还要等双极会来定夺。 后天双极会的决定,无疑会是这场纷争的中心,必然会掀起惊天骇浪!而太子殿下能保他到什么程度,此时也还只是个未知数。 海啸退去的大海碧波粼粼,阳光在他的侧脸上跳跃,一个刹那,军阁的少主忍不住抬手遮住了那过度刺目的阳光。 阳光从海上照耀过来,一直照耀到他看不到尽头的远方——那里,是这座孤岛的中心,帝都天域,在北岸城被疯狂的海啸洗礼了之后,帝都也终于该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了吧? 海啸能洗去城市的污浊,却冲散不了人心的黑暗,总觉得心底深处,有什么奇怪的情绪,似乎在期待着这一场变革。 “少阁主……”叶卓凡抬头看着他,却仿佛有些陌生。 “走吧,回帝都去。” “少阁主……”他叫住萧千夜,眼神闪烁,“那个、云潇她……她去哪里了?” 少将的脸庞微微泛红,赶紧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上司的眼睛,他与云潇也是从小相识,在跟随娘亲走访昆仑之时,也曾一眼就被那样好看的小姑娘吸引。 “被凤姬带走了。”萧千夜当然知道属下的小心思,但也大方的没有隐瞒,“凤姬说了会带她去细雪谷疗伤,北岸城的事情结束之后,你若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她,在雪城附近也不远。” “哦。”叶卓凡不敢多言,只是小声应了一句,放了心。 雪城位于帝都和伽罗的交界处,因终年飘雪被称为“雪城”,那是连中原都赫赫有名的城市,和陪都洛城,古都大湮并称飞垣三大城,历代城主同时还兼任丹真宫的宫主一职。 而细雪谷则是雪城附近最为出名的药谷,传说那是三圣灵之一“霜天凤凰”的故里,谷内皆是女子,个个如同华佗再世,悬壶济世。 “走了。”萧千夜催促了一句,叶卓凡连忙回神,跟上天征鸟的羽翼。 此时,小秦楼顶层,萧奕白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房间的一刻,沉睡许久的公孙晏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已经下午了,该起来了。”明溪太子这才催了一句,公孙晏捂着腹部,面无血色,抱怨了一句,“我可是病人,你们不照顾我也就算了,多睡一会还要被唠叨。” “再睡今天就赶不回去了。”明溪太子瞪了他一眼,“双极会已经通知后天一早举行内阁会议,你可不能缺席。” “这么急?”公孙晏瞬间睡意全无,挣扎着坐起来,虽然帝都对外宣称是三阁两宫一会,但实际上双极会才是真正的权力中心,它是由现在的皇室六子为首,聚集四大都都主,三大城城主组成,涵盖军阁、镜阁、墨阁,祭星宫、丹真宫,甚至海军、禁军也要分情况接受双极会安排的任务! 双极会的内阁会议,通常一年才一次,多半在年终时,由各地领主汇报全年境况,只有在极个别的情况下才会紧急召开。 “你得回去帮我对付那些老顽固。”明溪太子默默地道,“我一个人可说不过他们的。” “是要协商对萧千夜的处分吧?”公孙晏忍着疼痛走向窗边,看见外面到处飞舞的青鸟军团,又赶紧缩了回来,问道,“他人呢?” “当然是处理城中烂摊子去了,不然还能跟你一样睡大觉吗?” “这时候还有闲心处理城里的烂摊子?他不该先处理自己的烂摊子吗?”公孙晏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只见太子摆摆手,示意他坐好别着急,“我要保住他,所以……” “怎么保?”公孙晏急了,“我来之前可没想到海魔会引起海啸,要是仅仅只是两个逃犯跑了倒还好,现在怎么保?” “我会给他另外安排一件事情,将功赎罪。”明溪太子不急不慢,显然也知道此事有难度,“海魔一事,我会尽力甩给祭星宫负责,毕竟也是他们没守住封印,但是高总督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早就想要军阁了,我不能让他如愿。” “你想怎么办?”公孙晏好奇的问,明溪太子沉着脸,道:“这种时候能保住他的东西,无疑只有皇室最为重要的东西!我会让他去找回‘沉月’,如此一来是大功一件,将功赎罪应该不难。” “对呀!沉月!”公孙晏也顿时醒悟过来,“沉月就在云潇身上,他直接拿回来就好了!” “嗯,但是不能这么简单的就让他拿回来,毕竟帝都找了沉月二十多年了,一直都没有下落,太容易被他拿回来反而引起怀疑。”明溪太子谨慎不已,仔细计划着,又道,“凤姬既然有意协助我,她必然会召集异族各部,我想先联系上凤姬,让她命人在伽罗境内先闹点事情,也好借机把萧千夜调过去假意镇压,然后在‘意外’收获沉月,岂不是名正言顺?” “对啊!伽罗正好是萧奕白管着的!还方便!”公孙晏松了口气,还没等他开心,萧奕白冷冷的道,“今早我已经跟他请辞了,他也答应了。” “啊?”公孙晏一蹦而起,拉到腹部的伤口,痛的直龇牙,“你你你……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已经在伽罗驻守多年,能查到的事情早就查清楚了,查不到的东西继续留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萧奕白毫不在意,“我既然已经搞清楚身上的血脉源于何处,就必须知道如何才能控制它,否则……否则再出现那一日的情况,我甚至不敢保证,会不会连你们一起杀了。” 他用力按住额头,即使只是嘴上说着,眼里的杀气却已然掩饰不住。 “咳咳,也好。”明溪太子赶忙出来打圆场,“既然是和凤姬达成了盟约,他确实应该先考虑如何控制自己,对千夜也没坏处,至于空出来的白虎军团将领,你先盯着的。” “喂,这个可盯不了。”公孙晏识趣的摆摆手,墨阁是政务要处,阁下立有左右两位大臣,左大臣掌管军机八殿,右大臣掌管法修八堂,每年从全境挑选优秀的苗子进入学堂修习,然后提供给三阁两宫挑选,现任左大臣恰好是他的父亲公孙哲,可是父亲那个老古董的性子跟他一点也合不来,他无论如何也盯不住父亲会选的人啊! 每年,禁军春选,军阁秋选,如果萧奕白这个时候卸职,这个腾出来的位置就正好赶上今年的秋选。 自萧千夜继任军阁后,对挑选士兵将领的条件也放松了不少,他不仅会亲自试探军机八殿报上来的人,也会让没有学堂身份的人尝试主动报名,来参与秋选。 但寒门终究难出贵子,没有帝都学堂专业的培养,大多数信心满满的人最终也只能悻悻而归,仔细算下来,目前军阁内部众多少将、副将不是学堂出身的人,也仅仅只有四人,萧奕白就是其中之一。 萧奕白无疑是合格的,虽然一度被质疑是靠着兄长的关系,但他却是这么多年秋选中,唯一一个在萧千夜手下完好无损的人。 明溪太子转着玉扳指,面色沉重——虽然计划看起来天衣无缝,可他毕竟不知道父皇和夜王已经联手到何种程度,又是否已经知道了萧氏一族背后的隐情。 夜王匆忙离去,听凤姬口中之意,战神帝仲对上天界意义重大,夜王似乎也不想声张,如此推测的话,或许父皇那边还未必了解了全部。 只能这么赌一把了……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行了,公孙,你跟我先回去,萧奕白,你去联系凤姬,有事情及时告诉我。” “嗯。”萧奕白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道,“对了,那个从海市蜃楼里逃出来的小姑娘,你把她带上一起,她手上那个契约是灵凤族的东西,或许还有利用的价值。” “那个臭丫头……”公孙晏脸一黑,虽不情不愿,又不好拒绝,只得勉强应了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尸检 出了北岸城,越过魑魅之山,再跨过洛河,天域皇城迎着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映出光辉。 天征鸟绕着外城飞舞,下方烽火台上已经点起了烽火,迎接军阁主的归来。 军阁十支分队的异兽,连同唯一的一只天征鸟,都不能进入内城,只能停靠在外城烽火台上,然后转战马进城。 萧千夜从鸟背上跳下来,发现下面早就有丹真宫的使者抬着一副空着的担架在那里等候他了。 “少阁主!”驻守军阁本部的副将暮云也连忙迎上来,萧千夜指了指鸟背上用白布包裹着的东西,道,“劳烦丹真宫亲自来取了,暮云,你给宫主送过去吧。” “是。”暮云小心的接过那个东西,揭开脸上的裹布检查,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发色碧蓝,容颜美丽,虽然已经死去多时,但皮肤仍然是柔软的,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军阁主,宫主请您一并前往丹真宫,等待尸体检验结果。”使者连忙将尸体从暮云手上接过来,小心的放在担架上,又向他鞠了个躬,赔笑着。 “哦?”他扫了一眼两位使者,暮云小声提醒,“昨晚上各部就派人在丹真宫等着了,禁军、祭星宫、墨阁都来人了,您还是亲自去一下会比较好,免得他们从中作梗。” “呵……”他只是冷冷笑了一下,也难怪萧奕白杀她的时候会用那种从来没用过的手法,就是为了防止让人查出端倪吧? “那就有劳两位使者带路了。”他翻身上马,副将也随即跟上,使者赶忙将遗体塞进了同行的马车里,甩着鞭子:“架——” 从烽火台进入天域内城,走的是城北的十字大道,此时正值禁军第一分队换岗,紫金色的队服映照着明晃晃的朝霞,格外醒目。 入了内城继续往西走,只见两座高大的建筑相对而已,丹真宫是用红木搭建成的六层阁楼,而祭星宫则是白砖砌成的华丽宫殿,浓郁的中草药香味和弥漫不散的法术灵气混合在一起,又是另一番别致的景象。 “来了来了!”早就守在外面的药童松了口气,连忙跑过来帮忙挪动尸体。 “轻点!”旁边的老大夫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恨不得自己亲自出手,“笨手笨脚的,别弄坏了!” “赵大夫这是一宿没睡在等着吗?”萧千夜看着老人发黑的眼睛,他明明已经很疲惫,手脚都在颤抖,可还是紧张的守在门口,直到刚刚才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哎,这哪睡得着啊,里面一堆人守着呢!”赵大夫抱怨了几句,萧千夜忽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大步走入丹真宫内,正殿里围满了各部派来等情报的使者,看见他走进来,又不约而同的往两边退去,嘀嘀咕咕的也不敢和他搭话。 “军阁主,里面请,宫主已经在等您了。”从后殿跑出来一个接应的女医者,小声的道,“总督大人也在呢……” “高总督亲自来了?”他有些意外,跟着女医者走入后殿,发现除去禁军总督高成川,还有墨阁的太子太傅,祭星宫的法祝,甚至缚王水狱的狱长,萧千夜立马就明白过来,难怪那一群人会不嫌累的在外面站着,原来这后殿来的才全是大人物。 后殿拉起了一个白色帘子,中央放着一个石床,蓝歆的尸体已经被放在了上面,丹真宫主换好了衣服,带着几个大夫直接就开始了检验。 “这一个月辛苦军阁主了。”开口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老人,他坐在正中央,紫金色队服的肩上别着数枚锃亮的军徽,手边放着一把纯金的巨剑。 萧千夜目光流转,看着那柄剑——那是和海军百里元帅的雷帝同级别的四皇剑之一,炎帝。 过了一会,他转过脸,鞠了一躬,道,“是在下无能,无法将逃犯活捉落网,让高总督失望了。” “唉,军阁主和老夫是同级,何必如此拘礼?”高成川抬了他一把,冲着身边的药童喝道,“军阁主不辞辛劳赶过来,你们不会搬个凳子吗?” “那倒不必了。”萧千夜笑了笑,阻止了药童,“虽是同级,长幼尊卑还是要有的,总督大人一直都是萧千夜学习的榜样。” “我倒是没什么地方值得你学的。”高成川知道他也只是在说客套话,他望了望帘子后面,指向那具尸体,“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能然你在北岸城找了整整一个月?我看过天之涯关于她的情报,不像是有能力在你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的人啊?” “毕竟是异族首领,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倒也真的有几分本事。”萧千夜随便糊弄了过去,他的回答明显无法说服他人,祭星宫的法祝冷哼一声,道,“军阁主开什么玩笑呢,这也叫有几分本事?她的踪迹可是连八荒琉璃司星仪都找不到,军阁主才是真的有本事,竟还能把她找出来,还弄死了……” “寒雨法祝,祭星宫找不到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萧千夜分毫不让,一句话堵得他险些跳起来,好在旁边的太子太傅一把按住了法祝,轻咳一声,“军阁主,你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吗?我记得双极会当初给您的命令,应该是活捉吧?” “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死了。”萧千夜面不改色,仿佛在陈述事实,“这一点确实是我失职了。” “怎么死的?”太子太傅连忙追问了一句,萧千夜挪开一步,指了指帘子后面,“这得等宫主检查完了才知道,太傅不也是在等结果吗?” “你……”太子太傅气呼呼的看着他,又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到底是太子殿下的人,说话都比以前硬气多了。” 他这一开口,后殿的气氛赫然冷了下去。 “太子殿下一贯护着天征府,看来坊间那些风言风语,还是有几分真实的吧?”寒雨也紧跟着念叨了一句,果然看见萧千夜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 明溪太子已经年过二八,至今尚未婚娶,在几个皇弟皇妹都已经成家立业之后,唯有皇太子仍是孤身一人。 而坊间所有的传闻,来源于倾衣坊每年给天征府特制的冬装——倾衣坊是皇城最好的织绣坊,所制作的衣裳样式新颖,材质华贵,后来被天权帝指给了皇太子,从那以后,太子殿下所有的朝服便衣都是出自倾衣坊之手,而唯一的例外,就是天征府。 自八年前开始,倾衣坊每到冬季,除去专供给皇太子的冬衣,还会另外制作一份,分给天征府。 萧千夜一贯只穿军阁的队服,但是他大哥萧奕白,却是收下了太子的好意,萧奕白似乎特别的惧寒,加上常年驻守伽罗境内的泣雪高原,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然而坊间的传闻却不胫而走,甚至有模有样,愈演愈烈。 传闻说,太子殿下似乎有断袖之癖。 他也曾经几度暗示兄长避嫌,然而萧奕白也总是一笑而过,根本不当回事。 毕竟,太子殿下是天权帝最器重的儿子,无论坊间传的再怎么逼真离谱,也不会有人真的敢在公开场合讨论,那会是引起圣怒,人头落地的事。 如今想起来,萧奕白能分出一魂一魄去保护太子殿下,区区几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两个啊,活腻了?”高成川呵斥一声,吓得两人连忙低下了头,“公然议论太子,脑袋不想要了?” “高总督息怒,我俩也就……随便聊聊。”太子太傅尴尬的看了一眼法祝,寒雨也识趣的闭上了嘴,高成川无趣的哼了一声,转头转向沉默不语的狱长,问道,“老庄,军阁主只带回来那女人一具尸体,缚王水狱的逃犯还没有下落呢,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一把年纪了别在这耗着。” “或许会有蛛丝马迹。”狱长这才睁眼,他看起来和高成川年纪相仿,只是皮肤黝黑,瘦小精悍,一双精明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着萧千夜,问道,“军阁主,另外那个逃犯究竟是死了还是跑了?” “多半是死了吧。”萧千夜直视着他,知道在那样的人面前不能流露出一丝紧张,“北岸城中的海兽有一百多只,以逃犯的本事,被海兽咬死的可能性比较大,就算他侥幸逃了过去,没有安魂丸也活不了多久。” “哦……”庄漠刻意拉长了语调,发现对方面不改色,连眼睛都没有眨快一下。 好冷静的人……他在心里暗暗惊讶,一个年轻人而已,竟会有帝都高官才会有的稳重和老成,甚至让他觉得这个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并没有在撒谎。 然而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说的话必不可能是真的。 白色的帘子动了一下,丹真宫主从帘后走出来,他脱下外衣,喘了口气,笑道:“呀,让各位久等了。” 几人同时望过来,不约而同的疑惑了一下——这家伙是谁? 他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甚至那件白色外衣穿在他身上还有些宽大,一张脸庞还未脱去稚嫩,笑吟吟的看着一屋子的高官,毫无拘谨。 “啊!忘记介绍了,我是新来的宫主,叫乔羽,自今日起正式接掌丹真宫,请多关照。”他歪着头笑了一下,接过身边大夫递过来的手册,“各位自昨天等到现在,我也就不浪费时间多说废话了,里面那具尸体确实是灵音族首领蓝歆,确实死了……” “等等,你是谁啊?墨阁没接到通知说丹真宫换人了啊?”太子太傅打断了年轻公子的话,按照惯例,朝中若有人事变动,一定会事先上报墨阁,不存在越级忽然换人的先例! “哦,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跟墨阁报备吧。”他抓了抓脑袋,腼腆的道,“前日家父突然病重,已经被送回雪城养病了,家父年事已高,同时兼任雪城城主和丹真宫主,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我家中又只有几位姐姐,不好出来抛头露面,只能赶鸭子上架,让我连夜从雪城赶过来,接任丹真宫一职,文书是今早才拟好的,墨阁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审阅吧?不过还请太子太傅放心,此事已报太子殿下知晓,殿下已经同意了。” “哦?”高成川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和庄漠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 这种节骨眼上,太子殿下竟还悄无声息的把丹真宫换了人……果然北岸城的事件,另有隐情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丹真宫 新任宫主尴尬的挠着脑门,问道:“咳……各位是要先听结果呢?还是要等正式的批文下来再来呢?” “先说结果吧,殿下都同意了,批文也就是早晚的事。”高成川意味深长的靠在椅子上,少年点点头,示意旁人拉开帘子,石床上躺着的尸体裸露着,被切开了好几道巨大的口子,连身体内的器官都清晰可见,他见怪不怪,“致命伤其实是在喉间,被一把柳叶刀割断颈椎,腰间还有三把相同的刀,但是不会致死,如此推算的话,凶手应该是故意要隐瞒身份吧,毕竟这种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拿出尸体上取出来的小刀晃了晃:“这东西在雪城人手一把,是大夫给病人开刀用的,本来是个救人命的东西,却被人拿来杀人灭口,可惜了。” “老庄,这东西你可有印象?”高成川问了一句,庄漠摇了摇头,“缚王水狱囚犯众多,但没有这种案底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凶器。” “她身上都是些陈年旧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死的很快,没什么痛苦。”乔羽的语速很快,随手给尸体盖了条白布,依然是面无表情,“更具体的报告要等我稍后整理好在派人给各部送过去了,话说回来,这具遗体要怎么处理?” “你不要了?”太子太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嘟囔着,“这么快就出结果了,你不再仔细看看,免得漏了什么。” “我不要。”乔羽毫不犹豫的拒绝,连连摆手,“尸体我从小看到大,尸检也做过几百次了,她死的又不离奇,没必要留给我了。” “你多大了?”高成川一时来了兴趣,乔羽连忙回道,“我今年十六了。” “呵……果然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有意思。”他笑了起来,眼睛却盯着萧千夜,指了指蓝歆的尸体,“军阁主若是不介意,这具尸体就让我带走吧,毕竟缚王水狱是禁军管辖的,她也是被那里的逃犯救走的,此次让军阁主耗时耗力,一具尸体就不劳军阁主再费心了。” “劳烦了。”萧千夜点点头,以大哥做事的手段,就算把尸体交给高成川,他也必然查不出什么东西。 “走吧,都走吧,别一起在这呆着了。”高成川挥了挥手,乔羽却又上前一步,拦下了萧千夜,指了指他的肩膀,道,“军阁主似乎是受伤了,从刚才我就看您的手有些僵硬,让我为您重新上药包扎吧。” “军医已经替我上过药了……”萧千夜摸了摸肩膀,那是被夜王手下那只冰化的异兽咬断了肩胛骨! “你还是留下来好好看看吧。”高成川也帮着说了一句,眼里又有些难以捉摸的神色,“军阁主可是元帅之位,要是手受了伤,将来可是要命的。” “好吧。”他叹了口气,坐下来解开上衣,肩上的绑布仍是鲜血,明明已经换了五六遍,伤口的血还是无法完全止住,皮肤上横七竖八,还有四条未曾结咖的伤痕。 “伤得很重呢……”高成川微微眯眼,念叨了一声。 什么样的人能把他伤成这样?自他八年前从中原昆仑山回来,似乎就没有受过伤,即使是白教那般惨烈的一战,这个年轻人也毫发无损。 以灵音族的实力,必然不可能把他伤到如此地步……北岸城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其实早在昨天夜里,祭星宫就曾经汇报捕捉到类似沥空剑剑灵的气息,还有几股从未见过的罕见灵力,最为重要的是,祭星宫发现墨阁阁主,明溪太子也身处其中。 太子殿下是昨晚才回到帝都的,天权帝连夜召见,据闻太子只说自己是关心这宗离奇的案子,才会亲自涉险。 天权陛下会信吗……高成川摇摇头,陛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其实是连他这个心腹老臣都无法完全看透,只是以陛下平日对太子的器重来看,此事必然不了了之。 毕竟,明溪太子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他。 乔羽小心翼翼的揭开绑布,脸色一沉,连忙冲药童道:“哎呀,阿兰,快去拿药,最里面那排柜子,左上角木盒里的那个!” “骨头……长出来了?”萧千夜瞥了一眼伤口,惊住,那块被幻兽咬碎的肩胛骨,竟然已经开始长出了新的骨头? “呀你别乱动!”见他伸手就要去摸,乔羽赶忙按住他,“你这不是被人所伤的吧?” “嗯……”他谨慎的扫过四周,发现高成川已经带着人离开了,乔羽点点头,“你有没有觉得冷?你身体里似乎有一种冰封之力。” “冷?倒是不觉得。”萧千夜摇摇头,乔羽皱着眉,疑惑的摆着头,“真的不冷吗?好奇怪啊,你流出来的血都带着寒气呢,你竟然没一点感觉?” “哦?”他也有几分不解,夜王一战,确实是有碎冰打穿了他的身体,但是除此之外,他也确实没有感觉到其他异常,他仔细想了想,忽然道:“昆仑的心法是可以御寒的,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昆仑……哦,我忘了,你是昆仑出身的,这倒是有可能。”乔羽恍然大悟,药童阿兰已经揣着木盒小跑着过来,“宫主,是这个东西吗?这可是试药的,不能乱用啊!” “你懂还是我懂?”乔羽敲了下他的脑门,药童捂着脑袋委屈的走到旁边,不敢再多话。 “试药的……?”萧千夜惊讶的看着乔羽,对方却一点也不在意,“你担心我会害你吗?你放一万个心吧,这东西在人身上试验千百次了,对付止血最有用了,不过平时也不太用的上,毕竟这皇城里的人也不会轻易受伤流血,倒是你们这种刀口上过日子的,得多准备些才好。” 他一边说话,手上已经不经萧千夜同意往伤口上擦拭,那是一种看似普通的白色药粉,有些冰凉刺痛。 “疼吗?”乔羽停了手,萧千夜摇摇头,“比起那一口,这可不算疼了。” “被咬伤的?”乔羽警觉的接话,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谨慎,连忙又摆摆手,“别误会,我不是要故意套你话的,太子殿下吩咐过了让我一定好好帮你。” “是太子殿下把你从雪城调过来接任丹真宫的吗?” “算吧,毕竟家里也就我一个男孩。”乔羽嘻嘻笑着,萧千夜微微叹息,道,“你可知道天域城是什么地方?” “皇都呀!”他毫不犹豫的接下话,眼里忽然闪过一丝老成,“军阁主怕我不懂皇城的规矩引火烧身吗?乔家可是迁居三十六年了,我懂的很,放心吧。” 他没有继续说话,乔家是雪城的城主,虽然三十六年前一并迁居到了天域城,但是除去家主,后辈在成年之前仍会留在雪城实践学医,毕竟医学博大精深,耳濡目染总比闷声苦读有效的多。 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微微失神——雪城往南不过二十里,有一处雪谷,名为细雪谷,据说那是三圣灵之一,霜天凤凰的故里。 凤姬说了会带云潇去那里,想办法先压制住她身上爆发的灵凤之息。 “哼。”萧千夜忽然冷哼,凤姬带走云潇的目的无疑是牵制他,而他却没有一点办法拒绝。 “看,血止住了吧。”乔羽幽幽的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这可是几千个无辜的人,用身体换来的试药结果啊……军阁主可是要珍惜了。” “嗯?”恍恍惚惚中,萧千夜仿佛并没有听清楚少年的嘴里在说些什么。 “阿兰,再给军阁主包上一些带着。”他很快就转过身,招呼着手下的药童忙碌起来。 “多谢宫主了。”他穿好衣服,准备离开,对方也笑眯眯的冲他挥了挥手,“不送了,一会我让人把药送到天征府去!” “好。”他随口应了一句,一转身,只见一个伶俐的身影从外面扑了进来,一头撞在他身上! “喂……”乔羽吓了一跳,这一撞不偏不倚撞在萧千夜胸口,来人也没看到他肩上的伤,伸出两只手臂就缠住了他的脖子。 “喂!伤口!”乔羽连忙跑过来拽开这个不速之客,骂道,“才止住血!你又要给弄破了!” “什么止血?”冲进来的少女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两眼放光盯着萧千夜,自脖子开始红到了脸颊,支支吾吾的绞着手,“千、千夜,我听人说你回来了,我本想着去烽火台第一个接你的,可是我算错了时间,过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我可想你了,所以、所以……” 萧千夜脸色惨白,按住了伤口——方才止住血的伤口,再度裂开。 “快坐下我看看。”乔羽瞪了少女一眼,又把萧千夜按回了座位上,再次揭开衣服,新绑的绑带又是一片血红。 “啊……血!”少女吓了一跳,不敢再上前,“是我……不会是我弄的吧?” “除了你还有谁?”乔羽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忙道,“阿兰,去拿点新的绑带过来。” 萧千夜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个闯进来的少女,脑袋里一阵一阵的疼——这是六王爷府上的三郡主,胧月。 这或许是整个天域皇城,最让他头疼的人。 四年前的军阁秋选,萧千夜按照惯例挑选军机八殿报上来的人,而三郡主胧月也恰巧偷偷的从家里跑出,正好闲逛到了帝都东城。 那个人站在高台上,一个瞬间把她看的迷眼,出身于王侯家族的三郡主性格泼辣凶狠,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可是那些王孙贵族在那个人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能在他剑下走过三招的都极其罕见,那个时候,看呆了的三郡主感觉心跳的厉害,都不知道自己鼓着腮帮子已经满面通红。 回到府里之后,是理所当然的一顿臭骂,但是十一岁的女孩子一身撒娇的本事把靖康王爷哄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也不知是怎么的,王爷不但原谅了女儿私自出门,还请了媒人去天征府萧家提亲! 十一岁的女孩向二十二岁的军阁少主提亲,大家都说靖康王一定是疯了,女儿疯癫就算了,怎么连王爷都不正常了,再怎么宠也要有个度吧? 然而事实就是,第一次提亲被拒之后,靖康王和三郡主都没有丝毫气馁,四年里,在三郡主十五岁之时,她至少也已经去天征府提过八次亲。 对于帝都的人而言,三郡主求婚,已经不是什么很新鲜的事了。 “你受伤了啊!”三郡主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被乔羽拎着丢了出去,“外头等着,别进来瞎惹事。”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三郡主气的不打一处来,正想跟进去,又被随同前来的暮云拉了回来,赔笑着,“郡主,您还是让少阁主先治伤吧,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闯进去,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他可是我未来的夫君!”胧月托着脸颊,陷入自己的幻想。 不等暮云再劝,丹真宫外忽然走来一个人,她披着一件青绿色法袍,身形矮小岣嵝,像在拖行,用一层青纱掩面,在外面又戴了一个无脸人的面具。 “圣女大人……”暮云一惊,祭星宫的圣女怎么忽然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面圣 祭星宫有一位宫主,两位法祝,三位圣女,眼前的这位正是最神秘的那位星圣女。 她完全没有所谓“圣女”的样子,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偶尔露出法袍下的双手,竟然是一双木制的假肢,星圣女喉间咕噜噜的,无法说话,从法袍下钻出来一只黑猫,跳到她的肩膀上,那只猫转着绿滚滚的眼睛,看的两人竖起了寒毛,赫然开口,声音尖锐古怪:“陛下召见,请军阁主速去摘星楼。” 陛下召见!暮云心里一惊,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猫说话了? 三郡主也不敢再耍脾气,拽着副将退到了一边。 “劳烦星圣女了。”萧千夜已经从丹真宫走出来,星圣女抬起头,她还不到萧千夜的一半高,怪异的面具下,一双无神的眼睛空茫的张望。 那是个瞎子,却看得萧千夜心惊肉跳——正是这个人协助迦兰王解开了仓鲛的封印。 “千夜……”胧月赶紧蹭过来抓着他的手,小声嘀咕,“我陪你去吧,这个人……好吓人啊。” “暮云,送三郡主回去。”萧千夜并不领情,把三郡主塞给了副将,星圣女机械的点点头,黑猫扯着嗓子,“请军阁主自行前往,不用等我。” “好。”萧千夜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往皇城南面走去,此时天已经大亮了,禁军的驻都部队看见他,也还要礼貌的鞠躬行礼。 他知道这种礼貌是虚伪的,这么大的帝都城,军阁也只有寥寥数个驻总部的副将而已。 早些年为了建造缚王水狱,帝都在城南打造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星罗湖,同时又在湖上填土造岛建立了封心台,湖下建立缚王水狱,然后环绕这座人工孤岛的三座高楼,分别为摘星、望月、揽日,三楼的高度仅次于正中心的圣殿,由祭星宫的三圣女常年居于楼顶,观天象测命数。 萧千夜远远的就看见了几乎和云层平行的三座高楼,不由得疑惑起来,天权帝召见通常是在圣殿中,为何此次会选择在摘星楼? 摘星楼前,接引者已经准备好了云梯,恭敬的道:“陛下已经在楼上等您了,军阁主,请。” 他一步踏上,云梯另一头的锁链已经开始拉动,不过一会,摘星楼顶端台阶出现在眼前,明明是正午,摘星楼顶却是一片昏暗,寒风凛冽,房内点起的烛火纹丝不动,察觉到中央人影,萧千夜还未行礼就被天权帝一挥手打断了,帝王示意他过去,又命人关上了房门。 他用余光扫过四周,明溪太子坐在帝王旁边,笑呵呵的看着他。 “来,坐吧。”明溪太子招呼他过去,偌大的摘星楼只有他们父子两人,帝王倚着窗,目光空茫的看着帝都空荡荡的天空。 眼前这个飞垣的帝王,无论他什么时候面圣,都没有在他身上感受过所谓“暴君”的气息,他像一个慈祥的中年人,永远都是一副寡淡无求的模样。 然而也就是这个帝王,曾经弑父杀兄,篡位夺权,一意孤行的屠戮异族人。 “来。”他终于转过脸,一样的浅金色眼眸比太子殿下多了几分沧桑,一开口,又是让他不敢轻易琢磨的话语,“萧阁主,这次辛苦你了。” “属下失职,未能完成任务,让陛下失望了。”萧千夜不敢轻易回话。 “倒不能全怪你。”天权帝淡淡的,看了一眼明溪太子,“这些话原本是该在明日的双极会上再说的,既然明溪亲自来找我,我倒也不介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对父子究竟对对方了解多少?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在相互试探? 萧千夜目光严肃,天权帝也在静静的观察着他的反应——除去那双赫然如电的双眸,他竟真的能稳如泰山,没有露出一丝慌张。 “呵……”帝王无声的笑了,接道,“仓鲛一事是祭星宫失职,十万人命不能让军阁独自承担,但是两个逃犯一死一失踪,这点我也不能无视。” 他语气平稳,对自己的称谓却是平民百姓常用的“我”,但萧千夜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帝王说话的分量,重的让他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他又拿过一个折子递给萧千夜,道:“不过在决定之前,这是祭星宫一大早报上来的,上面的哪些问题,萧阁主需要先解释一下了。” 萧千夜接过帝王手上的折子,祭星宫在周边四大都都设有司星台,确实可以一定程度的观察到境内发生的情况,师兄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嘱咐云潇不要轻易使用剑灵,因为昆仑的剑灵对飞垣而言是重点盯防的对象,一旦被发现,需要先在祭星宫报备,得到允许之后才能继续留在飞垣。 那份折子上首当其中的问题,就是位于羽都境内的司星台,发现了沥空剑以外的剑灵气息! “那确实是我的两位同门。”萧千夜如实回答,瞥见明溪太子意味深长的眼神,又道,“一些儿女私事而已,我已经把他们劝回去了,请陛下恕罪。” “儿女私事吗?”天权帝并未惊讶,淡淡的点头,“几年前我曾有意将五公主许配给你,但是你拒绝了,果然是早就有心上人了吗?” “让陛下见笑了。”他连忙低头,天权帝又道,“无妨,儿女情长本就是人之常情,你倒是不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飞垣确实不欢迎外人,但若是你的心上人,迟早都是自己人,你说是不是?” “……” “祭星宫还汇报,说有几股从未见过的罕见灵力出现在碧落海上,你可见过?”他继续提问,也没有深究。 “确实有三种灵力出现。”萧千夜接话,没有任何犹豫,他知道此时撒谎是不明智的,但也不能如实,只好折中含糊其辞的道,“灵凤族的凤姬曾出现在海上,仓鲛也逃脱了封印,但是另一股……恕属下无能,无法判断对方身份。” “嗯。”天权帝摆摆手,似乎是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回答,“逃犯一死一失踪,北岸城伤亡十万人,仓鲛逃脱,于情于理,我是要重罚你,甚至足以让你革职谢罪,不过,明溪来跟我求情,帝都要培养一个军阁主的人选不容易,我思来想去,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陛下。”他暗暗攥紧了拳,天权帝望了一眼太子,“明溪,你自己说吧。” “好。”明溪太子这才开口,“军阁十将军之一,白虎军团少将萧奕白卸任不过两天,伽罗泣雪高原境内就传来些不好的消息,有一只异族偷袭了白虎第三支队,妄图夺回白教总坛千机宫,虽然只是些乌合之众,但这是却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必须要严肃处理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萧千夜抬眼看着太子殿下,虽然知道太子有心保他,但是如何保,保到何种地步,太子并未言明。 他面对自己同父异母的手足蓝歆,也是毫不犹豫的说杀就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若是有一天自己对他失去利用价值,多半也是差不多的下场吧? 明溪太子接着说道:“那只异族是曾经的七十二部之一,名为圣月族,在异族中颇有地位,而且也是曾经侍奉月神的种族,我想请军阁主亲自过去,抓捕对方首领,以儆效尤。” 萧千夜沉默不语,圣月族……这不就是海市里被大哥救下的那个女人所在的种族吗? “不过,白虎军团将领尚缺,也还是要尽快选定新的接班人才行。”太子又赶忙提醒了一句,“按惯例,军阁秋选是要等到下个月才开始,可是事情紧急,我已经命令左大臣即日起开始在军机八殿挑选合适的人才,于七日后提前开始秋选,军阁主,我便给你停职三月的处分,这三个月,如果你能平定圣月族,便可以官复原职,如果仍然失败……我也保不了你第二次。” 明溪太子话中有话,萧千夜连忙作揖,应道:“属下明白。” 他此次的北岸城任务几乎完败,明溪太子却仅仅给出停职三个月的处分,已是太轻! “父皇怎么看?”太子转而看向天权帝,帝王的眼睛仍然默然的看着天空,淡道,“你决定就好,天下早晚是你的。” 明溪太子无声的笑了,那一刻,他从眼角的余光里看见天权帝阴沉的轮廓,像是被难以言表的孤独笼罩,让他感到寒入骨髓。 父皇对仓鲛一事只字不提,似乎那只逃出生天的海魔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明大家都在逢场作戏,偏偏这个父皇一点也不在意是否露出了破绽,也不在意他这个儿子究竟想做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械声响,随后一个古怪的声音传来:“陛下,星圣女求见。” “进来吧。”天权帝的眼睛这才微微亮起,门口慢步走过来的星圣女远远的跪下,天权帝冲萧千夜和明溪太子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和圣女谈。” “父皇……”明溪太子犹豫了一下,却又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不由得用力绞手,咬了咬牙。 星圣女的身份一直是个谜。 揽日楼的日圣女来自大湮城,是侍奉太阳神殿多年德高望重的女祭司,望月楼的月圣女则是来自东冥,是曾经蝶谷的首席占星师,唯有这个星圣女,一切都是谜。 但她是唯一一个,能让父皇单独召见的圣女,她所在的摘星楼,也是父皇为数不多会来休憩的地方。 “太子殿下,今年的秋选名单已经有了吗?”萧千夜不动神色的喊醒明溪太子,暗中提醒,“可否先让属下看一下?” “嗯……”明溪太子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道,“父皇,儿臣先行告退了。” “去吧。”天权帝再度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 就在萧千夜和明溪太子离开摘星楼的一刹那,两人不约而同的瞥向房间内的星圣女——只见天权帝离开了座位,弯下腰,主动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互换了眼神,不敢多做停留,匆匆走下云梯。 “还好你刚刚没有骗他。”明溪太子松了口气,暗自后怕,“我其实很担心,担心你会为了保住同门撒谎骗他,那样的话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我当然知道不能说谎,陛下不是轻易会被人骗的。”萧千夜并不意外,反问,“倒是殿下觉得他真的会相信你?” “不觉得。”明溪太子的反应更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苦笑了一下,“坦白说,自从从蓝歆口中得知真相之后,我就越来越搞不清楚他了,我原以为他不过是想飞天,又或者是为了永生,现在想起来,父皇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在骗他,如果他和夜王真的联手了,那他知道的东西远不止现在这些,可我也不敢乱猜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成不知道……” “殿下还是要尽早搞清楚比较好吧?毕竟……您可是想夺权篡位的人。” “也是,我对他的了解……太少了。”他压低了声音,“但我很在意蓝歆说的那个术法,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殿下把我支去伽罗又是什么目的?” “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救你而已,圣月族没多少人,等你去了之后他们就会撤离,伽罗一行必不可能失败,但是还不够,这只能让你抵过,不能算你立功,要是想保住军阁主的位置安枕无忧,除去镇压圣月族,你还必须把沉月带回来。” “……” “沉月对云潇而言已经没有用了。”明溪太子提醒了一句,“对我而言,我也已经知道那段尘封的历史了,用一个不再有用的东西,换军阁的稳定,怎么想都不会亏吧?” “您也不愧是皇太子,如此精明,和陛下倒有几分相似。”萧千夜随口念叨了几句——这对父子之间,其实相似的可怕。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明溪太子无奈,蓦然回首望向摘星楼顶,神色严肃,“这个星圣女,能协助迦兰王解除仓鲛封印,又能让父皇如此特殊对待,一定有问题。” 萧千夜撇撇嘴,摇头:“让风魔来调查吧,殿下需要尽快查清楚的事情,可不止星圣女一个。” “确实。”明溪太子若有所想,转着手上的玉扳指。 “他去哪了?”萧千夜指着他的玉扳指,眉头紧蹙,太子尴尬的笑笑,“自然是回伽罗了,圣月族想偷袭白虎第三支队,没他带路可不行……” “……” “行了,你先回军阁处理好秋选的事吧,虽然是停职了事情还是要做的,其他的东西等风魔查清楚了,我会另外通知你。”怕他生气,明溪太子识趣的找了个借口,赶紧分道扬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预言之占 萧千夜转了个身,却没有往军阁方向走去,反而是一路往外,离开了内城。 皇城内外围起了一座高大的城墙,将皇室和众贵族隔开,出了这道门,围绕整个内城,外围府邸一座连着一座,虽然分布密集,但是很少有人会出来闲逛,即使现在是正午,贵族区也仅有例行巡逻的守卫在来回查岗。 他一眼就看到了天征府门口的两个熟悉人影,三郡主蹦蹦跳跳的,开心的朝他冲过来,这次倒是没有直接挂在他身上,而是故作矜持的拉着手,眼睛转的飞快:“千夜你回来啦!我就说了你忙了一大早肯定会直接回来的,暮云还不信我,你看,还是我的占星术比他的经验更准吧?” “少阁主,我拦不住她……”暮云啧啧舌,也没想到萧千夜真的会如三郡主算的那样会回来,尴尬的挠了挠头。 “你都拦不住,那就更没人拦得住了。”萧千夜无奈,暮云能够常年驻守军阁本部,实际上因为他是陪都洛城城主的儿子,因成绩优秀在六年前秋选后才进入军阁,老城主不放心唯一的儿子在外颠簸受罪,借着双极会的名义给他施压,逼着他不得不把如此优秀的人才留在天域城,正将级别需要镇守四方,最后只能封了个副将守着帝都这个常年没人的军阁本部。 不过有个贵族公子坐镇本部倒也不是完全浪费,至少在他不在的时候,能游刃有余的对付一些突发事件。 “进来坐会吧。”他忽然松了口,打开了天征府的大门。 “啊啊啊啊啊!你肯让我进去了!”胧月受宠若惊,四年了,她提亲四年了,萧千夜从来就没放她进过门过啊! “少阁主,这……”暮云也惊住了,自八年前天征府灭门案以来,这座府邸就对外彻底的锁上了大门,除了他们兄弟两人,再也没有外人进去过! “好久没打扫了,可能会有些脏乱。”萧千夜并不在意,门“吱”的一声,发出了很久没有打开过的声音,胧月赶忙钻了进去,生怕下一秒他就会反悔。 下一刻,三郡主对着空荡荡的前院,“哇”的一声,皱起了眉头——那是真的什么也没有,连个花草树木都没种,就一大块平坦的砖石,一眼就能望见正厅。 院子里很干净,不像是常年没人打扫,但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 “没有下人吗?”胧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甚至还能听见自己微弱的回音,不禁有几分害怕,她跟在萧千夜后面,死死的拽着他。 “下人?确实没有。”萧千夜倒是早就习惯了,“我和大哥都不在天域城久住,没必要用下人。” 胧月奇怪的看着他,六王爷府邸有三百多个下人,每天光是伺候她的人就十多个,这天征府好歹也是军阁主的府邸,怎么可以如此冷清? 她好奇的观察四周,听哥哥姐姐说过,天征府八年前遇到过一场诡异的火灾,当时在府内的所有人都死了,连尸体被烧成了灰烬,可是如今看起来,砖石还是正常的青色,墙壁也没有被烧过的痕迹,根本不像是传说里遭遇过火灾的样子啊! 她心里疑惑,但嘴上还是识趣的知道不能提,萧千夜眼神黯然,在知道所有真相以后再次回来,心里却是空荡荡的,就像这个空旷的前院一样,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呢……即使在大哥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他也没有真的想过要伤害他。 凶兽的本性,就是对杀戮如此轻易释怀的吗? “啊……我、我给你占个星吧!”一瞬间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胧月连忙转移了话题,拉着他来到大堂里,认真的道,“月圣女收我做徒弟了!教了我好多好多占星术呢!” “我一贯不信这些。”萧千夜婉言谢绝,胧月却不肯善罢甘休,急道,“你不信?那我、那我先给他占一卦,要是应验了,你就必须让我也占一次,赌不赌?” 暮云黑着脸,念叨着:“关我什么事啊……” “你过来!”胧月毫不客气的翻开他的左手,有模有样的在他掌心画圈,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嘟囔。 “跟个神棍一样……”暮云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感觉到掌心有些温热,似乎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游走。 三郡主歪着脑袋仔细看着,不时的挤眉弄眼,其实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毕竟她入门也才半个月,月圣女只教了她最想学的姻缘占而已。 “伴星……有伴星出现了,你订婚了?”好不容易看出点眉头,胧月小心的试探道,“我算的准不准?你、你订婚了!” 暮云脸颊一红,竟然真的被她猜中了! 胧月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居然蒙对了?看来自己还是有点占星的天分的嘛! “恭喜了。”萧千夜看出属下的变化,知道必然是被说中了,暮云赶忙抽回手,尴尬的解释,“并非属下有意隐瞒,只是对方小姐还未到年纪,婚事是家里人提早订下的,还得再过几年……” “嘻嘻,反正我算对了,千夜,你可不能反悔!”胧月美滋滋的搓着手,心里乐开了花,她好不容易求着月圣女收了自己做徒弟,就是为了找机会算一算和萧千夜的姻缘,毕竟她从十一岁起就不断的跟他提亲,却一直被无视拒绝,如果占星的结果证明自己和他是有缘分的,萧千夜或许就会更重视她一点了吧? 胧月抬起眼角偷看他,却见萧千夜已经伸出了左手。 “你同意了!”她又惊又喜,萧千夜点点头,似乎是真的来了兴趣,“我可见不到月圣女,有幸见到她的弟子,自然不能错过。” “过、过奖了。”胧月羞红了脸,虽然知道他只是在玩笑,还是赶忙依样画葫芦,在他掌心也画起了圈。 好冷啊……这个人的手心好冷啊。 胧月屏住呼吸,仔细的去看他掌心模糊不清的星位——不对呀,她算的明明是姻缘卦,为什么这个人的掌心里出现的却是另一种星象呢? 一颗黯淡的主星,两颗死气沉沉的辅星,这是什么东西? 胧月焦急的寻找,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满是大汗,伴星去哪里了?这个人竟然没有伴星? “如何?”见她脸色有异,萧千夜泠然神色,默默问了一句。 “啊?”胧月抬眼,正巧撞上他的眼睛,大吃一惊——蓝色的眼睛?萧千夜的眼睛变成的蓝色? 再等她定睛细看,她发现刚刚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占完了吗?”他忽然有些焦急,催促了一声,胧月再度看了一遍,是真的没有伴星……这个年轻有为,被帝都列为表率的军阁主,难道终其一生都没有相伴左右的人吗? “没……没找到。”她不敢轻易说出这样伤人的结果,支支吾吾的打圆场,“我才学了半个月而已,刚刚也许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现在又完全不灵了……千夜你别急,肯定是我学艺不精没占好,我去求师父,让她给你占……” “不必了。”他抽回手,冷漠的摇头。 其实这样的结果并不在他意料之外,他心里想着的那个人,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活下去。 在飞垣有历史记载的这上千年里,灵凤族就没有出过混血的后裔,即使凤姬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保住她,那也只是为了威胁他的筹码而已。 “千夜,你别急嘛!”胧月小声嘟囔着,“我不是要安慰你,但是刚刚那个星位,好像也不是姻缘位的,我本来就是个半桶水,肯定是哪里弄错了,不知道算到哪里去了,对了,刚刚那个星位显示,你身边有两个非常重要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会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是比伴星还要珍贵百倍的辅星呢!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何况你还有两个!” 胧月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心里也一直在犯嘀咕——师父在教给她占星术的第一天就曾经说过,辅星极为少见,多半停在帝王星旁侧,会以一种光辉耀人,仅次于帝星的姿态出现,然而萧千夜身边的那两颗似乎都已经失去了生命力,一副随时都会坠落的样子。 “谢谢你了,胧月。”萧千夜默默叹气,摸了摸三郡主的头。 “啊……不用、不用谢。”胧月的脸颊瞬间通红,一路红到了耳脖子,他喊自己的名字了!四年了,这是萧千夜第一次喊她的闺名! “暮云,送郡主回去吧。”然后他转口又换了副模样,不等三郡主从狂喜中回过神来,暮云已经眼疾手快一把拎起她,箭步冲出了天征府。 “喂!你干嘛把我拎出来!”胧月不甘心的想跑过去,暮云连忙拽住她,小声的道,“你就别去打扰少阁主休息了,他是昨天连夜从北岸城返回帝都的,一大早被丹真宫喊去验尸,才出门又被陛下召见,姑奶奶您可省省心吧,看不到少阁主已经累得眼睛都黑了吗?” “哼,我当然看出来了,我明天再来总行了吧?”胧月气呼呼的甩开副将。 “郡主,我送你回去……” “不要!”三郡主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谁说我要回去了,我要去找师父问问刚才的星位,你别跟着我了,反正你也上不去望月楼。” “没人想跟着你好不?”暮云松了口气,三郡主是六王爷府上的千金,刁蛮任性谁也管不了,他躲都来不及! 随后,暮云忽然茫然的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天征府,那个孤身一人的少阁主,真的会如三郡主卦象所言的那样吗? 他入军阁六年,虽然因为父亲的阻止没能像其他正将一样驻守一方,但他心里对军阁主是由衷的敬佩信服的。 他不敢说对萧千夜有多了解,但以天征府多年在帝都的地位来看,巴结提亲,试图攀亲结戚的人也不在少数,甚至天权陛下都一度想将自己的五公主明姝下嫁,只是少阁主出人意料的婉拒了。 看少阁主方才那般落寞的神情……果然心底是有一个不可能的人吗? 三郡主急冲冲的赶往内城,远远的就看见一袭华丽的紫衣从目不能视的望月楼顶飘落,轻飘飘的落在她面前。 “咦,师父,您怎么知道我要来?”她好奇的问了一句,月圣女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一抬头,面色可怕的让三郡主倒吸一口寒气! “你、你刚刚都占了什么?”美丽的圣女容颜扭曲,连声音都明显走了调,用力摇晃着她,质问,“阿月,你刚刚都占了什么?” “姻、姻缘啊……”三郡主被她捏的疼,又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就师父你之前教给我的姻缘卦,我给千夜和暮云分别算了一次!” 这个小丫头从拜自己为师的那一天开始就开始缠着自己帮她算姻缘,明明不过一个十五岁女孩,还就偏偏对这件事极其执着,可她喜欢谁不好,还就喜欢上了军阁的阁主萧千夜! “你算到了什么?”月圣女瞪大眼睛,就在片刻之前,望月楼顶的星盘上赫然出现了一颗一闪而逝的帝星,那是飞垣大陆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明氏皇朝以外的帝星! “就是一颗很黯淡的星星啊……”胧月小声嘀咕着,“看起来都快要坠落了。” 不……月圣女感觉到一阵无名的恐慌,默默绞着法袍下的手,咬住了嘴唇——她一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那是一颗黯淡无光的星辰,却又是整个星系的中心,甚至比祭星宫记录的所有帝星都更为久远。 “月圣女。”身边赫然又飘来一声叹息,摘星楼的侍女盈盈拜倒,“星圣女请您去摘星楼,有要事相谈。” “我知道了。”她立马就恢复了一贯的高冷模样,悄悄弯下腰,在三郡主耳边小声叮嘱,“方才的事情,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你和他们都会有杀身之祸,明白吗?” “嗯。”胧月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能从师父眼里看出罕见的严厉,连忙点头。 月圣女整理好衣襟,跟着摘星侍女离去,同一时刻,日圣女从揽日楼上飘下,也跟着进入了摘星楼。 月圣女来到摘星楼顶端的时候,发现日圣女和星圣女都已经守在了门外。 “陛下在和贵客说话呢,请两位圣女稍等片刻。”星圣女肩上的黑猫歪着头,露出了让人不适的笑脸。 月圣女悄然退开,心跳骤然加速,房间里面来了什么人?这种不安的感觉,甚至比七年前蝶谷灭亡的一天还要强烈! 七年前,在伽罗白教被军阁的铁蹄踏穿之后的一年,位于东冥镜内的另一大门派蝶谷也随之遭遇了灭顶之灾,东冥擅长司星术,尤以蝶谷最为精准,在天权帝一声命令下,驻东冥的空中三翼鸟军团连夜偷袭,加上陆地辟火军团的协助,蝶谷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覆灭! 而镇谷之宝“八荒琉璃司星仪”却在那一天失去了所有的预言之力,没有给蝶谷门徒任何的提示,随后就被帝都收入囊中,放入了祭星宫内。 她的姐姐蝶镜,是当时的谷主,为了保住弟子的性命宁死不屈,当场自尽,后来,公孙晏找到她,将代表谷主之位的“冥蝶令”留给了她,而她也在公孙晏的安排下,成为了如今的“月圣女”。 冥蝶令上有姐姐的一半魂魄,她知道那是公孙晏所为,也是蝶谷特有的冥术,但姐姐每次只能清醒三天,然后就会陷入五天的沉睡。 公孙晏的目的她不得而知,也不敢违抗,但是在她担任月圣女的这六年里,公孙晏其实并没有来找过她,她像是晏公子安插在祭星宫的一颗棋子,却又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月圣女每天的任务,只是日复一日的观察着复杂的星象,看着星位的移动,为帝都预测祸福。 六年了,这样的日子机械的重复了六年,直到片刻前,她终于观察到了那颗一闪而逝的帝星。 月圣女暗暗咬牙,不敢妄自猜测——晏公子是在等着这颗大星吗?她是否应该对房内的天权帝隐瞒事实? 可是……如果日圣女、星圣女也同时观察到了那颗帝星,那么以占星为主的月圣女擅自隐瞒就是死罪! 怎么办? 她赫然渗出了冷汗,全然不见那只黑猫正抬着头阴森森的盯着她看,星圣女借着黑猫的口,呋呋直笑:“月圣女怎么了?里面那位大人的气息让你如此害怕吗?” 月圣女回过神来,发现对方似乎只是误解了自己,连忙顺势接话:“确实有几分不适,星圣女,陛下这是接见的什么人?” “一个异族人。”黑猫扒拉着嘴,舔着自己的爪子,“一个比所有异族人都更高贵的异族人。” 星圣女话中有话,没有言明,月圣女也赶紧闭嘴不再多问。 从紧闭的房门中,隐隐透出一股让她心慌的火焰气息,冰凉窒息,却仿佛能灼烧灵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镜月之镜 屋内熄灭了所有的烛火,天权帝依然靠在窗边,只是收回了一直望向天空的视线,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火色锦衣的男人。 他和二十多年前初来天域城的时候一模一样,若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他不见了当年的卑谦,变得骄傲又无礼。 他目空一切的站着,也不行礼,宛如传闻中,那位百灵之首。 “若是当年你也是这样来帝都求医,或许我该认出来……”天权帝默然叹气,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眼里明明灭灭的火光,“如此明显的眼睛,我却无视了,哎……” “当年的陛下也不是现在这般寡淡无求的眼睛。”凤九卿忆起当年,也不由得低笑,“那一年的陛下眼里全是野心,雄心壮志令我刮目相看,任何人和您对视一眼,都会自惭形秽,那是我作为一个不老不死的灵凤族,也极少见到的眼睛,可是现在……陛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明知故问。”天权帝没有显出丝毫不耐烦,依然语气平稳,“当年我长姐明玉就是被你这张脸迷惑了心智,犯下不可饶恕的死罪,凤九卿,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让长姐如此死心塌地?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你这张女人们都会喜欢的脸吗?” “我嘛……也真的就随便花言巧语了几句。”凤九卿莫名扭了一下脖子,仿佛感到了门外熟悉的气息,笑道,“陛下终究还是念着那点姐弟情吗?门外那位星圣女,就是明玉长公主吧?” “既然你已经认出来她了,此次回来,是否也该将沉月物归原主了?”天权帝不动神色的提醒,却见他骇然失笑,摇头,“陛下该不会是忘了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只是代夜王大人传话的吧?沉月嘛……被我妻子带走了,她在昆仑。” “哦。”帝王冷漠的应了一声,对如今的他而言,遗失的沉月也早就不再重要。 凤九卿接着道:“大人已经取回海之声,但也还需要些时日恢复神力,所以才会特意命我前来帮助陛下维持‘镜月之镜’,以免它尚未回归天空就提前破碎,至于古代种一事,灵音族也并不知情,大人已经命座下三魔继续找寻,还请陛下行个方便,不要阻拦就好。” “果然灵音族是真的不知道……”天权帝叹了口气,古代种是神裔,是吞噬了神明取而代之的人,以区区一个异族人的能力妄图寻找消失的神裔还是太勉强了吧? 但是灵音族还是不能留——聆听万物的能力对帝王而言始终太过危险。 “随着夜王神力逐渐恢复,三魔也会随之恢复,这其中又以可以入梦窥伺人心的魇魔最为重要……” “除了仓鲛,你们还想要魇魔的封印?你可知道此次北岸城死了多少人?”帝王终于是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他金色的眼眸里暗藏着狠厉的杀意,却又隐而不发,凤九卿轻咳一声,耐心的道,“魇魔并未完全被封印,只是魇之心受困于七禁地之一的禁闭之谷,不过陛下大可放心,夜王吩咐过我,要先维持镜月之镜的稳定。” “哼。”一语戳中天权帝软肋,帝王忽的站起来,从怀中取出一面玉面神镜,小心翼翼的递给他。 凤九卿接过神镜,身上的灵凤之息赫然燃起明媚的火光,只见镜面上玉光流转甚为惊艳,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开!”他低喝一声,镜面发出“咔嚓”的声响,在他面前映出一道光门,不等他再说什么,天权帝已经率先一步踏入那扇门,身形顿隐。 走过光门,那是一个镜子一般的世界,四面倒映出两人的身影,玉一样的光泽温柔的倾斜而下,形成五光十色的绚烂景象。 天权帝的眼睛却是灰暗的,嘴唇微微颤抖,他完全无视了周围的色彩,加快了脚步,径直朝前走去。 凤九卿在他身后默默跟随,远方出现一个方方正正,密封着的透明房间,有一个憔悴的女人斜坐在镜面上,一袭金色的羽衣铺在地上,乌黑的长发瀑布一般洒落。 这是他的妻子,皇后,温仪。 在这一刻,位居高位的帝王卸下了所有的尊严,静静跪了下去,隔着透明的墙壁亲吻着里面的女人。 凤九卿走上前,温仪皇后疲惫的睁开了眼睛,只是扫了他一眼,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温仪,好久不见了。”他对着透明的墙说话,虽然知道对方根本听不见,还是固执的说了下去,“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在坠天之前了吧?我听说你嫁给了人类,还成了飞垣的皇后,呵……二十多年前,我原想着带上秋水去帝都求医,若是能见到你,或许能救秋水一命,可我终究还是错了,你已经是皇后了,又怎么会轻易会见一个异族人?” 墙内的女人摇着头,似乎是猜到了他想要说的话,却一直否认。 “你一定能认出来灵凤之息吧?毕竟你那么敬仰凤姬。”凤九卿伸出手,似乎想隔着阻拦抚摸她的脸,苦笑,“不过也还好,我遇到了明玉,虽然只是在骗她,但到底是救了秋水和腹中孩子一命,那时候的你肯定就有所察觉了吧?我很感谢你,若是你当时就出手调查,秋水应该就无法回到昆仑了,我的身份更应该早就暴露了。” 凤九卿又默默看了一眼天权帝,他无动于衷,似乎对这些陈年旧事提不起一点兴趣。 “呵……”不知为何,凤九卿忽的叹气,“陛下对先皇后的感情,真的另凤九卿钦佩,无论她做了什么,隐瞒了什么,您都会原谅她,是吗?” “你会责怪自己的妻子吗?即使她已经离开了你。”天权帝反问了一句,果然看见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快,终究还是摇摇头,“陛下倒是与我一样,最终都栽在了女人手上,镜月之镜是上天界的东西,相传它可以留住转瞬即逝的时间,形成永恒的世界……” 凤九卿目光下移,果然在温仪的胸口上看到了血流不止的伤口:“我该说您专情呢,还是说您自私残忍呢?镜月之镜留住的只是时间,皇后身上这处致命伤,怕是已经在镜月之镜整整十八年未曾愈合了吧?如此可悲的活,真的有意思吗?” “活下去才能找到办法!”被他一句话激怒,一直冷静的天权帝骇然脱口,“我是飞垣的王,我把我最重要的子民全部迁居天域城,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带着他们一起回到那片蓝天!我到处派人寻找线索,我知道坠天的真相一定不是流岛的寿命将至!我发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它强悍到足以把破碎的土地拉在一起,我想要找到这种不明的力量,我以为只要能找到它,我就能带着我的子民回到故土……” 天权帝痛苦的按住了额头,一只手死死的抓着透明的墙:“可她一直阻止我,我不明白……我最爱的妻子,为什么宁可死在我面前也一定要阻止我。” 话到这里,天权帝忽然直视着凤九卿,古怪的道:“但我现在明白了,夜王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彻底明白了,那股不明的力量,正是当年吞噬了夜王的凶兽,他变成了古代种,网住了脚下破碎的地基,如果我找到它,无疑会惊动夜王,甚至惊动上天界!” “温仪知道坠天的真相,也知道惊动夜王的后果,但她不能告诉我,只能以这样的方法阻止我……”天权帝捂着脸,不知是笑是哭,“她自尽的那一刻,我发现飞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她的世界根本没有意义,我被迫使用了皇室遗留的‘镜月之镜’,在她断气的前一刻把她带了进来,哈哈……你看,她活过来了,就算心脏一直流血,只要镜月之镜还在,她就不会死!因为镜中的时间是停止的。” “可是……镜月之镜无法在浊气遍布的土地长久维持。”随后,天权帝又再度冷静下来,瞬间恢复了一贯的寡淡,“相传镜月之镜是上天界的东西,只有在九天之上,才能一直保持,可这么多年了,我却始终无法找到回归的方法,于是……我到处寻找延长寿命的方法,只要时间足够久,或许有一天……” “或许有一天,就能找到回归天空的方法。”凤九卿忽然接下了他的话,嘴角冷笑,“你倒是真的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夜王亲临箴岛的这一天。” “呵……”天权帝也跟着他笑了笑,“夜王需要找到那只凶兽,夺回被吞噬的身体才能完全恢复,我协助夜王找寻消失的古代种,夜王允诺我回归天空的权利,这本来就是双赢的事情,倒是你……我始终不明白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吗?”凤九卿目光迷离,让天权帝也无法看透,“我只是活的太久了,很无聊而已。” “你确实很无聊。”帝王喃喃自语,灵凤族是传说中和不死鸟签订契约的异族人,他们不老不死,拥有足以和上天界十二神比肩的寿数! “上天界呀……那其实也是一个巨大的镜月之镜罢了。”凤九卿默默的叨念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是唯一踏足过上天界的外人。” “上天界?那里……是什么样子?”天权帝追问了一句,第一次觉得内心深处汹涌的好奇,那是明氏皇朝的先祖,日月双神所在的地方,但他们却从未亲眼见过。 “是一个很荒凉、也很无聊的地方。”凤九卿若有所思的比划着,“上层是极昼,下层是永夜,中间纵横九万顷,群星静止,黄昏永恒,又被称为黄昏之海,很多灵兽会在那里沉睡休息……除此之外,极昼里还有一座巨大的神殿,不过从来没有信徒进去过,毕竟上天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陛下,我觉得没有人会喜欢那里,包括十二神自己。” 天权帝在脑中勾勒着他描述的场景,那是他梦中也无法想象的地方。 “上天界时空静止,就像一个巨大的镜月之镜,如果有一天它也从九天坠落……嘿嘿。” 凤九卿不怀好意的笑着,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不老不死的自己,或许还能看到“诸神”陨落的时刻! “你失态了。”天权帝淡声提醒,“若是你方才的样子被夜王看到,只怕他也是要除掉你以绝后患了。” “可夜王杀不了我的。”凤九卿无所谓,摆摆手,“陛下忘了,我是死不了的,这世上能杀我的人只有凤姬……” 他忽然顿住,皱起了眉头——不对,他还有一个女儿,那个混血的女儿是否也能杀死自己?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灵凤之息,那是外人眼里的祝福,也早就成为了他心里的诅咒,他一定会找到当初那只不死鸟,把自己、把女儿从这无休止的永生中解救出来! 夜王无疑是距离不死鸟最近的存在,毕竟夜王的能力,便是统领万兽。 “夜王可有其他吩咐?”天权帝谨慎的追问了一句,凤九卿赫然回神,点点头,“我会暂时留在镜月之镜修补镜面的缺损,在这段时间里,请陛下稍安勿躁,继续协助寻找古代种的踪迹。” 凤九卿的目光闪闪烁烁——夜王无疑隐瞒了最重要的东西不愿意告诉这个人类的帝王,那势必是关系着上天界的命数,才会让夜王也如此谨慎! “我明白了。”天权帝点点头,似乎对其他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兴趣,淡道,“那就一切如常吧,镜月之镜,劳烦先生费心了。” “请陛下放心。”他礼貌的作揖,“我先送您出去吧,三位圣女还在等您面圣。” “劳烦了。”天权帝点点头,面前又出现了一道光门,他对着凤九卿深深的鞠躬,依依不舍的看着温仪皇后,许久才离去。 离开镜月之镜,天权帝自己拉开了房门,在外守候的三圣女连忙跪拜,也不敢抬头偷窥房内。 天权帝是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的命令:“月圣女,自即日起,望月楼暂缓境内其他人的星位观测,紧盯太子一人,你手上的其他事宜,转揽日楼负责。” “是。”月圣女心惊肉跳,还是平静的接旨——太子?陛下终于要对太子殿下出手了? “此事只有你们三人知晓,若是被其他人知道,格杀勿论。” “是。”三圣女齐声回答,天权帝已经甩袖回到了房间里。 就为了这么一句命令,陛下竟然要亲自召见三圣女,果然……是对太子起疑心了吧? 月圣女目光流转,陛下器重太子,多年来只要是太子的决定,陛下多半不会插手,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命令她严盯太子一人? 就在此时,她怀里的冥蝶令微微颤动,惊得她不敢起身——那是蝶谷的传音之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秋选 第四十九章:秋选 军阁要提前秋选的消息已经在天域城内传开,左大臣掌管的军机八殿的学员们早就已经按奈不住,摩拳擦掌,毕竟对年轻人而言,世袭制的禁军和需要三十年航海基础的海军门槛都太高了,只有军阁,或许才是出人头地最快捷的地方。 此时,禁军的驻都部队已经开始在东侧军镜墨三阁前的空地上开始搭建比武台。 “每年都是我们来搭,真烦。”一队的士兵虽然手上还提着工具,嘴里依然喋喋不休的抱怨着,禁军虽然也有春选,但都是墨阁报上来之后总督大人点个头就行了,只有军阁的秋选每年都这么麻烦,还得给他们搭个高台比武,由于军阁主会亲自试选,帝都的高官们也经常过来围观,久而久之,他们不得不在周围再搭个观赏台,在试选当日还得加派人手过来维持秩序。 由于军阁的十支异兽军团都是不能进入天域皇城的,这种又累又不讨好的事,每年就扔给了禁军。 “别抱怨了,你不也看的挺起劲的?”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递给他一壶水,笑道,“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事,无聊的很,就当找个乐子呗!” “哪有乐子找啊,盯紧点把台子搭牢些,别像那年一样又塌了。”他没好气的接过水壶,至今仍是心有余悸,那应该是八年前军阁主第一次进行秋选的事情了,那一年他换掉了几乎所有的正副将领,一个个试选,整整试了三天,连在台下维持秩序的禁军士兵都累得怨气连天,新任军阁主却好像完全没影响一样。 “喂,那也是选白虎正将的时候塌的吧?”身边的士兵小声嘀咕着,“白虎正将是最后一个试选的,我记得好像是军阁主的兄长?” 他点了点头,目光严肃——他们是双胞胎,军阁主少年之时就离开了飞垣,但是兄长萧奕白是本土出身,只是没有进入军机八殿学习而已。 他原本以为最后一场只是走个过场,毕竟亲兄弟哪有真动手的,然而,军阁主下手丝毫不见留情,高台上的搏斗更是惊险非常,就在两人难解难分之际,比武台承受不住攻击,轰然倒塌。 事后他曾去检查过,发现比武台的三十根柱子已经完全被剑气击穿,这才导致了最后的倒塌,好在高总督也没有责怪他们,否则就算是禁军的驻都部队,恐怕也得调到荒地去了吧? “喂——醒醒!”旁人忽然用了咳了几下,戳醒了他,暗暗指了指迎面走过来的人,赶忙背过身去假装忙碌起来。 “慕……西昭,你怎么来了?”他一时没想起来该如何称呼他,只得尴尬的叫了名字,对方看了一眼正在施工的比武台,淡道,“是总督大人让我过来监督的,总督大人说了,不能再出差错。” “不会的,不会的。”他赶紧接话,手上也才动了起来。 这个慕西昭,明明被高总督调去了羽都的第二分队协助高敬平队长,没想到北岸城一场海啸过后,高队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反倒是他一个人安然无恙的跑回来了。 禁军都是军机八殿出身,稍微有点身份手段的都会想尽办法留在驻都部队,虽是天子脚下,但所有人都知道,其实皇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慕西昭是个例外,他是荒地出身,是高总督心腹一样的人物,曾经距离军阁主的位置仅仅一步之遥,然而萧千夜接任之后,他就被总督调了回去,一直以来也没有任何职位,完全就是哪里需要就扔到哪里去。 就像今天,他又被扔到这里来做了个小小的监工。 “抓紧吧,后天就是秋选了。”慕西昭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无声冷笑,催促了一句。 “是。”他当然也不会主动得罪这个人,连忙开始搭建比武台。 慕西昭冷冷的看着正在搭建的比武台,他曾经距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如今却已经是云泥之遥,他甚至没有机会站上去和军阁主同台竞技,没机会知道自己和那个人真正的差距。 他随即自嘲的冷哼,他是个荒地出身的人,拿什么和太子看中的萧千夜比呢? 军机八殿又以战神殿、武神殿规模最为宏大,但每年也只有前十的学员有机会得到推荐名额,正将级别更是需要前三的优异成绩才有资格竞争。 墨阁内部,左大臣揉着脑门,对着八殿报上来的名字头疼不已,按往年的规定,墨阁会提前一个月先在内部先进行名额的角逐,优胜者直接上报给军阁主,再由军阁主自行挑选,而今年事出突然,墨阁主、皇太子明溪只给了他七天的时间,他不仅要从上千名学员中择优,还必须得了解这些人的身份背景,以防被别有目的的人浑水摸鱼。 “爹啊,先歇会吧……”公孙晏端着沏好的茶水,主动献殷勤,左大臣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还是敬业的把名单遮了遮,公孙晏嘴角一抽,嘀咕着,“就给我看看能怎么样?反正最后报上去的人还不是您挑的?我又做不了主,就是好奇而已嘛。” “这不是你该好奇的东西!”公孙哲轻骂了一句,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束手无策,又道,“你今天又这么闲?海市蜃楼的屁股擦干净了吗?” “海市蜃楼也不能全怪我啊!”公孙晏非常不满,争辩着,“那楼主又不是我选的,是人家巨鳌自己认的,我也就按惯例走个过场,受邀过去看看情况而已,谁知道他会发疯命令巨鳌冲进城里?这个……这真的不赖我。” “不赖你?你是镜阁之主,不赖你赖谁?”公孙哲没好气的自言自语,语重心长的道,“海市每年要给镜阁交多少银子?说没了就没了,还拖着北岸城一票金主一起葬身海啸,光这一下就损失多少你算清楚了吗?你算是运气好捡回一条命,要不然你爹我一把年纪了还得去给你收尸!” “哎呀,爹啊,你别乌鸦嘴了行不?”公孙晏连忙赔笑,直接把茶碗往左大臣嘴里塞,手上又闲不住,一把抓起桌上的名单跑到一边,认真的看了起来。 “放回来!”左大臣瞬间变了脸色,重拍着桌案吼道,“没大没小的,这是墨阁的东西,镜阁不要插手!放回来!” “好好好,还给你。”公孙晏根本不敢惹自己的老爹生气,连忙往桌上一扔,笑嘻嘻的道,“爹啊,今年战神殿的头名可有实力拿下白虎军团正将的位置?别的我也不多嘴问您了,您就告诉我这一个行吗?反正很快就要公布嘛……” 左大臣闷声不语,公孙晏连忙上前哀求着:“爹啊,白虎军团的前任正将可是军阁主的大哥啊,这位置一般人可不好接的……” 公孙哲自然比儿子更清楚这个位置的重要性,这无疑是今年秋选最重要的职位,而且照前几日伽罗传来的军报来看,萧奕白才卸职,白虎第三支队就遭到了异族偷袭,新接任的人恐怕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必须立即上任,要是能平定动荡自然是最好的,可万一要是再出了什么岔子,这让他左大臣的脸往哪搁! 萧千夜现在还在停职中,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亲自把关这次的秋选,他要是不来,那自己选出来的人首战告负,岂不是要让他沦为笑柄? 公孙哲脑子里嗡嗡嗡的炸开,一想到这些事情就头疼不已,公孙晏趁热打铁,赶紧去给他按穴,眼尖直勾勾的盯着桌上那份摊开的名单,小声的道:“爹啊,军机八殿又以战神殿、武神殿最为优秀,前三的学员都是有机会角逐白虎正将,您就别操心了,按平时的成绩来,报上去让军阁主自己选吧。” “那他要是不来选呢?”公孙哲没好气的训着儿子,“你想的简单,他萧千夜难道不知道伽罗现在什么情况?选个新人过去镇压异族,多大的风险他会不知道?他要是聪明识相,这次就干脆不要插手,反正是墨阁报上去的人选,失败了也跟他没多大关系,撑死了算个连带责任,反正有太子护着他,大不了再多停职几个月……” 公孙晏撇撇嘴,这老头子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北岸城已经失手一次,要是在伽罗二度失手,太子也保不住他! 然而他并没有明说,毕竟在帝都高官眼里,太子殿下一贯是护着天征府的,有如此雄厚的靠山,天征府足以高枕无忧。 “哎,今年的学员倒是不少优秀的。”公孙哲再度拿起名单,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儿子也在偷看的事情,沉思道,“战神殿头名是太子太保家的次子,太保是阳川人,修的也是阳川的剑术,倒是有几分厉害,可惜性子略急,原本我是想把他放到明年春选,给总督大人办事,毕竟他这性格,不知以后会不会和军阁主起冲突啊。” 左大臣摇着头,似乎并不满意,翻了一页,接道:“武神殿的头名,也是阳川报上来的,是大湮城主的长孙,这一届的大湮城确实格外优秀。” “武英殿的头名,倒是东冥出身,只是东冥一贯不主修剑术武艺,比起前面两人,还是差了些的。”左大臣越看越担心,这些人要是报上去选个副将、队长都是绰绰有余,可要是真的提上去选正将,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荒地的呢?”公孙晏灵机一动,提醒道,“不是还有主动来试选的吗?” “怕是没几个人来啊……”一提到荒地,左大臣就更加心烦了,军阁并不是所有将领都是军机八殿出身,萧千夜每年都会给出额外的名额让学堂外的人自告奋勇,但是那需要提前至少一个月通知到飞垣全境,眼下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就算有人想跃跃欲试,也没时间赶过来啊! 更何况近几年,学堂以外的人试选的越来越少,质量也越来越差,如果军机八殿都不敢保证有人能胜任白虎正将的位置,荒地里来的人就更加不靠谱了吧? 左大臣在杂乱的桌案上翻找了半天,哭笑不得的捡起一张纸扔给了公孙晏,“你自己看,就一个主动报名的。” “煌焰……”公孙晏念着那个名字,没听过,镜阁这么多年黑白两道通吃,他也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人是哪里来的?”隐约察觉有几分不对劲,公孙晏顿时语气一沉,“爹,秋选的事情传出去也不过四五天吧,这么快就有人报名,这人应该就在帝都附近,可我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您有去查他的身份吗?” “是天域城外围荒地来的。”公孙哲倒是并不在乎,皇城外围荒地的人,他哪能全都认识,多半也是些看不清自己实力的家伙,借着秋选为借口偷偷进城见识下世面而已,这些人会有城内的驻守禁军盯着,也闹不出什么大事,至于身份背景,一个根本不可能入选的人,墨阁才不会浪费时间去调查。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那么走运被选上了,再去调查也不迟,反正荒地来的能有什么背景,最不济也就是找个借口派到远处边境去,成不了大气候。 “煌焰,煌焰……”公孙晏叨念着这两个字,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有些不妥,左大臣被他念的心烦,指了指门外,“你闲逛够了没?逛够了就回镜阁去坐着,别每天在城里瞎晃悠,跟个无业游民一样,看得我心烦。” “好好好,我马上走,不在这碍您的眼,行了吧?”公孙晏正好找了个理由溜之大吉,才绕出墨阁,袖中飞出一只冥蝶。 “喂……”他赶紧一把抓住冥蝶,紧张的左右查看,“阿镜醒了,怎么了?不是说了有人的时候不能出来吗?” “天权帝开始调查太子了。”冥蝶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那是个毫无感情的冰冷女声,惊得公孙晏直愣愣的僵在原地,“我的冥魂被你附在冥蝶令上,在几日前,天权帝已经下令月圣女紧盯太子的星位,他似乎起疑心了。” “哦?”晏公子眼眸犀利,瞬间像变了个人,冥蝶继续说道,“当时我恰好陷入五天的沉睡,没能及时告诉你,他不知道接见了谁,若只是以气息分辨的话,似乎是灵凤之息。” “通知月圣女,以蝶谷冥术来见我吧。”他语气赫然低沉,怀中的冥蝶微微一晃,应道,“好。” “阿镜……你小心。”冥蝶消散的同时,公孙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蝴蝶的翅膀。 然而那个声音并不领情,反而是冷哼一声,带着一点嘲讽,一字一顿:“小心什么?我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小心的?倒是公子和月圣女要小心才是。” 公孙晏尴尬的撇撇嘴,倒也没有反驳。 公孙家族原本是东冥人,因其出色的经商从政能力,一度成为飞垣首富,在三十六年前,公孙家移居帝都天域城,一跃成为三权贵之首,但公孙家族的孩子在七岁前会留在东冥读书,公孙晏也不例外,甚至,他也曾是蝶谷的门徒。 七年前,在伽罗白教覆灭的一年后,帝国决定铲除另一大门派,位于东冥境内,精通司星术的蝶谷,一直隐居于深山的蝶谷很快便被军阁击破,眼见着白教的惨剧又将上演之时,忽如其来的马蹄声划破了田野—— 太子金令,军阁众将不得滥杀! 三道金令,远在帝国素未谋面的太子连下了三道金令,硬生生的阻止了杀到眼红的军阁。 身为谷主的女子,终于松了口气,即使她们世世代代居住的世外桃源已然面目全非,好歹大家都还活着,在军阁撤退之后,重伤的女子安抚好剩下的弟子,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就看见了谷口出现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盛夏的季节,一个银色狐裘裹身的男子。 然而这一次,这个久未见面的男人带来的却是死亡的气息,他冷漠的脸庞像化不开的冰山,从怀中取出一把军刀,对她说道:“这一次军阁出征蝶谷,是双极会上左右大臣联名提出的意见,伽罗白教一灭,东冥蝶谷一家独大,甚至还有帝国想要的至宝‘八荒琉璃司星仪’,左右大臣你该都知道吧?一位是我父亲,一位是我未来的岳父,太子殿下虽然插手救了蝶谷,却会让他们受到牵连和质疑,所以我必须给双极会一个满意的交代,你能理解吗?” 你能理解吗——听到心爱的男人说出这样的问话,即使是骄傲如她,也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若你能理解……我保证蝶谷所有门徒,都能活下去。”他平静的补充,眼里看不到一丝往日的情意。 答案是不容选择,不容反对的。 身为谷主,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也为了谷内弟子可以平安逃过这一劫,她在这个曾经爱过的男人面前,亲手结束了生命。 蝶谷特有的冥术让她在死亡之后清楚的看到了公孙晏所做的一切——他亲手割下了自己的头颅,用一个神龛装好,带回帝都交给了双极会。 那一刻她觉得这个人根本没有爱过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自己。 但是,这个自相矛盾的男人在亲手逼死了她之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她还未完全堕落成恶灵之时又给她注入了至高的灵力,硬生生的又把她从“绝对的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冥灵形态,并将她一部分的魂魄封印在冥蝶令上,交给了蝶谷的首席占星师,她的妹妹蝶嗤,而剩下的一半魂魄则变成了这样的冥蝶,一直被他留在了身边。 妹妹蝶嗤已经是如今的月圣女,在祭星宫的核心位置,也早就成为晏公子手下一颗棋子。 “阿镜,小心啊。”晏公子不厌其烦又叨念了一声,这才恢复了一贯的神态,拐进了隔壁的镜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章:细雪相逢 夜已经深了,萧千夜一个人在家中,看着手上那份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处罚书——停职三月,但阁中大小事宜,仍由阁主抉择。 说白了,这仅仅只是为了给双极会一个交代,名义上的口头惩罚,根本无关痛痒,甚至连他最为担心的羽都管辖权,都依然划给了军阁。 重要的是处罚书背后,一份新的任务——平定伽罗白教境内,反叛的圣月族。 然而过于轻的处罚却让他更加的不安,这不像是太子一己之力可以扭转的决定,更像是陛下根本不在乎会有什么决定。 他耳边赫然响起摘星楼顶天权帝对太子的那声叹息:“天下早晚是你的。” 不对……萧千夜目光如电,夜王既然已经允诺他只要找到那只穷奇,就会给予他重回故土的权力,那他下一步要做的无疑是动用所有的力量,掘地三尺也要把凶兽找出来,军阁分布四大境,一定会首当其冲接到任务,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他竟然真的如太子所言,只是把自己派去平定一次小小的祸乱? 明氏皇朝统治飞垣几千年,就算是第一次有异族人敢公然叛乱,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毕竟强大的帝国如日中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祸乱分子铲除。 天权帝按兵不动的背后必然还有其它目的,而如此迁就太子,是真的溺爱……还是另有所图? 他烦躁的揉了揉脸,这对父子相互猜忌,相互试探,让他们这群夹在中间的臣子,如履薄冰。 就在此时,他怀里的家徽忽然亮起,将整个房间照亮,萧千夜警惕的回神,第一时间锁好了门窗,他将家徽拿出来放到了桌案上,只见上面穷奇的冰蓝色眼睛里映出了萧奕白的身影,冲他挥了挥手。 北岸城一别之后,萧奕白就把自己的家徽放在了他身上,说是在上面施了什么术,可以第一时间联系上。 然而自他回来已经五天,那个人根本没有联系过自己。 “你在哪?”萧千夜的目光穿过大哥,谨慎的打量着他周围的环境,他似乎是在一个露天的院子里,旁边栽种着还在盛开的白梅花,雪花混合着梅花瓣,轻轻的落在他的衣襟上。 “在细雪谷。”萧奕白神秘的笑了笑,果然看见弟弟脸色一闪而过的震惊,他往后退了一步,转了一圈,带着他观察院中的景色,“你看,这还在下雪呢!我听谷主说了,这里一年四季都在下雪,但是谷内引地热为术,一点也不冷,能一边看雪一边在院中赏花呢,你要不要也过来玩玩?” “不要。”萧千夜冷漠的拒绝了他,萧奕白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又故意引他着急,“明溪跟我说了,秋选结束之后你就会去伽罗,稍微绕个路过来坐坐嘛!你只要从泣雪高原下来,然后穿过冰川之森,再渡过冰河,很快就到了的,啊,对了,我未来的好弟妹也在这里呢,你要不要看看她?” “她、她人呢?”萧千夜紧张的追问,那天她被凤姬带走之后,虽然是靠着霜天凤凰稳住了暴走的灵凤之息,可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呵呵……”萧奕白不急不慢,故作生气,“到底还是心上人更重要,我离开这么久了,也不见你关心一下,哎……” “我、我又联系不到你,这东西我哪里会用?”萧千夜狡辩了一句,只见萧奕白一边摇头叹气,一边绕过了一道回廊,轻轻敲了敲一扇门。 隔了好一会,门后才传来嗔怒的抱怨声:“不是说了她死不了没事别过来吗?敲敲敲,又来敲,每天敲,你非得把她敲死了才开心是不是?” 萧奕白尴尬的笑笑,对着远方的弟弟眨眨眼睛:“你看,都怪你,害我又被骂了吧?” “……” 萧千夜默默不语,都说细雪谷是个人间仙境,谷内的女子各个如女仙一般济世救人,怎么这一开口,完全就不是那回事呢? 门吱啦一声是被脚被用力踢开,里面的女人卷着袖子和裤脚,一副干练精明的模样,她端着一盘空药碗,看都不看萧奕白,急冲冲的跑了出去,吼道:“进去吧,她刚服过药,你有话快说,说完赶紧走,就她现在那情况,能睡着就别醒,你搞快点别打扰她休息。” “好好好,我一会就走,绝不耽搁。”萧奕白很明显是早就被骂过几次了,识相的点头。 房内点着一盏昏暗的烛灯,映出了病榻上女人的脸,她身上已经不再冒出明媚的凤火,神色看起来也平和了许多,让萧千夜也跟着松了口气。 “弟妹啊……”萧奕白直接开口就换了称谓,道,“今日看你比昨日又好了许多,细雪谷果真是名不虚传,虽然……咳咳,虽然那几个女大夫性子是暴躁了些,你别介意,她们每天要收治很多病人,忙得不得了,有些急躁也是人之常情。” “大哥说笑呢,几个大夫人可好了。”云潇微微红了脸,见他手心上捧着一个光镜,萧千夜的身影出现在镜中。 “千夜?”她赶忙接过去,坐直了身体,“你还好吗?” “我没事,陛下只给了我停职三个月的处分。”萧千夜仔细看着她,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内衬,但是露出的脖子上,火色凤羽已经脱落。 “停职?”云潇转向萧奕白,对方连忙跟道,“没事,停个职而已,连俸禄都没罚,也就做个样子好让双极会的元老高层闭嘴而已,你别担心他,担心自己就好了。” “我也已经没事了。”云潇摸着手上的金色指环,晃了晃,“这是凤姬大人给我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是戴上暖暖的,很舒服。” 萧千夜点点头,凤姬把日轮戴到她手上的时候云潇已经不省人事了,她应该是没有听到之后的对话,还不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兄呢?他找到那个弟弟了吗?”云潇焦急的追问,她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碧落海上,再醒过来就已经身处细雪谷,那个传说中的百灵之首凤姬,在她醒来之后就匆匆离开,再往后无论她问什么,谷内的大夫药童们都是默契的毫不理会。 青魅剑也被谷主收起来不让她碰了,谷主说剑灵的气息会被祭星宫捕捉到,会给千夜惹麻烦。 直到前两天她才见到了萧千夜的兄长萧奕白,但是谷内弟子仍是不让他们多说话,每次见不到几分钟就把人撵走了。 她自然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清楚细雪谷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救她的命,可这些问题萦绕心头,始终是一块心病。 “师兄已经带着他弟弟回昆仑去了……”萧千夜犹豫了一下,天澈已经化蛟的事情要告诉她吗?眼下还是先隐瞒住会更好吧? 云潇瞪大了眼睛,有些不信,萧奕白补充了一句:“是真的,千夜已经答应太子殿下的条件了,自然也不会再为难灵音族,毕竟要抓他们的人是天权帝,又不是太子,你说对吧?” “大哥,凤姬去哪里了?”萧千夜显然不想在天澈的问题上多话,连忙转移了话题,追问道,“她把阿潇扔到细雪谷就不管了吗?霜天凤凰呢?” “你说那只会下雪的神鸟呀?它今天还没有来看我呢,怎么,你也想看看它?” “不是,我……”萧千夜犹豫了一下,想起凤姬的话——凤凰以骨血为食,需要养在身体里,确实那只炽天凤凰是从凤姬身体里浴火重生的,可是这种神鸟要怎么养在身体里?凤姬那个女人,该不会只是胡编乱邹骗自己吧? 以骨血为食……以云潇现在的身体,如何能负担的起这种喂食方式? “你看……”见他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潇放下光镜,双掌朝上,她的掌心里忽然飘起细细的白雪,落在掌心中央又化成了水,“你看,它在我手上留下了霜天雪,这里的大夫说我体温太高,霜天雪能帮我稳定。” 不等他再问什么,门口又是一声咆哮:“说完话了吗?多久了还不出来!” 萧奕白啧啧舌,连忙抓起了光镜,又冲云潇挥挥手:“你听大夫的话,我先走了。” 他逃跑一样的赶紧离开了房间,再次回到后院,梨花树下站着一个人,看起来是在等他回来。 “呦,谷主怎么亲自来了?”萧奕白微微吃惊,细雪谷的谷主是个看起来仅仅年过四十的中年女子,她穿着一身麻白色的紧身布衣,袖子卷到了手臂,腰上挂着两个大布兜,一个里面放着数把柳叶刀,另一个里面塞满了绑布药膏,她举着一支烟斗,悠然的吐了口烟。 萧千夜隔着光镜看着树下的人,怎么也无法把这个人和传说中的女仙联系在一起。 “怎么着,军阁主该不会以为我会是个白衣飘飘的年轻仙女吧?”她显然看出了对方脸上的疑惑,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唠叨着,“外谷每天接诊那么多病人,我要是穿个长裙,指不定就把自己绊倒摔死了,还得再找两个跟班给我端着工具,有这点时间,病人都死透了,您说是不,军阁主?” 萧千夜有些尴尬,他不懂医术,但是丹真宫里确实是有一堆药童端着工具,跟着各位大夫到处跑。 细雪谷分内外谷,虽然外谷接诊不论身份,但内谷却是有极其苛刻严格的要求,虽然是个美名远扬救死扶伤的地方,但一般人就算病危也进不了内谷。 云潇是凤姬亲自带去的,这才让内谷破了例,如此推算,内谷应该是和某些异族人有关系? “难得一见,军阁主就打算什么也不问吗?你要是这么不关心那姑娘的死活,我倒是更不在意。”谷主冷哼一声,又吐了口烟,萧千夜知道她话中有话,忽然现身必有其他目的,只得顺着她的话,问道:“我师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师妹?”谷主眼睛一瞟,瞪了一眼萧奕白,“你不是喊她弟妹吗?” “未来、未来的嘛!”萧奕白连忙解释,谷主没好气的道,“我可是看在军阁主的面子上才让收留她的,万一哪天细雪谷得罪了帝都,我好歹也是救过阁主夫人的人,怎么着也得顾及旧情放我一条生路是不?结果搞了半天,只是个师妹吗?” “谷主难道不是看在凤姬的面子上才会救她吗?”萧千夜冷声提醒,果然见谷主脸上微微的笑意,点头,“也算吧,细雪谷是霜天凤凰的故里,谷里栽种的稀有草药还需要霜天凤凰的霜天雪浇灌才能活,凤姬大人开了口,我无论如何也要给这个面子的,只不过……这姑娘怕是有点不正常唷。” 谷主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又道:“凤姬大人没有言明,但她多半也是灵凤族的吧?神鸟之血灼烧人类的身体,差点就把她烧死了,这压根就不能算病吧,坦白说,我也治不好她,只能暂且帮她稳住身体里的灵凤之息,若是想治本……” 谷主皱了皱眉头,似乎自己也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很不靠谱,但她还是念叨着继续说道:“若是想要治本,或许还得从当初和灵凤族签订契约的那只神鸟下手吧?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上万年了,谁也不知道那只神鸟现在在哪,哎,难呀。” 萧千夜也很清楚,那无疑是难于登天的事情,神鸟本就极其罕见,更何况是签订了契约的那一只! 而且,若是契约解除,凤姬和云潇父亲身上的灵凤之息也会同时消失,他们两人又是否会愿意放弃永生? 细雪谷主笑了笑,抖了抖烟灰:“行了军阁主,你就当是我的胡言乱语吧,我是个大夫,遇到自己束手无策的病人总会这样,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呀,诊费我还是要收的,毕竟一大家子还得吃饭呢!等她什么时候要走,我会把账单找人给您送到天征府上的。” 谷主摆摆手,大步离开后院,萧奕白凑过脸:“千夜,你什么时候过来?秋选是哪天?人员定了吗?” “秋选是后天,名单墨阁还没有报给我,等结束了我才过去。”萧千夜回过神,萧奕白连忙道,“之前公孙晏联系过我,对这一届的人员似乎都不是很满意,由于时间太紧迫了,主动报名的只有天域城外围荒地里的一个人,你若是看不上,就干脆不要自己试选了,回头找个理由,让他安排自己人过来接手。” “安排自己人?”萧千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不就是那个最好的自己人?” “我吗?”萧奕白摇摇头,“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不能继续留在伽罗了,这次帮你解决圣月族叛乱之后,我就要去东冥禁闭之谷一趟……” 萧千夜眉峰一耸,低道:“你去禁闭之谷做什么?” “去毁掉魇之心。”萧奕白沉沉的叹气,目光严厉,“夜王已经现身了,他带走了仓鲛和海之声,那必然是他恢复神力的重要筹码,否则他也不必大费周章的夺回去,海魔已经逃脱,剩下还有魇魔和地缚灵,夜王既然有统领万兽的能力,迟早也会带走剩下的两魔,我不能让他如愿。” 二者都不是泛泛之辈,传说中的魇魔可以入梦,是一种窥探人心的卑劣之物,而地缚灵无影无踪,甚至可以夺人魂魄。 “你一个人去吗?”他担心的看着兄长,这个人少了一魂一魄,孤身对付魔物,会不会太冒险了? “会有其他风魔一起,你放心。”萧奕白摇摇头,神色复杂。 夜王的目的是找到当初那只凶兽,可那只穷奇究竟在会哪里?按理说,当年血荼大阵的中心无疑就是最可能的地方,既然血荼大阵已经明确在泣雪高原上,为何阵眼无影无踪? 难道还有什么人插手,掩藏了真正的阵眼所在吗? 他随即就想起一个名字——潋滟。 那是上天界十二神之一,预言女神的名字,她曾在雪原的雪碑上书写坠天的历史,会不会是她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毕竟是拥有预言之力的女神,若是她一早就能察觉到今日的一切,早早的埋下对应之策也是理所当然。 上天界敌友不明,潋滟真的是在帮他们吗?又或许,还隐藏了更为惊人的秘密,比如……战神帝仲! 萧奕白默默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其实一次也没有看到过那位远古战神的记忆,如果弟弟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萧氏一族传承千百年才会突然爆发? 弟弟身边最特殊的人,无疑是灵凤族的混血后裔云潇,难道说……战神帝仲也见过曾经那只签订了契约的神鸟?! 他倒吸一口寒气,千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环环相扣,最终演变成今天这般复杂的后果? “有人来了……”光镜的对面,萧千夜警惕的起身,后院里传出细碎的脚步声,他连忙收起了家徽,提剑而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再相会 后院中站着一个火色锦衣的男人,正在好奇的打量四周,那人的眼里是熟悉的火光,看见他提剑而出,却依然只是平静的笑着:“这么大的宅子就你一个人住吗?好冷清呢。” “是你。”萧千夜立马认出了这个人,是海市蜃楼中那位卖面具的先生,云潇的父亲! “嗯,我本不该来的。”凤九卿点点头,并不在意,“要是被人发现,你我都会有麻烦,但是我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不在这里。”萧千夜自然清楚他说的是谁,连忙谨慎的回答,凤九卿有些许失望,但又很快恢复了笑容,“我想也是,毕竟我也只是从这里路过,稍微听见了一点点声音,这附近没有灵凤之息,你是在用灵术和她对话吗?云潇……她是叫这个名字吧?她现在还好吗?” 萧千夜走上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天域城守备森严,你竟然出入无阻,该不会是为陛下办事的吧?” 凤九卿点点头,没有否认,他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一时让萧千夜也分不清到底是敌是友,凤九卿察觉到他的疑惑,接道:“军阁主不信任我也是正常,其实在海市蜃楼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坦白而已,我对她没有多少感情,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和她母亲也还有些旧怨未了,而且灵凤族对感情很淡很淡……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父女的感情。”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是真的没有掺杂过多的感情,仿佛只是在叙述别人的过去。 萧千夜沉声道:“她的母亲秋水夫人是我的师叔,我也曾在年少之时承蒙照顾,夫人待我视如己出,是什么样的旧怨能让她立下重誓终身不回飞垣?” “哦。立下重誓。”凤九卿冷冷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的笑也变得阴冷起来,“我真心待她,却还是得不到她的理解,人类的感情啊……真是无趣。” 察觉到他微妙的情愫,萧千夜淡淡的道:“能让一个女人闭口不提的男人,无论是爱是恨,都一定是入了骨子里。” “你可不像是懂男女之情的人。”凤九卿嘲讽了一句,“云潇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你?我觉得你们一点也不合适。” “你又对她了解多少?从她出生起,你就没管过她一天。” “呵……这倒是实话,军阁主,秋水、秋水还好吗?”隔了一会,凤九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二十多年了,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想要知道她的情况呢? 萧千夜沉思着,秋水夫人常年居住于论剑峰,并不经常和昆仑其它长老往来,除去必须按时服药,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异常。 “师叔常年服用昆仑的冰雪莲,那是用来抑制体内燥热的丹药,莫非……也和你有关?” “燥热吗?”凤九卿眼中一亮,回想起当年,苦笑,“确实,因为云潇是灵凤混血,神鸟的血液不仅会烧灼孩子,同时也会灼伤母体,她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吧,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我骗取沉月只是为了救她而已,为了取得沉月,我不惜欺骗了长公主明玉,至于手段嘛……嘿嘿,色诱吧,女人也是吃这一套的。” 凤九卿眨眨眼睛,那张好看的脸确实是会另无数女人为之心动,然而他很快就变得落寞起来,神色恍惚:“秋水觉得我背叛了她,她说世上最可恨的就是欺骗女人的感情,她正是为此和我大吵一架,负气回了昆仑,呵……你说可笑吗?我分明是为了救她。” “哼。”萧千夜打断他的喃喃自语,毫不客气,“可师叔还是把沉月留给了孩子,都说女人本弱,为母则刚,你怕是永远都不会明白吧?” “我是不明白。”凤九卿没有否认,也并没有后悔,“告诉你一件事,凤姬也是我的女儿,我已经不记得她娘是谁了,凤姬此次会出手救她,该不会真的对她还抱有姐妹情吧?” 萧千夜赫然握紧了剑,不敢作声——难怪在碧落海上凤姬的眼里会有那一闪而逝的温柔,原来云潇不仅仅是她的同族,而是她的妹妹! “她在昆仑有被人欺负吗?”凤九卿接着追问,眼里仍是不舍,这一瞬间,萧千夜看不清眼前的男人究竟是无情还是深情,他摇摇头,不知为何还是回答了他:“师叔挺好的,她把云潇也教的很好,昆仑里年纪相仿的师兄弟们,都很喜欢她。” “哦?”凤九卿有些意外,他虽然没有去过昆仑,但也知道那是个清修之地,秋水身怀六甲却独自返回,必然会引起非议和争论。 “昆仑确实是清修之地,但远远不是世俗所想的那样。”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萧千夜正声为师门辩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道之路,昆仑从不强求弟子抛弃七情六欲,正所谓海纳百川,师叔从未受到过任何歧视,阿潇也一样。” 凤九卿释怀的笑了笑:“那倒是我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海纳百川、海纳百川,也难怪军阁主这样的人,也能成为昆仑弟子了。” 他话中有话,若有所思的观察着萧千夜,却见眼前的人纹丝不动,没有一丝动摇,坚定的道:“我自离开昆仑,便从不以昆仑弟子自居,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身为军阁主应该做的,和师门没有任何关系!” “呵……”凤九卿摇摇头,不知作何感想。 八年前,萧千夜初返飞垣,第一战就是出征伽罗白教,斩杀核心教徒五千人,抓捕一般教众三万人。 七年前,已经升至军阁主的萧千夜再度出征东冥蝶谷,一夜之间将蝶谷夷为平地,抓捕谷内弟子六千人,随后被太子金令强行释放。 四年前,阳川境内的太阳神殿失窃,天权帝龙颜震怒,下令军阁剿平附近落日沙漠的全部盗宝贼,并将其各部首领的首级悬挂于大湮城上,以儆效尤。 然后就是几日前的羽都一战,虽然责任不在他,但仍有十万人丧生海啸,而这个年轻的军阁主,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哀伤。 他记得秋水曾经说过,昆仑对门下弟子的第一告诫,就是“当以慈悲济天下”,这个萧千夜,又哪里有一点昆仑弟子的样子?他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帝都高官,狠辣又无情。 “罢了……我倒是没资格说你什么。”凤九卿自嘲的摇头,眼神闪烁,喃喃自语,“我杀过的人比你多太多太多了,光是夜王当年那一场血荼大阵,我就杀了几百万人,凤姬是恨透了我,所以她能念着那点姐妹情救下云潇,我实在是很意外。” 萧千夜终于提剑上前,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要替夜王办事?此次北岸城的事情,你们究竟是何目的?” 凤九卿眼光雪亮,紧盯着他掌下锋利的白色剑灵,凤火已经围绕周身,冷冷回道:“夜王的目的你们应该已经知晓了,那个灵音族的女人,偷听的本事可真不小,不过也无所谓,夜王根本不在乎会被你们知道,其实陛下也不在乎吧,否则现在也不会一点处分都不给你了……” “夜王当真要帮陛下完成飞天?”萧千夜继续紧逼,凤火映照着他的脸,让凤九卿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这张脸……怎么有点陌生? “如果他真的找到当初那只穷奇,帮助陛下完成飞天,那么……飞垣四大境又会如何?是否会像祭星宫推断的那样成为牺牲品?” “哦……你们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吗?”凤九卿吃惊的看着他,沥空的剑气呈现出罕见的金色,是他在碧落海上险些封印仓鲛的那种剑术!他随即引凤火逼退来人,自己也大步跳开,落到了围墙上,再看天征府的后院,那里是无数看不见的剑气,稍微靠近就会被割伤皮肤! “你是夜王的人,早晚会成为我的敌人。”萧千夜剑指凤九卿,话音刚落,手腕再度转动! “七转剑式!”凤九卿自然认的这种剑法,但是同样的招式从不同的人手下击出,又完全是换了一种状态。 “好凌厉的剑气!”他夸了一句,凤火护身,转眼又回到了院子中心,这一次,凤九卿确实忽然按住了他的手,冷然喝道,“你别逼我出手,我刚刚说了,要是被人发现我在这里,你我都会有麻烦,我不是你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不是我的敌人,那就该尽早表明诚意。”萧千夜自然清楚他的话,微微收敛了剑气,暗暗逼迫了一句。 “哎……你呀……”凤九卿无奈,不愧是军阁的现任阁主,就算是逼他道明目的,也是如此不讲情面。 “我一进来就已经说了,我听见了她的声音,被声音吸引而已。”凤九卿重复了一句,摆摆手,“你应该知道的,灵凤族和不死鸟签订了契约,或得了可以令自身不老不死的灵凤之息,但同时允诺不死鸟,绝不将这种血脉外传,所以灵凤族存在上万年了,一个它族混血都没有出现过,因为所有混血的孩子,全都死了。” “你想她死吗?应该不想吧?”凤九卿反问着,“你知道怎么救她吗?你肯定也不知道。” “难道你知道?”萧千夜眉峰紧蹙,神色一惊,凤九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但最可行的方法,无疑是找到当初那只神鸟解除血契,永生这种东西那里是什么祝福啊?它根本就是一种折磨和诅咒,但凡你活的久了,想死不能才是最大的痛苦!” “夜王……仍是离神鸟最近的存在。”许久,凤九卿拉过他,在他耳边一字一顿的低语,“就算现在的夜王还未恢复,但他仍有统领万兽的能力!这种力量会迫使万兽主动接近他!萧千夜你记住了,夜王才是真正能救她的人!但夜王……是你的敌人!” 夜王!萧千夜紧咬着牙,手心攥的生疼。 “夜王对你有顾忌。”凤九卿又补充了一句,微微不解,“他并未对我言明,但是他放下寻找凶兽的事情,提前回了上天界,甚至没有将你在碧落海上的异常告知天权帝!他在顾忌你……说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萧千夜念着这句话,自己也依然不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我一贯最讨厌异族,可我自己好像也是异族人,就和夜王苦苦寻找的那只凶兽一样。” “你说什么?”凤九卿一把按住他,脸色惊变,“你说你和那只凶兽一样?你、你是古代种?” “我不该告诉你这些。”萧千夜厌烦的推开他,隐隐头疼——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和一个敌人说这些话? “你是哪一位的后裔?”凤九卿虽然假意镇定神色,心里却陡然明白了大半,冷汗直冒。 萧千夜没有回话,隔了许久,反倒是凤九卿按奈不住,追问道:“难道是……帝仲?” 他的眼睛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不受控制的变成冰蓝色,印出冰火双色的纹理。 凤九卿倒吸一口寒气,真的是帝仲!难怪连夜王也要隐瞒他的真实身份,上天界的战神帝仲,竟然早已经被凶兽吞噬! “难怪……”随后,他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串联了起来,身子渐渐颤抖,拼命保持着情绪,“在我族的传说里,数万年前,帝仲曾和神鸟偶遇,两人一战之后,神鸟不敌首次负伤,神鸟之血落在战神的手上,意外灼伤了他,或是从那时候起,帝仲便和神鸟结下了不解之缘。” 凤九卿叹了口气,感叹着宿命的奇妙:“难怪萧氏一族这么久了从没暴露过古代种的血脉,偏偏在你身上如此明显!喂,你是不是对云潇做过什么?是不是平时练剑的时候下手没轻没重伤了她,然后又碰到了灵凤之血?所以帝仲的血脉才会在你身上意外觉醒。” 萧千夜脸色惨白,八年前,在他失去理智坠入悬崖的那一天,云潇确实是自残来救他,灵凤之血浸润全身,这才把他崩溃的意识唤醒,而他回到飞垣的这八年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直到在北岸城遇到云潇,才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 原来命运的齿轮早在千万年前就已经转动了吗? 凤九卿不动声色观察着萧千夜,他紧咬着嘴唇,是自己猜中了吗? “小心呐。”不知为何,凤九卿忽然叹气,低道,“血荼大阵的阵眼,只有相同的血脉才能接近,否则想再度开启,就必须再用几百万人血祭才仅仅是有可能打开阵眼!夜王不在乎死多少人的,但明显利用你是最稳妥的方法,他现在忌惮你,不代表以后也会如此,萧千夜,你要小心啊……” “还有就是……”凤九卿忽然正色,一字一顿的道,“陛下的目的确实是带着天域城飞天,但他并不是贪生怕死,温仪皇后还活着,在镜月之镜的法术里不死不活!我此次是受夜王之命为他修补出现裂缝的镜月之镜,此术法要长久维持,只能回到天空,陛下真正的目的,是救皇后!” “他不在乎太子夺权,但是他不能让太子阻拦他,陛下已经下令月圣女紧盯太子的星辰位,若是太子再有太过锋芒的举动,恐怕就会遭到监禁。”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凤九卿轻咳了几声,“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计划的,但我只能提醒到这里了。” “你为何帮我?”萧千夜看着他,不解的问。 “哼。”凤九卿却是不耐烦的冷哼,甩了甩衣袖,抱怨道,“我的目的是追随夜王找到当初的神鸟,我早就受够这种祝福了,我可不是要帮你,就算告诉了你这些我也不会出手帮你们,可谁让云潇看上了你呢?哼,我是没资格做她的父亲,否则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凤九卿白了他一眼,似乎非常不满意。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秋水嫉恶如仇的性格,她一手教大的女儿肯定也和秋水一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杀人不眨眼的军阁主合得来? “你离她远点。”隔了许久,凤九卿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一句,“你要是帝仲的血脉,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盯上,识相的话就该离她远远的,最好把她送回昆仑去!” “……”萧千夜沉着脸,没有反驳,之前三郡主胧月为他占的卜里没有找到相伴一生的伴星,难道自己和云潇……真的是有缘无分吗? 他无疑会带给她新的灾难。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送她回昆仑。”萧千夜收起剑灵,凤九卿叹了口气,这个人,该不会真的动情了吧?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轻易动情的人,难道那种远古的羁绊当真如此浓烈吗? 他随即目光严厉,用力绞着衣袖——上天界的预言他是知道的,夜王迟迟不动手的原因无疑是忌惮“帝星坠”,可十二神除了夜王,也有从不信预言的人,变数尚不可知。 “哎……”不知为何,他忽然抬头望向天空,所谓神明,真的是一手遮天的吗? “我得走了。”凤九卿对他认真的提醒着,“你要小心夜王,小心上天界……还有就是,小心剩下的魇魔和地缚灵。” 萧千夜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话,他身形一晃,化成一道火光,是往皇城内坠去。 “军阁主……”恍惚中,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叫他,萧千夜皱眉望向屋内,一只绿色的冥蝶不知何时停在了他的桌案上,扑扇着翅膀示意他过去。 萧千夜诧异的看着那只冥蝶,蝴蝶的翅膀渐渐张开,绿光弥漫汇聚,凝结成一个女子的模样。 “军阁主,多年不见了。”冥魂女子抬起头,那是一张他并不陌生的的脸庞,是七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东冥蝶谷,谷主蝶镜! “竟然是你……”他忍住震惊,靠近,冥魂女子面无表情,微微点头,陈述着自己的目的,“我奉公子的命令,特来提醒军阁主,天权陛下已经命月圣女开始注意太子殿下的星位,自今日起,公子将代替太子殿下掌管风魔的所有行动,请军阁主务必协助公子。” 萧千夜皱眉沉思,问道:“公子?公孙晏吗?” “没错。”蝶镜正视着他,也知道对方心里的疑惑,但还是淡淡的道,“江楼主目前已经返回秦楼,军阁主若是有时间可以去那里,那是风魔在天域城的据点。” “我知道了。”萧千夜随口应了一声,冥魂女子对他礼貌的鞠躬,重新化成一只冥蝶,扑扇着翅膀离开天征府。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冥蝶,不由得叹气,当年太子殿下以自己的金令责令军阁退兵,不可滥杀谷内弟子,天权帝一贯对太子殿下放纵包容,也就应了殿下的请求,他立马就带着三翼鸟和辟火军团撤离内谷,然后就看见公孙晏一个人走了进去。 公孙晏出身东冥,他原以为这个人是来救人的,没想到再等他出来的时候,手上竟提着谷主蝶镜的人头。 天权帝没有明确要杀谷主,明溪太子甚至要求放过谷内所有弟子,唯有这个人,为了顾及左右大臣的颜面,不远万里亲自赶来,只为了亲手逼死她。 从那时起萧千夜就明白,公孙晏不是善类,也不是他人眼中那个只会玩乐的贵家公子。 可是为什么谷主的冥魂会为他办事?萧千夜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是用了什么邪术,强行控制住了吧? 他不由得皱眉,公孙晏的未婚妻是明戚夫人的小女儿叶雪,自订婚的那一日起忽患疾病至今仍是一病不起,因而两人的婚事也一拖再拖,这其中不会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吧? 萧千夜烦躁的坐下,狠狠的攥紧了拳——陛下目的不明,太子也是迷雾重重,他夹在中间,早晚要出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比武试选 两天后的一大早,天域城东侧三阁前就已经人声鼎沸,三个圆形的比武台并立,周围又架起了六层的观赏台,禁军的士兵在现场维持秩序,甚至总督高成川都早早的亲临现场。 左大臣公孙哲放下手上的学员名单,看见总督到了,也赶忙迎了上去,笑道:“高总督,这么一大早您就亲自来了?来来来,最好的位置给您留着呢!请坐……” 高成川摆摆手,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假笑,环视了一周,客套着:“还早呢不着急,何况太子殿下对军阁的秋选一贯很重视,一会殿下肯定会来的,最好的位置哪轮得到我们老人来坐,左大臣啊,军机八殿今年的学员都有些谁啊?” “呦,您看看,今年给我忙的到现在都没把名单发出去。”左大臣心累的直叹气,把自己手上的那份交给了高成川,“今年参选的人不多,八殿一共才报上来六十个,算上唯一一个自己报名的,也才六十一个而已,今年算是可以早点结束回去休息,也不劳烦高总督在这盯几天了。” “哦?六十一个人?”高成川翻阅着手上的名单,嘴角微微上扬,确实是少,军阁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方,除了那些幻想着一步登天出人头地的年轻人,更多人会选择加入禁军,毕竟驻都部队才是最安全的,外围荒地部队也仅仅只是协助军阁而已,识相的都会刻意压住自己的排名,放到每年的禁军春选。 相对比禁军每年挤破头的上千人竞选,这六十一个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还有不少是军机八殿强行报上来的,他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高成川老谋深算的看着左大臣,压低了声音:“公孙大人,今年不是要选白虎正将吗?怎么报名的这么少?” “高总督,这时间不够啊!”左大臣也是抱怨着,凑过去小声的道,“从太子殿下宣布提前秋选到现在,也就七天时间而已,四大境想报名参加的都来不及赶过来,军机八殿的学子……咳咳,您知道的,大多数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您那钻呢!就这六十个,还是我逼着下面报上来的……” “白虎正将啊……”高成川眯起眼睛,带着几分嘲讽,“正将级别,都没人愿意来试试吗?这可比禁军一个小小的士兵厉害多了吧?” “这……嘿嘿,高大人就别明知故问了。”左大臣尴尬的咳了几声,就算是个最低级的禁军士兵,至少也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更何况白虎军团镇守泣雪高原,那里常年严寒又是以前白教的总部,时常会遇到疯狂的教徒偷袭,是整个军阁伤亡最高的一支,这烫手的山芋就算是个正将级别,早就习惯帝都锦衣玉食的学员们又有多少愿意去? “看,太子殿下到了。”高成川打断左大臣的思绪,只见明溪太子从墨阁走出来,随手拿去桌案上的名单翻看了起来。 左大臣冷汗直冒,观太子的表情也知道今年的人员并不能令他满意。 随后,镜阁阁主公孙晏也跑了出来,他在太子身边晃悠着,看的公孙哲直接黑了脸。 “这不是您的公子吗?”高成川打趣的道,“跟殿下的关系真好呢!” 左大臣尴尬的笑笑,嘴上连忙否认:“哎呦,您就别取笑我了,那臭小子不给我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高成川摇摇头:“我哪有取笑啊,您的夫人可是陛下的二姐,您家的公子跟太子殿下也算是兄弟的嘛。” 左大臣才不敢沾这门亲,这时候晏公子冲自己的老爹随意的挥了挥手,凑到明溪耳边:“名单好像换人了哎,果然头名都不愿意来参选呢!” “不来也好,泣雪高原我也不想交给外人。”明溪太子压低了声音,放下名册,“这次秋选,你有和千夜提过吗?” “提是提了呀……”公孙晏抓抓脑门,为难的笑笑,“不过我也管不到他啊,好在这次提上来的名单不太行,我看十有八九他自己也看不上,要是实在不满意,白虎正将的位置暂时空着倒也问题不到,毕竟那边还有两个副将、六个队长不干就不干了,殿下竟然也就同意了。”高成川摇摇头,明溪太子偏袒天征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那个萧奕白走的这么干净利落,太子不管也是在意料之中。 秋选是由墨阁主持,左大臣统管,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太师分担三台主持,军阁主仅做最后的决策人。 萧千夜逐一扫过这一届的学员,每一届的失败者都必须回军机八殿重修,因而学员的年龄差也会特别大,通常连续五年的失败者会失去竞选正副级将领的资格,被安排到各部队服役,除非表现特别优秀,否则就不会再有晋升的机会,因而每年的春选、秋选对学子而言十分重要,但最近这些年,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的学子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故意连败五年,最后托关系进入禁军驻荒部队混日子的人。 其实明溪太子早就有意在周边四境建设学堂,让更多的平民获得更好的机会,这样才能扭转日薄西山的军机八殿、法修八堂,然而此举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资源,也需要导师们分散到各地,或者四境其他有能力的人主动参与,但眼下天权帝集权统治,根本不希望周边四大境的势力影响天域城,此事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搁浅下来。 他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上的剑灵,甚至也不想再继续看台上的比武试选。 有什么好看的呢?太子殿下根本不想把白虎正将的位置交给外人,这些帝都的权贵们平时又是有多无聊,竟然把秋选当成节日一样蜂拥而来。 他脑中思绪万千,第一轮的比试已经快速结束,观战台上忽然发出一串惊叹声,引得他不由得望向左边的比武台。 台上站着一个短发少年,仅仅一击就击败了武英殿第八名。 “哇!好厉害啊!”胧月兴奋的拉着明姝公主,“阿姝姐姐,我每年都准时来看秋选的,这么厉害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那是谁呀?”明姝公主好奇的问,胧月翻看着手上的名册,皱眉,“好像不是军机八殿的人哎,该不会是主动来的吧?” “那是谁?”同一时间,明溪太子也迅速注意到了那个人,公孙晏迅速翻着手册,低道:“是这次唯一主动报名的,我老头子说了是皇城附近荒地来的,叫……煌焰。” 少年面含微笑,也不理会台下的唏嘘声,转过脸望向萧千夜。 萧千夜陡然一惊,他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一身干练的赤色劲装,短发,手握着一把残缺的赤色长剑,显得整个人神采飞扬。 然而那双眼睛,带着一眼看不穿的老成,毫不掩饰的看着他。 那一瞬间萧千夜有种直觉——这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随手翻了翻名册,终于看到了一个明明第一次看见,却莫名有些熟悉的名字——煌焰。 “第二轮,开始!”左大臣也不顾上观战台的反应,他在学员的名单上勾勾画画,立刻宣布进行下一场。 众人的目光显然都被最左侧比武台上的少年吸引了,他扭了扭脖子,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下一个对手,压低了声音:“你们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大老远过来,不是来找你们的。” “嗯?”奉武殿第三名犹豫了半分,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了他说话,就在同时,那道赤色的剑光不知从何蹿出,直接贯穿了胸口! 整个试选场一片死寂,观战台上面面相觑——死人了?试选有严格的要求,可以放手一搏,但不可伤人性命! “没死呢。”少年冲太子太傅笑了笑,拎起对方的衣领扔了过去,“现在救还能活。” “你!”太子太傅不敢轻举妄动,这么多年秋选过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张狂的人,左大臣也连忙过来检查情况,丹真宫的大夫们齐齐围了上来,赶紧先帮着止血。 “怎么样?”左大臣关心的问着,奉武殿第三名是陪都洛城大金主家的次子,这要是死在秋选上,他怎么跟人家交代啊? 现场的大夫来不及理会左大臣,冷汗直冒:“快快快,按住止血!没伤到要害,快抬起来送到丹真宫去,还有的救!” 药童们手忙脚乱,一人止血,一人包扎,剩下的人赶忙抬来了担架,七手八脚的把人放了上去。 “果真是荒地来的野蛮人,下手没点轻重……”观战台上传出来窃窃私语,众人的眼神也变得厌恶起来。 “恶意伤人,取消资格!”左大臣气的不轻,少年嘟着嘴,嘀咕着,“他自己躲不开也能怪到我头上?” “明溪,怎么办?”公孙晏倒吸了一口寒气,他看不清刚刚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人的剑快的连他也无法看清! 明溪太子皱眉沉思着,这个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他应该能轻易击败对手,但是他偏偏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为的只是展示自己的实力吗?还是说…… “我来。”不等太子殿下做出决定,萧千夜已经走了下来,“快带下去医治吧,左台比试,我亲自来。” “哇!阿姝姐姐,千夜亲自出手了!”三郡主兴奋不已,丝毫没感觉到明姝公主紧张的冷汗直冒,全身不住颤抖。 少年的目光一点点放亮,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那是他陌生的脸,也是他最熟悉的气息。 “好久不见了,帝仲。”他默默低语,赤色的长剑赫然发出火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煌焰 那一剑击出的同时,萧千夜就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不是飞垣人,剑光来势如电,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贴着他的衣襟滑落,再转而,对方大跳而起,足尖猛踏! 沥空剑也迅速回击,那一脚踢在剑身上,震得他手臂痉挛,吃惊的退了一步。 “退了?”少年眉峰微蹙,似有不满,“再退,下一脚可是要连剑灵一起踢碎了。” 这人好大的口气! 萧千夜没有回应他,手腕开始微动,少年眼疾手快,连续避开两个方向同时落下的剑气,手中赤色长剑再动,竟直接抵在了沥空剑上!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来跟你玩的吧?”他暗暗压低了声音,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加重。 两人只是看似平静的站着,而那是外人无法察觉的暗斗,稍有不慎就会被凌冽的剑风割伤! “你是冲我来的……”萧千夜心中疑惑,少年的脸庞已经凑到了眼前,那张脸上挂着张扬的笑容,嘴角咧到最大,“你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帝仲?” “帝仲……”萧千夜赫然逼退他,再出手已是昆仑绝学封十剑法! 对手并不畏惧,赤色双瞳甚至写满了不屑:“呵呵……人间的剑术,可是赢不了我。” 然而封十的剑气并未直接攻击他,而是一道连接着一道,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将两人围住,隔绝了外界的声音,煌焰这才反应过来,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叹道:“唉?这是做什么,你不想让别人听见我们说话吗?” “哇!看不清楚哎……”观战台上,三郡主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眉头皱成了一团,那些带着金色刻印的剑气,明晃晃的挡住了视线,她只能依稀的看着两人相对而立,似乎都没有动手。 明姝公主小心的把她拽回来,责备道:“小心点,别摔下去了。” 另一边,高总督意味深长的抚摸着胡须,也是不太看得懂眼下的形势。 这种来自昆仑的剑法是他没有见过的,到底是真的会阻断视线和声音,还是军阁主故意要隐瞒什么? 萧千夜没有理会外界的疑惑,开门见山直问道:“你也是上天界的人?你与夜王是什么关系?” “夜王?”煌焰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摆手,“你喊他夜王?这么生疏的吗?直接喊他奚辉就好了嘛!我们可是同修,虽然……嗯,虽然九千年没见了,也不必这么生疏的。” “我并不认识他。”萧千夜冷冷回了一句,“夜王也好,奚辉也罢,我也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哦?”煌焰凛然神色,收剑站好,直勾勾的盯着他,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夜王在哪里?” “嗯?你找他有事?” 萧千夜暗暗咬唇,却不敢直言——凤九卿说了,夜王具有统领万兽的能力,他依旧是距离不死鸟最近的人!只有找到当年那只不死鸟,云潇才能摆脱灵凤之息的诅咒!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些事情不能对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明说。 “他应该还在上天界修补残魂吧。”煌焰倒也不隐瞒,更不追问,对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一点兴趣,他随意指了指天空,“这世间万物,除去天地,就只有海洋的神力最为深厚,他大费周章的营救海魔,夺回海之声,现在肯定还在忙着修补自己的残魂吧。” “修补残魂……”萧千夜默念着他的话,确实和凤姬所言如出一辙! “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来找你。”煌焰莫名其妙的笑了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眼里放着光,“喂,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奚辉吧?难道我不能引起你的兴趣吗?你这样我可是会生气的。” “我应该没见过你。”萧千夜默默回了一句,“但我感觉我应该认识你。” “你确实应该认识我的,虽然我也没见过你这张脸,但你就是他,帝仲,你我从未分出过胜负,我却因黑龙一战输了半招而被所有人无视,你成了唯一的胜者,上天界唯一的战神,我却永远只能屈居第二,甚至被人遗忘!我不信你会死,就算只有一点点血脉传承,我也要你亲自站出来,和我一决胜负!” 萧千夜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在念念叨叨的说些什么,只是有些模糊的记忆在他的声音里汇聚成河,逼着他不由自主的按住脑门,神色痛苦。 煌焰咧嘴一笑:“看,我没说错吧?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提示他,眼前这个叫煌焰的少年,是自己曾经的战友,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却最终分道扬镳。 “还是让我帮你一把吧。”看见着他又要陷入混乱的记忆,煌焰不耐烦的嘀咕,“早就告诉过你们,凶兽永远都是畜生,你们却偏偏不信,到头来全部栽在凶兽手中……” 话音未落,沥空剑本能的出手,萧千夜感觉身体里一阵无名的怒火,剑光瞬间击破封十的屏障,直扫身后观战台! “呀……”煌焰却是兴奋了起来,顺势借力,赤色长剑推波助澜,两道剑光对撞,观战台一角轰然崩塌! “糟了……”萧千夜心道不好,观战台发出惊恐的尖叫声,转眼就将前排的几人埋在了下面。 “五公主!三郡主!”禁军总督高成川惊变了脸色,高呼出口,与此同时,慕西昭电一般的冲了出去! 胧月郡主挣扎着从废墟里爬出来,没来得及喘了口气就发现身边的五公主不见了!她慌张的用手拨开被压碎的台子,发现虽然慕西昭已经非常迅速的用身体护住了明姝公主,但两人还是一起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明姝!”明溪太子赫然起立,未等他焦急的走下来,公孙晏已经不用声色的按住他,指了指比武台。 怎么回事?比武台上的两个人分明只是在对望着,为何忽然剑气暴走击碎了观战台? “提及凶兽你会生气吗?”煌焰乐呵呵的调侃着,不让他前进分毫,又想起了潋滟的话——帝仲是自愿被凶兽吞噬的,眼前这个人虽然继承着帝仲的血脉,但更多的是来自凶兽的本能。 萧千夜冷眼看着一片混乱的观战台,军阁的秋选原本也只是例行选拔而已,偏偏这群帝都皇贵们闲的无聊总喜欢过来围观,甚至变本加厉的在旁边架设观战台,如今终于出了意外。 但是,刚刚那一剑并不是他所想的,在提及凶兽的那一刻,身体里有一种莫名的愤怒,本能的击出那一剑。 那像是来自凶兽的不甘,更像是来自帝仲的怒气。 毕竟,那只凶兽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救命的朋友,即便传承九千年,他依然会被对方无礼的言论激怒。 萧千夜赫然冷笑,望向煌焰:“他生气了……他为什么会生气?你怕是永远不能理解吧,冥王煌焰。” 煌焰一动不动,张扬的笑容已经收敛,看着对方冰蓝色的双眸里隐约出现的冰火双色纹理。 他不能理解,他从来都理解不了自己的那位战友,他能斩恶龙,屠异兽,又会莫名其妙对一只受伤的小兔子手下留情,他上一刻还在战的昏天暗地,下一刻就会温柔的为断翅的小鸟包扎伤口! 他们耗费了万年的时间才一路走到上天界,成为了天空的主人,统治着万千流岛,被所有人畏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开心,甚至不愿意在上天界久留? 帝仲是厌倦了上天界外围不断涌来的挑衅者吗?既背负战神之名,又为何选择逃避? 想到这里,冥王的脸庞逐渐扭曲,生出难以言表的恨意——那是帝仲最为厌倦的东西,却是他冥王煌焰求而不得的东西! 眼前那个年轻军人的脸庞,轮廓分明,那分明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是透出了他最熟悉也最厌恶的目光。 终于,他收敛了全部的表情,大步走向萧千夜,紧紧的握住长剑,低道:“我可真讨厌你这双眼睛……就像极昼里那只恶龙一样,让我讨厌。”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直穿耳膜,透出惊人的震撼力,仿佛要将这数万年的不甘倾述。 萧千夜忽然将沥空剑换到了左手,身体微斜。 “左手……”煌焰沉声,冷笑,“没错,就是这样的姿势,帝仲,是左手持剑。” 话音未落,两道剑光已经交织在一起,比武台承受不住这样惊人的力道,咔嚓咔嚓几声之后,再度倒塌! 两人同时跳起,不等落地,剑光已经在半空中难解难分! 萧千夜步步为营,那是沉睡在身体深处的记忆,借着他的手臂挥出他从未见过的招式,沥空剑的剑身发出刺耳的尖鸣。 即使是昆仑的剑灵,也无法承担战神觉醒的神力! 冥王却已经被激起了战意,他丝毫不退,更是步步紧逼,赤色的长剑原本就有裂缝,在几次剧烈的撞击之后,裂缝沿着剑身一路攀爬到剑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着,还是不尽兴,“这不是你该有的力量!太弱了!太弱了!” 紧接而至的攻击更加疯狂,萧千夜赫然皱眉,感觉额上冷汗直冒,有一种冰凉的感觉自心口不断涌出,硬生生压制住了他。 “嗯?”冥王也很快发现了异常,他顿步停手,忽然靠近一把抓过萧千夜,果然他的肩上有伤,伤口上还有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咒印。 “是奚辉干的……”煌焰冷哼一声,双目瞬间变得无趣起来,顿时丧失了所有的兴致,“你身上有伤,还被奚辉强行封住了战神的力量,我胜之不武,不如不胜。” 萧千夜也同时落回地面,身体里的冰凉在这一刻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在他旁边,五公主明姝被丹真宫的人从观战台下挖了出来,秀丽的脸庞满是血污,几个大夫慌张的跪在她身边。 “阿姝姐姐!”三郡主吓得连声音都走了调,也无暇顾及自己身上的伤,慌忙帮着一起将她平放到了一旁。 “五公主!”慕西昭忍着疼,他的手臂已经被观战台压碎,可即使这样也没能完全护住五公主! 那一袭华丽的宫衣被刮破,五公主已经不省人事。 丹真宫主乔羽也终于赶到,神色一沉,伸手按了按明姝公主的双腿,冷汗直冒——压断了!如此重伤,恐怕再也接不好了! 就在此时,禁军总督高成川一声令下,“抓住那个叛贼!” 叛贼? 萧千夜冷哼一声,观战台是他和煌焰一起震塌的,高成川如此说辞,岂不是把自己也列入了叛贼? 但无论如何,秋选闹出这么大的篓子,他这个军阁主责无旁贷,原本北岸城就是靠明溪太子强行压了下来,如果五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要再生事端! “我可不能让你走了,煌焰。”他终于转过脸,望向对方,煌焰收起了长剑,摆手,“现在的你留不住我,留住我对你也没好处,毕竟……” 他语气一低,身形瞬移到了萧千夜耳边,笑道:“奚辉一直坚信着潋滟的那句预言,所以他忌惮你,即使知道了你的身份,还是对人类的帝王隐瞒了下来,可我不一样……我和奚辉可不是一路人,我从来都不信预言的,我可不在乎你的身份暴露了会怎么样,不过呀,你也不想自己古代种的身份这么快曝光吧?” “那你大老远的跑来是为了什么?”萧千夜暗暗捏了把汗,隐藏在骨子深处的直觉清楚的提醒着自己,这个人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根本不在乎。 “我只想赢你而已。”煌焰如实相告,“真的就这么简单而已,但是现在的你毫无价值,你记不清自己的过去,又被奚辉封印了神力,我对现在的你毫无兴趣,但我会继续等着你,等你清醒的那一天……等你重回上天界的那一天。” “站住!”眼见着他想抽身,萧千夜剑光再动,拦下对方的脚步,与此同时,禁军的驻都部队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 煌焰一跃而起,竟是站在了半空中,掌下汹涌的灵光带着来自冥界的神力,逐渐将整个三阁笼罩。 高成川不由得心生疑惑——那是什么人?为什么能站在天上? 眼见着那个人想走,禁军总督也来不及再细细思考,他抓着一匹战马翻身跃上,赫然抽出炎帝剑:“跟上,别让叛贼跑了!” 驻都部队听令出击,萧千夜跳上剑灵,以御剑术迅速追上。 “啧……”看着萧千夜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视野里,高成川不由得有些恼火,天域内城是不让天征鸟进入的,可他还有来自昆仑的御剑术,确实比禁军要更容易追上那个天上的人! 慕西昭拖着完全骨折的手臂,也是骑着一匹战马追上了高成川,汇报道:“总督大人!五公主伤势严重,丹真宫主说……可能会落下残疾。” “你们怎么搞的!”高成川本就心情不好,一听这消息更是不由分说的怒骂,“让你亲自监督,竟然还让比武台和观战台一起塌了!让你保护五公主,你偏偏还是慢了一步!你到底怎么办事的!” “属下无能!”慕西昭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的咬住嘴唇,那一剑分明是军阁主手上击出来误伤了观战台,他已经尽力想要保护公主,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的后果! 高成川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那个少年是墨阁报上来的,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墨阁自己担这个责任!你赶紧去盯着军阁主,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一早就串通好的。” “属下遵命。”慕西昭只能硬着头皮领命,他是个药人,这点伤确实要不了他的命,可是这只手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也会就此残废。 然而,他不敢对总督大人有丝毫违抗,在那个人的眼里,自己这只手又算得了什么! 另一边,萧千夜追着冥王煌焰已经来到了城外的烽火台,那个人在天征鸟边停了下来,奇怪的是,一贯只听他一人命令的天征鸟,此时竟温顺的低着头,任由他抚摸着羽翼。 冥王和战神一样,都具有征战之力,这才让同样以征战为生的天征鸟如此听话吗? “这是你养的吧?你还是和奚辉一样,喜欢养这些奇怪的东西。”煌焰叹了口气,扫了眼他手上的剑灵,不解,“御剑术难道不是比天征鸟更高更快更方便吗?” “御剑术是昆仑的剑法,我不喜欢展露昆仑的东西。”萧千夜走上前,天征鸟发觉主人回来,开心的展翅飞起。 “哦。”煌焰若有所思,“昆仑我倒是略有耳闻的,在我来之前,也稍微打听了些事情,你好像有一位十分在意的姑娘,也是昆仑出身?” 他在说话的同时悄无声息观察着对方的表情,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呀……被我猜中了吗?没想到帝仲九千年前栽在了一只凶兽手上,九千年后又栽在了一个女人手上,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我不是他……” “嗯,至少现在不是。”煌焰点点头,“但你必须是他。” “你有病吗?他早就死了,你追着我找一个死人有什么用?”萧千夜不由得一阵无名的心烦,无论是那个在他记忆里反复出现的战神帝仲,还是眼前的冥王煌焰,甚至碧落海上的夜王奚辉,都让他心烦不已。 煌焰的眼睛一点点沉沦,透出难以言表的情绪:“我有病吗?哈哈哈哈哈……或许我就是有病,毕竟上天界的生活太无趣了!我告诉你,我就是要找他,如果你自己不想成为他……那就我来逼你。” 随后,冥王又像丧失了所有的斗志,喃喃叨念:“古尘……他的刀名为古尘,至今还插在魇之心上,你去找回那把刀,就能找回他的记忆。” “魇之心!”萧千夜一惊,这不是大哥之前说的要去寻找的东西吗? “帝仲,我很想你啊……”煌焰无声的冷笑,伸手摸着萧千夜的眼睛,“你死了我就再也无法战胜你,我怎么可能赢得了一个死人……但我相信你的血脉会有苏醒的那一天,我可不管什么帝星起、帝星坠,我只要极昼里那只让人心烦的黑龙亲眼看看,我从未输给过你!” 萧千夜凛然神色——这个人,好深的执念,透着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寂寞,又隐藏着无法诉说的愤恨和不甘。 这哪里是成了神,分明是入了魔。 “有人追来了。”他换了种口气,看着远方奔驰而来的战马,咧嘴一笑,“我可是要溜之大吉了,要是这时候坏了奚辉的事,回去要被他唠叨好久的,你可别忘记了,古尘。” 话音未落,冥王化成一道火光,消失在天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问罪 暮云和慕西昭几乎是同时来到了烽火台下,眼见着那束火光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萧千夜一个人从上面走下来,暮云连忙迎上去,焦急的问道:“少阁主,那人……那人是什么来头?能化光逃走,莫非也是异族的?” “尚不清楚,要等墨阁的调查出来才知道。”萧千夜随口隐瞒了过去,再看慕西昭,他面无血色,一头冷汗,听见这样的说辞,自然非常不满,愤怒的指责:“你说谎!那人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军阁主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伤了五公主,你竟然还放他跑了?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话到这里,慕西昭赫然咬住嘴唇,用力攥拳,眼里满是不甘——陛下怪罪下来又怎么样?军阁主有明溪太子保着,天域城的治安又是禁军负责,所有的责任无疑也会全部推到禁军头上!到那时候,总督大人会不会弃车保帅?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以高总督的性格,他无疑会再次成为弃子! 慕西昭心跳骤急,燃起一股无名的恐惧。 “你受伤了?”萧千夜一眼就注意到他垂落的手臂,上前轻轻提起。 慕西昭深深吸了口气,疼的脸色发乌,但是他立马厌恶的甩开萧千夜的手,后退了一步:“小伤而已,不劳军阁主费心。” “小伤?你这只手不想要了?”他冷笑一声,回头对副将道:“暮云,带他去丹真宫治伤,墨阁那边我去汇报。” “你……”慕西昭愤然抬头,完全不领情,甚至更加愤怒,嘴唇喏喏动了两下,颤道,“你是在同情我吗?” 萧千夜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举动会莫名戳中他的痛处。 他知道慕西昭是高总督的人,高总督曾经花费了无数心血想将他培养成军阁的接班人,却在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被自己抢了军阁主的位置,如今想来当初一定是明溪太子暗中动了手脚,否则自己一个师从昆仑山的人如何能力压高总督的人接掌军阁? 高总督虽然是三朝元老,可仍旧是斗不过皇太子,毕竟明眼的人都知道,陛下对太子是太过偏爱的。 不同于天权帝自身的篡位夺权,这一届的皇子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明争暗斗,朝中大臣也省了勾心斗角拉帮结派的心思,因为明溪太子毫无疑问就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 萧千夜的目光逐渐低沉,明溪太子唯一的对手,是他父皇天权帝,无论那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渴望回归天空,渴望得到永生,对太子而言那都是唯一的阻碍。 他转而撇了一眼慕西昭,这个人一定恨透自己了吧?不同于冥王煌焰的空虚,那是实打实的恨透了自己吧? 大哥曾告诉过他,慕西昭在平水郡杀害了自己的。 萧千夜自然知道属下在担心什么,帝都城内汹涌的权力斗争,那是真的会祸从口出,引来无数纷争的。 暮云尴尬的扯开话题,紧张的道:“咳咳,少阁主,五公主伤的不轻,正在丹真宫会诊,您是否要过去一下?” “一起吧。”萧千夜目光一转,“慕西昭,你也伤得不轻,要是不想这只手就此废了,还是不要跟我赌气先去治伤吧。” “哼。”慕西昭闷闷退开,翻身上马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怨怼 萧千夜远远的就看见了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丹真宫,左大臣擦着汗来回不停走动,高成川抱着炎帝剑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连明溪太子和公孙晏都是一脸焦急的在外等候。 那一剑从他手下不受控制的击中观战台时,他就知道要出事情。 看见他一个人回来,公孙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管周围人怎么想,赶忙迎上去抓着他走到一边,小声的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那个人呢?” “跑了吗?”高成川冷眼看着他,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质问,“军阁主的御剑术难道也追不上那人吗?” 萧千夜自然清楚总督大人的言外之意,解释道:“那人能御风而行,又能光化脱身,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我的御剑术确实是追不上。” “哼。”高成川虽然不信他的说辞,但也无法反驳,又转而望向公孙哲,继续:“公孙大人,那人是主动报名秋选的,难道墨阁都不调查底细的吗?” 明溪太子也走了过来,为公孙哲辩解了一句:“此次确实是墨阁的失误,是我操之过急,才让左大臣没有充分的时间去调查参选者底细。” 高成川一时不好回话,秋选是军阁的事,人员是墨阁报上去的,但守备是禁军的驻都部队,这责任要是怪罪下来,三方都跑不掉! 萧千夜也不想这时候去争对错,问道:“太子殿下,五公主现在情况如何?” “可能……不太好吧。”明溪太子默默叹气,不停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刚刚我问过赵大夫了,他说明姝的双腿被压坏了,可能会落下残疾。” 话音未落,丹真宫内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随后是东西被打翻在地的破碎声。 明溪太子面色一沉,直接走了进去,众人也赶忙跟上。 “太子殿下!”女医者来不及处理满地的碎渣子,慌忙迎了出来。 “怎么回事?”明溪太子往后殿张望着,女医者满头大汗,语气都带着哭腔,“回太子殿下,五公主……五公主的双腿被压碎了,乔宫主说只能截肢了,否则会有性命危险,可偏偏这时候五公主醒了过来,正巧听见了宫主的话,死活不肯,还把药童手上端着的东西全扔出来砸了……” “截肢?”众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寒气,面色铁青,为了满足帝都皇贵的好奇心,秋选的观战台是越建越高,五公主坐在前排最好的位置,这一塌是全压在身上了! 高成川假意咳了几声,左大臣也尴尬的转过脸去。 早几年秋选还不似今日这般热闹的时候,军阁主萧千夜就曾提出过秋选是军阁内部的事,试选也只是为了择优录取,刀剑无眼,容易误伤无辜,并希望墨阁和禁军能取消观战,但耐不住皇城常年严谨的生活逼的人喘不过气,这难得一次的热闹也就如此被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默默接受了。 “太子殿下,要不……要不您去劝劝五公主吧,这事耽误不得的。”女医者急得都快哭了,这救命的事情是丝毫不能等的啊! 明溪太子沉思了半晌,点头:“千夜,你跟我进来。” “是。”萧千夜跟上太子的脚步,只见后殿里围了十几位老大夫,纱布、绑带、药罐被扔了一地,明姝公主半个身子抓着床,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柔美脸颊不住滑落。 “明姝!”明溪太子冲了过去,再仔细看皇妹的宫裙下,血污染满了床榻,顺着流了一地。 “别……不要!我不要!”明姝公主疯了一样推开太子,捂着脸痛哭,“出去!你们都出去!” 明溪太子无奈,只得听她的,命令道:“乔羽,萧千夜你们两留下,其他的人先去外面等着。” “萧……萧千夜……”明姝公主赫然抬眼,这才注意到了军阁主已经站到了自己眼前。 “你、你也出去!”这一瞬间,明姝公主感到无尽的委屈,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这个人该不是是她命里的克星吧?他先是拒绝了父皇的赐婚,让她颜面扫地,现在又害她双腿断碎,面临截肢! “五公主,抱歉……”萧千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一剑确实是不受他控制的击中了观战台,这才导致了五公主受此重伤! “明姝,不得胡闹。”然而明溪太子却赫然加重了语气,又对萧千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留着。 “皇兄……”太子殿下的话像是有什么威慑力,让明姝公主不得不冷静下来,用力的绞着手。 明姝公主委屈的咬住唇,又不敢哭,明溪哥哥是太子,是父皇最器重的儿子,就算是兄妹,自己也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外面那些元老大臣们现在应该都在暗暗庆幸吧?庆幸受伤的人是她,而不是明溪哥哥,否则不论是墨阁、军阁还是禁军,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乔羽,还有其它方法吗?”见气氛缓和了下来,明溪太子连忙问正事,乔羽为难的直摇头,道,“观战台为了防止崩塌特意用了些海魂石,就是天之涯下锁链的那种东西,又重又沉的,按理来说是不会塌下来的,可是这……这不按道理来啊,海魂石砸碎了骨头,要是不有慕西昭挡了一下,恐怕……恐怕当场就没命了。” “我不要……我不要!明溪哥哥,你救救我,我还……我还没有出嫁呢!我……”明姝公主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太子虽然心疼,也深知此事不能拖延,只得先拍着皇妹的背安慰着,“你是皇家的公主,那里还愁嫁不出去?听大夫的话,先救命,以后的事,皇兄会为你做主。” “你、你骗我……”明姝公主不住摇头,脑门嗡嗡的响,眼睛已经开始渐渐失焦,语无伦次,“你们都骗我……他、他萧千夜不就不愿意吗?” “咳咳!”乔羽连忙戳了戳萧千夜,使着眼色暗示,“先骗骗她,不然就没命了!” “我……”萧千夜犹豫了分毫,没有说话。 “你看!你看他!他根本就不愿意……”明姝公主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然后又接着哭,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脑子又清醒了许多,“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你该见过我的吧?我在烽火台等过你几次了……你、你都没有接触过我,为什么直接就拒绝了?你不想一步登天吗?” 萧千夜沉默着,他确实曾几次在烽火台边见过五公主,但一次也没有说过话。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你还要不要命了?”明溪太子骂了一句,一挥手,“乔羽,去准备一下,把她腿截了吧,保命要紧。” “不行!”明姝公主用力推开太子,整个人摔了下去,吓得乔羽一动不敢动,哪里还敢去准备? “啧……”明溪太子皱着眉,头疼,只得望向萧千夜,犹豫道,“千夜,要不你……你先……” 然而萧千夜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轻易许下根本实现不了的承诺,他后退了一步,单膝跪地,低下头郑重的道:“五公主,我确实心有所属,不能接受您,还请您谅解。” 这是对五公主行臣下礼,毫无余地的拒绝! “哎呀!你可是真是会给我添乱啊!”乔羽黑着脸一把把他拉起来,直接推出门去。 五公主匍匐在地上,看着满地血污里印出自己死人一般的脸,惊恐的用手捂住脸。 明溪太子急得不行,斥道:“你还在磨蹭什么啊?不行就把她弄晕了赶紧截肢。” “是是是!”乔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门外的药童去取迷醉散,明溪太子亲自将皇妹抱起来放回到床上,擦了擦她脸色的血,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是皇室的公主吧?怎么能如此作贱自己?” 太子殿下一连三句反问,逼得五公主不敢回话,委屈的咬着嘴唇。 明溪太子摇摇头,道:“天底下想娶皇家公主的大有人在,当年是父皇不好,没了解过军阁主的情况就轻易给你指了婚,我知道你一直对此很委屈,可你也不能如此不顾身份!明姝,你听话先治伤,等你好了,你若是再看上谁家的公子少爷就和皇兄说,皇兄一定为你做主。” “皇兄……”明姝公主忽然安静了下来,竟让太子有几分不适,又道,“皇兄一贯和天征府交好,您也见过军阁主口中那位心有所属之人吗?” 明溪太子犹豫了片刻,却见明姝眼中凛然爆发的恨意,让他倒吸一口寒气。 许久,明溪太子赫然叹息,语重心长的道:“明姝,不要迁怒无辜。” 话音刚落,那头乔羽敲了敲门,探了个脑袋进来,小声的道:“太子殿下,星圣女来了。” “哦?”明溪太子疑惑的起身走出去,门外,星圣女岣嵝着背,肩上的黑猫仰着头,怪声怪气的道,“殿下若是放心,就让我来劝说五公主吧。” 他自然是不放心的,但眼下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让开了身子,道:“有劳星圣女了。” 黑猫“嗖”的一声钻回了宽大的法袍,星圣女微微鞠躬,拖行进入了房间里。 “你是、你是什么人?”明姝公主看着这个怪异的人,有些害怕,星圣女微微仰起脸,法袍下枯木制成的假肢按住脸上的无面人面具,轻轻揭开。 “啊……”明姝公主惶恐的往床内缩去,甚至一时间忽视了自己断去的双足上传来的剧痛,屏住呼吸不敢直视她。 那是一张被毒虫咬烂的脸,丑陋不堪,只有头上一支玉簪还能勉强猜测是名女子,她一双硕大的眼珠仿佛是直接扣进了眼眶,鼻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鼻头,嘴角开裂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 随后,星圣女慢慢解开自己的法袍,终于露出了真容,她只有半个人高,膝盖以下是空的,但是仍然身着一身华丽的紫金色宫衣,甚至用金线织绣着精致的凤凰图腾,与丑陋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星圣女残破的脸上露出一个让人惊悚的笑,晃了晃手,明姝公主这才发现她的左手是装的枯木假肢,右手半掌残缺,手背上还能看见裸露的白骨,甚是渗人。 “凤凰图腾……你、你到底是谁?”明姝公主紧张的问,星圣女张了张嘴,发出了“呀呀”的声音,她的声带早已经被割断,无法言语。 黑猫歪着脑袋,趁机跳到看床榻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的明姝毛骨悚然,终于开口:“我是你的大姑姑,明玉。” “大姑姑……”明姝公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黑猫继续说道,“你不必现在就想起我,但你现在不锯了这双腿,以后可就没命想起我了。” “截肢……”明姝愣愣的,仍是不敢相信自己会面对这样的结局。 “我的双手双脚也被砍了,连容貌都被毒虫咬毁了,可我还是要活着,你知道为什么吗?”星圣女用手拖着身体一点点靠近明姝,借着黑猫的嘴蛊惑着,“因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要是死了,把我害成这样的人会有一丝伤心难过吗?哈哈哈……不会的,不仅不会,还会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摆脱了一个大麻烦。” “……” “我装疯卖傻,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个没有心智的傀儡,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我不知道。”明姝咽了口沫,紧张的不得了,但是心底又有一丝莫名的期待,期待这个人继续说下去。 “因为报仇太难了。”星圣女毫不掩饰,说出了让五公主一头雾水的话,“那人无影无踪,我又没有他的下落,只能毫无目的的等,等他回来自投罗网……你也是一样的,四弟根本看不上你这个五公主,不论你是断了腿还是丢了命,对他而言也就和死了个陌生人一样,你的命一文不值。” 五公主沉默不语,她知道星圣女说的是对的,父皇心里唯一在意的孩子,只有明溪哥哥一人。 “军阁主心有所属的那位姑娘,其实恰好与我也有些渊源。”黑猫咧嘴一笑,露出渗人的寒意,星圣女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要是想得到军阁主的心,就要留着命,只要你愿意协助我,我必会让他心里那位姑娘……比现在的你悲惨一万倍。” 星圣女的语气其实是波澜不惊的,但是那样的平静里带着数不尽的怨恨,比咬牙切齿更让人害怕。 明姝公主目光流转,暗暗握紧了拳头,低问:“我要怎么帮你?” “呵……”星圣女如愿以偿的笑了,凑上前去,虽然说不了话,还是尽量把嘴唇凑到了明姝公主耳边。 “这……”明姝公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如何?”她确认性的问了一声,枯木左手已经暗暗挪到了她心脏处。 “好。”明姝公主并未察觉到星圣女的杀意,而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忍着疼掀开自己的衣裙,咬牙摸了摸双腿,低道,“请星圣女帮忙喊丹真宫主进来吧,我……我同意截去这双腿。” 话音未落,泪水再也止不住。 “好。”星圣女不动声色的收回枯木假肢,重新穿好法袍扣上面具,又拖行的离开了房间。 门外,公孙晏袖间的冥蝶扑扇着翅膀,公孙晏皱眉警惕的看着星圣女——听不见,这么近的距离蝶谷的冥术竟然无法听见!这个星圣女究竟是什么来头,又和明姝公主说了什么? “公主已经同意了,请丹真宫主尽快吧,可不要误了性命。”黑猫依然阴阳怪气的,星圣女冲太子殿下鞠躬,然后退了出去。 “快。”乔羽赶忙带着药童跑了进去,合上了房门。 明溪太子松了口气,也无暇顾及星圣女到底说了什么,继续问道:“左大臣,高总督,还有其他人员伤亡吗?” “回殿下,还有几个重伤的,都在医治了。”左大臣没来得及松口气,被太子一问又是冷汗直冒,其实除了五公主,六王爷府上的胧月郡主也是伤的不轻,还有各府上过来凑热闹的,这一砸全受了伤,都在丹真宫急救。 高成川托腮想了会,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属下慕西昭。 萧千夜冷冷提示道:“高总督是在找慕西昭吗?我已经让暮云带着他先去治伤了,他是总督大人手下的利剑,可不要轻易磨损了才好。” “哼……”高成川冷哼一声,客气的道:“多谢军阁主费心了,只是这观战台被您一剑击塌,您是否还得亲自去和陛下解释解释?” “我会去跟父皇解释的。”明溪太子显然不想节外生枝,道,“左大臣,高总督,你们现在就去查那个煌焰的底细,查到之后命禁军将他所在的荒地全部封禁起来。” “遵命。” 明溪太子又转向萧千夜,吩咐道:“军阁主,今年秋选白虎正将一事,暂时空缺吧,你先去泣雪高原,解决圣月族的叛乱。” “是。”萧千夜自然明白太子殿下的本意,不动声色的应下来。 “公孙晏,准备些礼品,一会送到各府上,就当慰问吧。” “是。”公孙晏正想借机退出去,才走到到门口,外头冲进来一个急火撩撩的身影,跟着几十个家仆,一下子把丹真宫围得水泄不通,六王爷上气不接下去,气喘吁吁的问道,“阿月呢?阿月伤的怎么样了?” “六皇叔,您别急,胧月在里头呢,没大事。”明溪太子赶忙安慰着,搀扶着六王爷往后殿走。 “哎,我说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六王爷嘴上抱怨着,也不好太过指责,太子赔笑着,“怪我,都怪我,您别着急了。” 话音未落,胧月郡主已经闻声跑了出来,她额头上绑着纱布,脸上还有擦伤,来不及换下的衣服被磨破,满是灰尘。 “阿月啊……”六王爷也不顾得再和明溪太子说话,心疼的抱着女儿唉声叹气。 “爹啊,我没事了,可是……可是阿姝姐姐……呜呜……”胧月郡主一把抓住六王爷,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六王爷这才紧张的问道,“五公主?五公主出什么事了?” 明溪太子摇摇头,只是敷衍了一句:“六皇叔,我一会再和您解释吧,胧月受了些惊讶,您快带她回府换身干净的衣裳休息会,等稍微空下来,我再亲自去靖王府给您赔罪。” “好好好,阿月别哭,先和爹回去,乖啊。”六王爷索性顺着他的意思,冲家仆挥了挥手,焦急的骂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快过来把郡主扶上去,手脚都轻点,要是再弄伤了你们全部都得挨罚!” “哎!等等!”胧月眼睛咕噜一转,跑到萧千夜跟前,小声嘀咕着,“你、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啊?你哪天走,我去送你……” “送什么,你都伤成这样了!你赶紧回家老实待着,哪里也不许去了,你……” “爹啊!” 六王爷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又架不住女儿撒娇的一跺脚,只好把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萧千夜无奈,回道:“后天一早我就走了,郡主好好养伤吧,不必送了。” “后天……我记住了。”胧月丝毫没听到他后面的话,“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来了再走!” “好。”萧千夜点点头,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胧月郡主脸颊绯红,六王爷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这个女儿小军阁主十一岁啊!看上谁不好为什么偏偏看上他! “走了走了!”六王爷不耐烦的催促,胧月这才跟着家仆上了马车,还掀起了窗帘远远的挥了挥手。 “太子殿下,老臣也先行告退了。”高成川也和明溪道了别,带着门口一直等待的禁军撤离了丹真宫。 “太子殿下,那我也先走了。”萧千夜识趣的跟了一句,然而他前脚刚跨出丹真宫,耳边一只小小的冥蝶扑扇着翅膀,低语,“军阁主,有东西在跟着您,还请您自己小心。” “哦?”他疑惑的瞥了一眼,冥蝶迅速烟化,回到公孙晏的袖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星圣女 萧千夜像往常一样起身往军阁走去,手里的沥空剑安安静静,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他才走到军阁门口,目光立刻就被门上一只灰褐色的飞蛾吸引——这只飞蛾的眼中透出淡淡的红光,仿佛是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 萧千夜顿了一会,没有打草惊蛇,直接走进军阁内部,再次仔细检查,在他平时处理文牒的地方,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飞蛾。 他心下一惊,手上还是镇定自若的驱赶飞蛾,不动声色的在平时的位置上坐下,独自翻阅起桌上厚厚的文书,暗自沉思。 难道是驭虫术?确实记得在伽罗白教有这种神秘的术法,可以驱使毒虫侦查甚至暗杀,刚刚公孙晏提醒自己有东西跟着,应该就是说的这种不易察觉的小虫子吧? 萧千夜不由得蹙眉,不对,如果是白教的人,那么趁他每年在伽罗境内的时候伏击岂不是胜算更大?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潜入天域皇城,再潜入军阁来偷袭他。 飞垣上的驭虫术不止白教一家,但是各门派之间也略有差异,白教的驭虫使多半是操控周围的昆虫,而这只飞蛾则更像是人为养殖故意安放在他身边。 他放下手上的文书,直接起身离开了军阁,门口的空地上,禁军还在处理坍塌的比武台和观战台。 萧千夜仔细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不仅仅是军阁,隔壁的墨阁、镜阁门上也贴着这种小飞蛾,甚至在清扫出来的残渣废墟里,也停留着好多一样的飞蛾,它们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纹丝不动,大小、花纹也是如出一辙。 他暗暗提高了警惕,直接离开了内城,提前回了天征府。 果然,正门上也停了一只飞蛾,他默默推开门,目光一沉——回廊上一只,灯笼上两只,大门、窗户,青砖地面一起一共五十六只,全部都是带有驭虫之力飞蛾! “太招摇了。”萧千夜终于冷冷开口,手上长剑顿时出手,剑风横扫而过,直接将那几十只飞蛾劈成两半。 他捡起地上飞蛾的尸体,神色凛然,那双红色的瞳孔还在微微闪烁,仿佛隔着飞蛾的眼睛有人在看着自己一般。 视线被隔断的一瞬间,摘星楼顶的星圣女冷笑着甩掉手上那只母蛾,她重新又取出一个神龛,哆嗦着打开了上面的盖子,只见神龛正中央是一只母蚁,周围密密麻麻的爬着数万只小蚂蚁。 黑猫蹭的一下跳了上来,舔着主人的手,星圣女摸了摸沉睡的母蚁,最终还是重新盖上了神龛。 还不到时候啊……她煞费苦心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们,还不能在这种时候就轻易出手。 “阿姊?”另一边,天权帝的声音赫然响起,“那些飞蛾都打探到了些什么?” 星圣女摇摇头,黑猫说着话:“军阁、镜阁、墨阁,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天征府内有些难缠的术法,我几次远程操控虫子都被挡了下来,这次好不容易借着胧月的身体藏了几只进去,这么快又被军阁主发现,一剑全给砍了,哼,可惜了我精心养了三年的飞蛾,一点用场也派不上。” “果然还是不行嘛。”天权帝有些失望,黑猫赫然抬高语气,“四弟,天征府一定是有问题的,你不要太护着明溪了,有他在没人敢动天征府。” “哦。”天权帝淡淡的,波澜不惊,“阿姊,我早就说了我并不在意明溪想得到什么,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只要他不阻碍我,我就不会管他。” “你太偏爱他了,溺爱不好的。”星圣女讥讽了一句,“这份慈爱,若是能稍微分给其他皇子一些,明溪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一手遮天了。” “他配得上这份溺爱,因为他是温仪的孩子。”天权帝毫不掩饰,星圣女诺诺动了动嘴唇,竟无法反驳。 “好了,不提明溪了,阿姊可有观察到刚刚秋选上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天权帝言归正传,很明显也不想在太子的问题上多费口舌,他的手边也放着今年的名册,又道,“煌焰,倒是个有些特殊的名字呢。” 星圣女用枯木假肢沾了些茶水,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星位,又在正中央点上了一大滴水珠,正色解释:“他临走时所用的术法,御风而行,光化消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上天界的武学,但具体是哪一位,我就不得而知了。” 天权帝冷漠的看着星圣女画的星位图,目光一点点严厉。 “这是帝星,是明氏皇朝以外的帝星,它甚至比明氏皇朝还要悠久,”星圣女歪咧着嘴,看着弟弟,继续沾着茶水在旁边点了两下,接道:“它有两颗很黯淡的辅星,呵呵……是两颗呢。” “帝星来自何处?”天权帝终于严肃起来,星圣女低低念叨,“它仅仅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但如此古老的帝星,多半来自上天界吧。” 天权帝长长叹息,闭上了眼睛。 上天界真的可信吗? 未必。 夜王的目的无非是找到当年那只吞噬了他本体的凶兽穷奇,为此他还需要三魔协助恢复神力,如今他已经成功夺回海魔之力,却不继续乘胜追击,而是要自己稍安勿躁,然后忽然返回了上天界,甚至专门派了凤九卿过来修补镜月之镜的裂缝,夜王此举更像是有目的的拖延,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分心? 夜王和萧千夜曾在碧落海交过手,如今这个来历不明的煌焰也是借着秋选之名冲着萧千夜来的,上天界为什么会对军阁主如此关心? 天权帝凛然心惊——上天界和天征府之间难道还有其它隐情?那颗一闪而逝的帝星,究竟是来自上天界,还是……天征府? “四弟啊,可不能这么放纵下去了。”星圣女默默提醒,擦去星位图,“明溪三番四次的护着天征府当真没有问题?你该不会也相信坊间那些流言蜚语吧?那些事情传的神乎其神的,明溪却刻意不去理会,这分明是故意想借流言掩饰真正的原因吧……” 关于太子有断袖之癖的流言,天权帝其实一早就知道,只是从来没有管问过而已。 八年前天征府灭门案至今仍是疑点重重,禁军暗部调查多年,最终只能把全部责任推给了灵凤族的凤姬,反正也没人能找到她,这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想来,能引得百灵之首亲自现身,天征府肯定是有大问题的吧? “哎,阿姊教训的是。”天权帝微微思考,“是该好好调查一下天征府了……” 话音未落,摘星楼的门被人推开,高成川大步走入,毫不客气的找个了椅子坐下,他将炎帝剑放在手边,沉吟道:“陛下私自召见老臣,终于是打算调查天征府了吗?” “高总督都听见了吧。”天权帝并不意外,高成川冷哼一声,“老臣跟了您五十多年了,也一早就跟您提过这些事情,只是您一直都不放在心上,今天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想起老臣了吗?” “高总督这是在责怪我呢。”天权帝无奈,他的继位之路可以说是一波三折,在没有遇到温仪之前,他就和自己的大哥太子明禄针锋相对,两人也时常会起冲突,而当年的禁军总督高成川正是自己这一派最大的支持者,后来他在泣雪高原遇险,对神守温仪一见钟情,在他不惜放弃皇位也要迎娶她的时候,高总督气的大病一场,险些告老辞官! 后来,他如愿以偿的迎娶温仪为妻,万万没想到妻子依旧被帝都皇贵们看不起,经常遭到言语攻击,更有甚者暗中下套,试图逼她主动离开皇城。 那一年的四皇子或许真的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重新找到高成川,一起计划了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杀兄弑父,终于自己坐上了飞垣的王位。 在那之后,高家的地位如日中天,甚至明目张胆的将禁军改成了世袭制,和公孙世家、叶庄一起,并称三大权贵。 高成川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看着天权帝长大的,这个人真正的改变其实是从温仪皇后去世后才开始,在那之前,即使是篡位夺取也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把您的所有目的说明吧。”高成川沉了口气,目光转向星圣女,又道,“这位也该以真面目示人了吧?” “呵……”星圣女揭下面具,脱下法袍,高成川一惊,那身紫色宫衣,绣着凤凰图腾,那分明是皇家女子的图腾! “哦……你该不会是……”他顿时就明白过来,仍是不可置信的质问,星圣女抬起头,明明面容全毁却依然让人感觉到有渗人的笑意,黑猫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不错,我正是总督大人心里想的那个人,承蒙四弟还念着我是他阿姊,我从缚王水狱死里逃生之后就进入了祭星宫,为了掩人耳目,一直以星圣女的身份示人,并对外假意是个傀儡人。” “哦……”高成川意外不已,叹道,“难怪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长公主的消息,原来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过长公主这时候表明身份,甚至主动要求调查天征府,老臣倒是很好奇这其中缘由?” 高成川眯起眼睛,星圣女摸着自己的脸,冷笑:“这其中缘由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巧了,军阁主有位同门恰好跟我有些渊源,这位同门如今又恰好在飞垣境内。” 黑猫忽然跳到高成川的膝盖上,用爪子拍了拍他的手,高成川疑惑的看着黑猫那双圆滚滚的绿眼睛,不知为何有几分惊悚。 “这猫的眼睛是假的。”星圣女得意洋洋,“当年我被那人骗走了皇权象征‘沉月’,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一点手脚都不做吧?沉月上有我留下的术法,那是皇家的秘术,没人能轻易发现,而我一直都知道它的下落……” “那你为何不说?”高成川惊讶的追问,“只要你说出实情,以你帝国长公主的身份,不至于受到如此刑罚!” “我说了你们就能找回来吗?”星圣女反问了一句,高成川识趣的闭了嘴,星圣女接着道,“你们有谁能有把握把沉月从迦兰王手上夺回来?或者从昆仑山夺回来?我就是不能让你们插手,他把我骗的这么惨,除了我没有人能报复他!所以我不说,就算缚王水狱用砍掉我的双手双足,就算他们用毒虫咬毁我的脸我都不能说!因为我要……亲自报复他!” 高成川用余光瞥了一眼天权帝,果然那个人也和自己一样,被这样恶毒的语气惊了一下。 “我在等机会,我进入祭星宫后,就一直在钻研占星之术,星象显示,我终会有报复成功的那一日,哈哈,哈哈哈哈!”星圣女残破的面庞让人作呕,此时更显疯狂,黑猫受到主人情绪的影响,甚至在原地踮起脚打转,“四弟你知道吗?夜王找到你的那一天,他带着迦兰王……哈哈哈,带着凤九卿回到帝都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星象所示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他认出了我,我当时吓坏了,生怕被他看出来我是装的傀儡人,还好,还好他竟然没有发现。” 天权帝嘴唇微动,还是没有说话。 “夜王……”高成川明显更重视这两个字,天权帝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星圣女的情绪很激动,颤抖的道:“果然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沉月回到了飞垣境内,它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上,这个女人恰好就是军阁主萧千夜的同门,她是凤九卿的女儿,叫云潇。” “军阁主并没有汇报这件事吧?”高成川听出了端倪,天权帝点头,“确实,他汇报的东西半真不假,只是隐瞒了最重要的东西,原本我也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不过阿姊要是有什么其它想法的话,也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帮我报仇。”星圣女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怼回自己的四弟,“要不是现在你自己对天征府起了疑心,我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根本就不在乎,你从头到尾就只在乎温仪一个人而已!” “先皇后……难道还活着吗?”高成川意味深长的问,两人都没有直接回答,星圣女接着说道,“你要调查天征府,但是也不能太过铺张,否则以现在太子的势力,想要救他太简单了,明溪本来就有异心,万一弄巧成拙反而得不偿失,四弟,不如我来给你出个主意?” “阿姊直说无妨。”天权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女人的报复,总是搞的这么复杂,让他一时有了些许兴趣。 星圣女哆哆嗦嗦的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地图,铺在地上示意两人过来看:“军阁主不是要去泣雪高原吗?沉月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在离那不远的细雪谷,你们说要是细雪谷这个时候遭遇入侵,他萧千夜会不会去救呢?嘿嘿,想想就很有趣吧?” “倒是有些意思。”高成川看着她手指的地方,托腮道,“从泣雪高原去细雪谷,一定会路过冰川之森和冰河,军阁主要是在那里遭遇伏击失踪,合情合理。” “可他有天征鸟还有御剑术,他不会走地面去的。”天权帝默默提醒,星圣女早就想好了对策,“那若是地面上另有险情,他会见死不救吗?” “阿姊的意思是……”天权帝皱起眉头,他没想到这个长姐早已经做好了全部的计划,就在等他的命令而已,星圣女笑道,“伽罗境内的白虎、白狼、天马三只军团可全部都是陆地上的,陆地上出了状况,我不信他军阁主不下来!” “长公主说的有些道理,这些状况……就让暗部来负责吧。”高成川笑吟吟的接下话,女人这种东西啊,可真是温柔的利剑,不出则以,一出要命。 “高总督不愧是三朝元老,和您说话真是轻松。”长公主赞赏的夸了一句,忽然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道,“萧千夜你们带走,不过那个女人你们得留给我!我倒要看看凤九卿那种对妻子有情有义,对我薄情寡义的人,这次会不会来救自己的女儿,哈哈哈哈哈……” 高成川这次没有理会星圣女的疯笑,只是担心的道:“说起来,军阁主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兄长吗?要调查天征府,那个人是不是也该一起?他卸任之后跑到哪里去了,好像不在天域城里吧?” “确实,他还是当年灭门案唯一的幸存者,是有必要一起查了。”想起那个人,天权帝忽的打了个寒噤,正色道,“祭星宫是不是从来就没观测到过萧奕白的星位?他甚至也不曾进入过帝都的学堂,倒是挺不起眼的一个人。” “不起眼?”高成川冷声提醒,“陛下可别忘了,太子殿下那些流言蜚语是怎么来的了。” “一个一个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星圣女倒是无所谓,劝道,“等你们抓了萧千夜,他难道不会出手救自己的亲弟弟?到时候一网打尽,还省时省力了。” 天权帝揉着脑袋,冥冥之中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个人或许才是最为棘手的一个。 高成川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暗暗提醒道:“在此之前,陛下和长公主是不是该先向老臣说明夜王和先皇后的事?” “也对,是该告诉您了,阿姊,劳烦开镜吧。”天权帝取出玉面神镜抵给星圣女,赫然收敛了语气,“阿姊,我知道你复仇心切,但今日所说的一切都不可以让凤九卿知道,你明白吗?” “那是当然,我也不是当年那个蠢货了。”星圣女接过神镜,叩头。 神镜里流光四溢,一扇门浮现。 “高总督,请。”天权帝率先站起来,高成川忍住惊讶,紧随着他走进那个未知的镜中世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出征 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起的时候,萧千夜已经来到外城烽火台,这回胧月郡主算准了时间,一早就在那等着了。 副将暮云看着明明伤还没好就已经精心打扮的胧月郡主,忍不住想笑,戳了戳身边的上司:“少阁主,郡主对您其实真的蛮好的,可惜年龄差了些,若是再长个几岁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您考虑一下也是不错的嘛。” “瞎说什么呢?”萧千夜无奈的打断下属的碎碎念,胧月红着脸凑过来,递给他一个精致的锦囊,小声念叨,“我听说这次伽罗是有异族人叛乱,泣雪高原那块地又是以前白教的总坛,好像一直以来就不是很太平的样子,所以我昨晚上瞒着家里人,偷偷去找师父给你求了个平安符,你带上吧,很小的不碍事。” 萧千夜知道郡主只是好意,也就没有拒绝直接收下了:“谢谢你了,三郡主。” “你、你又不喊我名字了……”胧月撇撇嘴,不开心,暮云轻咳了一声,赶紧推了推自己的上司,萧千夜无奈,只得接着说道,“谢谢你了,胧月。” “不用谢!”三郡主立马就恢复了常态,忽然有些顽皮的笑开了花。 他顿了顿,提醒道:“你也不要再乱跑了,这些日子好好养伤,别再让王爷担心了。” 胧月眨眨眼睛:“我不要我爹担心,你、你担心我就好啦!不过我就是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阿姝姐姐……”提起五公主,胧月郡主眼睛一红,情绪大起大落的:“阿姝姐姐已经回公主府了,她连我都不见,她一定是在怪我,我不该怂恿她去看秋选的,千夜,阿姝姐姐其实、其实……其实很喜欢你的。” 她小心的抬眼,看见副将暮云已经尴尬的别过脸去,又道:“虽然我不想阿姝姐姐和我抢,但是现在我觉得我该告诉你,阿姝姐姐害羞,好几次远远的看你回来又不敢上去搭话,现在她双腿没了,你、你不要嫌弃她好不好?” “小孩子懂什么?”暮云拉开了三郡主,连使眼色,胧月急了,拉着萧千夜,“我不是要你怎么样啦!你下次回来去看看她嘛……” “我知道了。”萧千夜出乎意料的点点头,无论怎么说,明姝公主此次被迫截肢,是他失手所致,亲自登门致歉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想起五公主在丹真宫内的那一番举动,萧千夜又不由得有些担心。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公主府看看阿姝姐姐。”胧月趁热打铁又说了一句,接着就被暮云提着衣领拎下了烽火台。 天征鸟张开羽翼,萧千夜跳上鸟背,随后,白色巨鸟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腾空而起。 “哇!”胧月郡主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口,其实天征鸟的羽翼是半透明的白色,可以透出明媚的光线,但是它的羽毛非常尖锐,如果它在飞行的时候高速掠过,单凭羽毛就能切开高大的树木! 天征鸟不是飞垣的鸟类,是他师门赠与,后来才以军阁主所在的天征府命名“天征鸟”。 “要是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也想去中原那个叫昆仑的地方看看呢。”胧月郡主羡慕的说着,暮云笑了笑,没有回话,天权帝是不允许私自渡海的,除了一些有特许的商队,飞垣上的人们想要去中原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对中原而言,飞垣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土地,这里有他们闻所未闻的特殊种族,还有各类奇珍异宝,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但是对飞垣的百姓而言,一海之隔的中原大陆不也一样是令人向往,光怪陆离? 只有未知,才会引人向往。 天征鸟飞入云端,往南方的大雪原飞去,在确认不会被祭星宫捕捉到自己的踪迹之后,萧千夜才谨慎的取出了怀中的家徽。 穷奇的蓝眼睛发出亮光,在他眼前折射出一道光镜。 镜的另一边,云潇坐在轮椅上,萧奕白正推着她在细雪谷后院中帮着整理药材,几日不见,她的气色好了很多,也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萧奕白把光镜放在石桌上,问道:“你已经出发了吧,多久能到?” “两日左右吧。”萧千夜略微估算了一下,伽罗是面积最大四大境之一,其中大多数土地都是雪原和冰川,村庄部落零星分布,没有人口密集的大都市,甚至这里的百姓也常年居住在雪谷中,虽然伽罗全境的人口分散,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信奉白教,即使白教早已经覆灭八年,每年都还会有狂热的教徒冲进泣雪高原上的千机宫,和驻守的白虎军团发生冲突。 信仰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为什么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平穷富贵,都对白教如此忠诚呢? 萧千夜完全理解不了,在他看来,那个空荡荡的千机宫和帝都城内的华丽宫殿根本也就没有区别。 “两日呀,嗯,我现在去接你也差不多要这点时间。”萧奕白打断他的思绪,扭头对云潇说道,“我得走了,你就先留在细雪谷吧,青魅剑可是千万不能再用了。” 没等云潇开口,光镜里出现一张陌生的脸,好奇的用手摸着。 “喂,别乱碰。”萧奕白低声制止,那女子也是身着干练的白麻短衣,腰上挂着两个放满药罐工具的布兜子,不快的嘟嘟嘴,“你在这白吃白喝这么多天,我碰一下怎么了?” “玉絮,你可别碰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谷主揣着烟杆子,笑吟吟的打了一下她的手背,“这家伙不知道学的什么邪术呢!你离他远点,别中邪。” “啧啧,邪术呀!”玉絮连忙嫌弃的走开了几步,细雪谷主望着光镜里的萧千夜,调侃道,“军阁主该不会也要来吧?顺便把她的诊金结一下呗。” “他不来。”萧奕白瞥了一眼弟弟,忍着笑,“我都问过他要不要绕个弯过来了,他自己说的不来,谷主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玉絮又凑上前来,一把揽住云潇的肩膀,故意对着镜中的萧千夜不怀好意的嘻嘻笑起:“咦,军阁主这都不来呀?我跟你说啊,这姑娘的身体可真奇怪,她病发起来差一口就咽气了,这恢复起来也是特别的快,前几天连床都下不了,今天就能帮着整理药材了,可说不准明天一口气没提上来,人又没了……” “呸呸呸,乌鸦嘴,怎么说话的!”细雪谷主连忙一脚踹走了玉絮,尴尬的咳了几声,“死丫头,让你来内谷学习,不是让你来耍嘴皮子的,哪有大夫这么和病人说话的?” 云潇捂着嘴,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反倒觉得着姑娘性情直率可爱。 “姑姑啊,我是来跟您学医术的,可您不能一上来就……就给来个这么难的啊!”玉絮嘟着嘴抱怨着,“要不您还是给我换个病人吧,她、她我可不敢治。” “咳咳。”萧奕白尴尬的打断了姑侄两的对话,瞥了眼萧千夜,小心的问道,“谷主,您该不会是在给玉絮姑娘练手吧?您的诊费可不低,这……不好吧?” “哪有,哪有。”细雪谷主瞪了一眼自己的侄女,故作镇定的抽了口烟,“她的情况我都是亲自盯着的呢,要不然能好的这么快?只是刚好玉絮过来学习,又遇上这种百年……不对,千年万年不遇的病例,我自然要让她跟着打打下手,毕竟为医者就得多学,多看,多问,多练,这样长年累月才能有所成。” “玉絮姑娘这么年轻将来一定有所成。”云潇怕他心有顾虑,连忙跟着应和,“这几日都是玉絮姑娘在照顾我呢,她人心细又有耐心,对我可好了。” 玉絮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这女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跟真的一样,不露声色的就骗过了军阁主和萧奕白。 云潇这才抬起眼睛,冲玉絮眨了眨。 “啊对!”玉絮只得尴尬的承认下来,自己平时做事大手大脚的,连姑姑都说她不是个学医的料,要不是出身雪城没办法,她是打死也不愿意当个大夫的。 她的名字也柔柔弱弱的,家里的长辈希望她做个慈悲为怀,拯救苍生的医者,特意选了这个文气的名字给她,其实她自己一点也不喜欢,倒是对武学剑术更有兴趣,私底下还曾到处寻找剑谱有模有样的比划几下,这次来到细雪谷见习,她就发现这个叫云潇的女人带着一把灵力逼人的青色长剑,那剑在夜里散发着淡淡的白光,甚是惊艳! 她就是被那一柄剑吸引了目光,才会主动挑了她来照顾,万万没想到这一挑就挑了个最棘手的,她是凤姬大人亲自送来的,混血灵凤族。 等她想后悔的时候,云潇几度病危,逼着她不得不运用自己的全部知识,拼了命配合姑姑来医治,万幸的是,云潇好转的也特别快,照这情况下去,最多三天就能自己下地走路了。 萧千夜其实知道云潇只是故意这么说的,光镜里那个叫玉絮的女子一看就是大大咧咧的,怎么可能真的能照顾好她,但是他也不好言明,只得顺着话接道:“阿潇,我此去伽罗可能需要花费点时间,况且马上就是中元节,每年这个时候白教总坛那都不太平,你就先安心留在细雪谷养病,等我处理完这次的事情,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带你回帝都。” “咦,带回帝都吗?”玉絮忍不住插嘴,“军阁主带女人回去,可是要引起轰动的。” 细雪谷主一把把她拎了回来,指了指旁边还没整理好的药草,没好气的道:“死丫头你就别在那凑热闹了,他早晚是要成家的,有什么轰动的?有功夫管这些还不如先去干活,这么大个人了学了这么多年医,连几个药草都还弄错!” 玉絮最怕姑姑唠叨,赶忙灰溜溜的走了。 萧奕白干咳了一声,皱眉提醒:“带回帝都会不会太危险了……” 萧千夜没有回话,他会这么说其实也仅仅只是为了安慰云潇而已,他不仅不能带她回帝都,反而应该尽快想办法把她送回昆仑去! 可他不能这么说,这个师妹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 “先处理好伽罗再说这些吧。”他默默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按照白教的习俗,每年中元节的时候,信徒会在去往千机宫的道路上点天灯,总坛内的雪湖会在这一天引出地下冰河之水,所以又被成为‘雪湖祭’,虽然白教从八年前就一直被白虎军团占领,但是每一年的雪湖祭仍是屡禁不止,闹事的也特别多,今年你卸职,那些疯教徒又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我卸职了你亲自盯着,他们就更不敢闹事了。”萧奕白叹了口气,根本不担心。 弟弟萧千夜是在周围四大境来回巡逻的,他不一定每年都能在中元节的时候恰好停留伽罗,但只要他在,闹事的情况就会收敛很多。 云潇忍不住问道:“是和中原的中元节一样吗?” “嗯,差不多吧。”萧奕白点点头,“确切来说,好像就是从中原那边传过来的习俗,而且飞垣这么大也只有伽罗人信这个,你要是在天域城烧个纸钱放个荷灯,肯定会被禁军的驻都部队赶出来的。” “邪教都喜欢玩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萧千夜厌恶的直皱眉,中元节,又叫七月半,据说那一天是鬼门大开的日子,逝去的亲人会离开冥界,有主的鬼会找到回家的路,没主的鬼就会在人间游荡徘徊,中原人会在这一天祭祀先祖,点荷灯为亡魂照路,一些道观法师也会举行仪式,为亡魂超度。 中元节传到飞垣之后,对此最为重视的无疑就是伽罗白教,千机宫后有一个圆月形的人工湖,常年干涸无水,只有在这一天,会由教主亲自开启湖下机关,引冰河源头的水流入湖,并在湖上点起荷灯,俗称“雪湖祭”。 虽然雪湖祭早就名存实亡,但是每年这个时候,通往千机宫的道路两侧仍然信徒冒险点起的天灯,渴求那个早就被帝都踏平的宗教能保佑他们平安。 一个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宗教,拿什么来保护它的信徒? 他其实也是见过那些疯狂的信徒的,他们会不顾风雪,虔诚的徒步来到泣雪高原,将自己亲手制作的、写满心愿的天灯悬挂在山边,然后三步一叩首,一直这样走到一处名为“登仙道”的地方,这里能依稀的看见雪原什么,就在此时,外头急冲冲跑进来又跑进来一个大夫,边跑边喊:“谷主,外谷来了好多病人,全是缺胳膊少腿半死不活的,您快去看看还能不能救吧!” “这么严重?”细雪谷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嘀咕着,“这年头国泰民安的又不打战,怎么还有缺胳膊少腿的……” “您快去吧,二十多个呢!”大夫催促了一句,谷主也顾不上再念叨,一把抓住玉絮,“你也一起帮忙。” 萧奕白神色瞬息万变,显然被这忽如其来的病患吸引了注意力。 “我去看看,你快去接千夜。”云潇拉住他的衣袖,自然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低道,“你放心。” 云潇扶着把手站起来,她的步伐其实还不是特别稳健。 “这个……你先用着。”萧奕白似乎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忽然开口拦住她,袖间风色长剑落入掌中,“青魅剑是昆仑的剑灵,它特殊的灵力会吸引祭星宫的注意,这是我的风神,你先用着。” “风神……”云潇惊讶的触摸他掌间的长剑,竟然真的有一种寒风一样的力量在指尖游走。 “我来不及教你怎么用了,但是你是昆仑的弟子,应该自己能掌握。”萧奕白将风神交给她,唇角有了一丝笑意——他对云潇一点也不了解,这又是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信任啊? “告辞了。”随后,萧奕白大步走出后院,在细雪谷外,一只白虎已经在等他。 他跨上白虎,命令:“回千机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控魂之术 细雪谷外围其实是一处露天的平地,按照病患的不同简单的搭建着几个棚子,很多女医者来回穿梭其中,认真的照顾每一个病人,同样引出地热,温度适中,是个极佳的疗养之处。 云潇小心的靠过去,此时中央的空地上平放着二十多个昏迷不醒的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伽罗的本地人,只是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故,他们有的断手,有的断腿都是重伤昏迷的状态。 细雪谷主蹲在一个伤者面前仔细检查,揭开血淋淋的衣襟,只见那人整个胸膛凹陷,肋骨断了几根穿出了皮肤!她忍住惊讶,轻轻按了按他的伤处,只感觉皮肤软塌,像一滩烂泥。 她不动声色的继续检查,用手掌摸了摸伤员的喉间,好像还有断断续续的气,明明心脏都不跳了,怎么还有口气? “姑姑……”玉絮哪见过这种情况,吓的面容惨白,连忙紧张的挤到谷主身边,哆哆嗦嗦的道:“这、这怎么办啊?他们死了没?” 细雪谷主没有理会自己的侄女,冲着一同前来的,唯一还保持着情绪的那个中年男子问道:“他们都是你的族人吗?这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是谁把他们伤成这样的?” 那男子靠着谷内的一棵树坐着,头上缠着几层厚厚的绑带,他皮肤黝黑,看起来上了年纪,精神气色也不太好,几个大夫还在给他受伤的上身涂药,听到谷主发问,男子赶忙坐着了身体,回道:“我们是雪莱村的,村子位于伽罗和阳川边境的荒地上,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要从那里往东冥迁徙,等开了春再回去,我们村……雪莱村很穷,荒地人的死活也根本没人在意,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现在是秋季了,如果现在不走,等到了冬天没有粮食大家都要饿死,我是村长,我按照村里的惯例把所有的食物留给了走不动的老人和孩子,带着能走的动人穿越泣雪高原,然后走到冰川之森的时候……” 话到这里,村长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的厉害,双目惊恐的失去焦点,身边的几个大夫连忙按住他,生怕他情绪激动再度弄破自己的伤口,他缓了好一会,语气也带上了哭腔:“森林里面有……有怪物啊!那条路我们走了几十年了,闭着眼睛都不可能迷路的!可是那天、那天我们迷路了,怎么都走不出去,到了晚上,冰川下面传来哭声,冰面开始裂开了!” 村长一把抓住一个大夫的手,瞬间就在她手臂上掐出一个深深的印字,惊恐的道:“冰下面有好多尸体,他们力大无穷,徒手就能撕碎人的身体!还吃人肉!好多跑不动的人都被它们抓住了……我们想回去救人啊,可是尸体越来越多,到最后连年轻力壮的男人都撑不住了,就现在这里的二十多个人,已经是全部了……” “尸体?”玉絮惊讶的捂住嘴,细雪谷主也是头皮发麻,接着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从冰川之森来细雪谷,还得要穿过冰河吧?” “对对,冰河!”村长这才回想起来,补充了一句,“我们和无头苍蝇一样在森林里乱窜,开始还有五十多个人,走着走着人就越来越少,我都没看清楚消失的人都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就穿过了整个森林,等到天再亮的时候,冰河已经近在眼前了,我们逃了一晚上,看见冰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冲过去找水喝,然后那些尸体就不敢追了,又转身回到森林里去了。” “尸体还在森林里吗?”玉絮赶紧问了一句,全身竖起了鸡皮疙瘩,冰川之森距离细雪谷并不远,那些尸体会不会也袭击细雪谷啊? “还在,还在的。”村长喘着粗气,惊恐的望向谷口,细雪谷外谷是常年对外开放的,由于雪城受到帝都的管制不会为异族人和荒地人看病,细雪谷就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这里面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如果那些怪物杀进来,那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他们无疑又是死路一条啊! “姑、姑姑啊,要不我们去内谷躲一躲吧……”玉絮带着哭腔小声的建议,只见谷主面色一沉,骂道,“不行,那些怪物连冰河都过不了,怎么可能来细雪谷?你快再去拿些止血药过来,先给这些人包扎。” “哦。”玉絮虽然不满姑姑的说辞,也只能听话,她一转身,看见云潇在角落里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你来干什么呀!”玉絮偷偷摸了过去,暗搓搓的指了指姑姑,“我这姑姑可是个暴脾气,你可别被她看见了又要挨一顿骂。” 云潇显然知道谷主的脾气,拽着她躲了起来,拉着玉絮小声问道:“我刚刚听见那人说森林里有什么尸体?” “你不会对这个有兴趣吧?”玉絮奇怪的看着她,“你们中原人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连那个什么中元鬼节都是你们中原传过来的,搞的每年泣雪高原、冰川之森还有冰河附近都围着一堆古怪的人,又是烧纸又是放灯,阴森森的可吓人了,哎呀,算算时间又要到鬼节了吧?那些尸体该不会就是被你们的鬼节引来的吧?” 云潇尴尬的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中原的那些传统,玉絮喋喋不休的继续抱怨:“你你你,你可千万别对那些尸体有想法!你老实在内谷呆着就好了,内谷有霜天凤凰保护,肯定不会有事的。” “内谷为什么不让病人进呢?”云潇不解的问她,玉絮嘴里嘀嘀咕咕的,绞着手指,白了她一眼,“都说了内谷是三圣灵之一霜天凤凰的故里,自然是不能轻易让外人进来,细雪谷治病救人全靠大家的善心,雪城不收的病人全都跑来这里了,谷里的大夫就那么几个人,大多数是姑姑救下来的孤儿,自己亲手教带出来的徒弟,她们每天忙得不得了,来的病人也基本都是穷人,诊金也收的少……” 玉絮吐吐舌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不是收的少,是想收人家也没钱,又不能见死不救……你、你不一样的啊,反正军阁主也不会付不起诊金,姑姑多收一点,就能让大家过的好一点。” 云潇假装正经的套话,道:“那你收我这么多诊金,总得告诉我这细雪谷究竟是什么来头吧?” “就是霜天凤凰的故里啊!”玉絮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这个时候问这些做什么。 云潇蹙起眉头,探着脑袋望向雪莱村的伤病们,总觉得这些人身上有些不对劲。 这几天她曾经翻过飞垣的地图,泣雪高原面积非常大,整整占据了伽罗的一半,据说坠天之前的雪原和冰川其实是一体的,由于地基被破坏,才导致冰川之森从泣雪高原脱落,形成了近六百米的高度落差,而冰河的源头是在冰川之森,它是逆流六百米的高度爬上了雪原,蜿蜒流过整个伽罗! 细雪谷位于伽罗、东冥的交界处,甚至离帝都天域城也不算太远,二十里外就是飞垣三大城之一的“雪城”,雪莱村的村民如果是徒步去东冥过冬的话,他们起码也得是在一个月前出发,这样才能在秋季到来时走到森林,如果不出意外,他们需要至少三天才能穿过冰川之森到达冰河,再算上渡河的时间,无论如何不可能这么快到达细雪谷才对! 这一群伤患看起来都无法自己行动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村长要怎么带着他们跑来求医,可如果不是老村长所为,那他背后“暗中相助”的会是谁? 云潇暗暗思索着,萧奕白曾经说过沉月上面附带着来自皇室的追踪术,如果对方的目的仅仅是自己的话,那么她至少是足以自保的,可如果对方的目的是细雪谷,那要保护内谷手无寸铁的大夫们,着实还是有些困难。 她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细雪谷主已经看见了两人,边走边道:“云姑娘怎么出来了?谷里人手不够,姑娘能否也来搭个手?” “啊?姑姑……”玉絮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回事?这个暴脾气的姑姑不仅没骂她,还让她过去帮忙? “嗯,正好我在昆仑的时候也和青丘师叔学过一些医术。”云潇听出了谷主的言外话,连忙应下来跟着她走过去,玉絮不敢多话,只好硬着头皮一起。 老村长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云潇,喉咙里咕噜噜的像是有话说不出。 云潇瞥了一眼老村长,心下一沉——他的气息其实隐约有点不太对劲,看得她全身不舒服。 “云姑娘,先来帮我救这个,这个伤的最重。”谷主不动声色的把她拉过去,她面前的草席上躺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年轻男子,微微张着嘴,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谷主示意几个助手拉起了屏风,轻道:“云姑娘,不瞒你说,我简单检查了一下这二十几个伤员,他们的心跳都已经没了,但是喉间一直有气,我行医四十多年了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啊!坦白说……我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活还是死了。” “没心跳了?”云潇惊了一下,她小心的把手放在这个人的心口,忽然掌下“噗嗤”一下,灵凤之息炸起一串火光! “这……”谷主低呼出口,这时候伤员的眼睛赫然瞪得滚圆,但是双目无焦点,只剩眼白! “嘘……”云潇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谷主不能轻举妄动,其实灵凤之息是不受她控制的,方才那种奇怪的现象,无疑是自己对这个伤员的身体产生了抵触。 随后,以她脚尖为中心,荡起一阵微弱的剑风,剑阵悄无声息的结成,云潇惊了一下,轻轻碰了碰袖间的风剑,这次的剑阵是萧奕白给她的风神所结,灵力明显比青魅剑强了不少! “唔……”伤员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嘴巴一张一合,双手举起乱抓,身体开始痉挛扭曲。 细雪谷主熟练的抓住伤员的两只手,直接就按在了地上让他动弹不了分毫,紧张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昆仑的诛邪剑阵,可以镇住他身体里的东西。”云潇简单的解释了一句,风神落到掌间,风化的长剑看不出轮廓,云潇也只能凭感觉用剑锋割开了伤员的胸口,只见伤口处的血并没有涌出,而是像一滩血污般凝固在一起,细雪谷主这才变了脸色,赶忙用手捏了捏,惊道,“这血已经凝了,看颜色是早就死了几天了!” “心脏里有东西。”云潇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脚下的剑阵并不稳定,似乎有一另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和她抗衡,企图冲破诛邪剑阵。 “我来吧,你别勉强,帮我按住他的手就行。”细雪谷主看她面色一下子暗沉了下来,主动从腰上的布兜里拿出了柳叶刀,她一手熟练的伸入胸口,一把抓住心脏扯出了体外,另一手手起刀落,锋利的柳叶刀割破心脏。 果然心脏里钻出来一串灰白色的烟雾,云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灵凤之息再度燃烧,“噗”的一下就烧成了灰烬。 “哎呀!这个……”云潇连连挥手,这东西不受自己控制,她原想抓一只检查一下那烟雾到底是什么来头,没想到才碰到就被烧没了。 细雪谷主是不敢轻易碰那些邪晦之物的,只能问道:“云姑娘,那是什么啊?” “有点像中原控魂一类的术法。”云潇托着下巴思考,昆仑一派虽然是以剑术为主,但对于一些奇门术法也有不少书籍记载,传闻昆仑山下有一处雪谷,是西王母座下仙人所建,就尤其精通魂魄一脉的术法,据说他们有“控魂”、“封魂”、“炼魂”和“灭魂”四大分脉,可以将活人的魂魄取出,用特别的方法的炼制成小鬼为自己所用,这种术法极其残忍,所以练出来的小鬼也性格凶残,它们既可以附在物品上伤人于无形,也可以附在死人身上,让死人变成“活尸”! “控魂一类的术法?你、你是说这些人已经死了,然后被人控着魂魄找到了细雪谷?”细雪谷主听得头皮发麻,她所学的正统医学其实是非常反感这些神鬼说辞的,可这话从昆仑弟子口中说出来,又让她不得不信。 “不知道,可能只是类似的。”云潇摇摇头还不敢肯定,谷主一把拉住她,眼神有些恐怖,咬牙道,“肯定是的,现在祭星宫的大宫主就是专门研究这种邪术的!一定是祭星宫干的。” “祭星宫?”云潇一惊,连忙接话,“谷主是说三阁两宫的那个祭星宫?” “你是不知道啊,帝都对周围四大境管的可严了,尤其是伽罗和东冥……”细雪谷主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显得很反感又无可奈何,“伽罗崇拜宗教,东冥又信奉占星术,而细雪谷正好就在伽罗和东冥中间,从这往北走三十里,就是祭星宫安插在四大境的眼线‘司星台’,帝都每天都能透过这双眼睛盯着四大境,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派兵过来,哎……” 云潇暗暗吃惊,难怪来到飞垣前师兄就曾告诫她不能使用剑灵,原来真的是有这样的“眼睛”盯着! 细雪谷主低声骂着,愤愤不平的接道:“祭星宫的大宫主叫安钰,以前是大湮城太阳神殿的圣女,就是因为研究邪术被城主免了职驱逐出了阳川,没想到这人摇身一变深受天权帝的信任,现在还接掌了祭星宫,真的是荒唐!现在的帝都高层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你要不是凤姬大人亲自送来的,以你和军阁主的关系,我真的都不想救你!” 她抱怨的看了一眼云潇,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轻咳了几声:“不过,你、你算例外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凤姬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她开口了,这个人情细雪谷是必须要给的,云姑娘,我看你身上的灵凤之息好像对这种控魂术有点用,要不你挨个碰一下试试?” “我挨个碰一下他们不就全死了吗?”云潇赶忙摆手,提醒道,“这样不行只会打草惊蛇,谷主,您先假意把这二十几个人安放到一边,照常救治就好,然后把那老村长和他们隔开,最好再找些借口让谷里的大夫和病人都出去避避,等人都走了,您和玉絮姑娘就在内谷里别出来了……” “你、你怎么知道内谷……”谷主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又不好直说,云潇道,“内谷那么强的法阵护着我又不是感觉不到,如果只是远程控尸的话,力量是极其有限的,想破除内谷的法阵应该是不可能,在此期间我会去找找控魂术的施术者,若是能找到源头,活尸就会不攻自破,不成威胁。” “你去找?”细雪谷主倒吸一口寒气,连忙阻止,“姑奶奶你是不是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啊?你要是再发病一次没人能救你的!” “谷主不必担心我。”云潇笑了笑,张开手心,霜天雪在她掌间已经可以稳定的飘落,“我是昆仑的弟子,虽然也不是专修魂系的术法,但多少比你们懂一些,现在有霜天雪护着我,我不会再被灵凤之息烧死了……” “啧,不行!”谷主打断她的话,不等她开口再说什么,草席上的尸体“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张口就咬住了她的手臂! “谷主!”云潇立马按住了那具尸体,再看细雪谷主,她的脸上瞬间荡起一层死灰色,唇色发乌,她心下一沉,脱口:“是尸毒!” “嘘……”细雪谷主从腰间扯出绑带迅速裹住自己的伤口,又在上手臂用力系了一道,她勉强稳住身体,低道,“别、别张扬……内谷弟子有几十个呢,万一打草惊蛇,她们不会功夫来不及走的……云姑娘,先按你说的做吧。” 随后,她放下袖中遮住了自己的伤口,推开了屏风,故作无事的对几位弟子吩咐道:“红姐,你去、你去把东院的收拾一下,阿梅,阿珂你们帮着把这些人全部搬到东院去,他们伤的很重,需要特殊照顾的,玉絮,你先陪我会内谷取些药材。” 她一开口,几位大夫就同时察觉到了异常,互换了眼神,心照不宣的忙碌起来。 “云姑娘……外谷先麻烦你看着了……”细雪谷主的额头俨然渗出了冷汗,每多说一句话体力都在迅速流逝,云潇点点头,示意玉絮赶紧扶谷主进去。 一贯大大咧咧的玉絮此时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不敢声张,赶紧带着姑姑离开。 “大夫们都要去哪啊?她们不管我村民的死活了吗?”眼见着谷里的大夫纷纷起身要走,老村长按奈不住着急的问了一句,云潇连忙接下话,“他们一个个伤的这么重,自然是先换个舒服的地方,大夫们得先去准备床位和药材,您就放心吧,这里有我呢。” “你懂什么……”老村长嘀嘀咕咕的,云潇仔细看着他,脚下的剑阵不经意的扩大了范围。 她心里泛起了疑惑,剑阵里清晰的听见对方的心跳和呼吸,甚至体温也是正常的,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魂系术法的痕迹——还活着,这个老村长无疑是个活人。 一个活人带着一群“活尸”跑到细雪谷来求医?这不对劲吧?这个老村长一定有问题! “老人家您可别不信我。”云潇笑吟吟的走过去,收回了剑阵,在他面前蹲下来,“您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学了好几年医术的人。” “几年?”老村长噗嗤的一下不屑的笑了,摆摆手:“几年能有什么用啊?就雪城那些大夫,哪个不是先打个三十年下手才能自己才能出诊?你别看细雪谷主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起码也能做你奶奶了,你这小姑娘才学了几年就敢如此夸下海口,也不怕被人笑话!” “那您让我给您瞧瞧呗。”云潇好声好气的哀求,“反正您伤口的血也止住了,让我瞧瞧也不会更严重的,对吧?” “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你能瞧出来个什么!”老村长伸出手臂递给她,云潇装模作样的把着脉,指尖抽出了细若游丝的灵光,顺着手臂钻入了老村长的身体。 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就真的好像只是个受了重伤的老人家。 “怎么样?”老村长悻悻的催促了一句,“你倒是瞧出来了点什么没有?” “嗯……还真没有呢。”云潇松开手,抬头撞见老村长的眼睛,到口的话又赫然吞了回去——那双瞳孔中映出一个陌生的身影,仿佛在看着她。 “我就说了你这丫头只会嘴里逞强。”老村长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满意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先带您去东院休息吧。”云潇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假装无事发生,搀扶起他,“村民们一会也全部要挪过去,您在那边看着好放心。” “对对对!全村就剩他们了,就算残疾了也好过没命!”老村长这才焦急的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往东院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玉石俱焚 细雪谷内谷,玉絮扶着谷主还没走到后院,只见谷主脸上自眉心泛起一阵恐怖的青白,终于还是站立不稳靠着中央的梅树缓缓坐了下去。 “姑姑,姑姑您怎么了?您别吓我!”玉絮急的眼泪直流,直到现在才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的学习医术,关键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谷主缓了口气,掀起袖子解开了绑布,方才被活尸咬过的伤口乌黑黑的,浓稠的血浆像浆糊一样挤出来,她吓了一跳,脱口,“这……这是什么?” “是尸毒啊,你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谷主皱着眉,责备了侄女一句,摇头,“这毒散的太快了,方才外面那二十几个人,应该都是死于尸毒。” “死了?”玉絮捂着嘴,生怕自己叫出声,外头那二十几个伤员,全都是死人? 细雪谷主咬着牙,也无暇再顾及自己的伤势,她抓着玉絮的手,趁着自己神志还清醒,赶忙吩咐道:“你别管我了,等把那些人全部挪到东院之后,你就去把东院的阵法打开,先把他们困在里面!” “那您怎么办啊?”她来不及细细思考姑姑的话,愣愣的问了一声,细雪谷主披头就是一顿骂,“都说了让你别管我了,谷内弟子几十号人,你要是不能及时把法阵打开,大家都得没命!你……你现在就去,后谷霜天湖底,最左边的那个机关,左三圈右两圈,然后往下按三次,再向上提起来,记住了千万别弄反了。” “哦,我、我记住了!”玉絮不敢多说话,才准备走又犹豫的停了下来,支支吾吾的不敢看姑姑。 “你、你又怎么了?”细雪谷主眉头紧蹙,玉絮急的一跺脚,哭道,“在霜天湖底吗?可我……可我不会游泳啊!” 细雪谷主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骂这个不争气的侄女了,只是额头上的冷汗一阵接着一阵,头晕眼花的。 细雪谷是霜天凤凰的故里,曾经得到凤姬大人的帮助,才让一群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这里扎了根,凤姬带给了她们最初始的几本医书,希望她们能多学益善,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为了保护这群孤女不被人欺负,凤姬大人在临走前留下了两种法阵,一种以霜天凤凰为核心,引霜天雪保护内谷,栽植浇灌各类珍惜的药材,另一种则暗藏于外谷东院,一旦发生不可预测危机,她们会将祸端引入东院,东院是所有弟子心照不宣的暗号,只要谷主命令将特殊的病人挪入东院,那就意味着谷内将发生无法预测的危险。 但是那种术法是玉石俱焚之术,为了防止谷内弟子误碰,一直藏得很隐蔽,细雪谷建立这数百年来,也仅仅开启过一次,后来凤姬大人回来的时候重新修复了阵法,并将新的机关藏在了后谷霜天湖下。 内谷的几名大弟子都会学习潜息之术,甚至还会携带黑市惯用的“避水丸”,可是玉絮是才来的,自己都还没时间跟侄女提过这些事情! “你、你去把……去把你红姨喊来,让她……咳咳,咳咳……”一语未闭,细雪谷主一血乌血吐出,吓的玉絮慌了神,连忙帮忙拍着姑姑的背。 谷主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若游丝,黑血顺着脖子一路攀爬,眼见着就要覆盖到脸上。 “谷主!”云潇寻着声音匆忙掠入,一把抓住谷主受伤的手臂,伤口处已经开始腐烂,流出来的脓血发出阵阵恶臭,“快,快扶进屋里去,我去找外头的大夫……” “别!别浪费时间!”谷主连忙抓住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吐着气,“玉絮,把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告诉云姑娘,带她去霜天湖,别、别管我了!” “姑姑呀……”玉絮不敢忤逆姑姑的话,但她知道这时候走了姑姑只能是死路一条,云潇自然也清楚眼下的情况,她犹豫了分毫,突然摘下了手下的日轮,细雪谷主眼睛一亮,立马就猜到了她想做什么,她用力推开了云潇,喘道,“你别下那个戒指!那东西是救你命的……你是不知道那东西对凤姬大人有多重要!她肯给你,说明你对她更重要!我不要这个,你要是念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就赶紧去霜天湖,别再耽搁了!” 她明明连目光都开始涣散,说出来的话还是这般不由分说。 细雪谷能有今天,都是当年凤姬大人的恩惠,凤姬大人身体日渐衰弱,不得以只能依靠长久的自我封印来缓解痛苦,但是即使是这样,身体的恶化也还是远远超出了极限,细雪谷不惜封闭内谷违背医者仁心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在凤姬大人忽然来访之时能有足够的精力和物资为她治疗! 内谷极少收留病人,除去云潇这样的特例,只有一些罕见的异族人能进入内谷,历代谷主都会对那些濒临灭绝的罕见异族人格外照顾,因为凤姬大人是百灵之首,那些人无疑也是对她极其重要的人。 “好。”听出了她话里决然的语气,云潇心下一横,谷主焦急的催促着,眼里已经失去了光彩,嘴上念念叨叨的,“快去吧……谷内弟子几十个人呢,都是孤女……不能,不能让她们没有家……” “走。”云潇一把拉住哭哭啼啼的玉絮往后谷方向奔去,细雪谷其实是一处山谷,四面环山,最里面的山就是霜天凤凰的栖息地,霜天湖位于那座山的山脚下,是一个不规则的天然湖泊。 云潇和玉絮走到湖边上,伸手探水,它的湖面上撒了一层薄薄的细雪,但是并没有结冰,湖水平静如镜,不见一丝波澜。 飞垣上的三圣灵其实很少现身,基本也不会插手境内的事情,就如同此时对面的山安安静静,也完全看不见霜天凤凰的影子。 “怎么下去啊?”玉絮不解的问,小心的指了指霜天湖,“这湖不知道有多深呢,而且这么冰,上面还在下雪,人的体温是不能在这种水里呆太久的,会冻死的。” “我冻不死的,我下去就行了。”云潇接下话,解开外裳丢给她,“你在上头等我,别走开。” “哎,你、你自己小心点啊……”玉絮还想再说什么,云潇已经跳入了湖里,往湖底沉入。 她有灵凤之息护体,这几日也能基本掌握霜天雪,这点冰凉对她而言实在是不算什么,湖水很干净,既没有水草也没有鱼类,微弱的细光反而是从湖底照出来。 一路下潜到深处,云潇惊讶的发现自己踩在了一片镜面上,忍不住弯腰触摸。 “镜面”荡起一阵水纹,有一股汹涌的灵力自对面传来,透过湖底这个神秘的镜子,云潇赫然发现那是一片白骨铺洒的世界! 她惊讶的看着眼前,想再摸一摸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手心划过之处只有冰凉的湖水,镜中的景象仿佛只是另一个世界的倒影,只见白骨之路一直延伸,骨头上甚至已经盛开了不知名的白花。 在她目光所能及之处,一个火色的身影沉睡在白骨之中,她面容沉静,呼吸平稳。 那样的景象让她一时分了神,那女子火色的衣裙花瓣一样的铺洒在白骨之上,乌黑的长发又洒在火色衣裙之上,仿佛那个神秘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这样醒目的红、黑、白。 “凤姬……”云潇在心里默念,那个人分明就是将她带到细雪谷的百灵之首,凤姬! 就在此时,或许是受到灵凤之息的吸引,白骨中沉睡的女子赫然睁开了眼睛,火色的双眸望向虚无,凤姬沉了片刻,开口:“是你……你在哪里?” 云潇也想回话,但是她身处湖中无法发出声音。 对方似乎并看不见她,但是又能感觉到她的存在,继续问道:“是霜天的气息,你在霜天湖里?细雪谷出什么事了?” 她拼命的想告知凤姬细雪谷现在的处境,只能尝试不断的敲击镜面,水纹一波一波,凤姬微微皱眉,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并没有站起来,只是稍稍坐直了身体,翻开手掌,灵凤之火赫然燃起的一瞬间,霜天凤凰听到指引从后山中飞出,凤姬接道:“我现在无法离开,只能命霜天凤凰协助你们,你来到霜天湖多半是为了开启东院法阵,我送你过去吧。” 凤姬抬头的一瞬间,云潇惊讶的发现她的脸色惨白,非常憔悴。 不等她再看的仔细一点,湖中的水流开始变化,一会就将她推到了湖心法阵处,云潇紧张的伸出手,按照谷主的说法摸到最左边的那个齿轮,用力旋转,她紧咬着牙,发觉这个齿轮以人力其实非常难转动,需要将灵力附在上面带动。 “咔嚓”一声,湖底赫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就像是什么隐秘的机关被开启,水流瞬间变得湍急,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吸入湖底! 下一刻,有一双无形的手拖着她的身体,直接就将她送回了霜天湖边,云潇直勾勾的望着湖水,凤姬到底是在哪里?为什么自己能透过霜天湖看到她? “这么快!法阵打开了吗?”玉絮一把拉住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再看霜天湖,湖上卷起了旋涡,水流疯狂的往地底泄去。 霜天凤凰绕着湖面盘旋了几圈,往内谷方向飞去。 “嗯,我们也快回去看看。”来不及细想,云潇拧了拧身上的衣服,接过外衣披在身上,玉絮急道:“你快回去先换身衣服,谷内就算有地热,衣裳湿了也干不了的,你这样一会会着凉的……” “不要紧,一会自己就干了。”云潇甩甩头,将头发盘起来,也不管玉絮的疑惑,拉着她就往内谷回去。 再次回到后院里,谷主已经失去了意识,她靠在白梅树上,一张脸完全被死灰色覆盖,此时已经有回到内谷的大夫,却也只能束手无策的直掉眼泪。 云潇默不作声,只是狠狠的攥紧了手——大多数的尸毒是几乎无解的,因为这种毒蔓延的特别快,就算能救也必须非常的快,她们这一来一回起码半个时辰,谷主也早就过了能救命的关键时期。 “姑姑?姑姑?”玉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的伸出手想要把她叫醒,片刻之前姑姑还在骂自己呢,怎么就过了这么一会,她就这般安静的去了? “别碰!”身边的人连忙打开她的手,玉絮这才看清眼前人,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红姨,都怪我!都怪我平时不好好学医术,我要是再学的认真些,刚刚就能救姑姑了!都怪我,都怪我!” 红姨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云潇,终于开口问道:“外头那些活尸是冲着你来的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凤姬大人又是什么关系?” 云潇咬着唇,强忍着愤怒,低道:“如果她愿意认我,我应该……是她的妹妹,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一点用也没有,但是我一定会守住细雪谷……一定会守住谷主的家。” “喂,你要去干嘛?”眼见着她怒不可竭的往外冲去,红姨赶忙按住她,“我已经吩咐内谷弟子带着病患们先去雪城避难了,东院法阵是玉石俱焚之术,它会将里面的人困住一起埋入地底,此阵法波及巨大,内谷虽然有霜天雪护着但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赶紧带着玉絮也去雪城躲一躲吧。” “有一个人或许能逃出来,我得去看着。”云潇的眼睛雪亮,赫然就想起了方才老村长眼里那个陌生的身影,又道,“你们带着我的剑灵走,剑灵可以辟邪,就算路上有追过来的活尸也不敢轻易靠近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开,红姨和玉絮互望了一眼,知道此时留下了也只是碍事,红姨脱下了外套盖在谷主的身上,叹气:“阿鹤,你一生要强,最后还得豁了命保护这群孤女,我们不能带你一起走了,你放心,细雪谷不会就此覆灭的,我一定会带着她们回家的。” 玉絮忍着哭泣,给姑姑磕了三个头,又回屋取走了青魅剑。 “我们从后山走。”红姨瞥了一眼外谷,虽然心里担心的不得了,还是要故作镇定。 与此同时,东院被一股奇怪的法力层层包围,霜天凤凰落在院外的假山上,云潇大步上去,隔着厚厚的法阵,赫然听见里面传来的诡笑声。 “霜天,回来。”她莫名招手换回霜天凤凰,那只神鸟竟也心有灵犀的飞过来。 云潇默默闭眼,凤姬临走前曾经和她说过,若是想更好的控制体内爆发的灵凤之息,就必须将这只霜天凤凰养在身体里,以骨血为食,凤姬并未告知自己具体的方法,而眼下如果要对付来历不明的敌人,她就必须真的让霜天凤凰住进身体里,否则以她现在的身体,无疑会引起灵凤之息再度失控,烧死自己! “以骨血为食……”她默默念起凤姬的话,并指成刀割开自己的手心,又对着霜天凤凰展开手,“你若是愿意,就来到我身边。” 那句话仿佛有什么特殊的灵力,神鸟轻轻扑扇着翅膀,竟然落在了她的掌心。 即使霜天凤凰看上去和天征鸟差不多大小,但是此时站在她的手心里却轻的像一颗雪花,神鸟低下头轻轻碰了碰灵凤之血,忽然化成一团水雾,顺着掌心的伤口钻进了身体! 云潇只觉得体内一阵透骨的冰凉,来自霜天凤凰的冰雪之力和炽热的灵凤之息猛烈撞击! “唔……”她有些难受的按住自己胸口,就在此时,东院的法阵上浮出一张陌生的脸,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你就是老村长眼里的那个人吧?”云潇镇定了片刻,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脸,那脸一变,果真变成了老村长的脸,但是开口说话又是完全陌生的女音,“我本想引活尸入谷来个里应外合的,没想到你身上的灵凤之息那么厉害,我养的那些小鬼根本碰都碰不得,噗嗤一下就被烧死了,灵凤之息果真名不虚传。” “你知道灵凤之息,你是谁?”云潇惊了一下,不敢轻敌,对方摆了摆手,不屑的道,“我只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谁让你父亲曾今欺骗了人家呢?骗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说对不对?” 她没有说话,父辈的恩怨她知道的并不多,但这个人能知道她的身份,无疑是通过沉月上的追踪术! “你支走了细雪谷的人,倒是个善良的姑娘呢。”对方不紧不慢的叹着气,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毫不介意,“我的目的其实是你呀!你竟然还主动留下来,我是不是该夸你自命不凡呢?” “自命不凡不是夸人的话。”云潇冷冷的反驳,引得对方呵呵直笑,“也对啊,别介意嘛,我这人没什么文化,若是用了什么不合适的词汇,姑娘可千万别介意。” 她随即自顾自的叹了口气,目光紧盯着云潇:“还好我只是随便找个了替死鬼,否则可真要栽在这奇怪的法阵里了,哎,可惜了这老头子,好不容易从活尸手下捡了一条命,自以为找到了细雪谷就能活了,没想到千算万算,最后还是得死在东院这法阵里,真是遗憾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都做了什么?”云潇忍着怒火,冷静的逼问,对方赫然收敛了笑意,回道,“冰川之森下面有好多好多的尸体呢,我只不过稍加利用而已,那群雪莱村的村民恰好在我施法的时候闯了进来,新鲜的尸体不比那些冰冻了不知道多久的死尸好吗?我就索性把他们也变成了活尸,然后控制着那老村长往细雪谷去……” 对方忽然停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管云潇还在听着,又自言自语的道:“不过那条冰河倒是真的有几分奇怪啊,我的术法在渡过冰河的时候险些就失效了,还好人算不如天算,若不是术法突然失效,那老东西肯定骗不过谷主的眼睛吧?毕竟他进去细雪谷的时候,还真的是个活人呢!我是找了好一会才重新控制住他的。” “你的目的是我吗?”云潇抬起眼睛,正好对上法阵里那双虚无的双眸。 三十里外司星台上,祭星宫的沉隐法祝赫然感觉背后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那双眼睛里带着明明灭灭的凤火,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烧成灰烬。 “沉隐。”忽然,又是一个沉静的声音回荡起来,沉隐法祝慌忙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在方才那一刹那冷汗浸湿了衣领! 她连忙走向声音的来源,恭恭敬敬的打开法镜,镜中一个矮小的女人坐在高大华丽的靠椅上,一张孩童的脸庞透出些许邪肆,嬉笑着道:“你不是她的对手,依计划先把她困在细雪谷中就好,我两日后就到。” “是,宫主。”沉隐低声领命,法镜也暗了下去。 沉隐深吸了一口气,整个司星台微微晃动,与此同时,细雪谷外荡起暴风雪,瞬间就阻断了所有退路! “这是……”云潇不由得抬手遮住眼睛,忽如其来的飓风刮的她站立不稳,只能紧紧靠着假山稳住脚步。 沉隐法祝冷哼一声:“既然是宫主的命令,我也就不陪你多聊了,姑娘就安心在细雪谷等着……等着军阁主亲自来救你吧。” 千夜!云潇大惊失色,对方的目的不是她,是萧千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章:冰尸 天征鸟掠过大雪原的边缘,终于在白虎军团第四分队驻守的一处村寨里降落,按照惯例,他会在这里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继续赶往中心的千机宫。 天空如墨,繁星掺杂着绚丽的色泽,与皑皑雪原遥遥对望,雪原的夜风是冷酷的,像荆棘刮过皮肤,如饿狼哀嚎。 天征鸟在避风的村口收起了羽翼,闭目休憩,副将南靖迎上前,递过一身厚厚的冬衣给他,又指了指村子里的篝火,腼腆的道:“少阁主赶了一天的路,先在这里生火随便吃点吧。” “嗯,多谢。”萧千披上外衣,雪原的温度骤降,和帝都仿佛两个世界,篝火边的士兵也是刚刚换过岗正在吃饭,见他过来,连忙给他挪了个位置,递过一碗温热的茶水,爽朗的笑笑,“少阁主来了,村子里没什么好东西,您将就一下吧。” 他只感觉心里莫名的放松下来,接过茶水,火光在茶碗里摇摇晃晃,一点点温暖了僵硬的身体。 这一个多月以来,自己在北岸城紧张的追捕两个逃犯,之后又被明溪太子强拉入伙成了风魔,他在天权帝和太子之间来回周旋,早就已经身心俱疲。 或许只有在这种远离纷争的大雪原边缘上,坐在简陋的村寨里,一边看着广阔无垠的天空,一边喝一口暖身的热茶,才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吧? “少阁主,这几日气候有些反常,比往年要冷的多,您可别仗着自己有昆仑的御寒心法,就还穿着那身夏装在伽罗巡逻了。”南靖是自己抱着一坨干柴主动往篝火里面添,丝毫也没有白虎副将的架子,反而是毫不客气的责备他一句,然后又拿了一个空碗给他乘了些粥,递过去:“看气象今年的冬季是要提前到了,好多荒地的村民们都早早的往东冥那边迁徙过冬去了,剩下的那些老弱病残估摸着也是走不了,少阁主,今年恐怕要多分些粮食送过去了。” 萧千夜喝了口粥,眼里看着篝火,自然明白属下的言外之意,淡淡的道:“今年的粮食缺很多吗?” “是有点缺了。”南靖摸了摸脑袋,解释道,“北岸城本就是飞垣最大的港口贸易城市,此次遭受海啸之后,原本要送往伽罗的粮食大大减少,这其中还有不少在趁火打劫恶意抬价的,伽罗本来就没有大都市,都是些几千人几百人的小村落,这一涨价好多人就吃不起了,最近这一个月,我们已经接济了不少跑到军营里求粮食的百姓了,但是再继续下去,应该是不够的。” “哪些人在这时候抬价?你让小谢去处理就好了,镜阁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安排的。”萧千夜的眼里瞬间就充满了厌恶,放下手中的粥,顿时就没了胃口,粮食涨价这事其实也不归军阁管,要算也是镜阁的问题,但是镜阁历来就是个巨富商贾云集,嫌贫爱富的地方,普通百姓的死活他们哪里会在意分毫? “小谢前几日才拦截了一只商队,那商队是从陪都洛城往大湮城做生意的,开口就是斗米十两,后来被小谢强行征用了些,闹得还挺不愉快的。”南靖小声的提醒,为难的道,“小谢是洛城名门出身他们都敢如此肆无忌惮,要是换了别人指不定要起更大的冲突,少阁主,您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今年的冬天多拨点军粮下来?” 萧千夜没有接话,副将知道他为难,也不敢催促。 北岸城事件的影响其实是极其严重的,首当其冲的就是让镜阁的贸易受到严重的损失,如今各部都在缩减开支,想要这个时候多要点军粮接济百姓,无疑是难上加难。 但是伽罗又确实是一个极度依赖军阁接济的地方,这里的土地太荒凉了,冰川和雪原占据了伽罗的一大半,其实根本就不适合人长久的居住,但是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这里的百姓却对自己这片贫瘠的故土无比忠诚,他们会不厌其烦的每年秋季迁徙去东冥,然后等到开了春再迁回来,世代如此。 “南靖,你就别为难少阁主了。”身边的士兵博古笑嘻嘻的一把搂过自己的副将,看起来像兄弟一样亲切。 南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少阁主被停职的处分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个时候还想他多请些军粮,实在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不急,等我回去跟镜阁主谈谈吧。”萧千夜接了一句,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担心,若是以他从前和公孙晏的关系,这种要求几乎是想都不用想的,但是现在大家都在风魔这条船上,那个贵族公子无论如何也得答应下来吧? “您可别勉强!”博古倒是口无遮拦的说道,“帝都那些家伙巴不得粮食的价格再涨涨,他们能赚一笔是一笔!少阁主,我们倒是无所谓,自己省点吃的送到村寨里就好了,您可千万别去求那群人,他们不配!” “都快饿死了,还在乎配不配的?”萧千夜被他逗笑,无奈的摇摇头,这些人其实都是伽罗村寨出身的,他们保持着属于雪原特有的淳朴热情,一贯对他也不拘礼节。 “那、那也不行!”博古倔强的坳了一句,南靖连忙拍了他脑门,骂道,“就你话最多,吃饱了没?吃饱了去外头站岗去,傍晚白狼那边还特意派人过来提醒了你们,都盯紧些别出什么乱子。” “白狼?”萧千夜顿时提神,警惕的追问,“白狼那边发生什么异常了?” “嗯,事发突然,应该还没来得及跟您汇报吧。”南靖正襟危坐,赶忙解释道,“白狼第二队昨天晚上在冰川之森例行巡逻的时候,曾经听见森林里传出旅人的求救声,但是无论怎么寻找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直到今天凌晨时分,他们才发现森林里多了好多冰尸,尸体有的是才死的,有的像是已经冰冻了几百年,二队带了几具尸体回去研究了,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霍沧呢?”萧千夜感到事情有些蹊跷,追问白狼正将的情况,南靖道,“霍将当时领着一队在另一边巡逻,一南一北隔了不少路程,但是少将那块并没有其他异常。” 萧千夜默默思索起来,冰川之森是旅人去往东冥的必经之路,它恰好位于泣雪高原和冰河的中间,大多数人会选择南北两头靠近森林边缘的路,避开中央危险茂密的树林,那两条路都是被人走了几十年的,除非遇到极端恶劣的天气,通常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冰尸? 看他神色不对,南靖连忙又道:“少阁主,霍将知道您明天会到千机宫,应该会直接去那等您自己汇报具体的情况。” “嗯。”萧千夜点点头,忽然又想起来前不久圣月族偷袭千机宫的事,头皮一麻,“千机宫那边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谁在那守着?” “萧少将卸职之后,一直是小谢在守着,圣月族和往年那群妄图夺回千机宫的教徒一样,也是冲着冰封人去的。”南靖如实回答,冰封人是指白教曾经的大司命岑歌,他在八年前败于少阁主之手,被一剑冰封至今尚未解除,每年都会有疯狂的教徒想尽一切方法试图将冰封人救走,也多次和白虎军团产生冲突。 萧千夜皱着眉头,圣月族是太子殿下故意安排,为的就是找个借口让他将功赎罪而已,此时应该早就已经撤走了吧? 南靖并没看出来他眉宇间的异常,接着说道:“圣月族是最古老的异族人之一,这次萧少将卸职,他们是有备而来趁虚而入,真的是差一点就被得手了。” “哦?竟然还差点得手?”萧千夜暗暗摸了摸腰间的剑灵,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目光逐渐严肃,好在他们没真的得手,否则太子殿下特意安排他过来将功赎罪的任务,岂不是又要节外生枝?他其实一贯都不相信异族人,就算是勉强和凤姬达成了共识,这么多年的军阁生涯也让他无法真的对异族卸下防备。 南靖靠过来,挨着他的耳朵小声的说:“少阁主,我听小谢说起过,这次圣月族里头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的左眼里带着一朵红莲,似乎和传闻里和八年前逃走的白教教主有几分相似。” 萧千夜剑眉微扬,他奉命出征白教的时候,曾经见过当时的教主飞影,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是灵羽一族,她的两个大司命岑歌、岑青是兄妹,是祖夜族的人。 至今他都没想明白,教主飞影和大司命岑青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忽然失踪的。 如果按照异族人的血统来看,他们都是当初的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这群异族人果然还有其它目的,是想借着太子殿下给的机会,趁机救出大司命岑歌吗? 南靖也是疑惑不解,但他在思考另一个问题,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少阁主,大哥……为什么忽然离职了?” 萧千夜愣了一下,伽罗的驻守将士都喜欢喊萧奕白大哥,和他关系亲切如同真正的亲人,反而是自己和这个亲大哥之间,总有些莫名其妙的隔阂。 “哦。他呀……”萧千夜叹了口气,脑子转的飞快,随口就编了个理由,“他说呆腻了。” 南靖尴尬的啧啧舌,却对这样的说辞深信不疑——伽罗的确是个无聊的地方,除了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哪会有外人愿意留下。 就在这个刹那,雪地里忽然传来一声响,两人同时警觉的望向村口,篝火边的士兵也赫然严肃。 远远的走来一片黑影,肢体僵硬,发出咔嚓咔嚓如同机械的声响,萧千夜掌下剑灵赫然颤抖,提醒着主人危险逼近。 “你们都退下。”萧千夜大声命令,映着篝火,村口的人影越来越清晰,那些人皮肤黝黑脱水,眼睛瞪大只剩眼白,歪着的嘴扬起诡异的笑,走路的步伐摇摇晃晃,如同行尸走肉。 是冰尸!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不仅仅是冰川之森,连泣雪高原的边缘上都出现了冰尸! 萧千夜手持剑灵冲出,命令道:“南靖,你带着白虎四队分散去周围,不要让他们进入其他村寨。” “是!”南靖副将擦了把汗,冰尸不是活人,不懂术法的普通士兵对付冰尸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白虎军团不同于青鸟军团,只有队长以上级别才能配备白虎,此时第四队驻扎营地附近也仅有两只而已,但是这一块风势平稳,地形平坦,二十里范围内至少就有七八个村落! “别慌,我会很快追上你。”明显看出了属下在担心什么,萧千夜镇定自若的安慰了一句,掌下的剑气暴涨,抬手就切断了前排三具冰尸! “遵命!”南靖这才回过神,挥手命令,“四队长还在外换岗巡逻,博古,你去找到他,让他往南边去,其他人跟我走北面。” “明白!”先前的男人一蹦而起,揣着长矛就从旁边冲出了村寨,南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少阁主,剑灵的白光快到他目光跟不上,但是冰尸即使被拦腰斩断,上半身依然能张嘴撕咬,两只手漫无目的的乱抓,下半身自己撑着站起来,甚至还能继续往前走! 他感到一阵无名的恐惧,这样的景象是匪夷所思的,那些残肢断臂像有意识一样,不停的往少阁主身边围过去。 萧千夜也很快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天征鸟被声响惊醒,张开锐利的羽翼接住自己的主人,他从半空中往下俯视,发觉村口上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冰尸,然而等他再度转身望向村尾的位置,那里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 “南靖!”萧千夜忽然意识到冰尸仅仅只是冲着这里来的,连忙喊住了尚未走远的副将,“你带人从后面包抄过去,带上篝火,把这个村寨给我围起来,所有人都去,村子里不许留人!” 话音刚落,他竟然又跳下了鸟背,地上的断手断脚,甚至头颅手指感觉到他的气息,一点点靠近,萧千夜自然是不敢大意,只能以七转剑式不断击退,然而无论他的剑将那些死肉切的多碎,它们都能很快拼接在一起继续逼近。 萧千夜一路后退到篝火边缘,感觉火焰都快要烧到衣服的时候,冰尸才忌惮的停了下来。 果然……他暗暗松了口气,想起来曾在师门之时无意间听到的一些邪门术法,中原人信奉鬼神,尤其在南疆一带有很多驭尸之术,但是大多数的尸体都会惧怕火。 如今中元节将近,伽罗偏偏又是个对中原鬼神文化极其信仰的城市,这些冰尸该不会就是那些疯狂的教徒们弄巧成拙搞出来的东西吧? 不等他多想,南靖已经带着白虎第四队包抄到了冰尸的后面,村寨外围燃起熊熊的篝火,将所有冰尸全部驱逐了进来。 “少阁主!”外头传来南靖的喊声,“请您快点离开,火马上就要烧进去了!” 他吹了声口哨,天征鸟稳稳的降落,萧千夜跳上鸟背,神色冷漠的看着身边被火光扭曲的死肉,就这些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就妄图能伤到他吗? “少阁主!”看见他的身影完好无损的回到村外,南靖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懊恼的直跺脚,道,“可恶,驻扎营地里还剩了好多粮食的!就这么给这群冰尸陪葬太可惜了!” 四队长蒙砂也才从外面匆忙赶了回来,急道:“少阁主,南靖,你们怎么样?” “我们没事,就是可惜了那些粮食。”南靖嘀咕着,还是很不甘心,“外头还有吗?” 蒙砂连连摇头:“我在外头巡逻半天了都没看见有冰尸过来,这玩意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凭空出现?不可能的吧? 萧千夜暗暗吃惊,望着脚下的雪原,眼睛雪亮,赫然想起了凤姬曾经说过的话——血荼大阵是在泣雪高原开启的,这片古老宁静的土地下,掩埋了无数无辜死去的生命。 是有人故意操纵了那些尸体,袭击白虎第四军队,先前白狼军团汇报的,出现在冰川之森的冰尸应该也是一样。 不对……他随即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对方想袭击的不是白虎第四军队,而是他,萧千夜。 他不敢打草惊蛇连累下属,只见眼前的火光直冲云霄,将雪原的黑夜彻底照亮,烟雾中扩散弥漫出腐肉的焦臭味,让身边的几个下属同时捏住了鼻子。 剑灵仍然在颤抖,甚至比之前冰尸靠近的时候更为猛烈。 萧千夜仔细的看着熊熊升起的黑烟,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变成了凶兽独有的冰蓝色,而透过这双特别的眼睛,黑烟里那一张张诡异莫测的笑脸清晰可见,甚至还龇牙咧嘴的冲他做鬼脸! “南靖。”他忽然开口叫住身边的副将,指着那些鬼脸,问道,“那里有什么吗?” 南靖疑惑的顺着少阁主手指的方向望去,黑烟直上云霄,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恶臭,但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萧千夜默默观察着属下的脸色,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不动声色的命令道:“蒙砂,明天一早你带着白虎四队去找二队汇合,南靖,通知伽罗境内白虎、白狼、天马三支军团原地待命,暂停每日例行巡逻。” “是。”两名下属虽然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但都是毫不犹豫的领命。 “太晚了,就近找地方休息吧。”萧千夜的眼眸慢慢恢复了正常,声音却突然疲惫了下来,他捏了捏萧奕白留给他的家徽,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还有那只神秘的蚂蚁,萧奕白只是说驭虫术无法通过光镜追踪到他,但是应该是可以追踪到自己的一切行踪吧? 眼下他必须一切如常,任何的失误都将是万劫不复。 “距离这里最近的寨子是剌拉寨,也才四里路,军阁过去留宿的话村民是不会拒绝的。”蒙砂看着眼前被烧毁的驻扎营地,干笑着挠了挠脑袋,“要不就先去那里歇一晚吧,您明早还要赶去千机宫,不休息可撑不住的。” “也好。”萧千夜收回剑灵,他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歇了会又遇到冰尸袭击,此时早就是精疲力竭,他揉了揉眼睛,沉声道,“带路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剌拉寨 蒙砂牵过白虎,那是伽罗独有的灵兽,体型比正常的老虎整整大了三倍,通体雪白,只有额心带着一点朱红,白虎虽然并不算特别罕见,但是非常难驯服,驻守伽罗的六支白虎分队目前也仅有九只而已。 此时夜已经深了,寒风更为凛冽,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一个个拉紧了冬衣,冻的脸庞青紫。 “南靖,蒙砂,你们在前面领队,我来断后。”萧千夜看着冻的发抖的士兵,心里还是不放心身后已经被熊熊烈火包围的村子,他提着剑站在原地,“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就会跟上来,带好烟雾弹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蒙砂你先走,我留下陪少阁主。”南靖是牵着自己的白虎,绕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恳求,“让我留下吧,伽罗的地形我熟。” “也好。”萧千夜点点头,蒙砂翻身上白虎,挥了挥手往南方剌拉寨方向离开,南靖和他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火,从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时的还有被炸碎的肉块飞出来。 南靖弯腰捡起脚边烧的焦黑的腐肉,有点恶心,他在伽罗境内驻守八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 萧千夜从他手中接过那块腐肉揉了揉,即使被大火烧的外层焦黑,里边也还是寒冰一样冰冷。 “走吧,等到了剌拉寨,让人在村子周围也点上篝火,安排点值夜班的士兵轮流守备吧。”萧千夜扔开腐肉,随手捏了块冰雪洗手,南靖紧跟着他,小声问道,“少阁主,伽罗人虽然迷信鬼神,但是对逝者极为尊重,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会不会又是之前在千机宫闹事的那些异族人干的?” 萧千夜思索着,伽罗对自己的先祖非常尊敬,这里的人坚信冰河之水可以洗去人一生的罪恶,让逝去亲人的灵魂变得干净圣洁,他们会给逝者穿上洁白的寿衣,然后就近取来冰河支流的水清洗亲人的遗体,在以前白教还存在的时候,他们甚至会不远千里去泣雪高原的千机宫跪请法师来进行洗礼,后来白教被灭了,洗礼这种习俗就由村寨里的长辈代为举行。 正如南靖所言,对先祖如此崇拜的伽罗本地人确实不太可能会玩出冰尸这种把戏,但应该也不是异族人干的,大多数异族人其实对生死之事看的极淡,在他们眼中死亡等同于回归自然,与天地共存。 会是什么人干的呢?萧千夜长长叹了口气,一时也想不起来,术法领域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如果有大哥在,或许还能查出点眉头。 两人同时沉默着,雪原的路并不难走,积雪早就被冻成了冰粒,萧千夜漫无目的的环视四周,四下里安安静静只剩呼啸的风声,沥空剑也早已经平静下来,他常年在四大境来回巡逻,说起来哪里都很熟,但其实哪里也都不太熟,尤其是伽罗这块巨大的雪原,就算是乘着天征鸟也得飞个七八天才能绕完一周,因此驻扎在这里的几只军团其实分的很散,一旦发生变故,支援起来也很不方便。 到了这个时节该迁徙的百姓早就走了,剩下的走不动的也会老实呆在村里不外出,那群冰尸来历不明,此时暂停每日的惯例巡逻,才能尽可能减少军团遇险。 “快到了。”南靖终于松了口气,指了指远方村口竖起来的明灯,“那就是剌拉寨了,现在寨子里大多都是些老人家,应该能腾出不少地方休息。” 蒙砂早就在村口等着他们了,还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被吵醒,披着衣服就跑了出来好奇的张望。 “是南靖哥哥!”孩子们认出了他,顿时来了精神,几个人手拉手的把南靖围在了中间,绕着他转圈。 “少阁主,我已经安排了夜班的士兵去巡逻了,一有动静立马就能通知进来。”蒙砂连忙拽住其中的一个孩子,弯下腰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睡觉一会孙婆婆起来要骂你们的,都回去,回去!” 白虎军团的士兵将领和周围村寨的百姓关系和谐,经常分出自己的粮食接济他们,是四大境唯一兵民亲如一家的军团,这一点萧千夜是一早就知道的,只是看两个属下这么受小孩子欢迎,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等小孩子们撒娇赖皮,村里头走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她拄着拐杖走路都不太稳健,但是一开口又是气势如虹,拿着拐杖用力敲了几下地面,骂道:“萨萨,小九,阿金,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们几个又出来闹了!村子里的公公婆婆都睡下了,你们在这吵吵闹闹的一会给吵醒了!都赶紧回屋睡觉去!” “孙婆婆,南靖哥哥来了呀!”萨萨拽着孙婆婆的手,开心的嘀咕着,“他有一阵子没到寨子里来了,我们想跟他说说话嘛!” 孙婆婆眯着眼睛凑过来,枯瘦的手揉了揉南靖的脸,这才笑起来,连皱纹都舒展了不少:“南靖来了呀,怎么这么晚过来?吃饭了没有啊,婆婆去给你煮点粥,哎呀,我家里头没有咸菜了,你、你别嫌弃,阿金呀,去把你李太太喊起来,让她在坛子里捞点送过来……” “孙婆婆,我不饿。”南靖赶紧扶着站立不稳的老人,又一把拎住准备去喊人的阿金,“只是巡逻途中遇到些事情,两里外第四分队驻扎的寨子今晚住不了,驻营的东西也没及时带出来,不得以只能连夜赶来剌拉寨,倒是吵醒了你们,影响休息了。” “遇上什么事了?”孙婆婆紧张的抓着他的手,努力睁大眼睛,“你伤着没啊?你要找地方休息是吧,去婆婆那屋睡吧,明早上婆婆给你弄早点!” “不用,我们就在没人的客厅里歇一会就好了,绝对不会乱碰村民的东西。”南靖赶忙劝了一句,冲孩子们眨眨眼,“快扶着孙婆婆回去休息,你们也赶紧睡觉去。” “南靖哥哥!我想和你玩会嘛!”小九是三人里唯一的女孩子,这时候已经死缠烂打的拽着南靖的衣服不肯松手了,同行的蒙砂尴尬的笑了笑,扭头对萧千夜说道,“少阁主,您先别管他了,这家伙就特别受孩子们的喜欢,要不我先带您找个地方休息去吧。” “少阁主?”孙婆婆听见这个称谓,刚才还喜笑颜开的脸庞顿时就沉了下来,她一下子站起来,对着几个人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几遍,忽然抬起拐杖颤抖着指向村外,“你!这个人不行!南靖,不要怪婆婆说你,当年就是这个人带兵屠杀的白教,他是伽罗的敌人!剌拉寨是白教的信徒,不能收留这个人!” “孙婆婆!”南靖惊了一下,蒙砂也愣在了原地,几个孩子听见婆婆的话,赶紧躲到了南靖身后。 “哦?白教的信徒?”萧千夜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整个剌拉寨,寨子其实并不大,一眼望去能就能望到头,加起来也只有几十户人家,但是家家户户的门口都刻画着红莲花,那的确是白教的教花。 “你出去,其他人可以留下。”孙婆婆分毫不让,她上了年纪,气的全身发抖,可还伸出了手臂做出了驱赶的姿势,南靖连忙拉住她,生怕她摔倒,又解释道,“孙婆婆,这是我们少阁主,平时寨子里的军粮都是他允许后才能分下来的,白教的事情是帝都的命令,少阁主也只是依命行事而已啊!” “不行!”老人家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眼见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已经面红耳赤,萧千夜冷哼一声,也不想属下为难,“算了,我反正也不冷,我去外头守着,你去休息吧,明早跟我回千机宫。” “少阁主!”南靖还想喊住他,萧千夜已经不耐烦的走了出去,天征鸟跟着主人,见他在村外的巨石旁席地而坐,竟也主动靠了过去。 天征鸟的羽翼其实是冰冷的,不仅起不到一点御寒的作用,反而靠的他更冷。 “你呀……”萧千夜却舒展了笑容,眼里满是喜爱,它是来自昆仑山的神鸟,据说是重明鸟的后裔,它们常年盘踞于昆仑雪峰深处,有些则会成为师门的坐骑,这只鸟是在幼年时期,掌门师父来飞垣看他的时候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从此也成为他的象征,跟随他征战八方。 “你也会撒娇吗?”感觉到鸟儿不停的往自己身上挤,萧千夜无奈的摸了摸它的羽翼,“可我是听不懂你说话的,要是她在的话,或许就能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吧?” 天征鸟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听懂了主人的念叨,歪着头搭在他肩头,展开羽翼揽住萧千夜的身体,仿佛是在为他遮风。 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种偏僻的村子里被一个老人赶了出来,最后竟然还是一只鸟儿陪着他一起吹冷风。 “少阁主。”南靖从村子里跑了出来,他抱着一床被子,不好意思的道,“少阁主您别和老人家一般见识,我拿了些被子,您将就着先用一下吧,雪原寒冷,别着凉了,一会我再去给您弄些热汤来。” “你也别忙乎了,早点休息去吧。”萧千夜皱皱眉,并不在意老人家的所作所为,指了指他身后,提醒道,“你别管我了,没看见孩子们都跟着你吗?” “萨萨,小九!”南靖一回头,只见两个小家伙嬉皮笑脸的追上来,小九端着一个酒坛,神秘的道,“这是阿爹埋了好几年的酒了,我偷出来给你尝尝!” “我不能喝酒,快放回去。”南靖训了一句,萨萨围上来抢过酒坛子塞给他,冲他吐着舌头,嘟囔道,“阿爹经常说酒能暖身子,但是阿娘管得严不让他喝,我和小九可是为了你特意偷出来的,要是被阿爹发现会挨骂的!孙婆婆脾气可差了,她不让那叔叔进村,我们就给你们送些酒暖暖身子呀。” “叔叔?”萧千夜轻咳一声,望向南靖,“我也就大你三岁罢了,怎么喊你哥哥,喊我就成叔叔了?” “因为你看起来比他凶!”小九躲在南靖身后,探出个脑袋冲萧千夜做了个鬼脸。 “我很凶吗?”萧千夜自顾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噗嗤笑了,南靖惊讶的看着他,少阁主一贯不苟言笑,竟然会被这几个孩子逗笑了? “来,陪我喝一杯吧。”萧千夜从萨萨手里接过酒坛,又对小九摊开手,“酒杯拿出来吧。” “咦,你都看见了?”小九惊讶的从怀里拿出两个酒杯,那是竹子做的已经很旧了,南靖连忙阻止,低道,“少阁主,军阁有军令,是不能饮酒的……” 萧千夜直接将酒杯扔给了他,打开酒坛的盖子倒满,又道:“怎么,我违规你还要去举报我吗?” “那倒不是……”南靖挠挠头,只能在他对面坐下,两个孩子推推冉冉,笑嘻嘻的跑回家去了。 南靖跟着喝了一口,这酒是自己家酿的米酒,味道淡淡的几乎喝不出来味道,伽罗原本就很贫穷,能省下些米酿酒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了,他偷偷看了眼萧千夜,发现对方只是皱着眉头抿了一下,随后就放下了酒碗,南靖尴尬的道:“确实不太好喝,要不我还是去给您弄点热汤吧?” “不必,反正我也喝不出来好不好喝。”萧千夜摆摆手,他一贯不喜欢喝酒,除了一些推不掉的应酬场合,几乎是滴酒不沾,除去味道浓淡,他完全也感觉不到酒这种东西还有什么区别。 他晃了晃酒坛,坛子里涌出淡淡的米香,相比起平淡的味道,这些香味倒是很让人舒适。 南靖绞着手,眼珠不停地转,有些话想说又不知怎么开口,萧千夜推了他一下,笑道:“干嘛呢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一样?你该不会是那种一杯就倒的人吧?” “少阁主,您有心事?”南靖被他一问,脸一红直接问道,“这次回来,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是为了大哥卸职的事烦心吗?” 他一开口,又觉得自己问的太直接了,赶忙低头抱着酒坛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南靖小心翼翼的望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大哥突然卸职对势单力薄的天征府而言无疑是一件坏事,尤其现在少阁主自己也被停职,他一定有很多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吧? “原来你还在担心这个?”萧千夜顿了片刻,目光一沉,他此次和南靖见面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自己的情绪变化真的这么明显,这么快就被属下看出来了吗? “嗯,虽然您自己不说,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南靖腼腆的转着手上的酒杯,默默说道,“我是伽罗平民出身,又没什么文化,帝都那些事情我也帮不上您,那时候年轻,心高气傲的总觉得自己不会输给天域城的贵族们,所以呀……所以看见秋选的告示就兴冲冲的去了,现在想起来当年真的是太自负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脸颊却因为兴奋微微泛红,接道:“白虎军团是最后选的,我在那看了您好几天呢!那时候您也是才回来吧?您的剑术,至今都让我很佩服。” 他回想着那一天的事情,历历在目仿佛还在昨朝,那时候萧千夜因为白教一战成名,直接被明溪太子破格提拔成为了新一任的军阁主,作为伽罗出身原本就对白教非常敬仰的南靖,自然是对那个新阁主充满了怨恨和不满,他是以荒地的身份主动报名参选的,在此之前还特意找到了些白教一战中的目击者,试图能找到新阁主的弱点。 但是这样单纯的想法在秋选第一天,试选青鸟正将的时候就被彻底击碎了,青鸟正将的头名是帝都三大权贵之一,叶庄的长子叶卓凡,出身战神殿,又是右大臣和明戚夫人的独子,原本是个实至名归的人选,但是叶卓凡和少阁主好像是旧识,少阁主似乎只是单纯的想和他过几招,第一次主动的站上了比武台,亮出了那柄来自昆仑的纯白剑灵,沥空剑。 然后他就看到了至今匪夷所思的一幕,战神殿的头名在新阁主的手下,仅仅三招就折断了武器。 虽然至今都还有人不屑的表示叶少将是输在了武器上,但是他看的清楚明白,那毫无疑问就是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即使换成其它神兵利器也是一样的结果。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这趟是白来了。”南靖忽然抬起眼睛看着萧千夜,抿了抿嘴,不解的问道,“第一天看完青鸟、三翼鸟和金乌鸟三军的试选之后,我就感觉自己是白跑了一趟,就当是过来帝都开开眼界算了,少阁主,您、您为什么会选我做白虎的副将呢?那时候比我优秀的人太多了吧?” “很多时候优秀并不能决定一切,合适的才是最好的。”被他勾起了往事,萧千夜也想起了八年前他第一次以阁主的身份挑选下属的场面,不由得摇了摇头,那时候的自己才真的是心高气傲目无一切,一点不顾帝都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执意要换掉全部的将领,若不是明溪太子早就有意拉拢他,怕是这个位置还没坐热就要被人赶下来吧? “可我连您一招都接不下来……”南靖小声的嘀咕着,他根本就没有好好的练过武,武器都是比武场现场随便挑的,运气好赢了同是荒地的报名者,然后在对上军机八殿正式学员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力不从心了,然而帝都的几个对手都是心照不宣的故意放水,根本不想赢,直接就将他送入了白虎军团副将的决赛场上。 如今再想起来,伽罗土地贫瘠,全年冰天雪地的,帝都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想来?人家分明就是主动输了比武,好抽身而退罢了。 当年的阴差阳错却意外成就了他,萧千夜应该是知道那些人并不想来白虎军团,虽然仅仅一招就击败了南靖,最后还是破例留了下来,和谢长亭一起被封为白虎副将。 八年前秋选的最后一场是白虎正将,副将没人愿意来,正将也是差不多情况,毕竟那一年白教才刚刚被剿灭,疯狂的教徒屡次偷袭白虎营地,明眼的都知道那是个不安稳甚至有生命危险的位置,就算是当着明溪太子的面,也是各种绞尽脑汁变着法子想输,而白虎正将最后胜出的人,就是少阁主的孪生兄长萧奕白。 南靖好奇的打量着萧千夜,他们兄弟俩真的是长的一模一样,但是每次他都能一眼分辨出来,这两兄弟骨子里的气质,差的太多了。 萧奕白是另一种极端的强悍,甚至比少阁主惊人的剑术更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那一天的试选在比武台轰然倒塌之后被迫中止,但是他心里明亮亮的,若是两边都是认真的,少阁主无疑于会败于自己兄长之手。 但是在这八年的相处里,他发现萧奕白其实是个非常随和的人,再也没有露出秋选那天那种极端的强悍,所以他这次忽然卸职,实在是让人奇怪,完全摸不着头脑。 真的只是厌倦了这片贫瘠的雪原吗……南靖转过脸呆呆的望向远方,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白雪什么也没有,空荡的让人无助。 “别想那么多了。”萧千夜叫醒发呆的属下,将酒坛子重新封好扔还给他,“酒也喝了,心也谈了,该回去睡觉了。” “嗯,我也不打扰您休息了。”南靖这才意识到夜已经很晚了,他将抱来的被子铺好,还是很不好意思的道,“真的对不起,您赶了一天的路现在还得睡在村外,我……” “快去睡觉,怎么这么啰嗦!”萧千夜打断属下的碎碎念,直接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南靖不敢再多话,小声回到了剌拉寨中。 在听不见属下的声音之后,萧千夜又赫然坐了起来,重新靠在了天征鸟上,他不是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即使身后就是白虎第四军团,他也不敢真的掉以轻心的睡觉,只能闭目小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梦中梦 在所有的声音消失之后,萧千夜首先感觉到的仍是寒冷,那是连昆仑的御寒心法都无法抵抗的寒冷,如跗骨之蛆一点点渗透全身。 怎么回事?他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冒出的冷气,虽然自夜王一战之后,身体里确实有一种强悍的冰封之力,但是如今晚这般明显也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让他略显难受的按住了额头,靠在天征鸟身上。 恍惚之中,他似乎又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眼前的帝仲也是这般靠在雪原的岩石上,身边的凶兽几次蹭过来都被他一脚踢开。 又是你们……萧千夜定神,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梦里,只见凶兽在帝仲身边不断的踱步,围着他打转,转的人眼花缭乱,战神抬起手,噼啪就给了它脑门一顿猛敲,再度用脚把凶兽推远,他揉着刚刚睡醒的眼睛,不客气的说道:“你别靠过来,你是不知道自己是个冷血动物吗?非要凑过来给我取暖,你别是想在我身上取暖吧?” “可我的毛皮很厚实,可以给你遮风啊。”凶兽乖乖的坐下来,抖抖了雪白的长毛,帝仲笑道,“你这毛皮要是扒下来给我做身衣裳或许是挺暖和的,可在你身上就冰冰冷的,比这岩石还冷。” “我换毛的时候你可以先收着……”凶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逗得战神笑得直不起腰,一口拒绝,“不要,你那身毛皮平时就掉的我心烦,没给你全剪了就算不错了,你还想我收着做衣服?想都不要想。” 穷奇垂着脑袋,就算是凶兽,也是免不了和寻常动物一样,到了换季的时候总会换毛,他的白毛又长又硬,经常粘在衣服上拍也拍不掉,帝仲唠叨好多次了,但也没什么好办法解决。 萧千夜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天征鸟,它的身体也是一样的寒冷,紧挨着自己。 “我们快些离开这个岛吧,这里好冷啊。”许久,穷奇又趁机靠了过去,它把脑袋放在帝仲的膝盖上,还会像家养的小狗一样晃着尾巴撒娇,“我倒是无所谓,可你看起来很怕冷哎!咦,我是不是意外发现了你的弱点,上天界的战神帝仲,居然会怕冷哎!” “你离我远点我就不会觉得冷,这雪原的气候哪有你身上的寒气冷?”帝仲虽然嘴上念念叨叨的,其实对这只凶兽极为温柔,穷奇翻了个身,四只爪子朝天用力伸了个懒腰,好奇的问道,“你一直这么漫无目的的旅行,不回上天界了吗?” “暂时不回去了。”帝仲默默回了一句,眼神忽然就黯淡了下来,叹道,“我和一位同修发生了一点冲突,他那么骄傲的人,一点委屈也受不得,我怕继续这么下去,终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执念所困,堕入魔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连我都不敢说一定能赢他,有他在上天界足以长治久安,反正他看我心烦,我也呆着不开心,所以就出来散散心,天空这么大,多走走没什么坏处。” “你脾气这么好,那一定是他不对。”穷奇没有询问这其中复杂的关系,只是非常坚定的得出了结论,“我遇到你都两千年了,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啊?” 帝仲豁然仰头,他出来到底多久了?上天界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反正每日每夜都是差不多的生活,他一个人孤独的走过了很多地方,直到两千年前在萧峭岛捡到这只天生残疾的凶兽,被它缠着才被迫结了伴。 上天界现在又是怎样的情况呢?煌焰还在跟他赌气吗? 帝仲晃了晃脑袋,一想起这些事情就感觉心里烦躁的厉害。 “反正你也是漫无目的的到处走,不如我们去找浮世屿吧!”穷奇开心的跳了起来,帝仲惊讶的看着它,道,“你是从哪知道浮世屿的?” “就先前遇到的那群伤魂鸟啊!它们不是说了浮世屿千年一次万鸟朝凤,算算时间好像也差不多快到了,我们现在去找找,说不定还能赶上呢!” 帝仲没有回话,只有他们踏足过的土地才会进入上天界的管辖,而传说中那个浮世屿,是仅属于鸟类的神界,传说那里生活着全身燃烧着火焰的不死鸟——炽天凤凰,是太阳的化身,又被尊为万鸟之王,每隔千年,全世界的鸟儿都会努力回到浮世屿,参与万鸟朝凤! 然而或许是受到种族限制,上天界一直没有找到浮世屿究竟在哪,他的一位同修奚辉曾经多次跟随各种神鸟,却总是莫名就跟丢了,到目前为止,唯一能确定的是浮世屿应该在上天界的正南方,因为奚辉每一次尝试跟随的时候,鸟儿们都是朝那个方向飞去。 连统领万兽的夜王奚辉都寻不到的地方,自己这般随便走走又哪能轻易的找到? 帝仲忽然卷起袖子,在他左手臂上有一处淡淡的灼伤,伤口已经很陈旧了,应该是很早之前就留下的,穷奇惊讶的嗅了嗅,问道:“这是被什么人伤的?竟然还有人能伤到你?” “这就是被不死鸟的血灼伤的。”帝仲叹了口气,想起那只传说中的不死鸟炽天凤凰,它羽翼完全展开的时候可以遮天蔽日,火光蔓延数千里,能将整个天空染成明媚的火色,那也是他迄今为止遭遇的最强对手之一,甚至神鸟的血液滴到他身上的时候,皮肤被瞬间灼烧留下了这个再也无法痊愈的伤痕。 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同修奚辉一直寻找的不死鸟,当它完全收起羽翼的时候,体型仅如普通的青鸟,但是速度极快,他根本追不上。 “那、那我们还去找吗?”穷奇小心翼翼的追问,帝仲皱眉瞥见凶兽眼里的好奇,无奈的道,“你想找就找呗,不过我现在就得提醒你了,我有个同修找了几万年了都没找到,你也别开心的太早,浮世屿应该是只允许鸟类进入的,你虽然也有对骨翼,应该算不上是鸟类吧?穷奇……算兽类吧?” “嗯嗯,我算兽类的。”凶兽舔着爪子,根本没有一点不开心,“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找不找得到不重要啦!我只是不想你这么漫无目的,感觉好寂寞好孤独的样子……” 在这一刻,战神帝仲不经意的笑了,温柔的摸着凶兽的头。 确实,在遇到这个烦人的小家伙之前,他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既不想回到上天界,又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萧千夜也跟着笑了,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紧闭的眼睛里默然留下一滴泪水。 一个被同伴不解无奈出走的所谓战神,一只被同族抛弃天生残疾的凶兽穷奇,他们的关系可真好啊……也难怪那个时候,帝仲即使自尽也一定要救下这个唯一的朋友吧? “你哭了。” 恍惚之中,萧千夜的脑中荡出一个寂寥的声音,他豁然睁眼,发现天边已然泛白,启明星高高挂起,黎明即将到来。 他惊讶的提剑站起,只是个仅仅几分钟的梦境而已,竟然不知不觉过去了一晚上! 谁在说话……他镇定的稳住情绪,那个声音是从脑子里直接响起的,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陌生男声。 下一刻,不远处的剌拉寨里传来一个老太太尖锐的惊叫声,萧千夜察觉到出了事情,连忙冲入了村寨里,这时候南靖和蒙砂也已经赶过来了,他们将被惊醒的其他人拦在一间屋子外头,面色铁青。 “发生什么事了?”萧千夜挤进院中,只见孙婆婆瘫倒在地上,拐杖丢的老远,抬着一只手指向屋内,话都说不清楚,“萨萨,萨萨……” “蒙砂,出去拦着人。”萧千夜心下一沉,蒙砂赶紧转身出去,死死的关上了院子的门,南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屋内,充血通红,全然没发觉自己已经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滴到了衣领上,在敞开的屋里里,萨萨躺在地上,无数黑色的蚂蚁从他的身子里钻出来又缩回去,他的眼珠已经被蚂蚁啃食殆尽,甚至肩膀上已经能看见骨头! 蚂蚁!萧千夜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体里那只蚂蚁,难道是昨晚上从他那里转到了这个叫萨萨的孩子身上? “南靖,先去照顾老人。”他晃了晃自己的下属,发现他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看着萨萨的尸体。 “南靖!”萧千夜再度叫了他一句,南靖猛然回神,大口喘气,连退了几大步,晃晃的靠在院门上,“把老太太送出去,还有昨晚上那个女孩呢?” “小九……”南靖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冷静思考,目光慌张的扫过院子。 萧千夜独自一人走进屋里检查,屋里面很简陋,只有一对石制的桌椅,上面还放着昨夜他们喝的那坛米酒,萨萨就躺在正中间,他的衣服还是完好无损的,身上没有武器的伤痕,应该只是被蚂蚁撕咬致死。 那群蚂蚁绕着他脚边转,却并不敢爬到他的身上,他继续大步往屋后走去,里面还有一间卧室,单薄的床褥还凌乱的放在床榻上,只是不见了那个叫小九的女孩子。 “你、你!都怪你!”孙婆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拄着拐杖进来了,骂道,“一定是因为你来了,触怒了白教的亡灵!他们为了警告剌拉寨,这才杀死了萨萨……我、我打死你!” 老人提着拐杖就冲他砸过来,萧千夜一把就接住了那根拐杖,毫不客气的推了一把,厉声质问:“我触怒了白教的亡灵?那就让那些亡灵冲着我来!他们需要杀害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警告你们什么?你们这些老东西到底明不明白,白教是个邪教,它根本不会保护你们!” “你、你还敢口出狂言,侮辱神明,我打死你!”孙婆婆不依不饶,萧千夜也不想真的动手伤了她,他厌烦的避开拐杖,孙婆婆自己脚下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扭了腰,哼唧哼唧再也站不起来了。 “孙婆婆……”南靖从外头冲进来,看见痛苦呻吟的孙婆婆,赶忙过去扶起来,萧千夜忍着怒气,挥手道,“把她给我弄出去,再在这里叫唤,就算是个老人我也不客气了。” 南靖俨然感觉到的冲过来,掀开衣服查看。 南靖眼泪直掉,剩余的孩子们抱着他,哭的稀里哗啦的。 “少阁主,您先走吧。”蒙砂怕这群老人家再惹怒他,连忙抓着他往村外走,李太爷一拐一拐追了上来,边追边骂:“不许走!造孽啊,都是你害的,你给两个孩子偿命!” 萧千夜的眼睛赫然泛起恐怖的蓝光,沥空剑本能的出手直接将李太爷打退,重重砸在地上! 四下里一片寂静,几个方才还唧唧咋咋的老人瞬间闭了嘴,军阁主真的动手了! “一定要吃点苦头才行吗?”萧千夜冷冷的开口,俨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蒙砂不敢让他多停一刻,死命的拽着他冲到了村外。 “你回去吧,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去找二队汇合。”萧千夜厌恶的甩了甩头,天征鸟也展开了羽翼迎接主人。 “我明白的。”蒙砂也不敢多说什么,他毕竟是帝都的高官啊,就算是真的动了怒打死几个老人家,上头又能责怪他什么! 天征鸟飞起的刹那,开始那个陌生的男声在他脑中轻轻笑了一下:“不愧是凶兽的后裔呢,要不是有帝仲的血统压制着,方才那一下可是要出人命了。” “你是谁?”萧千夜默然开口跟脑中的声音对话,对方只是微微叹气,不再多言。 “你们一个两个的,擅自在我的脑子里自言自语,真的很烦人啊……”萧千夜心烦意乱,眼里冰火双色纹理浮现的同时,天征鸟忽然调转了方向,朝着雪原的东边飞过去! 他惊了一下,天征鸟从来都只听他一人的命令,怎么会擅自行动,又要带他去哪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舒少白 雪原上没有路标,也不知道天征鸟到底要带他去哪里,它的羽翼一直是滑翔的状态,速度比平时快上不少,萧千夜是趴在鸟背上,狂风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死死的抓住它,以防止自己被甩下去。 雪粒打击在身上,虽然很小,但是因为过快的速度,就好像冰雹一样。 就这样不知道飞行了多久,天征鸟终于挥了一下翅膀,一声长鸣安稳落地,抖了抖沾满雪珠的身体。 萧千夜这才睁开了眼睛,身体被冷风吹得僵硬,他一眼就看见了雪原上竖起的巨大雪碑——这是千机宫后面那块被白教视为神谕的雪碑。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恰好又是个昏暗的阴天,寒风卷着雪粒呼啸,完全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若是按照天征鸟平时的飞行速度,从外围的剌拉寨到雪碑至少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雪碑距离千机宫仍有百里路程,是在泣雪高原中央略微偏东的位置,它连接着天际,一眼望不到头,靠近它百米的范围内有强烈的灵力,飞鸟都会被拉下来撕成碎片,因而这一块其实是禁地中的禁地,是真正的了无生机,荒无人烟。 在传说里,上天界的预言女神曾经在这块雪碑上书写坠天的真正历史,甚至还记载了回归之法。 飞垣对于十二神的传说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也只知道他们的封号,而预言女神潋滟,她的真名之所以会被飞垣知晓,也是因为这块雪碑。 他几次巡逻路过这里都无法接近雪碑的中心,白虎军团也会刻意绕开,以免被里面的灵力搅碎。 天征鸟为什么会把自己送到这里来?萧千夜疑惑的看着自己的鸟儿,它正在梳理着被冰雪覆盖的羽翼,但是神态自若,并没有丝毫反常。 “进来。”就在此时,脑中的男声再度响起,自雪碑中心缓缓铺出来一条水路,“跟着水流进来吧。” 那条水路带着一种淡淡的蓝光,像宝石一样闪烁着细光,吸引着他情不自禁的走了上去,一脚踩在水面上,脚下荡起微弱的涟漪,水下似乎有一种熟悉的力量,让他的内心一点点变得躁动起来。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萧千夜默默的思索着,水面上清晰的映出他的倒影,他发现自己的脸上挂着期待的笑意,眼珠是凶兽独有的蓝色。 雪碑终于第一次完整的在他眼前展露,那确实是冰雪累积成的高大丰碑,又经历了千年风霜的洗礼,女神留在碑上的文字像一种奇怪的符号,他分明一个字也看不懂,脑子却又莫名其妙的理解了字符的含义。 《上天界·海外西经·箴岛录》——天城下行八万丈,西行五万四千里,有流岛,名“箴”,岛内种族繁衍生息,万年繁荣,百灵和睦,以日月双神为尊,赐姓氏“明”,奉人族为皇。 岛东多山多水,清秀舒旷;岛南大雪严寒,草木不生;岛西黄土流沙,旱暑无雨;岛北山川大河,壮阔瑰丽;岛心有孤城,赐名“天域”。 箴岛纪六千四百二十九年,夜王奚辉游历至此,遭座下凶兽穷奇,联合岛内灵凤一族偷袭毙命,吾寻觅同伴残魂,带回上天界修补,夜王苏醒,震怒,毁箴岛根基,吾以自身神力维持,暂护流岛不坠。 再隔数千年,夜王神识恢复,消去吾之神力,降天谴“碎裂”于箴岛。 凶兽穷奇再度与灵凤一族携手抵抗,重启血荼大阵,血祭三十万生灵,于箴岛四角钉下封印,同时将碎裂之力封存于中央阵眼,至此,天谴碎裂被强行中止。 夜王不解其恨,降下二轮天谴“坠天”,吾不忍岛内众生灵涂炭,与其订下契约,若箴岛脱离天空统治,上天界便不再插手海上之事。 后灵凤一族凤若寒,耗尽自身灵凤之息,携箴岛坠于海上,改名“飞垣”。 吾名潋滟,为上天界预言之神,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力量将永久守恒,碎裂之力将永存飞垣,若善加利用,尚可等待回归,若私心滥用,三轮天谴,不可预期。 今流岛碎裂坠天,吾等天命难违,不敢尚自出手,但怜众生疾苦,故留此书,待有朝一日,重返碧空。 雪碑上的文字到此戛然而止,萧千夜咬着唇,碎裂坠天的真相,竟然真的只是夜王和自己凶兽的恩怨!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雪碑的刹那,碑上赫然浮现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与此同时,脚下的水路像一条绸带将他整个人围了起来,不等萧千夜反应过来,身边赫然刮来一阵强风,他感觉身子被吸入了另一个地方,等水流散去,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萧千夜试探性的走了几步,发现脚下也是空的,没有地面,他像是浮在空中,周围什么也没有,在他疑惑之际,身边忽然闪出点点细光,像阳光洒在水面上一样,明晃晃的,扩散出五颜六色的绚丽色泽。 那些光芒朝着一个方向呈流动态汇聚,指引着他也情不自禁的继续往前走。 终于,有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萧千夜颤抖着双眸,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湖”,那是一片浓稠的血红,血浆在里面沸腾! 再靠近,他终于看清了湖中心的那个人——血浆在他身上流动,但那身白色羽衣仍是干净的刺眼,他张着手臂平仰在湖的正中心,终于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睛。 那是一张和夜王奚辉一模一样的脸庞。 “是你……”萧千夜脱口而出,当日在碧落海上他曾经见过夜王的魂体,而如今真正见到了身体,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觉。 湖中的那个人,没有一点夜王凌驾于万人之上目无一切的气质,反而是透出了深沉的疲惫,那双眼睛保留着初代古代种的纯净,比萧氏一族的更加纯粹清澈。 “这里就是凤姬口中血荼大阵的中心阵眼吗?”萧千夜已经缓过了震惊,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的位置,听到“凤姬”这两个字,那人嘴唇微微合动,但又好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直接在他脑中对话,“若寒……还好吗?” 他没有回答萧千夜的问题,转而问了他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凤姬本名凤若寒,“姬”原本就是个尊称,他如此亲密的喊着凤姬的名字,一定是对她极为重要的人吧? “我和她不熟,也只见过她一次而已,若只是以我自己的推断来看,多半是不太好。”萧千夜回想着万灵峰话的声音平静如初,丝毫也感觉不到言语里那种无休止的痛苦,萧千夜却用力捏住了拳头,额头满是冷汗——他仅仅是碰了一下而已,这个人却漂在湖中千百年了。 “你若离开……”他吞了口沫,声音开始颤抖,“你若是离开这里,飞垣会怎么样?” “你觉得呢?”那人反问了一句,萧千夜低着眼睛,默默道,“会像一盘散沙一样碎开,沉入海底。” “嗯。”他确认了一声,看见萧千夜面色苍白,按住额头闭目沉思。 一旦飞垣开始进入碎裂,四境分裂就是不可避免的,夜王允诺天权帝会带着天域皇城飞天,那么剩下的羽都、东冥、伽罗和阳川又要怎么办? 凤姬也想救他,虽然她说过会取代他成为新的阵眼,一样能保住飞垣全境,但是这句话是真的吗?凤姬会不会也只是随便编了个理由来欺骗太子? “阵眼可以换人吗?”想到这里,萧千夜终于忍不住问出疑惑,湖中人顿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有人想取代我吗?” “你该知道是谁。”萧千夜冷声提醒,那人果然眼中一亮,平静的表情惊讶起来,“是她吗?是若寒吧……她曾经几次想要寻找血荼大阵的阵眼,还去过周边四大境的其它封印点,她一直都想救我,可我没办法和她说话,就连眼见她遇险,我都无法保护她分毫,你方才问我阵眼可不可以换人?理论而言……应该是可以的,只要在阵眼足够的强,能承受碎裂的撕裂之力,就可以。” “哦?”萧千夜冷静的思考着,如此说来,凤姬并没有骗他,她是真的想用自己来交换这个人。 她是个疯子吗?还是根本就不知道阵眼到底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你别让她来……”湖中人担心的叹气,“若是当年鼎盛时期的她或许可以承担阵眼之力,但是……你知道的,她的灵凤之息在坠天的时候就消耗殆尽了,而且,当年的我是自愿的,箴岛是若寒的故乡,也是我第一次遇到她的地方,我想要保护她,仅此而已。” “我……自幼就跟着夜王了。”他自言自语的,也不管萧千夜想不想听,“我是他座下第一只凶兽,他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我,就算后来他有了几千只几万只异兽,他还是会带着我。” “夜王……大人,其实对我很好。”湖中人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我将他视为唯一的主人,一直以他为傲。” “呵……”他苦笑了一下,似乎是感觉自己这番话非常可笑,“但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一只畜生吧?他到处带着我,也不过是因为我战胜了他手下所有的异兽,获得了他的信任,只有她,只有若寒,她是真的待我如亲人,我分的清楚,夜王看我眼神总是冷漠严厉的,和我说话的语气也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命令,她不一样,她自己都被关在鸟笼里,还要给我整理毛发……” 萧千夜静静的听着,帝仲也是意外和一只残疾的凶兽结下了不解之缘,怎么这只穷奇也曾有类似的经历吗? “她身上的灵凤之息特别纯正,也更加强悍,作为仅有同族相残杀才会死亡的灵凤一族,她被族人视为威胁,关进了一个特质的鸟笼里,她从小就被关在里面,族人们也从来都不和她说话,夜王发现她之后,统领万兽的能力让他敏锐的察觉到若寒的身体里有神鸟的气息,于是他让我留下来看着她,自己独自返回上天界处理其他的事情去了。” “我就听命日夜守在鸟笼旁,凶兽穷奇是冷血动物,但是她身上特别温暖,吸引着我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一点……” “然后她就忽然抓住了我的尾巴。”湖中人咯咯笑了一下,即使隔了数千年,还是会被那样的温暖融化,“她一点也不怕我,用手给我梳理毛发,还会给我逮虱子挠痒痒,把我当成小奶狗一样逗着玩。” 萧千夜目光微动,梦里的帝仲也是那样逗着那只穷奇玩耍。 “我在鸟笼旁守了她三年,我会说人话,但是我从来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直到夜王从上天界返回,命人将她带到血荼大阵的天柱上,她忽然抱住我的脖子,轻轻说了一句‘再见了’。” “就是那一刻……我决定背叛我的主人。”湖中人的声音逐渐冷了下去,“夜王对我极其信任,如果我从他背后偷袭,他一定不会察觉,我……也确实成功了。” “我获得了他的一切,第一次拥有了人类的身体,可以抱住她,可以摸她的脸,可以陪在她身边了。” “可箴岛却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萧千夜淡淡的提醒,湖中人没有反驳,接道,“我曾见过你的梦,帝仲给那只穷奇取了名字……我可真羡慕它,我跟了夜王上万年,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你叫什么?”萧千夜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顿了一下,道:“我叫什么?那时候她也是这么问我的,我在夜王的记忆里寻找着名字,最后选了他尚未成神时候的名字,叫舒少白。” “舒少白……”萧千夜重复了一句,传说十二神在去到上天界之后,因为以神自称,皆是放弃了自己曾经的本名。 他忽然有几分好奇,帝仲应该也是后来的名字吧?他的本名又是什么呢? “答应我,不要让她来找我。”舒少白恳求着,“虽然插不了手,但我能勉强感知到飞垣上的事情,你只需要协助当今太子夺取天下就好了,太子承诺要给与异族人平等的生存权利,这便足够了,夜王没那么容易找到我的,血荼大阵的阵眼是被潋滟大人故意遮掩了的,除非他们自己发生内抗,否则想破除预言之神的屏障,也没那么容易的……” “他似乎在利用座下三魔寻找你。”萧千夜很快就想起凤九卿的话,舒少白微微摇头,“他要救三魔也还得费些心思,尤其是魇魔,魇之心受困战神之刃古尘,你……或许应该去那里找找,古尘似乎不是帝仲留下的,而是你的先祖,那只古代种留下的,而现在的夜王实力不足当年万分之一,否则他也不至于会和人类的帝王联手了,只要太子夺权成功,夜王失去皇室的支持,再想找到我更是难上加难,你别听若寒的就行了,我只想她好好的。” 萧千夜没有接话,有些话他不能对这个人明说,凤姬无疑是活的很痛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内心的伤痛更是难以愈合,这个人异想天开的“好好的”,对如今的凤姬而言,或许只是天方夜谭吧。 痛苦的活着,和解脱的死去,究竟哪一种更好呢?但这种决定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有权利选择,旁观者有哪里有什么感同身受呢? 舒少白没有注意到他眉宇之间的那丝异常,继续说道:“夜王若想找到我夺回身体,除去利用血脉相同的你,还需要先破除周边四大境的另外四处封印,除去泣雪高原上的阵眼,另外四处分别位于魑魅之山浛水涧,落日沙漠巨溟湾,空寂圣地五帝湖,冰川之森封魔座,四境的封印如果被破坏,就会在当地引发不可预料的天灾。” “我会转告太子殿下的。”萧千夜识趣的回答,这种事情肯定还是交给风魔处理最妥当,明溪太子若要阻止飞天,必然也会插手四境的封印。 “嗯……最后,告诉你一些夜王的记忆吧。”舒少白神秘的笑了笑,果然看他来了兴趣,“上天界有日、月、战、军、风、预六神,冥、夜、鬼、蚩、烈、辰六王,他们虽然是同修,但相互之间互有猜忌,甚至战神和冥王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致使战神帝仲出走上天界,再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一旦内部开始分裂,就非常容易被攻破……” “你好像说了些很危险的话呢……”萧千夜瞥见舒少白眼里神秘莫测的光泽。 “我只有他的记忆,没有他的感情,其实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还有多少恩怨纠葛。”舒少白无所谓的继续说道,“碧落海一战,若不是夜王察觉到帝仲之力收手,你是必败无疑的,煌焰主动寻来,他要是认真的,你也是一样毫无胜算,军阁主,你得记住我现在的话,你的对手可不是帝都那群高官军寮,你的对手……是上天界,是你曾经的同修。” “哼。”萧千夜冷哼一声,“可惜我现在就快被帝都那群高官军寮玩死了,怕是要让同修们失望了。” “那你便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吧。”舒少白自然知道他的处境,空间开始晃动,周围的光芒也一点点散去,“我先送你回去,你如果能在帝都手里保住这条命,我可以……教给你一些凶兽才能拥有的力量,但是如果你连人也无法应付,那你也不值得我帮……” 他声音的最后几个字随着光线一起消散,萧千夜豁然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雪碑,不知不觉的回到了千机宫前,天征鸟在宫殿的顶上盘旋飞舞,也被一起送了回来。 天色又暗了下来,自己竟然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整整一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白教 萧奕白闻声走出来,看见他站在门口发呆,问道:“你来晚了,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嗯,遇到些意外。”萧千夜没有直言,萧奕白拉过他的手,仔细检查被蚂蚁咬过的地方,他指尖的灵力像一条灵蛇钻入了身体,许久,他眉头紧蹙,低问,“不见了,你身体里已经找不到那只蚂蚁了……” “哦,那果然是从我身上转走了。”萧千夜低垂着眼眸,想起剌拉寨两个孩子,咬牙切齿,“昨夜留宿剌拉寨的时候,有两个孩子……被蚂蚁咬死了。” 萧奕白一惊,那蚂蚁分明是冲着弟弟去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咬死两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那蚂蚁应该是对我起不到作用,施术者为了确认到底是蚂蚁没用,还是仅对我没用,才会随便找个两个孩子试一试吧。”他收回手,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霍沧到了没?” “人没到,传信的蜂鸟已经到了。”萧奕白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递给他一只机械小鸟,这是军械处按照蜂鸟的样子研究制作的传信鸟,体型小,速度极快,金属的身体又不会受到周围气候的影响,如今早已经被大量生产投入到军阁和禁军,用于长距离的传信。 蜂鸟的尾巴可以拧开,里面放着白狼军团对冰川之森冰尸的汇报和检查结果。 “我过来的时候倒是没有遇见冰尸呢。”萧奕白若有所思的回想,自己是从细雪谷出发,直接走的最近的一条路,穿越了冰川之森中央古树林,而霍沧带着白狼一队是在南面的那条路上巡逻,也没有发现冰尸的痕迹,如此推算,所有的冰尸应该都是集中在森林的北面,二队巡逻的那条路上。 萧千夜认真的看着白狼军团的报告信,冰尸的死亡时间差距很大,从几个时辰到几百年的都有,甚至还有太过古老根本无法辨别年代的,从尸体上的装束来看,最新的几具是伽罗迁徙东冥的旅人,其他的尸体似乎是四大境的风格都有,有人类,也有异族。 如果按照之前凤姬所言,血荼大阵的时候,夜王曾经驱使座下三魔将飞垣上的所有人赶到泣雪高原血祭,那么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合理的,只是到底是什么人会突然想起利用这些尸体呢? “北面……离司星台很近呢。”萧奕白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沉,担心的道,“我记得现任祭星宫主安钰就是因为研究邪术被大湮城赶出来的,她原本是太阳神殿侍奉日神的圣女,后来被城主发现暗杀殿内女史研究控尸之术,造成尸毒在城内失控传播,一夜之间就有数千人丧命,后来还是城主亲自出手才将尸毒之灾控制下来。” “祭星宫的人?”萧千夜仔细想了想,虽然帝都是三阁两宫,但祭星宫一贯是不和外界往来的,安钰宫主也没有露过面,所有的事情都是手下的两位法祝和三圣女代为传令。 “因为大湮城有古训,太阳神殿和月神殿的圣女都是神的使者,无论犯下何种罪过,都只能驱逐,不能杀。”萧奕白补充了一句,摇摇头,“阳川和伽罗其实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伽罗信奉白教,阳川信奉日月双神,皇室原本就是日月双神的后裔,自然是扶持阳川打压伽罗,你看那安钰,干了那么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陛下还不是照样封她做祭星宫主?” “北面那座司星台是用来监视伽罗和东冥的吧?”萧千夜转头问了一句,“我记得那座塔差不多就在伽罗和东冥的边境上,离天域城也不算太远,因为要同时监视两大境,还特意派了一位法祝过来。” “嗯,是沉隐法祝吧。”萧奕白点点头,“是十多年前法修八堂出身的,我记得好像是东冥人。” “难怪。”萧千夜心里顿时茅塞顿开,“伽罗人对先祖极其尊重,冰尸那种玩意,确实像东冥人喜欢玩的把戏。” 萧奕白尴尬的笑了笑,东冥除去占星术,最为人诟病就是“魂术”,就连公孙晏都曾经使用过冥魂术将蝶谷谷主的魂魄一分为二。 萧千夜担心的道:“司星台距离细雪谷不过三十多里路,冰尸会不会也袭击了那里?大哥,我看谷里的大夫都是些弱女子,恐怕是没几个会功夫的吧?” “冰尸过不了冰河。”萧奕白倒是不太担心,瞥见弟弟眼里的疑惑,连忙道,“别急着问这些了,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原因了,先进去吧,圣月族那事我还得跟你说说。” “你确实是得好好跟我说说,先前南靖可是跟我汇报,说他们差一点就得手了?”萧千夜冷哼一声,跟着大哥走进千机宫。 白虎军团其实是在外围驻守的,白教总坛里一切如初,只是空空荡荡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重回音,地面是白玉砖砌成,用特殊的颜料刻画着巨大又醒目的红莲,围绕千机宫四周是八根石柱,石柱内中空,点着幽蓝的长明火,即使寒风肆无忌惮的从敞开的窗子里刮入,火焰也是纹丝不动。 在正前方跨上十八层石阶就是教主的神座,是用一整块血玉雕成了红莲的样子,两侧放着莲灯,只是灯上的火焰早已熄灭。 “你是说冰封人那事吧?”萧奕白自然清楚弟弟的不满,眨了眨眼睛,“这可不能怪我,当时我不在的。” “难道不是你和凤姬联合演的这出戏吗?”萧千夜反问了一句,萧奕白赶紧摇头否认,“这次还真不是我干的,而且我也找不到凤姬,是明溪让飞影去的。” “飞影?”萧千夜赫然停下脚步,眼睛瞪大,“白教的教主,飞影?” “嘘……”萧奕白连忙示意他小点声,“小孩子嘛,做事总是不讲道理的,虽然明溪反复警告她不要节外生枝,可她还是想趁机把岑歌放出来,还好小谢反应的快及时带人过去了,否则那小丫头恐怕得把整个冰封山壁一起搬走……” 萧千夜听他嘀嘀咕咕的说着没用的废话,冷冷打断:“你是不是该先跟我解释一下太子为什么会找到飞影这件事?” “因为飞影是风魔的人啊。”萧奕白随口回答,好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飞影是你们的人?”萧千夜赫然捏紧了剑灵,咬牙,“八年前她们从我眼皮子底下失踪,我翻遍了白教上下都没找到人,那时候你也在的,难道是你放走了她们?” 察觉到弟弟怒火中烧的情绪,萧奕白也不敢再和他开玩笑,正色道:“飞影是白教的教主,当时为了调查迦兰王的底细,明溪特意交代了要保住教主和两位大司命,我原以为你不懂术法,对上岑歌应该没那么快脱身,于是带着飞影和岑青从后殿密道里撤退,再等我赶回来救岑歌的时候,我发现他已经被你一剑冰封在了山壁里。” 他微微叹了口气,自己也是没有料到这样的结局:“其实明溪一早就已经和岑歌有过交涉,只是对方一直没有同意加入风魔,我原本想借此机会说服他,不料你那种冰封之术我还解不了,这八年里飞影跟我闹过好多次了,她总以为是我故意不放岑歌出来。” 萧千夜看着自己的兄长,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咳咳……”萧奕白尴尬的咳了几声,急忙扯开了话题,“飞影是白教的教主,还是灵羽族的后裔,其实白教是有特殊的方法看到凤姬的,不过要看凤姬肯不肯回应,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沉睡着,对外界没有一点反应。” “你在伽罗这么多年,不仅仅是为了躲我,还要在这里带孩子吗?”萧千夜不客气的嘲讽了一句,又道,“所以你把她藏哪里了?不会还真的就藏在千机宫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萧奕白竟然没有否认,反而是萧千夜吃惊不已,对方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接道,“以前我在的时候,白虎第三队平日里是不会进来千机宫里面的,毕竟这里面阴森森的还不如外面神农田里舒服,现在其实也就小谢偶尔进来转一转巡视一下,飞影住在后殿密室里,安全的很。” “哦。”萧千夜随口应了一句,已经抬步往后面走去,“我倒要看看我来了她还安不安全。” “啧……你回来!干嘛去呢?”萧奕白赶紧一把拎住弟弟,苦笑道,“你可别跟飞影过不去了,她比胧月郡主难缠多了,对了,小谢在等神农田等你呢,你先去找他吧。” 萧千夜眼里冷电闪烁,确实在这个时候跟风魔起冲突是不明智的,眼下还是先将冰尸和蚂蚁的事情调查清楚更重要。 “对了,岑歌那事,你能解吗?”萧奕白才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摊摊手暗示道,“我检查过好多次了,整面山壁都被金色的剑气围绕,连我的术法都无法穿透分毫,但他一直活着,甚至也没有衰老的迹象,就好像冰封里面的时间是完全停止的一样,其实明溪早就有意想把他救出来了,他会一些特别的术法,对风魔很有用……” 萧千夜没有回话,封十剑法是昆仑山最高级别的剑术之一,他仅仅在昆仑修行了十年,还没有学过解除之法。 “你……”萧奕白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你该不会自己都不会解吧?” “封十剑法最早是用来对付山中异兽的。”萧千夜解释道,“昆仑山内有很多不寻常的异兽,还有山鬼,山魈,旱魃,还有些木石之怪,很多还会伤人,异兽非常难杀死,甚至可能付出生命代价,后来才将这种封印之术融于剑法之中,创造了封十剑法,你要说能不能解除,那应该是可以的吧,但是我学的时间太短了,只挑了最厉害的来学,没有学过怎么解开冰封。” 萧奕白毫不意外,这样的说辞像极了他的性格,短短十年的时间而已,他必然是挑了精髓,否则如何能在飞垣立足? 抱着唯一一丝希望,萧奕白的声音都变得苦涩,问了一句:“那云潇呢?我看她的剑阵似乎很特别,是否对冰封有用?” “多半没用。”萧千夜一口否认,想了一下,道,“或许掌门师父能解,秋水师叔也许也会……” 云秋水……萧奕白默默不语,这个人如果要回来早就回来了,指望昆仑的掌门和云秋水,那才是真的毫无希望吧? “大哥,岑歌在冰封里,飞影在后殿密室里,还有一个人去了哪?”萧千夜追问了一句,只见萧奕白摇摇头,叹了口气,“那一年我带着她们逃出来之后岑青就一个人走了,临走之前她答应了以后若是太子殿下或者风魔有需求,她必会出手相助,然后就把飞影托付给了我,至今也没有消息。” 其实那一年之后,飞影和岑青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不是今天大哥主动告知了教主的下落,那两个人对军阁而言其实都是人间蒸发。 “你晚一点来后殿雪湖找我,给你看点东西。”萧奕白知道再多逼他也没有用,索性也不再纠结,萧千夜点点头,转身往千机宫外神农田走去。 从千机宫出来是一条白砖铺设成的下坡路,一直往下要走三里路才能看见在神农田里驻扎的白虎第三队。 “少阁主!”为首的副将是洛城的名门之后谢长亭,他其实比萧千夜还要长上好几岁,已经年过三十了,可是偏偏长了一张圆嘟嘟的娃娃脸,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由于看着年轻,队里的士兵们都亲切的称呼他为“小谢”。 神农田是白教自己在雪原上开垦的农地,现在被白虎第三队改成了驻扎营地,或许是当年的白教为了养殖花草刻意动了什么手脚,这里的温度比,谁让你跟着起哄的,要罚你也跑不掉。” “罚,都得罚。”萧千夜几口就吞了杂粮饼,抹了抹嘴,笑道,“正好赶上今年的中元节,这附近放灯的烧纸的丢下的那些脏东西,今年你俩亲自去清理,从登仙道往下到伏龙镇,七十里路,你俩自己分着打扫吧。” “少阁主!”小谢和石锋同时惊呼出口,黑了脸,周遭的士兵哄笑着抬杠,“少阁主说的好!每年都是我们去,今年也该让副将和队长亲自试一下了。” “都怪你!”石锋没好气的瞪了小谢一眼,赌气连啃了三个大饼,又抓了一个扔给萧千夜,道,“您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的,有的吃就多吃点,伽罗这地方不比帝都,什么山珍海味那是根本没有的,就这几个饼,别嫌弃。” 萧千夜苦笑着摇摇头,他倒是不挑食,飞垣上还有多少人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能吃上一个热腾腾的大饼,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哇……说天灯天灯就来了。”小谢嘴里面念念叨叨的,伸手指向远方天上飘起来的一个纸灯。 萧千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纸灯,中央点着烛火,借着热力飞了起来。 中元节传到飞垣之后,其实也是入乡随俗有了不小的改变,中原人通常只会在那一天祭祖,但是伽罗则会整整持续半个月,直到白教总坛千机宫开启雪湖祭,雪湖祭为期三天,三天后整个中元节才彻底结束。 雪湖祭的那三天,也是整个中元节最为重要的三天,百姓们会放“三灯”,在道路两边悬挂祈愿灯,在高地燃放天灯,在冰河支流放荷灯。 白教覆灭之后,由于雪湖祭被迫中止,三灯的习俗从此没有了固定时间,百姓们会选择自己有空的时候,在这半个月里的某一天,自己去放灯祈愿。 “小谢,一会陪我去登仙道看看。”萧千夜忽然开口,心里有几分不安,从神农田到登仙道只有一里路,但是道路非常崎岖,暴风雪终年不断。 那应该是白教自己布下的阵法,为了防止有外人进入总坛附近,毕竟到了神农田再去千机宫就只是一步之遥。 “好。”小谢匆忙啃了几口饼,又喝了一大碗水,扔了件冬衣给他,“穿上吧,外头冷。” “嗯。”萧千夜整理了衣襟,指了指旁边休息的白虎,道,“小谢,带上你那一只白虎,其他人留守神农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登仙道 两人并肩而行,一步跨出神农田,飓风凭空而起,两步的距离像是隔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小谢一把搂住自己的白虎,差点人都要被吹飞。 萧千夜抬手遮了下眼睛,风太大了,厚实的冬衣也不仅无法抵御如此严寒,反而让他更加的举步维艰。 “少、少阁主……”小谢的声音迅速湮没在狂风里,明明和他只差了一步,声音却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飘来,“中元节前后这里的风会格外反常……你要小心、小心脚下的雪!” “算了,你回去吧。”萧千夜直接脱下了才穿上的衣服丢给了小谢,指了指身后,“风有些反常,你回去和石锋一起驻守神农田,通知萧奕白,严防千机宫。” “啊?”小谢惊讶的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风吹的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勉强看见少阁主穿着单薄的夏衣,步伐稳健的走出了好远。 他不得已只能用剑气来抵御寒风,这种诡异的天气如果带上对术法一窍不通的副将,无疑只会拖后腿。 萧千夜凝视脚下的雪,这么大的风,雪粒竟然纹丝不动,而且在泣雪高原这种常年严寒的地带,雪竟然没有被冻成冰,一脚踩下去还是松松软软的。 无论是上面的神农田,还是下方的登仙道,都是无风无雪,偏偏连接着两处的这条路,气候如此反常。 这条路仅有一里长,按照他的速度最多也就几分钟,但是萧千夜已经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里有些异味,让他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警惕的握紧自己的剑灵。 正是这一里路,为白教拦下了所有的入侵者,当年军阁清扫白教的时候,是从四面同时包抄进攻,而他带的那支分队,走的就是正面最艰难的这一里路。 那一年的情况远比现在更为恶劣,恶灵混迹在风雪里,撕咬着士兵的血肉,即使是昆仑山的七转剑式都无法完全跟上汹涌的恶灵。 如今,随着白教的瓦解,当年的恶灵早已经不复存在,但是风雪不仅丝毫未见减退,反而连年严重起来。 脚下“咔嚓”一声,应该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萧千夜退了一步,弯腰拨开了积雪,面色一沉——是人骨,已经被冻的可以被一脚踩碎。 不仅仅是妄图袭击白教的其他人,当年的军阁也有三千多战士死在了这一里路上。 萧千夜忽然难受的闭上了眼睛,又用积雪将白骨重新掩埋,那一年他才从昆仑山回来,急于立功夺权,也是自告奋勇的领队从正面进攻千机宫,他们是从山脚下的伏龙镇出发,一路畅通无阻的扫清了整条山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杀到了登仙道,就在全队士气高涨,准备一举拿下神农田直捣总坛千机宫的时候,他们跨入了这里。 然后,在顷刻之间,半数战士消失不见了。 那是他第一次对白教产生惊恐,不同于传统的昆仑剑术、仙术,白教呈现出来的是一种闻所未闻的恐怖邪术,他们不仅能控制风中没有实体的恶灵,还能唤醒雪地里沉睡千万年的白骨,那些骨头在他面前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拼凑成各种模样——有人,有兽,有鸟,无论剑灵如何将白骨砍成碎片,它们都会重新聚集。 他被困在这里足足有半天时间,体力也飞速到达了极限,就算是在昆仑连续和师兄弟们试剑切磋一整天,他也不曾感觉到过手臂酸痛,但是那一天,他连握住剑灵都显得格外吃力。 这里诡异的怪象是在大哥赶过来之后戛然而止的。 萧千夜眼神雪亮,赫然顿步——没错,那时候如果不是萧奕白及时赶到,他恐怕就要和所有的士兵一起死在这一里路上。 再往后,他遇到了迄今为止最强劲的对手,白教的大司命,岑歌。 他知道这个人,因为秋水师叔曾经就是白教的大司命,岑歌在年幼之时曾得到过师叔的指点,对昆仑的剑术并非一无所知,加上诡异莫测的白教武学,甚至一度让他落于下风,他虽然只是大司命,但是的术法修为极为精湛,远在当年的教主飞影之上,外头的恶灵和白骨都是他一人在操控。 那是他回归飞垣的第一战,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战,他无论如何不能在此时失手,否则军阁就会落入他人之手,天征府就会陷入危机。 就在两人难解难分之际,他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在数秒之内完整的施展了全部的封十剑法,岑歌在措手不及间终于露出破绽,封十剑法将那个大司命连同后殿的山壁一起冰封!为了防止对方再度利用诡异的术法逃脱,他是连续两次使用了封十,在冰封的基础上,二度冰封! 那一瞬间他在岑歌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他嘴角微动,还没来得及将最后的话说出口,就被封入了冰中。 岑歌被冰封之后,这里的恶灵和白骨才随之消失,但是风雪依旧。 风雪应该是出自另一位大司命岑青之手,但是再等他回去寻找飞影和岑青的时候,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时隔八年再想起这些往事,他才知道当年是萧奕白从岑歌的手里救下了自己,又从自己的手里救下了飞影和岑青。 “呵……你可真忙啊。”他不由自主的念叨了一句,没有恶灵和白骨的阻拦,这点风雪对他而言根本构不成危险,登仙道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处透明的冰面平台。 风雪戛然而止的一瞬间,他看见从遥远千机宫话了!”迪雅开心的握住丈夫的手,自八年前白教被帝都剿灭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纸灯亮起来! “教主回来了吗?”男人的表情却是严肃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千机宫顶的那束金光,又警惕的转头看着萧千夜,“军阁在搞什么鬼把戏?你们在千机宫里面干了什么?雪湖祭只有教主能启动,是不是你们从中作梗?” “你自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萧千夜勾起冷笑,目光如梭,“只要你能穿过前方的一里路,再避开神农田的白虎士兵,然后偷偷进入千机宫,绕到后面的雪湖去……” 男人咬着牙,知道对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嘲讽自己。 军阁主这张脸在伽罗的辨识度,只怕是远比帝都的皇帝和太子都更加高,毕竟除了他,还有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常年驻守在这里。 “兰舟,我们回去吧。”迪雅生怕丈夫和军阁主再起冲突,连忙起身想拽住他,就在这时候,登仙道上卷起一阵风,迪雅瘦弱的身子一歪,脚下一滑,眼见着就要滚下山去! “啊啊啊……”随之而来的是女人惊天的尖叫,手忙脚乱中她一把拽住了才挂上去的纸灯,那根细细的绳子哪里能承受一个大人的重量,“啪”的一声轻响,迪雅从登仙道滚落,翻了几个跟头,转眼就沿着山路下摔了百米! “迪雅!”兰舟慌忙的冲出去想抓住自己的妻子,脚下的冰雪咔嚓裂开,他一个趔趄竟然一起摔了下去。 “啧……”萧千夜看着这对夫妻,下意识的出手先抓住了兰舟,用力一提将他整个人丢到了登仙道上,随后脚步飞快冲出,追着迪雅,沥空剑刺入山壁中,萧千夜一手拽住迪雅,一手紧握着剑灵,咬牙止住了两人的下滑。 迪雅惊魂失措的抓着他的手臂,却让萧千夜心底再度泛起了疑云——这个女人的手纤细修长,连指甲都是精心修整过,不像是个普通人家会干活的女人。 “呵……没想到,军阁主也有善良的一面呢。”随后,那张惊慌的脸庞一点点镇定,变得若无其事,但是抓着他的那只手更加用力,指甲深深的扣入了萧千夜的血肉里! “你!”赫然察觉到情况有异,萧千夜想甩开这只手,被她抓伤的手忽然失去了所有力量,紧接着整个身体一软,像一摊烂泥般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女人的力量大的惊人,她在站稳了脚步之后,抓着萧千夜的肩膀一个熟练的背摔! 萧千夜仰面看着迪雅,她拍了拍手,脱下了那身破旧的冬衣,终于露出了真容,此时兰舟也从登仙道上跳了下来,蹲在他眼前,笑道:“我还以为军阁主有多厉害,这么简单的偷袭都躲不过去,上头还绞尽脑汁的整了七八种方法要抓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哎,只怕明日白虎军团就要派人在山下给您收尸了。” “哦。你们想的挺周到。”萧千夜躺在地上,动弹不了分毫,还是毫无惧色的冷冷回应,兰舟已经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剑灵,“都这样了还逞口舌之快,这把剑灵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拿回去倒是可以炫耀好一阵子吧?哈哈,指不定总……” “兰舟!”迪雅一脚踹过去,直接就正踢在同伴的脸上,骂道:“我最讨厌和你一起行动了,就你废话最多,赶紧按住他绑起来,大人说了要活的。” “总……”萧千夜默默重复着兰舟嘴里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冷笑道:“总督大人吗?” “你随便猜,你得罪的人那么多,猜猜是谁想抓你呗?”兰舟嘴里面还在不住唠叨,手上的力道也丝毫不弱,他将萧千夜的双手抓在背后,迪雅从怀里掏出来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索,绕着他手腕绑了好几道,然后还是不放心,又抽了一根绳子出来,在手臂上又绑了几圈。 “不用这么小心,他中了软骨毒动不了,不然早就动手了。”兰舟猝了一口痰,靠在山壁上歇了会,迪雅根本不理他,还在继续绑住萧千夜的脚。 “你背他。”迪雅一分钟也不想在这种地方耽搁,在绑了七八条绳索之后,直接冲自己的同伴命令道,“上头就是白虎军团,要是不走快一点,一会被人追上了前功尽弃,快走!” “我背他?”兰舟撇撇嘴,瞪了一眼萧千夜,这里下山要走七十里路,山路崎岖多弯,冰雪又滑,他要背着这么个大男人下去还不得累死? “你不背,难道我背?”迪雅骂了一句,兰舟也毫不示弱,阴阳怪气的道,“迪雅,你也就别在我面前装的像个弱女子了,就你那刚才摔他那一下可是没几个女人能做到,一人背一半好吧?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让你十里路,我先背四十里,你背三十里,如何?” “哼。”迪雅斜着眼,嘲讽道,“活该你一把年纪了还没娶上媳妇,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哪家姑娘会看上你?” “哦,你别看上我就好,凶巴巴的,你看谁愿意娶你?”兰舟耍着嘴皮子,背起动弹不得的萧千夜,迪雅跟着收起沥空剑,剑灵在她手心里猛然震动,一下子震得她整条手臂痉挛发抖,险些长剑脱手。 “这剑还会自己伤人?”兰舟惊叹了一句,迪雅沉着脸,捡起地上的破衣服将沥空剑裹住,索性绑着背在了背上。 “走。”迪雅在前面开路,萧千夜虽然没力气,但是神志清醒,他在兰舟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叹道,“你们该不会真的觉得这么简单就能带走我吧?” “嗯?”两人同时扭头,忽见登仙道上闪出一个纯白色的身影,不等他们看清楚,脚下的冰赫然变成了冰柱,直接将他们关在了里面! “什么人?”迪雅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兰舟也赶紧放下萧千夜,两人警惕的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白衣人。 那是一张和军阁主一模一样的脸庞,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在下一个瞬间操控着冰雪如尖刺一般将两个人钉在了山壁上! “萧、萧奕白!”迪雅认出了他,姣好的脸庞瞬间惨白,在冰天雪地里渗出了豆大的冷汗——怎么回事,这个人不是已经卸职了吗?为何还会出现在登仙道上? “没事吧?”萧奕白没有管被钉住的两人,指下的灵力如刀,轻松就划开了绑在弟弟身上的绳索,又弯下腰检查了一下,丝毫不顾眼前的险情,竟然还笑出了声,“哎呀,好像一时半会是动不了了,要不我来背你回去吧?” “别废话。”萧千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见萧奕白忍住笑,从登仙道上方走下来一只白虎,他将两人从冰壁上放下来封住了行动,直接扔在了白虎背上。 “哎,我好多年没有背过你了。”萧奕白扶起弟弟,真的把他背了起来,挤了挤眼睛,“你比以前重了不少呀!” “回……千机宫。”萧千夜明显不想跟他唠嗑,只是身体确实动弹不了,只能不高兴的催促了一句。 “嗯。”萧奕白点点头对自己的白虎命令道,“把这两个人交给小谢,让他盯紧了,等千夜恢复了,再来审问。” 白虎听话的甩了甩尾巴,转身走进了风雪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雪湖祭 回到神农田,没等目瞪口呆的将士们围过来,白虎已经将两人扔到了地上,甩着尾巴回到旁边休息去了。 “伤的好重……”小谢将两人翻过来检查,发现他们双肩被洞穿,冰刺开始融化,雪水渗透到了血肉里,冻的一片青紫,两人皆是面色惨白,死死的咬住嘴唇一言不发,萧奕白指了指千机宫,道,“先把他们搬进去,我要亲自审问,你带人守好神农田,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小谢不敢怠慢,走过来四个士兵抬起两人就往上面搬了进去,石峰凑过来,看着他背上一动不动的少阁主,慌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请军医过来看看?” “不必了。”萧千夜和萧奕白几乎是同时开口,萧奕白顿了一会,见他没有继续说话,这才接着道,“你们守好外面就行了,这是软骨毒,得要三个时辰左右才能动,千万不能让人进来打扰了。” “好!”两个下属哪里再敢玩笑,连驻扎的士兵都拿起了武器开始围绕千机宫巡逻,萧奕白一路背着他到后殿的雪湖边,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他放下。 随后萧千夜袖子里的家徽滚了出来,落到了萧奕白脚边上。 “还好我没有收起光镜。”萧奕白捡起家徽重新塞回了他的怀中,庆幸的道,“要不是你失去知觉的前一刻机智的按住了凶兽的眼睛,让我正好透过光镜看到了他们,你可是真要被他们带走了。” “开什么玩笑,他们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带我走出三里路?”萧千夜反驳着,不屑一顾,“怕是千机宫方圆几十里都逃不出你的眼睛吧?” “过奖了,也没那么夸张。”萧奕白没有否认,他在这里也已经生活了八年了,当年白教惯用的术法,他早就已经熟练掌握了。 萧千夜虽然动不了,但是眼睛已经注意到了雪湖的异常——这其实是个人工湖,原本应该是干涸的,常年无水,只有在雪湖祭的三天才会由教主亲自引出冰河之水,他曾见过湖底雕刻的红莲花,在花蕊那里有一个齿轮形机关,需要教主将自己的血滴进去,然后才能转动,然而此刻雪湖里水光涟涟,透着晶莹的微光,红莲花的光芒也漂浮在湖面上,中央花蕊绽放出金光。 “呀!你这是动不了了?”一个孩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来,萧千夜眼珠微动,立马就注意到了莫名出现的红衣女孩。 她身着的华丽锦衣上绣着教花红莲,瓷娃娃般精致的脸蛋机械的露出一个冰凉的笑,左眼的眼珠也是莲花形状,明明还是个孩子,一头白发已经坠到腰际。 “飞影。”萧千夜喊出她的名字,女孩已经将整张脸都凑到了他面前,几乎是贴着鼻子哼哼唧唧的吹了口气,娇滴滴的道,“你可算是落到我的手里了吧?哈哈,那我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飞影。”萧奕白也同时喊出她的名字,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警告,飞影歪着头看着对面的人,根本毫不在乎,反而伸手捏了捏萧千夜的脸,笑嘻嘻的道,“你好紧张啊?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只不过军阁主能这个样子出现在我面前,那可是太罕见了!我可得好好跟他玩玩。” 她一边说话,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奇怪的咒语,萧奕白也不阻拦,反而是萧千夜感到有几分不适。 动不了……他努力的想尝试动一动手腕,但是身体依然如一滩烂泥不受自己的控制。 “来,跳个舞吧!”飞影歪着嘴笑的很开心,十指张开,朝着地面做出了提线木偶的姿势。 就在她开口的同时,萧千夜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咔嚓咔嚓站了起来,她手指一动,他的身体就跟着动,飞影乐呵呵的操纵着他的身体,一会往前走,一会向后仰,玩的开心了还踮着脚尖原地转圈,仿佛真的在跳舞! “臭丫头,你可是想一会被我砍断手?”萧千夜冷声威胁,飞影噘着嘴,右手食指上提,操控着他的右手高高的抬起,“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掌嘴!” “你敢!”萧千夜语气一沉,吓的飞影也呆住了片刻,萧奕白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巴掌要是真打下去,一会等他恢复了恐怕真的要砍掉飞影的双手吧?但他竟还觉得眼前的场面有些有趣,索性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 萧千夜的手抬在空中迟迟没有打下去,反而是飞影的脸颊胀的通红,内心还在纠结,眼角不时的瞥瞥萧奕白。 “哼!”许久,女孩气呼呼的放下了操控的右手食指,但是其它的指头动的更快,萧千夜在后殿里翩翩起舞,越跳越快,不一会儿就已经大汗淋漓。 身体其实感觉不到疲惫,但是萧千夜心里清楚要是再这么玩下去,只怕他明天要累得起不了床。 “好了,飞影。”萧奕白显然也意识到他明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终于开口制止了飞影,女孩意犹未尽的撇撇嘴,嘟囔道,“他至少三个时辰动不了,我就玩一个时辰嘛!” “不行。”萧奕白走上前来,在飞影的手下凭空抓了一把,好像真的扯住了那些看不见的线,然后用力扯断。 萧千夜随即摔倒下去,他眼疾手快扶住弟弟的身体,把他靠在了旁边的石柱上。 “快子时了。”明显感觉到弟弟很生气,萧奕白连忙尴尬的转移了话题,指了指波光粼粼的湖水,“你试试能不能看到她,看她回不回应。” 飞影拉套着脑袋,显得很失望,一蹦一跳跑到雪湖边上去,伸手搅动湖水。 湖上映出的红莲影子被水流搅散,那些奇妙的红色竟然逐渐扩散到雪湖的每一个角落,飞影轻轻踩了上去,站在了湖面上,她张开双手,闭上眼睛,默念着古老的咒语。 萧千夜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诡异莫测的东西,不由得聚精会神,生怕看漏了什么,只见雪湖里的红光从湖面升起,凝结成一朵朵血红的睡莲,睡莲逐渐绽放,露出中央淡黄色的花蕊,竟真的像是在放“荷灯”。 他惊讶的咋舌,那竟然是幻术凝结成的花!铺满了整个雪湖,宛如“血湖”! 淡黄色的花蕊中央游出一条条奇妙的线,朝着千机宫了这次卸职之后会带上我走的吗?怎么又把我扔给墨长老了?我、我不想跟着他……” “听话。”萧奕白没耐心跟个小孩子解释太多,飞影嘟着嘴,哼的一声甩下他,一个人小跑回到了密室里。 “走。”萧奕白也没工夫管她是不是在闹脾气,他搀扶起动弹不得的弟弟往千机宫内走去,那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大殿中央,肩头的血已经冻成了冰。 迪雅还在笑嘻嘻的看着萧千夜,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肩头的伤痛,看见他被萧奕白搀扶着放到了一边,忍不住开口嘲讽道:“呦,军阁主还是动不了嘛!我还以为凭白虎正将的本事,多半能把那软骨毒给你解了呢,结果,不过如此。” “我虽然对下毒略有研究,但解毒确实不太行,你们是暗部的人吧。”萧奕白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开门见山直接问了最核心的问题,“高总督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老老实实告诉你们吧?”迪雅奇怪的看着他们,踹了一脚同伴兰舟,“你们可别费心思了,我们什么样的刑罚都受过,若不是想看一眼军阁主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早就可以引身体里的毒自尽了。” “你死了我也能让你开口。”萧奕白冷冷的看着这个傲慢的女人,一只手拎起来兰舟的衣领,男人明显不如她冷静,此时已经是满头冷汗唇色发乌,萧奕白袖间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柳叶刀瞬间就割断了他的颈椎! “柳叶刀……蓝歆是你杀的!”迪雅这才惊变了脸色,脱口说出了让人意外的话,然后她随即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害怕……她终于在这一瞬间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莫名的害怕,让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颤抖。 “蓝歆?”萧奕白眉峰一挑,已经猜到了大半,“蓝歆的尸体最后是被高总督带走的,他一定是另外请人做过更加详细的尸检,然后也会将这些情报交给暗部调查真相,是吧?” 迪雅不敢再回话,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在他面前说错话,索性闭了嘴一言不发。 “我刚才说了,死了也能让你们开口,不然我就不这么快杀他了。”萧奕白无所谓的看着她,指了指地上她同伴的尸体,那尸体眼睛瞪得滚圆,但瞳孔还没有失焦,一时让她分不清兰舟是不是真的死了,萧奕白将踢了一脚尸体,让他正脸朝上,又道,“你知道吗?白教也有一种操控死灵的术法,尤其是这种刚刚死的人,趁着他生灵未曾完全消散,像这样……抽出来。” 他说话轻飘飘的,波澜不惊,手下却做出了让迪雅目瞪口呆的事情——只见他的手指在兰舟的脑门上划了几圈,然后像捏着一团奇怪的灰色雾气,从他的尸体里扯出了一团东西! “不过这东西现在还不能用,但是勉强能让他开口,说些我想知道的东西。”他神秘的一笑,又不知道嘴里到底在念些什么东西,让一旁的萧千夜都忍不住厌恶的皱起了眉头,随后,那团灰色的雾气逐渐变成了兰舟的脸,只是面无表情空洞的望向前方,萧奕白转了一下那团雾气,让他正对着自己,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是……总……暗……”雾气吐字不清不楚,萧奕白有些诧异,变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能死守秘密? “兰舟!你醒醒!”迪雅说着自己也奇怪的话,也不知道兰舟是不是真的能听见,焦急的道,“你阿娘还在……还在他们手里,你要是泄密,他们会杀了你阿娘的!” “哦?果真是刻在骨子里的忠诚啊。”萧奕白冷声赞了一句,那张脸像是听懂了迪雅的话,露出了活人才有的恐惧和伤心,萧奕白手上一抖,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同情。 暗部是禁军的特殊部队,风魔曾经和他们交过手,这些人似乎都是高成川到处捡来培养的杀手,有很多人身上还有试药留下的痕迹,他们非常的忠心,只有经历过各种非人的刑罚,依然能守口如瓶的人才能最终成为暗部成员,一旦在暗部的刑罚里松口,那就会连同家人一起被杀害! 这样的忠心无疑是被逼的,但是大多数人会为了自己的家人,牺牲自己。 “罢了,我自己看吧。”他在意识到这些问题之后,赫然捏碎了手上的死灵,同时闭上了眼睛,仔细倾听碎片里最后的呓语。 迪雅已经将嘴唇咬破,惊恐的看着萧奕白——这是什么恐怖的法术!他竟然能自己窥视死灵的记忆? “连记忆也被控制了。”萧奕白叹了口气,眼里明明灭灭写满不可置信,忽而转向迪雅,一字一顿,“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除去白教至今还在冰封中的大司命岑歌,就只有祭星宫的现任宫主,安钰,我说的对不对?” 他冰蓝的眼睛直视着迪雅,让对方在瞬间失了心智,僵硬的开口:“安钰宫主已经前往细雪谷,她想用云潇吸引军阁主,趁机将两人同时抓捕,总督大人,星圣女,还有陛下……唔!”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迪雅的脖子被一种无名的力量瞬间折断,垂了下去。 “祭星宫,高总督,星圣女,还有……陛下?”萧千夜震惊的重复着这几个足以颠覆飞垣的名字,萧奕白不甘心的检查对方的尸体,怒道,“是控魂术!我差一点就能诱惑她说出全部的事情了,竟然被人抢先一步引爆体内魂术!对方竟然能在我眼前杀了她!” 萧千夜根本没听到大哥的话,目光惊悚,重复着迪雅方才的话:“安钰宫主已经去细雪谷了,阿潇……阿潇有危险!” 萧奕白暗暗计算了一下,此处去细雪谷,最快的天征鸟也要一天一夜,白虎需要两整天,而步行的士兵至少得花费半个月!就算他们这个时候不眠不休的赶过去,真的能赶上救细雪谷吗? 更何况……萧奕白冷汗直冒,不敢细想,去细雪谷要途径泣雪高原,冰川之森和冰河,这沿路巡逻的分别有白虎六队、白狼和天马全队,如果对方有意阻拦,军阁的这三只军团无疑也会遇到袭击。 “我已经命令所有军团暂停例行巡逻了。”萧千夜知道他在想什么,接道,“我一到伽罗境内就遇到了很多古怪的事,为了防止军团遇险,早就已经下令让他们原地待命了,唯一的例外应该是……霍沧!他现在正好在往千机宫赶的路上!” “我去找他,你等身体恢复了再行动。”萧奕白冷静的做出了决定,在弟弟面前蹲下,伸手点在他额头上。 “你干什么?”萧千夜警觉的看着他,只见萧奕白叹了口气,淡淡一笑,“你现在一定急的不得了,但是你得先睡觉了,我说了我不擅长解毒,现在也帮不了你,反正也动不了,与其浪费体力,不如好好休息。” “我现在哪里睡得着!”萧千夜骂了一句,却真的感觉到有浓厚的疲惫感袭来,让他眼皮都睁不开,“你、你做了什么?” 萧奕白已经站起来走向千机宫外,小谢和石峰都已经在门口等他。 “石峰,把里面那两具尸体收拾一下,白虎三队原地待命,小谢,你守着军阁主,一步都不要离开。” “是。”副将已经察觉到危机,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千机宫里面,少阁主靠在石柱上,沉沉睡去。 小谢小心的走进去,碰了碰萧千夜,尴尬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萧奕白,他和少阁主曾经多次一起巡逻,这个人其实很警惕,不会睡得很沉,而现在他呼吸平稳,连自己推他都毫无反应,这肯定应该又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术法吧? “还是躺下来睡吧,不然等你醒了会腰酸背痛的。”小谢嘴里念叨着,扶住少阁主将他平放在地面上,又脱下自己的冬衣给他盖好,他靠在石柱上,寸步不离的守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安钰宫主 萧奕白回到神农田,在农田外面,士兵们已经挖了两个深土坑把两具尸体扔了进去,石锋见他走过来,连忙道:“大哥,这东西需不需要用火烧了?我看这尸体挺怪异的,直接埋了怕是不行吧?” 石锋啧啧嘴,还有不敢说的话——南靖和霍沧的报告里都曾提到了恐怖的冰尸,他也害怕这两具尸体会突然爬起来袭击人啊! “嗯,我就是来处理尸体的。”萧奕白点点头,走到坑边,掌下的灵火“噗嗤”一下烧了起来,石锋惊讶的看着他,这是什么火焰?竟然是蓝色的? 那两具尸体在火里面迅速被烧的面容扭曲,女人被扭断的头咔嚓咔嚓扭着,忽然一点点抬起来,一双眼睛瞪大,死死盯着萧奕白。 “呀……真、真的活了!”石锋冷汗直冒,吓得连退了几大步,他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场面,只见蓝色火焰里,女人的尸体被烧去了血肉,仅剩的白骨站了起来,冲着两人张开双臂,然后交叉放在胸前,双膝跪地,弯腰鞠躬。 萧奕白眼神雪亮,一动不动盯着迪雅,这是阳川觐见日月双神的礼仪,这两个人果然是被安钰宫主控制了吗? 迪雅再次抬头的时候,整个头也仅剩下了骨头,但是那双空着的眼眶里,依然好像有眼睛在盯着他看。 “哼,能这么远通过尸体窥视,宫主让我惊讶。”萧奕白赫然开口,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说话,石锋毛骨悚然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是罕见的蓝色,正在盯着迪雅的头颅,又道,“能让宫主大驾光临,想必也是非常重要的任务了,但我还是要警告你,千机宫范围内,你若想耍什么花样,无论是人,是鬼,是恶灵,我必会让所有东西,有去无回。” 他在说话的同时,石锋顿时感觉到周围有奇怪的压力,像水流一样弥漫,但是又根本看不见。 “哦?好强的灵气……”司星台上,安钰宫主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仿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凛冽的杀气,沉隐法祝跪在她脚边,冷汗沿着脸颊不断的滴落——大宫主这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被他切断了视线呢。”安钰宫主摸了摸面前的法镜,嘴里还是笑嘻嘻的,“果然想直接釜底抽薪是不行的呢!这个人学的法术好奇怪啊,好像不是飞垣的。” “大宫主?”沉隐法祝小心的抬起头,正巧撞见大宫主那双精明的双眼,又赶紧低了下去,紧张的咽了口沫,汇报道,“大宫主,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细雪谷困住,但是这两天谷里面安安静静,不论是那个女人,还是霜天凤凰都没有任何动静!” “打开我看看。”安钰宫主指了指桌上用来监查细雪谷的那面法镜,她个子很小,比十岁的女孩还要再矮小一些,也够不到桌上的镜子,沉隐法祝连忙将法镜取下来捧在胸前,法镜里出现呼啸的风雪,围绕着整个细雪谷,已经在外面堆积成了小雪山。 “嗯?”安钰宫主神情有些古怪,探出小小的手,直接就穿过了镜面。 几乎就在同时,她感觉到一阵犀利的剑风,来不及收手,法镜“啪”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法镜……裂了? 沉隐法祝不敢开口说话,这种法镜的镜面是灵力构成的,它不可能会像普通镜子一样裂开! 安钰宫主已经收回了手,目光兴奋的盯着自己的手掌——就这么稍稍探手的一瞬间,手心手背被剑气砍出了十几道伤口,要是她再慢一步,只怕五根手指都要保不住! “星圣女要抓的人,有些棘手呀。”安钰宫主自言自语的,手上的伤口开始自己愈合,又问道,“那些被引到细雪谷东院的人呢?” “回大宫主,也已经失联两天了。”沉隐法祝如实禀报,“属下原本是想让雪莱村的村长引冰尸入谷,里应外合,但是冰尸被冰河所阻无法渡河,属下无奈,只好利用剩余那二十多个重伤的村民,等他们自行过河入谷之后再杀了做成冰尸,不过那老村长出了些意外,一时摆脱了控制,等我再次控制住他的时候,他也一起被引入东院了。” “哦,又是那条冰河。”安钰宫主显然也是知道冰河有异常,并不意外,沉隐法祝接着说道,“后来我按照您的意思,引风雪之阵包围细雪谷,只是也在同时失去了视线,无法继续观察到里面的情况……但是,但是请大宫主放心,虽然里面看不见,但属下保证她并没有出来过!” 沉隐法祝毫不犹豫的为自己辩解,偷瞥了一眼安钰大宫主。 这个人接掌祭星宫都四十多年了,之前还在阳川太阳神殿侍奉多年,她不可能是个小姑娘的! “她确实还在里面。”安钰宫主没有理会沉隐的紧张,她手上的伤痕已经痊愈,迅速结咖脱落,新生的皮肤如婴孩般稚嫩,“军阁主应该已经知道细雪谷出事了,他肯定会很快赶过来,这一路上可都安排好了吧?尤其是那位白狼正将,霍沧……” “已经安排妥当了,保证万无一失。”沉隐连忙回道。 “呵呵,万无一失?”安钰宫主笑起来,小女孩的讥笑尤其恐怖,“这世上哪有什么万无一失呀?总督大人和星圣女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就那细雪谷里的女人……能不能如愿落到星圣女的手里,都还是个未知数呢!你说是不是,沉隐?” 沉隐不敢回话,只见安钰宫主哼着小曲,踮着脚蹦蹦跳跳的跑出去,又僵硬的扭头冲她做了个鬼脸:“你留守司星台,我去细雪谷亲自会会她。” “大宫主一切小心。”见她要走,沉隐反而松了口气。 三十里外细雪谷,东院整体塌陷埋入了冰雪里,来自凤姬当年留下的法术扣在东院的废墟上,力压着下面的尸体恶灵无法挣脱,一点点被凤火灼烧成灰烬。 云潇依然靠在假山上,手持风神之剑一动不动,霜天凤凰在她的身体里啃食着骨血,来自凤凰的神力也在一点点和她的身体融合。 已经过去大概两天了吧?云潇在脑海中一点点勾勒着自己看过的那张飞垣地势图,如果千夜是直接从帝都天域赶过来,到达细雪谷至少需要两天,如果是先去了千机宫,再从千机宫过来,满打满算至少也要三天时间,而他至今没有到,应该是先去了千机宫吧? 她终于睁开眼睛冷静的观察周围环境,如今的细雪谷是一片昏暗,阳光无法照射进来,也无法辨别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外围的风雪其实只像是强大的风雪术,若是以昆仑的剑阵加上风神之力,直接破开应该不难,但是……还不行,在霜天凤凰还没有压制住体内随时会爆发的灵凤之息前,她还不能轻举妄动。 最容易杀死她的东西不是来自外界的威胁,而是身体里那团看不见的火焰——灵凤之息。 对方的目的是以她为诱饵吸引千夜过来,那么在此之前,那些人必然会在周围设下埋伏。 她必须要在千夜赶到之前,为他扫清这些障碍! “霜天……”云潇低低呼唤了一声,这种奇怪的饲养方式她也是第一次尝试,凤凰化成了水雾钻进了她的身体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但是她能感觉到全身微妙的疼痛和疲惫,以及越来越明显的霜天寒意,确实是可以勉强压制住灵凤之息,让她不再感觉到那种恐怖的灼烧之痛。 手臂微微震动,凤凰听见了她的声音,云潇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臂,皮肤上出现一层细冰,是凤凰的样子,然后烟化而出,重新落成了霜天凤凰的模样! “成功了!”她心底一阵狂喜,两日来不眠不休的疲惫一扫而尽,风神再度出手的时候,剑气混合着凛冽的寒风,直接击碎了眼前的风雪术!云潇踩着漫天的飘雪飞身掠出,霜天凤凰的羽翼为她在前方开辟进路,不过一会,一人一鸟从飓风里杀出,终于站到了外围平坦的土地上。 “唔……”这一刻,云潇还是脚下一晃,有些站立不稳,灵凤之息“噗嗤”一下烧了起来,随后又被体内的霜天雪覆盖了下去。 她知道霜天凤凰其实是无法真正压制住灵凤之息的,但对于现在走投无路的自己而言,这已经是唯一救命的方法。 再看细雪谷外,风雪术肆虐两天之后,整个山谷都变成了雪峰!风雪术应该来自谷主口中那个司星台,恐怕之前谷内那些冰尸和控魂术也是一并出自那里。 司星台……云潇眼里闪着寒光,那是地图上没有标明位置的地方,一定是对帝都极为重要才会故意隐瞒了方位,谷主曾经说过,它位于细雪谷往北大约三十里的地方!想到这里,云潇唤回霜天凤凰,转身向北走,不远处就是冰河,沿着水流一直往上走,应该就可以找到司星台。 冰河的水流非常平缓,里面渗出她熟悉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的多看了片刻——水下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吸引着她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想要忍不住靠近。 然而仅仅靠近了几步,云潇就惊讶的停下了脚步,目光被冰河对面树林里诡异的景象惊住,那里漫无目的游走着熙熙攘攘的诡异人群,甚至有的人已经撞在了古树上,依然不知道换个方向,而是脸和身体紧贴着树干,两腿不断原地踏步,双手拼命往前抓。 是冰尸!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云潇一跃而起跳到霜天的身上,凤凰通灵的载着她往树林飞去,云潇运起七转剑式,抬手就砍断了几具尸体。 她定睛细看,被砍成几节的尸体其实并没有停止活动,而是以一种更为诡异的方式,尸首分离朝着各个方向爬走! “剑阵·诛邪。”眼见着普通的剑术起不到作用,云潇只能再度使用昆仑的剑阵绝学,以她足尖为圆心,圆形法阵瞬间蔓延数百米,将四处逃窜的碎尸困在其中,随后风神剑带上昆仑的术法再度如暴风般落在碎尸上,只见那些陈旧的腐肉上赫然荡起一个金色的刻印,然后“噗嗤”一声被烧毁。 但是诛邪剑阵的范围不过百米,眼下她目光能及之处已经到处是游走的冰尸! 云潇细细思索着,这一带应该是由军阁的白狼军团巡逻的,但是现在一个士兵的人影都看不到,是千夜察觉到了异常,刻意暂停了军团的巡逻吗? 也对。她随即就意识到这是个正确的决定,普通的士兵如果不懂术法,面对杀不死的冰尸无异于以卵击石,对方的目的既然是千夜,自然也会对他的下属们动手,搞不好还得分心去救自己人,但是眼下会不会有迁徙的百姓正好路过这里,然后遭遇和雪莱村村民们一样的袭击? 想到这里,云潇心里还是有几分焦急,那些村民原本是可以活的,如果不是那该死的控魂术,以细雪谷的医术就算残疾了也能救活! “可恶!”她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谷主最后的样子还清楚的在她眼前晃动,那样医术精湛的大夫,她一个人能医治万千百姓,能拯救无数家庭,就那么被可恶的尸毒害死了! 一定要找到控魂术的施术者,否则这树林里的冰尸是杀之不尽的。 想到这里,云潇收起剑阵,也不再和树林里的尸体纠缠,她一步步退到冰河边上,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水中。 冰河之水果然带着汹涌的灵力,让她两天不曾休息的身体瞬间轻松了不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出来了!”四周突兀的传来一声嬉笑,听声音似乎是个女孩子,云潇不敢大意,猛然扫视了一圈,然而接下来的身影是从天而降,像一只坠落的大鸟!安钰大宫主展开双臂,宽大的暗红色法袍被风吹的鼓起,直接对着云潇扑去! 那是什么人?云潇足尖跳起,避开那个扑面而来的怪人,警惕的退开了几步。 安钰大宫主平稳的落在地面上,她的法袍很宽大,拖在地上,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矮小,那像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穿着大人的衣衫,连走路都会踩到衣襟。 但是云潇立马就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一个孩子。 “那样大的风雪术,你毫发无损的逃出来了!”安钰拍着手,兴奋的双颊通红,“那些风雪附带着沉隐的术法,会像尖刀一样稍微碰一下就会割破皮肤的呢!可是你看看,你一点伤痕也没有,是因为灵凤之息的火焰,让风雪在碰到你之前就被融化了吗?” 云潇这才惊讶了一下,那个风雪术有那么厉害?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到! “果然以沉隐的术法要对付你,是太为难她了呢。”安钰的声音一点点冷了下去,收敛了那种小女孩才有的欣喜,变得老成可怕,“难怪明玉要来求我亲自过来,她倒是有几分先见之明,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明玉!是明玉长公主! 云潇的心被赫然刺痛,这就是当年父亲欺骗过的那个女人的名字,帝国的长公主!她果然回来报复了! “嗯……让我想想要如何才能抓住你。”安钰宫主拖着下巴,竟然在她面前不管不顾的思索起来,“我不会武功哎,你要是拿剑砍我,我肯定一会就输了,一般的法术好像也不起作用,碰到你的身体就会被灵凤之息烧毁,哎呀,好麻烦呀,我就不该答应明玉过来的。”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话,其实毫无害怕之色,甚至露出了小孩子特有的微笑。 但是那样单纯可爱的笑容,让云潇一个哆嗦,惊出了冷汗。 “先让我的孩子们陪你玩一会吧,我在旁边想想办法。”安钰小手一指,树林里的冰尸听到呼唤,齐齐转过身,摇摇晃晃的冲云潇走来。 “对了,我得给你画个圈,游戏嘛!可不能越界哦!”她双手一拍,沿着冰河竖起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安钰神秘的笑了笑,凑过来小声的说道,“我画的这个圈从你脚边的河岸线开始,到冰川之森的最北边,也不算很大,直径一百多里路而已,里面有冰尸十万,你全杀了,就算你赢,嘻嘻……” “你!”云潇手腕动得飞快,七转剑式一道凭空落下,一道剑光从地面击出! 然而那个身形诡异的大宫主从宽大的法袍里抽身而退,直接跳到了冰河对岸,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好快的剑啊……她暗自心惊,若不是自己用的是这个小巧灵活的女孩身体,方才那一下只怕是要被拦腰砍断了吧? 安钰若有所思的掰弄着小小的手指,也在心底暗自计算着时间,眼睛一点点严肃起来——换成其他人,这个直径一百里的,游走十万冰尸的法阵可能是到死也逃不出来,可这个女人已经不眠不休两天了,丝毫没有疲惫的痕迹,甚至也不需要进食,这是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说,她虽然是混血,但更多的能力是偏向灵凤族吗? 长公主可真的是给自己找了个棘手的对手呀…… 高总督安排的暗部的人应该也在附近了,他们是否已经按照计划中途截获了白狼的正将霍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分身乏术 云潇小心碰了下那面看不见的灵术之墙,像一滩沼泽触碰不到底,而且正好沿着冰河竖立,刻意阻断了她的退路,她又仰头查看头起来,这风神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可是飞垣三圣剑之一,之前一直在白教里,也失踪好多年了,我记得它应该是……风神禺疆座下,一只玄武的化身。” “风神禺疆……”云潇这才第一次知道手下风神的起源,也是惊讶不已,《山海经》里对风神的记载很多,甚至有“四方风神”的说法,禺疆不仅仅是传说里的“风神”,同时也是“海神”和“瘟神”。 “你们中原人的传说我是不太懂的。”雪瑶子跟着说了一句,调皮的眨眨眼睛,“要是按照飞垣关于十二神的传说来看,上天界确实有一位风神呢!不过你手上这柄剑跟那位大人有没有关系我就不知道了,玄武这种东西……嗯,就是大龟吧?类似以前驮着海市的那只巨鳌一样吗?” “可能差不多吧,我记得玄武是蛇龟合体,和那只巨鳌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云潇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哪是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昆仑弟子能够完全勘透的? “不说这个,我先带你去我那里修整一下吧,你看起来怪狼狈的。”雪瑶子亲切的帮她擦去脸上的汗渍和污泥,随口唠叨着,“现在的泣雪高原没有神守,我离得最近,也只得经常过去转转,这几天可是不太平,冒出来好多奇奇怪怪的人,还带着那种会招邪的蛊蚁,不知道要干什么事情呢……” “蛊蚁!”云潇眼眸猛然亮起,一把抓住神守的手臂,但雪瑶子是个半透明的魂魄,她这一抓直接就穿了过去,云潇丝毫也没有注意到,焦急的追问,“是不是禁军暗部的人?” “禁军……暗部?”雪瑶子被她问的一时语塞,禁地神守其实是不会随意干涉人类行迹的,只要他们不要过分深入,神守都不会过度驱逐。 “我得去看看,刚才那个孩子说了,他们的目标是个叫霍沧的人。”云潇直接从白虎背上跳了下来,雪瑶子慌忙阻止,“你还要去?你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吧,就算你有着灵凤族的血统,也毕竟只是个混血!你刚才说霍沧对吧?他是这里白狼军团的正将,倒是没那么容易出事呢……” “白狼的正将?”云潇顿住脚步,眼里却更加紧张,暗部的目标是千夜,他们一定是想利用他的属下逼迫千夜妥协! “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喂!”雪瑶子大声叫了一句,只见云潇已经转身朝着泣雪高原的方向飞奔而去。 “哎呀!这性格,怎么和凤姬大人一模一样!”她嘴里抱怨着,拍了拍白虎,“快追上她!” 要去泣雪高原,必须穿过这片森林,现在森林里的冰尸被笛声吸引,一排排的安睡着,云潇踮起脚步,小心翼翼的穿梭在数不尽的尸体中,越接近森林内部,风雪反而越微弱,但是气候冷的不正常,是一种诡异的阴寒。 “喂,你等等我。”雪瑶子已经跟了上来,提醒了一句,“冰尸只能在夜里行动,到了白天就会找到避阳的角落里沉睡,现在是晚上,我只能以雪魔之音暂时让它们睡过去,但是这林子里尸体的数量太多了,你若是继续深入,我可不敢保证能再救你一次!” “穿越这片森林需要多久?”云潇停下脚步,问神守,雪瑶子想了想,道,“普通人走路需要三天吧,你要是骑着白虎或者白狼,天亮之前就能出去。” “借给我——”云潇指了指她骑着的那只白虎,雪瑶子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人会如此直接,忙道:“借给你?那、那我怎么办?” “神守大人……难道还需要用脚走路吗?”云潇的眼睛瞥过她的裙角,雪瑶子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说的也是哦,我都习惯坐着白虎到处转了,差点就忘了我其实是可以像鬼魂一样漂浮着的,不过,你、你也太不客气了!有你这么跟神守说话的吗?没大没小的,没礼貌!” “人命关天,请神守大人通融!”云潇的语气非常焦急,让雪瑶子也不好再继续为难,她从白虎上飘了下来,小声嘀咕着,“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一会凤姬大人若是问起来,你可别说我没去救你!” “多谢!”云潇来不及再跟她多说一个字,已经翻身跃上白虎,迅速消失在雪瑶子的视野里。 “哎呀,这姑娘的性格……我倒是蛮喜欢的。”雪瑶子眼神微变,转动着手上的雪魔笛,百灵大会的时候她因故去晚了,到万灵峰话,一边取出来一个透明的瓶子,瓶子里面还装着蛊蚁的尸体,萧奕白晃了晃,神色严肃:“这东西身上有毒,而且神出鬼没的,又太小了不好发现,我只能先留下来清扫这些蛊蚁。” 萧千夜没有再责备自己的兄长,如果他这个时候离开去营救霍沧,可能驻守千机宫的白虎第三军就要损失惨重!对方是有备而来,故意让他们分身乏术。 萧奕白接着提醒,其实自己也是担心的不行:“暗部原本就不是正规的军队,手下的人常年分散各地,以各种身份隐居生活,只要接到上头的命令,随时都可以行动,若是单说武力,恐怕未必比得上我们的将士,但是在机动性上确实是比军阁要略胜一筹,他们能在登仙道伏击你,肯定也会在雪原上伏击霍沧,弄不好细雪谷也要出事,这是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回去。” 萧千夜目光凛冽,不敢说话——他在帝都的时候分明一切如常,为什么一到伽罗立马形势就变得如此危险,果然还是陛下对北岸城的事情起了疑心,开始插手调查了吗? “小谢,你出去看看那几个士兵怎么样了,如果不见好转就送到山下伏龙镇去找其它大夫试试。”萧奕白不动声色是要故意支开谢长亭,副将没有起疑心,转身就跑了出去,萧奕白沉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昨夜我和明溪、公孙晏都联系过了,他们说天域城那边并没有什么异常,陛下也还是照常上朝,唯一的变化是命令月圣女紧盯明溪星辰位,这一次突然秘密抓捕你,应该不是为了北岸城的事情。” “不是为了北岸城……那是夜王告诉了他古代种的事?”萧千夜眉峰紧蹙,想起秋选上煌焰的突然造访,目光严肃,“又或许是他自己察觉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不动声色命令暗部秘密抓捕我?” “夜王若是想说,陛下怎么会让你安然离开天域城?多半是他自己感觉到了异常,又不想声张。”萧奕白肯定了弟弟的猜测,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无奈,“毕竟以明溪现在的势力,他若是直接在天域城大张旗鼓的抓你,只会打草惊蛇,说起来你是不是知道秋选上那个煌焰的底细?明溪可跟我说过了,他可以御风而行,光化消失,那是上天界的术法,若是祭星宫也猜到他是上天界的人,陛下这个时候突然想秘密逮捕你,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煌焰……”萧千夜再度念起这个人的名字,脑子里仍是纠着疼,让他不由自主的用力揉着额头,“冥王煌焰,他说他是来找帝仲的……他还说帝仲的古尘现在插在东冥禁闭之谷的魇之心上,让我去找回帝仲的记忆。” “冥王……古尘!”萧千夜惊呼出口,他去过禁闭之谷,曾经见过魇之心,魇魔心脏上插着的那柄黑金古刀,竟然是战神帝仲所留? “那不是帝仲留下的。”萧千夜知道大哥在想什么,语气平静,“我……见过阵眼那只吞噬了夜王的古代种了,他说古尘不是帝仲所留,是我们的先祖,那只穷奇留下的。” “你……”萧奕白不可思议的看着弟弟,几日不见,他到底都遭遇了些什么事情?他竟然已经进入到了阵眼深处? “夜王虽然有意想隐瞒帝仲之事,可惜被冥王搅了局,陛下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他若是发现上天界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天征府有接触,起疑心要抓我回去调查清楚也是情理之中。”萧千夜张开五指用力抓了抓,感觉到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此时天边破晓,阳光从东方升起来。 “冥王……他为什么来找你?”萧奕白拉住弟弟,眼眸不自觉的颤抖。 “也许……”萧千夜按住了自己心,却是惨淡的一笑,“也许帝仲真的还活着。” 随后,他甩下自己的兄长大步走出千机宫,对着宫殿的顶端吹了一声口哨,天征鸟应声盘旋而下,萧千夜直接跳上了鸟背。 “千夜,你去哪?”萧奕白追了出来,心里有一种无名的不安,那只白色巨鸟围着他转了一圈,萧千夜冷静的道:“霍沧至今未到多半是已经遇险,我必须赶去救他!大哥,你是否能联系上凤姬,现在细雪谷到底什么情况?” “现在不是担心其他人的时候,你回来!”萧奕白想阻止他,但是天征鸟已经飞起,根本没有给他阻拦的机会! “大哥,请你务必守好白虎第三队。”萧千夜在鸟背上默默开口,虽然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楚在萧奕白耳边响起,“现在的军阁,一帅十将,二十四位副将,六十位队长,个个与我情同手足,我不能在这种时候为了自己的安危至他们于不顾!大哥,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白虎的将领,但我仍然请求你……务必守护好他们每一个人。” “千夜!等一下!”萧奕白厉声呼喊,但是白色的巨鸟已经朝着东方闪电一般掠去! 糟了!糟了啊!他心里着急,弟弟的性格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其实就算他一个人去救人,也未必真的会落于下风,就怕那群诡计多端的家伙会以霍沧要挟!更何况,细雪谷和云潇眼下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雪原上风和日丽,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他在天征鸟的背上,视线极好,可以一眼就望穿下方。 不过一会,天征鸟飞过雪碑,萧千夜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它还是那么一眼望不到尽头,连接着天际,只是安安静静,再也没出现之前的异常。 雪原上虽然没有路标,但实际上军阁根据军械处制作的罗盘,走的路线基本上是固定的不会偏差太远,这条路他反反复复走了八年,早就已经摸得熟透,而白狼的体型比白虎小很多,但是行动更加敏捷,若是按照时间来计算,霍沧此时应该已经到达千机宫,但是眼下天征鸟穿过了雪碑,仍然是没有见到白狼正将的身影。 “霍沧……”萧千夜心里急火攻心,霍沧是军阁里年龄最大的正将,早在他父亲时期就曾经在白狼军团任职,只是此人行事不拘小节,虽然也是名门将后,但一贯不喜欢攀炎附势,父亲那个人虽然也是军阁之主,但是为人做事非常圆滑,应酬在筹光交错的帝都,和各个官僚部门都处的极好,霍沧也正是因为一次年宴上和禁军第一队的队长拌了几句嘴,又被父亲责备了几句,一气之下卸了职。 自己回来接手军阁之后,或许是由于自己和父亲截然相反的性格,他主动报名继续参选白狼正将,原本按照惯例他是没有资格继续任职的,只是自己真的非常喜欢这个为人正直的老大哥,这才开了特例。 白狼军团只有四支分队,巡逻范围是整个的冰川之森,其中最为危险的地方就是古森林中央的“封魔座”,他一直都知道封魔座那地方有几分邪门,但也是直到不久前才从舒少白口中得知了真相。 “千万别出事,霍沧……”萧千夜紧咬着牙,天征鸟感应到主人急迫的心情,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他不知道,就在此时,在他目光看不见的地方,厮杀已经整整持续了一晚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白狼正将 霍沧在雪原上持刀而立,受伤的胳膊上血水顺着刀刃一滴滴坠落,他的对手看似只有一个人,但又仿佛有无数人。 对面的人披着蓑衣坐在拖车上,是个精瘦的老叟,笑眯眯的眯着眼睛,他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旅人在雪原里迷了路,好心上去询问了几句,就被对方毫无预兆的偷袭了。 拖车原本是四个年轻的男人在拉着的,眼下那四个人已经被他击倒在地,然而,那明明是早就死去的尸体,他们却还是能在老叟的命令下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然后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追杀自己的动作。 看四人的体型不像是习武之人,衣着打扮也确实是伽罗的风格,唯有那名盘腿坐着的老叟,似乎是外地来的。 “不愧是正将级别,这接下来,应该是第十七轮了。”老叟的声音非常沉稳有力,他双手抱着一个皮影戏的盒子,又将里面倒下的布袋人偶竖了起来,用指头戳了戳,喝道,“起来了。” 话音刚落,地上的四具尸体抽搐着站起来,再度将霍沧围在了中间。 霍沧的手臂已经快要完全麻木,他的白狼也在之前的十六轮攻击里受了重伤,倒在一旁无法再支援自己。 “你这老人家可真是喜欢看戏啊……”霍沧苦笑了一声,眼眸一沉,即使已经被车轮战了一晚上,白狼正将的步伐还是极其稳健的,四人捡起地上早就被折断的刀剑,又摆出了他没有见过的特殊的招式。 霍沧不敢有丝毫分心,这四个看似瘦弱的年轻人,在老叟的操控下力气大的惊人!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各门各派的武学,他们每一轮用的武学都不尽相同,但是又像些是学艺不精的门外汉,对他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唯一的威胁是这四个人完全不知疲倦,每一次被他打倒,都会很快站起来。 霍沧紧盯着老叟手中那个皮影戏的盒子,虽然不知道这老叟使的究竟是哪里的武学,但无疑那个盒子才是关键! “霍将准备好了吗?这一轮可是纯粹的武戏哦……”老叟冷声提醒,带着几分戏谑,手下的布袋人在盒子里动了起来,紧接着那四具尸体也跟着动了起来,霍沧大喝一声,手上的长刀接下迎面砍来的一剑,眼眸一转,抬起右脚猛踹另一边的尸体,老叟眯起眼睛,看的沉迷入戏,提着布袋人转圈,霍沧退开几大步,身后的尸体一把抱住他,力大无穷,霍沧抓着对方的肩膀,拼尽全力将他背起来直接摔在地上! 尸体仰面和他诡异的对视了数秒,就在此时,旁边的三具尸体也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左侧的一具扑过来抱住他的腿,一口咬住。 “滚!”霍沧用另一脚踢开那具尸体,感觉左腿被咬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随后右侧的尸体转动着手上的断刀,冲着他的肚子就刺了过去! 霍沧勉强避开了那一刀,却被正前方的尸体一把搂住了脖子,对方的脸上露出了阴森森的笑意,冲着他吹了口气。 那口气带着铺天盖地的臭气,熏得他眼睛一花,差点吐出来! “唔……”霍沧倒退了一步,逼着自己站稳,手下的长刀只能本能的向扑到眼前的尸体直接砍去,但是无论他如何使力,四人的皮肤都像是铜墙铁壁一般无法伤及分毫! “呀呀呀,第十七轮又是我败了。”老叟摇头摆首不断叹气,捏起其中一个布袋人,道,“老朽是最爱看武戏的,刀枪棍棒的,精彩精彩呀!可惜这几个偶人体格太差了些,对上霍将,就算是不坏之身也还是完全占不到一点便宜,可惜了,若是这偶人换成军阁主,那该多好玩呀!” “你的目的是少阁主?”霍沧其实并不意外,他昨夜在此地遭遇偷袭,对方缠了他整整一晚上,其实并未真的下杀手。 “军阁主也差不多该到了。”老叟收敛了方才的笑意,豁然严肃起来,仰起头喝道,“你就准备在我头上飘到军阁主赶来救人吗?” 还有其他人!霍沧豁然抬头,瞳孔顿缩——那是什么东西?天空中飘着一个小女孩,她张开双手双脚,脸朝下看着地面,就那样莫名其妙的飘在半空中? “老人家,我也很喜欢看戏的呢!”女孩笑嘻嘻的回答,像一根轻盈的羽毛从天空坠落,拍了拍小手,“不过你这几个布袋人太丑了,我不喜欢。” “哦。我也是随便抓的,没仔细挑呢。”老叟旁若无人的和女孩说着惊悚的话,“我原本想找个村子选几个年轻力壮的,一路找了好几个,全都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就这四个呀,已经是矮子里面拔尖的了,大宫主就不要嫌弃了,等什么时候抓了军阁主,我让他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你连个白狼正将都抓不住,还想抓军阁主?痴心妄想。”女孩毫不客气的反驳,老叟冷哼一声,“大宫主说笑呢,这要不是为了活捉他好要挟军阁主,区区一个白狼正将还需要老朽亲自动手?” 大宫主……霍沧也在迅速思考着对方的身份,老叟嘴里的大宫主,该不会是祭星宫的安钰吧? “那你倒是赶紧把他活捉了呗!”女孩催促了一句,两只手分别指了两个方向,“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两个麻烦的人赶到了哦!老人家要是再不快一点,一会我可不帮你。” “两个?”老叟斜着眼睛看向她左手指的方向,那边是冰川之森。 “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方法,你要不要听?”女孩撒娇一样的扑到老叟的身上,老叟也顺势将她举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头,如果不是刚才那段匪夷所思的奇怪对话,霍沧甚至觉得他们像一对关系融洽的爷孙。 女孩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嘀咕着:“一会冰川之森要过来个女人,她好厉害我恐怕不是她的对手呢!所以呀,与其你现在抓了霍沧去威胁军阁主,还不如把他让给我,我能让他……既能帮总督大人抓捕军阁主,还能帮星圣女抓到那个女人,怎么样,老爷爷要不要跟我合作一下?” 她娇滴滴的换了称呼,还撒起了娇,老叟乐呵呵的抚着胡须,低道:“大宫主愿意出手,暗部求之不得呢,哪还有什么愿不愿意?” “嘻嘻……识相。”女孩甩下一句话,从拖车上跳下来,霍沧紧盯着她,感觉后背毛骨悚然——这应该不是个孩子吧?哪家的孩子会有这么老成的眼睛,和这般邪肆的笑容? “霍将……”下一瞬间,安钰大宫主神出鬼没的凑到了霍沧的怀里,咧嘴笑起,“这具身体……就暂时借我用一下吧?我会很小心,不会破坏的。” “什么……”霍沧下意识的想甩开她,但是安钰的动作比他更快,那只小小的手“噗”的一下就直接插进了他的心脏! 霍沧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胸膛,怎么回事,没有鲜血流出来,甚至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换体之术呀……”老叟轻叹了一句,目不转睛,安钰大宫主僵硬的扭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谁说要和他换体了!我才不要这种臭大叔的身体呢,也就是稍微借用一下下而已。” “借用……”老叟细细思索,竟然也感觉有几分诡异,六十年前他就和安钰相识,那一年她还是大湮城太阳神殿的圣女,穿着太阳一般耀眼的金色羽衣,是个年轻貌美让人一眼心动的成熟女子,二十年前他在禁军暗部再次见到安钰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副皮囊,但仍然是个清纯靓丽的少女形象,如今,这是他第三次见到安钰,她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模样! 这其中到底经历什么不可告人的逆生长,她这三幅截然不同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也无人知晓。 此刻的霍沧感觉到脑子像浆糊一样混乱不堪,身体不受控制栽倒在雪地里。 “老人家,演戏就要演的真一点,可别露出破绽。”安钰已经收回了那只小手,果真是一点血迹都没有,她踢了踢脚边那四局尸体,眨眨眼,“让他们起来继续围攻霍沧,那个女人快要到了。” 老叟抖了抖皮影戏的盒子,只见里面的几个布袋人又活蹦乱跳的站起来了,围着霍沧扑过去撕啃。 “我们得走快些了。”安钰敏锐的回头,视线的尽头处,云潇骑着一只白虎正在火速的往这边赶过来,她目光猛然下沉,一把拽起老叟,带着他一起飘向远方。 白虎赫然停下来的一瞬间,风神卷起狂风,将霍沧身上的四具尸体掀开,云潇翻身下虎,一步踏出诛邪剑阵。 尸体扭曲着,脸上却露出了解脱般的微笑。 “喂!”云潇赶紧把雪地里片体鳞伤的人扶起,霍沧猛地咳嗽起来,脸色一阵青白。 “啊!”他下意识的按住自己的心脏,眼睛不住颤抖——没有伤口,真的没有伤口!刚才那一下,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就是霍沧正将吗?”云潇焦急的追问,霍沧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陌生女人,他赶忙站起来在四下里反复张望寻找,雪原上空空荡荡,除去地上终于不会再动弹的四具尸体,什么都没有了。 “那两个人呢?”他咬牙切齿,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刀,云潇按住他,“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你快坐下,别再乱动了。” “你是谁?”霍沧仍是警惕的看着她,这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飞垣人,但是她为什么会骑着白虎来救自己? “我叫云潇,是你们军阁主的同门。”她一边解释着自己的身份,一边扯下了衣服,撕成长条给他包扎伤口止血,霍沧脸颊一红,连忙喝道,“你、你别撕衣服呀!不像话!” “你都这样了,还在乎这些?”云潇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的衣服已经被那几具尸体给撕烂了,我总不能用那些狼毛虎毛给你包扎伤口吧?” “你……我没事,不用包扎。”霍沧支支吾吾的红了脸,一把推开她,这才放下心认真的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皱眉,“你看起来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先管好自己吧。” “我赶了一晚上的路来救你,这般不领情?”云潇还是低着头在给他包扎伤口,他虽然看起来伤的很重,但大多数都是轻微的皮外擦伤,只有左腿上那一口咬伤有些严重,被咬去了一大块肉,都能隐约看见里面的骨头,霍沧尴尬的收了收腿,将被撕烂的裤腿努力往下拉了拉遮住伤口,干咳道,“你救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遇险?” “他们袭击了细雪谷。”云潇顿时终止了手上的动作,即使低着头,霍沧也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涌出的怒气和悲伤,“细雪谷没了,剩下的大夫们已经去雪城避难了,谷主,谷主被他们害死了。” “阿鹤死了?”霍沧惊得一蹦而起,又扯到了腿上的伤口,摔倒在地,他的目光终于在这一刻变得哀伤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眼里顿时就含上了泪光。 “是被什么人害死的?”霍沧忍着心底的难受,故作镇定,“军阁也曾多次承蒙细雪谷的照顾,虽然谷主她一贯对我狮子大开口,收的诊费死贵死贵的,但是对我们那些普通士兵,经常是分文不取,细雪谷那一带是天马巡逻的地方,是我们失职了。” “和你们没关系。”云潇淡淡的反驳,“是有人故意用控魂术假装成伤患进入细雪谷,谷主是好心,没想到被他们害了。” “控魂术?”霍沧指了指地上那几具尸体,惊道,“是和这玩意一样的东西?” 云潇摇摇头,解释道:“虽然是同源,但是也不太一样,控魂术多用于活人,那二十多名伤患初来的时候都还吊着一口气,而霍将遇到的那几具尸体,应该是控尸术。” 霍沧听的头皮发麻,飞垣上的四大境,除去北面那个以异族人和外来人为主的羽都,剩下的伽罗、东冥、阳川无一例外都喜欢研究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天权帝继位之后刻意打压四大境,除了稳固天域皇城以外,最大的目的无非就是控制这些诡异的武学流派,不让他们过分惹事。 “他们的目的是千夜。”云潇一把拉住霍沧的手,急道,“他们想用你、或者我作为筹码威胁他!所以才会袭击细雪谷,才会伏击你!” 霍沧悄悄的抽回了手,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正色道:“你来之前我听那两个人说话,目的确实是少阁主,是什么人想要抓他?还搞出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是禁军暗部。” 这四个字如一声惊雷,吓的霍沧一时不敢接话,用力咬住嘴唇——禁军和军阁虽然素来不合,但是面子上两边都还是客客气气的,每年到了年底,在三军的年宴上,无论是军阁驻守四大境的十位正将,还是禁军在外地的驻荒部队,还有四海的海军将领,都会回到皇城参加一年一度盛宴,那些筹光交错、灯红酒绿的场面,倒真的像是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哎呀,烦!”一想起这些事情,霍沧的脑子嗡嗡嗡炸响,他是最讨厌年宴的,那些个两面三刀的人一个个虚情假意称兄道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捅你一刀! “少阁主干了什么事情暗部要抓他?”他甩了甩头,不解的发问,“说起来暗部哪有资格抓他?高总督和少阁主是平级,没有陛下的命令,他敢这么招摇过市?” “这我就不清楚了。”云潇摇摇头,神色恍惚,“你们帝都城里那些人、那些事,我是不清楚的,但是我知道,一定有人想要对付他,我是来救你的,更是来救他的。” “哦……也、也对。”霍沧尴尬的啧啧舌,抓了抓头发,“我在路上就收到了蜂鸟的传信,通知所有的分队原地待命,可那时候我已经在半路了,否则倒不至于搞的这么狼狈。” “那个千机宫离这里还有多远的路?”云潇追问,霍沧看了看那只白虎,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白狼,“要是我的白狼还能走,今晚上就能到,要是骑着白虎,那就得要明天早上了。” “这么远……”云潇绞着手,心里着急的不行,霍沧赶忙安慰了一句,“你也别太着急了,暗部这些家伙虽然是暗箭难防,但是真的要对上军阁还是很吃亏的,我看刚才那两人急着要跑的样子,多半少阁主已经得知这边的情况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了,我们沿着罗盘的指引往千机宫方向走,估计路上就能遇见他。” 霍沧努力的挪到自己的白狼身边,那只狼舔着伤口,也已经无法站立,他摸了摸白狼的脑门,从背上取下来一个包裹递给云潇:“这里面就是军械处给军阁做得特制罗盘,还有些干粮和水,你先吃点吧。” “不了,你留着自己吃吧。”云潇只接过了罗盘,那是个青铜做的东西,里面有六根不同颜色指针,霍沧指着那根红色的道,“罗盘有两个,这个是白虎的,六个方向分别是白虎军团驻扎的六个地方,红色的那个是三队所在的千机宫,我的白狼军团还有另外的罗盘,和他们用的差不多。” “走,你骑白虎跟着我。”云潇一刻也不敢耽误,她弯腰想扶起霍沧,手指碰到他肩膀的时候,忽然“啪”的一下闪出一道凤火! “这是什么东西?”霍沧惊了一下,方才那诡异的火焰是冰凉的,一下子刺激的他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竖起了寒毛。 云潇也是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怎么回事?灵凤之息在排斥霍沧的身体? “我、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不用你帮忙。”霍沧踉跄的扑到白虎的背上,冲自己的白狼挥挥手,“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要是自己能走,就自己回去,不行就乖乖等我来接你,明白吗?“ 白狼趴在地上,像个乖巧的小狼崽,嗷呜了一声。 霍沧这才转过脸看着云潇,他本就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这姑娘又是少阁主的同门,以那家伙的性格,会私自隐瞒昆仑弟子入境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对她有意思吧? “走吧。”云潇也没有细想,牵着白虎往罗盘指引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已经落到地面上的安钰大宫主小脸疼的青紫,按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喘气。 老叟在一旁奇怪的看着她,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大宫主的身上迸射出一串恐怖的火光,险些将她烧伤。 “不愧是灵凤之息……百灵之首,名不虚传。”安钰死死的按住心脏,感觉那种冰凉的火焰仍没有完全散去,为了防止云潇发现异常,她已经刻意做的很隐蔽,甚至没有控制住霍沧的心智行为,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能在碰到霍沧心脏附近的一瞬间,灵凤之火险些将她的法术除去! 好在是没有碰到霍沧的心脏,否则这好不容易种下的鱼饵,一条鱼都钓不上! 安钰缓了口气,也终于稳住了呼吸,两只小手的十个指头又开始不停的捏紧松开,好像在做什么奇怪的算数。 “这就是总督大人曾经提起过的那个‘天算’吗?”老叟瞥见她的动作眼眸雪亮,顿时就来了兴趣,安钰冷哼一声,斜眼瞪他,“暗部的副统领可不要多管闲事才好,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高总督的人哦……” 老叟识趣的闭了嘴——“天算”,这就是安钰能在祭星宫立足最为重要的筹码,比东冥的占星术更为精准,甚至能算到一些被誉为“天命”的东西。 “哎呀……司星台好像出事了呢。”安钰赫然皱眉,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算出来的结果,司星台整体塌陷,沉隐也失去了联系,是什么人胆敢对帝都的眼睛“司星台”出手? “大宫主可要回去看一看?”老叟随口提了一句,只见安钰大宫主的脸庞一点点透出恐惧,小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不行……不能回去了,现在回去,我就会死。” 老叟没敢再接话,抱紧了怀里的皮影戏盒,正襟危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章:雪中惊变 霍沧骑在白虎上,有几分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坐着,让个姑娘家在前面牵着白虎带路,真的有些过意不去。 “咳咳,那个……要不咱两换一下?”霍沧尴尬的叫住云潇,“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真的不要紧吗?” 云潇没有理会他的提议,仍是默默走着,此时阳光已经完全透出了云层,照耀在苍白的雪地里,折出刺眼的光,云潇稍稍闭上眼睛,感觉眼里干涩疼痛的厉害。 “喂!”霍沧立马就发现了她的异常,连忙从白虎背上跳下来直接捂住了她的眼睛,正色道,“别一直盯着雪看,会得雪盲症的。” “不行……我得尽快找到他。”云潇不依不饶,果断掰开他的手,眼前景象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一会出现明媚的白色,一会又陷入漆黑,还有无数碎光在闪烁。 “愚蠢!快闭上眼睛!别睁开!”霍沧怒骂一声,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用手遮住她的双眼直接将她按在地上坐下来,白虎也靠了过来,霍沧把她往白虎的长毛里推了推,好心劝道,“姑娘,我在这雪原上生活二十多年了,这里最容易得的就是雪盲症,若是运气好,可能恢复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要是再不注意,眼睛瞎了可就再也治不好了,你长这么漂亮,肯定不想年纪轻轻就变成瞎子吧?” “可是……”她嘴里还想反驳,霍沧脾气也顿时上来了,“别可是了,眼睛瞎了你谁也救不了,还得别人来救你!就在这里稍作休息吧,我身上带着烟雾弹呢,我去给少阁主发个信,等他自己找过来就好。” “好吧。”云潇揉着眼睛只能妥协,此时耳边传来一声响,她微微转过去,眼前有什么模糊的红光飞了出去。 是真的看不太清了……她没有声张,赶紧闭上眼睛好好休息,白虎的毛发很长,挨着白虎可以将半个身体都埋进去,倒是挺暖和的。 霍沧也跟着坐下来,掏出行囊里的水壶擦了擦递给她:“来,不介意的话就先喝点水吧。” “谢谢。”云潇摸索着接过来,霍沧心下一沉,雪盲症病发特别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是已经看不见了吗? “你几天没休息了?”见她抱着水壶咕咚咕咚的一会就喝完了,霍沧赶紧又拿出一些干粮放到她手上,好奇的道,“你从细雪谷赶过来救我,最快最快也得要一个通宵,你一晚上没睡不困吗?” “我三天没合眼了。”云潇笑了笑,她看不见霍沧脸上瞬间扬起的不信,接道,“我被困在细雪谷两天,算上今天已经整整三天不眠不休,滴水未进了。” “三天……”霍沧仍是不可置信,军阁每年会针对各部士兵进行特训,为了更好的适应各种突发的极限状况,训练官会将休息的时间压缩到极限,食物也会非常紧缺,但就算是他这样身经百战的大男人,三天不休息不吃饭也是撑不住的,更何况是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我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哦。”云潇补充了一句,凭感觉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霍沧连忙干咳了几声,憨笑道,“你是昆仑的弟子,你们那修的心法啥的确实很有用的样子,你看伽罗这么冷,少阁主每年都还穿个单薄的夏衣过来,可惜你们的那些心法不能外传啊,否则教给我们的士兵,大家都不用挨冻了。” 云潇啃着手上的干粮没有搭理他的碎碎念,她能这么长时间不吃东西不睡觉,其实并不是因为昆仑山的心法,而是身体里那团看不见的火焰,灵凤之息。 但是眼下一旦松懈下来,她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疲惫,让身体的每一寸都变得僵硬沉重。 霍沧已经敏锐的在她身上感觉到了这种扑面而来的疲惫,她的脸色在片刻间变得寡淡,皮肤也呈现出了难看的死灰色,虽然还强打着精神,脑袋已经不由自主的靠在白虎背上。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快中午了,如果少阁主是乘着天征鸟往这边赶过来,那他应该也快要到了,想到这里,霍沧安慰了一句:“姑娘,雪盲症如果不严重的话,大概一天就能恢复了,你靠着白虎先睡会吧,少阁主来了我喊你。” “不能睡,睡下去……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云潇摇头拒绝,霜天凤凰还需要不断地以骨血为食,此刻的身体已经不受她控制,唯有精神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她暗暗思索,如果伏击霍沧的人和那个安钰宫主再继续紧逼一会,他们就应该要到极限了,为什么他们会突然选择撤退?真的是在担心千夜赶过来吗?不对……走了这么久千夜都还没有到,这么大的雪原支援哪有那么容易,他们一定是另有所图! “霍将……你……”她想说些什么,脑子一片眩晕,身体也仿佛沉入水中,一直坠落。 “姑娘?”霍沧紧张的喊了一声,发现她已经歪着头悄无声息的睡了过去。 “说着话呢,就睡着了?”他小心的检查了一下,甚至还探了下鼻息,还好,还活着,是真的睡过去了。 “哎。”霍沧松了口气,自己往白虎的另一侧挨了过去,拿出仅剩的干粮啃了起来,自言自语的道,“之前你说你三天没休息,我还不太相信,但看你说话都能睡着,我又不得不信了,睡着也好,雪盲症原本就该好好休息。” 就在此时,西面的天空里出现一只白色巨鸟的影子,天征鸟看到了红色的烟雾弹信号,终于带着主人赶到,萧千夜心急如焚,不等天征鸟落地就已经纵身一跃,大步冲到两人身边。 “嘘……”霍沧却是赫然制止了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指了指云潇,笑道,“你可别吵醒她了,才睡下呢。” “霍沧!”萧千夜压低了声音,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放轻缓,冲自己的鸟儿挥了挥手,示意它安静一点。 他小心的靠过去,见她半个身体都埋在白虎的皮毛中,伸了伸手,又怕吵醒她,最终还是收了回来,绕到了霍沧身侧。 “这只白虎不是我们的吧?”萧千夜仔细看了看眼前慵懒的白虎,霍沧点点头指了指云潇,“这只是她骑来的,哈哈,这么小心翼翼,都不像你了。” 萧千夜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认真的道:“是不是暗部的人对你下手的?” “不认识,多半是吧。”霍沧想了一下,皱眉,“那老人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带着一个皮影戏的盒子,能像操控布袋人偶一样操控死人的尸体,那个女孩嘛,他喊她大宫主,该不会是祭星宫的那个大宫主吧?” “果然祭星宫也来了!”萧千夜并不意外,在千机宫的时候,迪雅的口中确实说出了“祭星宫”三个字,只是没有想到大宫主会亲自过来!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霍沧语气一沉,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们不用正规的方式逮捕你,偏偏找了些奇怪的暗部,还要秘密的活捉你,是不是帝都那边又出什么事了?我听说陛下给了你停职三月的处分,但是军阁的一切事务仍然由你经手,他为什么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来一套,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萧千夜不能对他言明一切,只是面色沉重的沉默着。 “哦。你不愿意说。”霍沧叹了口气,别过脸去,“你还是把我们当成外人。” “霍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千夜猛然回神,瞥见对方眼中不快的目光,忙道,“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连累你在这里遭遇伏击,还有剌拉寨的那两个孩子……” “剌拉寨?”霍沧想了一会,惊道,“是白虎四队驻扎附近的那个剌拉寨?” “嗯。”萧千夜点点头,“原本南靖是要和我一起回千机宫的,但是那里出了些意外,我只能把他留下来,三队驻守的千机宫也不太平,昨夜我就遇到了暗部偷袭,被下了软骨毒一晚上动弹不得,这才耽误了时间来救你。” “你是说到处都有他们的人?”霍沧忽然压低了声音,眼神凌厉,“剌拉寨在伽罗北侧,千机宫在中心,细雪谷和冰川之森都在东面,他们的人能分散这么远的地方对你下手,这是有备而来啊!” “我知道,所以我才让你们暂停每日的例行巡逻,可惜我来的晚了些,要是再早一些,你……你就不会被他们伤成这样!”萧千夜看了看片体鳞伤的霍沧,眼里冒火,霍沧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暗部原本就潜伏在各地,他们行动比你快是正常的,而且他们好像根本就不想杀我,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准备活抓我,再去逼你自己妥协吧?” 萧千夜没有回话,此时白虎挠了挠痒,让他紧张的站了起来。 靠在白虎身上的女子也只是稍稍动了一下,眼睑有些颤抖。 “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你对谁这样紧张过。”霍沧看着他,不由得想起这八年和他一起的军旅生涯,叹道,“难怪你连陛下的赐婚都抗旨不从呢!那些王侯将相家的千金小姐们,确实是比不上这样雷厉风行的姑娘。” “阿潇只是个普通人。”萧千夜温柔的看着熟睡的女人,嘴里面轻轻念了一句,霍沧失声笑起,拍了拍上司的脑门,“普通人?她哪里普通了?哪里去找这种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觉,还能一个人骑着白虎来救我的普通人?” “三天?”萧千夜一惊,神色顿时收紧,霍沧指了指她的眼睛,担心的道,“是雪盲症,一会她要是醒过来,多半眼睛会看不见,你得赶紧带她去找大夫,不能耽搁了。” “雪盲症……”萧千夜用力咬牙,阿潇是昆仑出身,打小就见惯了冰雪,会在这种时候忽然患上雪盲症,无疑是过度的疲惫和担心所致! “走吧,不能再耽搁了,你带着这姑娘乘天征鸟走,我骑白虎在下面跟着你们。”霍沧扶着白虎站起来,萧千夜点点头,俯身揽起裙裾小心的将她抱起来,她的衣裙早就已经被扯破了,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风雪吹的青乌干裂,忽然吐出一口气,咳了几声,醒了过来。 “我吵醒你了。”萧千夜懊恼的说道,“我该再轻一些。” “千夜……是你吗?”云潇睁开眼睛,眼前已经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她瞬间精神一震,焦急的伸手去触摸他的脸颊,“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他们是冲着你来!” “我没事。”怕她担心,萧千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话,霍沧在一旁羡慕的看着他们,故意发出一声叹气,“年轻真好,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遇到过这么对我好的姑娘呢?” “你少喝点酒,少吵些架,就会有姑娘对你好了。”萧千夜明摆着知道霍沧的性子,霍氏是阳川人,三十六年前迁居帝都,族中几代人都是军阁的得力下属。 “那可不行,我要找的姑娘,酒量可不能比我差。”霍沧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走了两步就被剧烈的疼痛的直龇牙,他一低头,发现左脚上那个被尸体咬烂的伤口流脓出血,又在这冰天雪地里被冻的像个硬疙瘩,他苦笑了一声,抓了抓脑袋,“少阁主,您能不能先把她放下,过来扶一把我?” “你这条腿也得赶紧找地方上药医治了,我可不想白狼的正将以后变成个残疾人。”萧千夜放下云潇,走过去扶起霍沧,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撑着他爬上白虎。 “哎呦……疼。”霍沧半个人都扑在他背上,冷汗直冒,胸口里一阵莫名其妙的恶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撕裂胸膛钻出来一样。 “霍大哥?”萧千夜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有些不对劲,然后他一瞥头就撞见霍沧空洞的双眸,像另一个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什么人!他惊讶的僵住,就在此时,霍沧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微笑,一手用力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冲着他的腹部就是一刀捅了进去! “霍大哥!”萧千夜努力挣脱了霍沧,踉跄大退了几步,那一刀不偏不倚,从他腹部穿过,瞬间血如泉涌。 “千夜!发生什么事了?”云潇紧张的叫了一声,但是眼前依然什么都看不见,萧千夜勉强站稳了脚步,额头上豆大的冷汗蹭蹭蹭的往外冒,只见刚才还无法行走的霍沧紧握着不断滴血的刀,迈着稳健的步伐朝他逼近。 “你是谁……”他也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剑灵,紧盯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厉声质问。 “我是谁?我是你的白狼正将,霍沧呀!嘻嘻!”再度开口,对面四十岁的大男人赫然发出了古怪的孩童声音,云潇一惊,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喝道,“是祭星宫的人!” “祭星宫?”萧千夜惊讶的看着霍沧,他沧桑的脸上此时正露着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的笑,甚至还吐着舌头冲他做鬼脸,“我就说了嘛,要对付军阁主,再厉害的人都不如自己人好用!你看,他这么轻易就被我捅伤了。” 他在说话的同时,开心的拍着手,踮着脚尖转圈,天征鸟赫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吸引主人往头了不起作用吧?”安钰大宫主意味深长的念叨着,老叟的眼里也才冒出惊讶之光——这药在数百种异族身上试过,没有一人能抵抗,眼前这个灵凤族的女人,竟然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百灵之首……果真名不虚传啊。 “那我就得用些其它的手段了,否则可是要出大问题了,好不容易得手,我可不想节外生枝啊。”安钰收敛了笑容,抓住云潇的手,就在她想要砍下这只手的同时,随身带着的法镜“咣当”一下掉了出来。 “嗯?”她低下头,看着法镜里出现的那张脸,不快的道,“长公主这是干什么?人我已经抓到了,难道你还不许我砍只手断个腿?你非得让我把她一根头发都不伤的带给你亲自处理吗?” “大宫主别动气嘛。”法镜的另一端,星圣女摸着自己那张早就毁容了的脸,似笑非笑,“有军阁主在,相信云姑娘也不敢乱来的,毕竟她这一家子呀……最重感情了呢。” “哼。”安钰毫不客气的就中断了法镜,但是也收敛了想砍下她双手的心,她小手指了指萧千夜,威胁道,“大姐姐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倒霉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军阁驻守四大境的其他守将!军阁主能为一个霍沧做到如此地步,肯定不希望看见自己辛苦经营的军阁……一夜覆灭吧?” 萧千夜紧紧咬牙,对方不是在威胁他,对方所言都是认真的! 帝都之所以要在暗中不动声色的逮捕他,无疑是顾忌分布四大境的军阁其他守将,一旦军阁有了异心,对帝都而言那就是釜底抽薪的致命一击!陛下无非是为了避免这种最差的结局出现,才会煞费苦心的安排暗部进行这次任务。 “老爷爷,这里距离最近的暗部据点有多远?”安钰已经不再和他们多说话,老叟捏着手指算了算,道,“不远,也二十里路,让老朽来为大宫主带路吧。” “军阁主,大姐姐,你们可得跟紧了。”安钰不动声色的提醒了一句,她从霍沧身边走过,再度用手洞穿了他的心脏,和之前那次一样,被洞穿的胸口宛如透明,仍是没有丝毫鲜血流出! 萧千夜已经有些使不上力,药毒加上腹部的重伤,让他脸色铁青,嘴唇发乌,仍是紧张的看着霍沧,他像瞬间回了神,大口吐出一口血,昏倒在白虎旁边。 “扶着我。”云潇摸索着抓起他的手臂放在肩上,她的眼睛看不见,但眼神依然坚定,“我不是第一次救你了,这次……我也能平安带你回去。” 老叟弓着背在最前方带路,安钰哼着小曲紧随其后,萧千夜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几乎是整个人快要压在她身上! “你只管记着路就好……剩下的不必担心。”云潇默默开口,空茫的望了他一眼,她的身体微微有几分颤抖,那些毒药对她并非毫无作用,她只是在那两人面前故作镇定! 萧千夜默不作声,感觉到她袖间隐约荡起的寒风,点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莲花神座 千机宫大殿的莲花神座前,萧奕白已经无法顾及外面神农田的白虎众将士,他打开了光镜,对面出现的是身在帝都的皇太子明溪。 太子此时正在墨阁处理政务,那面法镜是未经他允许私自从手上的玉扳指里折射而出,明溪瞥了一眼没有完全关紧的门,透过门缝,几位大臣也才从他这里转身退了出去,甚至都还没离开墨阁。 “你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明溪太子不动声色责备了一句,随手关紧了房门,这才扭头看着光镜背后的萧奕白,问道,“你从来没这个样子来找过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千夜不见了。”萧奕白的另一手打开另一面法镜,镜面呈现出一片雪白,他焦急的道,“这是我留给他的家徽,上面有我的法术,他一贯很珍视这个东西,他不能可能自己把它扔了。” “哦?”明溪太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桌面上一只玉石刻而成的蝴蝶雕塑闪了一下,随即化成一只冥蝶落在太子手间,太子轻轻一挥手,命令道:“让公孙晏来见我。” 冥蝶轻飘飘的飞走,化成一束青烟,往隔壁的镜阁而去。 “昨夜已经有暗部的人想在千机宫直接伏击他了,用的还是缚王水狱调制的软骨毒。”萧奕白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身体仍不受控制的颤抖,他按住额头,直接坐在了莲花神座上,眼眸里全是不安,“暗部是兵分几路来的,他们甚至还带着奇怪的蛊蚁,不仅仅是针对他,甚至也出手袭击了伽罗境内的其它守将,还有祭星宫,暗部这次是得到了祭星宫的相助,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顺利……” “祭星宫插手了?”明溪太子一惊,警惕的追问,“去的是谁?寒雨还是沉隐?” “都不是,是大宫主安钰。”萧奕白的脸色明显比太子更加难看,一直不停的揉着太阳穴,“风魔调查过那个安钰,她以前是阳川的圣女,不知道从哪里学习了一些禁术,然后在大湮城里到处找人实验,也是隔了好几年才被城主发觉驱逐出境的,她能远程控魂、控尸,甚至还能一定程度的窥视我,如果千夜落到她手里……” 话到这里,萧奕白愤然咬紧了嘴唇,眼神凌厉而恐怖——弟弟是不懂那些法术的,如果落在她手上,必然是九死一生! 明溪太子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仔仔细细的思索起“安钰”这两个字,她是四十年前来到天域城的,作为一个被阳川驱逐出境的原圣女,她必然是有着什么特殊的才能,才会让父皇不计前嫌,甚至让她接掌祭星宫! 就连那痴心妄想的“飞天”计划,实际上也是祭星宫做出的计算,只要牺牲周边四大境,剩余的力量就能托举天域城回归故土。 “现在伽罗境内我们的人都有谁?”明溪太子冷静的回神,知道在这种时候更不能自乱分寸,而萧奕白却仿佛已经气到了极限,失去理智,他一拳锤在莲花神座上,任花瓣割破了手,鲜血顺着神座流下,就在此时,红玉雕刻而成的神座赫然亮起,自中心开始燃起一团奇怪的火焰,萧奕白一惊,连忙起身退开了几大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的血让整个神座绽放出明媚的火光,而在火光之中,似乎还有些神秘的文字。 “这是……”明溪太子不由自主的也想再凑近一点看得更清楚,那些文字不是飞垣的,扭扭曲曲更像是某一种奇怪的符号。 萧奕白倒吸一口寒气,白教的历代教主都是罕见的异族人,而接掌白教的唯一条件就是能让这个莲花神座燃起火焰!他的血竟然也能如此,古代种的血……果然也是属于异族的吗? “喂,你看看上面写了什么?”明溪太子默默喊了他一句,浅金色的目光千回百转,是在紧盯着萧奕白的表情,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些文字,一点点咬紧了牙,“是和……是和那块雪碑上一样的文字,这个莲花神座难道也是上天界留下的东西?不、不可能的,白教是坠天之后才立的教,它不可能会有上天界的东西!” 明溪太子也在认真思索,根据白教的典籍记载,白教立教至今大约已有七百年历史,算上已经名存实亡的末代教主飞影,有记载的教主一共是一百四十位,它一直占据着伽罗的正中央,是个割据一方的强大势力,但也非常保守的从来不插手飞垣其它境的事情,这个庞大的宗教究竟是谁创建,目的又是什么,至今无人知晓,白教甚至没有自己信仰的神明,只是以那块雪碑为最高神谕,即便如此它仍旧是收揽人心丝毫不带手软,整个伽罗几乎都是它的信徒! “古书……明溪,这是一本古书!”在恍然大悟看懂上面的文字之后,萧奕白顿时抬高了语气,“和皇室拥有的‘沉月’一样,这也是一本记载了真实历史的古书!” “古书!”明溪太子豁然站起来,金色的眼眸写满不可置信,伸出手的颤抖着指向光镜对面,“它都写了些什么?你能不能看懂?” 萧奕白仔细看着那些文字,他应该是不认识这些文字的,但是又好像能理解它的意思,就和八年前第一次深入到雪碑面前的时候一模一样。 “念出来,快念给我听听!”太子焦急的催促了一句,萧奕白顿了一下,点头,“吾名‘禺疆’,自上天界而来,偶遇凤姬,谈及过往,深感同修之过不可饶恕,然万年光阴,吾等并肩而战,不忍苛责,但观箴岛众灵失其信仰,怨怼四起,心中再无希望,怜众生疾苦,以同修之故名创立‘白教’,留吾佩剑‘风神’,愿岛内生灵重拾信仰,虽失蓝天,但存碧海,初心不负。” “禺疆?”明溪太子重复着这个名字,上天界来的“禺疆”,难道是尊号“风神”的那位? 难怪白教历代教主都很少使用剑,教内却有三圣剑之一的“风神”! “信仰……哼。”萧奕白却是不屑一顾,甚至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声音,“这说话的语气和雪碑上预言之神所留的一模一样,果然上天界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根本不懂什么怜众生疾苦!凤姬大人这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信这种鬼话,真的让白教在飞垣立了足?要是换成我,我必会自己亲手毁了这种虚伪的信仰!风神禺疆……难道他还想飞垣上的众生继续信仰所谓的上天界十二神吗?” “凤姬或许有自己的苦衷。”明溪太子尴尬的笑了一下,皇室的先祖也是上天界的十二神,他这么说,岂不是把皇室也列为了“虚伪的信仰”? “风神!”萧奕白倒是没有注意到明溪的表情,他的眼睛咕噜转了一圈,终于扬起了喜色,“对了,我把风神给了云潇,如果他们已经遇见了,我就可以通过风神找到他们!” “你先别急。”见他立刻就要走,明溪太子连忙喊住他,轻咳了一声,责备道,“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现在伽罗有多少我们的人?” “除了我,还有飞影和墨长老,赤晴应该也在吧,但是他没联系过我,也许已经提前去东冥了也说不定。”萧奕白顿下脚步,显得非常不耐烦,太子点点头,担心的道,“我们的人比暗部少很多,他们既能对千夜下手,也肯定会对你出手,你自己小心,可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就是……如果找到暗部的人,留个活口带回来。” “哦。活口。”萧奕白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回道,“我会尽量的。” “喂……萧奕白!”他还想再嘱咐什么话,对方已经直接掐断了光镜。 萧奕白再次绕着整个千机宫仔细检查,在第五次确认没有蛊蚁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赶紧离开寻找弟弟的踪迹。 他没有和前方神农田里的白虎将士们打招呼,而是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后殿,山壁里冰封八年的大司命岑歌仍是那样微微惊讶的表情,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空茫的望着前方,然而这一次,萧奕白却是不由自主的在冰封的面前停了下来,莫名扭头皱眉紧盯着他——那束一成不变的目光,此刻像忽然有了生命,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 萧奕白走上前去,不知为何突然伸手搭在冰封上,瞬间,金色的剑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割破了他的手。 “这是……分魂大法!”他惊讶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只见伤口上赫然浮出一丝不起眼的白雾,竟然是从冰封里延伸出来的!再看山壁,虽然仍是被封十的力量牢牢绑住,但是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如针眼般的裂缝,这一束白雾状的东西就是从这个缺口中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终于逃出生天! 随后,白雾在他面前逐渐落成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几乎是逃一样大退了几步,远远的不敢再靠近山壁。 “岑歌……”认出了人影的样子,萧奕白不可思议的脱口,“你出来了?” “没……”人影淡淡的开口,声音有些缥缈,仿佛随时都会散去,“出不来,我困在里面八年都没有找到机会出来,直到你刚才意外唤醒了神座,让我逮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但即使如此,我现在也只是利用分魂大法,像你一样分出自己的一魂一魄逃出来而已。” “果然是分魂大法。”萧奕白顿时冷静下来,白教有“分魂大法”、“驭虫术”、“血咒”、“骨咒”四大禁术,当年帝都决定剿灭白教其实并不是一时兴起,他们曾经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刻苦专研对付白教的方法,分魂大法就是那时候失窃被收入了典籍库,才给了他偷学的机会。 “不过,你得找个东西先装着我。”岑歌提醒了一声,按住自己随时都会涣散的心口,苦笑,“你应该知道的,分出来的魂魄必须有灵器承载,否则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也对。”萧奕白环视了一圈,不由得皱起眉峰,白教总坛内,但凡能搬走的东西都被帝都一扫而空,如今剩下些柱子、石坛,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带着走的东西。 “那个……你去密室找找。”岑歌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萧奕白摊开手,道,“先到我手心来吧。” “呵,也好,你的血统……能帮我稳定这一魂一魄。”岑歌点点头,白雾凝聚成一小团落到他的掌心,萧奕白离开山壁往雪湖走去,白教的密室位于雪湖旁边一块隐秘的地砖下,此刻飞影已经撤离。 “倒是装饰的蛮温馨的。”岑歌扫了一眼这个熟悉的密室,这是他当年用来研究禁术的地方,如今他的东西早就被搬走了,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普通女孩子的房间,放了一张床,一对桌椅,甚至还有女孩子爱用的铜镜和首饰盒,岑歌有些好笑,对着萧奕白眨了眨眼睛,“看不出来你还挺宠着飞影的,可她只有十五岁哎,这么早就给她买这些胭脂水粉的,给谁看?” “不给她买就会一直吵。”萧奕白无奈的笑了笑,“是被你惯出来的坏毛病吧?” “我可没惯她。”岑歌辩解了一句,铜镜里映出自己模糊的身影,让他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个人,忽道,“我妹妹岑青倒是很惯着她,飞影是灵羽族的孩子,灵羽族……灭族了,只剩下她一个小孩子,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呵呵,岑青捡到飞影的时候,自己也才十几岁,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长姐如母’的说辞,就真的把飞影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了。” “岑青啊。”萧奕白目光如电,叹道,“那一年她把飞影扔给我之后就走了,虽然应允了我会在需要的时候回来帮忙,但我根本就没有她的消息。” “她应该能照顾好自己,你不必为我们祖夜族担心,还是担心自己的更重要。”岑歌淡淡的,对失联八年的妹妹倒是放心的很,他仔细检查着飞影留下的拿下小首饰,有蝴蝶的夹子,星星样的坠子,还有小兔子形状的玩偶,岑歌尴尬的清咳了一声,问道,“这些都是你买的吗?我要装进这些东西里……嗯,讲实话还有些羞耻。” “随便挑一个吧,虽然不算什么好的灵器,总比外头那些柱子方便。”萧奕白催促着,随手指了指那个坠子,“要不就这个吧,带着方便。” “嗯……只能如此了。”岑歌虽然不太乐意,眼下也没有更合适的东西,他只能勉为其难的钻了进去,萧奕白收起坠子,只听里面的人继续说道,“我虽然不太喜欢你弟弟,但也只能暂时和你同盟了,萧奕白,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你们口中那个祭星宫的大宫主安钰,坦白而言,白教调查过她,她不像是人类,倒更像是传说里的那种魔物。” “魔物?”萧奕白敏锐的追问,岑歌沉吟了片刻,接道,“你该知道的,飞垣本土的三魔,仓鲛主司水域,魇魔能入梦,剩下的地缚灵则可以窃魂,地缚灵曾多次袭击阳川,然后一消失就是好多年,杳无音讯查无踪影,安钰也正好是阳川出身的吧?” “话虽如此,可我见过安钰,其实并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魔物的气息。”萧奕白托着下巴思考,他曾在三年前三军年宴上见过一次祭星宫的大宫主安钰,如果那真的是魔物,他不可能毫无察觉才对! “那就只有找到她本人才能知晓真相了……” “在此之前,我要先找到我弟弟。”萧奕白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冷道,“我知道你会一些奇怪的法术,能否帮我找到他们的位置?” “哦?你这种人还需要我帮忙?”岑歌咯咯笑着,一字一顿,“我记得你应该是会那种术法的,叫什么诛天地之术……” “你可真不讨人喜欢,要不是明溪想拉拢你加入风魔,我一点也不想带上你。”萧奕白暗暗用力捏住了坠子,转身离开密室,朝着千机宫后方更加危险的雪原走去。 后山依然残留着岑青留下的风雪术,萧奕白顾不得此处地形崎岖不便,只见他直接张开了左手,又并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掌心上画了一个的五芒星,嘴里面默默念道:“苍天鹤血,碧落青冥,万里山河,画地为牢。” 以他站立的地方为中心,荡起一圈圈冰蓝色的光芒,像一只无形的画笔勾勒出飞垣全境的山山水水,萧奕白也是在这一瞬间冷汗止不住的冒出,努力稳住阵型,仔细的寻找。 诛天地之术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召唤出隐藏于地底深处的土灵为自己所用,就连当时凤姬大人在万灵峰也是用这种方法寻找两个逃犯的踪迹,但是对他现在缺魂少魄的身体而言,此术法无疑太过冒险,然而他没有选择了,一旦弟弟被带离伽罗境内,再想找到他就是难上加难! “找到了!”萧奕白和岑歌几乎是同时开口,望向了其中一个点。 “那附近……我记得没有村寨。”岑歌有几分不解,甚至开始质疑此术的精准度,萧奕白已经体力不支,他靠在一旁的岩石上,大口喘气,许久才缓了过来,正色道,“不,那附近不是没有村寨,那里曾经有过群居的部落,是异族人的部落,后来他们迁走了,那里被常年的风雪掩埋和雪原融为了一体,暗部如果在那里建立据点,确实是足以掩人耳目。” “哦……你倒是比我还更了解这片雪原了。”岑歌有几分不可置信,但是观他神情似乎是非常疲惫,他默默思索了一会,诛天地之术传闻是记载在雪碑上的上天界术法,一定会消耗施术者巨大的灵力和体力,这就是人类妄图染指神界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送你一程吧。”许久,岑歌莫名叹气,“看在你这么多年照顾教主的份上,这一次我就送你过去吧。” “哦?”萧奕白眼眸一闪,只见身下的雪地里赫然钻出来几只无面死灵,虽然是半透明的样子但是却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整个人托举到了空中,岑歌不怀好意的笑笑,提醒,“死灵可不像天征鸟可以抓住防止自己掉落哦!你可得坐好了,它们的速度可是比你们那几只空中军团还要再快上一些呢!” 话音未落,萧奕白只觉得耳边刮起凛冽的寒风,死灵张牙舞爪的发出猖狂的笑声,像一道灰色的闪电朝着远方飞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公孙晏 与此同时,墨阁内太子尴尬的对着忽然消失的光镜哑口无言,房门被轻轻扣响,公孙晏的声音传了过来:“殿下突然召见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晏公子来了,先进来吧。”明溪太子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只见公孙晏探了个脑袋,冲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咦,关的好快啊,我还想和他说说话呢,这就跑了?” “你们还有什么好聊的?”明溪随手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先坐,晏公子奇怪的道,“好多年了,我留给你的那只玉蝴蝶可从没见你真的用过,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的要找我?” “有两件事要你去安排一下。”明溪太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根本不和他拖泥带水,开门见山的道,“萧千夜遭到了禁军暗部的伏击,目前下落不明,你去召集附近的风魔成员,协助萧奕白无论如何要找到他,第二,你让江行泽去一趟阳川的大湮城,我要知道那个安钰大宫主究竟是什么来头。” “安钰……”公孙晏不动声色的瞥了太子一眼,低道,“祭星宫的大宫主?” “嗯。”明溪点点头,眼里有几分期待,意味深长的道,“方才萧奕白找我的时候,意外的在白教发现了一个‘古书’,你知道的,虽然称之为‘书’,但古书并不是真的书,而是记载飞垣又或是箴岛历史的东西,我怀疑那个安钰可能曾经见过一些古书,否则以日月双神为信仰的古都大湮城,怎么会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个异教徒?” “哦?古书呀……”公孙晏自然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可她要怎么看懂古书上的文字?我记得那个雪碑上的字符,我可是一个字也看不懂啊……” “若是按照安钰的年龄计算,她起码也得一百岁了,可她现在还是个小孩模样,这难道不奇怪吗?” 公孙晏默默回忆,祭星宫不和外界往来,他上一次见到安钰大宫主还是在三年前的年宴上,那时候恰逢禁军总督高成川八十大寿,陛下大赦天下为总督贺寿,同时请安钰大宫主为总督进行“天算”洗礼。 想到这里,公孙晏不由得皱起眉头,好奇的自言自语:“说起来三年前,那个‘天算’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让天域城上空繁星陨落,我记得那时候祭星宫的说辞是让所有弱小的星辰为总督大人让路,让通往日月的道路仅剩高总督一人,说的神乎其神的,把高总督高兴的大赏三军,连一贯合不来的军阁都赏赐到了……” “呵呵,她也是识相,不敢动日月。”明溪太子冷笑,三年前的场面也还历历在目,恰逢三军年宴,又是高成川大寿,父皇在皇城圣殿邀请双极会所有成员赴宴,一贯不参与的祭星宫罕见的赏了脸,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大宫主,原以为那样精于术法算计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万万没想到是个外表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女孩! 但是他很快就察觉到那应该不是真的小女孩,安钰大宫主的个头非常小,而且非常的轻盈,她是从圣殿之下,像个羽毛一样飘上去的。 圣殿是整个飞垣最高的建筑,甚至已在云巅之上,它的先皇后出身雪原,却是极其钟爱这种艳丽的凤凰花,于是陛下便命人在这条长安大街两侧种植了一路的凤凰花树,当年的陛下还是王爷,这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只是赏花的人换成了如今居住在这里的平民百姓,自先皇后去世,陛下一次也没有再来过了。” “你不该说这些话。”叶卓凡小声提醒。 “他曾经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吧。”公孙晏看着满眼灿烂的凤凰花,一时百感交集,暮然失落的低下头,这世上最令人无法回首的事,莫过于所谓的“曾经”。 “哦……你倒不像是个多愁伤感的人。”叶卓凡有些奇怪,印象里这个贵族公子是出了名的顽固子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赏识,入主镜阁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镜阁主”,而飞垣四大境的所有商行都是由他一人打理负责,如今的镜阁更像是个黑吃黑不讲道理的地方,但是每年都能给帝都带来巨大的利益,连陛下也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不会过多的管制。 “哇!公子你怎么来了!”忽然,一声清脆的喊声打破了叶卓凡的思绪,他抬眼看向前方,只见小秦楼里正好走出来一个白衣小姑娘,她端着一个金镶玉的碟子,上面放满了一本本小册子。 “那个东西……该不会是摇铃册吧?”叶卓凡伸手指了指,脸色一黑,还没等他再开口,小姑娘已经将手上的东西扔给了别人,开开心心的跑了过来,她用裙摆擦了擦手,在公孙晏面前站直了身体然后深深的鞠躬。 “学的还挺像样。”公孙晏苦笑了一下,这个小丫头就是在北岸城的时候,那个差点害死他的白茶族女孩,因为她手上有着灵凤族的火焰咒印,被萧奕白强行塞给了自己带回了天域城。 “嘻嘻,有酬劳拿,我当然得好好学!”白小茶掰着指头,开心的溢于言表,“我可是在海市里白白干了四十年一分钱都没有拿过,现在这里的楼主每个月给我三两银子呢!” “三两……”叶卓凡暗暗瞥了眼公孙晏,挖苦道,“你可真大方。” “咳咳,先、先进去。”公孙晏尴尬的瘪了下嘴,要知道白小茶可是个异族人,天域城是有明确规定禁止异族人入城的!他能冒着风险把这个大大咧咧的小丫头弄进来就已经不错了,还想给她开高酬劳?做梦去吧! “对对对,快进来吧!最近花魁姐姐正好在教我茶道呢,公子您先去三楼雅间歇着……”她有模有样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公孙晏是一句话也不想跟她多说,赶紧灰溜溜的钻进了秦楼,他这前脚刚踏进门,后脚立马就被正在这里聚会的商行总管发现了,一群人顿时就端着酒杯凑了上来,称兄道弟的给他敬起酒来。 叶卓凡跟着后面,一脸好笑的看着他,公孙晏年纪不大,在一群里挺着酒肚的中年商人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是他神态自若,连接酒应付的姿态都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哟,这位是叶庄的大公子吧?”有人认出了他,赶忙重新拿出来一个酒杯端过来,赔笑着,“难得大公子能来,我代表洛城的商主们敬您一杯,还请、还请大公子赏脸。” “军阁有令,不可饮酒。”叶卓凡还是那副说辞,丝毫不领情,众人这才互望了一眼,尴尬的想起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军阁,青鸟军团的正将。 见他如此不领情,商行的人倒也不是特别在意,叶庄虽然同为三大权贵,但是自右大臣叶镇开去世以后,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虽然还有明戚夫人撑着,但对比如日中天的公孙世家和高家,其实早就有了日薄西山之向。 “你们别为难他了,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们是想给他找点罚?”公孙晏高喝一声,接过洛城商人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又自己给自己再斟满,举杯,“这一杯算我代他给大家赔罪了,各部有各部的规矩,不要为难了。” “喂……你跟我来。”眼见着公孙晏上去解了围,白小茶连忙拽着叶卓凡的衣角,指了指楼梯,“我带你上去,别和这群臭商人一般见识,他们只认钱不认人的。” 叶卓凡自然是赶紧抽身跟着白小茶上了楼,公孙晏余光扫过两人,然后目光忽然转向二楼,二楼也是开放式的,楼主倚在栏杆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哎呀……阿姿,去帮他脱身吧,不然公子今天怕是别想走了。”江停舟叹着气,身后正在各个酒桌上来回应酬的女子抽身靠了过来,看着楼下被挨个劝酒的晏公子,也是有些好笑,“年纪轻轻,酒量倒是有几分惊人哦,他怎么这时候来了?平时不都得拿个面具遮一下,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进来嘛!” “嗯。多半有事,快去。”江停舟催促了一句,秦姿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只见她直接从二楼翻身而落,轻飘飘的落在中央的舞台上,惊得楼内一阵狂呼! “是秦姑娘!”众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顿时就围了过去,公孙晏不动声色的往后退,退到楼梯处,然后直接逃命一般冲了上去! “公子请!”没等他来到三楼的雅间,白小茶已经在门口等候,轻轻为他推开门,然后跟在他身后三步左右的位置,公孙晏感觉背后一阵不适,背脊一颤,连忙一把把她拎到了旁边,吩咐道,“你别跟着我了,怪吓人的,我有事要和卓凡说,你出去守着没喊你别进来。” “我!我做的不好吗?花魁姐姐就是这么教我的啊……”白小茶顿时有点泄气,嘀嘀咕咕的,公孙晏皱着眉,“人家花魁跟着就很舒服,你跟着像个女鬼一样。” “你!”白小茶被他气得一蹦而起,哼哼唧唧的跑开了。 “我说公孙晏,这个小丫头是你什么人?”叶卓凡已经自己在那里泡茶解渴了,他沉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好像是个异族人啊……你违规禁令带了个异族进城?” “还是被你发现了。”公孙晏苦着脸,也不管什么茶道不茶道直接倒了一杯先解解酒劲,这才无可奈何的接道,“这丫头是白茶族的人,我带着她确实是有些不能言明的苦衷……哎,我把她藏在小秦楼,还特意去丹真宫弄了些药想遮住她身上异族人的独特气息,想不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你可得藏好了。”叶卓凡不动声色的提醒,“我看这楼里鱼龙混杂,一般人或许是看不出来什么,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可是要出问题的。” “嗯,我知道的。”公孙晏谢过他,不知为何感觉头晕眼花,他摸索着站起来,走到一旁的躺椅上直接就睡了下去。 “你是把我喊来看你睡觉的吗?”叶卓凡不高兴的看着他,只见公孙晏用力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嘴里嘟囔着,“卓凡,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 “额……”叶卓凡被他这么直接的询问愣住了,一时没想好怎么接话,公孙晏坐了起来,毫不掩饰的看着他,酒劲也上来了,“你就承认了吧,你可讨厌我了对不对?其实那门亲事还是右大臣在世的时候和我爹定下的,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同意,但是你又做不了主,是不是?” “这个……嗯。”叶卓凡尴尬的点头,其实他说的没错,自己是真的一点也不看好这门亲事的。 “我不喜欢你妹妹。”公孙晏语出惊人,也不管对方脸上瞬间扬起的不快,继续说道,“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是我亲手逼死的,哈哈……那时候我还没订婚呢,只是家长有这个想法而已,坦白说,至少那时候我觉得娶你妹妹也是可以的,既能稳固公孙家的地位,阿雪也很喜欢我。” 他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碰了碰袖子里还在沉睡的那只冥蝶,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可我错了,我杀了她……杀了阿镜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忘不了她,阿雪是个好姑娘,我不想再害了一个真心对我的女人,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你想想看,若是要你娶自己的妹妹,你能做到吗?” “公孙晏,你喝醉了。”叶卓凡默默放下手中的茶碗,眼里却有了几分颤抖——公孙晏不喜欢阿雪,他是知道的,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最好的证明,这个公孙晏从来就没有对阿雪流露过哪怕一点点的男女之情。 “我想解除婚约的,可你爹,右大臣叶镇开忽然病死了,七姑姑伤心的不行,我娘怕她再受刺激,就不让我提这事了。”他拉套着脑袋,显得愤愤不平,继续抱怨,“他们总觉得感情这事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等成了亲,有了孩子,朝夕相处久了,自然也就日久生情,没什么问题是时间解决不了的。” “你别说了。”叶卓凡再度提醒,语气已然冰凉,“公孙晏,我妹妹身上的嗜睡症,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跟你说这些吗?”公孙晏也是神态顿变,一双精明的眼睛带着无限的老成,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卓凡,然后,他撑着身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叶卓凡面前,弯下腰,几乎凑到他的脸上,一字一顿,极为认真的道:“卓凡,军阁马上就要出事了,陛下已经命令暗部秘密逮捕萧千夜,他现在下落不明,接下来,军阁驻守四境的守将都会被秘密羁押起来吧,像你这样身份的多半还能救,其他的嘛……不好说。” “你……”叶卓凡瞳孔赫然放大,一时还没理解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公孙晏双手搭住他的肩膀,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要把你带到秦楼来吗?不对,正确的说法是,把你骗到秦楼来。” 话音刚落,叶卓凡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自双肩弥漫全身,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与此同时,江停舟轻轻推门而入,看见眼前这一幕,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叶卓凡,道:“晏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楼主来的正好。”公孙晏站直身子,眼里却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光泽,“把他关起来,对外就宣称,军阁青鸟正将遭遇风魔袭击,下落不明。” “哦?”江停舟意味深长的拖长了语气,叶卓凡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感觉眼前这个熟悉的人瞬间陌生——风魔?从公孙晏的口中出现了帝都的通缉犯,风魔! “通知赤晴,让他先协助萧奕白把萧千夜救出来,然后让行泽去阳川,调查祭星宫大宫主安钰的来历。”公孙晏没有给出丝毫的解释,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卷轴打开,叶卓凡不由得也望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张飞垣全境的地图,只是上面密密麻麻的用各种颜色标注了很多记号,他在泣雪高原上点了点,接道,“殿下已将风魔所有的调配权交给了我,自今日起,伽罗附近,通知飞影和墨渊先撤离千机宫,往东冥方向去找迦烨、烽火和罗陵汇合,阳川方面,愁先生和金钗夫人往羽都走找小霜一起先去魑魅之山避一避。” 叶卓凡目瞪口呆的听着公孙晏口里蹦出来的那些个名字,这些名字有些是他没听过的,也有飞影这样大名鼎鼎的通缉犯,还有愁先生这种名仕?这些人都是风魔的? “那……天域城的呢?”江楼主俨然知道事态紧急,紧张的追问,公孙晏顿了片刻,一直盯着地图上那个用金色特别标记的点,沉默了许久。 那里是帝都城的中心,圣殿。 “公子……”江楼主沉声喊了一句,公孙晏默然叹气,波澜不惊的道,“剩下的人,你和秦姿带着叶卓凡直接撤离,至于我……我可能是要等着去圣殿营救太子殿下了。” 江停舟和叶卓凡同时张大了嘴,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一个人?”许久,江楼主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开口质问,“你该不是想一个人……孤身救主?” “听起来好威风啊。”公孙晏合上手上的卷轴,苦笑了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劳烦楼主帮忙了。” “哦,你、你直说就好。”江楼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僵硬的接下话,公孙晏点点头,道,“你去找楼下那些商行的人,联名写一封举报信交给墨阁的左大臣,内容就说我贪污枉法,中饱私囊,行贿无数,你一定有办法让他们全部人亲笔签名,盖上各大商行的印章的,这件事不能拖,越快越好。” “是。”江停舟听得心惊肉跳,但还是压下了所有的疑惑,镇定的答应下来。 “你想和公孙家撇清关系?”叶卓凡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目的,喝道,“公孙晏,你把事情说清楚,你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才对吧?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公孙晏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卸下了玩世不恭的伪装,眉目间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混合着傲慢和不屑,变得让他一眼看不穿。 许久,他抬手指向窗外那座高耸入云的圣殿,沉吟:“飞垣,要变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地下城 此刻,萧千夜看着眼前那团在房间里烧起来篝火,感觉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那三瓶药的药力逐渐生效,不仅是让他整个身体失去力量,连最重要的五感都在一点点丧失。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哪里,他们原本是跟着那老叟在一望无垠的雪原上漫无目的的行走,忽然脚下的雪变得松弛,随后几人就滑入了其中,这里似乎是一处早就荒废的城镇,在四角和中心竖立起了巨大的柱子,然后在上方用青铜的是谁,神色复杂,云潇却轻轻的踢了踢地面,皱眉,“这下面似乎是空的,我尝试用灵力探查过,太深了完全触不到底,他们的人都在外面守着不进了,我担心着屋子下面还有不为人知的东西。” 萧千夜不敢轻举妄动,以他现在五感渐失的身体,根本就只能坐以待毙。 “可恶!”他随即不甘心的怒骂了一声,手指上的日轮受到情绪的波动,又是荡出奇怪的温热力,一点点渗入皮肤。 就在此时,外头的守卫推开了房门,但是他们心有忌讳的不敢踏进屋,只是指着云潇喝道:“你出来,大宫主要见你。” “阿潇!”萧千夜一把拽住云潇,不知是从哪里突然来了力气,守卫被他矫健的动作惊了一下,互换了眼神,然后沉了口气,“军阁主自身难保就别想着英雄救美了,老实点,也少受点苦。” “放心,我去去就回。”云潇不动声色的按住他,跟着守卫走了出去,来的时候因为雪盲症的原因,她并没有看到周围到底是什么环境,但是现在走出来之后,云潇才觉得心里的不安开始变的躁动起来——这个村落很大,与其说像一个村落,到不如说更像一座小城市的规模,虽然残留的建筑物都已经非常的破旧了,但是还是能勉强认出来有酒楼、客栈甚至赌坊,大路两旁还排着小摊。 只是这些建筑物上都刻着一个奇怪的图腾,像一条蛇。 她不由得猜测起来,这应该是某个早已经废弃的异族部落吧? “快点!磨磨蹭蹭的!”背后的守卫拿长刀了,这出戏呀,你来演她。”安钰咯咯笑了,冲酒楼上的老叟用力挥手,“老爷爷,拜托你啦!” 话音未落,二楼的老叟慢悠悠的放下手上的酒杯,拿起新做的布袋人偶放进了盒子里。 云潇的身体就是在这一瞬间自己动了起来!她惊讶的看自己的手臂上,原来早就不知不觉牵上了细细的白线,那些看似柔弱的线操控着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戏台中间走去,台下的“观众”们也开始起哄鼓掌! 一般的术法是无法靠近她的,但是此刻灵凤之息竟然不起作用了……云潇默默咬牙,到底是因为这些线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被那三瓶药毒影响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傀儡戏 戏台子上走来两个守卫,云潇诧异的看着他们,忽见两人的脸变了模样。 “娘!”她忍不住惊呼,甚至想要冲过去再看的仔细一点,老叟在外头轻轻一扯,带着她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只见云秋水面色通红,不停地喘着粗气,一手抚着肚子,另一手死死的抓住身边红衣锦服的男人,那男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两人站在一处高大的红木阁楼前,被楼外的侍卫拦住不让进去。 云潇眼眸一沉,那个男人……是海市里那位卖面具的先生,她的亲生父亲? 她随即抬头看清楚了红木高楼的牌匾——丹真宫。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景象?是爹带着娘去帝都丹真宫求医的场面! “丹真宫不接待平民。”侍卫提着长枪不耐烦的驱赶,似乎也没有认出来眼前的男人是个有着特殊血统的异族人,他的眼里分明写满怒不可竭,可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好声好气的哀求着,“请代为通报一声,最好是能、能报给温仪皇后,我与皇后是旧识,她一定会……” “大胆!皇后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侍卫大声喝止,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开,满脸嫌弃,“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呢?看你装束不是皇城的,若是四大境的平民,我建议你去雪城碰碰运气,想让丹真宫收治?想都不要想。” 凤九卿用力攥紧了拳,此时的云秋水已经体力衰竭到了极限,她担心的拽着丈夫的手,生怕眼前的侍卫再激怒他就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我们……走吧。”许久,云秋水挤出一个笑,仍是那般温柔,“我就说了肯定不行的吧……你还不信,想见皇后……哪有那么容易……” “秋水?”凤九卿低呼着妻子的名字,眼见着她的眼眸一点点失焦,心里泛起翻天的恐惧,他直接抱起云秋水,一步踏出,脚下分明可见的凤火已经开始燃烧,侍卫见他似乎是想要硬闯,连忙大声厉斥了几声引来了周围禁军,就在两边剑拔弩张之际,云潇感觉身体再次被牵动,右手情不自禁的抬起来,嘴里忽然开口:“都住手!” 随后,她被操纵着继续往两人身边靠近,俯身摸了摸云秋水的额头,然后一抬头就撞见凤九卿那张焦急紧张的脸庞。 可真好看啊……那一刻云潇感觉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情愫,不知是谁的思绪被她所触,愣愣的看着自己父亲的那张脸,恍如失神。 “长公主殿下!”侍卫和禁军同时认出了眼前华贵的女子,连忙礼貌的鞠躬退开了几步,“殿下,此人来路不明,还妄图私闯丹真宫!您赶紧离开,这里危险!” “哦……没事。”云潇下意识的脱口,当年的明玉长公主借着她的嘴,轻轻笑了一下,“我是来取些降暑的药,正巧撞见你们起了冲突,嗯……这两个人是我的、是我的朋友,我带他们进去就好了,你们不必惊慌。” 侍卫虽然将信将疑,但是也不敢忤逆长公主的意思,只得让开了路。 “你先进去吧,我去找丹真宫主。”明玉指了指红木高楼,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脸庞在这一瞬间变得通红,凤九卿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闯出来的陌生人,然后赶紧带着昏迷的妻子冲了进去。 云潇默然偷看了一眼那面法镜,镜子里的面目丑陋的长公主此时也仿佛陷入了曾经的过往中,一双早已经失明的眼里竟也微微流露出些许光芒。 戏台子上摆放着的屏风忽然自己开始换位置,连带着上面的图案也在不停变换,云潇提高了警惕,感觉周围的光线赫然变得黯淡下来,屏风里的烛火晃了一下,映出凤九卿好看的容颜,他坐在一间奢侈的房间里,手边上还摆着新沏好的茶和精致的糕点。 这应该是个女人的闺房吧……云潇不由得打量四周,在最里面放着一张宽大的床,隔了三层帘子两道屏风,旁边高大的梳妆台上摆着一面华丽的铜镜,女人们爱用的首饰珠宝、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她的身体又自己动了起来,撩起帘子走进去,凤九卿就坐在床边那张椅子上,看见她走过来,还微笑的做了一个举杯的手势。 “你是个异族人吧?”她在凤九卿对面坐了下来,接过那杯递过来的茶小心的抿了一口,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看眼前这个男人,“我听说异族人身上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气息,你的身上……好像是火?” 凤九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回道:“都说皇室对异族的气息格外敏感,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你、你知道我是谁?”长公主惊讶的开口,然后又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赶忙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茶,凤九卿却是挑逗一般的摸了摸她的脸,笑吟吟的道,“紫金色的华服,绣着凤凰的图腾,我就是再愚钝也该猜到您的身份……您应该是皇家的公主吧?” 明玉长公主那时候的年纪早已经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少女了,但她仍是个自负又骄傲的人,还从来没被男人这么轻率的摸过脸,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脸庞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哦。公主也还挺可爱的……像个小姑娘一般害臊。”凤九卿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眸,故意不去看她,长公主的手绞的紧紧的,心里是一阵莫名的紧张和兴奋,但是她仍是保持着皇家惯有的傲慢,故作镇定的清咳了几声,质问道,“你难道不知道皇城禁令是不允许异族人私自进城的吗?你还敢带着……带着那个女人来丹真宫求医,真是不自量力。” 凤九卿没有接话,是算准了长公主还有没说完的话,果然不过一会,长公主支支吾吾的继续道:“那、那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是我妻子。”凤九卿其实根本也没准备隐瞒,他毫不犹豫的就说了出来,丝毫也没管眼前的女人瞬间涌出的失望,“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她已经身怀六甲了,但是她生病了,我治不好她,雪城我已经去过了,都说治不好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着带她来丹真宫碰碰运气的,可是……” 他叹了口气,转着手上的茶杯,那样悲伤的表情一时让长公主也有几分难过起来:“可是丹真宫似乎也没有办法了,她要死了,孩子……也会一起死吧?” “真的没救了吗?”那一刻,明玉长公主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不假思索的问道,“她到底是什么病?我先前在丹真宫前摸了摸她的头,烫的像火烧一样哎。” “我其实知道治不好,这种病本就因我而起,没人比我更了解它。”凤九卿苦笑着,忽然眼眸一变,直勾勾的看着长公主,看得她心跳怦然加速,低声沉吟,“你能帮我吗?” “啊?”明玉一时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见凤九卿身形一晃来到自己身前,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直接一把抱在了怀里吻了下去!她在瞬间感觉到了一种炽热的火焰气息燃遍全身,整个人轻飘飘的失去了所有力量,凤九卿将她的俯身抱起轻轻放在里面的大床上开始宽衣解带,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呵气之间就让她全身酥软动弹不得。 “不……不要!”赫然间发现那张脸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云潇挣扎着想要从傀儡戏中挣脱,灵凤之息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 二楼的老叟横眉冷对,枯瘦的双手再次拉紧了一根线,牢牢控制着她的身体不让她挪动半分。 与此同时,安钰大宫主也是若有所思的偷偷看了一眼法镜里的明玉长公主,这个如今心机深沉的恐怖星圣女,曾经竟然是那么愚蠢的一个女人?这么显而易见的虚情假意,就能骗的她甘愿偷盗“沉月”? 那是帝国的长公主第一次动心,对一个来历不明,甚至有了妻室的人一发不可收拾。 事后,明玉长公主慌乱的穿好衣服,看见他已经起了身,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倒了一杯早已经凉了的茶解渴,她不敢再看这个人,只是小声的,几乎讨好的问了一声:“你是把我当成……你妻子了吗?” “反正她也要死了。”凤九卿嘴里冷漠的说着,偷瞥见长公主眼里一闪而逝的欣喜,继续诱惑道,“不过,她的病毕竟是因我而起,我和她也算是有了个孩子,虽然那孩子是不可能来到这世上了,公主,你能帮我个忙吗?夫妻一场,我不能太过绝情……公主也一定不喜欢喜新厌旧的男人吧?” 他这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让早就神魂颠倒的长公主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脸上瞬间泛起的鄙夷,但又很快装出了深情的模样,接道:“我听闻皇室有一块古玉,名为‘沉月’,是上天界十二神之月神留给皇室的东西,它上面蕴藏着来自古老的月神之力,能消除秋水身上的炽热之息,我希望公主能将沉月借我一用,只需一晚,等我治好了她,就会把一切和她坦白,然后……就能和您永远在一起了。” “呵……男人的嘴啊。”一旁的安钰大宫主忍不住发出嗤之以鼻的笑出声,摇了摇头。 然而,长公主却是做出了和她截然相反的动作,她走过去抱住了凤九卿,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认真的点了点头。 云潇的身体也在剧烈的颤抖,甚至让二楼的老叟都不由得加重了力道,一直眯着的眼睛默然睁大望向她——那样的情绪波动,仿佛出自灵魂深处,根本无法控制。 原来……这就是当年的真相?他真的是利用了长公主,只为了骗取沉月! 恍惚中,耳边仿佛传来娘亲的轻叹,那是她唯一一次对自己提及那个“父亲”,她说——“他是个好丈夫,但从不是个好男人,潇儿,你以后,决不能喜欢上他那样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永坠深渊 戏台上的屏风继续挪动,这一次,所有的烛火一齐熄灭,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她膝下一软跪倒在地,只见地面忽然变成了水面,清楚的映出了她的倒影——那是明玉长公主的脸,分明一眼就能看出是早就年过三十的年纪,但她的眼里仍是少女那般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可笑幻想,她是皇室的长公主,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岁月其实并没有在她的脸上造成太大的伤痕。 水面开始波动,出现了另一张脸,她不敢抬头,只是看着倒影都能感觉到那种非人的压迫力。 “阿姊,我再问你一次,古玉沉月……你给了谁?”随后传来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虽然很平静,但是带着不怒而威的气息,让长公主浑身忍不住颤抖,但她紧紧地咬住牙关,甚至是孤注一掷的闭上了眼睛。 “哦。看起来你还是不想说。”那个声音无奈的叹了一下,似乎也并不意外,带着几分戏谑和嘲讽,一字一顿的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了,丹真宫来报,有两个伽罗来的人请求医治被拒绝了,是你开了口,命令丹真宫破例收诊,我已经命人查过他们的身份了,他是白教的现任教主,封号‘迦兰王’,病重的女人是他的妻子,现任大司命云秋水,其实不论你知不知道这些现在也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长公主这才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王座上的男人,她的四弟,当今圣上天权帝。 “嗯,离开了。”天权帝漫不经心的重复了一遍,浅金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他对你做了些什么?阿姊一贯看不上那些王孙贵族,都到了这个年纪了仍然待嫁闺中,怎么的……会看上一个有妇之夫?” “……” “是他长得好看吗?”天权帝继续追问,甚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阿姊又不是小姑娘了,怎么还喜欢看脸呢?” 明玉羞愧的低下头,几乎是将整张脸埋入双膝,然而她一滴泪也流不出来,整个心仿佛被彻底挖空,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了。 “哎。”天权帝默默看着自己的长姐,最后给了她一次机会,“阿姊虽然在感情上一直不顺,但是为人处世一贯是极小心的,你该不会真的什么手脚也没做,就那么傻乎乎的把皇权的代表‘沉月’拱手相赠了吧?” “我……什么也没做。”她冷冷的回话,帝王也许久没有再开口。 沉默,再沉默。 “罢了。”天权帝摆摆手,似乎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对着身边的老人挥了挥手,淡道,“长公主明玉,偷窃沉月,罪无可赦,自今日起废黜封号,押入缚王水狱,无我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是,陛下。”他身边的老人,就是缚王水狱的典狱长庄漠,那双精明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瞥过长跪不起的长公主,仍是确认性的追问了一句,“陛下,十大殿……您看哪一个……” 明玉的身体也是在听到“十大殿”这三个字的同时才有了反应,她控制不住剧烈的颤抖,似乎是终于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种灭绝人性的刑罚! 缚王水狱是一座建立于帝都成南星罗湖水下,呈倒立塔状的牢狱,合计八十一层,总深度据说超过三千丈,外界只知道缚王水狱有进无出,便给它取了个最为一目了然的名字——阎王殿,而事实上,它自七十层往下就是人体试药的地方,而七十层往上的十大殿则以传说中的“十殿阎罗”命名,阎王殿仅仅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偷窃嘛……从第六殿卞城王处开始吧。”天权帝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庄漠嘴角微微上咧,“只是开始是吧?老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云潇努力的抬起头转向法镜处,镜子里的女人也在冷冷的看着她。 “差不多该落幕了吧?”安钰大宫主倒是看的津津有味,二楼的老叟继续摆弄着手上的皮影戏盒子,这一次所有的屏风一起破碎,水面裂开,云潇感觉身体瞬间坠入了深渊,最后的光芒也随之消失。 这是在哪里……她慌张的抬起手,周围是冰凉的,带着浓厚的、让人作呕的腐臭味,她小心的站起来,感觉身体似乎已经不再受到控制,谨慎的往前走了一步,脚下是松软的,似乎是踩进了一滩烂泥里,她赫然低头,终于忍不住发出惊天的尖叫——在她的脚下是无数化脓流成血水的尸体,骨头散落一地,未曾腐烂的遗体和毛发粘连在一起,像一张恐怖的蛛网。 掉落在尸体外面的眼珠像是有了生命,从不同的角度死死的盯着她看,牙齿上下合动,还能发出惊悚的笑声。 那一刻云潇感觉自己真的置身地狱,背后冷汗蹭蹭直冒,连灵凤之息也无法缓和这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随后她被血泊中一只手拽住了双腿,那只手力气极大,直接拖着她就往尸骸里沉去,她想努力挣脱,然而周围只有厚厚的腐肉和人骨,不知是多少人累积而成! “咔嚓”伴随着死寂中一声清脆的声响,云潇惊魂未定的看着自己陷入烂泥中的双腿,自膝盖开始,竟然被白骨之手生生折断!新鲜的血液涌入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无数毒虫顺着气味找了过来,疯狂的撕咬着那双断去的双足,然后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朝她靠过来。 “不要……不要!”这一刻,被逼至极限的云潇尖叫着挥手,然后又是一声“咔嚓”,半个手掌瞬间消失了。 再看头顶,一条黑蛇吐着信子,毒液正顺着舌头滴到她的脸上,那半个手掌就是被那条盘旋在屋顶的大蛇一口吞下! 身体的疼痛不知是真是假,但是精神上的崩溃已经瞬间爆发,就在此时,一时在旁边乐滋滋看戏的安钰大宫主神色一变,她灵活的身体直接窜到了戏台上,一把将失去理智的云潇按在地板上,小手高高抬起,期待的道:“还是长公主有办法,这具失心疯的身体,我就暂且收下了……” 话音未落,那只手直接洞穿了云潇的胸口,像抓住了什么东西,让云潇整个人呆若木鸡的安静下来。 “有破绽哦……果然混血的灵凤族还是差得很远呢。”安钰开心的笑起来,电光火石的瞬间,云潇眼眸赫然一亮,反手抓住了安钰,冷道:“确实有破绽哦……” “你!”安钰惊讶的看着她,连二楼的老叟也瞬间变了脸色,但他才想继续用傀儡戏控制云潇的时候,耳边赫然刮起一道寒风,直接割断了线! “你在跟我演戏?”安钰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抓住的那只手竟然开始冒出寒冰,云潇一点点用力,另一手的风神已经呈现出剑的形态,她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字一顿的质问,“你不是人吧?这个身体……好像是个假的。” “哦?被你发现了?”安钰咧嘴一笑,毫无惧色,就在此时,风神化成无数利刃,直接切开了眼前的小女孩! 云潇震惊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被风神切开的躯体仅有一层薄薄的皮肤,为了更逼真,还在皮肤下贴心的安插了几根类似血管的东西,从小女孩的身体里蹦出十个奇怪的雾团,在半空中漂浮不定。 “灵体……”云潇不敢轻举妄动,二楼的老叟却惊得跳起,“地缚灵!你竟然是……地缚灵!” “地缚灵?”云潇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词,那应该是飞垣上三魔之一的名字吧? 十个雾团,应该对应的就是人的三魂七魄,难怪这个安钰大宫主能夺人魂魄,原来竟是魔物所化! “灵凤族果然不好对付啊。”十种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过来,法镜里的明玉长公主显然也没有料到祭星宫主竟然会是那种古老的魔物,她自己也惊讶的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遥远的地下城里这耸人听闻的一幕。 “你是夜王的部下?”云潇只得仅仅的握着风神,脸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以她目前的身体,强行对抗魔物无疑以卵击石,何况……千夜中了缚王水狱的毒,她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带他一起平安离开! “夜王大人……”魔物被她的话吸引,竟然也是沉思了起来,“我确实听见了旧主的呼喊,仓鲛也成功脱离了封印,只有魇魔仍然受困于古尘,不过这不重要,毕竟如今,我必须先协助新主霸业。” “新主……”听到这个词,云潇预感到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但是魔物毫不在意的笑着,“是我疏忽了,我早该注意到你袖间的寒风是来自禺疆大人的风神,只不过做久了‘人’,连灵类该有的敏锐都下降了很多,你看看那个被你砍成碎片的小女孩,那可是我这几年最喜欢的一具身体了,我找了好多好多的孩子才挑了她,她是最可爱的一个呢!就这么被你杀了,真可惜。” 云潇咽了口沫,不敢吱声——那个孩子,以前竟然也是个人? “但我还是要把你带回去。”魔物语气一降,灵体里浮现出十只古怪的眼睛,“以我和夜王大人的关系,相信陛下也不会在意我的本体吧?” 话音未落,其中一个灵体冲着二楼的老叟飞去,瞬间钻进了他的身体! “哎呀……糟老头子的身体,可真难闻,早知道就绕点路去找军阁主了,哎,算了,将就着也能用。”地缚灵嫌弃的皱眉,扭扭脑袋活动了一下新的身体,“别看他只是个老人家,他可是禁军暗部的副统领郭淮,论体格可是比这里任何一个杂兵都要强壮的多,这位云姑娘,让我见识一下百灵之首到底有哪里不同吧。” 云潇凛然神色,心却是猛然下沉——没有胜算,这是来自身体的本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了她唯一的结果,对手是三魔之一地缚灵,自己将毫无胜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地缚灵 地下城惊变的同时,萧千夜不动声色的靠近房门,门外的守卫此时已经完全无暇再顾及他的举动,皆是面色惶恐的盯着城东的空中那群正在无规律乱舞的奇怪雾团。 他顺着目光看过去,那都是什么东西?看着像雾,又像是某种灵体,会发出骇人听闻的笑声,中央长着一只圆滚滚的眼睛,眼珠还在上下左右不停的转动。 他心里着急,但是身体像有万斤沉重,即使是轻轻挪动步伐都极其吃力,只得小心的扶着墙,一点点往城东靠近,守卫很快就发现了他,但是这一次都是不约而同的没有阻拦,反而是惊慌失措的往完全相反的地方跑去! 萧千夜仔细扫了一眼那群人逃跑的方向,是往城西去的,如此推算这个古怪的地下城出口,应该是位于城西的某一处? 天上的灵体发现了到处逃窜的暗部守卫,它们开始在城内来回穿梭,可以肆无忌惮的穿过人的身体,不会留下任何伤口,然而被穿过的人会像中了邪一般停下脚步,然后转身露出僵硬的笑脸,一齐往城东方向汇聚! 萧千夜暗暗吃惊——这种状态,像极了当时的霍沧! “阿潇……”他再度念起云潇的名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恐怖,极尽全力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被地缚灵夺走身体的老叟身体变得如羽毛一般轻,竟也可以立足于半空!他的手上提着傀儡戏的牵线,线的另一头竟然赫然连上了几名守卫!那些守卫已经被夺了魂,现在连身体也被完全控制,就像一具刀枪不入的古怪尸体,无论她如何进攻,都无法伤害到他们分毫! 云潇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剧烈的运动会加速体内毒素的蔓延,她已经明显感觉到风神的力度越来越微弱,她暗自沉思,这应该就是之前在雪原上伏击霍沧时所用的手段吧? 通常而言,灵体是不会被普通武器所伤的,地缚灵又是三魔之一,自己在力量受限的情况下的确无法伤到它的本尊,但是为什么这个暗部的副统领所创造的傀儡尸体也这般刀枪不入? 难道只有伤到本体,这些尸体才会受损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地缚灵借着老人的嘴意味深长的道,“能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动脑子思考,你也算是不错了,不过啊,这老头子可是暗部的副统领,等我借用完他的身体还得好好的还回去呢,毕竟没点本事如何能让高总督赏识,你说是不是?” “借用……”云潇默默重复了一句,连魔物都只能借用,是忌惮它口中那位高总督吗? “你又分心,这样不好的。”地缚灵冷声提醒,牵引着的几具尸体手握长枪再度冲上来,云潇不得以只能先避开,就在此时,城里面大批被夺魂的守卫一齐拥了进来,将这个宽敞的戏台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水泄不通,地缚灵忽的竖起中指放在唇上,神秘的说道:“你知道这个地下城以前是什么人住的吗?” 云潇不敢接话,冲上来的守卫也没有继续靠近,他们并排站好,高高的抬起右腿然后开始有节奏的用力往地上踩踏。 地面开始颤动,云潇紧张的望着脚下,这个地面似乎不是实的,就像开始关押他们的那个房间一样,应该是空的! “是仙蟒族的人。”地缚灵自己说出了答案,“听名字你就该知道,那是和蟒蛇有关的种族,蛇嘛,都是要脱皮的,因为飞垣排斥异族,仙蟒族又是个特征非诚明显的种族,所以他们只能在自己居住的城镇下方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以方便族人在成年的时候可以在里面不受外界干扰,安全的脱皮成长,这个深坑有好几个入口,你们开始关着的那间楼就是其中一个,而这个坑的位置嘛……嘻嘻。” 云潇瞬间就意识到了地缚灵未说出口的话,她直接跳了起来,想尝试以御剑术站立在风神之上,地缚灵早就在等她这样的举动,对方身影动的飞快,瞬间就挪到了她的身边,不等她站稳已经一把拎住了云潇的衣领! “你……”她立马收回风神,只见九个灵体不知不觉回到了老叟身边,皆是化成了手的模样拉扯住她的衣服。 “噗嗤”几声火光的声响,灵凤之息是不受控制的抵触魔物,老叟眉峰一耸,显然也是被灼烧的有几分疼痛,不快的道,“我曾远远的见过凤姬一次,她身上仅剩的灵凤之息都比你的要强上千百倍,坦白说,我根本不敢正面和她交手,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直接烧死吧?可是你,你连这种火焰都无法控制,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单枪匹马带着军阁主安全逃走?” “哼,魔物又怎么能理解人的感情。”云潇不屑的回答,老叟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些奇怪的神情,甚至连动作都缓了下来,许久才长长的叹气,“你说的也没错,这些年我得到了新主的帮助,也做了好多年的‘人’了,可我还是一点也搞不懂人类的感情,人心真的是复杂又无趣,甚至呀……比魔物还恐怖呢。” 地缚灵咯咯笑起,竟还无奈的摇了摇头,宛如真正的人类。 “你的身体里似乎还有些奇怪的东西。”随后,魔物恢复了平静,抓着她的九个灵体依然在不断尝试进入她的身体,然而除去明明灭灭的灵凤之息,还有一种罕见的冰雪之力在阻止,地缚灵沉思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惊讶的道,“是霜天凤凰吧……哦,真想不到,三圣灵虽然是和三魔齐肩的圣灵之物,但从不插手飞垣境内的事情,你让它破例了……不对,你应该没那么大面子,难道是……凤姬?” 他茫然的抬起头,仿佛能透过头顶的青铜顶看到远方已成废墟的司星台,沉吟:“难怪那时候我算出来司星台不能回去,回去必死无疑,原来是凤姬出手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再和你玩下去了,毕竟等她找到你,我也没有把握能从她手下活下来。” 魔物冷冷的盯着云潇,看似轻轻的把她拎了起来,然后用力的往地面砸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面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力赫然破碎,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 “阿潇?”萧千夜在百米开外看见她被魔物砸落地面,然后荡起的烟尘瞬间遮住了视线,整个地下城的土地都开始剧烈的抖动,甚至连他站立的街道都裂开了两半,身边的房子也禁不住这样剧烈的震动轰然倒塌! 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同时砸在他心底,从冰蓝色的眼眸里,赫然映出了明媚的冰火双色纹理,但是几乎是在同时,右肩上涌出强烈的寒意,似乎是想压制这种不明之力,让他脚步紊乱,竟一下子摔倒在地! 地缚灵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老叟从半空中大步跨来,九个灵体围绕周身也一起跟了过来。 “这种冰封之力……是夜王大人的术法!”地缚灵震惊脱口,站在空中不敢再继续靠近半步,地面上的人双手撑地,大口喘气,他右半边的身体被浓厚的冰力笼罩,但是左半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一只骨翼刺破后背的皮肤一点点伸展,额头上莫名钻出一只黑金兽角,就连右手也长出了鳞片和白毛,指甲尖锐而锋利!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一刻,即使是魔物也感觉到了一种无名的恐惧,夜王的术法是何等的强大,那是来源于“夜”的神力,连十二神都会忌惮三分,为什么这个人的右半边身体束缚着“夜”的力量,左半边身体却露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兽形? 这个兽形……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是……穷奇! 不等魔物再想什么,萧千夜本能的扇动半边骨翼飞到了空中,一把就掐住了老叟的脖子,神力渗入身体的一瞬间,地缚灵瞬间放弃了抽身退出,十个灵体也飞速躲开,萧千夜仿佛早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只是死死的掐着这个人,看着他的眼睛从迷茫到惊恐。 “你……不是人类!”老叟颤颤开口,不可置信,高总督让自己秘密逮捕的这个人,竟然不是“人”! “是你干的……”再度开口,萧千夜的语气已经像换了一个人,一旁暗中观察的魔物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见他尖锐的指甲掐入了老叟的脖子,但是又没有直接下杀手,而是努力控制着自己被冰封之力束缚的右手,看似轻轻的放在了老叟的手臂上,冷笑,“是你扯下了霍沧的手臂,像这样……轻轻的扯下来吧?” 话音未落,老叟的手臂被他直接拧断摘了下来,像垃圾一样丢到了一旁。 魔物也在同时倒吸一口寒气,难怪帝都费尽心机要活抓他回去,这家伙根本不是人啊! “呵……哈哈哈。”他失控一般仰天长笑,高高的举起手臂,拎着老叟就重重的砸向了地面,随后骨翼继续扇动,追着地缚灵的方向而来! 真的是凶兽穷奇! 地缚灵四处散开,心道不好——夜王大人座下确实是饲养过这种凶兽,但它不可能是个人类才对! 难道说……这个家伙是传说中的那种古代种? 想到这里,魔物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转向身后追着自己的人,那双眼睛不正常,那种冰火双色的纹理,像极了上天界传闻里,那位它从未见过的战神帝仲! “你往哪里看呢?”萧千夜已经追上了其中一个灵体,冷笑道,“你应该就是三魔之一的那个地缚灵吧?呵……如此响当当的名号,怎么见到我还要跑呢?” 他伸出手,像捏小鸡一样捏着那团灵体,锋利的指甲扣入了中心,竟真的刺出“血”一样的液体。 “哦?原来灵体也能像这样掐出血来,我若是再用些力,是不是能直接掐死呢?”他近乎调侃的笑了一下,手上果真加重了力道,那个被俘的灵体在他掌心痛苦的扭曲,眼珠翻白,萧千夜冷哼道,“你有十个灵体,掐死其中一个你应该也不会死,嗯……准备好了吗?你可得藏好了,我要去一个一个找出来,一个一个杀死哦。” “你……你有时间追杀我,不如去深渊里看看那位姑娘……”地缚灵痛苦的开口,果然见他的眼睛在这一刻恢复了人类才有的紧张,冰火双色的纹理终于退去,萧千夜愣愣的松手,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那个被砸出深渊的洞口。 “云、云潇。”这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的脸庞逐渐从平静到慌张,再到惊恐无助,一个箭步冲向深渊! 退!地缚灵喘了口气,再也无暇顾忌被砸进地底的女人,十个灵体迅速凑成一团,抽身离开地下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转念一瞬 城东戏台子被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从洞口涌出一阵一阵的寒气,萧千夜纵身跳了进去,背后的骨翼再度本能的扇动起来,他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体出现的恐怖变化,相比八年前只是长出了类似兽爪般的鳞片和皮毛,这一次竟然还长出了骨翼和犄角! 就在刚刚的某一个刹那,他感觉自己完全失去了理智,徒手卸下老叟的胳膊,追杀眼前诡异的魔物是那么的让他期待和愉悦。 萧千夜用力按住自己的额头,咬牙——凶兽的本能越来越明显了,甚至根本无法控制,在那一刻,他丝毫没有去考虑云潇的处境,只是想将眼前的魔物撕成碎片。 这个洞非常的深,以他的速度来推算,起码也得是两千丈以上!在接近底部之后出现了汹涌的水流声,萧千夜一脚踏入地面,背后的骨翼和头上的犄角齐声断裂掉在了地上。 这些东西……似乎是在他情绪恢复正常之后就会消失。 来不及再管自己的异常,萧千夜冰蓝的双眸在漆黑里敏锐的注意到了摔进了水里的云潇,她的周身冻了一层厚厚的冰,地下暗流冲过冰层蔓延到了两岸,让原本就很潮湿的土壤更加泥泞。 “阿潇!”他惊呼出口,却发觉自己一步也迈不开,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怖,不敢向前一步——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哪怕是摔进了暗流里,也可能直接丧命吧? “阿潇……”他屏住呼吸艰难的靠过去,颤颤伸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死了?就这样无声无息……死在了自己面前?她静静的躺在冰面上,任冰冷的暗流水从身上冲刷而过,是那层冰保护了她,缓冲了坠落的力道。 还活着!萧千夜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他直接跳进了水里,小心翼翼的扶起冰面上的云潇,见她紧闭的眼睑微微动了一下,随后悠悠吐出一口气,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轻轻笑了一下。 “你、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萧千夜忍着情绪,不知是该责备还是该开心,他想把她抱起来先到旁边的陆地上去,俯身揽起她的一刹,脸庞一僵,她的身下全是鲜红的血,从撕裂的皮肤里源源不断的流出,整个衣襟被沾湿已经开始冻结出了一层薄冰,他仔细用手按过云潇的双腿,然后检查了她的双手臂,颤道:“骨头摔碎了……你、你摔成这样,全身的骨头……” 话到这里,萧千夜脸色一沉,仔细往后背脊椎和胸口按过去,云潇摇摇头:“摔下来的时候是霜天凤凰接住了我,这些伤……是被砸到地面的时候留下的,那时候我、我只能尽力保护身体要害,其他地方……来不及。” “霜天……”萧千夜沉吟着,难怪这种地下暗流里会突然出现冰层!他接道,“那只鸟不是可以给你疗伤吗?它在哪里?” “霜天只是用力压制灵凤之息的,它并不能疗伤……”云潇苦笑了一下,只见她身上赫然涌出一层冰雾,然后一点点渗进了皮肤,“它在我的身体里,我让它用霜天雪先粘连断碎的骨头,暂时……不能再让它离开我的身体了。” “粘连断碎的骨头?”萧千夜不可思议的重复着她的话,再次伸手去按压云潇的双腿,果然方才还碎成一段段的骨头似乎真的重新连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匪夷所思超越常理的东西! “先离开这里。”云潇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还想自己站起来,萧千夜摇摇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骂道,“你别乱动了,骨头、骨头是不会自己接起来的,我带你去雪城找大夫。” “现在去雪城不是自投罗网吗?”云潇赶忙阻止他,微微转了转手臂,“你把我袖中的风神拿出来,用御剑术先出去,你大哥应该就在附近了……不过风神没有实体,不太好控制,你自己去找他就好了,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我不能单独留下你。”萧千夜一口回绝,目光警惕的盯着四周,“伽罗境内只有冰河一条主河道,但是支流特别多,眼下这条地下暗流十之八九也是冰河的其中一条支流,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么深的地方竟然还会有地下河,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人工挖掘的,挖得这么深,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啊……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云潇笑了笑,指尖燃起一团火焰照亮了周围,“地缚灵说过了,这里以前是仙蟒族居住的城镇,这个深渊是他们用来换皮的,你看脚下还有厚厚的蛇皮呢!” 萧千夜这才注意到自己踩在一片蜕下的蛇皮上,忍不住眉头一皱,他抱着云潇往旁边靠墙的地方走过去,用脚用力扫了扫地面,这些皮很厚,他踢了一会发现蛇皮的下面还是蛇皮,不知道有多厚的一层,只得放弃。 “先用这些蛇皮生火取暖吧。”云潇示意他先放下自己,将蛇皮揽成一堆用灵火点燃,“不过蛇皮不耐烧,还有会些难闻的气味,将就一下吧。” “嗯。”萧千夜靠着她坐下来,第一次在她身上感觉到寒冷,低眸问道,“你冷吗?” “嗯……是有些冷。”云潇点点头,其实从小到大,即使在昆仑山那样的地方她都从没感觉过冷,身体里的火焰一直无休无止的燃烧,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是被毒药影响,还是因为身体的重创,她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一丝入骨的寒冷,让她忍不住打着冷颤。 “靠着我。”萧千夜伸手揽住她,云潇惊讶的看着他的举动,这个木头疙瘩竟然开窍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在萧千夜身上感觉到了更深的寒冷,那像是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冷,比她体内的霜天雪还要更加的冷! 云潇没有声张,小心的观察着他的神情,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只是一动不动紧盯着眼前的火焰。 “咦,这个……”云潇目光顿缩,凑过去抱着他的脸仔细看了起来,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印,像是伤口脱咖之后留下的,顿时联想起碧落海上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半兽形态的萧千夜,云潇慌忙伸手去检查他的后背,果然,他背后的衣服上留着一个破洞,裸露的皮肤上也留着同样的印! “千夜,你是不是又……又变成那个样子了?”她小心翼翼的询问,这才看见不远处的蛇皮上掉落了一只骨翼和黑金犄角。 萧千夜没有说话,只是顺着她的目光也再度望了过去,那些东西长出来的时候虽然会直接穿透皮肤,但是并不会让他感觉到丝毫疼痛,脱落的时候甚至也不会留下伤痕。 “太好了。”云潇看出来他的心思,抓着他的手安慰道,“你看你能自己恢复了,就不需要我再自残救你了是不是?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萧千夜的手下意识地握紧,震惊不解的看着云潇,“你一点也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云潇眨眨眼睛,将衣袖往上拉,露出的手臂上还有几根火色的凤羽,“你看,我身上不是也有些奇怪的东西吗?你不是也没有怕我?” “这不一样。”萧千夜微微颔首,不敢看她的眼睛,喃喃自语,“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甚至会因此丧失理智,就好像……好像一个真正的怪物,大哥失控屠杀天征府的时候,一定也是一样的状况吧?阿潇,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你被魔物砸到这个深渊里,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来救你,而是、而是去追杀那个魔物!” “嗯……可你还是来了,这就够了。”云潇无声的笑了,伸手遮住他的双眼,“来,你先闭上眼睛。” “你干什么?”萧千夜奇怪的问了一句,等她再次拿开手,只见云潇跟他面对面,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认真的盯着自己的双目,她轻轻的呵气,吹了一下他的脸,笑道,“你这双冰蓝色的眼睛真好看,我一点也不觉得吓人。” “好、好看?”萧千夜迟疑的望着她,一时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脸庞早已经绯红,冰蓝色的双眸是凶兽穷奇的特征,所有见过这双眼睛的人都是毫无例外的露出了惊恐之色,为什么她会觉得好看? “我有的时候也控制不了自己,凤姬大人不是说了吗,我可能会失控被自己身上的灵凤之息烧死,所以呀……我们还是很像的,对不对?”云潇紧接着方才的话默默叹了口气,奇怪的按住自己的胸口,忽然问道,“灵凤之息似乎不如之前那般强烈了,也不知道是霜天雪起了作用,还是缚王水狱的毒药起了作用,说起来,你身上的毒已经没事了吗?” “嗯。”萧千夜点点头,苦笑,“在我失去理智的那一刻……毒似乎就已经失效了,我这个身体真的是很奇怪,之前钻进我身体里的蚂蚁起不到一点作用,但是对这些毒药又完全抵抗不了,现在还会自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云潇托腮思索着他的话,猜测道:“那些蚂蚁似乎有些像中原苗疆的蛊虫术,是以蚂蚁为诱饵,可以控制人的一种巫术,我猜是穷奇的身体比带着蛊术的蚂蚁强太多了,所以才无法控制你吧?但是毒药这东西本身和巫术就是两码子事了,你们不是说了,缚王水狱的毒是在无数人和异族身上试验过的,肯定也有一些非常罕见的异族人吧?” “我不太清楚,缚王水狱其实并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萧千夜摇摇头,“你说穷奇的身体强壮?可我屡次栽在奇怪的术法上,也不见得每次都有用。” “你自己不好好学,现在可怨不得别人哦。”云潇小声的提醒,嘻嘻笑了一句,“你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的,嗯……来,喊师父,现在就教你灵火术!” “别乱动。”萧千夜皱眉骂了一句,捡了一块蛇皮继续丢进了前面的火堆里,沉声道,“阿潇,我知道你性子乐观,伤成这样还故作没事怕我担心,但是我刚才的那副样子已经被地缚灵看见了,它肯定很快就会上报给陛下知晓,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暗中抓捕我了,阿潇,我想……不,不是想,是必须,我必须把你送回昆仑去。” “我不要!”云潇想也没想一口拒绝,萧千夜也不由分说的道,“这事没商量,我被全境通缉是迟早的事,你不能留下来……” “我不要回去!”云潇打断他的话,不高兴的别过脸去,小声嘟囔,“你一定要我回去,那你也必须一起,就算是全境通缉也肯定管不到中原去,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到昆仑山去抓你!” “不行。”萧千夜摇头,神色复杂,“四大境还有很多军阁的守将,我要是一走了之,他们肯定会全部处刑,我不能这么自私不管其他人死活。” “那你就、就这么自私不管我的……我的……”云潇愤愤的接话,不知是不是情绪剧烈的波动,嘴里赫然就留下一行血,萧千夜一惊,只见云潇捂着嘴,想咳又提不上气,只是鲜血不断地涌出来,他这才慌了神,忙道,“你别生气,我……我不送你回去了,你别生气,快冷静一点。” 云潇虽然喘不上气,看见他紧张的样子又还觉得好笑,索性直接扑到他怀里,一把抱住再也不松手了。 “阿潇……”萧千夜默默抱紧怀里的女子,眼眸却一点一点变得黯淡无光,“我不值得你这样,自我离开昆仑的那一天起,我就从来没想过要回去,也从来……从来没想过让其他人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你没有来飞垣找我,可能再过个几年,我就会随便找个合适的女人成家,呵……说出来你会生气的吧?可我还是要告诉你,飞垣是个排外的土地,我自己就是师承昆仑,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心里喜欢的人,也是个外来的中原女人……” “所以呢?”云潇默默问了一句,感觉到他的身体猛然一颤,许久才冷静下来,“所以我从来不给你写信,也从来不让明戚夫人给你带话,我以为只要自己不闻不问,以你的性子一定会很生气,就不会再想理我了?” “好自私啊……”云潇小声抱怨了一句,萧千夜轻轻一笑,摸着她的脑袋,继续道,“嗯,我从来就是个很自私的人,为了巩固天征府的地位,我不想让飞垣知道自己喜欢个中原女人,或许我当年就不该抗旨拒婚,若是真的娶了五公主,既能和皇室攀亲结戚,又能断了你回来找我的心,一举两得多好啊……可我为什么会拒绝呢?我自己也不记得了,就是很抗拒,毫不犹豫什么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若是不拒婚,或许现在……孩子都几岁了是吧?”云潇赫然抬起头调侃了一句,果然见他脸色红的飞快,忍不住好笑,“我是很生气,但是,是气的老早就想过来找你算账了,可是我娘不允许,她不让我来飞垣。” 想起自己的娘亲,云潇心里猛地颤动,先前长公主刻意演给她看的那一出戏就是当年的真相吧?娘那样性子强硬的女人,必是宁可死了,也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用如此手段去救自己吧? “对不起。”萧千夜埋下头,紧紧的抱着她不想再松手,嘴里发出梦呓一般的声响,“对不起,对不起……” 云潇只是默默的抱着他,不敢轻易开口——男人的崩溃往往是在一瞬间,相识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无助的萧千夜,忍着哭腔,反反复复的叨念着“对不起”。 这八年音讯全无的日子,他一定也过得非常辛苦吧? “对不起。”萧千夜再度重复了一次,这一次他认真的捧住了云潇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会再有这种自私的愚蠢想法了,终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一个中原女人,一个灵凤族的混血后裔,我不在乎她的身份,也不在乎她身上有多少异样……” “嗯。”云潇笑吟吟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一直到刚才为止,我都没有真的打算协助明溪太子,在我眼里他不过也就是个醉心权势的政客,我只是被迫无奈才不得不站在他那一边,甚至对于凤姬的要求,也只是为了救你而已,但是、但是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 他的眼睛终于亮起明光,那是让云潇也有几分震撼的色泽,接道:“在我从小受到的教育里,异族不是人类,原本就是低人一等的野兽、草木所化,我也一直理所当然的看不起所有异族人,对他们的所有迫害,我都觉得没有什么……呵,直到现在我自己也变成了那些异族人。” 他用力攥住手,咬牙切齿:“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甚至比冷漠的人类更加重情重义,真是可笑,阿潇,我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情,就会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可笑的人,我为帝都卖命八年,天征府守它安稳几百年了,最终都敌不过身上被人厌恶的异族血统……只要你带着这些血统,就永远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立足生存。” “千夜……”云潇紧张的握紧了他的手,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不安。 “若是太子殿下能遵守和凤姬的约定,我便会协助他直到夺取天下,若是他也食言……”萧千夜冷哼一声,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笑,“那我必会让所有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云潇骇然不语,这一刹那她在萧千夜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完全陌生的气息,仿佛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借着他的口说出了这些惊人的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逃出生天 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有细沙和碎片掉落,萧千夜急忙起身一把卷起云潇挪动了位置,不出数秒一块青铜砸落,正巧砸在两人生火的位置。 “青铜?”云潇紧张的抬头,感觉还有东西在继续掉落,萧千夜环视周边,这个深渊像一个椭圆形的密室,还有几条路应该也是人工挖掘的洞穴,不等他多想,又是一块青铜砸进了地下河中,水流被拦腰阻断,河水直接冲到了两侧。 “上面的城镇好像出事了……”云潇提醒了一声,萧千夜显然也意识到了,皱眉道,“是魔物干的吗?它想直接把整个地下城埋了?” “不,好像不是地缚灵。”云潇碰了碰袖间的风神,感觉到风神独特的寒风和深渊上面某种灵力在相互找寻,她顿时明白过来,心下一喜,“应该是你大哥,可能是找不到地下城的入口,所以直接拆了青铜顶……” “乱来。”萧千夜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而不断砸落的碎石和青铜已经将深渊填了一半,他只能先随便找了一条小道躲进去,这种地下两千丈的深渊里都能感到如此剧烈的震动,那个大哥下手是不是也太没有分寸了? “我们得告诉他位置,可不能让他一时情急把洞口全堵了,否则就只能碰运气潜着水流走了。”云潇连忙取出风神,口中默念着昆仑的灵术,只见风逐渐有了形态,像一缕青烟轻巧的飞了出去,随后风神凛然一颤,沿着没有实体的剑身凝成一道光镜,萧奕白焦急的脸庞赫然出现,脱口:“千夜,云潇!” “快别拆了,要被你砸死了。”萧千夜无奈的摆摆手,抱怨道,“我们在地下城的城东下面,大概两千丈左右的一个洞里,你要是再把青铜顶砸碎了掉进来,就会把路堵了没法出去。” “……”萧奕白一时语塞,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地下城,赶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咳了几声,尴尬的道,“哦……我原想是直接揭开青铜顶的,一时着急下手重了些打碎了,不过没关系,我这就去接你们出来。” 他怀里那个星星坠子里,岑歌忍不住笑出了声:“我都说了让你下手轻一点,你不听是吧?” “你说的是里面没活人,他们可能已经逃出来了。”萧奕白用力弹了那个星星坠子一下,催促道:“别笑了,你刚才带我过来的那些死灵呢?让他们下去把人救上来。” 岑歌化出人形落在他身边,原本平坦的雪原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深坑,一座废弃的城镇被厚重的青铜顶压在了下面,还有很多来不及逃走的禁军守卫也被压在了废墟里,他皱眉扫了一眼,发现被压死的守卫面容沉静,甚至也没有丝毫挣扎过的痕迹,似乎是被压之前就早已经身亡。 确实没有活人了,至少城里面的守卫不是被青铜顶砸死的,而是死于魔物的入侵。 “有魔物残留的味道呢……”他自言自语的沉吟,萧奕白推了他一把,急道,“别管魔物了,先救人。” “哦。也是。”岑歌不急不慢,操纵着死灵往城东的深渊下钻了进去,又别过脑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萧奕白,“诛天地之术对你的消耗倒是让我有几分意外,否则这种程度的救人多半不需要我出手吧?不过呀,潇儿我是肯定要救的,毕竟她是我师父的女儿嘛!但是你那个好弟弟啊……” “算我欠你一份人情。”萧奕白显然知道他这时候说这些话的意图,虽然略有不满也只能勉为其难的道,“你不就想拿回失窃的‘分魂大法’吗?那东西现在是在我手上,还给你就是了。” “哼,算你识相。”岑歌也不和他逞口舌之快,不过一会,死灵拽着两个人飞速的回到了地面上,然后迅速烟化消失。 “千夜!”萧奕白低呼一声,发现弟弟的半边身体还残留着兽化的痕迹,不由得心下一紧,低道,“你这个样子……不会是?” 萧千夜是在出来的一瞬间紧张的俯身重新抱起云潇,生怕她断碎的骨头二度受损,也没有理会大哥的询问,焦急的道:“先不说这个,我要去雪城,她的手脚都摔断了,必须赶紧找大夫!” “摔断?”岑歌一惊,鬼魅一般上前扣住云潇的手腕,半透明的魂体露出震惊的神色,随后也不管男女有别,直接沿着脚踝开始检查。 “岑歌!”萧千夜这才看清楚了眼前魂魄状态的人,下意识的退了一大步,岑歌瞪了他一眼,斥道,“怎么的?军阁主这种时候还想跟我翻翻旧账吗?把潇儿放下,这种伤势不能大意,你手上没点轻重,又急火攻心的,你放下她我让死灵抱着……” “死灵?”萧千夜叨念一句,还是不敢相信,岑歌不耐烦的道,“死灵是灵体,也是用我的灵力撑着才能抱得起来,你不信我不要紧,但你要是再伤了她,我可……” “千夜,听他的,祖夜族是精通巫医的异族人,他或许有办法。”萧奕白赶紧出来打圆场,生怕两人一言不合起争执,萧千夜这才将信将疑的放下云潇,只见岑歌的身边又聚起一只死灵,他在死灵的心口上以灵力画了一个咒纹,命令道:“你抱着潇儿跟着我们,动作轻一点,不可晃动。” 死灵顺从的点点头,果然轻轻的将她抱了起来。 云潇惊讶的伸出手摸了摸死灵的脸,不可思议的望向岑歌——灵体一般是透明的,这个人的灵力竟然强到能让灵体抱起自己! “雪城不能去。”岑歌温柔的看着云潇,又嫌弃的看了一眼萧千夜,“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搞成现在这幅样子的,但是雪城作为飞垣的三大城之一,除了军阁的天马军团,禁军第三分队也在那附近扎营,既然他们想抓你,谁知道雪城会不会早就有了埋伏?你过去不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可是她的伤!”萧千夜用力咬住嘴唇,狠狠的攥拳,岑歌想了想,叹道:“现在可能只有异族人居住的地方能勉强掩人耳目了,伽罗的异族人大多数都已经迁徙到禁闭之谷和魑魅之山去了,现在还剩下的、距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嗯,是圣盲族吧?” 岑歌转头看了一眼萧奕白,果然见他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之色,圣盲族之所以还留在伽罗,是因为族内祖训——守护封魔座。 封魔座四周有类似雪碑一样的法术,虽然力量弱了不少,但是冒然踏入依然会被搅成碎片,这也就是为什么时至今日它依然能安稳的在冰川之森的最中心,不被帝都所破坏。 “潇儿他们肯定也是会救的,毕竟是灵凤族的血脉。”岑歌若有所思的拉长了语调,指着萧千夜笑了笑,“军阁主、还有你就不好说了,不过眼下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只能先去碰碰运气了,你俩态度好些,别一会被人赶出来。” “嗯,圣盲族应该还好。”萧奕白接下话,倒是露出一丝让岑歌疑惑不解的镇定,接道,“正好风魔有个同伴是圣盲族的人,我过来找你们的路上也已经联系上他了,我们从这里过去得要半天左右的时间,我先让他去那里准备着。” “哦?风魔的人……”岑歌冷冷的,用力闭上了眼睛——在白教覆灭的前一年,明溪太子也曾命萧奕白前来找自己谈和,那时候的太子或许就已经知道了帝都有计划铲除白教,提出的条件就是保白教稳固一方,但是他却拒绝了,白教在伽罗七百年了,根基深不可动,他根本就不相信帝都有实力能在他的手下踏平千机宫。 然而——他失算了,并且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让他失算的最根本原因,就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军人萧千夜,自己曾经师承云秋水,对昆仑的剑术也有几分见解,坦白而言,若是这个人单纯的只是想用昆仑的剑术赢下他,那几乎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 在被封十剑法冰入山壁的那一刻,他看见萧千夜的眼眸呈现出一种恐怖的冰蓝色,在更深的地方,甚至闪烁着冰火双色的奇妙纹理,他就是在那一瞬间失了神露出了破绽,时至今日都无法从封十的剑气里逃脱。 “怎么了?你要是现在想通了,风魔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欢迎你。”萧奕白调侃的说了一句,转身走了几步从雪地里捡起沥空剑扔给了弟弟,“差点忘了把这东西还给你,我已经找到霍沧,并且用蜂鸟传信通知白狼的副将程江接他去雪城疗伤了,他伤的很重,左手已经完全坏死,想接回去是不可能了,另外你的天征鸟呢?就算是被迫无奈让它飞走了,这时候也该回来找你了吧?” 萧千夜摇摇头,目光望向南方,担心不已:“它是往南方飞去的,南面有白虎五队的营地,希望它能平安。” “嗯,会没事的。”萧奕白随口安慰了一句,翻身取出家徽递给他,眨了眨眼睛,“可别再扔了,有它在,我就能找到你。” “与其担心那只鸟,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岑歌没好气的打断了兄弟俩的谈话,“潇儿不能再受颠簸,就算我用死灵抓着你们飞过去,速度也不能像之前那般乱来了,你们就别唠嗑了,天黑之前能到森林的边缘就不错了。” “森林里有冰尸。”云潇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东西,担心的道,“单单是森林的北面就有十万冰尸,我之前赶着去救霍沧的时候,也是冰川之森的神守出手相助才得以脱身,如果正好赶在天黑的时候进入森林的深处,恐怕会有……” “别怕,冰尸伤不了你。”岑歌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虽然是个透明的魂体,却仿佛真的有了几分温度,“你只管好好休息,你若是在我眼皮底下出了事,我怎么和师父交待?” “师父?”云潇好奇的追问,岑歌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正色退了一步,站直身体,微微颔首,“你的娘亲云秋水曾在白教担任大司命,教过我一些剑术的皮毛,我不是昆仑山的正式弟子,对剑术也并不特别擅长,但是师父对我极好,视如己出,你是她的女儿,我必不会再让你受伤。” “你是岑歌吧?”云潇深深的看着他,却无法把他和娘亲口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岑歌默默笑起,接道,“师父对我其实并不了解,她一贯以为我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也一直……装的很好。” 他的话让萧千夜也不由得望了过来——秋水师叔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个破例收的门外弟子,总说他性情温和、耐心沉稳,颇有昆仑弟子的模样。 但是他第一次在千机宫遭遇岑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控魂操尸的大司命绝对不可能是师叔口中说的那种温文儒雅的人。 “嗯……师父还好吗?”岑歌忽然低问了一句,脸色莫名带上了几分忧伤,“那一年教主带着师父去天域城求医,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教主倒是回来了一次,不过他是来销毁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的。” “是迦兰王?”萧奕白好奇的接话,“难怪风魔调查了他很多年都没有任何头绪,原来真的是被他自己销毁的。” “迦兰王……哦,对,他的封号是迦兰王。”岑歌这才想起来那个人,无奈的摇摇头,“迦兰两个字是他随手翻阅教内典籍的时候随便取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能令莲花神座燃起火焰,是天神选定的新任教主。” 岑歌莫名望向云潇,她的脸庞其实更像父亲,又道:“他真的很强,教内那么多术法武学,还有禁术……他都是翻阅一遍就能全部掌握,他其实也算是我的启蒙老师,我的很多东西都是他当年随心所欲教的,真的就只教了那么一点点,我却至今都无法完全参透。” “嗯。”云潇接下他的话,脑子里赫然浮出在碧落海上从夜王手里抢下自己的人,黯然,“我见过他一次,他救了我。” “你们见过了?”岑歌惊讶的道,“他也回来了?” “可惜他不是回来认亲的。”萧奕白无奈的笑了笑,瞥见岑歌脸上复杂的情绪,又道,“他似乎和上天界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上天界!”岑歌眼神惊变,迦兰王离开之后,他才出于好奇心开始调查这个人的真实身份,那时候所有的资料都已经被销毁了,唯一留下的就只有曾经沾染过他血液的莲花神座! 他原本是没有资格靠近教主神座的,只是那时候教主和大司命皆是不告而别,教内无人主持,他被迫临时接掌白教,然后才意外发现莲花神座的中心,迦兰王的血液没有干涸,而是一直在燃烧。 他想起了传闻里和神鸟签订契约的一族人,想起师父怀孕之后忽然一病不起的状态,让他不得不怀疑,迦兰王就是灵凤族的后裔! 但是他还是选择隐瞒了一切,默默的抹去了那一滴血。 无论他是谁,他都是自己的启蒙老师,是师父的丈夫,若是他不想留下痕迹,那么自己也必会如他所愿。 “你好像瞒了不少事情呢。”萧千夜忽然打断他的思绪,看着对方空荡荡的眼神,冷道,“秋水师叔一贯不喜欢邪术的,她会在白教担任大司命,纯粹只是因为白教是整个伽罗的信仰,我听说她甚至把神农田改成了药田,亲自制药分给境内的百姓,你是她的弟子,可你学的那些东西……完全不像是师叔会教的。” “呵,我刚刚不是说过了,我装的很像。”岑歌无所谓的笑了笑,虽然眼里有几分落寞,但神色却又坚定如铁,“我很尊敬师父,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师父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可是……可是这个世界只会救人有什么用?飞垣是个什么地方难道军阁主不比我清楚的多?我如果不在神农田前用禁术阻拦,你觉得白教凭什么能在伽罗立足?” 萧千夜低着眼眸,他年幼去昆仑求学,也是抱着一模一样的心态,只挑了最精髓的剑术来学,其它的根本毫无兴趣,也根本就用不上。 岑歌冷哼了一声,见他不语,又愤愤的道:“迦兰王离开后,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能让莲花神座再度燃起火焰,白教陷入无主状态长达十年!直到岑青捡到了飞影,虽然灵羽族的血统很珍贵,但是飞影那时候只是个婴儿她什么都不懂,是我一手把她捧成信仰,成为白教新的主心骨。” “哎……”说到这里,岑歌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累极,“我唯一的错误就是对白教的根基太自信,一个七百年的宗教,凭什么对抗一个上千年的统治者?异族人……又凭什么去对抗双神的后裔?” “那你现在有机会了。”萧千夜莫名接话,眼神一闪,“大星坠海,飞垣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箴岛,不论是双神还是上天界,都没资格再插手海上之事。” “千夜?”萧奕白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哦?你这话倒是有几分意思。”岑歌赫然眯起了眼睛,想在对方的眼里寻找记忆里那一丝冰火双色的奇妙纹理,手下再度聚起几只死灵,笑道,“算了,潇儿的身体重要,先去圣盲族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嘛……我们就可以谈谈加入风魔的条件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冥与夜 死灵带着几人往冰川之森飞去的同时,夜王从上天界的永夜里一步踏出,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镜面阶梯上的煌焰,嬉笑着冲自己挥手。 “这么快出来了?魂体修复好了?”煌焰远远的喊了一句,回声在整个上天界荡起。 奚辉眉峰一蹙,周身围绕的海水赫然散去,海之声化成水流飘向黄昏之海,他虽然有点厌恶,但还是直接挪动身形靠了过去,不快的道:“你惹事了,我再不出来,就不知道飞垣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煌焰笑嘻嘻的没有反驳,从冥王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黄昏之海里那颗黯淡无光的星,它甚至比之前还要再淡一点,但是依然稳如磐石的立于整个星辰的中央,煌焰连连摆手,脸上是标志性如孩童般天真热情的笑,接下了他的话,狡辩:“我哪有惹事?我跑的很快,没有被他们抓住呀!我知道他对你找回身体一事很重要,也没有真的伤害他,对吧?” “哦……跑得很快,你是跑得很快。”奚辉皱眉看着自己的同修,嘴里忍不住嘲讽,“御风而行,光化而逝,你是摆明了想告诉所有人自己是从上天界来的吧?若不是你插这一脚,皇室不至于这么快对他起疑心。” “有什么关系嘛!”煌焰满不在乎,捏了捏手指,“以现在箴岛的形势,陛下和帝仲对立是迟早的事,我也不过就小小的推波助澜而已。” “他不是帝仲。”奚辉一口否认,再度提醒,“我知道你好胜,但是你也得分清楚对象,追着一只凶兽找帝仲根本没有意义。” “嘻嘻……”煌焰咧嘴笑了,不过也不想再反驳同伴的话,他坐在台阶上哼着小曲,目光仿佛能穿过厚重的云层看到万里之外的孤岛,奚辉也叹了口气,面色赫然凝重,默默开口,“不过除了你,好像还有人插手了箴岛的事,也难怪三魔之一的地缚灵至今没有回复我的命令,那种足以令群星陨落的力量,哎……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你说蓬山啊?”煌焰倒是一点也不忌讳,直接就说出了辰王的名字,眼里带着几分诡异莫测的光芒,刻意压低了语调,“群星之力何以同日月争辉?这是他出走上天界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吧?” 奚辉顿时揉了揉脑门,感到有些头疼,十二位同修之间互有芥蒂,这些恩怨历经上万年,早就不是自己能插手解决的,而除了最为严重的冥王和战神之争,日月双神和辰王之间也早就是毫不掩饰的不合。 能照亮天际的除了日月,那便是星辰,星辰虽然微弱,但集群星之力,仍能福延一方,可世间万物都只知道日月之辉,无视点点繁星! “他想做什么呢?”煌焰打断奚辉的思绪,期待不已,“蓬山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东皇和曦玉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这要是再起冲突啊,嘻嘻,想想就很有趣,对吧?” “哪里有趣了?只有你会觉得有趣。”奚辉反问了一句,只见冥王兴奋的转动手上的长剑,眼里放光,“我记得东皇和曦玉他们所修的道最终境界便是化为天地的一部分,和天地共存,若是他们真的已经到达了那种境界,那现在两人的本尊早该不存在了吧?蓬山想找两个不存在的人争胜负,就如同我一心想赢过一个死人,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时间久了啊……真让人发疯。” “所以你盯上一只凶兽,他盯上了皇室后裔?”奚辉忍不住讥讽了一句,“都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家伙了,怎么还做这么幼稚的事?” “你不懂。”这一次煌焰毫不犹豫的脱口,“即使自称为神,你我也不是真神,东皇他们所追求的最终境界,无非是放下一切,如同真正的天地日月那般,无论下届如何沧海桑田,他们都只是旁观者,同修所选之路我不作任何评价,但于我而言,征服就是唯一的道路,唯一的信念,若我眼前的阻碍只剩帝仲,就算他已经死了,我也会从冥界把他找出来!这就是所谓冥王。” “哦……”奚辉复杂的看着他,好奇的问道,“那你接下来又准备做什么呢?” “我吗?”煌焰想了想,摇摇头,“我现在找他没有一点意义,他不仅想不起来帝仲的事,甚至血脉里仅存的战神之力也被你冰封了,至少要等他拿回古尘,才有资格做冥王的对手。” “古尘呀……”奚辉眼神陡然雪亮,在他重回箴岛试图找寻那只穷奇的时候,确实在一个隐蔽的深谷里发现了战神之刃古尘,它插在魇之心上,被战神之力封印在五帝湖中,即使是自己也无法拔出那柄黑金古刀,那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帝仲曾经到过箴岛,甚至和魇魔起了冲突,但是那把刀他素来很珍视,没理由遗弃在湖中才对! 之后,他悄悄调查过飞垣全境,发现七禁地的七位神守都是帝仲指派的,他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岛,将境内最危险的七个地方都专门安排了神守。 但是一直到那个时候,他都没有在飞垣发现过帝仲的血脉,只能猜测帝仲曾今去过那里,应该早已经离开了。 碧落海一战,他在那个年轻军人的身上第一次感受到帝仲的神力,才终于发现昔日的战神早已经被凶兽吞噬,但是那只凶兽并没有张扬自己的血脉,而是选择了一种隐姓埋名的方式,仿佛是要极力掩埋这种无上的神力,这倒不像是生性凶残好争斗的凶兽会做的事情,但是它确实这么做了,时至今日,它真的已经将骨子里的战神之力稀释到几乎消失! 奚辉的眼神是冷漠的,嘴角却莫名扬起一丝不屑笑意——那只穷奇难道是想做个人吗?这是它的心愿,还是帝仲的? 他默默翻掌,夜王的掌心里有一小块骨头的碎片,煌焰一惊,指着说道:“这东西难道是你从军阁主身上取下的?” “毕竟我也很好奇他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奚辉无奈的笑了笑,夜的神力渗透碎骨,煌焰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不由自主的伸手捏住了骨头,冥王之力也同时燃起! 断骨中残留的记忆非常破碎,他带着那只穷奇走过了很多地方,那些静静漂浮在空中的流岛,每一个都像未知的神秘世界,和荒芜的上天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冥王忽然抿了抿唇,叹息般的呼出了一口气——这便是他最讨厌帝仲的地方,总是这么安然休闲,没有一点战神的样子,甚至还带着个残疾的凶兽,像养了一只黏人的小狗。 “果然是……箴岛!”奚辉凝视着断骨,低呼,“是在和魇魔打斗!” 煌焰也认真的看着记忆的碎片,碎片里的帝仲并没有真的下杀手,因为那只凶兽被魇魔入梦,正在梦魇中颤抖。 “他真的很在乎这只穷奇啊。”奚辉感叹的说道,“难怪魇魔能在他手上逃出生天,原来是为了救这只畜生。” “古尘……他没有留下古尘。”煌焰敏锐的发现了异常,疑惑不解,“他离开的时候明明是带着古尘一起的,魇魔也没有被取出心!既然如此,为何现在的古尘会插在魇之心上,被封印进了五帝湖?” 夜王和冥王互望了一眼,皆是不可思议的倒吸了一口寒气——不是帝仲,那就是成为古代种之后的那只穷奇干的! “呵,是只有趣的小狗呢。”奚辉顿时眼神迷离莫测,望着掌间不断闪烁的记忆碎片,竟也被这段不寻常的过往吸引了兴趣,“看来它在吞噬了帝仲之后又回到了箴岛,并且选择在那里隐姓埋名以‘人’的身份生存至今,而唯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东西只有曾经侵入过它梦境的魇魔,难怪他要去找魇魔封印魇之心。” “魇魔也是你养的吧?”煌焰好奇的眨眨眼,“这么重要的事情,它为何隐瞒?” “隐瞒?”奚辉连连摇头,叹道,“这倒是不能怪它了,魇魔分为三体,心、形、声,魇之心被古尘封印,剩下的两体就是没有思维的魔物,那只小狗当年肯定还无法完全掌握战神之力,否则以帝仲的实力不至于让魇之形和魇之声逃脱,我曾以夜王之力呼唤它,但目前能回应我的只有魇之形,魇之声似乎也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呵呵,看起来失去夜王庇护的三魔也不过如此嘛!”煌焰无趣的转着剑,也不知是夸奖还是嘲讽,“说起来你和你自己养的那只凶兽要如何了断?重启血荼大阵无非两种方法,要么再来一次全境血祭,要么破坏四境封印后,找到相同的血脉直接进入阵眼,我怎么感觉还是第一种更快些呢?” “我倒是想像你说的那般轻松……”奚辉的右手凭空划出一道光弧,光芒逐渐展开竟是飞垣的全境地图,他首先指向中心天域城,道,“你看,其实飞垣整体的地势和当年的箴岛相比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也就天域城往北方挪动了些,冰川之森从泣雪高原脱落而已,但是地基被我破坏之后,形成了很多地下裂缝,加上人类和异族的关系早已经势如水火,很多异族人其实早就藏进了更深的地底生活,若我还想如当年一般全境血祭,首先就得把这群家伙挖出来,坦白而言,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不太可能。” “生活在地下啊……”煌焰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睛,“即使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异族也不敢有丝毫反抗,双神后裔的枷锁果真如此沉重吗?” “反抗?就靠那些野兽草木所化的异族人?”奚辉不屑的笑起,“在那些‘东西’眼里,只要能在一方安稳苟活,无论是暗无天日的地下裂缝,或是深海、湖泊、河流之下都无所谓吧?强如带着神鸟火种的灵凤一族都不争不抢,只求平静,更何况,你当真觉得东皇和曦玉没有给自己的后人留下任何东西?” “那我倒是没有刻意研究过。”煌焰老实的回答,眨眨眼,“留了什么?” 奚辉竖起食指轻轻放在自己唇间,神秘的道:“是征服和守护。” “啊?”煌焰一脸懵懂的看着他,只见奚辉轻轻指了指眼睛,接道,“皇室的眼眸是日神特有的金色,那才是真正能洞察飞垣全境的东西,他们将这种力量附在晶石上,并将晶石安放在各大境内,这便是为什么帝都的那个祭星宫能监视全境的动静,并第一时间上报给掌权者知晓,而曦玉留下的那块‘沉月’,蕴含着月神的守护之力,必能在陷入绝境的时候再帮他们一次。” “哦……”煌焰似懂非懂,只是木讷的点点头,奚辉知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索性也懒得跟他再解释,“看来我得亲自走一趟飞垣去和地缚灵谈谈了,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好好在这里看风景吧。” “呵,我现在也只能在此看风景了。”煌焰抬起头,热情的眼眸里闪烁着老成,咧嘴笑道,“你、我还有蓬山,既然目的各不相同,最好还是不要相互干扰才是,你觉得呢?” “你的意思是?”奚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对方忽然抬手指向台阶尽头处那只闭目沉睡的黑龙龙首,“我不会阻止你利用他找到自己养的那只凶兽,更不会妨碍你找回身体恢复成真正的夜王,但是我要他想起来自己的过去,找回属于战神的神力,你若是自己下手太慢被我抢了先……可不要来跟我抱怨哦。” “原来你是要跟我抢人?”奚辉不动声色的接话,陡然间看见对方的眼睛里腾起了疯狂和兴奋,不由得心下一沉,叹道,“看来我也得加快速度了,毕竟跟你抢人……我可没有胜算啊。” “告辞。”煌焰拱手作揖,身形化成橙红的火光不知消失去了何处。 奚辉眼里的神色正在复杂的变幻——早在决定和人类的帝王联手之时,他就发现了天权帝其实是一个心机非常深沉的人,甚至试药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单纯的为了延长寿命,他在进行一些机密的人体改造,创造出全新的“人”,否则蛰居在海魔仓鲛身上的水虺如何会成为药引?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可能延年益寿! 他原本就需要天权帝协助自己,这样才能让有着灵凤血统的凤九卿进入祭星宫,找到凤姬当年留下的海魔封印,没想到天权帝忽然提出要求,要借用水虺试药,也正是为了满足人类帝王这个莫名的要求,让原本戳手可得的灵音族意外失踪,但他非但没有一点歉意,反而将错就错,试图以此削弱军阁的势力,将四大境的羽都划分给禁军。 好在结局也算是因祸得福,虽然并没有利用灵音族的特殊能力找到阵眼所在的具体位置,但是却让他意外发现了帝仲的血脉! 这一刻夜王的眼睛忽然变得如针一样锐利,直勾勾的盯着下方的海上孤岛——这世上最不能信任的东西,就是人心,尤其是位于顶峰,帝王的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章:冰川之森 黄昏临近之时,死灵在冰川之森外围放慢了步伐,岑歌从坠子里幻化而出,抬手遮住了刺目的夕阳。 如此绚烂的光芒,他是许久没有见过了。 萧奕白仔细观察着四周,这一片森林里基本都是高大的雪杉树,在树什么,岑歌接着说道:“也没什么好惊讶的,飞垣的地基原本就是破碎的,地下有很多巨大的裂缝,为了躲避人类的破坏,越来越多的异族选择住进了地下,相对比起来,除了阴冷潮湿见不到阳光,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每天担心受怕遭人歧视虐待强一些,你说是不是,军阁主?” 他忽然将话题转向萧千夜,乐呵呵的观察他的反应,对方只是冷眼扫了一下,一言不发的别过头去。 “要保密哦!”岑歌一下子飘到萧千夜跟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帝都应该还不知道吧?地下裂缝的入口都会选择在禁地深处,为的就是防止被祭星宫和司星台发觉,你可不能透露出去哦……” “说出去对我没好处,我又不是傻子。”萧千夜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岑歌这才满意的走开转向萧奕白,不耐烦的问道,“来接应你的人呢?马上就要天黑了,我们从这里走到裂缝的入口少说也还得要两三个时辰,是继续等,还是我们自己去?” “联系不上。”萧奕白无奈的摆摆手,掌心的光镜明明灭灭一直没有回复,他想到那个人就头疼的厉害,指了指森林深处,建议道,“稍微往里面走一走吧,森林外围太明显了,万一遭遇禁军暗部就麻烦了。” “走诛邪道吧。”萧千夜默默握紧了剑灵,眼神也变得更加严谨起来,“白狼三队在诛邪道出事之后,后来那条路就被军械处特意的修整了一下,虽然也没起什么大作用,但是要平坦许多,会好走些。” “嗯,也好。”萧奕白索性直接掐灭了光镜,岑歌也回到了坠子里,死灵继续抱着云潇紧跟着两人的脚步,周围的光线在一点点消失,风声也如诡异的呜咽听的人毛骨悚然。 对他们两人而言,这条路其实也并不算很陌生,只是每次走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感觉。 “放、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云潇紧张的喊了一声,明明害怕的不行,还是硬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拉住了萧千夜的衣袖,“我的骨头已经用霜天雪粘着了,让我自己走跟着你们好不好?” “你怕鬼?”萧奕白眉峰一皱,不可置信的道,“你连冰尸都能砍死,居然会怕鬼?” “不是鬼!我不是怕鬼!”云潇顿时脸色一红,赶忙为自己辩解,“森林里的……不是鬼,我能感觉到一些,但是很模糊,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萧千夜迟疑的想了一会,或许是受到体内灵凤之息的影响,云潇从小就更为敏锐,如果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能让她感觉到不适,那封魔座的那只魔物必然不是普通来头! 难道真的是三魔之一的魇魔? 在飞垣的古老历史里,仓鲛曾多次作乱四海,地缚灵则时常袭击阳川,而魇魔确实是频繁在东冥和伽罗活跃,但是煌焰和舒少白都曾经说过,魇之心受困战神之刃古尘被封印在了禁闭之谷,既然如此,封魔座中的那只魔物怎么可能也是魇魔? 他心下一沉,眼神变得冷漠而犀利——地缚灵能分成十只灵体,魇魔会不会也不止一个? “来,我来。”随后,萧千夜伸出双手从死灵手里接过云潇,他并没有放下她,而是直接抱着往前走,死灵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无法散去,只能木偶一样机械的跟在后面。 “咦……”坠子里的岑歌暗中看着这一切,竟还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这可真不像当年那个把自己逼入绝境的军阁主萧千夜,他曾用白教的禁术“骨咒”、“血咒”将萧千夜困在登仙道和神农田之间的空地里长达半日,在死侍无休无止的无脑袭击下,他依然没有受伤,沥空的剑气如同一张精密的网,他能在体力透支到极限的情况下,准确无误的计算出死侍的进攻方位,并且以更快的速度予以回击和防卫,那样精湛的剑术,相比师父有过之无不及! 那也是岑歌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来自昆仑的无上剑法,师父的剑是用来救济苍生的,师父出手永远都是那般温柔,但是同样的东西到了萧千夜手上,就完全变了个样子,变得那般犀利狠辣! 而现在那个狠辣无情的人竟然会如此深情的抱着一个女人? “这可不好啊……”岑歌默默叹气,莫名奇妙的摇头苦笑——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在飞垣这种地方,这可是比他不懂术法、不会用毒更为致命的东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无尽森林 黑夜吞噬了天边最后一丝亮色,像铺开了一张无边的网,林子里慢慢的刮起一阵风,呜呜咽咽的,浓雾是从脚下的雪地里烟雾一样的飘散,连空气中也弥漫着古森林特有的味道。 “雾比往常要浓一些呢。”萧奕白走在最前面,伸手摸了摸雪杉树,提高了警惕,“树干是湿的,这种温度下竟然会有水珠,还没有冻结成冰,总不会是才过雨吧?” “下雨?”萧千夜扫了一眼地面,不像是下过雨的痕迹,再歪头看着雪杉树,果然潮湿的树干上还有水滴在往下滚落,就在此时,天际一道惨白的闪电照亮了树林,转瞬眼前又陷入漆黑,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再看眼前的诛邪道,点点鬼火从树林深处晃晃荡荡的飘出。 “我去看看。”萧奕白紧跟着这些奇怪的紫色鬼火上去检查,没走几步忽然身边吹出一阵细风,风中带着莫名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他的眼睛瞬间凝定,小心的冲弟弟招手,萧千夜屏住呼吸小声的走上去,只见树林的更深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他被大群的鬼火包围在中间,但是身上散发着冰火双色的耀眼灵光,让鬼火根本不敢近身。 “这个人……”萧千夜赫然脱口,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人镇定自若的笑着,没有带武器,赤手空拳做出了一个抓紧的手势,然后像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用力的摔在了树上! 雪杉树剧烈的摇晃,树曾经是朋友,现在……反目成仇了,对吧,岑歌?” 他想一把搂住对方肩膀,却发现岑歌只是个半透明的魂魄,他扑了个空险些摔在地上。 “哦,我差点忘了你被军阁主一剑封进了冰里……”赤晴自言自语的说着话,萧奕白赶忙一把把他拉开,低骂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等你半天了才来,先带路吧,我们要尽快到圣盲族去修整一下。” “嗯,走吧。”他倒是毫不在意,让开了一个身位,俯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岑歌厌恶的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睛明亮有光,早就已经不再是圣盲族那样天生目盲的样子,想起自己和他的过往,终于忍不住嘲讽道:“你看的见了?这又是从哪里骗来的一双眼睛?” “你还是很介意这个嘛?”赤晴反而是乐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双眼,“这可不是骗的,是人家自愿给我的。” “哦?”岑歌继续冷笑,“又是哪个犯花痴的小姑娘被你骗了?连眼睛都能自愿给你,你这不得以身相许?” “你要是当年愿意给我一双……不,给我一只眼睛,我也可以以身相许呀!”赤晴巧妙的回避了他的问题,说出来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惜给我眼睛的人并不是个小姑娘,人家真的是自愿的。” “哼。”岑歌懒得和他逞口舌之快,默不作声的回到了坠子里,赤晴连忙从萧奕白怀中抢了过去,好奇的端在眼前,“想不到你用这种方法逃出来了,那你的身体怎么办?” 话音未落,赤晴这才想起来萧千夜也跟着,连忙小跑蹿到了他身边,一把搂住肩膀,热情的道:“你看,我现在也算是救了你们一次,人情总是要还的吧?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这位老朋友放出来?” “赤晴,带路。”萧奕白毫不客气的把他拎回来扔到了最前面,“其他事情等到了再说。” “好嘛。”赤晴狡黠的眨眨眼睛,晃了晃手上的坠子,“这东西就先给我吧。” “随便你们,他乐意我也无所谓。”萧奕白摆摆手,不等岑歌回话,赤晴已经直接翻手收入了怀中,笑道,“没事,他会同意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地下裂缝 绕出诛邪道,赤晴带着几人忽然拐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此时脚下已经不仅仅只有厚实的冰雪,杂草蔓延长到了半人高,碎石也杂乱的倒在地上。 萧千夜紧盯着路,这一带已经离开了白狼军团巡逻的范围,只要没有特殊的情况,军团也不会轻易深入,准确来说这里还属于未曾开放的荒地,但是能在冰天雪地的森林里长出如此茂盛的野草,果然它的土地下另有洞天吧? “小心脚下哦。”赤晴将手上的纸灯放低,照亮了路,只见前方赫然出现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约有十米宽,将森林分成了两边。 “在这个下面吗?”萧千夜目光紧锁,疑惑的望向赤晴,“这下面我曾经检查过,并没有发现有人居住。” “这下面有一条暗河对吧?”赤晴神秘的笑了笑,凑近,“圣盲族居住的地方,还在暗河下面。” 他没有回话,只是目光依然不可思议——他是前几年乘着天征鸟下去的,这条裂缝很深,比之前他们在地下城掉落进去的深坑还要再深一点,但是自上至下越来越窄,最下面仅有一米宽,是一条狭长的暗河,虽然很窄但是水流湍急,应该也是冰河的一条支流。 “对了,要进去得先服用避水丸。”赤晴连忙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小药丸分给几人,“这东西你们都知道吧?是黑市用来走私偷渡的,我特意让公孙晏每年都给我留些呢。” 萧千夜接过药丸,果然是海市里杜夫人给的那种! “话说从这跳下去,你们不要紧吧?”赤晴暗戳戳的指了指云潇,不怀好意的道,“这姑娘怎么了,好像是摔断了腿不能走路了是么?这要是跳下去再摔一下……” “不劳你费心了。”萧千夜冷漠的打断他的话,抽出了沥空剑跳了上去,赤晴这才惊讶的一蹦而起,兴奋的喊道,“这就是昆仑的御剑术吗?哇哦……看你平时都是坐在大鸟上到处飞,明明就有更方便的东西嘛!” “你太啰嗦了。”萧奕白瞪了他一眼,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想也不想直接就跳了下去,赤晴还没反应过来,僵硬的眨了眨眼睛,没等他开始尖叫萧奕白已经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嘴巴,两人的身体在飞速坠落,终于在接近地下河的一瞬间,一股白雾自萧奕白掌下流出卷起两人安稳的落在水面上。 沥空剑随后赶到,赤晴惊魂未定的按着胸口,抱怨道:“你要跳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 “你又不是第一次跳了还会被吓着?”萧奕白没理他,吞下了避水丸,白雾的另一头缠在弟弟的手腕上,“跟着我,这条暗流很深。” 赤晴缓了口气,一只手按在水面上,嘴里面念念有词,随后水流果然向两侧分开,他率先钻了进去,冲几人招了招手。 “放我下来吧,在水里我可以牵着你。”云潇紧紧握着他的手,萧千夜点点头,跟着大哥一起走进了水里,只见脑袋上才分开的水流又瞬间汇聚在了一起,水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手上的白雾勉强还能看见一丝光线,他紧跟着萧奕白的脚步在水流中漫步,果然吃了避水丸可以在水下呼吸,甚至身体也不会继续下沉。 萧千夜担心的牵住云潇,见她另一只手上燃起了灵火,照亮了四周。 水浸湿了衣服紧贴在皮肤上,露出隐约可见的火色凤羽。 手腕上的白雾拉动了一下,萧千夜回过神继续往前走,他们似乎是在走一条下潜的路,然而越往下走,水温反而变得不那么刺骨寒冷起来,走了不知道多久,忽然脚下碰到了坚硬的地面,他低头一看,发现这是一条弯曲的水下楼梯,是碎石拼接成的,他继续跟着大哥沿路往下,身边变得更加狭窄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等他再穿过这道奇怪的缝隙后,远方忽然有明晃晃的灯光亮了起来。 再往前道路越来越宽敞,水流也变得平缓温暖,他一把抓住上方的石头跳了出去,然后赶紧将云潇也拉出了水面。 “到了。”赤晴拧着衣服上的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萧千夜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水流,和被困在魑魅之山的时候一模一样,明明自己是往水底更深处走去,走着走着却莫名回到了水面上! “是镜像的法阵哦。”赤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惑,笑嘻嘻的解释,“毕竟是要掩人耳目的嘛!这地方要是被帝都知道了找进来,可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对了,你可千万要保密啊!” “我……已经不是帝都的人了。”萧千夜冷声反驳,赤晴眼睛咕噜一转,指向他身后的女子,“衣服……全湿了哦。” 萧千夜警惕的将云潇挡在身后,赤晴噗嗤笑了一下,乐呵呵道:“放心吧,这条路走到头就是圣盲族的领地,圣盲族全是瞎子,你就是脱光了他们也看不见。” 他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忽然高高的跳起来拍了一下路口的明灯,笑道:“这盏灯是我挂的,我有了眼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村子里挂上了灯,可惜啊,没人看得见。” 沿路往前,土地很潮湿,因为是在地下河的底下,连身侧的石壁都渗出了水珠,地下没有风,温度也是奇怪的透出温暖,不像是伽罗特有的严寒,拐过几道弯,再穿过数条狭窄的缝隙,隐逸于地下裂缝中的古老村寨终于展露在眼前。 “欢迎。”赤晴开心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其中一个屋子,“那就是我家了,不过我很久很久没回去过了,你们自己打扫一下去休息吧,我得先找大长老去了。” “我跟你一起。”萧奕白有些担心,他其实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赤晴摆摆手,道,“那倒是不必了,讲白了你们没一个是人类,放心吧,圣盲族眼盲心不盲,他们能分辨的出人类和异族的区别。” “有大夫吗?”萧千夜焦急的扫了一圈,现在正好是在夜里,村子里的圣盲族大多也都睡下了,赤晴歪着脑袋想了想,“大夫呀……嗯,一会我求长老来试试吧。” “长老?”萧千夜默念了一声,满眼都是不信任,赤晴神秘的笑道,“你放心吧,大长老比外头的大夫厉害多了,要不是看在在姑娘是灵凤族后裔的份上,我还不乐意开口呢。” 他乐呵呵的往村子最里面跑去,萧奕白摇摇头,安慰道:“别介意,赤晴就是这个性子,先带着云姑娘去休息吧。” “嗯。”两人并肩走进赤晴的家,果然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唯一的石床也就真的只是个长方形的石头,没有枕头和被褥,萧千夜小心的放下云潇,仔细捏了捏她的手腕,断碎的骨头依然是被奇怪的冰雪之力粘连在一起。 “好像已经开始自己愈合了。”云潇轻轻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疼的直咧嘴。 “你别动!”萧千夜低骂了一句,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手指上还戴着凤姬给的日轮,连忙摘下来重新套到她手上,责备道,“这个东西以后不能再摘下来了,明白吗?” “情况特殊嘛。”云潇小声叨念着,日轮在回到她手上的一刹那,温暖的生命之力像一束暖阳照进了心底,让她感到全身如释重负。 “你的剑灵呢?”他紧接着追问,“昆仑弟子多半剑灵不离手,青魅剑去哪了?” “剑灵……我让玉絮带走了。”提到自己的剑灵,云潇顿时又想起了细雪谷,声音变得担忧而惊慌,“细雪谷遇袭之后,我让玉絮姑娘带着我的剑灵先逃走了,青魅剑的灵气比沥空还要再强一些,如果她们在路上遭遇冰尸袭击,有剑灵在应该、应该会安全一些,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平安到达雪城呢……” “是我大意了。”萧奕白懊恼的开口,“当时我心里只想着千夜身上的蚂蚁有问题,竟然忽视了那群莫名其妙的伤患问题更大!是我不好、我……” “不关你的事,他们是冲我来的……” “你们别争了。”萧千夜打断两人的争执,默默沉吟,“帝都是冲我来的,无非是知道阿潇在细雪谷,想抓了她来要挟我。” “他们没抓到云姑娘,转头就去找了霍沧。”萧奕白吐出一声叹息,仿佛累极,困倦的靠在一边的石椅上闭目小憩,“我在千机宫用法术找你们,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你们又不见了,我只找到了霍沧,那时候他整个人昏迷不醒,要不是有一只白虎一直守着他,恐怕真的就直接冻死在雪原上了,然后我发现了你的剑灵被丢在了地上,家徽也扔了,天征鸟也不知去向,好在沿路留着风神的记号,我才能顺利的找到你们。” “对了,风神!”云潇这才想起来袖子里的圣剑,连忙取出来还给他,萧奕白推了推,苦笑,“你带在身上吧,反正你自己的剑灵也借给别人了,本来也就需要一把武器防身,况且我平时很少用剑。” “可我现在这个样子,也用不上风神了。”云潇默默低头,即使强颜欢笑,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体到底都遭受了怎样巨大的创伤,不要说再度握剑,连以后还能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都不知道! “阿潇……”萧千夜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没事。”云潇反倒是安慰了他一句,喉间有几分苦涩,忽然低道,“我……有些困了,让我休息一会吧。” “好,我去给你找身干净的衣服,再让赤晴弄点被子过来。”萧千夜慌忙起身,拽着大哥就踏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合上了房间门。 萧奕白不言不语,感觉身边的弟弟控制不住的在颤抖——他在害怕,他知道云潇的伤势其实非常严重,他害怕她会就此落下残疾,甚至……丢了性命! “哎……没事的,放心。”隔了许久,萧奕白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四境分离 “帝都、帝都现在什么情况了?”萧千夜忽然问起来,沉思道,“地缚灵如果是直接用灵体返回,现在肯定已经把我的情况汇报给陛下知晓了,那么……新的逮捕令应该已经下来了吧?” “没呢。”萧奕白也是不解的摇头,他展开手心,看着上面那一团模糊不清无法打开的光镜,“自从上次我未经他允许私自开镜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 “公孙晏呢?” “他接手了风魔。”萧奕白脸庞严肃,正色低语,“已经命所有人转移到魑魅之山和禁闭之谷暂时避风头了,目前还留在天域城里的就只剩下他和明溪两人,不过以他两的身份地位,多半、可能、大概不会出什么事。” “你这话说的连自己都没底气。”萧千夜看出了他的担忧,接道,“陛下一开始只是命令暗部秘密逮捕我,无非也就是不想太过声张,现在如果地缚灵已经将我那副样子的事情上报给他,他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下全境通缉令,把我当成异族也好,叛徒也罢,甚至可以直接、直接让禁军暂时代替军阁接管四大境,四大境的守将们……” “四大境的守将多半会被找借口暂时扣押吧。”萧奕白眼睛清冷,禁军总督高成川早就有野心瓜分军阁的势力,现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好在四大境正副将级别的守将多半也是名门出身,除了少数几个荒地的,大多人应该还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 “南靖,征帆,还有蔺青阳,只有他们三个会有危险。”萧千夜用力握剑,即便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一股无力感由心而生,加上连续几日的疲惫奔波,眼前一花直接后仰撞在了墙上。 “别太担心,至少目前帝都还没有下命令。”萧奕白安慰了一句,知道这样的说辞其实也只是自我安慰,“按照原本的计划,伽罗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去东冥的禁闭之谷尝试毁去魇之心,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去过那里了,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上面插着的那柄黑金古刀是战神之刃,刚才在森林里看到那些事情之后我才明白,魇魔必须三体合一才能真的杀死,而我们连它剩下的两体是什么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肯定就是封魔座里的东西吧?”萧千夜揉着脑门,努力整理着思绪,“既然是圣盲族历代守护的东西,那只能去问圣盲族的人了,说起来那个赤晴也不知道吗?” “估计只有大长老知道吧。” “你们的计划里有想过现在这种变数吗?”萧千夜苦笑了一下,“以太子殿下和公孙晏的性格,应该不可能一条路走到死,你们肯定早就有其他的安排了是不是?” “安排确实是有的,只不过稍微有点超出了预料。”萧奕白还在继续尝试打开光镜联系明溪太子,然而对方好像是刻意要回避他,一直没有允许开镜,他略一思忖,捏着手指打了一个响指,“噼啪”一声轻响之后,一只冥蝶从指间飞出。 “这是公孙晏的东西?”萧千夜紧盯着绿色的冥蝶,萧奕白点点头,道,“是蝶谷的冥蝶术,他留了一只给我,可以在关键的时候找到他。” 只见蝴蝶的翅膀飞过一个圈,灵力自圈边往内像水流一样逐渐汇聚到中心,最终在他们面前开启了一个镜像。 “方便倒是挺方便的,不过一只冥蝶只能用一次,而且不懂冥术的话冥蝶的寿命只能维持一个月,开镜也只能开一小会。”萧奕白随口解释着,镜像的对面,公孙晏是坐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他身前的桌子上杂乱的铺满了各种书函、公文,身后是两个高大的书柜,除了同样杂凌乱不堪的书籍外,还摆了不少精致的古玩赏件,他悠闲的喝着茶,看见镜面亮了起来之后,索性用手直接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到了地上,然后将光镜摆在了上面。 萧千夜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在帝都的镜阁,不同于军阁和墨阁会打扫干净摆放整齐,镜阁永远都是这一副杂乱无章的样子,就好像它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一样。 “明溪呢?”萧奕白开门见山的问,公孙晏倒是不急不慢的摆了摆手,反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受了点伤,不过没有大事。” “那就好。”他抿了一口茶,弯腰从地上翻找了半天,终于捏着一封书函晃了晃,神秘的道,“猜猜这是什么?” “光镜维持不了多久,我也不想跟你玩猜谜游戏。”萧奕白不耐烦的催促,对方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没理会他,公孙晏直接拆开了信函贴到镜面上,“这是我委托江楼主找各大商行联名写的举报信,不愧是楼主呢,办事就是神速,你看看这些个签名和印章,绝对可靠吧?我明天就要把这东西交到我爹……哦,是墨阁左大臣的手上去。” 萧奕白认真看着镜子里的书函,脸色也终于一点点变得苍白无力,他咽了口沫,艰难的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自己举报自己贪污受贿?” “没办法啊,我不能……连累家人。”公孙晏收起信函重新装好,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的一角,“我不能冒这个险,即使我娘是陛下的二姐,我也不能轻易冒险,你也是知道的,当年陛下对自己的长姐,可是一点情面也没留啊。” “萧奕白,太子和陛下摊牌的时候就要来了……”他不动声色的说出了震惊天下的话,眼里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虽然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设想这一天的情形,但是它还是比我预料之中来的更早更突然一些,坦白说真的走到这一步,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呢,你要是还能腾出手,就赶紧回天域城吧,毕竟我一个人……还真的没把握能救他呢。” “什么意思?”萧奕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公孙晏默默叹气,忽然放下了手上的茶,向上摞起了袖子。 “你受伤了……”萧奕白的眼神有些可怕,他裸露的手臂上是被被烈焰砍伤的痕迹,那一看就是出自高成川的炎帝剑! 公孙晏虽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他的真实本事,身为同伙的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他怎么可能在安稳的天域城被高成川如此重伤? “身上的伤就不展示了吧?哎,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下手还真的狠呢。”公孙晏反倒无所谓的笑了笑,“也还算是伤的值得,我潜入了总督府,在高成川那里找到一封准备发给各地暗部的信函,那是一份来自祭星宫的最新计划,他们将其命名为‘四境分离’,也就是要把羽都、东冥、伽罗、阳川四大境和天域城分离,很可惜具体要怎么做我就没看到了,因为高成川突然回来了。” “四境分离?”萧千夜赫然上前一步,眼里全是愤怒,“祭星宫的大宫主是地缚灵所化,他们竟然要听一个魔物的计划开始四境分离?” “地缚灵?”公孙晏手腕一颤,豁然抬眼,“你说安钰大宫主是地缚灵?” “我和它交过手,是地缚灵无误。” “难怪明溪要去查她的底细。”公孙晏眼里流出狠辣的目光,用力捏碎了手上的茶杯,“难怪祭星宫能计算出牺牲四大境就能托举天域城飞天,祭星宫主原来是个魔物!哼……魔物哪里是想带着飞垣回归故土,它根本就是想让飞垣二次碎裂永沉海底!陛下真的是疯了吗?他竟然会听信魔物的谗言!” “明溪知道这事吗?”萧奕白赶忙追问,只见公孙晏顿了一下,沉默半晌,摇头,“知道是知道了,但是从今早上起我也就联系不上他了。” “这么近你都联系不上!?”萧奕白感到一阵无名的恐惧,脑子搅成一团乱,公孙晏点点头,接道,“可能是担心他出手救你弟弟,又或者是不想他插手四境分离的计划,陛下一大早就以修缮太子行宫准备大婚为由,让高成川护送他搬去了封心台,现在皇城七成的守卫全部都调岗到了星罗湖,我也见不到他了。” “这是要软禁太子啊。”萧千夜低声提醒,低着头漠然看着地面,陛下对太子一贯放纵,会在这种时候措手不及的将其软禁,那分明是一早就在堤防了吧? “是个拙劣的借口,但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公孙晏也很无奈,明溪太子早就过了适婚的年纪,虽然身边一直没有出现他心仪的女人,但是作为皇室最正统的继承人,就算是陛下强行指婚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陛下暂时还没有对你们下全境通缉令呢。”公孙晏忽然补充了一句,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盯着镜子后面的兄弟两人,喃喃自语,“我很好奇他究竟在忌惮什么,如果说他一开始只是不想太过声张引起四境动荡,那现在完全可以以‘异族’为借口逮捕你,可他还是没有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你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忌惮吗?” “忌惮我的多半不是他吧。”萧千夜冷哼一声,脸上弥漫着可怕的表情,眼神瞬间雪亮的可怕,“真正忌惮我的是他身后的那位夜王,他不想看到帝星坠的预言成真吧。” “你也是时候跟陛下背后的人好好谈谈了啊……”公孙晏拿起桌上的举报信收入怀里,冲两人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我在圣殿等你们。” 话音未落,冥蝶噗嗤一下熄灭了灵火,直接光化散去。 “千夜,我得先回去救他们。”萧奕白还在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光镜,极力控制着眼里的颤抖和不安,“你刚才问我有没有其它安排是吗?呵,原本他是要在拉拢你夺取军阁之后,先秘密控制四大境,然后调动风魔之力暗杀高成川夺取禁军的军权,最后里应外合逼迫陛下主动退位,但是现在所有的计划都必须先放在一边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他从天域城救出来!” “嗯。”萧千夜出乎意料的点点头,萧奕白惊讶的看着弟弟,有几分僵硬,“你、你真的愿意帮助我们?千夜,我知道北岸城的时候你只是被迫无奈而已,是明溪用云潇和天澈威胁你,逼着你不得不加入风魔,现在、现在你……” “不帮你们我也没有活路。”萧千夜轻轻吐了一口气,嘲讽般的笑了起来,“从今往后,对人类而言,你我就是卑微低贱的异族人,对异族而言,你我又是残害同胞的帝国走狗,两边都不讨好呢。” 萧奕白没有回话,眼里的恐惧逐渐退去,一点点变得坚定而明亮——前路虽难,但仍需一往直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赤晴 赤晴提着昏暗的纸灯,领着圣盲族的大长老朝这边走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大长老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拄着一根枯木长杖,常年的阴冷潮湿的地下生活让老人的皮肤变得苍白恐怖,她闭着双目,但是仍让人感觉到有一束严肃的视线在不断观察着。 眼盲心不盲,大长老其实根本也就不需要赤晴带路,她步伐稳健,一步步踏上石阶,径直走到了萧千夜面前,忽然伸出同样枯瘦的双手奇怪的摸着他的脸颊。 老人的脸色有几分古怪,喉咙里发出让人不适的咕噜咕噜声,又凑近了几步用鼻子用力嗅着。 “大长老,云姑娘在屋里头呢……”赤晴也是有几分奇怪,好心提醒了一句,大长老冷哼一声,开口又是一个尖锐的女声,“我自然知道灵凤之息在屋里头,不过这两个人,尤其是他,他们身上有些奇怪的气息,你带了什么人进来?” “我刚才不是跟您坦白了嘛,他是帝都军阁的现任阁主,旁边的是他兄长。”赤晴笑吟吟的补充,大长老却没好气的骂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们身上的异族混血气息非常奇怪,倒是有些像……” 话音未落,大长老忽然张大了嘴巴,满脸惊恐,甚至一把丢掉了手上的长杖,她颤颤巍巍的往萧千夜身边再度靠近,几乎整个人都爬在他的身上,不可置信的念叨:“这个气味!和那位大人留下的信物一模一样!是大人回来了吗?” 萧千夜的眉头早就揉成了一团,大长老只有他一半高,但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不停的嗅着。 “大长老,您还是先去看看云姑娘吧,她是凤姬大人的亲妹妹!现在受了重伤正等着您呢!”赤晴怕他生气,连忙好声好气的把大长老拽了下来,尴尬的轻咳了几声,然后主动上前推开了房门,大长老犹豫了一下,但听见“凤姬”二字还是快速的回过神,跟着赤晴走进屋。 云潇在石床上听见了门口的声响又醒了过来,短暂的睡眠丝毫没能缓解疲惫,反而让她全身更加酸痛无法起身。 “快别动了!”大长老听声音就只知道她的动作,连忙一步上前按住她,语气忽然就变得如普通老奶奶一般温和,她轻轻摸了摸云潇的额头,又心疼的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怀里,“您是凤姬大人的亲妹妹,圣盲族有幸照顾您,必将全力以赴治好您的伤。” “谢、谢谢。”云潇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借着凤姬亲妹妹的头衔让异族人如此热情相待,总是让她有些不适,准确来说,凤姬大人其实也并没有承认自己是她的妹妹。 “骨头断了啊……”大长老仔细的按压着云潇的手臂,神色也越来越严肃,她扭头吩咐道:“赤晴,去把村里面的人全部喊起来,让他们准备些干净的热水和换洗的衣裳,然后去长老院让侍女们摘些月白花送来,这伤的很严重还耽误了这么久,怕是不太好治啊。” “不用这么麻烦的!”云潇连忙阻止,“这么晚了,别吵着你们休息了。” “晚?”大长老随和的笑了笑,就像在和自己的亲孙女说话,“圣盲族居住在地下裂缝里,天生眼睛就看不见的,哪里还分什么早晚啊!你别太担心,月白花是生长在冰河河底的一种仙草,你们进来的时候穿过的那条河就是冰河的分流,它的灵力非常充沛,只要你好好调养,以灵凤族的恢复能力,多半能痊愈。” “云姑娘就别见外了,疗伤要紧。”赤晴冲她眨眨眼睛,他并没有亲自出去敲门,而是晃了晃手里的纸灯,同一时刻,悬挂在村子各处的明灯发出风铃般清脆的声响,熟睡中的人们纷纷走出了房门,大长老无奈的摇摇头,也没有责备他什么,又指了指门,道,“你们一群男人都出去吧,烧了水让姑娘们送进来就好。” “是是是!”赤晴一手挽住萧奕白,一手拽着萧千夜,直接将两人拉到了村子的一角,松了口气,“你两也休息一会,我去给你们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先。” “赤晴,跟我回帝都救太子。”萧奕白一把将他拎了回来,心事重重的道,“我刚才用冥蝶联系了公孙晏,他说明溪已经被陛下找借口软禁到了封心台里,他那里一定到处都有眼线盯着所以才不让我开光镜找他,陛下已经开始准备四境分离了,我担心明溪会因此跟陛下起冲突……” “等等,等等。”赤晴不慌不忙的打断他,眼睛转的飞快,“我倒是没问题,可我是个异族人,我进不了天域城。” 萧奕白这才回过神来,咬了咬唇——天域城一共四道城门,帝国三军都走的是最北面的烽火台,东门则是专门留给了商队,南门只有特定的节日才会打开,所以一般人要进入皇城,只能绕着外围的荒地先去西门,四大门都是由禁军的驻都部队把守,会安排祭星宫的大法师镇守,以防止异族人偷渡潜入。 就连公孙晏把白小茶偷偷带进天域城也是仗着自己镜阁阁主的特殊身份,买通了商队,还特意到丹真宫偷了能让人假死的“宁息散”,这才瞒天过海蒙混过关。 确实,如果带着赤晴去天域城,只怕连西门都过不了就立马会被发现。 “我可以在外头的荒地接应你们。”赤晴喃喃自语,脑子动得飞快,忽然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星星坠子用力晃了几下,“岑歌,要不你去……” “你做梦。”岑歌被他晃得心烦索性化形走了出来,赤晴一把抓住他,也不管自己的手直接穿过透明的魂体,“你虽然也是异族人,可毕竟是个魂魄,理论而言是发现不了的。” “哼,你做梦。”岑歌不想理他,看见他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就心烦,赤晴尴尬的啧啧舌,灵机一动,“你不帮我,可你总要帮帮云姑娘吧?我猜帝都高层应该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加上她和军阁主特殊的关系,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放过她,你现在不救太子,不帮风魔,等陛下真的扫清了所有的反抗力量,你觉得她能平安脱身?” “歪理。”岑歌没好气的骂道,“等她伤势好一点,我就把她送回昆仑山去,我倒是要看看帝都有什么本事追到中原去。” “你能轻易出海?”赤晴反问了一句,果然见岑歌愣住了半晌,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要从飞垣出海去中原只有两种办法,要么直接在羽都的海港城市北岸城借助仅有的官船或是危险的私船,要么用剑灵或者天征鸟一类可以飞行的东西,但是眼下北岸城刚刚经历海魔浩劫还处在瘫痪状态,所有船只一律停行,剑灵更是会直接被祭星宫捕捉到气息而暴露踪迹! 自己的身体还被封十剑法冰封在千机宫里面,仅仅靠着这一魂一魄,就算操控死灵也不可能直接送她回千里之外的中原。 “做个交易吧。”赤晴凑上前去,贴着他的眼睛,低道,“我告诉你这双眼睛的来历,你答应我去救太子,如何?” 他的话让眼前的三个人同时燃起了好奇心,圣盲族天生目盲,只有赤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赤晴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他把纸灯放到了一旁,双手撑着下巴,“我从小就看不见,虽然圣盲族都说什么‘眼盲心不盲’,可以凭借更为敏感的听力和嗅觉如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我不喜欢,我明明有眼睛,凭什么天生就是个瞎子呢?” 他苦笑了一下,忽然抬头看向岑歌:“说起来我们多久没见面了?二十三、二十六?” “二十七年。”岑歌脱口而出,这样的精确数字还是让赤晴惊了一下,尴尬的撇撇嘴,“哦,二十七年了,异族人的寿命差距很大,所以对时间的概念也远远不如人类清晰,我比你还要稍微年长一些吧,早在和你认识之前,在我十五岁那年跟着父母从地下裂缝里出去,因为地下的物资非常贫乏,需要人定期去陆地上采购很多回来囤着。”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地下。”赤晴的眼里泛着光,不知不觉的笑起来,“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摸到冰凉的雪,还有高大的树,能感觉到到风从脸颊上吹过,还有温暖的阳光!就是在那一刻,我疯狂的想要一双眼睛,一双能看见这个世界的眼睛。” “我故意跟父母走丢了,他们是去雪城买物资的,但是雪城非常排斥异族人,只能在军阁换岗的那半个时辰里偷偷溜进去,找到黑市的接头商人迅速交易完就离开,爹娘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身边有没有军队,根本无暇顾及我,他们总以为我一定会乖乖跟着,然后呀,我就趁机溜走了。” “你我都二十七年没见面过了,加上之前认识的那五年,也就是三十二年前的事了。”赤晴掰着手指努力计算着,“我从雪城溜走以后,先是渡过了冰河,然后穿越了森林,最后达到了雪原上,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总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让我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 “祖夜族原本也是伽罗的居民吧?”他忽然问了一句,岑歌沉默着点头,祖夜族是土生土长的伽罗本土人,居住在泣雪高原之上,靠近雪碑的地方。 “后来就被你救了,因为我过于靠近雪碑,差点被撕成碎片。”赤晴继续说话,挠了挠头,“我其实早就听族里的长辈说起过那块雪碑,它附近的法阵比圣盲族守护的封魔座更加厉害,那时候要不是恰好被你路过看见,估计我当时就死了吧?” “我就不该救你。”岑歌冷哼一声,嘴里却毫不留情,“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意外救回来的一个少年,会假心假意的利用我五年,为的只是夺取我的双眼。” 此话一出,萧奕白和萧千夜均是尴尬的互望了一眼,没敢说话。 “呵呵……确实。”赤晴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甚至明亮的大眼睛里也没有丝毫的后悔,“那个时候我真的太羡慕你了,羡慕的发疯,嫉妒的发狂,我知道你心善,所以你去哪都带着什么也看不见的我,你总是极尽全力的和我描述着周围的东西,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黑暗的世界变得多彩起来,但是恰恰相反……你只会让我更加迫切的想要亲自看一看。” 岑歌低着眼眸,眼前仿佛又出现曾经的那个目盲少年,他一直瞭望着远方,一言不发。 那应该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计划,趁着他熟睡之时,目盲少年用黑市买来的“宁息散”让他陷入了假死,再利用这五年在祖夜族偷学到的巫医术,企图挖出他的眼睛为自己所用。 还好,妹妹岑青意外来找他,在赤晴手起刀落的一瞬间,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 随后被妹妹唤醒的自己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被安置在祖夜族的巫医法阵里,五个角点起了五种色泽的烛火,赤晴天生失明的双瞳里泛出恐怖的白光,像一个恶魔死死盯着自己,他的手上紧握着血淋淋的匕首,正在从自己妹妹的后背里一点点抽出来。 屋子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族人,赤晴不得已放弃了计划,他扔了匕首夺门而逃,从此彻底消失。 岑歌默默按住自己的额头,隔了二十七年,那种入骨的失望和痛苦还是清晰的出现在心底,赤晴所用的巫阵是祖夜族的禁术,巫阵所在的地点也从此不能再住人!祖夜族人口原本也就不多,还因为自己带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外族人进来被迫放弃家园迁徙他处! 或许是出于惭愧,或许是多少感觉到了族人的怨言,他和妹妹毅然选择了离开,两个无权无势的异族孩子,自此开始在雪原上艰难的求生。 现在想起来,那半年的生活真的如同地狱,雪原上有白虎军团,森林里有白狼军团,就算逃到了荒地,还有禁军驻荒部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毫无止境的迫害和歧视,他们一路跌跌撞撞,辗转了大半年的时间最终还是回到了雪碑附近,被巫阵侵蚀的村子早已经一片狼藉,大半被埋入了风雪下,几乎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人居住。 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师父,那个来自中原的昆仑山女剑仙,像真正的天神一样,把奄奄一息的两个孩子带回了千机宫。 岑歌豁然抬头,依旧是极其厌恶的望了一眼赤晴——即便是师父那样温和如玉的女子,都没能再次改变他的性情,他对一切都充满了警惕,只有无上的力量才能填补内心的恐惧。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这个人,他曾经真心相待过的唯一朋友,赤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靖城事变 “我从祖夜族离开之后,就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旅行。”赤晴回避了对方的视线,继续说道,“大概又过了五年左右的样子吧,那时候我走到了阳川的大湮城,它是三大城之一的古城,据说是和天域皇城同时期建立的,我可兴奋了,一直在幻想那会是如何奇妙的一个城市。” 他忽然有几分失落下来,绞着手指,终于发出一声冷笑:“大湮城是由一座巨大的中心城市,加上外围五个小城市组合而成,并称‘古城大湮’,我第一个走到的地方就是周围的靖城,它距离荒地非常近,时常会有驻荒部队进去逍遥快活,还有军阁的朱厌军团,他们也经常违背军令在午夜偷偷进城玩乐。” 他扫了一眼萧千夜,见他没有说话,又道:“当时的军阁阁主就是你的父亲萧凌云吧?坦白说他做人做事比你圆滑太多了,是个合格的帝都高官。” “大湮城可真是腐败到愧对‘古城’二字啊。”赤晴不住摇头,眼里充满了厌恶,“靖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呵呵,军阁主应该知道的,是个合法的‘法外之地’,里面全是青楼,姑娘们都是从各地拐卖过来的,一辈子都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离开那里,一辈子都是明码标价的商品,任人玩乐的‘东西’。” 萧千夜依旧没有回话,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地面,不要说大湮城周边的五座小城,就连主城大湮,都曾经被杜家以一己之力变成了远近闻名的赌城!后来杜家被天权帝下令诛灭之后,大湮城的情况才略有好转,但是所有的灰暗地带也就顺势转移到了周围。 靖城靠近伽罗和阳川交界处,是五座城里最臭名远扬的不夜城,一到晚上,满城的青楼都会出来招揽生意,它背后是巨大的人口贩卖交易,涉及无数高官和地主,纵使他已经位处军阁之主,那里也是不能他轻易揭开真相的城市。 “我的眼睛就是一位青楼女子给的。”赤晴赫然打断他的思绪,摇头苦笑起来,“我毕竟是个异族人,遇到帝都的士兵总是要绕着走,我是在一个角落里发现她的,虽然看不见,但我很明显的感觉到她要死了,她一直死死抓着我的手,求我去救她姐姐,她姐姐就在附近的青楼里,今晚上禁军五队的队长来了,指名要她姐姐陪,但是呀,但是大家都知道,五队长是高家的人,被他玩过一次的女人没人敢要,在这种地方没人敢要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会被抛弃,没有价值的商品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萧千夜忽然接话,也让赤晴意外的顿了一下,“你很懂嘛……” “各地的规矩我都知道,能见人的、不能见人的,我全知道。”萧千夜冷冷的回答,“但我管不了。” “呵,你倒是坦诚。”赤晴噗嗤笑起来,接道,“我跟她说我是个瞎子,就算你再怎么跟我描绘你姐姐的样子我都看不见,她很着急,急到失去理智,她抓着我的手苦苦哀求,‘我把眼睛给你,我挖出来给你,求你救救我姐姐,我们相依为命,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就一直这么跟我念叨,也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挖出她的眼睛。” “所以你就真的挖了她的眼睛?”岑歌忍住惊讶,只见赤晴点点头,无所谓的摊手,“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 “哦。像你会做的事情。”岑歌一点也不意外他的说词,这确实是他记忆里那个目盲少年的样子。 “她其实长得很一般。”赤晴古怪的眨了眨眼睛,故意挑逗的说道,“和云姑娘比起来差得远了,可就是那么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在靖城那样的地方依旧被无数男人欺凌蹂躏,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东西,竟然看见的是一个全身血淋淋、赤裸裸躺在垃圾堆里的女人,苍蝇在她身上叮咬,就像在咬一块烂肉。” “然后我回头认真的看着自己走过的这条路——一条在繁华的花街柳巷背后,布满垃圾和尸骨的小巷道,只要从这里走出去,前方百米就是灯火辉煌的城市,醉醺醺的男人随意的抢夺街上的女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会阻止,也没人会在意。” 他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当时的场面历历在目,令人作呕:“我一心渴望见到的美丽世界,竟会是这般肮脏丑陋,呵……我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失望过,岑歌,那时候我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你,这就是你口中那个世界吗?你真的了解过这个世界吗?” 赤晴冷哼一声,语气渐渐冰凉:“她姐姐所在的地方叫夜月阁,是当时靖城最大的青楼,她是里面的花魁,被高队长指名陪酒,我才找进去就被赶了出来,他们说夜月阁已经被高队长包了下来,想见花魁,那就准备好万两黄金,十天后再来排队。” “我毕竟是受人之托,她给了我这双眼睛,我就会帮她实现最后的愿望。” “她姐姐是真的很漂亮了,不愧花魁之名,可惜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扒光了放在舞台中央供众人欣赏,就算那样她还是得强颜欢笑,跟着节奏翩翩起舞,讨好一般的给高队长敬酒,那么多双眼睛呀,豺狼一样盯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看,呵……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赤晴莫名扭了扭脖子,像是故意要惹萧千夜生气,笑呵呵的补充道:“她姐姐的艺名叫云淑,不仅和云姑娘同姓,长得也有几分神似呢……” “你闭嘴。”萧千夜和岑歌几乎是同时开口,赤晴满意的达到了目的,继续漫不经心的道:“我想救她的,这是我得到眼睛的承诺,我是真的很想救她,可我没想到,等一曲结束,她从舞台上笑盈盈的走下来,士兵们按奈不住动手动脚的去摸她,高队长眼睛都看直了,可她一点也不在意,微笑着走到窗子旁边,九楼啊……她直接就跳了下去。” “我得到光明的第一天,先看到一个惨死在垃圾堆里烂肉一般的女人,再看到一个从九楼跳下去摔的血肉模糊的女人,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还是个瞎子。” “然后……我就血洗了靖城,我杀了高队长,把他的头踩烂了割下来扔在云淑面前,她睁着眼睛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这一幕,如果能看见……也许会很开心吧?” “禁军的士兵围了过来,还惊动了城外的朱厌军团,万幸的是当时靖城只有一只朱厌,否则我想脱身可能还真有些难。” “所以……靖城事变是你干的?”萧千夜颇为意外,靖城事变是二十二年前一场震惊飞垣的灭城案,整个靖城在一夜之间被血洗,随后烈火在城中烧了近一个月才被完全扑灭,事后墨阁和祭星宫同时着手调查,一致推测这是一起异族人的报复案,为此帝都不惜出兵剿灭阳川境内近乎所有的异族群居地,逼着他们往魑魅之山和禁闭之谷迁移。 他知道帝都其实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想剿灭异族而已,但是万万没想到靖城事变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圣盲族。 “但是在我离开之前,我还是尽自己的全力,杀光了城里所有的士兵,不过,火不是我放的。”赤晴无奈的笑了笑,看着不可置信的萧千夜,连连摊手,“火应该是朱厌误伤的吧?我记得那种东西是会喷火的,而且异兽始终都是把双刃剑嘛,发起疯来没人控制得住,不过后来帝都将责任推到了我身上,我倒也没办法去辩解什么,毕竟我不能自投罗网去找他们解释吧?” 萧千夜缓了口气,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真相,又道:“靖城事变之后,大概有五十万异族受到牵连,近半人数死在了后期的围剿里。” “嗯,我知道。”赤晴目光黯淡,言语里才终于露出了一丝难过,“靖城见过我的人大概都死的差不多了,帝都也没有对我下通缉令,是我自己忽然觉得恶心,然后重新回到了这个地下裂缝里生活,族人都觉得很诧异,他们以为我早就死了。” “我回来的时候,爹娘也已经死了。”赤晴压低了声音,忽然间感到说不出的难过,“他们是在一次出去囤货的路上遭遇了天马军团,异族人私自进雪城是重罪,他们被抓走后没多久就处死了,而我却一直不知道,我一直只想着得到一双眼睛,看一看这个……丑陋的世界。” “天马的人……”萧千夜顿时哑然,二十多年前的军阁不是他管辖,但自小他就对军阁充满憧憬,一直以为那是一个维护正统,极为神圣的地方。 父亲,也一直是他最为尊敬敬仰的人。 “我真的很讨厌你们啊。”赤晴忽然抬头,用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看着他,“帝国三军,海军、禁军、军阁,你们都是半斤八两的东西,就算是对百姓最为友好的海军,在面对灭族屠杀的时候一样会选择视而不见,我是真的好讨厌你们,我至今都很怀疑明溪太子的承诺可不可靠,但我还是只能……选择相信他,否则异族人在飞垣,永无出头之日。” “你为什么相信他?”萧千夜非常不解,皱着眉头追问。 “他是温仪的孩子。”赤晴毫不犹豫的接话,脸上竟是一种难以言表的信仰。 “他一样是陛下的孩子。”萧千夜也是毫不客气的反驳,赤晴嘴角一抽,不屑的笑了笑,“雪原上生活的所有人都知道神守温仪,她是整个雪原的太阳,会带来温暖和明亮,她是异族人的信仰。” “她嫁给了帝国的皇子,她不是被你们咆哮着滚出伽罗吗?” “愚蠢!”赤晴赫然站起,满脸愤怒,“并不是所有异族人都是明事理的,就好像也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不可救药的败类,温仪当年是有能力改变飞垣的,她是被自己人活活逼上了绝路!是异族人自己错过了和解的机会,如今只能靠牺牲去弥补!” “你……”萧千夜惊讶的看着他,感觉这完全不像是他该说出来的东西,赤晴稳了一下情绪,骇然苦笑,“你觉得我很奇怪是不是?没有人理解我,风魔只有我一个异族人,因为没人愿意和帝国的太子做这种危险的交易,包括岑歌,你们肯定邀请过他吧?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对不?” 岑歌没有说话,赤晴接道:“异族人总是随遇而安,不争不抢,哪怕在这种阴暗的地下也能生活的很好,但是,只有掌权者才有能力改变世界!温仪曾是离掌权者最近的人,但是她失败了,而太子,他有着温仪的血脉,本质上其实也是个异族和人类的混血,我必须赌一把……我不想再看见那样的靖城了。” “赌一把吗?”萧千夜默念着他的话,心里波涛汹涌——自己也必须赌一把,否则天征府必是万劫不复! 岑歌忽然轻轻笑起,像看陌生人一样重新打量起赤晴:“我真没想到我的老朋友会变成这样,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处心积虑、不顾一切想挖走我眼睛的赤晴了,果然……果然这世上的很多东西必须用双眼去亲眼见证吗?好,我答应你,我会代替你去天域城,协助他们救出太子。” “呵……当年之事,真的很对不起。”赤晴默默低语,低到他几乎听不见,“你能原谅我吗?” “那要看你自己了。”岑歌听的很清楚,每一个字都重重的叩在心头,“但愿真能有那么一天,你我皆不再受到歧视,能真的看见你曾经幻想过的那个世界。” 萧奕白终于松了口气,要把明溪从警卫森严的天域城救出来无疑是难于上青天,但若是能得到岑歌的相助,或许就仍有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一点点下沉,认真的思索着对策——岑歌最擅长的是“骨咒”、“血咒”,而天域皇城最不缺的,就是尸骸和怨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黑金犄角 这时候,大长老从赤晴屋里走出来,朝着几人挥了挥手,赤晴连忙站起来,道:“大长老好像有事情找我们呢,过去看看吧。” “也好,我也正好想打听一下关于魇魔的事情。”萧千夜点头跟上,只见大长老一言不发在前面领路,带着他们走出了村子,然后穿过几条狭窄的裂缝,最后到达一处宽敞的空地。 这里四面环水,中心用青砖铺成了祭坛的样子,再往后一点则是一处古老残破的建筑,隐约能从破败的墙壁中看见里面摆放着的巨大石像。 “长老院……您怎么带我们来这里了?”赤晴小心翼翼的问,收敛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甚至不敢再上前一步。 “你在外头等着,另外两位跟我进来吧。”大长老并不多做解释,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他袖间藏着的坠子,补了一句,“祖夜族的客人也请稍安勿躁。” 赤晴暗暗吃惊,大长老这都能察觉的到!果真是心如明镜。 萧千夜紧跟着大长老走进长老院,认真的抬头看着正前方的石像——看装束应该是个男人,但是却是无脸人的形象,让人无法分辨身份。 他正想开口询问,只见大长老在石像前虔诚的跪地,然后双手微握,嘴里默默祈祷。 兄弟俩互望了一眼,均是没有打扰,隔了一会大长老方才起身,叹了口气,她转过脸,虽然双目紧闭,但是却仿佛有一束毫不掩饰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我族受命镇守封魔座已经上千年了,可如今圣盲族人丁稀少,数量已经不如当年千分之一,魇之声不知还能继续封印多久,大人,信物的力量日渐衰弱,若是您真的回来了,就请告知我族该如何前进吧!” 萧千夜紧皱着眉头思索,大长老的话他似乎能理解一些,但是这一份莫名其妙的理解又不知是出自何处,让他心里乱成一团。 “大长老,所谓魇之声,是指何物?”萧奕白镇定自若的询问,却见大长老脸上扬起一丝错愕,隔了许久忽然无奈的叹气,“果然您已经忘了吗?难怪我总觉得您的气息有些许不太一样了,但我一定不会将您认错,您应该是那位大人的后裔吧?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大人自离开之后杳无音信,或许……早已经不在了吧。” “嗯……或许吧。”萧奕白只能含糊的接话,大长老默默走到石像的底端,那里供奉着一个神龛,已经非常破旧了,但是盒子上残留着来自远古的金色神力。 她小心翼翼的托着神龛走到两人面前,道:“这是那位大人当年留下的信物,也是因为它,圣盲族才能震慑魇之声数千年,可是这近百年以来,信物的神力在迅速流失,封魔座内的魔物也因此屡次失控,造成冰川之森中心范围内形成无尽森林的幻象,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待信物神力完全丧失,以我族之力……恐怕无以为继。” 萧千夜从她手里接过神龛,在这一瞬间有奇怪的熟悉感,这个里面的东西像是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迫使他情不自禁的想打开。 “千夜……”萧奕白还是谨慎的,即使大长老说这个信物的力量在迅速流失,但他还是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里面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强悍神力! 萧千夜沉了口气,他将手扣在神龛上,金色的神力并未伤害到他,反而一点点凝聚在指尖,推波助澜一样协助他推开,顿时,一道灵光从神龛里迸射,直接击中石像的脸庞,石像微微颤动,咔嚓一下挪动了几寸,原本平坦的脸上赫然出现变化,眼睛,耳目开始逐一浮现! 再看手上的神龛里,那是一只断裂的黑金犄角! 萧千夜豁然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瞬间冷汗沿着脸颊大粒大粒的滚落——疼,他在看到这种犄角的一瞬间,竟真的感觉到额头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是犄角是真的!不是那种会自己脱落断裂的东西,而是真正属于凶兽的那一只!他为了能控制住魇魔,竟然甘心折断了自己的一只犄角! “大人!”大长老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又是欣喜又是惊恐,她再次跪拜,嘴里惶恐不安的道,“真的是您!华嘉愚钝,竟还怀疑是自己认错了,请您赎罪!” “大长老快请起!”萧奕白连忙扶起她,虽然也感觉头疼的厉害,但又没有弟弟那般剧烈的反应,他紧张的望着弟弟,或是被剧痛影响,他好一会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唇色青紫,连双目都失去了神采,紧紧的抱着手里的神龛一动不动! “千夜?”萧奕白沉声喊了一句,见他根本没反应,也不敢擅自动他,又转向大长老问道,“他留下这个东西的时候可有说些什么?” “嗯?”大长老转过脸没有回话,她凑近仔细闻了闻萧奕白,面色一沉,“您又是怎么回事?您身上的魂魄不全,难怪您感觉不到,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分离了?” 萧奕白蓦然咬牙,他确实是很少感觉到关于帝仲和凶兽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没有灵凤之血的刺激,更重要的是他曾用分魂大法分出了自己的魂魄! “唔……”没等他多想,萧千夜从僵硬里回过神来,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体力,他直接摔倒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大口喘气。 “大人!”大长老并不敢上去,只能唯唯诺诺的伸出手,萧千夜喘了好一会才勉强平静下来,入骨的疼痛自额头涌遍全身,让他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但他仍是紧紧抱着神龛不松手,黑金犄角或是感觉到主人的气息,一直散发着明媚的金光,就在此时,石像也像是受到感应,额头上赫然生长出一对犄角! “是你……”萧千夜看着石像,也终于认出了他——是那只穷奇所化的初代古代种,他们的先祖! “呵,你可真是乱来啊。”他自言自语的说话,萧奕白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弟弟的语气有几分陌生,见他努力撑着身体站直,重新将神龛放回了石像脚边,然后抬着头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说话,“我给你的身体,你却如此不珍惜!区区一只魇魔的一部分而已,你竟然折断自己的犄角封印,还丢了古尘……哎,算了,你总是这样的性格,我也管不了。” “千夜?”萧奕白惊得冷汗直冒——这个人是谁?谁在弟弟的身体里,借着他的嘴和一尊石像说话? 萧千夜听见他的声音,微微转过脸,这一刹那,萧奕白看见他的眼睛闪烁着惊人的冰火双色纹理,甚至连面容也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笑。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仿佛看透了沧海桑田,对世间万物都不再有任何眷恋,分明足以睥睨天下,却隐约暗藏着莫名的温柔和失落。 但是那样的神情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下一刻萧千夜痛苦的按住双眼,血水顺着眼睑留下,恰好滴落在神龛的黑金犄角上。 古老的长老院内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有齿轮被转动,大长老匍匐在地上,震惊的感知着周围发生的惊变,嘴里失魂一般喋喋不休:“封魔座……大人要重新开启封魔座吗?” 话音未落,石像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束金光长剑,他高高的扬起手劈出一道剑气,只见长老院内的空气顿时一分为二,像一个破碎的镜面,在镜面后方是漆黑一片,从更遥远的地方隐约透出微弱的冰蓝色。 萧千夜就是在这一刻回了神,他紧握着手里的剑灵,也不管大哥和大长老的反应,一脚踏了进去。 萧奕白还来不及追,镜面在自行修复,所有的裂缝转眼间破镜重圆! “这……”他紧张的检查眼前出现的神秘镜面,发现这是由极强的神力构成,他根本无法穿透。 “萧奕白!大长老!”赤晴是违令冲了进来,瞥见眼前惊人的一幕,来不及再说什么,长老院原本就破旧不堪的墙壁禁不住这样的神力冲击,上层房顶赫然破碎砸落!萧奕白眼疾手快一把卷起大长老,脚下位置换的飞快,迅速移形换位冲出元老院,越过中央古祭坛,直到回到水流边缘才勉强松了口气。 赤晴紧随其后,一脚踢碎砸落的墙壁,再看方才站立的地方,元老院整体坍塌,但是石像和镜面依旧完好无损。 中央古祭坛出现裂缝,紫色的鬼火借机逃窜,但是不等两人出手阻止,裂缝里赫然射出金色利箭,直接将鬼火洞穿熄灭。 “你弟弟人呢?”赤晴惊魂未定,才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萧奕白也是面色警惕,抬手指了指古祭坛示意他看,青砖铺成的古祭坛上浮现出一个冰蓝色的宝座,看着像冰冻结形成,一团紫色的鬼火在宝座的中央明明灭灭,缠绕它的是更为强悍的冰火双色纹理。 萧奕白大步上去,控制不住的伸手触摸封魔座,他的手直接穿了过去,那只是个虚拟的幻象。 随后,他目光恍恍惚惚的望向了镜面——真正的封魔座一定就在镜面后,那是怎样无上的力量,竟能撕裂虚空,将魔物的一部分封印在另一个世界! 这就是来自上天界战神的力量吗……弟弟方才那副模样,说出来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难道远古的战神真的能在弟弟的身体里活过来? 不……萧奕白有些痛苦的按住额头,他只有这一个弟弟,只有这唯一的亲人,哪怕战神的力量是如此空前绝后,他都不希望弟弟有朝一日变成一个让他完全陌生的人。 赤晴紧张的看着萧奕白的反应,惊呼出口:“他不会是进去了吧?” “大长老,封魔座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萧奕白这才回神,只见华嘉顿了一会,终于是无奈的摇摇头,“您果然什么也不记得了,当年您从东冥追杀魇魔至冰川之森,遇到我族先祖华珂,或是被她中途打扰分了心,导致剩余的魇之形趁机逃脱,诛魔法阵最终只留下了魇之声,大人见华珂受了伤,便放弃继续追杀逃走的魇之形,先把她送了回来。” “魇之形和魇之声……”萧奕白语气渐渐凝重,“再加上东冥的魇之心,魇魔一共分为了三体?” “正是。”华嘉点头,严肃的道:“魇魔必须三体合一才能杀死,因此大人只能先将捕获的魇之声暂时封印在封魔座,并留下自己的信物,命令我族暂且守护,等他找到剩下的魇之形再回来一起诛魔,然而……大人留下那只黑金犄角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直到箴岛发生碎裂坠天,异族和人类的关系势如水火,我族不得已只能潜入了幽暗的地底生活。” “他是在坠天之前回来的?”萧奕白皱眉思索,天征府在帝都立足是坠天之后的事了,真正举家迁居到天域城也不过几百年的历史,而在此之前自己的先祖是哪里人,在做些什么都没有太详细的记载,如果那只古代种一早就已经来到了当年的箴岛,那这么长久的岁月他又去了哪里?真的只是甘愿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吗? 泯然众人不是凶兽该有的性格,否则天征府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萧奕白莫名看着不远处的石像,石像的表情依旧很温和——果然是受到帝仲性格的影响,让生性好争斗的凶兽彻头彻尾的改变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封魔座 萧千夜站在一片虚空的黑暗里,这样的场景和当时意外进入雪碑阵眼深处的时候如出一辙。 远处冰蓝色的幽光是唯一的路标,他大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手上的沥空剑颤的厉害,是在提醒着主人那里暗藏着无法预估的危险。 舒少白曾经说过,封魔座也是当年坠天之时留在四大境的封印之一,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先祖也曾经将魇魔的一部分封印在了这里。 越靠近,来自凶兽穷奇的冰寒之气越明显,同时类似于雪碑附近那种足以撕裂人的力量也再度出现! 无法靠近吗…… 萧千夜顿时停步,试探性的伸出手,有一股凛冽的寒风如刀刃一般毫不留情的割破皮肤,逼着他不得不往后退开了几步,远远的观察着。 这里的法阵明显没有雪高原上那块雪碑的范围广大,至少在他现在站立的位置,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中心那个冰蓝色的冰封魔座,同样冰蓝色的寒冰连着虚无的地面,将那一片冻结成了一块百米的空地,冰刺如荆棘一样从地面蹿出,尖端齐齐的指向中心魔座。 他低头望向脚下,发现自己依然是站立在空中,有奇怪的水流声自深处涌来。 “呵……又要麻烦你带我进去了。”他不知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只见一条水路从魔座里缓缓流出,依然是带着淡淡的蓝光,可以映出他的倒影,虚无之中,舒少白的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直接钻进了他的脑中,“你身上的凶兽血脉过于稀少了,即使是曾经得到过灵凤之息的浸润,依然是弱的微乎其微,但……即使如此,你仍有战神之力加持。” “他是故意想要稀释这种血脉吗?”萧千夜好奇的开口,眼里闪着不解,“若是像你那样保持着纯血古代种身份,他应该也能像十二神那样,拥有足以和天地比肩的寿数吧?” “他或许也还活着。”舒少白淡淡的说着惊人的话,“就算他找了个普通人成婚生子,有了如今的萧氏一族,但他本人,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否则也不会轻易死去。” “还活着……”萧千夜默默攥紧了拳,心里咯噔咯噔跳得厉害,“你的意思是他留下了自己后裔,然后又消失了,像从前那样,继续在万千流岛上流浪?” “流岛和流岛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除了上天界,没人知道不同的流岛上会发生什么。” “但上天界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他,甚至也不知道帝仲出了事。” “只有十二神踏足过的流岛才会进入上天界的管辖,也许他是去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也不一定。” “是吗?”萧千夜倒是不可置信,莫名想起了煌焰,冷笑,“要是真这样倒是好,有个人一直缠着我要找帝仲,他要是还活着,不如让那个人直接去找他好了。” “以他的能力,想要隐瞒一个上天界并不难,但若是他自己不想活了,那就不好说了。”舒少白丝毫不意外,“他吞噬了帝仲,继承了战神的一切,那是何等无上的力量,就是上天界也要礼让三分,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不仅隐瞒了自己的血脉,甚至不顾一切想让自己的后裔变成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所以你们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血脉里究竟隐藏了什么,因为他……刻意的抹去了这些东西,不想让后人知晓。” “普通人?”萧千夜冷哼一声,“如果他知道现在的飞垣会变成这幅模样,肯定不会想再做一个普通人吧?” “普通人总是渴望着力量和权势,但真正得到这些东西的人,最终往往又会对此十分厌恶,这大概就是‘人’最为复杂的地方。” “人……”萧千夜赫然顿步,唇角微微扬起,“可他不是人,准确来说,你、我都不是人。” “哦。也对,野兽的想法总是简单直接的,只有成为‘人’,才会想的那么复杂。”舒少白莫名笑了一下,那样的笑意却让萧千夜有几分不适,下意识的揉了揉额头,眼前不断浮现出无尽森林的幻象里自己看见的那个人,他在救人和追杀魔物之间选择了前者,这的确不是凶兽应该做出的决定。 “萧氏一族真的隐藏的很深很深。”舒少白忽然叹气,语气也蓦然严肃,“封魔座里面的魇之声,是在坠天之前就已经留下的,而我一直到自己变成阵眼,才发现它的存在,甚至连圣盲族都没有将这件事告知外界。” “你是说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来过这个岛了?” “至少在我之前,而且也不止一次。”舒少白继续喃喃自语,“我吞噬夜王之后就一直留在箴岛,但那已经是六千多年前的事了,一直到一千年前箴岛碎裂坠天,这中间漫长的五千年历史,我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有其它的古代种存在,甚至也没有听说过‘萧’,这样一个能在短短百年之内立足于天域皇城的家族,如今想来必是有更深的秘密吧?” 萧千夜抿了抿嘴唇,天征府是在四百年前,因为救下当时的帝王被破格提拔封为了贵族,才得到了入住天域城的资格,而在此之前的历史,家族里也没有更加详细的记载。 自那以后,天征府得到了每一任帝王的信任,因其出色的统战能力,逐渐成为军阁的核心一直延续至今,但是如果要细细追究如今天域皇城的各大权贵历史,天征府无疑仍是一个后起之秀,同时也是这近百年以来,唯一一个底层出身挤进权贵区的家族,所以它一贯被人针对,就连早就权倾天下的高总督都还总想着过来再分一杯羹! “既然想隐瞒血统的秘密,又为什么要迁居帝都呢?”舒少白不解的发问,萧千夜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接下话,“若是按照时间来推算,四百年前也正好是三阁两宫成立之初的时候,想必是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才逼得他们不得不想尽方法得到权势,若非如此,现在的萧氏一族也许还在某一处荒地里,过着受人歧视、毫无保障的‘普通人’生活吧?” “也许吧。”舒少白附和着,自从成为阵眼,他对这片土地的了解就越来越少,其实也不知道外面究竟都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千夜已经走到冰封魔座前,仰头观察——这个魔座大约有十米高,正中央封印着一团紫色的鬼火,果然有奇怪的声响自里面隐隐透出,让人心烦意乱。 “魇之形入梦,魇之心窃梦,魇之声扰梦,三体合一,才是真正的魇魔。”舒少白一边和他解释,一边用灵力幻化成一只手的模样,顺着冰封魔座爬了上去,只见缠绕魔座的金色神力受到刺激开始交织成网,灵力之手瞬间深陷其中,不过一会就直接被吞噬殆尽!舒少白这才轻笑了一下,接道,“看见了吗?这种封印之力连我都无法靠近,是真正属于战神的力量。” “战神的力量?”萧千夜顿时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再上前一步,舒少白也不阻止,只见他将手放在魔座上,金色灵力感知到主人的气息,赫然暴走! “这是……”舒少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惊变,仅仅是触碰到封魔座的一瞬间,萧千夜脚下厚实的寒冰裂开了巨大的冰纹,更为强烈的金光是从冰下的裂缝里迸射而出,它们绕着冰荆棘窜到尖端,然后齐齐的照射在封魔座中心的魇之声上! 几乎是在同时,萧千夜赫然感觉耳边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冥冥之音,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别分心!”舒少白厉声提醒,再度幻化成一只手拽了他一把,萧千夜站稳步伐,周围果然有看不见的魔物绕着他嬉笑飞舞,沥空剑毫不犹豫的出手,一声厚重的斩断声之后,周围的冰荆棘哗啦一下碎成粉末! “是魇魔的恶作剧呢。”舒少白松了口气,“放心吧,它出不来。” “真的是魇魔的恶作剧吗?”萧千夜冷眼反问,收回长剑,“分明是你的恶作剧吧?” “呵……别介意。”舒少白咯咯轻笑,“我也只是很好奇,所以才想稍微尝试一下罢了,你看,你身上仅存的战神之力确实能引起封魔座共鸣,但是更多的人类血脉却又会逼着封魔之力主动攻击你,我是要提醒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准备回到东冥取回古尘,一定也会遭到战神之力的反击,到了那个时候,你务必要小心啊。” “古尘?它不认我也无所谓,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剑灵。”萧千夜紧握着沥空剑,但眼神是复杂的,舒少白顿了一下,忽然压低了语气,“不行,你必须让古尘认你为主,否则你没有资格做夜王的对手。” 提到“夜王”两个字,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去,毕竟是自己曾经的主人,是这个身体真正的拥有者,舒少白对夜王的感知力更为敏锐,许久,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夜王回来了,他已经利用海魔修复了自己的魂体,虽然很仓促,但是对付现在的你们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在天域城吗?”萧千夜明知故问,又自己接下了话,“我听说陛下已经开始准备‘四境分离’了,你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这么做吗?” “四境分离?”舒少白语气一沉,隔了好久,灵力所化之手开始在空中书画着什么,正色道,“如果按照目前飞垣地基的破坏形势来看,四境分离是有可能的,因为破裂的地基走向正好就如同一条分割四境的线,但是四大境封印不解除,中心阵眼不被破坏,就算他有能力把飞垣分割成几大块,也无法实现真正的分离,因为我的力量,会像一张无形的巨网,一直拉扯着所有的土地凝聚在一起。” “但陛下不会做无用之功,更不会大费周章去执行一个完成不了的计划。” 舒少白沉思了片刻,语气更加惊讶:颤道:“除非……不,这不可能。” “除非什么?”萧千夜焦急的追问,只见那只手凭空画出了天域皇城的雏形,然后又在下方割了一道,这才不可置信的说道:“除非他连天域城的地基都不想要了,只带着上层一点点土地,这样或许是可以摆脱我的力量脱离飞垣主体,但是……这毫无意义,即使他脱离成功了,天域城也一定会迅速崩塌。” “这才是魔物的目的!”萧千夜顿时反应过来,怒不可竭,“四境分离计划是祭星宫提出来的,而祭星宫的大宫主就是地缚灵所化!它要的就是毁灭皇城,毁灭飞垣!” “地缚灵!”舒少白的语气赫然收紧,皇室虽然一贯看不起异族人,但是也一直自命清高不屑和魔物为伍,如今怎么可能忽然被魔物蒙蔽了双眼,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计划? 况且,以皇室特殊的血统,为何分辨不出魔物的气息? 想到这里,舒少白赫然压低了语气,一字一顿提醒:“我虽然不太清楚地面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但是以我对皇室的了解,他们多半不会和魔物合作,更何况已有更强大的夜王相助,何苦再冒险去听信魔物的计划?这其中多半还有阴谋,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又是冲谁来的……” “陛下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理由。” “话虽如此,但你仍要小心,若是有更棘手的敌人参与进来,多一分警惕或许就能救命。” “嗯。”萧千夜心不在焉的点头,舒少白轻咳了一声,脚下的水流忽然变转了方向,朝着冰层的下方流动,接道,“跟着水流走,那里是碎裂的封印地。” 萧千夜顿时回过神,果然见冰面上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引领着他往更加黑暗的深渊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远古诀别 水流领着他一路往下,直到头过,可以教给我一些凶兽才能拥有的力量,你指的应该就是那种半人半兽的形态吧?” 水流也稍微停顿了一会,舒少白笑了笑:“确实,但是不是现在,因为你身上有夜王的冰封之力束缚,即使我教了你,你也没办法自主控制,所以我才说要等你从帝都手里救回自己这条命,因为夜王就在帝都,你们现在回去,一定会遇见他,而你想要从他手上脱身,就必须自己冲破这股冰封神力。” “只是脱身吗?”萧千夜试探的反问,舒少白也索性直言,“能平安脱身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我说了,没有古尘,你就没资格做夜王的对手。” 话音刚落,水流变得湍急,等他再睁眼,自己已经身处圣盲族的古祭坛中心! 此时地下河已经淹没了古祭坛,中心的封魔座幻象也在他出来的一瞬间玻璃般破碎,那些碎片沉入水中,散发着幽暗的蓝光。 萧千夜足尖掠过漫出来的积水回到岸边,再看长老院里的石像,他脸上的五官已然散去,脚下的却神龛纹丝不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大长老。”萧千夜有些颤抖,咬着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信物的力量会越来越衰弱,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丧失,而且不久的将来一定还会有更为棘手的敌人想要破坏封魔座,请您带着圣盲族,尽快离开这里吧。” “离开!”大长老不可置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萧千夜再次认真的点头,“一定要赶紧离开这里,封魔座里不仅有魇之声,帝都很快就会找进来。” “下面还有什么?”赤晴焦急的询问,他一早就察觉到封魔座应该不仅仅是关押魔物的地方,这里有着和雪碑类似的法阵,那一定也是和碎裂坠天相关的东西! “是……四大境的封印。”萧千夜顿了一会,还是对他们坦白决定说出实情,“风魔不是曾经调查过飞垣的地基情况吗?那你们肯定知道这座孤岛的地下是支离破碎的,它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拉拢在一起,才能保持现在这样表面稳定的情况,这股力量的中心被称为‘阵眼’,它的‘网’位于四大境,封魔座就是其中之一。”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萧奕白眸中神色微微一变,敏锐的追问。 “是阵眼。”萧千夜直视着自己的兄长,“是曾经吞噬了夜王的那只穷奇,那只最初代的古代种。” 赤晴和萧奕白不可思议的互望了一眼,大长老颤颤的伸手指向石像,不死心的追问:“您让我们尽快离开……那位大人,他不会再回来了吗?” “他不会回来了。”萧千夜空茫的眼睛木讷的望着大长老手指的方向,苦笑,“他死了,圣盲族自今日起,不必再守着当年的承诺了,离开这种暗无天日的地下,去别处开始新生活吧。” 大长老咬唇不语,陡然感觉心口一窒,隐隐作痛。 “回去吧,好好休息,我们还得赶去帝都。”赤晴赶忙劝了一声,扶住大长老,生怕眼前的老人再受刺激,又指了指那个神龛,为难的道,“那个东西怎么办?是一起带走,还是就留在这里?” 萧千夜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往水中走去,又道:“他留下的东西,就由我来保管吧。” 他俯身抱起破旧的神龛,额头上再度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然而这一次他却是暗暗加重的手上的力道,仿佛想将这根犄角融入怀中。 ——无论时光如何辗转,你最终将回到我身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溯源 回到村子里,忙碌的人群已经歇下,赤晴小心的拉着两人,低声说道:“云姑娘肯定也睡下了,你们别过去吵她了,我带你们去找几间空着的屋子先睡觉去。” 岑歌从坠子里飘出化成人形,道:“我不需要休息,我去守着她就好。” 话罢岑歌透明的身体顿时幻化离开,直接穿过了紧闭的房门走到了屋里,桌案上点着蜡烛,云潇的脸庞映照着烛火,朝他看了过来。 “你果然还没休息。”他意料之中的抿了抿唇,走到石床的旁边,虽然是个魂体,却依然能拉起被褥盖在她身上,淡道,“怎么,看见是我进来有些失望吗?” “你们谈完了?”云潇赶紧收敛了神色,别过脸去不敢看他,岑歌微微笑着,也不点破她的小心思,“嗯,去了一趟封魔座查看情况,不过看军阁主的样子似乎是不太好,这个地下裂缝很快就住不了人了吧,我还得尽快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才行。” “封魔座里真的是魇魔吗?”云潇追问了一句,见岑歌默默点头,纠正道:“准确来说是魇魔的一部分,现在魇魔的三体有两体都遭到封印,剩下的魇之形又不知所踪,倒是有些麻烦,不过他们应该是没有闲情逸致管魔物了,明溪太子被天权帝随便找个了借口移居到了封心台,你可能没听说过那里,封心台建在天域城南星罗湖上,是个人工孤岛,下面就是缚王水狱的入口。” “怎么会这样?”云潇焦急的绞手,不久前在北岸城,太子殿下还是权倾天下,怎么会突然就被软禁了? “能坐上皇位的人,你觉得会是个毫无城府的人?”岑歌提醒了一句,又道,“眼下帝都城风平浪静的,好像太子殿下自己也不太在意,就是不知道这对父子究竟相互了解多少,这场博弈鹿死谁手尚不好说。” “那他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现在?”岑歌顿住了片刻,自己也在认真的思考,“看萧奕白的样子肯定是想尽快回去先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吧,但是萧千夜身上有伤,伤的还不轻,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应该是被长刀直接捅穿了腹部,虽然上过药包扎了,但那不是几天就能痊愈的伤,他就算是再心急也不能不顾自己弟弟的性命,多半还得缓缓,等太子的通知。” 云潇点点头,想起萧千夜身上的伤,担忧的道:“他受伤的时候我正好因为雪盲症暂时失明,他还骗我只是擦伤,就拖着那样的伤在雪原上走了很久……”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岑歌打断她的话,顿时有几分不快,他捏住云潇的手臂,面色铁青,“相比起他的伤,你的才更致命,你真以为自己是灵凤族?和凤姬大人一样怎么胡闹都死不了是不是?” “我也没想到对手会是魔物啊……”云潇小声的辩解,岑歌瞪了她一眼,倒也没再责备,“祭星宫的大宫主是地缚灵所化,这事确实有几分蹊跷,我见过她一次,在伽罗和阳川交界处的司星台附近,当时我只觉得那个小女孩有些不对劲,虽然也猜测会不会和魔物有关系,但是她身上确实没有魔物的气息,隐藏的这么深,或许连皇室都能骗过去也不一定。” “司星台!”云潇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身体,“我从细雪谷逃出来之后原本是想去司星台的,因为森林里的控尸术,源头就在司星台附近,只是当时急着去救霍沧,又听神守说凤姬大人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在落雪湖意外看见了她,那时候她看起来就非常憔悴的样子……” “你见到她了?在落雪湖?”岑歌失声惊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手上力道赫然加重。 “疼……”云潇疼的直呼,脸色翻白,岑歌这才慌乱的松手,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云潇揉着自己的手腕,偷偷看着发愣的岑歌,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能透过落雪湖看到她的话,她应该也是在某一处的水底吧?” 岑歌迟疑了一下,伸手按在她的额头上,一冰一火双重的神鸟之力在她体内相互牵制,他顿时就明白过来,有些惊讶:“这种冰雪之力是霜天凤凰吧?是凤姬大人命它跟着你的吧?” “嗯。”云潇点点头,“她说凤凰都是以骨血为食,可以直接养在身体里,但是现在我的骨头摔断了,只能用霜天雪暂时粘连,它就不可以再离开我的身体了,否则……” “否则你就直接残废了。”岑歌皱眉低骂,摇了摇头,“要是被师父看见你这个样子肯定要心疼死了,你是她用命换来的,莫要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命,你到底是为什么跑到飞垣来的?先前北岸城搞得一塌糊涂也是你们干的吧?” “你也知道北岸城的事情?”云潇吐了吐舌头,“可北岸城的事情根本就是一场阴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引我们过去的,海魔逃脱,海啸淹城,都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等着千夜担责任罢了。” “那又如何?”岑歌冷冷的接话,“圣月族来见过我,也告诉了我当时的情况,就算是帝都挖了坑等着他跳,他能说不跳?那是帝都给他的命令,抗命就是死罪,你以为他真的有权力选择?” “那他回昆仑不就好了,呆着这里一点也不自由,还总有人想着害他……”云潇小声的嘟囔着,岑歌愣了一下,转而笑出了声,“除非他一开始就不回来,否则再想走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我记得他是因为八年前天征府的灭门案提前回来的,回来之后倒也一直没什么异常,直到这一次帝都忽然要暗中活抓他,潇儿,你别看帝都现在还没有太大的动静,真的下决心要抓他,就算是挖地三尺也会把他找出来的。” “帝都的手段我已经见识过了。”云潇愤愤的开口,用力锤了一下石床,接道,“他们没把握直接抓到他,就一直从他身边的人下手,细雪谷、霍沧,还有蛊蚁,用尽了下三滥的手段!” “不然呢?公开逮捕他是会引起四境动荡的,傻瓜。”岑歌摇着头,一点点解释给她听,“军阁的现任将领都是他回来之后才挑选的,又一直分守四大境很少返回天域城,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太子殿下为何处心积虑要得到军阁的支持?无非也就是这个道理罢了,可惜太子终究是算错了一步,到头来还是被陛下抢了先手,这次他们要从皇城把太子救出来,坦白说,不容易。” “能不能带上我……”云潇紧追着脱口,岑歌眉峰一蹙,骂道,“想都不要想,圣盲族不安全,我得找到岑青,让她先照顾你。” “可我很担心你们。”云潇飞快的摇着头,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我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帝都难道不知道你们会设法救太子吗?那里肯定早就设好了圈套,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罢了,我不放心他,他总是那样,从小就经常被师兄们算计欺负,总是要我去救他。” “哦?他会被人算计?”岑歌不可置信,也无法把她口中的萧千夜和现在的军阁主联系起来,云潇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种算计,千夜不擅长和人交往,每年的弟子试炼上又总是下手没点分寸,所以师兄们才总是想着些歪点子欺负他一下,倒也不是真心想害他。” “不管你说什么,不行就是不行。”岑歌拉下脸,根本不给她再次恳求的机会,“你这幅自身难保的样子跟去做什么?到时候是不是还得分心救你?” “祖夜族……不是擅长巫医的一族吗?”云潇眨眨眼睛,只见岑歌的脸色白了几分,虽然没有否认,却又无奈的摇摇头,“祖夜族确实是擅长一些巫医之术,曾有人也想利用这种东西夺去我的眼睛,但是你知不知道‘巫医’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你不觉得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哦……确实,巫医巫医,是巫术吗?”云潇小声的询问,也在认真的思索,岑歌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魂魄的手尖认真的撩起她的头发放在了耳后,然后语重心长的道,“没错,巫医的本质就是一种巫术,它是和魔物定下协议,换取一时的利益而已,但最终的结果都是被魔物吞噬罢了,因此祖夜族将其列为了禁术,除非遇上连生命都可以舍弃的东西,否则不会有人真的会与魔物为伍。” 岑歌的眼眸闪闪烁烁,不由自主想起赤晴,为了一双眼睛,为了得到光明,他是真的连性命都能交给魔物!那个家伙啊,一副笑嘻嘻满不在乎的样子,内心竟是这么的不顾一切! 祖夜族的故土也是因为遭到了魔物的侵蚀才无法继续居住,族人们被迫远离故土,如今也不知道到底去了何方。 “而且……”岑歌顿时回神,感受着指尖上隐隐约约的灵凤之息,“而且灵凤之息会排斥魔物的气息,就算我愿意帮你,你自己的身体也会排斥的,所以我劝你尽早死了这条心吧。” 他转身走到屋子中间的桌子旁,小心翼翼的拿起了篮子里盛放着的小白花,仔细嗅了嗅,递给云潇:“这就是生长在冰河之下的月白花吧,它常年受到冰河灵力的滋润,对你这种特殊的身体是极为有用的,不过圣盲族好像并不知道这种花的真正用法,只是用来入药制茶,倒是有些浪费了。” 话音刚落,岑歌的指尖燃起一团灵光,月白花被灵光照的通体透明,中央的花蕊扩散着淡淡的金色,甚是好看。 “来,张嘴。”岑歌靠近她,指尖一勾,花蜜顺着灵光如涓涓细流一样,云潇小心的舔了舔,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有些甜甜的,带着奇怪的灵力,让她全身的酸痛顿时就缓轻了不少。 “月白花生长在白骨之上。”岑歌这才接着说了一句,果然见她脸色一沉,险些吐出来,“准确来说,是生长在冰河凤冢的凤骨上,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在凤姬大人沉睡的地方,到处都是这种小白花。” 她这才赫然想起霜天湖下意外见到的画面,宛如是另一个世界的倒影,白骨之路一直延伸,骨头上盛开了不知名的白花,凤姬大人的身影沉睡在白骨之中。 “这些事情是前代教主,也就是你爹告诉我的。”岑歌莫名变了脸色,低声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觉得那真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他对飞垣非常的了解,甚至连凤姬大人平时休息的地方都了如指掌,但是他从来也没有去打扰过她,就连历年的雪湖祭,他都不会开启千机宫内那个人工湖泊,我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他是不想凤姬大人发现自己的存在吧?” “冰河……凤冢。”云潇微微颤抖,感觉身体的某一处钻心般疼痛。 “迦兰王说过,灵凤族就算是死了,尸骨上也会继续残留着炽热的火焰气息,凤姬大人也是为了族人死后能摆脱这种致命的灼烧,才会将遗骨全部沉入冰河,用自身强大的灵力将其变成了凤冢。”岑歌伸手按住了额头,面色仍有几分不解,讷讷说道,“但是迦兰王也说过,灵凤一族本就是亡于凤姬之手,凤姬大人憎恨着这一族,完全没必要在他们死后,再给予这样的温柔。” “她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啊。”云潇默默的说着,想起她的身影,明明是那般火红夺目的一个人,却写满了沧桑和疲惫。 “对啊,她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岑歌平静的笑着,蓦然闭目,“你知道白教为何能在伽罗立足吗?白教是上天界的风神所建,你知道凤姬大人为何会向上天界妥协吗?” 云潇没有回话,即使自己的父母都曾是白教的核心人物,她对这个遥远的宗教仍是一无所知,岑歌的嘴角扯了一下,露出无奈和嘲讽,“风神应是察觉到了凤姬大人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知道她必须以长时间的自我沉眠来缓解身体的痛苦,一旦她陷入沉睡就无法再插手异族之事,这对那时候已经岌岌可危的异族人而言无疑又是灭顶之灾!所以风神在雪原上建立了白教,亲手开凿了雪湖,湖心的机关可以引出冰河源头之水,而凤姬大人就在那里。” “白教能成为伽罗的信仰,并不是因为泣雪高原上那块根本没人能靠近的雪碑,而是因为历代教主才是唯一可以找到凤姬的人!”岑歌又闭了闭眼睛,这次却是有些痛苦,“她的身体应该快到极限了吧?如果说十八年前灵音族的灭族和神守温仪的死亡是因为当时的白教无主,无法联系到她,不得以才袖手旁观的话,那么八年前、八年前我拖住萧千夜长达半日,飞影一直在尝试找她,但她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或许比百灵想象中更为衰弱了。” “潇儿……这一次能保护飞垣的人,只有飞垣自己了。”岑歌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第一次的天劫名为‘碎裂’,被古代种牺牲自身永远的自由为代价强行阻止了,第二次的天劫名为‘坠天’,是凤姬大人耗尽灵凤之息守住了这座孤岛,而第三次的毁灭……它不再是天劫,而是人祸,是人类自己想要毁灭自己!” “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人心。”岑歌淡淡补充了一句,脑中泛起许多年前的情形,自他有记忆以来,来自人类的迫害就无处不在,那哪是什么双神的后裔?简直和恶魔一样恐怖残忍。 “其实我并不想帮他的,萧千夜对我而言是敌人。”他无奈的摆摆手,自己也有些矛盾,“但是帝都觊觎白教已久,就算他不来,也会有其他人来,结局多半不会更好,何况他兄长萧奕白也确实是救了岑青和教主的命,于情于理我应该帮他们这一次,但是此行危险,能否成功救出太子,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但我还是不能带上你。”岑歌堵住她的嘴,瞬间就把她没说出口的话逼了回去,“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让她唯一的女儿在我眼前出事,在他们决定前去帝都之前,我必须先解决你的问题。” “你又想把我送到哪里去?”云潇有些不开心,眉心一皱,岑歌毫不在意的看着她,“我想把你送回中原昆仑山去,可惜眼下又的确是做不到,细算起来现在还能勉强能称之为‘安全’的地方只有魑魅之山和禁闭之谷,一个在羽都,一个在东冥,都不是我熟悉的地方,不过……风魔应该有办法吧,我一会就去找萧奕白谈谈条件。” 他一边这么说着,透明的身体已经一半飘出了房间,再度转过身来:“你好好休息,别让我担心。” 云潇无奈的看着他离开,身体的疲惫让她也无法再做什么,只能生气的拉了拉被褥,将整个脸都埋了进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章:风起 天域皇城的黄昏里,在漫天晚霞的璀璨光辉下,即将门禁的钟鸣声响彻全城,墨阁内的左大臣被钟声惊醒,再度用力捏紧了手上那封举报信。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咬破的嘴唇里血迹都已经干了,眼睛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封信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利箭锥痛心扉,然而他每次抬手想将其撕成碎片烧毁的时候,又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停下动作,然后呆呆的看着烛火出神。 自他今天一早收到这封联名信以来,整整一天,左大臣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言不发,内心纠结而犹豫。 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会在明溪太子到来之后亲手将这封信呈上任太子处置,然而——太子殿下今天偏偏没有来。 这仿佛是上天要刻意给他这个绝佳的机会,拖延时间,保住自己的儿子,公孙晏。 这是一封来自四大境、三大城各大商行的联名举报信,信中所言,当今镜阁阁主贪赃枉法,借着自身职务便利,不仅强加附税,甚至中饱私囊! 坦白说,镜阁作为一个黑吃黑的地方,身为左大臣的公孙哲原本一点也不奇怪会发生这种事情,甚至帝都高层应该也是心知肚明没有刻意挑开罢了,然而直到今天,他看到信上所示的惊人数字,才赫然察觉自己的儿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公孙晏将进贡给皇室的物资私自扣留近半,每年从各大商行搜刮的财物,甚至比报给陛下的还要多! 公孙哲的额头冷汗再次冒出,死死的揉着脑门,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事不靠谱,但是能不靠谱到如此地步,还是大大出乎了意料。 这封举报信如果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上,公孙晏不仅职位不保,恐怕连小命都得丢了! 想到这里,公孙哲蓦然咬住了牙,他再一次将信件放到了烛火上方,眼里满是恐惧和不安——干脆烧了吧?商行的联名信而已,只要不被皇室高层知晓,公孙晏仍有一万种方法摆平。 他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还是停止了动作,公孙家族原本就是经商起的家,但是家规森严,也曾经是个光明磊落以“诚信、诚心”自居的一方富甲,虽然自迁居帝都之后耳濡目染,对祖上的规矩也不再严操值守,但是儿子犯下如此惊天的重罪,他这个做父亲的责无旁贷,怎么可以再次徇私枉法,包庇自己的儿子? 就在他内心挣扎之际,房间的门被轻轻叩响,太子太傅的声音传来:“左大臣,再不走赶不上门禁了,您不是想晚上被困在墨阁里吧?” “哦,来了来了。”左大臣故作镇定的回话,一咬牙将举报信重新折好放入了怀中,他站起身,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只能一手扶着额一手靠着墙小心的走出去,太子太傅看他一脸虚汗,连忙过来搀扶了一把,“哎呦,您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还是让我送您回府,再命人去丹真宫请大夫过去看看?” “不用不用,人老了毛病都出来了。”左大臣缓了口气,眼前也清晰了不少,“没事,我跟您一左一右差了不少路呢,不麻烦了。” 他推辞着走出墨阁,没等太子太傅跟上来,只见公孙晏裹着华丽的狐裘大衣,已经站在墨阁正前方,似乎正在等他。 左大臣的脸色“唰”的一下更加难看了,太子太傅看了看这对父子,啧啧舌,小声的道:“您该不会是和公子吵架了吧?那我可就不掺和了,让公子陪您回去吧。” “爹啊,不舒服吗?”公孙晏大步上去,才伸手就被公孙哲一巴掌打开,太子太傅尴尬的退了几步,赶紧假装没看到绕道走了,左大臣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当面爆发,他瞪了一眼公孙晏,见他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我原以为你只是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没想到你如此胆大包天竟然……” 他忍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正在换岗的禁军士兵,又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生气的甩了甩衣袖:“跟我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本来就是来接您回家的嘛。”公孙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凑着脑袋往墨阁深处张望,“明溪今天果然没来啊。” “你!”左大臣一把捂住儿子的嘴,紧张的左右看,骂道,“你疯了!在这种地方公然称呼太子名讳!你果然是活的不耐烦了故意惹事是不?” “呵……有什么关系嘛。”公孙晏眼眸一低,那是让左大臣也没看懂的奇怪目光,但是转瞬即逝,“快些走吧,钟声都响了好一会了,我倒是无所谓的,反正我老早就在镜阁里头放了床和被子,就算耽误了门禁的时辰回不了家,我也可以在镜阁里睡大觉,您肯定不行吧?墨阁肯定不会给您也摆一张床。” “胡闹,你把镜阁当成什么地方?”左大臣嘴上埋怨着,脚下还是焦急的加快了脚步,按照天域城的禁令,钟鸣声响起半个时辰之后,连接内城的城门就会彻底关闭,如果有三阁两宫的人自己耽误了时间,那就必须先去禁军处登记,然后等到第二天城门开启之后才能再次离开,内城守备森严,又是各大部办公的场所,要是被迫在这里呆上一晚上,那怕是整夜都休息不好。 公孙晏一直紧紧跟着自己的老爹,他走的很快,一路上心事重重也不和他搭话,一直走到家门口才豁然顿步,甚至仰头看了一眼牌匾,确认自己没走错才突然气呼呼的用力推门。 公孙晏忍着笑,在走进家门之后,随手带上了门。 公孙哲站在大院里,从怀中取出那封联名举报信,气愤的扔在他脸上,骂道:“你自己看看,你好好看看!” 他的举动一下子引起了家仆的注意,众人小心翼翼的不敢上前,掌事的丫头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一溜烟的拐到后头去找明镜夫人。 公孙哲也不顾上周围还有其他人看着,一整天无处宣泄的情绪如火山爆发:“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不要忘了你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的,你犯下这种滔天大罪,你是要让殿下蒙羞,让公孙家蒙羞!” 公孙晏默默捡起地上的信,就算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打开,认认真真的看了几遍,然后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惶恐的望向自己的父亲。 怀抱着不可能的一丝希望,左大臣还是忍不住质问:“你自己告诉我,上面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您觉得呢?”他没有回答,只是语气平静的反问,这一问左大臣气的急火攻心,脸庞刷的一下由红转白,一口气提不上来往后倒去! “老爷!”明镜夫人闻讯赶来,赶忙一把扶住左大臣,慌忙给他顺气,就这么抚了好一会,左大臣呛了一口气,脑子里嗡嗡嗡乱成一锅粥,抬手指着公孙晏,骂道,“你、你给我滚到祠堂去!你去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告诉他们你都干了些什么!” “祠堂?列祖列宗?”公孙晏捏着信,嘴角一直冷笑,“左大臣该不会是忘了,公孙家祖籍东冥,真正的祠堂和列祖列宗,都供奉在东冥的老宅子里。” “你!”公孙哲第一次被他用这种淡然的语气堵住,惊得说不出话来,明镜夫人死死的拽着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劝道,“胡说些什么东西呢?让你去就去,谁让你跟你爹贫嘴的?” 公孙晏还想再说什么,猛然瞥见不远处两个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他皱了一下眉,明镜夫人连忙冲周围的丫鬟们使眼色:“看什么呢,都去干自己的事别在这杵着,琉儿、璃儿,快去把小少爷和小小姐带走。” “是,夫人。”两个丫头一串小跑,一人抱起一个孩子,拍着背哄着朝后院走去,两个孩子被强行抱走,只能伸着手朝他高高的挥动,开心的迎接哥哥回家。 公孙晏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浓墨,自己上头有两个姐姐,都是早早的出嫁,如今也早就回到了东冥过着自己平静的小日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还都是不懂事的孩童,细算起来这一辈目前能掌事的只有他一个人,父亲对他寄予厚望,他也不负众望的成为太子殿下看重的那个人,年纪轻轻就成了镜阁的新任阁主。 他一直走着父母期待的道路,直到七年前亲手杀死蝶谷谷主,杀死那个他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直到那一刻他才第一次感觉到迷茫,这条未来光明的道路,或许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他带回蝶镜的头颅,亲手放在双极会上,那一刻他在父亲和未来岳父的眼中看到了赞许,那应该是他想要的结果,却第一次触痛了心。 蝶镜的头颅也被双极会带走了,他发疯了一样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依然是一无所获,在绝望中,他动用蝶谷的冥魂术,在遗体尚未完全腐烂之际,私自剥离出了蝶镜的魂魄,那样恐怖的术法,带着绝对的权威和命令,让被控魂的女子无法再反驳他的一切,他将蝶镜的魂魄残忍的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自己身边,另一半则附着于冥蝶令上,留给了她的妹妹,现任月圣女蝶嗤。 “跪下!”耳边再度传来父亲的怒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后院祠堂里,那里仅仅摆放着一个灵位,高高的供奉在最中央,香火无日无夜从不会熄灭。 “我再问你一边,联名信的内容是不是真的?”公孙哲努力挺直背脊,依然不依不饶的追问着那个让他发笑的问题,公孙晏漫不经心的低着头,也不去看那个虚假的灵位,一字一顿镇定的说道:“是真的,左大臣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信上面的红章做不了假,各大商行的笔迹,您应该也清楚。”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大概……会被送交缚王水狱吧。”公孙晏这才微微扭头,看着父母脸上瞬间扬起的惊恐,笑了笑,“左大臣和明镜夫人还是尽快和我撇清关系会比较好,我时常往家里添些东西,这些东西来路不明,若是上头认真调查起来,或许会连你们一并问罪了。” “晏儿?”明镜夫人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你年轻,就算是做错什么事情都还有补救的机会,你怎么能说……说什么撇清关系这种胡话?” “呵……娘还是这样,溺爱不好的。”公孙晏忽然站了起来,左大臣眉峰紧簇,骂道,“跪下!没让你起来不许起来。” “我若是一定要站起来呢?”公孙晏冷冷回应,一只手已经悄悄的放在了狐裘大衣下,明镜夫人死死的拽着左大臣,生怕这对父子一言不合再起冲突,此时的公孙哲已经气得两眼冒火,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儿子会在祖宗面前,大逆不道的忤逆自己! 公孙哲愤愤甩开明镜夫人,大步走上前,扬起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公孙晏脸上! 公孙晏没有让步,眼神清冷的可怕,嘴角微动,讥笑道:“左大臣知道我这身衣服什么价吗?” 左大臣这才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他身上的衣服,那是一袭非常华丽柔顺的狐裘,在衣襟和领口上,是用金线绣着的金盏菊,每一朵花的中央都镶嵌着一颗蓝宝石,甚至在这样的夜色里也能闪烁出华丽的光芒。 “大概也就您十年的俸禄吧。”公孙晏嘴上平静的说着话,眼里陡然闪出了耀眼的光芒,他默默解下狐裘大衣的扣子,抓着肩膀上的毛一把扯下用力扔在地上,然后毫不珍惜的踩了上去,左大臣惊讶的看着他,在那身厚重的大衣下,公孙晏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单衣,但是在腰间赫然别着两把锋利的刀!一长一短,分外华丽! “你……你会功夫?”公孙哲诧异的走了声,明镜夫人也紧张的捂住了嘴。 “您不知道吧?”公孙晏飞速的出手,短刀划过一道明魅的线,只听“咚”的一声重响,灵位被他一刀砍断砸在了地上。 “左大臣和明镜夫人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子?”公孙晏不屑的笑,心里却是泛起难解的苦涩,父严母慈,他是多少人眼里羡慕的那个孩子,含着金钥匙出生,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果不是因为祖训,让他在幼年之时意外进入了蝶谷,他也许就真的会成为父母心里所设想的那个完美的儿子,和叶家小姐早早的成婚,进一步稳固公孙家的地位。 可他偏偏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蝶镜整整大他十岁,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这辈子不可能和一个普通的女人成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可还是不可救药的喜欢她! “晏儿……你究竟想做什么?”明镜夫人忽然走上前,按住他手上一直颤抖的刀,“我或许是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你,但你永远是我的儿子,我永远都是爱你的。” 公孙晏的心猛然一颤,逼着自己甩开母亲的手,收敛了所有的亲情,面无表情的道:“阿雪身上的嗜睡症是我动了手脚,我从来也不喜欢她,也不想娶她为妻,麻烦明镜夫人代我跟七姑姑道个歉,解除婚约之后,我自然会找人将解药送到叶庄去。” “你要去哪?”左大臣赫然吼住他,只见公孙晏将联名举报信重新扔还给他,转着手上的刀,笑吟吟的道,“以左大臣的性格,肯定会直接把我交给缚王水狱处分吧?您看我像是会束手就擒的人吗?” “你今天踏出这扇门,就不再是公孙家的人。” “老爷!”明镜夫人一惊,见公孙晏和左大臣对视而立,父子两默默站立了许久,直到公孙晏用力闭上眼睛,终于还是大步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 “晏儿!”明镜夫人想阻止,左大臣一把拉回她,怒道,“不许拦着,你不许出手拦他!” 公孙晏一步踏出公孙府,四下里安安静静,风从皇城深处呜呜咽咽的刮来,像无助的哭泣声。 “哎哎哎,这个死脑筋的老头子……怎么突然就开窍了。”他揉了揉眼睛,努力的止住了忍不住想滴落的泪。 “晏儿……”明镜夫人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大院,几乎不敢相信顷刻之间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会做出如此举动,左大臣走上前来搀扶着自己的夫人,在她耳边默默叹了口气,低语,“随他去吧,他既然觉得我们从未了解过他,那这一次……也就继续不了解吧。” “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明镜夫人一把抓住左大臣,指甲深深的扣进了他的皮肉里,左大臣却丝毫感觉不到疼,整个人都像失魂的傀儡,默默看着不远处被公孙晏一刀砍断的灵位,嘴里呢喃的念着,“他到底想做什么呢?夫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必须按照规矩将这封联名举报信上交太子殿下,或许、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 明镜夫人不解,左大臣自己也不理解,但是他隐约有种恐怖的直觉——晏儿要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必须和公孙家彻底的撇清关系! 一旦这封信交到太子殿下手上,等待晏儿的无疑是全境通缉令!他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逃脱……自己只能为他争取这短短的一晚上时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潜入 公孙晏脚下生风,直接穿过繁华的长安大街,绕到秦楼后方,一步跳起从二楼的窗子里悄无声息的进入,江停舟被声响惊了一下,瞥见他的样子,低呼:“公子!你怎么这个样子过来了?” 他慌忙拉上窗子,公孙晏拿起屋子里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件外衣穿上,小心的把腰间的短刀往里面藏了藏,他收起了平日里顽固子弟的模样,严肃的像换了一个人,环视了一圈,问道:“叶卓凡呢?” “已经按你的吩咐,让行泽和秦姿带着他和小茶先撤离帝都城了。” “好。”公孙晏松了口气,瞬间感到身心俱疲,坐下来闭目小憩,江停舟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殿下那边还是没办法联系上吗?” “不出意外明天就能联系上了。”公孙晏接过茶水,喉间干涩的嘶哑疼痛,他揉着喉咙,眼神忽然变了,“帝都的三阁,军阁和镜阁都只有一枚金令,但是墨阁有两枚,正令在明溪手上,副令在左大臣手上,毕竟是协管天下的地方,更为严谨也是正常,只要我爹拿着他手上的墨阁副令要求见太子,除非陛下亲自阻止,否则封心台的禁军守卫也必须让步,就连高成川都没资格阻拦。” “左大臣真的会去找太子殿下吗?”江停舟仍是有几分担心,公孙晏转着手上的茶杯,目光流转,竟还扬起一丝苦笑,“会的,就算今晚他没和我闹翻,他也还是会把联名举报信交给明溪的,老头子就是这种性格,我太了解他了,只要他能见到明溪,我就能联系的上。” “闹翻?”江停舟脸色一变,脱口,“你这么快就把那封信给他了?” “自然是越快越好,帝都的情况瞬息万变,不能耽搁,对了,你也赶紧离开这里。”公孙晏放下杯子,拿出地图的卷轴再度打开,“我已经联系过萧奕白了,他们应该也会尽快回来支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帮他们摆平进入天域城的检查,陛下虽然没有明着要抓捕他们,应该早就已经暗中通知到了四大门,我怕是他们还没进城就要遇到意想不到的意外。” “他们俩那张脸,确实辨识度太高了。”江停舟啧啧舌,公孙晏叹了口气,“北门和东门是肯定走不了的,那就只有西门和南门,南门常年紧闭,除非重要的节日不会轻易打开,西门则要绕过外围荒地,那附近和阳川接壤,有很多高大的岩石群,我担心陛下早就在荒地布好了埋伏,眼下最安全的……应该还是南门。” “可南门不开啊。”江停舟提醒了一句,“如果不走城门,直接从城墙上翻过来呢?他们几个人的身手,翻个几十米高的城墙没什么大问题吧?” “那样会直接被祭星宫逮到的。”公孙晏连连摇头,显然比江楼主更清楚帝都的布局,“祭星宫有窥视飞垣全境的‘眼睛’,天域皇城更是重中之重,我得想办法让南门附近的眼睛暂时失明才行,风魔曾经调查过各地司星台,发现他们是利用一种奇怪的晶石感知附近的灵力和异常气息,自从七年前他们从蝶谷抢夺‘八荒琉璃司星仪’之后,这些晶石的感知力就越来越强了,它们的核心,应该都在祭星宫里,我得先去毁掉它。” 江停舟被他惊的好一会说不出话,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想潜入祭星宫?你忘了你上次潜进总督府受的伤还没好呢!” “若有其它方法,我也不想冒险,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公孙晏揉了揉手臂,上面还有被炎帝剑灼烧过后未曾痊愈的伤痕。 想起高成川,公孙晏的脸庞俨然有些严肃,蝶谷的冥术能完美的掩饰气息,加上总督府上的禁卫并不多,他轻而易举的就潜了进去,直到高成川突然返回,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若不是袖中蝶镜及时提醒,恐怕当时就要尸首分家! 一直到他感觉到来自炎帝剑的炽热气息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公孙晏敲击着桌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坦白而言“剑术”在飞垣并不是非常流行,除了阳川有几家剑术名门之外,其它境内还是多以术法为主,虽然军机八殿现在也越来越重视剑术、刀术的培养,但是对比师承昆仑山归来的萧千夜仍是天壤之别,所以他才能迅速以剑术征服整座大陆! 三百年前明嘉帝所铸的“四皇剑”,传承到现在更多的其实是权力的象征,他也万万没有料到高成川真的是一名剑术高手! 不对劲……公孙晏蓦的咬住唇,那一夜的惊魂在眼前反复回放,高总督的速度、力量都远远超过正常人,甚至根本不像人! 不像人!公孙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北岸城的时候曾经和高成川的心腹慕西昭交过手,那家伙是个药人,被缚王水狱改造过,也曾瞬间爆发出不像人类的力量! 想到这里,公孙晏怔了一下,冷汗直冒……高总督该不会亲身试药吧? 江停舟踟躇了半晌,还是觉得不妥,打断他的思绪,正色道:“不行,你刚才也说了你已经和左大臣摊牌了,那等他明天见到太子殿下,你就会成为飞垣的全境通缉犯,然后你还想潜入祭星宫?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所以趁着我还能在帝都自由活动,我今晚就要去。”公孙晏这才回过神,他抬起脸看到楼主愕然的神色,叹气,“对了,你告诉行泽不必特意跑去阳川调查大宫主的身份了,她在伽罗和萧奕白他们交过手,是魔物地缚灵所化,真的是荒唐,地缚灵竟能入主祭星宫!我也正好借此机会调查一下四境分离的计划,再往后想进入祭星宫就没那么容易了。” 江停舟沉着脸,公子的话让他也有几分震惊,公孙晏轻轻晃了晃衣袖,温声道:“阿镜,你醒着吗?阿镜?” 冥蝶没有理他,公孙晏无奈:“罢了,楼主你现在去南门附近守着,那里的城门上有一个灯塔,里面放着的就是那种晶石,它会在夜里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如果你看见灯塔熄灭就立即将南门的门栓打开,那里平时不开门,多半守卫也不多,打开之后你就赶紧离开,也不要再回秦楼了。” “可是……”江停舟还是有些犹豫,公孙晏拉紧了外衣,摆摆手,“门栓打开之后别开门,用幻术遮一下,现在禁军七成的守卫都在星罗湖,祭星宫也一定会优先处理灯塔的异常,只能赌一把希望他们不会注意到南门了。” “你赌的可是有些离谱,万一赌输了……可是赔不起啊。”江停舟虽然嘴上这么说,脚下已经换了方向,他拿起一直挂在墙壁上的长剑,轻轻的抚摸着许久不曾出鞘的剑身,“那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说起来如果你成功了接下来又要怎么办?你应该暂时还不会离开天域城吧,要躲到哪里去呢?” “我自有退路,不必担心。”公孙晏神秘的笑了笑,递给他一只冥蝶,“这个你先留着,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可以用它联系我,不过一只冥蝶只能用一次,你自己把握。” “好。”江停舟收起冥蝶,公孙晏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拉开了窗子重新跳了出去。 人不可貌相——这是他现在对公孙晏唯一的看法。 夜幕越来越深,内城的门禁时间也早就已经过了,公孙晏避开了繁杂的人群,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城墙一角,禁军的驻都部队大概每隔十米就会有两人分上下两边站岗,或许是出于对高总督的信任,又或许是坚信外城守备稳如磐石,内城附近的城墙上反而没有设立祭星宫的眼线,虽然按照规定门禁之后内外城人员不可以再进出,但他早就已经摸清了所有的路线,知道该如何掩人耳目。 每隔一个时辰,城墙上下的禁军守卫会进行一次位置互换,他们是利用军械处特制的云龙锁,上层的守卫放下绳索下来之后,下方的守卫再用它回去,然后收回云龙锁。 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城墙的最边缘,只有左边十米处有人,右侧就是死路,而他大约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能在守卫眼皮子地下潜进内城。 就在此时,从几十米高的城墙上丢下来一根绳索,公孙晏屏住呼吸,只见一袭紫金色队服的士兵沿着绳索滑了下来,在到达底端之后,背过身跟同伴打了个招呼,公孙晏就是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风一般的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云龙锁顺势借力直接蹿上了城墙! 才落地的守卫被这一阵奇怪的风吸引了注意,拉了拉绳索向上张望。 “起风了吧,最近天气不好呢。”下方的守卫也跟着拉了拉,笑道,“能有什么事嘛,放心,我先上去了。” 公孙晏在守卫重新回到岗位之前已经拉着另一侧的云龙锁滑下,在快要落地的同时顺着城墙横走回到了角落里。 晏公子摇了摇头,说到底还是自己学艺不精,这些攀岩走壁的功夫确实不是他擅长的,要是换成萧奕白,恐怕能当着守卫的面大摇大摆的进来吧? 他仔细算了算自己的位置,距离不是很远,三阁两宫,祭星宫在城西的位置,眼下禁军还不知道他即将被全境通缉,一定会以为他是和往常一样只是误了时辰留在了内城里! 想到这里,公孙晏悄悄的离开城门处,果然主干道上的守卫们看见他也只是习惯性的笑了笑,并不阻拦询问。 晏公子俨然感觉有些搞笑,他是经常故意逗留内城的,为此还特意在镜阁里放了床,也曾为了之前那几分钟的行动反复尝试了很多次,甚至也曾失手引起过内城骚乱,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还真有派上用场的这一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祭星宫 公孙晏加快脚步,在靠近祭星宫之后,利用冥蝶隐去自己的气息,这是一座白砖宫殿,和对面红木阁楼的丹真宫遥遥相望,外围被法术遮掩,一直有散不去的薄雾。 然而,如果能穿过迷雾进入到宫殿的内部,又全然是换了一种感觉,这真的是法术创造的世界,大殿里一片五彩斑斓的花海,流光蝶扑扇着翅膀翩翩起舞,但是如果伸出手想要扑捉它们,他们就会宛如透明一样的直接从掌心飞过。 公孙晏小心翼翼的躲开蝴蝶,那是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如同镜花水月,而一旦有人触碰就会惊动祭星宫。 祭星宫内的司星女史用面纱遮住脸,围绕着正宫内十二排晶石,提主?” “他对我找到阵眼也很重要。”夜王补充了一句,“虽然各取所需,但我也奉劝你不要给我惹事。” “好嘛。”辰王无奈,眼神忽然凝聚,露出期待的表情,“我不插手就是了,等你解决好自己的事情,我再来慢慢陪双神的后裔玩一玩,反正我又不着急,总不能耽误你找回身体,对吧?” “那就多谢了。”夜王挥挥手,夜的黑色顿时散去,他整个人也光化成一道弧线,朝着中心圣殿的方向坠去。 “哼。”辰王眼里带着捉摸不透的寒光,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寒雨法祝,大步走了过去拎起他的衣领,笑道,“虽然你肯定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但是我还是得给他们找点麻烦,你说是不是?” “你是谁……” “我叫蓬山,自上天界而来,毁灭双神后裔。”辰王嫣然一笑,嘴里却是说着截然相反狠毒的话,“帝都就要大乱了,就让你的血,开启这场盛宴吧。” 话罢,他将寒雨法祝扔出了祭星宫,随后流星一样的灵光自他身体里冲击而出,瞬间就将整个人撕成碎片! 祭星宫门外的禁军守卫们惊愕的看着眼前着荒诞的一幕,一场血雨铺洒而来! “寒雨法祝……寒雨法祝被人杀了!” “有人擅闯祭星宫!” “来人!快来人!祭星宫遇袭!” 随后,震耳欲聋的惊呼成响彻内场,辰王大步走出,他的身影湮没在乱成一团的内场深处,只留下一声无限期待的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骚乱 公孙晏从祭星宫撤退后,直接大步跳进了对面的丹真宫,被对门的惊变影响,这里的大夫和药童们也紧张的张望着,就在此时,一只手飞快的拽住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将他带到了后院。 “果然是你。”丹真宫主乔羽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反而是胸有成竹的领着他推开了药房,“快进来躲一躲,这个药房是专门安置缚王水狱试药的,平时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外人进入,你先进来躲一下,估计一会禁军的人就该搜进来了。” 公孙晏跟着他走进药房,乔羽费力的推开一个高大的柜子,露出后面简陋的隐藏密室,挠挠头:“将就一下吧,时间太仓促了,我只来得及临时挖了个这么点大的小房间,你好好躲着,我出去应付禁军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公孙晏好奇的问,乔羽歪着脑袋,反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救你?” “丹真宫突然易主,一定是明溪刻意安排的,我不过是赌一把而已。”晏公子摆摆手,看着这个捉摸不透的少年,低道,“他是不是邀请你加入一个叫‘风魔’的组织?” “呀……这么重要的事,殿下竟然忘了告诉公子,好在你赌赢了,否则今晚就要命丧于此了。”乔羽虽然是笑嘻嘻的点头,但声音却陡然有些锋利而冰冷,“这个药房里的所有药,都是缚王水狱研究出来的东西,比丹真宫自己的药更加珍贵,它们在无数人身上尝试过千百次,能治病救命的会被送来一部分到丹真宫,而那些害人性命的毒物,则会继续存放在缚王水狱里,因为丹真宫是只为皇贵服务的地方,好东西嘛,自然是要自己留着享用,对吧?” “哦。是这个道理。”公孙晏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这些,乔羽低头看着地面,踢了踢脚,“我姐姐被缚王水狱的人带走了,已经快两个月了吧,姐姐自幼身体不好,一直靠药物勉强续命,后来缚王水狱研制了一种特殊的药引,对姐姐的病非常有用,爹娘也很开心,以为终于可以治好她了,谁想到……没多久她就被带走了。” “还有这种事?”公孙晏惊讶不已,缚王水狱用人做实验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一般都是悄无声息的在各处荒地找人,不会明目张胆的选择四大境贵族下手! “嗯。”乔羽绞着手指,眼里有些泪光,虽然语气还算平静,但公孙晏还是敏锐的从他身上感觉到难以掩饰的伤心和愤怒,“缚王水狱是带着总督令来的,我们不能拒绝,后来我爹一直在打听姐姐的事情,可惜即使是丹真宫主,也无法真正了解到缚王水狱的真相,直到半个月前,姐姐、姐姐的遗体被人送回了雪城……” 少年死死的咬牙,连眼神都变得杀气凛然,用力捏紧了拳头:“她身上有被试药过的痕迹,好像……还被人侵犯过,那群畜生,不知道对姐姐做了什么!我娘一病不起,到现在还昏迷在榻,爹也因此犯了老毛病,太子殿下察觉之后命人连夜将我爹送了回去,并且主动让我接手丹真宫,殿下说了,只要我愿意加入风魔,他就能帮我查清楚姐姐的真正死因,还能知道缚王水狱的真相。” 公孙晏默然不语,缚王水狱确实在做一些耸人听闻的实验,但具体是什么,风魔调查许久都未能彻底了解。 “不过,殿下现在自身难保了吧?”乔羽眨眨眼睛,公孙晏警惕的接道,“你也看出来了?” “咦?这不是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吗?”乔羽毫不介意他的反应,镇定自若的道,“封心台嘛,位于城南星罗湖上,背靠揽日、望月、摘星三楼,是个人工填土创造的孤岛,下面就是缚王水狱的入口,虽然表面上是为了修缮太子行宫以备大婚,实际也就是软禁吧?毕竟太子大婚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说定就定了,哪家的姑娘、什么身份来头?一概没有对外公布呢!我看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吧?” “你年纪虽小,看的倒挺透彻。”公孙晏这才对他有几分改观,乔羽被他逗笑,摆手道,“哪里的话,比起孤身私闯总督府和祭星宫的晏公子,我可是差得远了呢!哦,对了,我看你身上的伤应该是被炎帝剑灼伤的吧?一会等我打发了禁军的人再来给你上药吧,你是不是怕暴露身份,一直没有好好治伤啊?” “我要知道你是自己人,肯定一大早就来了。”公孙晏苦笑了一下,乔羽用力推动柜子回归原位,压低了语调,“别出声啊,我一会就回来。” 话音刚落,公孙晏敏锐的听见门外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他小心的屏住了呼吸,听见乔羽走了出去。 “高队长?”乔羽拉开门,看见居然是驻都部队的高书茫亲自领队,连忙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的?” “乔宫主。”高书茫先是礼貌的拱手,他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乔羽背后昏暗的药房,开口又是气若洪钟,“祭星宫遭到不明身份的人偷袭,寒雨法祝遇害,您这里和祭星宫不过几步之隔,属下担心此人趁乱混入丹真宫,会危及宫主和其他大夫的安全,请宫主行个方便,让属下仔细检查一番。” “哦,应该的。”乔羽赶忙做出一副慌张的样子,拍着胸脯让到了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的,“高队长,犯人还在内城里吗?可有其他伤亡?需要我帮忙不?” “多谢乔宫主好意,但眼下应该是属下保护您的安全。”高书茫说话彬彬有礼的,是个有修养的人,他再度鞠躬,然后才轻轻走进了药房。 “去给高队长拿个灯过来。”乔羽踢了踢身边的小药童,又冲着高队长喊了一句,“高队长,里面东西放得有些杂乱,您可小心些别撞翻了。” “是,我会注意的。”高书茫点点头,开始仔细的抚摸高大的药柜,他自然知道这间屋子里都是些极其珍贵的药材,下手也非常轻,一步一步缓慢摸行,公孙晏大气也不敢出,能听到外头清脆的脚步声,甚至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都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格外明显! 高书茫边走边敲,外头的乔羽也是捏了一把冷汗,那个狭小的密室是他入主丹真宫后才暗中造的,还没来得及用术法遮掩,只要高队长稍微挪动一下药柜就能发现猫腻! 就在两人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外面冲进来一个禁军士兵,高声喊道:“高队长!总督大人来了,请您赶往封心台,优先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 高书茫停下脚步,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迅速走出了药房,他对着乔羽再次弯腰鞠躬,道:“乔宫主,属下会让驻都部队的四队在丹真宫外围守护,一旦有什么异常,请您务必联系分队长!” “啊……哦,我知道了。”乔羽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高书茫距离公孙晏藏匿的药柜不过一步路了,竟然这么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 这是上天要帮公子渡过这一劫啊。 公孙晏也豁然松了口气,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而已,他全身被冷汗浸湿,腿都有几分发软。 但他随即开始思索另一个问题——在此事之前,高成川已经把七成的禁军驻都部队调去了封心台,甚至连心腹慕西昭也被安排过去寸步不离的守着,如今还要把高书茫一起喊过去! “哼……”公孙晏眼里闪着寒光,冷笑起来,高成川是担心太子在封心台被人劫走吗?封心台四面环水,背靠三楼,下面还是缚王水狱!需要靠湖上的画舫划过去,如今驻都部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就算他有心想救也根本没有机会,那是个绝佳的软禁场所,风魔想救出太子,那也必须他自己先想办法从封心台里走出来才行! “明溪……你该有办法的吧?”公孙晏自言自语的看着自己的手心,用力抓紧。 高书茫匆忙走出丹真宫,发现全城的警备明灯已经全部亮起,将整个天域皇城照的灯火通明。 然而此刻,位于皇城正中央高耸入云的圣殿却是反常的熄灭了所有灯火,那座皇权象征的宫殿笼罩在一片浓郁的黑色里,仿佛一点也察觉不到脚下风声鹤唳的内城里,一触即发的危机。 圣殿是飞垣坠天前最后一位帝王,也是坠天后第一位帝王天恒帝所建,它像一座高大的金字塔,越往上越狭窄,底部非常庞大,占据了内城近半的土地,在目光能示的极限范围处,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分界线,在白日会呈现出明媚的金色,若是夜晚便是皎洁如月的淡线,圣殿自这条线开始一分为二,上层只允许历代帝王踏入,下层才是接待重臣、举行盛大国宴的地方。 如今,连这条线都被黑暗吞噬,整个圣殿一片漆黑。 高书茫沉了口气,不安的预感席卷全身——叔叔到底要做什么?之前潜入总督府的神秘人,该不会就是今天闯入祭星宫的那个人吧? 驻守城墙的守卫已经加派了一倍过去,至今也没有消息发现可疑人物,如此推算那个人,应该还藏身在内城的某一处吧? 高书茫眼神雪亮,做着最坏的打算——能在这个点逗留内城的人,肯定本身就是能在此过夜而不被怀疑的人!而除去禁军守卫、各部夜班留守和皇室的宫女奴才,能有如此身份的人,实际并不多。 “高队长!”有人喊了他一句,高书茫立即回神,只见慕西昭自己骑着一匹马,手上还牵了一匹,他把缰绳扔给高队长,道,“总督大人已经在封心台了,高队长快和我一起过去吧。” “好。”来不及再多想什么,高书茫矫健的翻身上马,两人同时调转了方向朝城南飞驰而去。 城南吹起闷热的风,带着缚王水狱独有的气息,明溪太子一个人坐在屋中,四面的窗子敞开,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殿下。”门被人轻轻叩响,高成川的声音突兀的传了进来,“殿下,您还好吗?” “总督大人吗?”明溪太子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抬眼看了一眼窗外,湖面的画舫亮起了好多灯火,将整个星罗湖面照的火亮,他顿了一会,隐隐感觉有些奇怪,接道,“总督大人请进吧。” “深夜叨扰,请殿下赎罪。”高成川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他手持着炎帝剑,连禁军的紫金色队服都没换下,明溪太子抬眼看了一眼他,淡道,“这么晚了总督大人还没休息,甚至还穿着禁军队服在执勤吗?” “殿下,祭星宫遇袭,寒雨法祝被人杀了。”高成川不动声色的说着外头惊天的大事,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太子,明溪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余光不由自主的瞥向窗外,星罗湖很大,处在中心的封心台他根本无法察觉到岸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隔了许久,太子的眼眸严厉起来,“高总督有心了,不过封心台四面环水,应该是安全的很吧?”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安全。”高成川随手关门,太子轻笑了一下,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茶水是凉的,总督大人将就吧。” “这帮奴才竟连个热茶都会不送!”高成川骂了一句,太子摆摆手,“烧热了再送进来也差不多该凉了,我倒是不介意,本身最近天气就闷热的让人难受,喝点凉茶降降火气没什么不好的。” “殿下太惯着下人了。” “为难他们有什么用呢?”太子随意接话,让高成川无话可说,只好赶紧尴尬的假咳了几声,转移话题,“让殿下暂住封心台是委屈您了,老臣一定会安排更多的人手抓紧时间修缮太子行宫,好让您尽快搬回去,这段时间还请殿下多多包含。” “不着急。”明溪太子啜了口茶,寒暄着,“说起来父皇选了哪家的小姐指给我为妻?别是全境都知道了,就我还蒙在鼓里吧?难道父皇还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这个嘛……”高成川显然没想到太子会问这个,陛下分明只是找个借口软禁太子而已,太子竟还拿此事调侃起来了?还真的是镇定自若,看不出一点慌张啊。 “殿下可有心仪的女子?”高成川巧妙的变换了话题,将问题又推给了太子,明溪沉思着想了好一会,摇摇头,“我倒是见过一对有趣的姐妹,可惜人家两个人都是心有所属,我总不能夺人所爱,对吧?” “哦?”高成川好奇的拖长了语调,太子殿下身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暧昧的女人,怎么凭空冒出来一对姐妹? “墨阁政务繁忙,我确实是不太注意这些事呢。”明溪随口又转移了话峰,瞥眼扫过高成川,打趣道,“高总督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毕竟我都这个年纪了,总是不成家,还被风言风语传成有断袖之癖,不好。” “哈哈,我老高家几代没有女娃子出生了。”高成川摆摆手,眼里有一丝出人意料的落寞,明溪太子暗暗笑了一下,总督府近五代以来都没有女子出生,高成川自己就是五个兄弟,除了他其余人也都已经过世了,他膝下原有两个儿子,恰好也是一对双胞胎,然而中年得子,老年丧子,这样的打击即使对高成川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而言也太过沉重了。 他的长子非常优秀,原本是总督最有力的继承人,一直镇守帝都,是驻都部队的统领,偏偏事与愿违年纪轻轻就病逝了,而次子则是完全不成气候,为了磨炼小儿子的心性,高成川不惜将他派遣到最为贫瘠的一片荒地,也就是伽罗、阳川交界处附近,谁料遭遇靖城事变,被人残忍杀害。 在那之后,高成川便将自己仅剩的三个亲孙子留在了帝都城,从小亲身教育培养,但是并不曾给三人分配任何职务,至今也只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驻都士兵而已。 但是为了高氏一族的地位,他将自己的几个侄子全部入了职,甚至分散到各地,名义上是协助军阁主,实际上也在暗中牵制。 “呵……”明溪太子不由得轻笑出声,转着手上的茶杯,思绪飞的老远——高成川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天征府,是否也在那对双胞胎兄弟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影子呢? “殿下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高成川赫然开口,敏锐的从太子的神色里察觉到一丝轻蔑。 “想到一个有趣的人。”明溪太子虽然感觉到对方有些不快,仍旧接着说了下去,“这一辈的年轻人除了公孙晏定了亲,其他几个也都还没点眉目呢!看来等父皇给我指婚之后,也该稍微催催他们几个了。” “哦。殿下想的周到。”高成川冷着眼,自然知道太子的言外之意。 “还不到时候啊……别急,还不到时候呢。”明溪太子若有所思的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不知是在和谁说话。 “殿下早些休息吧,老臣已经将高书茫和慕西昭一起调了过来,务必保证您的安全。”高成川起身作揖,一句话都不想再说,拱手离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远客来 地下裂缝没有阳光,也无法分清楚白天和黑夜,青石的地面冷冷的有些潮湿,萧奕白揉揉眼睛清醒过来,他展开手心神色凝重的盯了好久,从灵魂深处隐约传来太子的呢喃声——“还不到时候,别急。” 萧千夜在一旁给自己腹部的伤口换药,然后穿上了圣盲族送来的干净衣服。 “我难得见你换下那身军阁的制服,还真是不习惯。”萧奕白苦笑了一下,指了指他腹部,“你的伤、你的伤好些了吗?” “再不好你要急死了吧?”萧千夜摸了摸伤口,疼痛还是自深处剧烈的传来,但他还是不动声色扭头看了他一眼,很明显大哥这两天都没休息好,两眼边上都是厚厚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甚至有些失魂落魄,他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的坐着,然后一直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心。 萧千夜无声叹息,瞥见他那副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拿起剑灵扣在腰上,道,“差不多也该出发了,地下虽然安逸,可人总是需要光明的,殿下那边还是一直联系不上吗?” “能稍微感觉到一些,但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萧奕白仿佛松了口气,“但是他让我不要着急,应该暂时还没有危险。” “嗯。”萧千夜点头,忽然有几分好奇,“大哥,你究竟是为什么为他做到如此地步?流言……该不会是真的吧?” “流言?啊……你说那些坊间流言啊。”萧奕白尴尬的抽了抽唇,自己也是好笑,“那些东西其实是明溪自己找人散布出去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他明面上要协管天下政事,暗中又还要管着风魔不闯祸,本来就已经忙不过来了,他身为太子,下头还有几个弟弟都早早的成家了,那些个皇子们虽然得不到陛下的青睐和重用,但其实也不是凡夫俗子啊,他不想分心再和兄弟们明争暗斗,这才放出来这种荒唐的流言,好让大家对太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些事上。” “倒是个简单暴力的好方法,难怪当时太子太傅和寒雨法祝想刁难我,也是拿这些东西说事。”萧千夜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嘲讽,接道,“你们风魔的人,有白教的教主,有靖城的凶手,两个楼主一个在帝都开黑店,一个在海市开妓院,还有黑白通吃的公孙晏,甚至还有你,确实是够他伤脑筋的,你们平时没少给他惹麻烦吧?” “呵呵,这些麻烦加起来,都没你这一次惹得多。”萧奕白笑起来,毫不客气的反驳。 “那是他自己想拉我入伙,怪不了别人。”萧千夜嘴硬的倔了几句,萧奕白长舒一口气,叹道,“拉你入伙是迟早的事,是我一直压着没让他明说罢了。” “为什么不让他说?” “为什么?”萧奕白眨眨眼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总觉得拿我就能威胁你,可我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况且……失手灭族一事始终是一把悬在心头的尖刀,我也不能保证你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和我翻脸,加上那时候军阁还不稳定,四大境的根基都还没有打牢,冒然拉你入伙风险实在太大了,所以我才不让他跟你明说,直到这一次晏公子利用灵音族把天澈和云潇骗了过来,明溪觉得时机成熟了才终于选择跟你摊牌。” 萧千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竟觉得大哥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萧奕白看出了他的想法,尴尬的咳了一声,接道:“我们现在只要把四境分离计划传播出去,就足以在各地造成恐慌,相信陛下和魔物合作的事情也会让人更加愤怒吧?中原人不是常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或许飞垣大陆持续上千年稳若金汤的统治,最后会被蝼蚁之力推翻呢?” “帝国三军也不是吃素的,哪有那么好推翻?”萧千夜目光如电,用力捏紧拳,低头咬牙,“飞垣……或者说箴岛,有记载的反抗只怕是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吧?再除去靖城事变那种推责任的,细算起来正儿八经敢反抗明氏皇朝统治的政变几乎没有,蝼蚁之力,谈何容易?” “嗯,如果他们一致对外,那确实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萧奕白认真的提醒,对弟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笑起,“但你别忘了,这一次不是外乱,是内讧。” 萧千夜骇然不语,耳边响起赤晴说的那句话——“只有掌权者才有能力改变世界。” 他还想再说什么,赤晴探了个脑袋进来,冲两人挥了挥手:“快出来,凤姬大人来了!” “凤姬来了?”兄弟俩同时跳起来,赤晴瘪瘪嘴,指了指自己的家,“在云姑娘那里呢。” 萧千夜瞬地推门冲了出去,圣盲族的人已经围在了屋子外头,来自炽天凤凰的神火气息在整个村子里弥散,大长老守在门前,察觉到他的脚步,淡淡伸手拦下,恭敬的鞠躬道:“您还是在外头等候吧,凤姬大人正在给云姑娘疗伤。” “不行。”萧千夜是根本信不过凤姬,他固执的推开大长老,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一股火光迎面扑来,瞬间又让他大退了数步,慌忙用衣袖遮了一下眼睛。 屋子里面炽天凤凰展开羽翼将云潇抱在怀中,火光将她整个身体烧的通红,豆大的汗水不住从惨白的脸颊滑落,她双手死死抓着被褥,青筋暴起,呼吸越来越急促。 萧千夜焦急的冲上去,凤姬抬手勾起火焰再一次将他击退,随后萧奕白一把拽住暴跳如雷的弟弟,低道:“别过去!” 凤姬冷哼一声,只是用眼角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她一抬手,桌案上的月白花飘了起来,然后瞬间被火光粉碎,化成无数细小的光粒子,一点点融入了云潇的身体。 “阿潇!”萧千夜低呼一声,炽天凤凰忽然收敛了火光,它围着凤姬的手臂飞舞了一圈,落成长剑的形态。 “唔……”云潇的嘴角顿时吐出一口乌血,但是身体却真的轻松不少,她幽幽睁开眼睛,忽的往前一栽。 “乱来。”凤姬上前一步扶住她,嘴里是难以捉摸的奇怪情绪,“我给你日轮,你却私自摘下它借人,给你霜天凤凰压制灵凤之息,你却用它粘连断骨!我命雪瑶子去冰川之森救你,你倒好,直接借了她的白虎跑去救别人!你真的是不知好歹,自取灭亡!”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客气的话,手却轻轻的拍着云潇的后背,为她缓了口气。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云潇心底依稀有几分暖意,但还是老实的道歉。 然后凤姬才微微抬头看着门外一脸紧张的萧千夜,示意他进来,眼神越发尖锐:“都这种时候了,军阁主难道还担心我会害她?” “怎么会呢?我弟弟只是担心云姑娘罢了。”萧奕白赶忙出来打圆场,笑呵呵的反手关上了房门,“您怎么亲自来了?” 凤姬没有回话,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块椭圆形的晶石递给他,问道:“这东西你们应该都很熟悉吧?这是我从司星台拿回来的,上面的‘眼睛’已经被我毁去了,这是来源于上天界日神的力量,可以无处不在的监视飞垣全境。” “嗯。”萧奕白接过晶石,默然翻手将它收起,忧心忡忡的道,“风魔曾经尝试过毁坏这些晶石,但是它们恢复的很快,最长的一次也只让‘眼睛’失明了三天而已。” “日神的血脉不断,它怎么可能失明?”凤姬并不意外,转而蹙眉,“我时常能感觉到来自日神的视线,不仅仅是来自司星台,在四大境很多很多地方我都感觉过,虽然隐蔽,但是的的确确是在暗中窥视,不过因为灵凤之息的干扰,它们对我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是这一次它们好像是被什么人摧毁了,我穿越冰川之森来到这里,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了。” “被人摧毁?”萧奕白惊讶的脱口,心里咯噔一跳:“真的是彻底摧毁了吗?” “那应该还不至于吧。”凤姬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眼神凌厉,“我想不到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彻底摧毁来自上天界日神的力量,但是想恢复之前的能力,估计得耗费些时间修补了。” “是公孙晏干的吧?”萧千夜蹙眉,猜测着,“之前他就有意撇清和公孙府的关系,肯定就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眼下帝都城里能干出这种荒唐事的人,除了他应该也没别人了吧?” 萧奕白虽然仍有疑惑,但还是点点头:“我们想回帝都无论走哪个门,都无疑会遭到祭星宫的检查和监视,原本我就计划要和岑歌先走一步暗中毁去这些眼睛,因为他是个魂体,行动比我方便些,没想到和晏公子想到一块去了,现在明溪被软禁在封心台,肯定大半的守卫都被调去了那边,只要四门上的‘眼睛’暂时失明,我们就可以掩人耳目的潜入城中。” “你我这张脸,掩人耳目怕是有点难。”萧千夜淡淡提醒,回得干脆,“就算毁去眼睛,禁军的士兵也认识我。” “活人是好对付的,难对付的源自皇室的日神力量。”萧奕白耸耸肩,无所谓,“我这么多年在白教可不是白呆的,更何况还有岑歌相助……” “岑歌?”凤姬眼眸一动,望向萧千夜,惊道,“那是白教大司命的名字吧,你终于把他放出来了?” “没,我不会解除封十剑法。”萧千夜倒是老实,也不隐瞒,“是他自己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逃出来了魂魄罢了。” “他在哪?我要见他。”凤姬语气顿时收紧,兄弟俩互望了一眼,萧奕白无奈的拉开房门一角,冲赤晴挥了挥手,赤晴疑惑的走进门,抬眼就撞见凤姬火一样的双眸,紧张的靠在墙上屏住呼吸。 这就是传说中的百灵之首吗?赤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她,那股铺天盖地的火焰气仿佛能灼烧一切! “哼,你紧张什么,她是要见我。”岑歌冷冷的嘲讽了一句,从坠子里化形走出。 凤姬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魂体,又莫名转眼看了一眼萧奕白,竟还失笑脱口:“又是分魂大法?你们一个个的尽学些邪术,还都拿自己的身体乱来?禺疆都给白教留了些什么古怪的东西?” 萧奕白和岑歌尴尬的互望了一眼,回道:“凤姬大人,白教的四大禁术都是后期的教主和大司命,结合当地的各种巫术自创的,和当年的风神应该没什么关系。” “后期的教主……也包括他吧?”凤姬冷冷的压低了语气,虽然没直言姓名,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指的是谁,岑歌应了一声,有些紧张,“凤姬大人若是想知道迦兰王的事,恐怕我要让您失望了,他只在我小时候稍微指点过一些术法的基础而已,也很早就已经离开了。” “他……”凤姬犹豫了一下,不经意的瞥过云潇,终于还是有些苦涩的问出口,“他对……妻子很好吗?” “这个……”岑歌忽然愣住,根本没想到凤姬想问的竟然是这种隐私的问题。 仔细回想起来,迦兰王和师父的感情非常好,按照教规,教主是天神的象征,是不可以成婚生子的,更何况他的妻子还是个中原来的普通女人!但是迦兰王为师父破例了,他不仅一手让师父成为了白教的大司命,甚至将反对的教徒暗中杀死,几乎是一意孤行的娶了师父为妻。 至今他都能想起来迦兰王带着师父在雪原上看黄昏的景象,他那样温柔的搂着师父,为她披上御寒的风衣。 那样神秘莫测深不见底的一个人,只有在望向师父的时候,才会露出孩子一样纯洁的眼神。 直到师父忽然病倒,迦兰王丢下白教的所有事宜不管不顾,带着师父到处求医,那时候岑歌就明白了,对迦兰王而言白教根本什么也不是,他留下来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心爱的妻子。 “应该是很爱的吧?”凤姬嗤笑了一下,指了指云潇,“明知灵凤族的诅咒依然想和那个女人有个自己的孩子,这得是爱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这种蠢事!” 屋内的气氛赫然有些尴尬,只有萧千夜默默回想着舒少白曾经说过的话——凤姬被族人视为威胁,自幼被关进了一个特质的鸟笼里,她的族人从来不敢靠近她。 她曾被夜王绑在血荼大阵的天柱上,被百万恶灵撕碎了全身,她是真的死了一回,才带着身体里的炽天凤凰浴火重生。 而让百万生灵变成恶灵撕咬她的人,就是她的同族,所以在她活过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疯狂的报复了灵凤一族。 对凤姬而言,亲情这种东西无疑是近乎毁灭性的一种灾难,那是自幼就铭刻在骨子里的痛苦,让她在面对云潇这个特殊的妹妹时,会本能的产生排斥。 但是……她仍在尝试接受她,只是这种极端的矛盾,每每都让自己感到不安。 凤姬旁若无人的揉了揉眼睛,露出浓郁的疲惫,摆手:“是我问了不该问的东西,我这次是来帮你们的,毕竟军阁主被伏击逃走一事恐怕还不会轻易作罢吧?” “您是否知道明溪的事了?”萧奕白紧张的脱口,凤姬奇怪的看着,听他这么说才发觉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明溪,哦,是温仪的那个孩子……他出什么事了?” “他被陛下软禁了。”萧奕白绞着手,担心的不得了,“帝都多半是已经出大事了,可他竟然还让我不要着急,说还不到时候。” “这样啊。”凤姬低头沉思,眼里寒光闪烁,“那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炽天凤凰的羽翼张开可以带着你们一起回去,也要不了多久。” “真的?”萧奕白喜于言表,却见凤姬神秘的笑了笑,低道,“但我有个条件,军阁主答应了才行。” 萧千夜沉默了片刻,对方开口就冲着他来,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但眼下他又是毫无拒绝余地,只好无奈的摊手:“说吧。” 凤姬指着云潇,一字一顿的道:“我要带上她一起。” “你……”萧千夜犹豫的顿住,“她伤的这么重,不能跟着我们冒险。” “不是跟着你们,是跟着我。”凤姬冷冷的纠正他的说词,继续道,“灵凤族的家事,军阁主还是不要插手吧?” “他在帝都吗?”云潇轻轻拉住凤姬的衣袖,颤抖着问,“是不是他也在帝都?” 萧千夜咬牙没敢接话,满脑子都是天征府后院中那个火色身影,凤姬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低声:“他在的吧?凤九卿……他就在帝都吧。” “我倒要看看,夜王的走狗,究竟想干什么。”凤姬用力捏紧了手上的流火剑,炽天凤凰所化的圣剑被她复杂的情绪影响,噗嗤一声燃起明媚的火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试血 “借一步说话吧。”萧千夜没有直接同意,推开门走出去,凤姬倒也不在乎的跟上他,一直走出圣盲族的村寨,萧千夜才顿步开口,“其实我很放心让阿潇跟着你,至少帝都对你没办法,可你总是用她威胁我,让我很不开心。“ “哦……好直接啊。”凤姬低声笑了笑,“毕竟我还要靠你找人,总得时不时提醒一下,免得你忘了。” “你要找的人是舒少白吧?”萧千夜接过话,见她脸上瞬间扬起的错愕,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得意,“你想不想知道他让我转告给你的话呢?” “你!”凤姬收敛了笑容,用力捏紧了流火剑,火焰噗嗤一下在她掌心炸起,飞垣大陆受到血荼大阵的影响,几乎没有人能记得他的名字,这个人既然知晓“舒少白”三个字,难道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被人威胁的感觉不太好吧?”萧千夜不屑一顾的嗤笑,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凤姬虽然强忍了口气,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甚至连身体都因为过度的兴奋开始颤抖。 萧千夜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他明知接下来的话会让她失望,又一时沉默起来。 “你、你说话啊!”见他许久不开口,凤姬按奈不住的催促了一句,忽的又想起自己曾经两度拿云潇威胁他,这才露出了鲜有的尴尬,像个小姑娘一样微微红了脸,别扭的绞着手指,断断续续的解释道,“我、我也不是要拿她威胁你,我救了她几次了,刚才也还是在用灵凤之息帮她愈合断骨,这还不够你感谢我吗?” “也是。”萧千夜只好顺着她的话,也不能太为难,“他……他其实并不想你救他,更不希望你取代他,他说了,只想你好好活着。” 萧千夜在说话的同时克制不住的观察她的神色,果然面前的女人从最初的兴奋,突然呆滞了几秒,然后低下头看着地面,嘴角微微一抽,发出了一声冷哼。 “他不懂。”凤姬平静的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意外这样的结局。 “我觉得你还是听他的比较好。”萧千夜莫名劝了一句,凤姬诧异的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见过他了?他所在的地方……是不是特别痛苦?” “嗯。”萧千夜没有隐瞒,“他是为了你才心甘情愿的成为阵眼的吧?如果换成是我,也肯定不愿意心爱的女人承担如此痛苦……” “你也不懂。”凤姬毫不犹豫的打断他的话,愤然转身,“我知道的,我知道血荼大阵的阵眼一定非常的痛苦,我曾几次尝试寻找他,都被强大的力量阻挡了,进不去……无论我做什么,没有古代种的血统都无法靠近阵眼!你知道我找到萧奕白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我第一时间就将他带到了雪碑前,我以为时隔千年终于能再次见到他了,可偏偏……偏偏萧奕白用分魂大法把自己搞的魂魄不全!” “希望就在眼前,就差一步,可这一步就是云泥之遥!”凤姬默然伸手按住潮湿的地下土,眼眸颤抖,“就在这个下面吧?到底是多深的地方呢?我每次弯腰触及土地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可永远都无法抓住!” 萧千夜只是默默看着她的背影,那样的痛苦,并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感同身受的。 “我也很痛苦。”许久,凤姬的语气终于平静下来,带上了万般无奈,苦笑,“凤九卿为什么跟着夜王的目的我多半能猜到,他想解除灵凤族的血契吧?毕竟夜王有统领万兽的能力,一旦夜王有机会遇上当初的神鸟,他就有机会利用这种能力将灵凤族从万年的‘祝福’和‘诅咒’中解脱出来。” 萧千夜心下一动,赶忙接话:“如果真的这样,阿潇身上的灵凤之息是不是就会消失,她就能恢复正常?” “这个呀……”凤姬想了想,也不敢保证,“这个我不知道,毕竟没人试过,我只能说可以尝试,霜天凤凰之力并不能长久的压制灵凤之息,总有一天这种神鸟的火焰会烧死人类的身体,但有任何可能性总比等死强。” “神鸟,浮世屿到底在哪里……”萧千夜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凤姬赫然拉住他,“你刚才说什么,浮世屿?你是从哪里知道浮世屿的?” “是从……帝仲的记忆里。”萧千夜犹豫了一下,许久,忽然眼眸一沉,直勾勾的盯着凤姬,问道,“说起来,你能听懂鸟语吗?” “我自然能,否则怎么命令炽天和霜天?”凤姬奇怪的回答,萧千夜一把扣住她,追问,“灵凤族都能听懂吗?” “不能。”凤姬果断的开口,暗自沉思,“在我印象里灵凤族生活的地方附近就有很多的鸟族,除非是像双头金翅鸟那样进化出了人脸鸟身的分支,否则正常鸟儿的言语族人是无法理解的,但我不一样,我自小就能听懂,也不需要人教,是一种本能。” “那为什么她也能听懂?”萧千夜诧异的喃喃,凤姬大吃一惊,立马就明白他指的是谁,低道,“云潇?你确定吗?” “嗯,那一年我失足掉下悬崖,她跟着一起跳了下来,就是她喊得昆仑山栖枝鸟接住了我们。” 凤姬的眼睛一点点收紧,几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不可能吧?她只是一个混血的灵凤族而已,她甚至自己的性命都岌岌可危,她不可能在骨血深处也藏着一只炽天凤凰吧? 她忽然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圣剑,咬牙:“你刚才说的浮世屿,它是传说中鸟族的神界,因为周围布有种族屏障,连上天界十二神都无法踏足,是真真正正只属于鸟族的净土,我……或许能去到那里,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只朱雀邀请我参与万鸟朝凤,只是那时候我和少白一起生活在箴岛,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和他在一起,现在的话……我多半没有那种能力了。” “为什么?”萧千夜不解,只见凤姬微微摇头,苦笑,“箴岛坠天很久了,我的身体状况也很差很差,而浮世屿在很遥远的地方。” “凤姬。”萧千夜微微一动,问出了莫名其妙的话,“你也愿意解除当初的血祭,放弃这种永生吗?” 凤姬愣了一会,嫣然一笑,但是那样的笑显然另有深意:“坦白说,求之不得,但不是现在。你别看碧落海一战夜王对我还有三分忌惮,那是因为他躯体被吞噬,魂体又残破不全,他一心只想尽快带走海魔回上天界疗伤,所以才没有多做纠缠罢了,一旦他恢复,第一个要找的人是你,第二个是少白,第三个,肯定还是我吧?” “呵,那要麻烦你先保护我了。”萧千夜讥笑一声,“夜王对你很感兴趣,又曾经因你被座下凶兽背叛,要是你再次落到他手里,下场……会比当年悲惨一万倍吧?” “我现在想死也不难。”凤姬的嘴角居然露出一丝奇异的笑,“我一直不知道同族还有人活着,其实我俩只要自相残杀,灵凤族就灭族了,也不需要那么麻烦再去找什么神鸟解除血契,只是他不想找我,我又不知道他活着。” “那现在呢?”萧千夜眉头紧蹙,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凤姬摇摇头,接道,“我说了现在不行,我还没有把他救出来,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至于凤九卿,如果他还是执意找到神鸟,那原因……多半是为了云潇,那是眼下能救她的唯一办法,呵……我真是想不到,他那样的人竟然会真的动了情。” “这就是你强行要带着云潇去帝都找他的原因?”萧千夜不动声色的询问,凤姬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又道,“凤九卿在为夜王做事,若是他也成为你们的敌人,那必是雪上加霜,我带着云潇去也许还能牵制他,对你们没有坏处,他毕竟是灵凤族的族长,唯一从我手下逃出生天的人,能拉拢……就不要推到对面去,你说是不?”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但——”萧千夜站起来,严厉的看着她,“但请你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那是自然,我还得靠她继续威胁你呢。“凤姬摆摆手,不知是调侃还是挑衅,萧千夜冷眼看着她,低道,“威胁我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说起来你真的准备协助太子夺取天下吗?我看你这个百灵之首,着实有些名不副实。” “呀……你可真敢说啊。”凤姬没有否认,眉眼含笑,“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最终都要靠自己争取,我已经为飞垣努力过一次了,甚至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百灵之首原本就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个人而已。” 她顿住了一会,眼里有奇怪的光泽,明知前路漫长艰险,心里又有莫名的期待:“但我能给予你们的帮助,我也会如当初约定的那样毫无保留,这一点,还请军阁主和太子殿下放心,凤若寒不是食言之人。” “那就好。”萧千夜随口接话,脑子里赫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忽然压低了语调,“在此之前,我想请您帮忙验证一件事情……” “验证?什么事?”凤姬沉吟着,不解。 萧千夜默默卷起袖子,他的手臂上并没有伤痕,但是此时他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梦境里帝仲手上的灼烧痕迹,沉思道:“我时常会想起一些零碎的记忆,舒少白告诉我,这可能是因为灵凤之血的影响,因为帝仲曾经被神鸟之血灼伤,我想要验证一下这种推测……是否合理。” “哦?”凤姬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建议,“那你去找云潇不就好了,她那么一心一意的喜欢你,就算为了你自残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哪个男人会忍心伤害自己喜欢的人呢?”萧千夜也是同样不动声色的暗示,果然见凤姬脸色一沉,随即扯着嘴角笑了笑,叹道,“所以你就来找我了?好坏啊。” “反正你又死不了……” “真不讨人喜欢。”凤姬朗声大笑,但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而是抖了抖流火剑,剑身的火花噼啪闪烁,化成无数把锋利的细刃,尖端却指向了凤姬自身。 “也好,其实我也一直都想找你试一试。”凤姬指尖一勾,火刃瞬间割破她全身皮肤,灵凤之血带着让人窒息的火焰气息涓涓流出,只见凤姬大步上去一把搂住萧千夜,整个人用力贴在他身上,低语,“八年前萧奕白初次失控露出凶兽形态,我也曾用这种方法让他恢复理智,可他却没有因为灵凤之血的刺激想起战神的过往,但他失魂少魄不能作数,你也想验证,我求之不得。” 萧千夜用力咬牙,纯正的灵凤之血浸润全身的同时,有一种冰封之力自右肩涌出! “是夜王干的……哼。”凤姬很快就注意到他右肩上怪异的冰封神力,流火剑抖开化成炽天凤凰的形态,火鸟毫不犹豫一口咬住他的肩骨! 那一口“咔嚓”一声,萧千夜满头冷汗低头看了一眼,骨头没碎,甚至皮肤都还是完整的,但是鸟儿的口中已经咬着一只奇怪的东西,将它从自己身体里拽了出来! “你这半边身体是不是时常感觉到非常僵硬?只可惜夜王的封印只有夜王自己能解除,我只能帮你散去这种寒气,或许能让你使用剑灵的时候稍微顺手一些。”凤姬摇了摇头,小心的将他肩头的衣服拉好,她再度冲炽天凤凰使了个眼神,鸟儿顺应主人的命令,全身的火焰熊熊燃起将两人包围在中间。 “唔……”在这种极端的炽热下,萧千夜站立不稳朝后摔去,脑中一片混乱。 凤姬默不作声认真的观察着他,萧千夜几次受到云潇的灵凤之血影响,确实让他想起了些许战神的记忆,但是,自己身上纯正的灵凤之血极为强悍,她这种尝试也非常的冒险。 若是有用自然最好,若是弄巧成拙……他可能直接被烧成灰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羁绊 火,自眼前画卷一般铺开,遮天蔽日。 萧千夜陡然惊住,发觉自己站在高空中,目之所及,只剩熊熊凤火。 远古的神鸟目光里燃烧着火焰,带着癫狂和不甘一直看着他,但是它静静的张开羽翼一动不动,胸口被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巨大创口,血液竟也是如火焰一般滴落下来。 萧千夜蓦然低头,发觉自己手上握着一把黑金古刀——这是他曾数次在梦境里见过的刀,但真的握在手上之后,他发现这柄刀更为细长锋利,竖立之下几乎和他齐肩,没有刀鞘,刀身上镌刻着金纹,神鸟之血染红了刀尖。 这就是传说中的战神之刃,古尘,被它创伤的伤口,无法再度愈合。 但炽天凤凰还有另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不死鸟。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神奇,神鸟胸口在一直流血,但是很快就会有火焰填充进去。 “被古尘所伤还能活命的,你是第一个。”萧千夜笑了一下,身体和言语也不受控制。 那一年的帝仲还没有遇到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他漫无目的的在万千流岛之间徘徊流浪,面对所有的挑战者也从没有手下留情,但是这一次他主动收起了自己的刀,冲着头双子能重回浮世屿,但也说了……但若是等不到那一天,则将在火种熄灭之时,亲自送最后一程。” “是么。”凤姬默默低头,心里平定了一些,万年前给予灵凤族火种的神鸟是否早就预测到会有这一天?甚至……是否一直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另外,我有一个很在意的地方。”萧千夜撑着站起来,打断她的思绪,“帝仲曾经多次到过当年的箴岛,甚至在这里亲自立下了七神守,这不像是他那样随遇而安的人会做的事情,箴岛一定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那种蓝色的、月牙一样能缓解穷奇严寒的仙草,我确实是在飞垣的一个地方见过。” “蓝色的、月牙一样的仙草?”凤姬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想,脸色一沉,“是东冥的禁闭之谷?” “古尘也在那里吧。”萧千夜眼眸雪亮,终于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了一起,“萧峭岛早就不存在了,而东冥的禁闭之谷恰好和那里有几分神似,那是他和凶兽初遇的地方,所以他们才会在东冥境内久久的逗留,甚至立下七神守守护这座流岛,之后遇到魇魔袭击也就不足为怪了,但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古尘为什么会被萧遗留在那里……” “你还是尽早取回古尘比较好。”凤姬面无表情提醒。 “嗯,等我从帝都回来,就必须去取回古尘,否则……失去的记忆永远无法恢复。” 凤姬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担心——如果他的记忆完全恢复,还会是现在这个萧千夜吗? 萧千夜收敛了思绪,他衣服上的灵凤之血已经烧去,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而凤姬的伤也早在自己陷入远古回忆的时候完全愈合。 “走吧。”他默默收好沥空剑,整理衣襟,忽然目光一沉,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左手臂——那里赫然留着一个火色的伤疤,灼伤的痕迹出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往昔 再次回到圣盲族的村子里,萧奕白已经整理好了一切,他在房间外头焦急的踱步,但还是一直克制着情绪在等待两人回来。 “如何了?”他一把拽过弟弟小声的询问,凤姬见他紧张的样子,笑了笑,“我和军阁主一见如故,谈得很顺利。” “哦……”萧奕白明显不信凤姬的话,萧千夜却出乎意料的点头,道,“让阿潇跟着她和我们一起吧,另外圣盲族的事情,你最好让赤晴早做打算,不要在这里久留,会很危险。” “我已经让他去和大长老商量了,他也不会和我们一起去帝都,等圣盲族的事情解决之后他会重新联系我。”萧奕白果断的接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一直焦急的看着自己的手心,感知着遥远天域城里的情况,又道,“城里面好像出大事了,在回去之前,必须先打听清楚。” “那就先出去吧,我来之前已经让雪瑶子去打听帝都的情况了。”凤姬默默按住他颤抖的手,安慰了一句。 “嗯,多谢。”萧奕白的声音有气无力,表情漠然有些僵硬。 凤姬推门走进云潇的房间,又莫名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低低叹气:“你失魂少魄,不要太勉强自己,否则后果无法预估。” 萧奕白骇然抬头,有些惊诧,转瞬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已经很小心了,多谢您关心。” “那就好。”凤姬随口回答,但也知道那只是一种逞强,分魂大法本就是一种极其恶毒的邪术,他又是凶兽的血统容易失控暴走,这两种危险的因素加在一起,必须要靠极强的意志力才能保持冷静,否则发生像八年前一样,他不仅仅会无意识的伤害身边的人,甚至连他自身也会遭受无法弥补的重创。 凤姬轻轻摇头,那一年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自己在遥远的冰河凤冢沉睡,忽然间被席卷而来的古代种气息惊醒!她在第一时间乘着炽天凤凰赶到天域城,在一个名为天征府的大宅子里,看到了至今让她心惊肉跳的一幕。 后院里站着一个半兽模样的少年,即使全身沾满鲜血,手上还把玩着一个人脑袋,但他的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笑容。 他的眼睛是凶兽独有的冰蓝色,逐一扫过院子里的人,天征府内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巡逻兵,血泊之中的少年沉着冷静,他丢下手中的脑袋,脚步位移的飞快,一瞬间就钻到了一个女人的面前。 那名女子已过中年,披着单薄而柔软的丝绸外衣,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她受了惊吓,满眼都是害怕,脸色青乌嘴唇颤抖,下意识的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少年,然后转身扑进了身边男人的怀中。 坦白而言,身为百灵之首的凤姬对人类很陌生,她也不知道天征府是什么人的府邸,眼前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被推开的少年木讷的站了一会,他低头看着地面,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难过,然后他一步一步、即使脚步蹒跚,他还是一步一步努力往女人身边走去。 然后——他被身边的男人再度推开,这一推的力道很重,瘦弱的少年大退了几步,但还是倔强的保持身体的稳定,没有摔倒。 但他的目光也在这一刻变得狠辣起来,那是凤姬从未见过的目光——憎恨、不满、愤怒,又绝望。 也许是正是这样的表情惊住了她,她蹙起眉峰,一挥手,炽天凤凰呼啸着在大门处绕了一圈,火焰迅速蔓延,将巡逻的士兵拦在门外。 再等她回过神,后院里的孩子已经和男人厮打在一起,手持长剑的男人面对赤手空拳的少年竟然连连落败!不过短短几分钟,少年张狂的笑声响彻夜晚,整个人陷入癫狂,他是徒手接下了刺向自己的长剑,即使手心瞬间被洞穿也毫无痛感的扯过剑扔了出去,然后另一只手直接穿过了男人的胸口,捏碎了心脏! “爹啊……你好弱啊。”少年舔着手上的血,嘴里还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贵妇人吓的花容失色,在极端的恐惧下甚至遗忘了逃走的本能,她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少年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娘……”那一瞬间,凤姬听清了他口里念着的话,但即使眼里含着泪,他脸上依然是控制不住的狂笑,伸手就掐住了贵妇人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拎起来举到了空中。 她心下一动,下意识的想阻止,但是少年的动作远比她更快,他是单手捏断了脖子,“咔嚓”一声,皮肤连带着骨头一起被扯了下来。 凤姬默默揉眼,那一天的她没有出手,那一天的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冒然出手,自己也会有危险。 “哎……”凤姬叹了口气,复杂的看着萧奕白,忽的伸手轻抚他的脸颊,“我也算是帮凶呢……” 如今想起来,战神帝仲的血脉附于凶兽之身,那是连上天界都足以拉下九天的毁灭性力量! 她就在炽天凤凰上看着他,天征府里大约有两百下人,被外围凤火阻拦无法逃脱,只能绝望的在大宅子里嘶吼哭泣,等待着疯癫的少年找过去,一个个毫不留情的杀死。 她是在少年逐渐恢复冷静之后才出手将他带到炽天凤凰上,先是利用灵凤之血让萧奕白彻底清醒过来,然后一起来到泣雪高原中心的雪碑前,古代种的血脉觉醒之后,他已经可以看懂预言女神留下的古老文书。 然而,萧奕白随后就干了一件让凤姬瞠目结舌的事情。 凤姬无奈的摇摇头,传说中,那块雪碑上记载了飞垣的真实历史,甚至还记载了回归天空的方法,但那不是带着飞垣回归天空的方法,而是让未来的“某个人”回归上天界的方法。 预言女神潋滟留下的东西,它终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完成自己的使命。 雪碑上记载了部分来自上天界的术法,即使是凤姬也无法完全学成那些复杂的东西,但萧奕白真的做到了,他真的靠着自己的“天分”或是“本能”成功学会了上天界的术法! 想到这里,凤姬的眼神俨然一凛,又有几分想不明白——他学会了很多,但是,最为重要的回归之术“御风而行,光化而逝。”却是始终一无所获。 凤姬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萧千夜,这个对术法修行一窍不通的人,难道他能学会雪碑上复杂的术法,尤其是回归之法吗? 无法想象…… “咳咳……”萧千夜发现对方一直奇怪的在看自己,连忙轻咳几声,凤姬方才回过神来,转眼就恢复了常态,她走到床榻前,伸手摸了摸云潇的额头,她身上的炽热的确是被霜天凤凰压制住了不少,不再是在羽都那般火烧一样的滚烫,她细细叮咛,“你身上的伤要需要继续休养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不可以再轻举妄动了,这次去帝都城,你只需跟着我,其他的事不用你插手,明白吗?” “嗯。”云潇连忙点头,生怕慢一步对方就会反悔,又小心的瞅了一眼萧千夜,心里暗暗开心。 原本萧千夜和岑歌都不同意带上她,没想到凤姬大人忽然插手,她自然是开心都来不及,哪还敢谈条件! “那便走吧。”凤姬点点头,忽的冲她伸手,“你应该能自己走了吧?还需要我扶一把吗?” “不用了。”云潇从床上一跳而起,摆了摆手,顺带转了一圈,道,“只要不用武器,我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萧千夜暗自皱眉,没有开口——那么重的伤势,竟然真的被炽天凤凰治好了?果然是因为神鸟口中那个双子之一起了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你若是不介意,以后可以喊我姐姐。”凤姬嘴角一扬,果然见在场的几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目光,又轻咳一声,“介意的话就算了,你想怎么喊我都行,毕竟我大你几千岁,喊姐姐……确实很别捏。” “姐姐……凤姬姐姐……”云潇走了神,嘴里呢喃的喊了一声,凤姬摇头纠正道,“我不叫凤姬,我本名凤若寒,是你爹……也就是凤九卿取的名字,他说灵凤族终其一生受火焰炽热之息折磨,所以反其道而行,以‘若寒’为名,是个和灵凤族完全不配的名字。” “若寒姐姐。”云潇紧跟着喊了一声,凤姬脸上微微一红,竟露出小女人的情状,慌忙的扯开了话题,“你叫云潇,是跟你娘姓,‘潇者,水清深也。’很适合你。” 萧奕白有几分意外,他没想到凤姬会如此接纳一个混血的灵凤族,和当日在万灵峰顶的那个她判若两人。 萧千夜也若有所思,但凤姬随即就转过脸看向他,伸手指了指外头:“雪瑶子已经在裂缝处等候了,我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对不对,我的好妹夫?” “哼。”萧千夜头也不回悻悻摔门而出,萧奕白在他背后没忍住笑出了声,冲着凤姬连连摆手,“大人怎么拿他寻开心呢?我弟弟脸皮薄,一会该脸红了。” “哦……你不也喜欢拿他寻开心吗?”凤姬反问了一句,狡黠地一笑,仿佛诡计得逞,暗暗指了指云潇,压低了声音,“霜天已经把你在细雪谷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弟妹可是你先喊的,我喊句妹夫不过分吧?” 萧奕白一手搭在肩上,微微鞠躬:“能搭上您这门亲,我可是求之不得。” 凤姬从他身边走过,刻意放慢了脚步,忽然正色提醒:“你弟弟有些不对劲,你要小心……小心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萧奕白目光顿缩,身躯微微一震,没有回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围剿 雪瑶子早就在冰川之森的裂缝处焦急的等待,雪魔笛吹起复杂的音韵,将森林的中央用音域层层保护起来,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能敏锐的感知到外围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 火光从裂缝口飞出的一刹那,炽天凤凰收敛了羽翼,将背上的几人轻轻放回地面,然后重新落成长剑的模样回到凤姬手中。 “有人在外面?”凤姬面色一沉,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雪瑶子上前一步,紧张的道,“嗯,来了有一会了,我在这等您的时候就察觉到外围有人一直在尝试靠近,虽然被我用音域之术暂且隔开,但是对方似乎还是有点本事,越来越靠近了。” “是禁军暗部的人吧。”萧奕白接下话,有些棘手,更感觉到无尽的烦躁,指了指更深处的地方,道,“此地靠近封魔座外围,他们想进来也不太容易,但是再往内我们也无法靠近了。” “我去引开他们吧。”凤姬抖了抖长剑,转身往脚步声的方向走去,雪瑶子担心的跟上去,凤姬顿步,又道:“你跟着他们,我不要紧。” “凤姬大人!”雪瑶子还想争辩,凤姬摇摇手,流火的灵光击中正前方的雪杉树,树话。”雪瑶子美滋滋的回了一句,一拍手,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借出白虎也仅仅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哼。”萧千夜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两人的互相吹捧,继续追问,“所以帝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说总督府和祭星宫遇袭了,凶手还没抓到呢。”雪瑶子这才正色,语气赫然收紧,“我是从雪城打听到的消息,可能没那么及时,但是现在雪城里也有些奇怪,以往城内都是军阁的天马军团驻守,现在也换成了禁军的第三分队,连高队长都亲自进城了,别看我是个神守,我这副女鬼的模样进城还险些被他们发现呢!” “禁军进城了?”萧千夜赫然停步,眼眸雪亮,用力握紧剑灵,咬牙问道,“那天马军团的人去哪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雪瑶子摇摇头,瞥见对方眼里莫名的杀气,竟感觉有几分恐惧,她咽了口沫,缓了口气,接道,“我去的时候都没有见到天马的人!只是城里面都在传帝都的总督府和祭星宫遭遇不明身份的人袭击,甚至寒雨法祝都被杀害了!加上……咳咳,加上凤姬大人拆了这附近的司星台,又杀了沉隐法祝,现在大家都在传、传……有人想造反!” “还有呢?”萧千夜急不可耐的追问,欲言又止,雪瑶子赶紧接道,“雪城距离帝都还是有些远的,现在能打听到的就只有这些了,哦……还有一件事,据说青鸟军团的叶卓凡被风魔伏击失踪,现在还下落不明……” “被风魔伏击?”三人同时开口,然后尴尬的互望了一眼,萧奕白清了清嗓子,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有几天了吧。”雪瑶子奇怪的看着他们,感觉三人的脸庞都有些不自然。 “大哥,霍沧……是在雪城里疗伤吧?”萧千夜敏锐的避开了神守的视线,担心的踱步,“天马的人撤出了雪城,如果帝都并没有对我下全境通缉令,那么他们没得到我的命令为什么会撤离?还是说……已经被暗中羁押了?霍沧伤的那么重,他要是正好在雪城里疗伤,只怕会……” “千夜。”萧奕白打断他的话,伸过手去擦去弟弟额头瞬间沁出的冷汗,叹道,“现在最危险的不是他们,是你。” 萧千夜微微一震,抬头看着远方,眼神莫测,复杂地低语着:“是我连累了他们,我却……不能出手相救!” “放心吧,他们多半不会这么快出事,说到底还算是军机八殿出身的多,帝都不会这么不顾影响的。”萧奕白安慰了一句,即使心里担心的不行,也还是得勉力打起精神鼓励弟弟,“相比起来你才是他们最想得到的人,若不是此次事态紧急,我实在不该让你回帝都冒险……” “他们抓你难道不是一样吗?”萧千夜霍地抬头看着他,提醒,“你忘了我们是双胞胎,你现在回去一样很危险。” “在自保方面,我应该是比你要强一些。”萧奕白苦笑了一下,还有没有说出口的话——即使是双胞胎,魂魄不全的自己对帝都、对夜王而言都不如弟弟重要。 “走吧,现在救不了太子,以后就救不了任何人。”萧千夜用力捏紧沥空剑,转身对着云潇叮嘱,“阿潇,抱歉又把你卷进来了,但你跟着凤姬……也许才是现在最安全的选择,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离开她身边。” “嗯。”云潇微一迟疑,还是顺从的点了头。 “嘘,有人!”雪瑶子一步上前,脸色赫然严谨,她将雪魔笛横吹出一道音律,随后脚下荡起一个音波阵法,三人同时提高了警惕背靠而立,风声夹杂着远处的冰河流水,甚至附带着更远处的鸟鸣虫语开始在音域中盘旋,雪瑶子对他们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笛中音律也顿时变换了曲调,果然有凌乱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在附近踌躇了半晌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到处都在找你呢!”雪瑶子扫过萧千夜,虽然不知道这个人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但是能让帝都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寻,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人吧? “该死的!这样下去会被拖住的,帝都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只是为了抓个人,没必要这么急着围剿!”萧奕白咬牙切齿,目光愈渐凌厉,像是下了某种可怕的决心,赫然看了弟弟一眼,低道,“不能在这里跟他们浪费时间了,我去解决这些烦人的家伙,你带着云姑娘先去司星台那,我很快就会追上你。” “大哥,你……”萧千夜欲言又止,大哥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只怕认真起来自己都不是对手,只是他失魂少魄的状态万一再度失控怎么办? “放心,我有分寸。”萧奕白焦急的催促,余光已经瞥见远方窸窣的人影,“快走。” “等等……”云潇忽然拦住他,掌下一翻取出风神,“你的状态最好还是少用术法了,风神还给你,或许有用。” “……”萧奕白复杂的接过风神,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被她看出来了,片刻之前凤姬就语重心长的提醒他不要再勉强,果然拥有灵凤之息的人感知力更为敏锐,自从十年前擅自使用分魂大法分出自身一魂一魄之后,他就时常会感觉到非常疲惫,身体的状况越来越力不从心,即使勉力强颜欢笑,自己的灵力也仍然在不受控制的流逝,云潇也已经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的状况了吗? 萧奕白蓦然垂下眼眸,想起现在还生死不明的太子殿下,无奈苦笑,如果他当年不铤而走险,靠着分出去的一魂一魄为他输送自己的灵力,只怕明溪那个更糟糕的身体根本就撑不到今天! 他默默用力攥紧拳头,分出去的一魂一魄还是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帝都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惊变,为什么明溪这一次这么固执的不肯联系自己!? “啧……”萧奕白忽然烦躁的揉揉眼睛,那一瞬间冰蓝色的目光赫然亮起,带着凌冽的杀气,转向了脚步声的来源。 “阿潇,我们走。”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拉住云潇,雪瑶子也紧跟着两人的脚步悄悄离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失败品 沿着镇魔道走出不过一刻钟,萧千夜忽然停下脚步往身后焦虑的看了一眼,风从雪杉树中间呼啸而过,带着无法理解的密语,让他莫名有几分心烦意乱。 “这么担心就回去看一眼嘛。”云潇看出了他的心思,抽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抓着的地方已经通红,她小心的揉着,抱怨道:“被你捏的好疼,这么紧张他回去看一看就是了,也不耽误这几分钟吧?” “他比大多数人强的多,不会出事的。”萧千夜顿时有些脸红,但嘴上还是逞强的回了一句,眼里犹豫着,闪烁不安。 云潇低低的叹息,伸手戳了下他的脑门,嗔骂道:“你这个人啊……真不坦率!我和神守大人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以你们两的身手应该很快就能追上来吧?快去吧,我可不想你一直愁眉苦脸的跟着我们。” “阿潇……”萧千夜还想说什么,只见云潇双手捂着耳朵一溜烟的跑出好远,冲他皱眉吐了吐舌头,“你好烦!” “嘻嘻,你好烦!”雪瑶子乐呵呵的跟上云潇,也学着她的语气重复了一句,她晃着雪魔笛,微微扭头冲萧千夜狡黠的眨眼,“军阁主这幅样子可不像是曾经那个雷厉风行叱咤飞垣的人哦!婆婆妈妈、拖拖拉拉,浪费时间,有这点犹豫的功夫不如快点回去看看,哎哎哎,你这怪毛病,一定是这姑娘太惯着你了,我可得好好说说她才行。” “……”被神守一句话堵回来,萧千夜无奈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森林里,终于下定决心转身沿着路往回走。 路上的风声有些奇怪,那是夹杂着风神的特殊灵力,让周围的环境也受到干扰,不出一会,眼前的树被齐齐拦腰砍断,砸落下来的高大树干拦住了前进的脚步,萧千夜拨开茂密的树枝,只见萧奕白的身边横七竖八的躺了几具尸体,他半蹲在其中一个的身前,风神在掌下隐约形成剑的状态,挑开了那人胸前的衣襟。 “大哥!”他吓了一跳,焦急的想跳过去,萧奕白一惊,冰蓝色的瞳孔里是掩饰不住的杀气,在抬头的刹那掌下的长剑竟然控制不住的击出凶狠的剑气! 萧千夜横剑格挡,那样的力道让他脚下不稳一连后退了三大步!手臂也瞬间痉挛失去知觉! “大哥……”他诧异的开口,萧奕白阴沉着脸,手上用力捏紧,寒风在他指尖游荡飞舞,隔了好一会,他勉强压制住风神的神力,眉峰一耸,忍住了汹涌而来的咳嗽,冲弟弟招手,“千夜,你来看这个——” 萧千夜不敢放松警惕,以大哥的反应速度,方才那一下应该不是失手吧? “看这个符号。”萧奕白并不想多做解释,他直接撕开尸体的衣服,那人的胸膛上烫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最外围是一个圆圈,中心画了一个正三角,然后在最里面写着数字“玖”。 “这是什么?”他奇怪的问,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特殊符号,他伸手触碰了一下,发现那个烫伤是炮烙过后留下的痕迹,还很新。 “缚王水狱的试体标记吧。”萧奕白想了想,脸色逐渐严厉起来,“最开始的试体都是有自己的单独编号的,后来被抓去实验的人越来越多,如果每一个都要编号的话那就太费时费力了,而且他们也没有必要这么做,除了那些天生特质的异族人,人类的试体在试药之后大多数都不会出现特别巨大的差异,所以就用这种符号分批记录了,人的生命在缚王水狱,当真是蝼蚁不如。” 萧千夜蹙眉,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接话,缚王水狱的秘密在帝都,其实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八年前他被明溪太子提拔成为新一代军阁主之后,确实借着职位之便几度去过那里调查一些东西,但是由于是禁军的管辖范围,实际上他能了解到的东西非常有限,想到这里,萧千夜忽然眼眸一亮,抬头注视着萧奕白问道:“风魔是不是也曾经调查过那里?我记得在北岸城的时候太子殿下还给我看过天释的那本档案……” “嗯,风魔一直在调查缚王水狱。”萧奕白接下话,语气却比方才还要更加严肃,“最开始他们的的确确是在寻找可以延长寿命的药物,天释就是其中非常成功的一个试体,但是后来、后来也许是试药的范围越来越广,用途也越来越多,有一部分试体出现了一些反常的现象,而这些反常的试体似乎没有被送到底层销毁,而是下落不明。” 萧千夜疑惑的思索起来,缚王水狱一共八十一层,原本七十层到八十层都是实验室,八十一层则是用于失败废品的销毁。 “果然还是有问题啊,失败的试体难道被送进了禁军的暗部吗?”萧奕白意味深长的抚摸着尸体上的符号,神色复杂,低道,“你还记得那个慕西昭吗?就是曾经被高总督培养在军阁,企图夺下阁主职位的人。” “他呀……我记得,有什么问题吗?”萧千夜淡淡的回话,眼前闪过秋选之后慕西昭的模样——那般的隐而不发,分明是恨透了自己。 “他应该也是‘没有被销毁的试体’之一。”萧奕白看了一眼弟弟,发现他的神情有几分古怪,接着说道,“在北岸城的时候晏公子和他交过手,他身上有缚王水狱试药过后留下的痕迹,甚至身体里的血液都带着剧毒,而且毒发的时候速度、力量会变得非常恐怖,那绝对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东西,晏公子事后曾经刻意调查过,但是他的资料一片空白,估计也是被高总督带走了吧。” “这种事情要早说啊!”萧千夜不假思索的责备,愤愤捏紧了剑灵,大哥一早就告知慕西昭杀害了禁军二队的队长高敬平,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这个人,可他偏偏对药人一事又只字未提! “当时……事情太多了嘛!”萧奕白赶忙给自己找理由狡辩,怕他生气赶紧抢下话头,“之前联系公孙晏的时候那家伙不是说自己闯入总督府,被高成川所伤了吗?不瞒你说,公孙晏的身手跟你比确实差了些,你要让他舞刀动枪那也不是他的长项,但是他精通蝶谷的冥术,对周围的感知力极强,他想全身而退应该不难,不太可能毫无防备的被伤成那样,我怀疑……” “你怀疑高总督……亲身试药?”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不敢相信,萧奕白点点头,正色道,“不仅如此,我怀疑那些没有被销毁的失败试体……会被帝都改造成怪物。” “这个炮烙的烫伤还很新。”萧千夜指着尸体上的伤口,眼神逐渐收紧,“在雪原上伏击霍沧的是暗部副都统郭淮,在白教偷袭我的两人身手也不差,禁军没必要现在就派出这些实验品来打草惊蛇吧?” “人手不足吧。”萧奕白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做着最坏的打算,“天马的人不在雪城内,反而是禁军三队入城接管雪城,如此推算的话四大境其他地方多半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帝都就更加危险了,高成川一定是把自己最主要的战力全部集中到了天域城,无奈之下才能铤而走险用这些失败的实验品继续追捕你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去,萧奕白沉了口气,扫了一眼周围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摇摇头,再度伸手认真的检查眼前的这一具,他在尸体的手臂、胸骨、腹部依次按压,袖间的小银刀非常熟练的划开皮肤,露出内脏和骨头。 萧千夜皱眉捏住鼻子,这具刚死的人尸内部赫然扩散出让人作呕的腐臭味。 “这骨头……曾经断过啊。”萧奕白倒是无所谓,直接伸手就捏住了肋骨,用力一扯将其整个拽了出来,萧千夜忍着恶心凑过去,果然白骨上残留着无数细小的裂缝,只要轻轻敲击就能轻而易举的打碎,萧奕白扔掉那节断骨,继续伸手在胸腔里掏动,这个人的血液呈现一种暗沉的黑紫色,内脏早就已经残破不堪。 “哎……”他莫名叹气,脸上有些许不忍,“要不是我亲自看见这一幕,真的无法想象一个完整的皮囊下,藏着如此破烂不堪的内脏,缚王水狱果真是阎王殿啊。” 他一边摇头,一边用捡起脚边的冰雪洗手,萧千夜看着他依旧干净如初的白衣,有些诧异——他分明是赤手在尸体里检查了许久,竟然真的能衣不染尘! 萧奕白从尸体旁走过,明明是踩着肮脏的血水,再踏出新的步伐下又是洁白无瑕,他好奇的问道:“走吧,先追上云姑娘和雪瑶子,话说你怎么好好的回来了?她们两个姑娘才更需要你保护吧?你该不会是……担心我?” “我只是回来检查一下情况罢了。”萧千夜嘴硬的反驳,萧奕白在心底偷笑,也不揭穿他,又见弟弟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上的沥空剑赫然握紧,低道,“不过刚才你出手袭击我那一下,可是用了不少力道啊。” “你突然跑出来吓我一跳嘛!失手……偶尔失手也是正常的。”萧奕白尴尬的喃喃,想掩饰什么,就在此时,森林里凭空掀起一阵炽热的风,热浪席卷而来。 随后凤姬从深处漫步走出,流火的剑光还未消失,火焰如水滴一样落在雪地里。 “呀……比起她这一下,我可是温柔多了吧?”萧奕白忍不住用衣袖挡住脸庞,嘴里喋喋不休的调侃着,那阵热浪侵袭过后,连冰川之森的万年冻土都开始松动融化。 “走吧,得快些追上阿潇她们。”萧千夜扫了一眼游刃有余的凤姬,也懒得跟大哥贫嘴,赶忙转过身追出去。 “萧奕白,这些人身上有蛊蚁,什么人这么厉害,能远程控制住这么多蛊蚁?”凤姬小心的提醒了一句,萧奕白笑着点头,“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不过在风神和流火之下,这种邪物绝对无法逃脱……” “我的意思是,你不提醒下你弟弟?他好像没注意到吧?”凤姬奇怪的问了一句,只见萧奕白嘴角微微上扬,神秘的压低声音,“蛊蚁对他本身并没有作用,但是如果有人想再次利用蛊蚁对付他,下一次我一定会把背后的那人揪出来,不过……我弟弟演技很差,还请您暂且隐瞒,不要打草惊蛇。” “哦……”凤姬顿了一会,有些诧异他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萧奕白乐呵呵的让开一个身位,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先走,我断后。” “呵……真是优雅的让我有点心动呢。”凤姬望了他一眼,眼睛却针一样的尖锐。 “那可真是荣幸至极。”萧奕白的眼眸也沉了沉,然后不动声色的跟着她一前一后的继续前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章:追击 此时在镇魔道的尽头处,森林里的古树开始稀疏起来,道路变的宽敞,阳光倾泻而下,洒在雪白的土地上,风将树十句话,他都回不了你一句吧?咦……女孩子太主动可不好,他不会珍惜的。” “哪、哪有!”云潇的脸颊红的飞快,偏偏神守的每一句话都不偏不倚正中靶心,雪瑶子嘴角泛起淡笑,云潇瞪了她一眼,不满的道,“您看起来也不像有经验的样子啊。” “我……你!”雪瑶子被她一句话毫无预兆的堵回来,尴尬的撇撇嘴,狡辩,“经验……嗯,经验确实是没有啦,毕竟我死的时候还很小,做了女鬼之后感情这种东西就完全感受不到了,不过我可是经历了几千年风雨洗礼的禁地神守,没经历过难道还没看过嘛?从这里出去不远就是雪城,那可是生离死别的常地了,我是见过太多复杂的人心,像你这样的女人……早晚要后悔,哼。” “也许有例外呢?”云潇笑了起来,“我就是那个例外。” “哦……你倒是自信的很。”雪瑶子不动声色的回话,见她自己一个人开心的笑起,有几分无奈,问道,“说起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到飞垣来的?北岸城的事情好像跟你没什么大关系吧?飞垣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你身上带着灵凤之息,如果被帝都的人发现,你走哪都会有危险,以军阁主的身份其实也根本保不了你。” 云潇顿了顿,低头看着地面,有些失落:“最开始只是担心师兄一个人会有危险,我娘也一直很反对我来飞垣,但是她最后还是松口了,现在想起来,娘也是希望当年的旧怨能有一个了断吧。” “旧怨……这种事情难道不该她亲自过来吗?”雪瑶子不解,云潇轻笑了一声,转眼脸上就是她完全看不懂的情愫,淡道,“她来不了,我娘……身体很差了,恐怕距离大限之日也不远了。” “这……”雪瑶子惊住不知如何回话,作为早就死透了的女鬼,她其实对人类的感情早已看淡,然而每每路过雪城,看见那些生离死别、肝肠寸断,又总是会有些许唏嘘,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短暂,不过匆匆数十载罢了,亲情、爱情、友情,甚至君臣、同僚之情,在她眼里不过都是转瞬即逝的无趣之物。 但是,那是她作为神守才会有的冷漠,云潇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何能以如此淡然的语气谈论自己母亲的生死? “那你不该好好守在她身边,陪她到最后吗?为何还要固执的来飞垣冒险?”雪瑶子收敛了语气,严肃的质问,“你该不会是为了个喜欢的男人,连自己娘亲的命都不顾了吧?” 云潇没有回话,只是脸色霎时苍白。 娘应该是早就知道萧千夜身上的异常是古代种的特征,所以才会特意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他那副半人半兽的模样,此次忽然松口不再阻拦自己来飞垣,除了想和那些陈年旧事有个了断,最重要的事情无非还是为了萧千夜,娘一贯视他如己出,甚至还指点过他的剑术,萧千夜也是她重回昆仑之后唯一一个亲自教过的人。 只是古代种的这些事情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难道是……是那个人告诉她的? 凤九卿,就算血荼大阵能消磨飞垣全境的记忆,但是那时候的他肯定不在飞垣吧?他为什么忽然回来,又为什么继续选择协助夜王,这些东西她都完全无法理解。 云潇的目光一点点坚定,有太多的事情她必须亲自见到凤九卿才能得到答案,这一次去帝都,无疑就是最好的机会。 “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不会强人所难。”雪瑶子自言自语的往前走,忽然,树林里蹿出一阵奇怪的厉风,神守目光顿沉,不等她出手身后的云潇一把扑上来,她忘记了雪瑶子是个鬼魂,直接穿过了透明的身体摔倒在地上! 雪瑶子微微动容,眼中却霍然闪过了杀意,雪魔笛再度吹起一个尖锐的音符,如一支利箭往风的来源击去! “轰”的一声闷响之后,一支真的银箭从那个方向飞出,直接打穿神守的身体钉在了身后的雪杉树上。 “好身手,可惜我是个鬼魂呀!”雪瑶子冷笑起来,不等她再度出手,一道火光从远处掠过,炽天凤凰扑扇着流火状态的翅膀冲入林中,咬住杀手的肩膀直接将整个人丢了出来,随后萧奕白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冲出,一脚踩住摔在地上的人,手上的风神凝聚成剑锋,直直的指着对方的脑门。 地上的杀手面若木鸡,双目无神,即使肩膀被凤凰连带着骨头扯下来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痛苦之色,萧奕白眉峰一皱,低道:“是个药人。” 在不远处,凤姬和萧千夜互望了一眼,雪瑶子这才收起雪魔笛,连忙弯腰扶起云潇,又开心、又责怪,“你是不是傻,我是个鬼魂呀!这种寻常武器是伤不到我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阿潇,没事吧?”萧千夜大步跑来,紧张的询问,云潇摇摇头,虽然还没痊愈的身体再摔一下还是疼得厉害,但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不会说话了吗?”凤姬走到萧奕白身边,皱眉看着他脚下踩住的人,那个人毫无惧色,眼睛也不会眨动,像个失去心智的傀儡任人宰割,萧奕白用剑尖勾开他的衣领,果然看见胸口上那个熟悉的烫伤符号,摇头,“已经没救了,我送他一程吧。” 话音刚落,风神赫然延长直击心脏,他手腕用力搅动,傀儡人的头一歪,却是至死也没有闭上眼睛。 凤姬默默看着他,他的动作非常熟练,像是在做一件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个人……好像是刘财主的儿子。”萧千夜这才走过来,神色微动,惊讶的道,“大哥你可有印象,洛城的那个刘财主,不久前他运了一批商品到天域城贩卖,谁知道在过东门的时候被禁军守备拦下来的,为了这事镜阁还和禁军起了些冲突,是公孙晏亲自出马才摆平下来,后来刘财主就顺势就让自己的儿子私下里给公孙晏拿了不少好处,来的就是这个人。” “哦……有印象,不过你怎么这么清楚?”萧奕白这才想起来这个人的身份,好奇的追问,萧千夜轻咳一声,解释道,“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我正好因为天释蓝歆的逃脱案被临时调回了帝都,你知道的北岸城事件正好赶上海市蜃楼的集会,我是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去找了公孙晏了解情况,然后这家伙上门行贿……咳咳,上门送礼的时候就正好被我撞见了。” 萧奕白脑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托着下巴沉思道:“刘财主算是洛城的大财阀了,生意遍布四大境,人脉也非常的广,禁军没理由把他儿子也抓去做实验吧……” 他随后扭头看了一眼插在树上的银箭,心里咯噔一下大跳过去检查,那一箭力道极大,几乎是整只箭身都打进了树干里! “财阀家的儿子应该不会武功吧?”萧奕白低声喃喃,萧千夜在尸体上仔细摸索寻找,正色道,“没有带其他的装备,若是空手投掷能有如此力道,那他可真是被帝都改造成了了不起的怪物。” “森林里不安全,让炽天带路吧。”凤姬一声令下,凤凰的羽翼豁然展开,顿时灰暗的森林上空被漫天流火覆盖,宛如朝霞。 “虽然帝都的‘眼睛’暂时失明了,可是凤凰的火光,可是正常人的眼睛都能看见的。”凤姬若有所思的提醒,嘴角却微微上扬,有几分期待。 “有得必有失嘛。”萧奕白无所谓的耸耸肩,率先跳了上去。 “我们也走吧。”萧千夜拉住云潇,雪瑶子忽然凑了上来,贴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低低笑道,“我就不跟着你们凑热闹了,军阁主你可要保护好她,否则呀……你这辈子不会遇到这么对你好的姑娘了,嘻嘻。” 神守哼起小曲,对着炽天羽翼上的凤姬用力的挥手道别。 炽天凤凰带着几人飞起,萧奕白不敢放松警惕,仍是用灵术掩去了身形,再看脚下的冰川之森深处似乎还有不少窜动的人影。 “如何?”凤姬莫名转向萧千夜,问道,“和你的那只白色大鸟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嗯?”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忽然这么问,萧千夜竟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道,“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凤凰的速度要更快一些罢了。” “你的那只大鸟呢?”这才想起来那只白色的鸟儿一直不见踪影,凤姬好奇的追问,萧千夜眉峰一耸,担心的道,“我也不知道,自从在泣雪高原让它往南边飞走之后,它就一直没有回来找我。” “哦……这样啊。”看见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心,凤姬微微动容,想了片刻,“你对待普通人还不如对待一只鸟儿上心吧?呵呵,一会落地之后我命其它的鸟儿去帮你找找吧。” “多谢。”萧千夜不由望了她一下,发现凤姬面容温和,和之前所见判若两人,依稀的记得在万灵峰顶,凤火击碎他脸上面具的同时,凤姬几乎是在瞬间就将他逼至悬崖边缘,而碧落海一战,这个女人甚至单手就将巨鳌拉出了海面,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恐怖力量,无愧百灵之首的称谓! 然而,当她一心想救一个人的时候,又能放下所有的身段,甘愿和人类的太子合作,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自己。 萧千夜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心底泛起奇怪的思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就算强如凤姬,说到底也还是个女人。 “你笑什么?”凤姬察觉到这一丝与众不同的笑意,莫名有些不适,没好气地质问了一句。 “没什么。”萧千夜避开她锋芒的目光,赶紧望向了别处。 “一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云潇凑了过来,掰过萧千夜的脸庞笑嘻嘻的补充道,“姐姐,他从小就这样,只要想着什么怪事情就一定会故意挪开目光。” “我也觉得。”凤姬轻声笑了一笑,萧奕白尴尬的咳了几声,训道,“我们现在可不是去玩的,你们都给我紧张一点啊……” “你放松些。”凤姬反驳了一句,淡淡的安慰道,“别一直在炽天的背上来回打转了,再怎么快等到帝都境内也得要正午之后,与其一直这么踌躇不安,倒不如坐下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也很重要吧?” “我……哎。”萧奕白只好听话的坐下来,没等他坐稳,忽然身体深处猛然一抽,萧奕白赫然捂住胸口,脸上煞白。 “大哥?”萧千夜一惊,不等他说什么,萧奕白扬手打断了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低道,“是明溪……他在找我了。” 他用力闭上眼睛感知,在遥远的帝都,分散的一魂一魄绕着玉扳指轻轻旋转,明溪太子沉着冷静,走出了封心台和画舫上的高成川遥遥对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技高一筹 星罗湖吹起闷热的风,在湖的对岸,左大臣手持墨阁副令,已经和禁军总督高成川僵持了几个时辰。 高书茫和慕西昭分两侧守在湖边,既不能违抗总督的命令,也不能对左大臣失礼,这两人皆是帝都举足轻重的高官,稍有不慎,后果绝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然而继续僵持下去显然不是办法,太子殿下已经被惊动从封心台走了出来。 高成川在画舫上对着下方的明溪太子微微拱手行礼,虽看起来很有礼貌,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傲慢:“殿下近日身体抱恙,湖边风大,还请您先回屋里歇息,外头这些繁琐的小事情不劳您亲自费心,让老臣代为处理就好。” “可是左大臣求见?”明溪太子不怒而威,也没有理会高成川的说辞,他伸手指了指湖对岸,冷道,“按照帝都规定,左大臣持有墨阁副令,可以在任何时候不受任何阻挠的求见我,左大臣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若是他亲自带着副令来见我,那必是极为重要的事情,高总督擅自阻拦,是自愿承担误事的后果吗?” 果然这句话一出来,即使是手持重兵的高成川也不由得掂量了几分,这的的确确是写在法令中的规定,是墨阁特权。 原本陛下将太子殿下移居封心台找的就是修缮行宫为借口,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就是软禁禁足,但陛下偏偏没有明说,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如此一来左大臣手持墨阁副令要求见太子,他确实是没资格阻拦。 “请左大臣上船一见吧。”明溪太子根本没给他考虑的时间,嘴角冷哼,看似随意的命令,“将船梯放下来,再去对面请左大臣上船详谈。” “总督大人……”高成川身边的下属不敢轻举妄动,连忙小声的唤了一声,犹豫道,“殿下要放船梯,您看……” “殿下都下命令了,你还能不放?”高成川冷哼一声,下属连忙小退到船边,招呼众人将折叠的长梯架好,高成川率先走下去来到明溪身边,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总督大人了。”明溪太子眉眼含笑,看不出来有丝毫紧张,高成川寸步不离紧跟着太子的步伐,再度回到船上之时,船板上已经迅速摆好了椅子,守卫们分成三列在一旁守着,另一边,一只稍小一点的画舫自星罗湖对岸划过来,两边的守卫相互打着手势,这边将船梯放了下去,那一头接好架牢,左大臣公孙哲沉了口气,大步跨上。 明溪太子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高书茫和慕西昭一左一右跟着左大臣,而高成川则一直笔挺的站着自己身后。 “呵……”他无声轻笑,这般严阵以待的架势,难道是怕一个文臣在重重包围之下把自己劫走吗? 左大臣显然也知道眼下这幅样子一定另有隐情,陛下忽然下令修缮太子行宫以备大婚,但是却迟迟没有公布未来的太子妃是什么人,甚至还把太子移居到了最不合适的封心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对父子之间怕是起了什么矛盾,但是也无人敢真的去询问调查这些事情,如今连他手持墨阁副令要求见太子都被禁军强行阻拦这么久! 若不是太子主动开口,只怕高成川真的是要违抗法令阻拦他吧? 高总督是陛下心腹,是协助他夺取天下的第一功臣,就算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十之八九也会不了了之,也难怪高总督敢不顾法令如此目中无人。 想到这里,左大臣将墨阁副令呈上递给明溪,然后双膝跪倒,重重的磕头:“太子殿下,老臣有要事上报。” “左大臣这是做什么?快请起。”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明溪太子下意识的站起来扶了一把,然而左大臣纹丝不动,从怀中取出那封举报信,咬牙切齿的道:“老臣管教无方,竟养出如此逆子!不仅贪污枉法、行贿受赂,还私扣各地进贡皇室的珍品!老臣无颜面见陛下和殿下,一切责任后果,请殿下依法查办,老臣绝不为此逆子求情!” “这是……”明溪太子眼眸微动,自那一日将风魔的调配权交给公孙晏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公孙晏要做什么、又已经做了什么其实并没有提前和他商量。 但是自己是毫无预兆的忽然被软禁封心台,公孙晏一定是察觉到了暴风雨即将到来,不得已提前做了最坏的打算吧? “这是来自四大境、三大城,一百二十家商行的联名检举信。”左大臣不敢抬眼,他将头深埋下去,犹豫了许久,然后接道,“这封信是老臣今早收到的,所以老臣第一时间就到封心台求见您,只是被高总督的阻拦到现在。” “今早……”明溪太子默默思索着左大臣的话,其实有些将信将疑,在打开信笺的一瞬间,有一丝绿光不经意的钻进他手指上的玉扳指中。 明溪不动声色的看完了整个信,那丝绿光带着蝶谷的特殊冥术,将公孙晏的安排细细的在太子脑中念起,太子沉默着顿了一会,然后将信笺递给高成川。 “好惊人的数目呢!”高成川眯着眼睛,嘴里也是发出了惊叹,老人的眼神如同一把雪亮的利剑直逼左大臣,冷声质问,“这可真有意思了,这些金主财阀应该知道左大臣您是镜阁主的父亲吧?怎么还敢把这种举报信交给您处理呢?他们就不怕被您中途扣下来,不仅一点好处捞不到,反而还得罪了镜阁主断了自己未来的财路?” “这封信本来应该是直接交给太子殿下的,但是殿下已经几日没去墨阁,这才转交到了老臣手里。”左大臣自然早就猜到会遇到这种询问,不急不慢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想来是逆子从中中饱私囊太过,让这些金主财阀叫苦不迭忍受不了,这才联名写的这封举报信吧?” “也对,商人嘛,唯利是图才是硬道理。”高成川无法反驳,嘴角勾出奇特的微笑,“左大臣真是大义灭亲,这种东西交上来可是会要了您公子的性命啊!说起来……您的公子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左大臣冷静的抬起头,直视高成川尖锐的眼神,正色解释:“这封信可能已经在殿下的桌案上放了几天了,他似乎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风声,昨天和我一起回家之后,今早上已经不见人影了。” 高成川蓦然咬了一下嘴唇,左大臣的话明显不可信,可偏偏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明溪太子已经在心底理清了头绪,他不动声色的望向禁军的队长,淡道:“高书茫,驻都部队可有见过公子?” 高书茫瞥过太子的眼睛,又看见叔叔正严厉的盯着自己,他感到锋芒背刺,有几分紧张的道:“回殿下,今晨换岗的时候曾听守卫说起见过公子,不过那时候已经过了内城的门禁时间,公子经常误了时间被困城内,守卫也没仔细询问,左大臣,您刚刚说公子昨夜是和您一起回家的吗?可按照属下得到的汇报来看……公孙公子昨天应该是在内城休息没有回家吧?” “是回去之后又折回来了吗?昨夜祭星宫还遭遇了入侵,不会也和公子有什么关系吧?”高成川有些意外,高书茫一听这话吓的冷汗直冒,连忙道,“总督大人,城门的守卫没有上报有人门禁之后返回内城的事……” “谁说他一定要走城门的,蠢货。”高成川骂了一句,抬手指向远方,冷哼,“内城城墙不过二十米高,身手好一点的直接翻墙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不过,左大臣,您的公子会武功吗?” “这……应该是不会吧,老臣从没见过他用过武艺呢。”左大臣镇定的接话,此时太子轻咳一声,中断了两人的猜测,道,“若是信笺内容属实,此等数量确实够他脑袋落地了,不过他毕竟是我一手提拔的镜阁之主,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也有责任,按照帝都法令,三阁易主需要得到父皇首肯,双极会亲书,此事让我亲自去和父皇请罪吧。” “太子殿下!”高成川一惊,立马明白明溪太子的言外之意,连忙阻止,“陛下近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圣殿,似乎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您还是、还是别去打扰……” “打扰?”明溪太子眉峰一挑,金色的眼眸让高成川瞬间寒从心起,“父皇若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主动为他分忧解难吗?总督大人所言的打扰又是什么意思?” 高成川脸色一变,知道自己被年轻的太子摆了一道,这分明是要借着镜阁突变为借口离开封心台啊! 他咬了咬牙,心里烦躁的很,如果说陛下暗中抓捕萧千夜只是为了四境安稳,那么明知太子有异心还是选择如此隐晦的手段就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果然还是被温仪那个女人迷了心智,只要和那个女人扯上关系,陛下想对付太子就永远无法放手一搏。 高成川脑子转的飞快想阻止明溪太子,但见太子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道:“换成别的事我也不想打扰父皇,可三阁易主不是小事,高总督若是不放心,大可和我一并前往圣殿面见父皇,如何?” “三阁……易主?”高成川若有所思的重复,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又吃惊又紧张的望向明溪太子,果然那个人也正在笑容饱满的看着自己,但是那样的笑显然另含深意,让三朝元老高成川瞬间手心冒出冷汗。 太子殿下口中的三阁易主,到底是指三阁之一的镜阁,还是指的军、镜、墨三阁!? “劳烦高总督带路了,趁着天色还早,还能好好谈谈。”明溪太子眼里忽地浮出了一丝怪异的光泽,看着阴云密布的帝都上空,看似抱怨的唠叨着,“这场雨好几天了一直下不下来,连刮个风都是让人心烦的闷热,着实是不舒服,高总督觉得今夜能下雨吗?” “恐怕是一场暴雨呢,殿下可要准备好雨具,莫要淋湿了伤身体。”高成川话里有话,也不戳穿,太子笑了笑,摆手,“总督大人请。” 画舫朝着湖边缓缓划动,漆黑的水下泛起涟漪,高成川闭上眼睛,一个声音自心底传出,径自传到了身边慕西昭的耳里——“缚王水狱,十殿阎王,速开。 星罗湖对岸围满了禁军的士兵,如临大敌一般严阵以待。 高成川率先走下船梯,命令道:“西昭你留守封心台,书茫随我一同护送殿下去圣殿。” “是。”慕西昭眼角扫过高成川,老人的眼里带着捉摸不定的神色,眼珠微微一斜,一个古怪的声音自脑中擅自响起:“盯着缚王水狱,不许离开半步。” 慕西昭惊出一头冷汗,连忙低头领命,又震惊地望向漆黑的湖面,这明明是一个人工湖却深不见底,所有的光芒映照在水面上都会瞬间被吸食殆尽,缚王水狱的底层是处理尸体的地方,那些遗骨经过特殊的方法会被撵成粉末然后排入湖中,因而就算湖水看起来一尘不染,水中也永远汹涌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缚王水狱不仅仅是关押重犯的地方,也是泯灭人性,做着各种残酷实验的地方,总督大人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不需要开口声音就能直接穿过自己的脑子! 高成川走了几步,守卫们大气也不敢出,只见老人四处张望了一会,这才回头对明溪太子说道:“请殿下稍候片刻,老臣让人去准备马车……” “这不是有马吗?”明溪太子指着身边的战马,笑道,“我虽然不是习武之人,区区一匹马还是能轻松驾驭的,总督大人尽管在前面带路就好,不必再费心思去调车过来,哦对了,左大臣先回去墨阁等着吧,晏公子一事等我上报了父皇,还需要双极会做最后的决定,若是公子当真有罪,我也决不会姑息,到时候就只能请左大臣包涵了。” “殿下客气了,秉公执法本就是应该的。”左大臣双手抱拳,弯腰行礼,明溪太子这才翻身上马,高成川冷哼一声跟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因缘劫 自城南出发到沿着中轴线一路直走,在进入圣殿之前会经过城内的宫门,此时星圣女已经早早的来到宫门处等候。 “咦……”高成川眸间一动,见星圣女肩上的黑猫跳了下来,学着人的模样对着明溪太子拱手行礼,然后尖声尖语的道,“陛下已在圣殿话,凤九卿清了清嗓子,他托住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然后才慢慢的说道:“灵凤一族原本就生活在飞垣上,在万年前得到不死鸟的火种,成为了‘永生’的一族,若是按照飞垣的历史来算,是灵凤族在前,禁地神守在后,不过您母后被指为神守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仔细算算她确实还算是我的长辈,虽然可能差的也不会很久。” “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泣雪高原上,因为灵凤族天生身体炽热难耐,所以族人也是优先选择寒冷的雪原冰川为生,最开始那里是没有所谓神守的,因为气候严寒、地势凶险,后来上天界战神帝仲路过箴岛,在岛上最危险的七个地方挑选了七个人作为守护者,这七个人后来就被称为‘神守’,延续至今。” “七个人?”明溪太子俨然已经被挑起了兴趣,凤九卿嘴角不经意的上扬,解释道,“这么说好像不太对,正确的说法是——他们有一些曾经是人,比如你的母后温仪,她在成为神守之前就是个普通的人类,甚至不是异族。” “母后……曾经是个人类吗?”明溪太子眼眸闪闪烁烁,几乎不敢相信凤九卿所言的话,自己的身体自小就体弱多病,御医们都说那是源自母后特殊的体质,因为她是禁地神守,是个特殊的异族人! “嗯,但也只是曾经了。”凤九卿默默补充,“无论她以前是什么人,在得到帝仲的指点成为神守之后,都不能算是人类了,毕竟没有人能活几千年,对吧?” 凤九卿暗暗观察着太子轻微的神色变化,唇角泛起的笑意:“那一年夜王大人还没有来到箴岛,岛上的人类和异族也还算和谐相处,皇族有着绝对的权威,也的的确确非常英明的统治着整座流岛,坦白而言直到那个时候,即使是强大的灵凤族也不会公然和皇室作对,因为他们作为统治者,无疑是非常优秀的。” “禁地的神守实际上也不会主动和皇室有交集,他们只是秉承着战神帝仲的命令,一直尽责的守护好各自所在的禁地,神守这个特殊的职位,是非常寂寞的。” “这或许就是温仪愿意和灵凤族交好的原因吧……”凤九卿忽然语气一转,明溪太子有些不解,见他神秘的笑了笑,“箴岛尚未坠天的时候,虽然人类和异族的生命相较于现在都长了不少,但除了神守,能保持永生的就只有灵凤族,您想想,若是您身边的朋友接连老去、死亡,一次又一次无限重复这样的事情,那该多残忍?所以她不愿意和其他人来往,因为所有人都会先她一步离开人世,而神守的生命是永恒的,只要上天界还在,神守就不会死亡。” “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在雪原里照顾一片水红色的小花……”凤九卿顿了一下,眼前赫然拂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的思绪顿时涣散了片刻,然后他摇头甩开这些,继续,“我至今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花,盛开在严寒的雪原上,但是花儿本身又非常的脆弱,如果那里刮起风雪,花就会死,温仪用自己的灵力结下结界,她将花朵护在里面,非常小心的照顾着。” “我跟她说,这种不自量在的花不值得费心照顾,她却告诉我,这是雪原上唯一的红色。” “呵……温仪真的是个很奇特的女人啊,也难怪陛下会对她如此深情。”凤九卿莫名讥笑一声,他的表情却让明溪太子有些不快,反驳道,“母后一直都是非常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会在自己孩子面前自杀吗?”凤九卿毫不犹豫的质问,问的明溪太子哑口无言,“那一年殿下不过十岁吧?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母亲在自己面前自杀是一种什么行为?搞不好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这个孩子如果没有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直接崩溃成为废人都很正常吧?” 明溪太子神情恍惚,赫然想起那些年的帝后感情和睦,宛如神仙眷侣,她带着自己在院中玩耍,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美丽。 下一刻,血自心口喷涌而出,那样的红色如洪水一般在太子眼前铺开,让他面色豁然惨白,用力闭眼咬破了嘴唇——母后没有顾忌自己的儿子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甚至是故意当着他的面,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母后是禁地的神守,是得到了上天界特殊的灵力,与天地同寿的存在,但是那一刻,她像个普通人一般倒了下去,生命在顷刻之间流逝。 她选择了自尽,自己毁去了身上永生的祝福,放弃了神守的坚持,像个真正的普通人,死去。 “温仪也是个狠心的人呢……”凤九卿的低语如一道惊雷在耳边响起,明溪太子赫然回神,全然不曾发现自己已在这短短的数秒时间里大汗淋漓。 “但她有很多迫不得已。”凤九卿继续叹气,微微摇头,“如同灵凤之息一般,这种永生既是祝福也是诅咒,上天界的祝福是一种枷锁,神守不可以透露任何不利于上天界的事情,哪怕曾经的战神帝仲都已经不在了,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枷锁也不会消失,所以她知道陛下梦想的飞天会引来的夜王,会给现在飞垣带来真正的毁灭,但是她……不能明说,哎,也是苦啊。” “……”明溪太子用力握拳,脑子搅成一团,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所以她选择了另一种极端的方式,身为母亲,她残忍的在儿子面前结束生命,为的就是激起儿子的愤怒,让儿子主动选择抗争。”凤九卿轻轻伸出手,擦去太子额头上不断沁出的冷汗,心底也是有几分罕见的触动,“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赌赢了,父子相残,赌输了,儿子可能就此荒废一生,怎么算都是赔本的一场赌局,可她竟然还是这么做了。” “果然女人才是这世上最恐怖的生物啊……”凤九卿撇撇嘴苦笑,想起自己的妻子,又想起了明玉长公主。 明溪太子灿然吐出一口气,在这个刹间、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脸上浮起一丝无可奈何。 母亲的死的确激起了他的愤怒,让他暗中建立风魔,这才终于调查到父皇的目的,追查到“飞天”和“四境分离”计划,原来这一切都是母亲算计好的,她竟然利用儿子的爱,只为了保护脚下的这片故土! 飞垣真的重要吗?虽然他在拉拢萧千夜,甚至拉拢凤姬的时候都信誓旦旦的承诺是为了保护飞垣,但实际上呢?自己只是想要一个真相,想向王座上那个逼死母后的父亲复仇而已! 他不是什么事深明大义的人,他一直都是一个谋于权计、心狠手辣的人,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蓝歆,他也能眼都不眨的除掉。 “明溪……”恍惚之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焦急的低呼他的名字,太子愣愣的看着手上的玉扳指,里面的魂魄被他情绪影响,不安的游动着。 “哦……这个东西。”凤九卿显然是早就注意到他身边另藏着奇怪的东西,终于也顺着太子的目光发现了那不易察觉的一魂一魄,但他没有明说,而是期待的望向远方,喃喃自语道,“他们应该也快要到了吧?殿下,如果这一次您能平安的离开天域城,他日必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但若是今日丧命于此……呵,我也只能说这就是飞垣、是箴岛最后的终结。” 凤九卿话里有话,此时云梯赫然停了下来,火光散去之后,两人已经来到中间圣台。 圣台空无一人,镜面的地砖上,有类似水波的灵力微微流动,仿佛能停止时光。 “再往上,请殿下独自前往,机械云鸟已经来接您了。”凤九卿退开数步,在他身后的平台上,一只黑金机械鸟展开羽翼,鸟身从侧面打开露出中空的腹部。 “哦?他允许我走上去吗?哼……正合我意。”明溪太子冷笑,大步上前,圣殿的顶端只有历代的皇才能进入,即使他已经贵为太子,也从没有得到过进入那里的许可。 “殿下……”凤九卿在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赫然低语,“温仪皇后还活着,请您……务必小心。” 这句话像一记惊雷在明溪心中炸响,他瞪大了双眸,金色的瞳孔止不住震惊而颤抖。 然而凤九卿早已经背过身去,目视着远方,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父子 机械云鸟飞回圣殿的了,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拙劣的戏也不必再演了。” “我想也是,这场戏演的我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太子的笑有些讥讽,但更多的是无奈,“让我好好想想,该从哪里开始叙旧呢?是海魔、是夜王?或许是飞天和四境分离计划?呵呵,要不再往前一些,从母后开始?” “你不是没有逻辑的人啊……”天权帝面不改色,根本毫不意外太子的说辞,甚至是早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接道,“明溪,我其实一贯都不太管你想做什么,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这原本就是你该有的权力,就算你处心积虑想夺取军权,掌控镜阁贸易,我都没有刻意阻拦过你,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 “我确实很想知道原因。”明溪太子老实的回答,这其实也一直是他的疑惑,稍微有点权谋手段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手上的权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太子”本身该有的,但是帝王一直予以沉默,从不干涉他的一切。 “呵……因为你最终都会回到我身边。”天权帝自信的朝他伸手,明溪太子赫然皱眉,质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最终都会回到我身边,无论我做什么,飞天也好,四境分离也罢,甚至和夜王联手都根本不重要,因为你、最终都会回到我身边。”天权帝一字一顿重复,短暂的沉默后,忽的吐出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揉了揉开始钻疼的脑门,明溪太子奇怪的看着他,他的脸色在这一刹那有些煞白,嘴角抽了一下。 父皇的话他不懂,这个人是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种不切实际的空话! “你恨我。”许久,天权帝缓了口气,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从十八年前那一天开始,你无时无刻都在恨我,但我从来都很爱你,想给你最好的一切。” “您确实给了我最好的一切,锦衣玉食的生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培植羽翼的机会,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应该是会真正的父慈子孝吧?”明溪太子灿然苦笑,紧接着声音更加坚定,“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天空就在头顶,只要您抬起头就能看见它,即使带着飞垣飞天,天空依然会在更加遥远的地方,就算能到达上天界,上天界之上也仍是天空!您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幼稚的梦想逼死母后?” “幼稚的梦想……吗?”天权帝没有否认,眼神复杂,“若我知道她会以这种方式阻止,这种幼稚的梦想不要也罢,可惜……可惜你母后那样的性子,是没有给我任何后悔的余地。” “既然如此,为何至今仍不放弃?”明溪太子继续逼问,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手心,“若是您有丝毫后悔,今天就不会再弄出个四境分离的荒唐计划!您根本就辜负了母后慷慨赴死的决心,不过是个自私自利、坚持愚昧的无知帝王。” “四境分离计划并不是今天才有的,只是一直没有实施而已。”天权帝倒是自行辩解了一句,转而又觉得这样的解释毫无说服力,又摇了摇脑袋,皱眉,“最初的‘飞天’计划是通过祭星宫的精确计算,加上我命令暗部走访四大境调查地基之后,得出的最终结论是计算的结果可信可行,然后才有了四境分离的计划,但是此行动一直被无限搁浅,因为根本找不到当初那份‘碎裂’之力被藏在了何处。” 天权帝顿了一会,忽然问道:“这些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暗部曾经汇报,他们遭遇过风魔的人,那是你的人吧?” 见他没有回话,天权帝也不继续追问,又道:“四境分离计划一直被迫中止,直到夜王的到来……” “夜王……”明溪太子咬牙切齿,“就是他放走了海魔,造成海啸淹城,北岸城十万人丧生!这种家伙如何能自称为神?” “话虽如此,但夜王之力无愧神之名。”天权帝脸上有深思的表情,不假思索,“直到夜王出现,我才知晓为何帝都苦寻多年的碎裂之力一直杳无音信,原来中心阵眼需要相同的血脉才能靠近,否则就只有重启当年的血祭,屠杀全境生灵,于是夜王与我定下协议,他将付与飞垣重回天空的力量,而我,只需要协助他找到那只吞噬了他的古代种……” “荒唐!”明溪太子怒不可竭的打断他的话,猛地挥袖,“相同的血脉才能靠近,那岂不是说明夜王自己也根本无法找到阵眼?否则上天界的神何必屈尊和人类合作?那他剩下的方法……只能是屠杀全境!这样的条件你都能接受?” 天权帝停顿了片刻,等他稍微平静了一些,才继续说道:“我无论如何都要重返天空,哪怕只是带着天域皇城,他若是想血祭全境也无所谓,反正那原本就是我要舍弃的东西。” “你!”明溪太子震惊无语,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真的会从一个帝王口中如此漫不经心的说出。 “夜王向我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他需要海魔仓鲛来恢复自己受伤的神体,但是海魔封印被转移到了祭星宫,他会让灵凤族的后裔亲自来解除封印,只要祭星宫视而不见就好,第二,他需要聆听万物的灵音族协助寻找古代种,于是我答应他把蓝歆从天之涯放出来,不过高总督跟我提议,说是缚王水狱近期在用魔物试药,效果非常的显著,希望能在释放海魔的同时,借用水虺作为药引,没想到夜王竟然也答应了……” “所以缚王水狱的试体失控逃脱,是你们自己惹出来的?”明溪太子不可置信,连语气都带上了颤音,终于将一切的反常连成一线,“因为是水虺试药,所以试体逃脱之后会本能的寻找海魔本体,这才意外造成了天之涯被破坏,蓝歆被他劫走,夜王会亲自出现在海市蜃楼里,恰巧只是因为你们弄丢了他想要的聆听万物……” “巧合很多,但大多数确实如你所言。”天权帝随意的笑了笑,根本没放在心上,“海市在一年前意外遭遇海难,夜王也早就隐姓埋名进入海市内部了,他应该是在那时候就已经着手查探飞垣的情况,但是最终仍是选择和我联手,明溪,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呢?呵呵,恐怕是夜王觉得再来一次血祭全境非常困难,还是先将希望寄托在聆听万物身上更保险吧?” 确实,凤姬曾经说过现在的夜王实力不及当年万分之一,血祭全境这种冒险的事情无疑是要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才会尝试。 “呵,真可笑……父皇,我一度以为您是被人利用了,原来所有的一切您都知情,甚至还是主动相助。”明溪太子不住摇头,连心底最后那一丝侥幸也终于磨灭,“我一直以为是有人故意提供了试药的药引,欺骗您协助解除海魔封印,诱使试体暴走,为了解救蓝歆、解放仓鲛,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你们自己用魔物做了药引,哈哈……效果还非常显著是吗?果然现在的缚王水狱,已经不仅仅在研究永生之术了吧?” 提起“永生术”,天权帝的目光顿时就变得深远起来,所有人都在传他梦想着永生,所以才会疯狂的做着各种人体实验,试图延长自己的寿命,然而没人知道对现在的他而已,孤独的“活”是何等痛苦的一件事。 “明溪,你知道永生术的目的吗?”许久,天权帝起身朝他走过来,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一点点靠近太子,“还记得我刚刚和你说过的话吗?你最终都会回到我身边,因为你的恨根本毫无意义,你的母后……还活着。” “……” “所以我才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要紧,你最终都会回到我身边。”天权帝在他耳边低语,这样的话像梦魇般围绕太子,明溪一把推开父皇,语气赫然高抬,“别想用这种方法骗我!母后是死在我面前的,我亲眼看着她刺穿自己的心脏,看着她入殓下葬……你别想骗我,别想利用母后来博取我的同情!” 天权帝完全没有理会太子的歇斯底里,而是用力扣住了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为何渴望永生?因为我需要漫长的生命来找到救赎她的方法,我为何执意要回到天空?因为只有天空,才能救她!” “你骗我!你骗我!”明溪太子已然失去理智,压抑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但是心底最深处赫然传出一个声音,让他不得不信父皇所言都是真的。 早在北岸城的时候蓝歆聚就透露过有一个神秘的术法,父皇想要救一个人,那个人快要死了,只能在那个术法中才能‘活’,可术法的力量在渐渐消失,只有回到天空才能长久的维持! 那时候他就一直控制不住的去猜测这个术法的真正目的,无论他怎么想,那个术法是用来救母后的可能都是最大的。 如今,所有的猜测水落石出的这一刻,他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这明明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吧,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排斥! 如果母后还活着,这么多年他究竟在恨什么?这么多年谋于算计、沉浮政坛又是为了什么?一切都像个笑话,毫无意义! 明溪太子赫然咬牙,蓦然有些明白了,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沁出——难怪父皇会如此自信的说出“你最终都会回到我身边”这句话,他一早就知道死穴,就是当年在自己面前自尽身亡的母后。 天权帝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轻轻的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 温仪啊温仪,你给了他最纯粹的恨,让他愤于反抗,终于调查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飞天计划,他也的确如你所期待的那样,竭尽全力、不顾一切的反对,但是你却遗忘了最为重要的事情——于孩子而言,母亲是无法取代的。 许久,明溪太子镇定情绪,眼里带着狠辣的光芒,一字一顿:“母后在哪里?” “呵……随我来吧。”天权帝后退一步,翻掌,一面小小的镜子落在掌间,明溪太子瞳孔顿缩,一眼就看出了那不是凡间之物。 玉面神镜再度开启,镜后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折射着绚烂的光泽,明溪太子一言不发,他理了理衣襟,擦去脸上的泪痕,坚定不移的大步跨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决裂 在镜月之镜的最深处,温仪皇后斜坐在镜面上,金色的羽衣铺在地上,心口上的伤依然如初,涓涓鲜血不断涌出,只是血液沾满衣襟渗入地面之后会赫然消失,然后回到心中,继续流动。 明溪太子僵硬的站在她面前,目光失去焦点,宛如丢了魂魄一样愣愣不动,他伸着手,能感觉到那里有一面看不见的透明墙,像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将母后困在中间,他能清楚的看见母后脸上扬起的惊喜、愤怒、无助和伤心,能看见她拼尽全力的想站起来最终依然无力倒地,但是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他和母亲不过一步之遥,这一步却宛如云泥,无法跨越。 十八年了,母亲自尽的那一幕噩梦一样缠绕了他整整十八年,可眼前这个心口流血的母亲,为何也像噩梦一样让他不敢直视? 天权帝的声音在镜月之镜荡起,空灵的直击心灵:“镜月之镜是来自上天界的术法,镜中的一切将被中止,甚至连时间都会停止流动,当年我带着你奄奄一息的母后,在她命断黄泉的前一刻开启了镜月之镜,你看,她还活着,还能跟你说话,如果她能从静止的时间里走出来,她甚至可以再次抱住你,像小时候一样……” 明溪太子依然没有看他,只是无力的低下头,默默看着同样五光十色的地面。 这样绚烂的光泽,第一次让他感觉如此刺眼,镜月之镜中的世界美丽而奇幻,像传说中的神之领域,但是、但是他最深爱的母亲却被困在这般狭小的世界十八年了! 天权帝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泽:“明溪,协助我,我们一起带着天域城回到天空,这样你的母后就能走出镜月之镜,整个天域城都会成为新的镜月之镜!” 看出了儿子眼里的细微变化,天权帝默默叹了口气,他在皇后面前弯下腰,隔着透明的墙壁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脸颊,低低的道:“镜月之镜一直在破裂,如今已经有了很多细小的裂缝,如果放任不管,终有一天它会破碎,到了那个时候镜中的仪儿也会一同死去,明溪,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重返天空了吗?因为镜月之镜只有在天空中才能长久的维持!” “回到天空之后,镜月之镜的范围会扩大到整个皇城,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将最重要的子民全部迁居帝都,可他们有的人就是鼠目寸光,无法理解我的苦心。” “明溪,你一定会帮我吧?你看……你的母后多想和你说话啊!” “明溪,天征府是否也和上天界有关系?我不能让任何人阻碍飞天,就算是和上天界有关的其他人……也不行!” “明溪……你过来,靠近一些,让你母后看看你,十八年了,你都这么大了……” “明溪……” 天权帝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话,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察觉儿子身上凛然爆发的强烈愤怒。 明溪太子冷冷看着眼前的父皇,他是如此的深情,可如此用情至深的一个人,居然无法察觉母亲脸上止不住掉落的泪水。 她一直在哭泣,心在滴血,眼在流泪。 真是可笑啊……这可真是让他忍不住想放声大笑的滑稽一幕。 这一瞬间,明溪太子在心底赫然做了一个恐怖的决定,他对着母后跪下,深深的磕了三个头。 “明溪?”天权帝愕然,一时也没理解这个儿子到底想做什么。 下一刻,明溪太子头也不回,甚至不再看一眼自己思念多年的母亲,沿着进来的路重新回到圣殿的顶端,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一些,天权帝紧跟着他走出来,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匪夷所思,追问,“明溪,你这是要做什么?” “啊……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明溪太子苦笑,按住额头,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头疼欲裂的状态,“我曾无数次梦见和母后重逢,她会像小时候一样温柔的抱住我,和我说故事,陪我在院中玩耍,会亲自教导我的学业,也会为我生病而彻夜不眠的守候,哈哈、哈哈……可现在呢?我的梦想成真了吗?我见到她了,她被困在一面镜子里,身上伤永远不会愈合,她一直在哭,一直哭……那么悲伤。” 天权帝赫然顿住,眼眸也终于沉了下去——自进入镜月之镜的那一天起,温仪的伤就一直在流血,每一次见到他,温仪都会流泪。 她真的想要这样“活”吗?他不知道,他只是非常自私的不愿意失去最爱的妻子,哪怕心口的血一直痛苦的流着,他也不想放弃妻子的生命。 因为飞垣没有转世轮回这一说法,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死亡的结局,只要活着,就仍有希望,曾经的怨恨、不满、愤怒,都还有和解的机会。 “您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到这里见您吗?”明溪太子收紧语气,眼眸坚定不移的望向帝王,这样的目光看的天权帝有几分心惊肉跳,不假思索的接话,“因为我暗中抓捕军阁主,让你察觉到异常了?” “确实,有这一部分原因。”明溪太子不否认,补充道,“按照最初的计划,下一步我就要开始控制四大境的军权,同时放出‘四境分离’的计划,相信飞垣上的任何生灵听到这种毁灭性的计划都会本能的求生反抗吧?可惜您突然针对萧千夜出手,甚至让我措手不及差一点失去他的联系,也才逼着我今天不得不提前过来,结束这一场虚假的父子情深。” “哦?”天权帝老谋深算的拉上了语调,冷道,“你有什么把握现在摊牌能全身而退呢?” 他指了指远方,眼里荡起一丝狠辣的笑意:“他们还没有到吧?就算是你毁掉了日神的‘眼睛’,按照正常的速度来推算,你的人也得再过两天才能到达帝都城,到了那个时候,你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哈……父皇终于舍得要我的命了?”明溪太子哑然失笑,却是毫不畏惧,“我能今天来找您摊牌,自然是有自信他们能在今天赶到,这应该是你我父子最后一次和平相谈了,不如坦诚相见,如何?” “你想知道什么?”天权帝叹了口气,虽然心底很惋惜,但依然寸步不让,明溪太子的脸颊忽然闪过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意,“父皇怀疑天征府和上天界有关联,既然父皇原本就已经和上天界的夜王联手,为何不亲自去质问夜王,反而如此煞费苦心的暗中逮捕?若是当初您不让他离开天域城,如今也就不会有现在这般棘手的敌人了。” 天权帝嘴角一抽,这才露出了帝王该有的俾睨天下之气:“我与夜王只是各取所需,上天界从来不是朋友,若是天征府和上天界真有关联,调查清楚就是必要的程序而已,让他离开帝都确实是失策,但是也不要紧,时间问题而已,他迟早还是会落在我的手上。” 随后他沉默了许久,下意识的绞了绞手,有几分失望:“我原以为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明溪,是我错看你了吗?” “但凡你眼神好一点,就该看到母后脸上的泪水。”明溪太子毫不客气的反驳,这句话如一道惊雷激怒了天权帝,他的脸色瞬间惨白,恶狠狠的咬住嘴唇,眼里终于荡出了掩饰不住的杀气,明溪太子丝毫不惧,甚至再次上前一步逼近,继续说道,“你以为我看见活着的母后就一定会帮你吗?哼,你自以为的深情只是自私罢了,她一直在摇头,她的口型只在说两个字,难道你十八年都看不出来她在和你说的话吗?” “你!”天权帝暴跳而起,像一个被孩子激怒的普通父亲,下意识的扬起了巴掌,但是他还是咬牙忍住了情绪,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妻子的动作。 她半靠在镜面上,微微仰着头,眼里噙着泪,不住摇头,一直在和他反复重复着两个字——“不要”。 但是,他一意孤行,自私的无视了妻子的话语。 “我还得多谢您。”明溪太子打断他的思绪,笑的让他不知所措,“在此之前我一直都非常的恨您,什么拯救飞垣这种无聊的事情只不过是拿出来拉拢人心的鬼话罢了,我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仅此而已,但是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拯救飞垣依然是非常无聊的事情,但是、但是反抗你,反抗上天界,应该是很有趣的吧?” 天权帝沉默不语,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寒光,太子却丝毫不介意,语气逐渐严厉:“我已经不再想着复仇了。” “所以……你想做什么?”天权帝也是冷漠的接下话,父子俩对视着站了好一会,太子不由自主地脱口,“毁掉你愚蠢的梦想,毁掉这面残忍的镜子,毁掉来自上天界的束缚。” “好大的口气。”天权帝不动声色冷赞了一句,微笑着闭上眼睛,许久,他一字一顿,做出最后的交涉:“明溪,今日你若愿意留下来,我会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部遗忘,原谅你的大言不惭、大逆不道,你依然是我最器重的儿子,是帝国名正言顺唯一的太子,我依然给予你无上的权力,但是如果今日你踏出圣殿,那么……” “那么?”明溪太子带着轻浮的笑意,催促,“那么如何?” 天权帝睁开眼睛,那是独属于日神的璀璨光辉,严厉的警告:“那么废太子之令,顷刻就会传遍全境。” 风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拂过两人的衣襟,明溪太子反而低着头笑了笑,莫名回头望了一眼圣殿下方,有些感慨:“父皇,如果从这里下去,怎么说也得要半个时辰左右吧?” “嗯?”天权帝心下一凛,见儿子大步走到了圣殿边缘,半个身子探出去,好奇的往下张望。 他竖起食指放在唇中间,神秘的笑了笑:“可我一分钟都等不及想要听到废太子的圣谕了。” “明溪!”天权帝惊呼脱口,身体不由自主的冲出,就在这一刻,明溪太子整个人往后仰去,张开双手从圣殿顶端一跃而下! “明溪!”帝王脑中一片空白,就在他自己也即将坠落的一刹那,地缚灵不知从何处蹿出,一把将他推回圣殿中心。 然而,天权帝目瞪口呆,手臂还笔直的向前抓去——明溪跳下去了?他是自己和温仪唯一的孩子啊!十八年前温仪当着自己的面自尽,十八年后明溪竟也重蹈覆辙了吗? “救人!救人去!你愣着干什么!你看不到太子掉下去了吗?救人去,救人去!”下一刻,回过神来的天权帝怒不可竭的重击地面,地缚灵轻轻一晃,也是被这样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陛下,太子已经被人救了……” 此时,在中心圣台出,凤九卿惊讶的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在片刻之前,太子的身影从高空坠落,然后在接近圣台的刹那,一股白光自他手心飞出,直接将太子整个人卷起来,平安的落在圣台上。 那束白光隐约化成人的模样,那分明是一个人的一魂一魄,以灵体形态接住了坠落的皇太子。 很快,凤九卿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这是和萧千夜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他立马就感觉到这个人不是萧千夜,如此惊人的灵力修为,让他这个灵凤族后裔都有些自愧不如。 凤九卿低低的笑起,军阁主似乎还有个双胞胎兄长,眼前这个魂魄,一定就是他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归来 同一时刻,炽天凤凰上的萧奕白呼吸急促,单手用力按住胸口,他的额头上霎时渗出豆大的冷汗,一行血水顺着嘴角流下。 “喂!”被他忽如其来的痛苦吓了一跳,萧千夜连忙扶住大哥以免他从鸟背上摔下去,萧奕白缓了口气,目光如剑盯着远方,咬牙,“还能再快一点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嗯?”凤姬眉峰一皱,伸手拖住他沉重的身体,语重心长的道,“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我已经警告过你不可以再乱来了!” “啊?嗯……没办法啊,不出手他就摔死了。”萧奕白惨白一笑,他视线所在的尽头就是天域皇城,那里每分每秒都在发现无法预估的变化。 “他怎么了?”萧千夜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焦急的询问,凤姬冷漠的瞪了他一眼,嘲讽道,“你也劝劝他,不想英年早逝就少用这些伤身的术法,他把自身几乎全部的灵力转移到了分出去的一魂一魄内,所以剩下的这具身体才会不堪重负,比如我现在想杀他,一只手就能掐死,他根本无力反抗。” “别、别说的那么吓人!哪有那么恐怖。”萧奕白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重复了一次,“凤姬大人,炽天凤凰还能再快一些吗?” 凤姬微微思忖,无奈的叹气,道:“再快一点是吗?可以是可以,不过会有些难受,如果你真的这么着急的话,我可以先让你们两个再快一点回去……” “有劳了。”萧奕白打断她的话,甚至没有心思问清楚是什么方法,凤姬也不解释,她的手指从炽天凤凰的羽翼上勾起一缕火焰,然后“噗嗤”一声绕着兄弟两人形成了火光屏障,顿时,火焰燃烧的吹过耳际,凄厉刻骨,彷佛有什么古怪的生灵在呐喊着什么,凤姬轻轻一笑,道,“这是火灵,你们可得站稳了,若是被它们摔下去,那可是会摔死的。” “喂!等一下!”萧千夜才想阻止,话音未落,火精灵嘻嘻哈哈的将两人托举起来,凤姬手指一扬,指着天域城的方向,“送他们二人过去,不要入城,否则会被察觉。” “遵命!”火精灵对她非常顺从,还学着人的模样礼貌的鞠躬,不等萧千夜再说什么,火光盖过目光,视线被隔绝,他感觉整个人又被奇怪的东西扔了起来,随后剧烈的风从身体贯穿而过,风中带着凤火的冰凉,让他呼吸困难。 “呵呵,要是落地还能正常走路就好了呢。”凤姬自言自语的看着两人消失,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云潇,神色顿时又严厉起来,问道,“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你吗?” “不是为了牵制、牵制我的……牵制凤、凤九卿吗?”云潇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个人,凤姬用力拍了她脑门一下,蹙眉低声,叹道,“这是骗他们的,这种鬼话你也信了?你可真好骗。” “不是吗?”云潇大吃一惊,见凤姬摇了摇头,面容凝重,“我在前往司星台的时候,曾在那里感受到了另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是来自上天界。” “来自上天界的……强大力量?”云潇神色顿时收紧,也是暗暗捏了把汗,凤姬沉思道,“冰川之森是因为碎裂之力从泣雪高原上脱落下来的,它们以前其实是一整块完整的大陆,夜王布下的血荼大阵范围涉及整个伽罗,冰川之森自然也没能幸免,所以森林的冰层深处,埋葬着无数枉死的亡灵,这才给了施术者使用控尸术的天然尸体,但是,以人类之力,控制十万冰尸是不可能的。” 凤姬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是罕见的担忧不安,继续:“我找到司星台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人,我逼着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她说她叫沉隐,是祭星宫的法祝,受命镇守此处监视伽罗、东冥两境,但是在我还想继续再逼她说些更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她却忽然死了,可我却一点也没察觉到她是死于何人之手,甚至灵凤之息都没有反应过来。” “会是……魔物地缚灵吗?”云潇眼神一亮,接下话,“我曾在地下城里和魔物交过手,地缚灵已经潜入天域城,是现在的祭星宫大宫主,会不会是它……” “不会,魔物是逃不过灵凤之息的。”凤姬否认了她的话,伸手指了指云潇的胸口,“你该察觉到了吧,灵凤之息对魔物非常排斥,甚至一般的邪术都无法靠近,能让灵凤之息无知无觉的力量,多半是来自上天界,但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来自什么人,如果天域城里除了夜王还有其它上天界的人,那么此行……凶险异常。” 凤姬的神色有些奇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眼里的火光熊熊燃烧。 司星台附近残留着上天界的术法气息,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另一种强大灵力,甚至在她击毁整座司星台、用凤火将其焚烧殆尽之后,那样的灵力依然残留在废墟之上! 皇室一贯自命清高,在统治箴岛的这数千年来从未和魔物连过手,如今地缚灵为何忽然入主祭星宫,甚至还能使用来自上天界的强大法术? 麻烦啊……凤姬蓦然咬唇,心里是说不出的烦躁,这座多灾多难的流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上天界的束缚,获得真正的自由? “姐姐,你带我来帝都,是为了寻找这份藏在暗处的上天界之力吗?”云潇一把拉住她的手,也将她从沉思里带出,两人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忽然陷入了静默。 云潇凝望着凤姬的脸庞,若只是以容貌来看,她无疑还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但是姐姐的眉宇之间有着散不去的疲惫和厌烦,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 许久,她沉了口气,镇定的一字一顿:“你是想自己去调查这股不明的力量吧?但是天域城里不仅有陛下,还有夜王,还有凤九卿,必须要有其他人牵住着那些势力,你才能趁机调查清楚,所以你特意把我也带上,仍是为了牵制凤九卿,只不过……不是想和他了结过去的恩怨,而是要让他无法腾出手干涉你,是这样的吧?” “哎,你有的时候也不蠢嘛。”凤姬的唇边露出了一丝苦笑,“灵凤族是只有同族相残才会死亡的一族人,所以对同族的气息会格外敏感,只怕我还没进天域城,凤九卿就能知道我来了,他毕竟是为夜王做事的,先不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家伙做事原本就没有原则,我根本一点也不信任他,带上你无非是因为你是他女儿,他对你母亲有感情,说不定会爱屋及乌也不一定。” “可我觉得他好像不是那种人呢……”云潇尴尬的抓抓头,对着自己这个陌生的父亲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排斥。 “那也只能赌一把了,我不能让躲在暗处的人坐收渔翁之利。”凤姬神色凛然,面向着皇城的方向,虽然声音平静,但却让云潇听得心头一颤,“飞垣已经承受了太多次巨难,从碎裂到坠海,三次血荼大阵几乎让岛上的所有生物灭亡,可即使是这样悲惨的过去,它还是坚强的挺过来了,成了如今的‘飞垣’,云潇,若是飞垣真能回到当初百灵和睦的时候,我真想带你好好看一看这座流岛,或许不比你们中原差。” 凤姬的眼里闪烁着明光,嘴角带着温柔的笑,仿佛连眉宇之间的疲倦也散去了不少。 “嗯。”云潇轻轻点头,眼神复杂,隔了许久,终于小声的问道:“曾经的百灵和睦……为什么人类和异族人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 瞬间,凤姬脸色一沉,云潇吓了一跳,感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没等她开口道歉,只见凤姬转过脸,直视着她的眼睛,眼里的火光变得浮沉不定,“恰恰就是因为灵凤族呀……夜王是为了得到神鸟才会在箴岛上开启血荼大阵的,灵凤族是这一切的根源,又或者说,我才是导致今天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如果没有我,夜王就不会来到箴岛,也不会被座下穷奇背叛吞噬,更不会后来的碎裂坠天!” 凤姬低低笑起,笑的无奈而苦楚,不住摇头:“人类将所有的祸因推给了异族,自那以后,曾经的百灵和睦就宛如一场笑话,弱小的异族根本无力反抗双神后裔,就这样历经千年的压迫残害,如果再不改变,继续放任这种屠杀,再过个一千年,异族就会从飞垣彻底的消失吧?连阴暗的地下裂缝都将无法生存!” “可这分明是夜王的错!”云潇抬高了语气,毫不犹豫的辩解,凤姬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她的反应,云潇愤愤的道,“难道不是上天界自私在先?自恃为神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哦……这话也没错,他们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凤姬面无表情的接下话,没等云潇再说什么,她将手指放在云潇唇间,轻轻摇头,“你自小生活在中原,你不懂流岛对上天界的感情,类似飞垣这样的岛有成千上万无数个,但是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往来,甚至不知道彼此的位置,只有上天界有能力去到每个流岛,他们是天空的主人,早在十二神去到那里之前,上天界就是所有天空子民向往的神之领域。” 云潇奇怪的看着她,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开口。 凤姬微微笑了一笑,也不想和她解释太多,话锋一转,认真的道:“等靠近皇城,我会让炽天带着你去找凤九卿,炽天同时也是三圣剑之一的‘流火’,虽然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但是它本身就能战斗,不需要你费太多的力气,你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尽可能的让凤九卿留在你身边,因为……他是唯一可以杀死我的人,我不得不堤防他,哪怕是利用你。” “那你呢?”云潇担心的追问,凤姬略一思忖,沉吟,“既然魔物出自祭星宫,我应该直接去那里转转,也许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眼下最危险的仍是他们兄弟俩,他们不仅仅是圣上的目标,更是夜王的目标。” “他们真的能平安带出太子殿下吗……”云潇顺着她的目光投向远方,心底涌出强烈的不安。 凤姬没有回话,这是她也无法预料的变,她的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明溪太子,那是温仪的孩子,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吗?明氏皇朝延绵数千年,他们有双神的血统,一贯自命清高,就算内部也曾有过血雨腥风的厮杀和内斗,但是伙同异族还是第一次吧? 恍惚之中,凤姬的脑子里赫然荡起预言女神的话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力量将永久守恒,碎裂之力将永存飞垣,若善加利用,尚可等待回归,若私心滥用,三轮天谴,不可预期。今流岛碎裂坠天,吾等天命难违,不敢尚自出手,但怜众生疾苦,故留此书,待有朝一日,重返碧空。 “姐姐?”云潇轻轻拉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里冰凉的冷汗,温声安慰,“你放心,无论是箴岛、还是飞垣,都会迎来真正的自由。” “呵……”凤姬却莫名苦笑,看着她澄净的眼神,心里微微震动,“愿——如你所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荒地 火精灵载着两人来到南门附近的荒地,然后嘻嘻哈哈一哄而散,脚步落地的一刹那,萧千夜喉间泛起一阵剧烈的恶心,脸上一片青白晃了几步,他用剑灵撑着身体,努力止住了胃里早就翻涌的酸楚。 “喂,你没事……唔。”萧奕白才想关心一下弟弟的情况,自己也是忍不住捂住了嘴差点吐出来,火精灵的速度极快,以火焰为载体一路颠簸颤抖的厉害,至少也是以炽天凤凰五倍的速度将他们送了回来! “还好。”萧千夜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勉强站稳脚步,然后认真谨慎的打量了一圈——这里距离南门还有百米路,从周围破落的房屋和满地的废物来看,应该是在外围的荒地里,但是四下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影,甚至一点声音也没有,萧千夜屏住呼吸,提剑往一间土屋走去,他伸手才想推门,发现同样破旧的木门“咯吱”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 荒地和天域城不过一墙之隔,就像是隔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荒地……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萧千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丝毫不敢大意,他回头看了一眼萧奕白,发现他正坐着下巴思索着什么,也没有听见他说话。 萧千夜没有打扰他,继续往屋内走去,虽然是天域皇城附近的荒地,但是房间里的摆设依旧非常简陋,凌乱的家具倒在地上,破旧的非常厉害,就连床榻上的被褥也是脏破的不行,掀开之下还有恶心的酸臭味,地面上残留着打翻的食物,早已经腐烂变质。 萧千夜捂着鼻子仔细检查,用脚尖踢开挡在中间的椅子,眼眸赫然一缩,下意识的用力攥剑,大步往后退开。 在椅子背后的木桌下方,一个死去的女人赤裸着身体,她的手臂、脚踝被人折断,僵硬扭曲的向上翻着,睁着大眼睛仿佛一直看着他,嘴巴张的大大的,嘴角的血迹早已经干涸。 萧千夜面无表情,机械一样转手就将床上破烂的被褥扯了下来直接丢在了尸体身上,这时候萧奕白走上前来,皱着眉头抱怨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死人,这么急着盖住了我还怎么检查?” 他一边说话,手上已经掀开了被褥,萧奕白看起来非常镇定,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也不在乎面前的女人死不瞑目的双眼,他从腰间取出一把柳叶刀,熟练的顺着喉咙割开皮肤,然后又是徒手撕开了女人的胸膛,直接在里面翻动内脏。 萧千夜倒吸了一口寒气,虽然自己已经在冰川之森见过大哥淡定的尸检尸体,可这样的场面还是让他反胃的想离远一点。 “没有中毒,也没有致命伤,嗯……怎么死的呢?”萧奕白旁若无人的皱眉,自言自语的猜测,“看情况死了有十天左右了,尸体都开始腐烂化脓了,难道又是荒地的内斗?” 萧奕白扭头扫了一圈房间内,目光赫然一紧,他站起来走到床沿边,在枕头附近有一个刀孔,看起来像是匕首竖立直接扎进了木床里。 萧千夜跟上来,被褥被他扔到地上之后,两人这才发现床上残留的血渍,皆是面色一沉皱皱眉互望了一眼,隔了许久,萧奕白无声叹气,他将被褥捡起来重新盖在女尸上,摆摆手用灵力将沾染的血污洗净,然后走了出去往旁边的房间里继续检查。 萧千夜沉默不语,心里五味陈杂——若是从血渍的位置来看,这个女人应该是被人侵犯致死,她或许曾奋力反抗,但最终没能逃脱魔爪。 “千夜,你过来一下。”不等他再想什么,大哥的声音自隔壁传来,萧千夜连忙跟过去,这间房子要稍微大一些,一左一右放了两张床,中间还用屏风隔开,萧奕白将屏风收折推到一边,只见下方露出一个地窖,但是地窖的门敞开着,浓郁的酒腥味自下方扑面而来。 萧奕白苦笑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很急迫,又不得不冷静下来检查眼前的异常,道:“我本来是没时间管这些闲事的,只不过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秋选的时候那个叫煌焰的人,他是自己报名的,当时报的就是这一块的荒地名,墨阁没有细查他的底细,直接就放他入城参选了,后来他惹出事情逃跑之后,明溪曾经命令风魔来调查过,不过并没有其他的收获,后来高成川就派了附近的驻荒部队过来,我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十有八九是被屠村了吧。” “屠村……”萧千夜用力握剑,眼睛里泛起愤怒,这的确是高成川能做出来的事情,秋选事件让五公主失去双腿被迫截肢,还导致多人重伤,身为禁军总督,他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一定会给皇室一个满意的交待! “不过你发现了没,尸体不太多呢,而且只有女人。”萧奕白淡淡提醒,指着地窖,“我下去看看,你自小对酒气味反胃,你就在上面等我吧。” “不,我跟你一起。”萧千夜一口回绝,已经沿着地窖的楼梯大步往下,萧奕白顿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跟着他走下去。 地窖里一片黑暗,酒气味混合着腐烂的血腥味,熏得他一下子面色铁青,萧奕白的指尖燃起灵火,两人借着火光望过去,皆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地窖里也是一片狼藉,虽然血渍早已经干了,但是整个地面都是这种厚重的黑红色,让他们无处落脚,墙角的酒罐被打碎,陶瓷的碎渣子混合着污泥,散发出奇怪的气味。 在地窖的另一边,是横七竖八的十几个年轻女人的尸体,依然是裸露着,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半个身体浸泡在酒水中,一边腐烂,一边发酵。 “只有女人呢。”萧奕白并不介意眼前这惨烈的一幕,他大步走过去检查尸体的情况,嘴里喃喃的道,“和上面的那个女人是一样的死法,没有中毒,没有外伤,若是我猜测的没错,是被禁军的驻荒部队士兵强暴致死的,倒是像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毕竟高成川是下了屠村令,横竖都是死,不如先爽一把,这些败类啊……” 他摇着头,手指上的灵力燃成火焰,在黑暗里讥讽地笑了起来,叹道:“你上去吧,我来送她们最后一程,让她们干干净净的走吧。” “嗯,好。”萧千夜条件反射的迈开了步子,没走出一步,地窖上方赫然传出了轻微的脚步声。 萧奕白迅速灭掉了手上的火焰,眼眸也在一瞬间转变为冰蓝色,两人大气不敢出提高警惕,上方的脚步声犹豫着踱着步,轻咳了两声,对着下面喊道:“喂……是你吗?” “是停舟的声音!”萧奕白松了口气,赶紧离开了地窖,江停舟又惊又喜,不可思议的看着地窖里走出来的两个人,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你们怎么会在这?你、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怎么在这?”萧奕白焦急的反问,用力扣住江停舟的肩膀,眼里的血色暴起,“天域城的人手本来就不够,你怎么还这个时候跑出来了?明溪呢?公孙晏呢?” “你、你先别急。”江停舟被他一连串的问题堵的不知该从何说起,连忙小跳跑开了几步,他揉了揉被萧奕白瞬间捏疼的肩膀,小声嘀咕着:“我本来就是按公子的安排过来这里等你们的,你们从伽罗返回天域城,就算是要绕道去西门,多半也得先路过这一块,我还在担心会和你们错过呢,没想到这么巧还真遇上了!我就说了那屋里头的女尸被人挖开了胸膛,太像是你干的了……” “公孙晏的安排……”萧千夜没有理会江停舟的碎碎念,眼睛忽然明亮起来,脑子里赫然想起一件事,厉声质问,“叶卓凡呢?他是不是被公孙晏抓起来了?” “啊?哦……叶、叶卓凡啊!”江停舟这才想起来那个人,尴尬的吐吐舌头,“公子在知道陛下派遣暗部暗中抓捕你之后,为了防止军阁其他守将也被暗中羁押,所以就借着风魔为借口直接绑了叶卓凡带走了,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和我弟弟在一起,已经平安离开天域城了。” 萧千夜顿了一会,火气也消了不少,公孙晏的做事风格虽然简单暴力,但是以眼下这种复杂的形势来看,或许也是最好的方法。 萧奕白还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心里异常不安:问道:“停舟,这里怎么回事,到处只有女人的尸体,其他人呢?” “男人和孩子似乎是被带到缚王水狱去了,至于老人我也不知道去哪了。”江停舟接下话,心头也是一紧,提醒道,“你们要小心,缚王水狱最近似乎研究出来了什么古怪的玩意,他们抓了好多人进去,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兄弟俩心有灵犀的互望了一眼,皆是沉重的叹了口气。 “对了,南门我已经悄悄打开了。”江停舟赶紧转移话题,一溜烟窜到萧奕白身边,焦急的道,“公子孤身前往祭星宫毁坏了帝都的眼睛,现在全城的眼睛都失效了,我趁着混乱打开了南门,不过我的术法修为很一般,障眼法维持不了多久,你们现在赶紧偷偷入城去,那里的守卫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全部被转移到了星罗湖附近,现在混进去应该不太难。” 萧奕白点点头,默默捏紧了袖中一直藏着的坠子,问道:“嗯,我原本也就想着试试从南门进去,没想到和公孙晏想一块去了,对了停舟,现在城里面什么情况,太子和公子呢?” “我也不知道。”江停舟面露难色,担忧不已,“从昨夜开始就全面封城了,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啊,对了,这个东西你带着吧,是公子留给我的。” 江停舟连忙取出那只绿色的冥蝶递给萧奕白,坚定的道:“你用这个就可以联系上他。”“ 话到这里,江停舟顿了一下,忽然用力吸了口气,正色道:“如果……不是,不是如果,等你们能平安出来,我会在这里接应你们,其他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带着你们从这里掩人耳目的躲一阵子还是没问题的,萧奕白,你一定要记住从南门方向离开!” “好。”萧奕白也不问缘由,非常信任的一口应下。 “走吧。”见他对同伴如此信赖,萧千夜索性也不细问,江停舟对着两人深深的鞠躬,然后一个人返回地窖不知要做些什么。 “走。”萧奕白面色严峻,袖中的坠子里,岑歌化形而出,凝视着远方——在目光的尽头处,天域城的外墙足足有五十米高。 “劳烦你了。”萧奕白低声说话,岑歌冷笑一声,“不必客气,既然是答应了赤晴,我就会做到自己该做的,只不过呀……可怜了这些赤身裸体的女人,死了还要继续被利用。” 话音刚落,荒地里荡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随后,伴随着古怪的“咔嚓”声,女人的尸体从各个房间里轻盈的走了出来。 萧千夜目光一寒,不可置信的望向雾气里的婆娑身影,她们退去了满身血污,腐烂的身体也奇迹般的痊愈,皮肤如玉脂,变得雪白光滑,面容微微红润,眉眼含情脉脉,带着迷人的微笑。 然而,她们裸露着身体,一丝不挂的朝着城墙快速移动。 岑歌神秘的笑了笑,将手指放在唇心,对着萧千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男人嘛,最经不起的就是色诱,这一招虽然无脑,但是格外好用。” 萧千夜的眼神陡然亮了一下,虽然脸色不变,心里又不知作何感想。 这才是飞垣最真实的一面,是身处高位的人永远也看不到的悲惨和无助,是隐藏在富丽堂皇的皇城外围,最为破旧丑陋的真实。 如一面荒唐的镜子,一面繁华,一面衰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入城 天域城外围城墙高五十米,此时只有零星的禁军守卫在来回巡逻,大部分的兵力突然就被召集调去了星罗湖,虽然总督大人没有明说,早已经看惯了高层脸色的守卫们也已经感觉到了异常,有人私闯总督府在前,夜禁之后祭星宫又被入侵,寒雨法祝惨遭杀害,如果此时再出什么乱子,只怕整个禁军的驻都部队都要来一场大换血了吧? “都认真些!提起精神来,别蔫头蔫脑的。”为首的头儿来回踱步,不耐烦的警告着属下,其实自己的心里也是又慌又乱,这么多年了,天域城安安稳稳百余年了,他在这南门日复一日的混日子,怎么忽然间就冒出来这么多事? “头儿!外面好像有人!”身边的小兵手握长枪,瞬间蹦了起来,顺着他的目光远远望过去,只见一排奇怪的人影出现在远处,小兵咽了口沫大气都不敢出,他将长枪揣紧小心翼翼的往墙边靠近,头儿一把按住他的头,心也跳到了嗓子眼,正常情况下南门是常年紧闭的,这种节骨眼上有人出现在南门附近,那一定是有问题! 两人仔细的观察着,忽然脸色一红,不约而同的转过脸,然后尴尬的互望了一眼。 “头儿,女、女人?”小兵支支吾吾的揉了揉脸,忍不住又转回去认真确定了一下,这一看脸上的红晕飞快的涨到耳根,尴尬的吐了吐舌头。 头儿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群赤身裸体的女人,竟然还旁若无人的嬉戏打闹,不时的冲城墙上的人招手,似乎是在故意勾引他们。 他心中奇怪,再看周围的守卫,被这样惊人的画面吸引,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城墙下方的女人,头儿赶紧用力咳了几声,斥道:“看什么看!你们这辈子是没见过女人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再不好好干活咱们都得没命!有这时间看女人,不如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家伙……” “头儿,这些女人就是最可疑的家伙啊!”手下的士兵抹了抹口水,半开玩笑的调侃了一句,引得周围哄然大笑。 这一闹,紧张的氛围顿时就缓和了不少,大伙瞪直了眼睛盯着越来越靠近的女人们,一个个咧开嘴忍不住想下去。 “是前不久的屠村把荒地的贱民们杀傻了吗?”还有人接着话,摞起了衣袖,一脚踩在城墙上,笑嘻嘻的道,“说起来上次那事又不是咱们分队干的,怎么这会想起来勾引咱了?男人们全躲起来,让女人脱光了来这里引诱,哎,贱民就是贱民,一点骨气都没有,以后再遇到屠村的事情,咱或许能看在一夜之情的份上放她们一命,是不是?” “咦……到那时候你还能记得人家长啥样?要不现在下去好好瞧瞧记在脑子里?”哄笑声还在继续,旁边的人阴阳怪气的推了他一把,怂恿道,“屠城那事是驻荒部队干的吧?啧啧啧,你看见他们抓回来的人没,没一个娘们!估计……嘿嘿,都被他们私下里吃了吧?这种好事可从来轮不上咱,就每天守着个从不开的破门,无聊的很。” 头儿瞪了他一眼,也无话可说。屠村令是总督大人下的,由那附近的驻荒部队负责执行,只不过这一次的情况稍微有些不一样,总督大人要求将男人、老人和孩子分别逮捕带回缚王水狱,只有女人可以就地解决。 得到这样模棱两可的命令,早在荒地上驻扎多年饥渴难耐的那群家伙岂不得好好发泄一下? 他有些心慌不敢仔细想下去——自己私下里得到的一些消息,缚王水狱新开发出来了一种毒药,可以将人变成力大无穷的怪物!他们需要孩子为药引,老人做祭品,最后用在男人身上。 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么屠村令只杀女人就是情理之中,但是被带走的那些人,只怕下场会悲惨百倍吧? “头儿,让大家伙也歇一会呗!最近可累惨了……”手下推推嚷嚷的,已经有按奈不住的摩拳擦掌的想要跳下去爽一会,头儿面色一沉,其实也懒得理会手下这些家伙,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正经的道,“你们玩管玩,城门不许动!动作利索些,干完了就赶紧给我滚回来继续站岗。” “谢谢头儿!”手下们一哄而散,利用腰上的云龙锁沿着墙壁滑了下去,反手就扑住了城下的女人。 头儿靠在墙边懒得看他们,只是先前的紧张也一扫而空,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南门是四大门最安逸的一道,除去盛大的节日平常也不会打开,就算有什么可疑的家伙,也不会自讨苦吃走一扇关闭的门吧? 就在他这么自我安慰的同时,有两道矫健的身影已经借着混乱悄悄蹿到了城门附近,萧奕白直接推了推厚实的门,果然发现上面残留着江停舟的障眼术,已经快要消失,他指尖微微用力,灵力顺着门缝往后方灵蛇一般游走,“吱”的一声轻响,萧奕白连忙拉住了门,稍稍收敛了手上了力道。 萧千夜指了指墙角边的女人,皱眉问道:“她们会怎么样?” “她们?”萧奕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女人们被从墙上跳下来的士兵们按在地上,发出怪异的笑声,他撇撇嘴,道,“反正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呢?等过一会控尸术和迷眼术消失,她们就会恢复原样了吧。” “原样……”萧千夜脑子中闪过那些扭曲的尸体,胃里又是一阵恶心翻涌。 “到时候又会引起骚乱了吧?”萧奕白无所谓的笑笑。 “走。”萧千夜侧身从门缝里传过去,再看城门背后自上而下的七道横栓都早已经被人拉开。 “这都没发现,这些家伙平时都在干嘛……”萧千夜还是忍不住念叨了一句,不可置信,虽然已经快要消失,但那很明显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这么明显的障眼法,只要禁军的守卫们平时稍微注意些,用手仔细检查一下就能发现,然而他们竟然真的让城门大开了这么久毫无察觉! “南门一贯不开,平时还有祭星宫盯着,他们才不会每天过来检查呢,多累啊。”萧奕白并不意外,不屑的笑笑,忽然又道,“别说外墙的守卫了,就算是内城的那些守卫平日里也是懒散的,拜他们所赐,我可是好多次在夜禁之后悄悄留出来回家的呢!” “是么。”萧千夜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不解,“明明祭星宫的眼睛可以监测到飞垣全境,为何最重要的内城不舍得用这些‘眼睛’呢?难道真的是太过自信,坚信这里是天子脚下,无人胆敢在此闹事吗?哼,倒也是像皇室做事的风格,他们一贯自命清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天子嘛!岂能被他人监视?”萧奕白微微颔首,对弟弟的说法却是不太认同,但他也没有继续争辩,两人趁着守卫不注意,悄悄的往城内走去。 天域城除去中心的皇城和围绕一圈的贵族领域,剩下的所有土地都是皇都的居民,这一代的范围非常大,一直延伸到接近商业区,占据整个天域城的近八成,就算是最普通的城民,在这里也会有丰裕的生活物资,并且受到禁军驻都部队的保护,不会为温饱担忧。 “得先去弄匹马,走过去太远了,而且你我这张脸……太引人注目了。”萧奕白忍不住嘟囔着,不由得眉头紧蹙,天域城是禁止一切可以飞的异兽进入城中,连天征鸟都不例外,如果在城内继续使用术法飞行过去,那肯定不到内城就会被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原本就势单力薄,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救出明溪就必须立马撤退! “还找马?等你找到了太子尸体都凉了。”萧千夜奇怪的看着他,嘴里面还是不由自主的嘲讽了一声,只见沥空剑脱手横在半空中,剑灵的剑气沿着剑身开始如水纹般扩散。 他冲着大哥伸出手,还有些不情愿:“上来吧,都这种时候了那还能顾忌那么多?剑灵没有炽天凤凰和火精灵那么醒目,我会注意避开禁军的。” “也只能这样了。”萧奕白有些意外他的反应,弟弟的脸上挂着一丝担心,目光轻轻的扫过自己,欲言又止。 萧奕白无声笑了,反而主动开口安慰:“我没事,只是刚才将全部灵力转移到分出去的一魂一魄上,现在还没那么快恢复而已……”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鬼都能看得出来你现在的样子一团糟,你最好自己注意点分寸!”萧千夜没好气的骂着,气不打一处来,“你明明先前就急得不行,这会居然还准备去找马,你这种性子的人居然会想着去找马?那一定是你现在用不了其他方法。你这个样子真的不要紧吗?你可别没救下太子,反把自己搭进去……” “喂喂喂!你可别乌鸦嘴了!”萧奕白连忙打断他,小声嘀咕着:“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真晦气!” “我……”萧千夜还想再争执,萧奕白已经小心翼翼的跳上剑灵,笑道:“因祸得福,让我有幸见识一下御剑术呢。” 萧奕白依旧油嘴滑舌,顺势就压下了弟弟的火气,脚下的剑灵轻轻晃了一下,有一种奇妙的灵力自脚心开始蔓延,不等他再仔细的感觉一下,沥空剑腾空而起,萧奕白一个趔趄险些摔下去,连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弟弟的衣服! 萧千夜顺势拉了他一把,不由得暗皱眉头——大哥的身体有些许轻微的颤抖,而且非常冰凉,是穷奇独有的那种从骨髓深处透出的凉,而且根本无法抑制,即使是自己这种完全没有术法基础的人,现在也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像一个残破的瓶子,力量正从无数看不见的漏洞中流失。 “直接去圣殿,你带上明溪用御剑术走。”萧奕白伸手指向远方,眼眸也转变为冰蓝色。 “那你呢?”萧千夜反问了一句,萧奕白没有回话,在他的眼里,圣殿中央那道耀眼的金线将这座看不见顶端的建筑一分为二,此刻他分出去的一魂一魄正在面对纯血种的灵凤族,凤九卿。 这也正是他迟迟不能把灵力回转本体的直接原因,这个人敌友不明,却在这种关键时刻莫名出现在圣台上! 萧奕白暗暗咬住牙,丝毫没注意捏着弟弟袖子的手赫然紧握,心里猛然一跳——凤九卿的背后,是上天界的夜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鬼手 剑灵刻意绕开繁华的主街道,此时帝都的天气闷热的厉害,风中带着暴雨前夕的水气味,隐隐让人不适。 “今天的人不太多呢。”萧奕白嘴里念念叨叨的,目光却是非常担心的看着脚下熙熙攘攘的城市,外围的禁军士兵比平时少了很多,由于城门早就全部关闭,就连商业区的正常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即使现在才过了正午,整个天域城的百姓也都识趣的早早歇业回家躲起来了,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紧张。 萧千夜不敢放松警惕,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从天空进入皇城,从他的视线里俯瞰整个帝都,纵是天子脚下的天域城已经是全飞垣最为繁华的城市,可即使如此,内外城仍然形成鲜明的对比,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两个世界,皇室中心区域拉起了警戒的灯火,映照着富丽堂皇的宫殿、楼宇更显金碧辉煌,他老远就能看见高耸如云的圣殿,中央耀眼的金线让这个阴沉昏暗的下午也仿佛透出了阳光。 每一年到了年末,帝国三军会在那道金线所在的位置进行一年一度的年宴,天权帝会亲自出席,为优秀的将士们敬酒赐金。 八年前他第一次去到圣台上,那里的地砖是如镜面一样微微透明的色泽,会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五彩斑斓的光,人的倒影也会映在地上,一脚踏过会破碎,再抬起来又会重新融合,梦幻一般不真实。 圣殿的墙壁是无形的风,伸手触摸能感受到神秘的灵力,或是受日月双神之力的影响,整体会隐约呈现出浅金色,站在边缘总让人担心会失足掉下去。 那时候的他站在圣台的最边上,同僚的声音在耳边一点点消失,脚下是壮阔的皇城,让人心神彭拜,他感觉这就是一种无上的权威,会让人心甘情愿的为这个强大的帝国献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第一年的三军年宴,除了禁军总督高成川、海军元帅百里风,甚至还有早已经卸职的前任军阁主、四皇剑之一“白帝”的拥有者司天元帅,据说那个人和父亲也是旧识,卸职之后一直行踪不明,此次是专程前来看望自己。 萧氏一族迁居天域城之后,只有极少数的几任军阁主是由其他人担任,司天元帅就是其中之一。 他看起来不过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而已,甚至和高总督勾肩搭背相互吹捧喝的酩酊大醉,面对陛下的刻意质问也是游刃有余,然而他手上的那柄白色长剑,是和“雷帝”、“炎帝”齐名,是权力的象征,“白帝”。 萧千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沥空剑,同样是白色的剑,他在当时就非常好奇的观察着那柄白帝,它的剑刃更薄、更透一些,剑身也更加细长柔软,不似雷帝剑通体泛着紫电光泽,也不像炎帝剑那般炽热火辣,白帝剑温润如玉,完全不像是一个糟大叔会使用的武器。 他是以现任军阁之主的身份出席,作为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军阁主,他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陛下亲自为他斟酒,甚至太子殿下还命倾衣坊赠送了一件特制的羽织大氅。 再次想起那些成年旧事,萧千夜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摇摇头苦笑,脑子里闪过坊间的流言蜚语——倾衣坊特制的冬衣,太子殿下会选择那种时候刻意给自己送礼,是一早就在给高总督暗示了吧?也难怪这么多年就算高成川一直想方设法的找自己麻烦,但多半也只是在暗中稍稍动些手脚不敢太过造次,以高成川的老成,肯定当时就看出来太子殿下的言外之意了。 三军年宴结束之后,就是例行的双极会议,在圣殿的下层平台万罗殿举行,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整个飞垣最核心的人物,也终于意识到军阁只是其中非常渺小,甚至身不由己、寸步难行的一个地方。 皇室七子,除去下落不明的长公主明玉和已逝的长子明禄还剩五人,加上四大境都主,三城城主,三阁两宫,海军、禁军,缚王水狱,双极会才是真正涵盖到飞垣的每一个角落,权力的巅峰! 想到这里,萧千夜莫名蹙了一下眉,皇太子应该比自己更清楚飞垣的形势才对,他该不会仅仅是得到军阁的军权就敢公然和陛下摊牌了吧?风魔在暗中部署多年,是否早就已经拉拢了其他的地方势力? “喂,我一直都没问你,救下太子之后你们准备去哪?”萧千夜这才转头看向大哥,问起这个最重要的问题,萧奕白一直盯着远方的圣殿,也没有认真听他说话,他茫然的扭头,同样茫然的瞳孔木讷的呆了几秒,忽然那双冰蓝色的眼珠赫然雪亮,他的脸庞也在同时严肃起来,想也不想一把将弟弟按倒! 剑灵在半空中剧烈的摇晃,急坠数百尺,两人站立不稳险些摔落,没等萧千夜搞清楚他要做什么,周围的风声悄然带上了诡笑,萧奕白掌下风神凭空一挥,两股剧烈的风力撕搅在一起! “先下去!”他急忙喝了一声,这一击之后手臂在剧烈的痉挛,整个人也站立不稳靠在弟弟背上,萧千夜不敢多停,沥空剑侧过剑身沿着内城城墙滑行,在接近墙壁的一刹那,两人同时点足跳了上去。 两人落地的一瞬间,奇怪的风一哄而散,再看内城上空,黑色的风像一只只触手在天空中乱抓! “什么东西?”萧千夜收起剑灵,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他小心的扫了一圈四周,发现内城的城墙上甚至没有站岗巡逻的士兵! “这种东西,难道、该不会是……鬼手吧?”萧奕白缓了口气,由于灵力无法回转本体,他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此刻更显憔悴,他仔细看着皇城上空忽然出现的奇怪触手,面色一凝,“我好像听说过一些,是缚王水狱以魑魅之山树海藤妖为原型,刻意培养改造的一种魔物,他们将其取名为‘鬼手’,但是根据风魔的情报来看,应该是一直没有成功才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忽然起作用了?” “缚王水狱还干这个?”萧千夜不可思议的啧啧舌,眼睛却冷锐如冰,萧奕白点点头,微微苦笑,“鬼手是缚王水狱培养,祭星宫专程训练过的,是专门针对空中的敌人,你知道的天域城其实是不允许任何会飞的灵兽入城的,无论是青鸟、三翼鸟、金乌鸟三只军团,甚至你的天征鸟都不能例外,但是有一个人破例了,就是为了防她,帝都才会自己驯养魔物。” “破例?”萧千夜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脱口,“是凤姬?” “嗯,八年前她就是坐着炽天凤凰私闯皇城把我带走的。”萧奕白接下话,继续解释道,“空战一贯都是帝都的弱项,军械处研究了很久,最终也还是没制造出可以带着人飞的武器,军阁的三支空中军团又分散在羽都、东冥和阳川,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缚王水狱奉命开始培养这种能在空中捕猎的魔物,但是我刚刚也说了,在此之前他们一直都没有成功过。” 萧千夜用力咬牙,转而再度望向天空,淡黑色的风化触手确实有几分藤妖的样子,没想到一贯自命清高不屑和魔物为伍的皇室竟然开始主动饲养、甚至创造魔物了! “是因为夜王的原因吗?”萧奕白自言自语的猜测,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统领万兽,夜王的能力是统领万兽,这种魔物也算是‘万兽’之一吗?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失败,偏偏在这种时候成功了,怎么想都和夜王脱不了干系。” 萧千夜的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天上的触手,帝都要防的人也一定不止凤姬一个,除了她,只有自己最有可能从天空进入皇城领域! 帝都……或许早就已经在堤防着自己,就算位处军阁之主,他依然是可以被随手抹去的存在。 孤岛飞垣,碎裂坠天,在如今的皇室眼里,又有什么不是可以肆意抛弃的东西呢? 萧千夜嘴角扯动了一下,不自觉的冷笑,握紧了手上的剑灵,全身蓄满了力量——然而,那有什么重要呢?在那一天来临之前,自己就已经迫不得已的选择了叛变。 “城墙上没有守卫,多半都被调去了圣殿,大哥,此地离圣殿不远,我去对付鬼手吸引他们的注意,你自己去那里找太子殿下吧。”萧千夜再度跳上剑灵,已经全力警戒,萧奕白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阻拦,“你若是用御剑术就无法手握剑灵,这样太危险了……” “剑灵是很灵活的。”萧千夜打断他的话,倒是非常自信的拍了拍他肩膀,“因为多带了你才会显得有些笨重而已,放心吧,我会很快追上你。” “喂……”萧奕白一把想把弟弟拽回来,果然剑灵灵巧的转了一下,甚至在半空中调皮的停顿了半晌,萧千夜转过身,也没急着走,他翻掌取出怀里的家徽冲他挥了挥手,高声道:“这东西还有用吗?” “应该还有用,只要我的灵力撑得住……”萧奕白的语气明显滞了一下,下一瞬间,空中的黑色触角敏锐的捕捉到入侵者的气息,再度汇聚朝剑灵方向追去! 萧千夜眉目间神色复杂,夜王的目标是自己,此时此刻他也一定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和大哥一起行动,才是真的会雪上加霜。 只有引开夜王,太子殿下才有获救的可能。 他半蹲下身子,沥空剑忽然竖立直飞,他瞥了一眼身后穷追不舍的魔物,右手赫然做出了握剑的手势,剑灵感应到主人的动作,剑气竟也在他掌下凝聚成风,再等魔物的触角杀到眼前之时,七转剑式竟是凭空斩落! 风化的触手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但是很快又再度凝聚,萧千夜眼眸一沉,一击过后,重新恢复的魔物竟是毫发无损,甚至还有细小的风纠缠着爬上他的手臂,有着惊人的吸力! 他震了震手臂,这种魔物竟然还是灵体所化!如果魔物没有实体,他就必须依赖沥空剑,使用封十剑法才有取胜的可能。 头顶已经越来越黑了,诡异的笑声满耳都是,满城的魔物都被沥空剑吸引围了过来。 同时被吸引的还有下方星罗湖边的慕西昭,他仰着头看着天上一闪而过的白色剑灵,狠狠的咬住牙,透过他的眼睛,在圣殿下层万罗殿的高成川也看到了剑灵上熟悉的身影,老人的眼眸赫然雪亮,透出难以言表的兴奋,唇齿轻合,声音也在同时传到慕西昭的脑中——“十殿阎王,速开!” “是!”他下意识的回话,终于拿出了怀里那枚可以开启缚王水狱的钥匙,紧张的咽了口沫。 缚王水狱的钥匙只有三把,一把在陛下手上,一把在典狱长庄漠那里,而最后的一把,却是出乎意料的归禁军总督所有。 他小心的将钥匙的一端插入星罗湖的水面,黑色的湖水荡起微弱的涟漪,越来越汹涌,水流声如百川入海,霎时,仿佛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将所有的水吸入地底,伴随着从深处吹出来的凛冽寒风,一条同样黝黑的水道出现在眼前。 “喂!你、你要干嘛?”身边的同伴紧张的不敢靠前,忽然一只黑手自湖中抓出,一把捏住了那人直接拖入了湖中! 周围陷入数秒的死寂,随后传来更为惊天动地的尖叫,无数鬼手从幽深的缚王水狱里逃窜而出,追着沥空剑的方向扑去! 慕西昭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这个下面曾是他的噩梦,是一度毁掉他,又再度创造他的地狱。 十殿阎王,也该让某些个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人,尝一尝阎王殿的滋味了! 他纵身跃入水道,在更深的地方,有个枯朽的声音嬉笑起来,典狱长庄漠一个人坐在八十一层焚烧废品的尸炉前,神态自若的等待着新的到访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星位图 黑色的鬼手对着沥空剑穷追不舍,从缚王水狱方向涌来强大的风力,像一个无形的漩涡想要将一切都卷进去。 萧千夜沉了口气,被迫在皇城上空盘旋,因为腾不出手还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靠敏锐的身法躲避鬼手的进攻,剑灵被狂风偏转了方向,甚至有了微弱的颤抖,鬼手在身后做出握、捏、抓的动作,逼着他不得不上下窜动来回躲避,不过片刻时间,越来越多的黑风聚了过来,相互吸食然后组成更大的鬼手! “落地!”眼见着空中的形势越来越危险,萧千夜不得以对自己的剑灵下令,沥空剑霎时降速,再度逼近南侧的三楼,在和望月楼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萧千夜眼疾手快抓住围栏直接跳了进去,然后他翻手收回剑灵,七转剑式如同雷电在下一个刹那直接砍断蹿到眼前的一只鬼手! 黑色的风被更为强烈的剑气搅碎,一时无法凝聚,就在此时,沥空剑闪出一道耀眼的金光,水气自剑身冒出,一剑将魔物封入了寒冰中。 他终于缓了口气,站在望月楼的腰际附近,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天域城上空盘旋不散的无数鬼手,如风一般随时扩散又再度凝结。 萧千夜默然咬住嘴唇,藤妖的触角虽然多,但是那家伙毕竟只是一只魔物,只要能牵制住它的核心就能让所有的触角失去行动力,可是眼下这种东西,如果只是用“看起来”来形容,似乎是更像碧落海底海魔仓鲛身上的水虺,只不过水虺是以水为形态,眼前的魔物则是更为棘手的“风”。 “喂……是、是军阁主吗?”在他伤脑筋之际,身后幽幽传来一个哆哆嗦嗦的女声,萧千夜赫然回神,本能的警惕性让他迅速按住了沥空剑,杀气凛然,紫衣女子吓了一跳,连忙摇着手后退了几步,解释道,“别别别、别动手!你、你不记得我?我叫蝶嗤,七年前我们在蝶谷见过面的,我是谷主蝶镜的妹妹呀……” “蝶嗤?”萧千夜的脑中飞快的闪过蝶谷的画面,回忆起那些陌生的名字,然后再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紫衣人,她战战兢兢的站直了身体,还刻意将长发撩到了耳后露出正脸,一时间萧千夜也愣了一下,惊讶的道,“怎么是你?” “我是这望月楼的月圣女啊,公子都没和你提过吗?”蝶嗤比他还要惊讶,虽然说祭星宫一贯独立,但是月圣女实际上也不是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职位,怎么这个家伙这么久了都没关心过一下自己的同僚都是什么来头吗? “哦、我记起来了,谷主蝶镜死后,她的妹妹,当年的首席占星师蝶嗤被俘,因为专精占星之术,被破例提为祭星宫的月圣女。”萧千夜勉强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一切的始末。 “啧啧,你记得好不情愿啊,这种事情要记清楚才行。”蝶嗤撇撇嘴,但也没心情和他啰嗦,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敌意收敛了不少,她拽住萧千夜的衣袖,小心的指了指楼内,低道,“你先进来躲一下,这种魔物不会攻击地面上的人,是专程制造出来对付天上的敌人的。” 望月楼内部熄灭了烛火,连侍奉的下人都早已经被遣开了,蝶嗤的手指上扑扇着一只绿色的冥蝶,正色道:“你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公孙晏留下的?”萧千夜眼眸一亮,蝶嗤放下那只冥蝶,正色道,“就你上次回帝都那会,公子曾以蝶谷的传音秘术找过我,因为陛下忽然命令我紧盯皇太子星位,并将望月楼的其他事宜全部转手交给了揽日楼,公子生怕会发生意料之外的变数,一早就提前做了准备,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应验了,哎,公子这个人呀,分明不懂占星术,偏偏对这种事情算的格外准确呢!” “皇太子星位有什么问题吗?”萧千夜没有理会她的碎碎念,下意识的追问,蝶嗤悄悄看了他一眼,那明明是他不该感兴趣的话题,此时的军阁主却露出了非常急切的目光。 蝶嗤微顿了片刻,眼前却忽然出现那日一闪而过的古老星位图,那颗摇摇欲坠的帝星和两颗死气沉沉的辅星,相互牵制,又相互辅佐。 “皇太子的星位倒是没什么异常。”许久,蝶嗤淡淡的吐了一句,手指却不由自主的在桌子上的沙盘里划动起来,又示意他靠近一些,接道,“说没有异常其实是因为太子殿下的星位一直是被人刻意隐藏着的,所以无论揽日、望月、摘星三楼如何窥视,所透露出来的结果都是平稳的,陛下这么多年对皇太子如此放纵不管的原因,或许也和他一直平静的星位有关,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假象,皇太子真正的星位图已经超出我的能力极限,所以我也无法占出这一次他是否能化险为夷,平安脱身。” “是被他自己隐藏起来了吧,皇太子做事一贯谨慎。”萧千夜倒也不意外,此时蝶嗤已经在沙盘上勾出了那日所见的古来星位图,快速将象征星辰的几颗玉石摆放好位置,面色一沉,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颤抖,“真正让我在意的是这个,胧月郡主是不是给你算过姻缘占?那个小丫头虽然对占星只是个半桶水,但是她毕竟也是有着皇室的血统,阴差阳错之下,将你身上隐匿的星位图显了出来……” “我的?”萧千夜皱起眉头,他对这些占星、术法可谓一窍不通,也根本看不懂面前沙盘里复杂的东西都代表着什么。 “嗯,我一定得现在就告诉你,不然以后未必还有机会。”蝶嗤深深吸了口气,眼里骇然闪过恐怖的色泽,“你的星位图一闪而逝,是因为胧月郡主误算才会意外出现,但是它随后就被更强大的灵力法术遮掩了下去,一定是有人非常刻意的在掩饰这些,但以我的能力,无法追踪到这股力量的来源,我只能告诉你,这股力量非常遥远,远到无法预估距离,但是、但是非常强大,强到可以无视这种距离,直接将已经显示出来的星位图从帝都三楼强行抹去。” 萧千夜闭了闭眼睛,蓦然一颤——遥远而强大,唯一符合这两种东西的力量来源,无疑又是上天界! “你知道这种星位图象征着什么吗?”蝶嗤忽然问了一句,萧千夜眉峰一蹙,淡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不妨有话直说。” 蝶嗤冷静的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发现他的眼睛在昏暗里一点点变成了罕见的冰蓝色,但是他自己似乎无知无觉,只是一直盯着她手里的沙盘,蝶嗤用手指指向最中心的那颗星,一字一顿解释道:“这是一颗早就应该陨落,但是被两颗辅星引导,一直不曾真正陨落的帝王星,而且……这颗帝星不属于明氏皇朝,它消失的太快,我也无法感觉到它究竟来自哪里,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它非常的古老,而且也非常的衰弱。” 萧千夜的心猛然一沉,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自心底缓缓扩散,脑子里反反复复,有个空旷的声音在念着那句让他心烦意乱的上天界预言——“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帝星坠,山河失色,日月同悲。” 除去那句空穴来风般的预言,“帝星”这两个字还是第一次实打实的出现在他眼前,萧千夜莫名伸出手挪向沙盘,捏起正中央那颗被比拟为“帝星”的玉石,有一股莫名的情愫自玉石涌出,顺着他的指尖,悄然流入心中。 “它能在我眼前一闪而逝,或许揽日、摘星二楼也会有所察觉,这也许就是陛下忽然暗中追捕你的原因之一。”蝶嗤担心的绞手,接连叹了几口气,她虽然有意隐瞒,但是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其它两楼对此事的反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似乎是真的没有被他人察觉,然而陛下忽如其来的命令很快就让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星位图一定早已经暴露! 萧千夜镇定了情绪,冷冷的将玉石丢回原位,问道:“说起来,陛下可有对我下全境通缉令?” “多半快了,而且,应该不止你一个。”蝶镜苦笑,此时冥蝶扑扇了一下翅膀,绿光划过一道弧线,沿着弧线“咔嚓”一声轻响,光镜应声开启。 蝶镜骇然望着镜中的公孙晏,他的周围只有微弱的烛火,正脱去上衣在给自己上药包扎,见到光镜亮了起来,公孙晏别过头,脸色也有些许苍白。 “公子!您在哪里?”蝶嗤惊呼一声,公孙晏的目光犀利的望向萧千夜,他咬牙将最后的绑带系好,拿起单薄的外衣披在身上,然后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柄刀,这个一贯以华丽狐裘裹身的贵族公子此时俨然像换了一个人,他面色严肃,眼神清冷,正色道:“看来我算的不差,你们来的时机正好,不过眼下高成川带着大批兵马守在万罗殿,天上还有鬼手穷追不舍,在这种局势下救人,坦白说我还真的没什么底气呢。” “你要干什么去?”萧千夜看出了他的决心,嘴里依然平静的询问,公孙晏哑然失笑,“你又在明知故问,赶紧解决了魔物速来支援,否则……我可保证不了你大哥出什么问题啊。” “魔物怎么解决?”敏锐的察觉到问题的核心,萧千夜用力握了握剑,公孙晏的眼睛同样冷定,但是开口说的话又是让人不寒而栗,“魔物的核心应该就在缚王水狱的某个地方,一个叫‘十殿阎王’的东西,具体是什么风魔没有调查到,只是凭着一些零碎的线索猜测,似乎、可能、大几率是一种远古阵法,但它一直都没有真正的运转过,所以鬼手也一直失败,直到这一次忽然成功了,我猜,应该是那位夜王帮了他们,夜王,多半也在那里吧。” 萧千夜微微一怔,也知道晏公子的话意味着什么。 “看来我们彼此都有些麻烦呢,当然,你的可能更麻烦一些。”公孙晏自嘲的笑了一下,轻轻推开了药柜,然后他伸手扣住镜面,对着镜后的人,一字一顿认真的道,“这个古老的法阵似乎是以天域城为中心,也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作用,但是能让夜王插手的东西,用脚指头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而且,十之八九就是冲着你来的。” “那我岂不是该躲远远的才好?”萧千夜嘀咕了一句,只听晏公子呵呵笑起,“我想也是,但是多半不行,片刻之前三郡主来丹真宫为五公主取药,现在内城已经全部封锁,她若是此时去公主府上,一定会路过星罗湖。” “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萧千夜微微蹙眉,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公孙晏打了一个响指,又是几只冥蝶化成火光消失,他不急不慢的接道,“别看我这样,在打探消息方面我可是比你强多了,你现在出去看看,多半以缚王水狱为圆心,周围的所有人都被吸了进去。” 萧千夜下意识的回头,从望月楼腰际的高度看不到下方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太安静了,除了空中呼啸的鬼手,真的一点人声都没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公孙晏严厉的望着他,提醒,“我在祭星宫遇到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真正毁掉日神之眼的人其实是他,他可以自由出入祭星宫如入无人之境,寒雨法祝应该也是被他杀的吧……那个人非常的强,你一定要小心。” 话音未落,光镜已经碎去,萧千夜提剑走出望月楼,楼下就是巨大的星罗湖,黑色的湖水无休无止的往更深的地底涌去,湖面却丝毫不见下沉。 萧千夜的心猛然一颤,果真如公孙晏所言一个人都没有! 蝶嗤跟了出来,看见帝都此刻的情景,也是忍不住低低惊呼出口——明明还只是下午时分,整个天域城已经陷入一片厚重的黑暗,天空如浓墨,日月星辰全被湮没,惊雷沿着黑风鬼手将天空撕裂! 萧千夜的眼里光芒四射,嘴角忽然泛起了一个讽刺的微笑,他从望月楼一跃而下,直接朝着黑暗的湖底坠去! “喂!你……”蝶嗤还来不及理清眼前转瞬即变的形势,又一道惊雷沿着望月楼劈下,巨大的闪电直击在沙盘上,一颗白色的玉石赫然崩碎! 蝶嗤惊恐的看着散落一地的星位图,即使是被雷电击中,沙盘上的星位坚挺的伫立在原有的位置上,只有那颗白色的辅星,突兀的出现了冰裂的痕迹! 那一瞬间,蝶嗤的心底泛起惊天的恐惧,连呼吸都停止了半晌——辅星……辅星要坠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缚王水狱 缚王水狱建立于星罗湖水下,是一座倒立塔状的牢狱,它真正的入口在湖下百米深处,此时通往水狱的甬道已经打开,幽深的寒气自内向外弥散。 萧千夜落在它最上层的平台上,湖水被奇异的力量分向了两侧,水流一直沿着古老的建筑外围循环流动,但是丝毫也不会渗入大牢内部,牢门大敞更像是刻意为他打开的一样。 他提剑直接走进里面,军靴踏过之后回声在大牢里一遍又一遍回响,让原本就诡异的气氛更添几分紧张。 缚王水狱空无一人,囚犯和狱卒都不见踪影,整个水狱面积非常大,呈八边形,每一面墙上都有一扇牢门,门后方则是通往下层的机械云梯,这里的烛火是被灵术直接封在了墙体中间,不分昼夜,永远都是这种明晃晃的橙色火光。 除去周围的八座机械云梯,在正中央处还有一个特制的云梯,它连接着缚王水狱全部的八十一层,可以快速的到达任意牢层,他记得之前来这里调查私事的时候,典狱长庄漠就是开启了中央的云梯,直接将他带到了第七十层。 萧千夜朝中心走去,特制的云梯已经被人放了下去,是有人先他一步到了下方吗? 他拉了拉旁边的机关,发现拉动云梯的铁索纹丝不动,应该是被下方固定住了无法上升回来,萧千夜的眼神在不断变幻,既然对方有意引他下来,为何还要将云梯锁住? 他随即瞥向周围的其他云梯,皱眉沉思,周围的小云梯一共八个,每个能下到十层,它们会到达各自的牢层,是给狱卒们平时里巡检用的。 萧千夜沿着墙壁仔细转了一圈,在小云梯的机关附近立着指示牌,非常清楚的显示了它们的目的地,缚王水狱虽有“十殿阎王”之称,但实际上只有八十一层,总深度超过三千丈,它的前三十层,每五层一殿,后四十层则是十层一殿,七十层往下就是人体实验室,而云梯唯一到不了的地方是八十一层,那里是销毁尸体的地方,只有典狱长庄漠一个人可以进入。 想到那个精瘦的老人,萧千夜蓦然抿紧了唇,庄漠是和高成川同辈出身,两人私底下交情极好,但是论心狠手辣,只怕这个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一次乘坐中央特制云梯下到七十层的时候,他也刻意留心观察了一下这座帝都引以为豪的“阎王殿”,由于整个缚王水狱的范围非常的大,实际上他的视线能看到的仅仅只是其中狭小的一点点地方,然而就是那一点点,宛如真正的地狱,让他至今想起来仍会感觉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其实在中央云梯下落的过程中,他其实并没有看到太多血腥的画面,很多囚犯甚至还能在听见声响的同时朝他看过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不喜不怒,不悲不愤,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就那样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微微抬起眼皮,死气沉沉的望过来。 他看不出来那些人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因为缚王水狱的囚犯大多数都会沦为实验品,只有最为成功的那些试体,才会被小心的转移到七十层下方,受到“细心”的照料,而普通的试体会在做完实验之后被丢回原处,所以就算是看起来完整无缺的正常人,也可能是被剥皮扒骨之后,又用更残忍的手段救了回来。 那大概就是真正的绝望,放弃了所有的抵抗,连疼痛和呼救的本能都早已经遗忘。 “呵,有趣。”萧千夜拽着小云梯的机关,嘴角微微上扬,十殿阎王,大门皆为他敞开,这是要让他自己选择要去哪里吗? 没等他想好究竟要坐哪一个云梯下去的时候,下方突兀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害怕的高喊着:“喂……有人吗?有人在吗?说话呀,这里好可怕,呜呜呜……” 萧千夜瞳孔顿缩,手指猛然捏紧了手上的机关,这一瞬间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胧月郡主!真的是郡主的声音! 他这才赫然想起公孙晏的话,原本他下到缚王水狱看见空无一人的牢房还松了口气,怎么郡主真的被鬼手抓进来了? 萧千夜的脑子顿时有几分混乱,几乎无法正常思考,他愣神的从中央的云梯往幽深的下方望过去,不可置信——怎么回事?公孙晏忽然提起郡主去丹真宫取药的时候他就有几分疑惑,先不说天域城已经全城戒严了,胧月郡主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取药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亲自出马,更何况她还是去给五公主取药,难道公主府上的人会这么不懂事,让三郡主自己去? 不对……不对!萧千夜的眼神忽地凝滞了片刻,充满了恐惧和担忧,心底也泛起惊天的不安,从怀中摸索着取出一个锦囊,直勾勾的盯着看了许久,这个东西是他上次出征伽罗之前三郡主所赠,里面藏着一只可以操纵人身体的蛊蚁,如果郡主的身边仍有这种蛊蚁存在,那么此刻她的反常举动无疑是有人在暗中策划! 他在这刹那间脸色苍白,剌拉寨的两个孩子残忍的死相噩梦般浮现在眼前。 “喂!有人没有啊!”下方的喊声还在继续,然而仍是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三郡主止不住大哭起来,顿时,整个缚王水狱都是哭泣的回声。 萧千夜没有立即作答,如果星罗湖附近的人都被鬼手吸进了缚王水狱,那没理由其他人都不见踪影,唯有一个啥也不懂的丫头侥幸存活,这下面必定还有其它阴谋。 但是,他虽然脑子里还能镇定的分析眼下的形势,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捏着锦囊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甚至指甲都深深扎进了肉里——胧月郡主是这帝都城里为数不多真心对他好的人,虽然这个小丫头平时缠着自己烦得很,还总是带着一大群仆人在他家门口堵着提亲,为了这事他没少被人调侃笑话过,但是她再怎么胡闹自己也从来没有真的责备过什么,因为郡主是除了大哥以外,唯一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喂……救命啊!爹爹,救我啊……”下方的哭声开始逐渐衰弱,三郡主的体力也已经到达极限,萧千夜终于将所有的情绪迅速压制,箭步跨到中央云梯,冲着黝黑的下方大声喊道:“胧月!你在哪?” “咦?啊?”三郡主听到这声高喊,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小声嘀咕,“千夜的声音?我、我我产生幻觉了嘛,千夜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伽罗才对的,啊啊啊啊!我是不是快死了,阿姐说过,人死之前会出现幻觉,会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啊啊啊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救命,救命啊!” “胧月!”萧千夜继续上前一步,焦急的吼道,“你看看自己在哪一层,对了,云梯、你去找找云梯的位置,那里应该有指示牌。” “真的是千夜!”胧月郡主又惊又喜,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下层墙壁里的烛火此时是熄灭的,她完全看不到路只能摸索着慢慢找,手指触摸到一团团烂泥般软踏踏的东西,脚底下也是深一步浅一步坑坑洼洼的,三郡主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逼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她沿着墙壁一直摸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忽然指尖传来一阵冰凉,似乎是摸到了什么金属的东西。 “我……我好像找到了!”三郡主连忙抬头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全身早已经大汗淋漓,忍着哭腔,“可是、可是这东西我不会用啊!而且这里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千夜,我好害怕……” 萧千夜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旁边的牌子上字体微微凸起,他用手摸了摸,连忙喊道:“你摸一摸旁边的指示牌,上面的字是用铁水刻上去的,应该能摸出来到底是哪一层。” “哦、我试试。”三郡主乖乖的按照他的指示摸索,果然金属机关的盘边立着一块小小的牌子,她心下大喜,赶紧认真的摸过去,努力分辨着指尖的触觉。 “二十……二十六,二十六层!千夜,我在二十六层!” 萧千夜来不及回她话,大步跑向其中一个小云梯,他调整好机关的位置,铁索咔嚓咔嚓动了起来,朝着下方快速坠落。 沥空剑猛然颤动,提醒着主人前方有未知的危险,萧千夜显得有些心神不定,他没有理会剑灵的提醒,在云梯落稳的一刹那,有个小小的身体一下子钻入了他怀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啕嚎大哭起来。 这一刻,率先松了口气的反而是萧千夜,他拍着三郡主的后背,温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嘻嘻。”忽然,一个奇怪的笑声传出,黑暗里赫然闪出一道锋利的刀光,刀身映出两人的双眸,一双冰蓝凛然,一双灰暗无神。 下一刻,有一股熟悉的灵力自萧千夜身体里涌出,控制着他的猛然推开怀中人,然后用力抓住三郡主的手! “这是……”三郡主脸色苍白,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奇怪的动作——她握着一把短刀,因为是怀抱着萧千夜,那把刀的刀尖原本是对着他的后背,正要捅进去! 但是她的动作僵硬的停止了,因为萧千夜在那一刻之前推开了她,并且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咦?我在干什么……我、我怎么会带着刀……”胧月惊恐的扔下刀,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萧千夜凝视着她,声音却是平和的,像在和另一个人说话:“别演戏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利用郡主三番四次的想杀我,现在我已经来到你眼前,缚王水狱对你而言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好的局势还不肯现身吗?” “哦,你发现了啊。”胧月收敛了脸上装出来的情绪,她抬起左手挥了挥袖子,周围的墙壁“噗嗤”一下亮起。 萧千夜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郡主宽大衣袖里,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蚂蚁! “刚才那股灵力不是你自身的吧?好厉害呢,要不是施术的人现在自身难保,那一下可是会要了阿月的命了呦!”胧月撇撇嘴,带着冷笑,“刻意藏在你身上,为的就是对付我吗?” 萧千夜没有回话,但他知道那是什么人动的手脚。 “我原以为你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其实你真的只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胧月郡主低低的嘲讽着,大眼睛里闪着诡异莫测的光,“被霍沧捅了一刀还不长记性,要不是有人保着你,可是又要被个小丫头捅一刀了,嘻嘻,真没用啊。” “呵……你说的很对。”萧千夜自嘲的肯定了对方的话,露出黯然的神色,“自北岸城以来,我接连失手,之后又遭到各种暗算,身边的同僚、下属都因我受伤,甚至连无辜的孩子都被我牵连送了性命,现在还要逞强主动回天域城送死,为了个烦人的小丫头跳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来,我真的……很烦躁啊。” “嗯?”对方奇怪的看着他,不知他忽如其来的抱怨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千夜眼里杀气已经弥漫,沥空剑剑气暴涨,冷冷接道:“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烦躁、焦急、混乱,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 短暂的死寂过后,对方借着胧月的口张狂的大笑,甚至自信的展开的双臂,冲他喊道:“哈哈哈哈哈!好!口气不小,但是,三郡主待你不薄,你能下手杀她?来吧,我就站着,有种你就动手杀她!” “杀她?”萧千夜眉峰一耸,嘴角挑起讥笑,“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东西呀,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个能在我身上动手脚的人,只是为了保护我不再被捅一刀吧?” “什么!”笑声戛然而止,但她的嘴角还没收敛笑意的刹那,沥空剑的金光已然刻下十道剑气,封十的神力让郡主周身的蚂蚁无处可逃,寒气自剑身涌出,瞬间就将所有的蛊蚁全部封印! 同一时刻,圣殿下方万罗殿的明玉长公主心中骇然传出剧痛,鲜血顺着裂开的嘴唇汹涌而出! 长公主立马封住自己的血脉,毫不犹豫的掏出袖中的药瓶灌了下去,她原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再次受到重创,几乎全身的伤口都崩裂炸开,那道藏在他身上的灵力,竟然能顺着蛊蚁寻到她的藏身之处,甚至给她致命一击! 好险啊……长公主幽幽吐出一口气,若不是施术人的灵力出现中断,刚才那一下可就真的要命了! “嗯?您没事吧?”在她身边,高成川眯着眼睛,其实正严密的盯着星圣女的一举一动。 “哼,死不了。”长公主的黑猫也在同时受了伤,流血不住,它舔着自己的爪子,绿油油的眼睛透出狠辣,接着骂道,“十殿阎王阵还不能开启吗!磨磨唧唧的,你的人到底行不行!” “别急嘛,我这不是已经派人过去守着了吗?”高成川倒是镇定自若的安慰着,老谋深算的望向远方,朗朗一笑,“我也想早些看到十殿阎王的威力呢,可是大人有命,说还不到时候,还请公主稍安勿躁。” 明玉长公主瞬间识趣的闭了嘴,高成川口中的那位大人,是上天界的夜王,只有他才能让古老的十殿阎王阵运转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卞城王殿 身上的蛊蚁被封十剑法冰封的一刹那,胧月郡主的眼睛也在一点点恢复光泽,借着昏暗的烛火,清醒过来的小姑娘发呆的看着眼前持剑而立的男子,忽然心底有几分恐惧,迟迟不敢走上去。 他正在严厉的盯着自己,眼神锋利,满身杀气,一点不像平时那个总是躲着她、对她束手无策的萧千夜。 胧月郡主紧张的咽了口沫,假装镇定的干笑了几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一点也不记得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你、你怎么来了?我、我……” “你没事了?”萧千夜松了口气,收剑上前,语气霎时就温和起来,胧月郡主受宠若惊,微微动容,一下子委屈和害怕再度涌上心头,小声嘀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阿姝姐姐那里出来去丹真宫取药,回来的路上忽然就被奇怪的东西拽进了水里,再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被带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呜呜呜,我好害怕,你快带我出去好不好?” “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吗?”萧千夜蹙起了眉,抬手敲了敲墙壁,“这里是缚王水狱,现在全城禁严,你怎么还一个人跑出来?” “缚王水狱?!”胧月郡主长大嘴巴,不可置信的快速扭头打量四周,面色也豁然苍白,先前掉进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她一直摸黑前行,即使脚下有些泥泞坑洼,手触摸到的墙壁也是湿漉漉的,可她还是尽力不去往恐怖的方向想,一直给自己打气鼓舞强作镇定,直到周围终于有了光线,她在惊恐的发现自己脚下全是腐肉和碎骨! “郡主?”萧千夜心急如焚,又不能太催促这个已经被吓丢魂的小丫头,胧月郡主硬是将到了嘴边的尖叫吞了回去,只是拽着他衣袖的手更加用力,“前几日阿姝姐姐邀我去公主府上小住几日,她自从双腿截肢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的,我正好也想趁此机会过去陪她聊聊天,然后从昨晚上开始,内城忽然就全部封禁,那些下人们才出门就被禁军守卫赶回来了,可是阿姝姐姐的腿必须按时换药的呀,我就、我就亲自去了,反正他们也不敢拦我的路。” 胧月郡主暗搓搓的瞥了萧千夜一眼,发现他脸色一沉,没等他开口责骂,又赶紧抢过话头继续说道:“我取完药就赶紧回来了!然后路过星罗湖附近的时候就出事了……” 萧千夜蹙眉沉默,圣殿占据了内城中心近半的土地,东面有军、镜、墨三阁,西面有祭星、丹真两宫,北面是三军入城的主道,因此大部分的皇子们所住府邸都是位于内城南面,虽然缚王水狱也建在附近,但这毕竟是一座平时里看不见的水下牢狱,甚至上方的星罗湖还经常有人泛舟游玩,胧月郡主自公主府出门去往丹真宫,一定会经过那里。 “你怎么回来了?”郡主见他一直不说话,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只得没话找话,“你不是去伽罗了吗?那些家伙是不是又把你临时调回来了?” “我吗?”萧千夜低下头,看着郡主天真无邪的眼睛,低低笑了起来,露出些许难以捉摸的愤怒,他轻轻的摸着郡主的头发,无声苦笑:“胧月,我这次回来是救人的,若是我还能有幸活着离开,那么再次相见的时候,你我应该已是敌人,若是没那个命,今日便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 “救人……救我吗?”胧月此刻还无法理解他那些话的真正含义,只是结合眼下的情况,不由自主的带入了自己。 “救太子。”萧千夜淡淡一笑,眼眸透出寒光。 “啊?”胧月郡主像是没听清楚,萧千夜也没有再做解释,他转身拽了拽云梯,脸上又是微变,心道不好,云梯的铁索纹丝不动,是早就被人动了手脚只能下落不能上升! 郡主连忙跟着他跑上来,用力敲打云梯的机关,又急又怕:“这个东西坏了吗?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 “看来是根本没准备让我们出去。”他果断放弃了云梯,往更深的地方走进去,沿着布满尸骨的小路走不过几步,后方露出宽敞的大殿,萧千夜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卞城王殿”。 前方依旧一片死寂,昏暗的烛火明明灭灭,各种刑具的影子在地上晃荡,萧千夜将郡主拦在身后,小心谨慎的提剑走入,中心的空地上整齐的摆放着几张桌椅,甚至上面还放着茶水和糕点,旁边就是紧锁的牢门。 他摸了摸桌上的茶杯,有几分不可思议,茶水甚至还是温热的,说明不久之前这里应该还有人在,可是眼下不要说狱卒,连大牢中的囚犯都不见了踪影。 这样诡异反常的情况让他丝毫不敢分心,联想到星罗湖附近也是这样空无一人,萧千夜变了脸色,问道:“这里应该是狱卒们休息的地方,郡主,你掉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人的声音?” “才掉进来的时候还是有声音的……”郡主的身体猛然一颤,即使是稍作回忆也依然让她害怕的发抖,但她还是勉强镇定住自己的情绪,认真的想着片刻前发生的事情,带着深深的恐惧继续补充道,“好像有很多人跟我一样被奇怪的东西抓了进来,开始我能听见身边有人呼救,但是很快就没声音了。” 萧千夜皱起眉头再次打量着胧月郡主,这个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的小丫头究竟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 “你、你干嘛这么看我?”郡主被他严厉的目光看的全身不舒服,别扭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又还是因为心中过于害怕,立马又回去搂住了他的手臂不肯再松手。 “你出来之前……五公主可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没?”萧千夜压低了语气,已然察觉到一丝异常,胧月歪着脑袋看着他,想了想,嘀咕道,“给了我她的公主令,说是免得我半路被赶回来,我都跟她说了不需要,反正禁军的守卫也不敢拦我的路嘛!可是阿姝姐姐还是硬塞给我了。” “公主令……”萧千夜眼神可怕,假装漫不经心的道,“给我看看。” “哦。”胧月郡主听话的取出公主令递给他,那是一枚小巧的金令,刻着五公主的名讳“姝”,即使是他这样对术法一窍不通的人此时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公主令上面附着强大的灵力,像一道无形的守护之墙,足以抵挡魔物的侵袭。 “带好它。”萧千夜冷哼一声,不动声色的将公主令还给胧月郡主,一直冷漠的眼神也更加凝重起来,五公主竟然也参与其中! 为什么,就算五公主因为断足之事憎恨自己,为什么会利用和她一贯交好的胧月郡主!这种时候故意把郡主支出去,让她不得不“路过”星罗湖,然后被里面的鬼手抓进来身处险境,既然如此心机深重,又为什么还要刻意给她一个可以防身的公主令?让她涉险,又不想她送命吗? 愤怒不知从何而起,让他全身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胧月郡主察觉到这一丝微妙的变化,手下意识地握紧,喃喃问道:“你怎么了?你的手好冰啊,是冷吗?” 萧千夜触电一样的抽出了手往后退了一大步,迅速地回过神来,他感觉不到冷,身上的冰凉是情绪受到影响之后,凶兽会产生的本能。 “不用这么躲着我吧……”胧月郡主委屈巴巴的,只是牵了一下手而已,这个人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萧千夜没有理会她的唠叨,做了个手势示意郡主紧跟着自己,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卞城王殿的更后方走过去,两侧都是紧闭的牢房,因为是建立在水下,整个室内都是浓厚的潮气,青苔爬满了墙壁,甚至从腐烂的尸骨里钻出,混合着产生一种奇妙的气味,萧千夜凝望着紧闭的牢门,门锁还好好的在上面挂着,甚至里面用来锁住犯人手脚的铁链都没有松开,可是人却凭空不见了? “啊!快看,有楼梯!”胧月郡主眼睛一亮,差一点就兴奋的冲上去,“千夜你看前面,我们可以出去了!” 顺着郡主手指的方向,在卞城王的最里面有一道幽深的楼梯,应该是作为云梯的备用,看起来是许久没有人走过了。 萧千夜却犹豫的停下了脚步,他不走,郡主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边,也不敢说话催促。 这个楼梯很长,每一层都有照明的烛火,一直延伸到他视线看不到的深处,极有可能是直接贯连全部的八十一层,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到公孙晏口中的“十殿阎王”,以防止出现无法预料的凶险,如果此时浪费时间先把胧月郡主送到安全的地方,再等他折返之后,情况或许会变得更加无法控制! 在这种节骨眼上,他显然不能继续这么耗下去! 他的心底不经意的闪过一丝奇妙的情绪,脑子里一些破碎的画面凌乱的浮现。 在冰川之森的无尽森林里,那只古代种为了救一个普通的圣盲族女人,放跑了为害千年的魇魔,他的的确确在那一刻犹豫了,可最终做出了和本能完全相反的举动。 可是如今想起来,一个人的生命和数万人的安危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吧?若不是他当年一时心软,魇魔早在当时就会被诛杀,也不会有这接下来的几千年危害。 星罗湖附近连同缚王水狱内部都是不见人影,这些人极有可能已经全部被“十殿阎王”吸食殆尽,如果现在先救郡主,就会有更多的人为此丧命。 “千、千夜……”这一刻胧月郡主似乎在他眼里察觉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心里的不安喷涌而出,让她毫不犹豫的再次抓进了对方的手臂,“你不要丢下我……好、好不好?” 胧月郡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抬头,正巧撞上对方那双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惊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金银双色瞳孔,眼下还有冰火双重咒纹! 那一瞬间胧月像看到了陌生人一样惊恐的推开他,呼吸急促,豆大的冷汗瞬间爬上额头。 萧千夜微微翻动手上的沥空剑,透过纯白的剑身也在看着自己特殊的双眸——他的眼睛会在不受控制的时候转变为凶兽独有的冰蓝色,也会在瞳孔的最深处隐约透出冰火双色的特殊纹理,但是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接呈现出帝仲独有的金银双瞳,冰火的咒纹也是第一次直接出现在他眼睑下方! 公孙晏曾经说过,十殿阎王一直处在失败无法且运转的状态,这一次忽然成功一定是有夜王协助,而自己已经身处距离它非常近的缚王水狱内部,是因为受到上天界同修的影响,让骨血深处的战神之力也开始逐渐显现了吗? “郡主……”萧千夜持剑冷笑,眼神冷酷,然而转身又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我送你先出去。” 话音刚落,萧千夜狠狠的皱起了眉头,甚至一下子用力扣住了自己的额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在说什么?这分明不是他想说的,为什么会忽然脱口说出这种东西? “真的吗!太好了!”胧月郡主松了口气,开心的扑上来一把抱住他,有一种奇妙的恍惚感。 萧千夜无动于衷,左手臂上的灼伤开始微微做疼,脑子里赫然响起帝仲熟悉的轻笑声,让他无法拒绝。 “走吧,沿着楼梯先上去。”他随即拍了拍郡主的头,指着楼梯无奈的说了一句。 “嗯嗯!”胧月郡主开心的小跑,忽然脚下一阵晃动,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随后整个缚王水狱开始剧烈的摇晃,伴随着“咔嚓”一声重响,两人所站的地方赫然开裂! “郡主!”萧千夜眼疾手快提着胧月的衣领往旁边掠过去,但是他的脚尖每踩过一片地砖,开裂就紧跟而至,随即,整个卞城王殿全部塌陷,萧千夜将郡主护在怀中,在脚下失去落足点往下坠去之时,手上的剑光瞬间砍过砸下来的巨石,耳边混合着汹涌的水流声,缚王水狱如同一只张开了血口盆牙的巨兽,正在竭尽全力的将两人拽入深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实验室 一路下坠,不仅仅是卞城王殿,连更下方的其它大殿都在一起塌陷,碎石和水流混合着,杂乱无章的朝两人砸过来,萧千夜只能一只手将胧月郡主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持续不断的挥剑,越往下反而越明亮,不再是上层昏暗的烛火,而是更加耀眼清晰的白色光线,他的目光赫然扫到了一处安全的落点,借力踩在一同下落的断壁残垣上,然后朝着那个方向极尽全力的大跳过去。 在落地的一瞬间,仿佛体力被耗尽,萧千夜步伐微有混乱,头顶上依然有破碎的墙体砸落,他再度转动手腕,剑光劈过的一刹那,有一束更强的灵力凭空而起,直接将快要砸到头顶的巨石粉碎! 萧千夜惊讶的转身,冷汗自额间不受控制的流下,在他身后是一条更长的甬道,白色的灵光仍是直接封印在墙体中,在上层缚王水狱整体塌陷的这种时候,只有它依然毫发无损。 他不由得想起来上一次来到这里时,典狱长庄漠曾用自豪的口气告诉过他——缚王水狱自七十层往下有强大的术法保护,它牢不可摧,绝对无法被破坏。 果然如他所言,所有砸下来的东西都会在接近这里的瞬间被粉碎。 萧千夜神色复杂,默然俯下身扶起惊魂未定的胧月郡主,在这种地方带着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丫头,对方是摆明了又想让他分身乏术!但是眼下除了继续往前走也根本没有其它的退路,缚王水狱是水下大牢,而御剑术无法在水中飞行。 “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胧月郡主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感觉周围的温度已经不再寒冷,反而是透出一种让人舒适的温暖,潮气散去,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萧千夜没有回话,沿着这条甬道一直走的话,应该就是所谓的永生术实验室,他所达到过的最深处也仅仅是七十一层用于存放资料和狱卒们休息的地方,真正的试体是从第七十二层开始。 走不过多久,甬道的尽头处出现了巨大的空地,比上层要宽敞不少,这里没有囚室,一排排高大的书柜整齐的摆放,在每一排的最前列刻着奇怪的符号。 “咦……书房吗?”胧月郡主探着脑袋,正在奇怪缚王水狱的大牢里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书房,萧千夜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的那一排书柜前方,刻着一个他有点眼熟的标志——外围是一个圆圈,中心一个正三角,最里面写着数字“玖”,正是他在冰川之森遭遇伏击时,那些失败品身上的标志! 萧千夜大步走过去,从书架上挑起一本带着那种标志的册子,认真的翻阅起来。 胧月郡主见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的难看,也好奇的凑了过去,踮着脚往他手里的书册里偷看,喃喃自语:“第七万九千批试体汇报册……这是什么东西呀?” “别说话。”萧千夜严厉的骂了一句,拿着书册的手赫然收紧,眼眸忽地雪亮,郡主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发出声音。 “第七万九千批试体汇报册,计二十人,挑选各地体格强健之男子试药,仅一例失败暴毙,剩余十九人,转交暗部二次试药。” 转交暗部……萧千夜静静盯着这四个字,果然那些追杀者是暗部的人,只是这书册中的提到的二次试药又是指什么?继续往后翻,他发现书册的记载并不详细,除了出身年月和姓名编号,几乎没有更加有价值的信息。 萧千夜随手换了一本,果然这一本也只是记录了最为基础的信息,就连试药试的是什么药都没有记录在册,他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早在八年前他进来调查私事的时候,典狱长庄漠也仅仅是允许自己在这一层的书柜里随意查看,所以他当年只是调查到了师兄确实有个幸存的弟弟名为“天释”,更加具体的东西都还是在北岸城之时从风魔口里得知。 风魔是明溪太子所建,又有黑白通吃的公孙晏辅佐,确实是有办法深入到更加不为人知的地方。 “更详细的东西,应该还在下面吧……”萧千夜自言自语,绕着复杂的书架转了一大圈,也在心底暗暗计算,已经有七万九千批试体的汇报册了,若是按照每批二十人来算,岂不是有超过一百五十万人成了实验品? 想到这个惊人的数字,萧千夜只感觉胃里有些恶心,难怪北岸城死伤十万帝都高层一点都没放在眼里,单单这个水下牢狱就已经埋葬了一百五十万条血淋淋的生命! 而且飞垣全境类似缚王水狱这样的大牢还不止一个,除去最负盛名的“天之涯”,其余三大境也有各自囚禁罪犯的地方,并且统一由典狱长庄漠管理。 他的眼睛继续转向最后方的楼梯,心底竟然有些奇妙的兴奋——再往下是他未知的世界,是这个帝国,最黑暗隐晦的秘密。 他大步往楼梯走去,胧月郡主大气也不敢出,赶紧跟着他,下层的楼梯非常长,但是每一阶都很明亮,萧千夜一步一步认真的记数,直到第一百八十层阶梯处才看到七十二层的大门,门是碧落海的海魂石特制,自上至下足足锁了三道,两人走到门前,萧千夜伸手试探了一下,发现门是锁住的,他转了转手腕,对郡主道:“你往后退远一点。” “哦。”郡主小跑蹿回到楼梯上面一点的位置,只见沥空剑的剑身白光暴涨,他将所有的力气击中在右手,沿着三道锁用力劈下。 海魂石的大门在这样的重击下也仅仅是裂开了一道缝,不愧是海底最坚硬的东西!萧千夜收剑上前,抬脚又是一踹,这一脚的力道比方才的剑气还要猛烈,瞬间就将这个牢固的大门破出一个洞,胧月郡主倒是没有察觉到他脸上微妙的变化,开心的扑上来,她弯下腰从洞口往里面打探,眨了眨眼睛:“咦,好像是棺材……棺材竖起来了?” 萧千夜还没注意到郡主的喃喃自语,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刚才那一脚的力量——在双眸变成金银双色之后,他就感觉到身体里汹涌着来历不明的巨大神力,原本只是想着试一下,结果真的一脚踹开了海魂石的大门? “千夜,里面好多棺材啊!”胧月郡主又惊又怕,萧千夜这才凝神注意着门后方,警惕的握紧剑灵走上去,依然是在一片明亮宽敞的空地上,数百具透明的冰棺竖立着,里面的人穿着带编号的囚服,被浸泡在神秘的液体里,双眼被特制的眼罩蒙上,口、鼻、耳插着细管,这些细管是从地下伸出来的,各种色泽的不明液体正在涓涓不断的流入身体中。 萧千夜弯腰检查,拽住了细管,拉不动,被固定的非常牢固,似乎是连接着更下层的实验室。 他沉吟不语,风魔的调查里曾经有过这样的记载,除去从各种途径炼制的药物以外,还需要辅以祭品生魂,生魂,即是指新死的魂魄,在其未曾涣散之时用恶毒的术法捕获,会带着如死灵般强烈的憎恨,侵蚀人心。 原本缚王水狱炼制的药物就异常狠毒,再加上生魂这种东西,也难怪大多数的试体根本承受不住几次实验就会自内而外彻底毁灭。 萧千夜眼神凝聚,不由得想起了风魔给他看过的那一本关于天释的囚册,如果按照册中所记载的那样,天释当年也正是被囚禁在这一层,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非人折磨。 “师兄……”在这一刻,一贯对自己的已执行任务毫不在意的军阁主心底蓦然升起一丝愧疚,天释曾在这里苦苦求生了十八年,从六岁到二十四岁,从孩童到青年,他终于等到了重见天日,可以和失散多年的兄长再次相见的那一天,而自己不但没有给他任何的帮助,甚至在北岸城穷追不舍整整一个月! 即使是最后将他还给天澈,也仅仅只是觉得那个人没救了,没有缚王水狱特制的安魂丸,他不可能活过四十九天。 天澈……师兄还活着吗?他化蛟之后是无可逆转的,昆仑山真的有办法能救他,救他弟弟吗? 萧千夜长时间的沉默,时至今日,昆仑山依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对他而言,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阿潇还不知道吧……如果她知道了这些事情,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对自己吗? 他不敢想象,担忧自心底控制不住的蔓延,紧握剑灵的手逐渐用力,然后又无奈的一点点松开,抿紧了嘴唇——不行,虽然这一瞬间他疯狂的想毁掉眼前的试体,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天释从缚王水狱逃脱之后曾因为药物的作用一度失控暴走,他是个完全没有任何武学基础的人,可是那种瞬间爆发出来的邪恶之力也让自己都感到有些棘手,如果此时一时冲动致使这么多试体失控,那就是前狼后虎,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凶险。 萧千夜揉了揉眼睛,脑子有些混乱,他一一扫过眼前这一排竖立的棺材,挨个检查,不同于之前遇到的那群追杀者,这里的每一个试体都有自己单独的编号,编号越靠前,对帝都的价值越大,在每一个冰棺的旁边都用小牌子刻着名字、种族和年龄,一直走到第十一个的时候,萧千夜赫然停下了脚步,眼里露出担忧的光。 胧月郡主感到一种无名的恐惧和压抑,整个大殿里药香弥漫,那些棺材中沉睡的人闭着眼睛,甚至还有对外宣布灭绝很久的异族,他们栩栩如生,挂着微笑,宛如在做着一个长睡不醒的美梦,但是这样的场面在她看来又是如此的诡异! “没、没有了?”胧月郡主是一直寸步不离的紧跟着他,顺着他的目光再往前面望过去,她发现编号前十的棺材全都是空的。 萧千夜猛然蹙眉,神色复杂,有种不好的预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故友 走过这十具空棺,在七十二层的最里端又是一条漫长向下延伸的白色甬道,胧月郡主犹豫不定地站住脚,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问道:“我们还要继续往下走吗?” “反正也上不去。”萧千夜知道她害怕,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但是眼下又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郡主紧皱着眉头将嘴巴嘟起,看起来又委屈又害怕,是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萧千夜无奈,只好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就在他们一前一后踏入甬道的一刹那,墙壁里的白光刺眼的闪烁了一下,胧月下意识的抬手用衣袖遮住眼睛,感觉耳边有什么东西贴着脸颊飞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发现萧千夜的金银双瞳毫无影响的直视着正前方,但是眼睑下冰火双色的咒纹竟然在发光!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空气开始变得湿冷起来,不再是开始那样让人舒适,有微弱的风混杂着些许腐烂的臭味,从对面吹过来,然而萧千夜依旧只是若无其事的牵着她往前走,甬道是环形的,在绕过两个弯之后,类似七十二层的宽敞空地才再度出现,胧月郡主松了口气,转眼又瞥见前方横放着一排排楠木棺椁,顿时头皮发麻不敢再动。 剑灵开始剧烈的颤抖,不由自主的剑光暴涨。 萧千夜示意她站着别动,然后一个人大步上去检查情况,七十三层的土地不是地砖,铺了一层淡红色的土壤,上面种满了叫不出名字的藤蔓,满地都是野草野花,乍一看倒有点像个奇妙的花园,这些深绿色的植物将楠木棺椁层层裹住,触角一样的枝条伸入棺椁内部。 他靠近一些,冷冷看着棺椁里面躺着的“人”,伸手试探了一下鼻息,是活着的,体温尚存,皮肤柔软,只是完全没有意识,而藤条的触角是直接扎进了五脏六腑,像是在以这些人为食。 连续走过几个棺椁,这里的试体不仅仅是异族,也有很多普通的人类,男女老少都有,似乎也印证了缚王水狱挑选试体是真的很随心所欲,而试药的结果也完全是因人而异。 他赫然想起之前在丹真宫,乔羽宫主在给他用特殊的止血药时,曾经看似随意的说过一句话——“这可是几千个无辜的人,用身体换来的试药结果。” 萧千夜目光一点点收紧,也难怪同一种药物需要靠几千人同时尝试,只有在大多数人身上试验过有作用的药物才会被留下来,供皇贵们使用。 他用沥空剑挑断一根藤条,人的血液混合着绿色的植物液体一起流了下来。 萧千夜弯下腰尝试拽出这些东西的根部,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藤条的触手和上层的细管一样,其实也是直接从更深层的地方生长出来,直接扯的话会直接折断,无法真正触及到根部。 他不由得抬头观察七十三层的顶端,头顶雕刻着一轮巨大的弯月,有类似月光一样的光芒倾泻而下。 这种光芒带着一种神秘的静谧,似乎能让人的情绪也因此变得舒适。 萧千夜在这一刻莫名停下脚步,衣摆在特殊的月色下无风自动,他的眼色慢慢凝聚,警惕的注视着周围,楠木棺椁内部齐齐发出咔嚓咔嚓的诡异声响,在里面沉睡许久的“人”扭动着僵硬的骨头坐了起来。 “啊!啊!!!死人……死人活了!”胧月郡主立马就吓的花容失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萧千夜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他,将头埋入怀里不敢再看,她的举动瞬间就吸引了试体的注意,所有人都朝着这个方向歪过脑袋,他们的嘴巴在轻轻合动,声音低哑,带着含糊不清的沉吟。 地上的藤条触手也跟着动了起来,试探性的往两人的脚边靠近,萧千夜手上剑光如电直接砍开一地的藤蔓,护着胧月郡主后退了几步。 同一时刻,有低笑声自幽深的地底传来,这个声音带着一种震慑力,竟让棺椁中的试体停下了正要爬出来的动作,整齐的又躺了回去。 “奚辉……”萧千夜已然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用力握紧剑灵,他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是想做什么,语气里流露出焦急,对着虚无质问道,“既然刻意引我至此,又为什么阻止试体攻击我?” 夜王在最深处古老的法阵前,神色复杂却期待的凝视着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恐怖阵法,他的声音足以穿透整个缚王水狱,也丝毫没有顾忌周围两人脸上瞬间扬起的惊愕,旁若无人的笑道:“帝仲,你从来不是我的敌人,时至今日,我依然视你为同修故友。” “同修故友?”萧千夜冷冷重复他的话,心里也在做着自己的盘算,丝毫不动容,“堂堂夜王,想见我何必这么拐弯抹角,拿个小丫头做筹码?真的不像样。” “哦……”夜王这才微微瞥过身侧,目光忽然凝滞了刹那,他分明只是一个透明的魂体,但是这一眼却看的庄漠和慕西昭背后发凉,甚至连呼吸也因为紧张而中止了片刻,然而他很快又挪回了目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淡淡的道,“那是有人自作主张,可不关我的事,一定要说的话,骗个小丫头进来也不是为了你,他们以为你身边的那位姑娘一定会随行,有个人很想对付她……” “大人……”庄漠慌忙的打断夜王的话,不等他再次开口,面前的灵体散出猛烈的冲力,逼着他们连续后退了几大步都无法站稳脚步,夜王的眼睛是不屑的,淡声提醒,“你们没资格打断吾,再有下次,人头落地。” 庄漠用力咬牙,脸色依然冷定,他此生阅人无数,但是第一次直面传说中上天界的夜王,他才终于察觉到那是什么样的一种俾睨天下! 可是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神”,为何会对一个年轻的军阁主称呼为“同修故友”?果然如陛下推测的那样,天征府和上天界真的有关系! 萧千夜的神色有些恍惚,自然明白夜王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怀中的胧月郡主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她不知道萧千夜此刻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只是那样的语气让她不寒而栗,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两人的隔空对话也迟迟没有继续下去,夜王在耐心的等待着,等待他先开口,萧千夜摸了摸郡主的额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严厉的道:“奚辉,将郡主平安送回去,否则我不会答应你的任何条件,你若是现在能看见我的样子,就该仔细掂量一下我到底是不是在虚张作势威胁你。” 夜王定神凝视,在黑夜里,浮出一双金银双色的瞳孔,冰火的咒纹在眼帘下方熊熊燃烧。 他有些诧异,灵体也随之猛然一震,甚至感觉有些寒冷,不可置信的对着幻象伸出手想要仔细抚摸确认一下,下一刻,萧千夜的脸庞也在一点点清晰起来,那其实并不是当年帝仲的模样,但是棱角轮廓之间带着些许神似,恍若隔世。 庄漠和慕西昭也在看着幻象中熟悉的军阁主,但是顷刻间又感觉这应该是一个陌生人。 “好。”夜王的脑子里刹那间转过许多念头,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指尖轻轻一勾,夜的神力幻化成无形的手,直接拽起了上层胧月郡主的衣领。 “啊……放、放开我!”郡主瞬时就被提到半空中,惊恐的踢着双脚,奋力的想扑回萧千夜身边,但是背后的力量是压制性的,连七十三层顶端的月光都因此黯淡了许多,萧千夜冷眼看着夜王这种粗暴的方式,微微皱眉,但也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处境不能再提什么要求,转瞬间更浓厚的黑夜将郡主整个人包成一个球,沿着甬道飞了出去。 没等他松口气,夜王的声音继续在耳边轻笑:“帝仲,其实上面未必比这里安全,因为除了我,还有一位同修尚在城中。” “你说什么?”萧千夜顿时提高了语气,来不及质问脚下忽然便是一空,另一股夜的神力将他也包了起来,转眼就送到了夜王面前! 庄漠和慕西昭大惊失色的看着忽然出现的萧千夜,不约而同的扣住了手上的武器,夜王随手一挥将两人逼退,再度转过身的时候,他面朝萧千夜,嘴角微微上扬。 萧千夜转瞬就定下神来,虽然也在看着面前微笑的夜王,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的扫过身边古怪的法阵。 阵中心刻画着他完全看不懂的咒术,有十条血色的线朝着十个方向延伸出去,在他目光不能及的地方,暗藏着汹涌且无比危险的诡异气息。 沥空剑在这一刻甚至发出了罕见的悲鸣,逼着他不得不用力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右手,握紧剑灵,以防止它会因过度的振奋主动出击。 “是把好剑,可惜不适合你。”夜王也瞥见了他手上白色剑灵的反常,只是淡然的注视着,低道,“我还是习惯看你手握古尘的样子,那把黑金古刀,就仿佛是为你而生的一样。” “寒暄的客套话就省下了吧。”萧千夜慢慢抬起头来,眼色带着肃杀之气,眼前的灵体比当日在碧落海上清晰了不少,但是暗藏的神力也愈加浓厚。 夜王毫不介意的微笑起来,他缓缓的将目光挪向旁边的两人,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我多年不见,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什么也想不起来,这一次难得你恢复了些许记忆,实在不该让外人打扰,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他虽然只是温和的命令,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留情,灵体卷起一阵狂风,直接将两人从八十一层推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锁上了门。 庄漠在稳下脚步的一瞬间重新冲了上去,但是海魂石特制的大门带着夜王的神力,隔绝了一切的声音和光线。 “有些麻烦啊……”庄漠精明的眼眸像狡黠的老狐狸,千算万算,严密布局,可谁又能算到军阁主和夜王竟是“故友同修”? 也难怪陛下在提及夜王的时候带着几分不信任,在这种节骨眼上,棋差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一旁的慕西昭单手用力压住额头,一直感觉有一双奇怪的眼睛在看着自己,脑子里又回荡起高总督的声音:“守在原地,等候命令。” “庄大人,总督大人有令,请您稍安勿躁。”他只能先把脑子里听到的东西传达给典狱长庄漠,果然面前的老叟神色古怪的看着他,嘴角浮起一个讥讽的笑。 “庄、庄大人……”慕西昭莫名喊住他,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不知该不该说。 “呵,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庄漠冷锐的回答,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全部想法,但是他饶有兴致的思索了半晌,忽然换了一种说话的方式,只见他嘴巴上下合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慕西昭瞬时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那是他身为试体药人的时候,因为失去听觉,狱卒们惯用的另一种传音方式,只有缚王水狱的一部分特殊的囚犯能听得懂! 然而在听懂那些话之后,慕西昭的脸色在一点点变得的苍白无力,锋利的眼里却罕见的有雪亮的光芒交错,愤恨、恐惧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 但这样复杂的情绪转眼就被他压了下去,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对着庄漠微微颔首,然后回到了海魂石的门边耐心守候。 庄漠倒是被他过于冷静的表现吃了一惊,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兴起的举动。 眼前这个年轻人曾经也是个药人,被高成川从荒地里捡回来,又无情的抛弃,要不是因为意外的和新炼制的药物完美融合,他可能至今也还是缚王水狱众多试体中普通的一个而已。 缚王水狱将这种药物命名为“窥魂”,除了能让他的体格更为强壮,速度力量都明显提升之外,最为重要的是,高总督可以通过更加完善的相似药物,透过他的身体,从他眼睛里看到一切,从他耳朵里听见所有,甚至能不需要和他见面,直接将自己的声音送进对方脑子里,如果时间再久一些,或许还能直接窥视他的内心思维! 会如跗骨之蛆一般,让他无时无刻暴露在另一个人的监视之下,永远失去自由。 这或许就是高成川再次将慕西昭捡回去的唯一的理由吧?若是最后真的能完全取代他的一切,让他的身体、思维都成为自己的东西,甚至也能控制着这具新的躯体,那是否也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重生? 一个到了垂暮之年的老者,通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变成一个健壮的年轻人,这算盘,总督大人可是打的有些精妙呢。 只是……庄漠眯起眼睛,笑容更加匪夷,这个看似听话的年轻人身上带着隐而不发的倔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束手就擒的乖孩子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真相 缚王水狱,八十一层内部,古怪的法阵闪烁着鲜艳的血光,在这一层的最边缘摆放了一圈海魂石筑起来的炉子,只是里面燃烧着幽蓝的火光,那就是平时用于处理废品的地方,只要将尸体丢进去,很快就会被烧成粉末排入星罗湖。 这些炉子的下方有一个特殊的小孔,刻着复杂的咒语,夜王平静的抬起手指,似乎是料到他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了解,直接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焚尸炉,如果将活着的人直接扔进去,生魂就可以通过下方小孔上的咒术抽离,然后被送到阵法中央,虽然这个阵法一直都处于无法运转中,但是它仅剩的力量也足以困住生魂,让它们无法逃脱了。” “他们要这些生魂做什么?”萧千夜心里微微一震,想起那些恐怖的实验,又想再问的清楚些,“仅仅只是为了配合上方的人体试验吗?” 夜王轻轻一笑,也不否认,只是那双眼睛奕奕闪光,刻意拉长了语调提醒:“这座水下牢狱死了多少人?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做些试验就杀了这么多人,那也着实太心狠手辣了,他们真正的目的多半是为了能让这个法阵运转起来吧,毕竟这个东西呀……你难道都没有觉得有点眼熟吗?这是上天界的术法,是被某个人尝试过,但最终失败遗弃的东西。” 萧千夜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法阵,但是他的记忆里没有对这个东西的任何印象。 “哦,我忘了,你一贯对这些不感兴趣。”夜王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上天界的同修其实各有所长,帝仲作为战神,最不擅长的就是咒术阵法一类。 夜王若有所思的转过脸望着萧千夜,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这一点倒是和现在的军阁主有几分相似? “被遗弃的东西……是被谁遗弃的?”萧千夜直接挑出了问题的核心,却在瞬间就有了心惊的感觉,强烈的不安涌上心间,夜王顿了顿,也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直言道:“刚才我不就告诉你了,我们尚有一位同修也在帝都中,而且他隐匿在飞垣应该有不少时间了,我只是想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他才是真的想要这座孤岛彻底完蛋,你应该还记得他名字吧,蓬山,辰王蓬山。” “辰王……蓬山。”萧千夜按住额头,混乱的记忆还无法迅速将名字和脸庞对上号,但这确实是他熟悉的名字! “在你离开后不久,他也就因为和东皇曦玉不和出走上天界了。”夜王无奈的摇头,就算是被尊为十二神,提及自己和同修们的往事也还是让他一阵头疼,他接着开口,言语里有罕见的抱怨,“不过和你不太一样,之后他还回来过几次,不像你,一去不复返,音讯全无,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和我一样的?” “我只是为了救朋友,和你不一样。”萧千夜淡淡开口,夜王一惊,这一瞬间他确实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故友的气息,但他很快就镇定下去,接道,“也就是说……你的确如潋滟所言,是自愿的?” “我的事情不重要,你刚刚说蓬山,他来飞垣做什么?”萧千夜的眼神陡然亮了一下,金银双色里透着严厉。 夜王脸色不变,心里却是咯噔下沉——对方的人格似乎非常的不稳定,古代种是因为凶兽吞噬神明后取而代之形成的种族,原本体内就会残留着“凶兽”和“神明”的双重记忆,会让他们的性格产生巨大的转变,并且极难控制,而眼前的萧千夜,甚至还混杂了属于“人”的记忆,一旦这些复杂的情绪交错在一起,他会被这些破碎的过去搅乱,很难分清自己的真实身份! 按常理而言,他早就不是当初吞噬了帝仲的那一只凶兽,那些血脉在他身上已经非常的微弱,为什么他会忽然出现这种惊人的转变? 夜王顿时走了神,摸着下巴,歪头看看他,眼睛在一点点收紧,变得复杂而谨慎——只有一种可能,最初的古代种已经死了,失去了他的压制力,暗藏在血脉深处的力量才会逐渐显露! 古代种……会死吗?夜王深深的呼了口气,蓦然低头望向脚下,想起自己养的那一只穷奇。 “我让你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吗,奚辉?”萧千夜忽然冷笑打断他的思绪,显然也发现夜王在这一刹那复杂的情绪变化,接道,“既然这个阵法是他留下的失败品,现在你又想拿它做什么?外头那些盘旋在天空中的鬼手,是否也是出自这个‘十殿阎王’?” 他的语气里带着帝都高官独有的老成,一下子将夜王拉回了当下,透明的魂体罕见的透出些许疲惫,无奈的道:“他和日月双神不和,但是日月双神早就舍弃凡体和天地共存了,如今他想报复,也只能从双神后裔下手,毁掉明氏皇朝,毁掉这座孤岛,对他而言这就是最直接的方法,所以他一早就来到飞垣,利用地缚灵侵入帝都高层,甚至掌控了祭星宫,只是为了将那个毁灭计划,伪装成回归故土的梦想告知皇室,让他们自己毁掉自己。” “他不能直接动手吗?”萧千夜疑惑不解,只见夜王嘲笑般的踏了踏地面,声音里带着叹息,“你当孤岛深处的那只古代种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他不仅身负‘凶兽’和‘夜王’双重力量,甚至还有血荼大阵的无数祭品加持,我就直接说了,只要皇室自己不乱来,飞垣会在这片大海上平安很久很久,就算是上天界,也无法直接越过古代种再次伤害到它。” 萧千夜没有说话,眼前浮现出阵眼深处那个血色湖泊,白色的羽衣静静的漂浮在湖面上。 “所以他不得已的放弃了十殿阎王阵,但是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皇室没有放弃它,而是将它转移到了缚王水狱的最深处,一直持续不断的以生魂为祭,试图让它再次运转起来。” “不过,蓬山没有阻止,他依旧将最初始的计划透过地缚灵传达给了皇室,也就是所谓的‘四境分离’。” 话到这里,夜王竟然是摇头笑起,眼睛在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光:“受到古代种力量的阻止,四境分离的计划一直被搁浅,他知道那只古代种和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也只是模棱两可的对皇室透露了这种力量,利用皇室在寻找破解的方法,反正他也不着急,因为时间对上天界而言其实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萧千夜默默用力握剑,太子殿下曾经说过,天权帝之所以会相信“飞天”计划,是因为祭星宫曾经做出过精确的计算,只要牺牲周围四大都,剩余的力量就足以托举天域城回到故土!而这竟然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阴谋,是上天界的辰王利用地缚灵欺骗了所有人,一旦四境分离计划启动,不仅四大都会因此毁灭,帝都也一定会在飞升的途中失去支撑坠毁!他精心计划着一切,只为了让飞垣毁在自己人的手上! 天权帝对祭星宫极为信任,因为大宫主安钰身负“天算”之能,那是能够预知天命的神力,如今细想起来,那种令繁星陨落的力量,也只是辰王付与的假象吧? 他赫然想起泣雪高原雪碑上的那行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力量将永久守恒,碎裂之力将永存飞垣,若善加利用,尚可等待回归,若私心滥用,三轮天谴,不可预期。 “虽然目的不同,但是结果……好像也差不多呢。”夜王低声笑起,冲他伸出手,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带着些许诱惑,“帝仲,虽然你是自愿的,但你也应该还记得被吞噬的那种痛苦吧?我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苏醒过来,但是时至今日才对飞垣出手,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萧千夜低头看着夜王那只散发着白光的透明手,感觉全身涌出难以言表的剧痛。 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每一块骨肉都在一点点剥离,落入凶兽的血口盆牙,五感渐失,周围只剩寒冷,记忆变得凌乱而破碎,再也无法忆起曾经的自己。 他蓦然咬唇,神色变得极端痛苦,夜王深深的叹气,隐约察觉到他分裂的人格,不禁摇了摇头,低声诱导道:“因为我历经一千年,也才勉强恢复到如今的形态啊,这还是有海之声协助,否则情况会比现在糟糕更多,帝仲,带我去找到阵眼,那原本就是属于我的身体,拿回自己的东西,我才能恢复原样,何必为了个早已脱离天空统治的海上孤岛,破坏你我这么多年的同修之情……” “同修之情……”金银的瞳孔闪烁着明亮的光,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经历的磨难都仿佛近在昨朝。 萧千夜毫无意识的伸手,似乎是想握住夜王透明的手,就在这一刻,他的眼眸深处又赫然闪出一道冰蓝色的光线,来自凶兽的警惕让他面色一沉,霍然抬头直视夜王。 “你又想骗我,奚辉。” 再开口,夜王已经完全分不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对方的眼神慢慢涣散开来,叹道:“奚辉,飞垣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孤岛,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来过这里,甚至可能比你还要再早一些,在这座孤岛的东方有一个叫东冥的地方,那里有一处深谷,生长了许多月夜芽,你该知道那种仙草吧,它可以缓解穷奇天生的寒冷。” “哦……那又如何?”夜王不敢有丝毫放松,感觉这个人像他的故友,又像个陌生人。 “它很喜欢那里,说那里像我们相遇的地方。”萧千夜微微笑起来,回味着过去,有着难得的温暖,“但是那里很危险,有魇魔出没,所以我找了一个合适的人,赐予了他部分神力,让他成为了那里的神守,然后在这座孤岛其他的几个危险地方也做了一样的事情,当年我就想要保护好这座特殊的孤岛,因为它……因为萧很喜欢这里,所以今天,我也不希望如今的飞垣毁灭。” “就为了一只凶兽?”夜王诧异的看着他,无法理解。 “奚辉,当年之事原本错就在你,屠杀箴岛全境生灵,只为了引出一只神鸟?自己犯下的错,就该自己承担。” “呵。”夜王冷笑起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果然是你回来了,帝仲,这种话确实是你会说的,你这个人,无情的时候又总是特别果断。” “你错了。”萧千夜纠正着他的说词,一字一顿,“我是军阁之主萧千夜,凶兽也好,帝仲也罢,我承认自己时常陷入他们的回忆里无法自拔,但是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我。” “那可能是由不得你了,我比你了解他,他之所以能成为‘战神’,便是因为没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夜王若有所思的扬起嘴角,眼里有冷锐的光,忍不住讥笑了一下,“就算血脉已经稀释,你其实也很难压制帝仲的力量吧?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金银双色的瞳孔,冰火双重的咒纹,那都是他的东西,你不仅不能压制,甚至还必须学会好好利用他的力量,否则……以人类之力,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从夜王手里活下来?” 话音未落,周围的肃杀之气化成看不见的锋利线条,萧千夜手上剑灵连续转动,直接逼近夜王灵体! 夜王轻巧的避开,那一剑沿着他的灵体划过,剑气在靠近他的瞬间被震碎。 萧千夜莫名转了一下沥空剑,微微蹙眉,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 这一剑过后,夜王的脸色却在猛然下沉,看着剑光落下的角度和距离,手指暗自握紧,心里涌出莫名的压力——刚才那一击若是以古尘的长度来看,是正好可以切开他的灵体距离! 果然,萧千夜将沥空剑换到左手,剑气的灵光顺着剑身加长了许多,他蓦然微笑起来,带着一丝戏谑,淡道:“重新开始吧,奚辉。” “啪”。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声,夜王毫不犹豫将自身神力运转入十殿阎王阵中,以自己这幅尚未完全恢复的灵体状态和苏醒的战神动手明显是找死!而他也万万没想到,当年蓬山留下来的这个古老阵法竟然能在这种时候帮自己一把! 萧千夜也定定看向对方,眼睛里神色瞬息万变,夜王的灵体漂浮在空中,对他微微笑了一下,随即幻化散去,留下一串空灵的余声:“你还有个哥哥吧……” “你想做什么?”猛然察觉到对方的意图,萧千夜警惕的收回剑灵,夜王的声音碎在空气里,从四周同时传来,“我曾在海市和他交过手,但直到那个时候,我也丝毫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有属于帝仲的气息,我原以为那只是因为他魂魄不全导致,如今看来,双子之象才是真正的原因……” “双子之象?”萧千夜莫名重复这四个字,原本黑暗的头顶赫然出现广袤的星空,无数星辰沿着特定的轨迹无声的运转。 他定睛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这片星空,终于发现这其实就是之前在望月楼蝶嗤画在沙盘里的星位图! 但是这片星空和开始的星位图有些许微妙的差异,他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只是感觉几颗辅星的气息变得非常压抑。 “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们,她甚至为你们隐瞒了真正的星位,自从知道你们是双胞胎之后,我便在观察着,虽然你身上的力量更为明显,但任何时候,你的兄长依然能稳稳的压你一筹,以至于我无法分清楚你们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帝星,我一直担心你或是他死了,会导致预言成真,所以一直没有真的对你们出手。” 夜王冷笑着,问道:“军阁主,既然血脉相同,我为何一直找你而不去找他呢?因为他魂魄不全,冒然接近阵眼,也许会因此丧命,我不能在无法确定帝星的前提下让上天界冒此风险,但是你不一样,你一定能进入阵眼。” “你改变注意了吗?”萧千夜心里一沉,已经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这世界上最了解星辰之人,只能是辰王蓬山。”夜王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意,“现在我已经能确认你才是主位帝星,那么他的死活,就不重要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驾驭这种力量多久,虽然我有心让你主动帮我,可你还是拒绝了,但我就只能麻烦那位魂魄不全的兄长了,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依然能利用他找到阵眼,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你不要来和我谈同修之情……哈哈哈哈。” “帝仲,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 大哥!萧千夜瞳孔顿缩,十殿阎王阵的真实目的不是他,是他大哥萧奕白! 古老的法阵像一个奇怪的齿轮正在一点点转动,脚下的血线开始流动,这一刹那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被唤醒,自更深处如暴风骤雨侵略而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双王聚首 夜王的灵体踏出去的一刹那,夜幕也如流水一般开始侵蚀周围的一切,但是在这样纯粹的黑夜里,忽然又有点点星光渗出。 一直在外等候的庄漠和慕西昭同时感觉到另一股窒息的神力自身后涌来,和面前夜的神力相互对峙抗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我不要插手,自己倒是把我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了,奚辉啊,你这样可不好。”随后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笑声,虽然是责备之意,但语气里带着笑谑,听起来更像是老朋友之间的调侃。 “你留了个好东西,我借用一下不要紧吧?”夜王根本没有理会身边的两人,他目不转睛直接走向了那人。 慕西昭忍住心里的恐惧,控制不住的扭过头,有了短暂的走神——在缚王水狱八十层的平台上,赫然站立着一个衣着华丽的黑袍男子,他的衣角上带着绚丽的星辰,全身闪烁着淡淡的光,一双眼睛弯弯笑起来,透出深不可测的寒意。 在他对面,夜王的白色灵体透着让人窒息的光芒,但这样的光芒出乎意料的、丝毫也盖不住周围看似微弱的星光。 那一刹那,他感觉到自己和那两人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或许是他永生永世也无法触及的高度。 慕西昭骇然低头望着脚下,那样璀璨绚烂的星辰,一望无垠,让人望而生畏,他仿佛置身在一个奇妙的悬浮世界里,完全感觉不到脚下有地砖的存在,但他确实稳稳的站立着。 惶恐自心底油然而生,于人类而言,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神吧? “怎么,你终于肯改变注意了?”辰王唇角浮出一闪即逝的冷笑,在他的脚下,同样的星位图一点点浮现。 夜王目光紧锁看着那个并不陌生却有了些许变化的星位图,隐隐有些动怒。 他曾在上天界的黄昏之海和预言之神潋滟一起看过帝星的星位图,或是对方有意指引,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只集中在那颗即将失去生命力的红色辅星之上,而忽视了更为重要的那颗白星。 那本是一颗和帝星平起平坐的双子星,因变故最终沦为了辅星。 他若是能早一点察觉到异常,如今也不会如此被动。 夜王的叹息却带着一些无可奈何:“这个潋滟啊,她又骗我,要不是遇到掌握星辰之力的辰王,我又要被她骗好久了。” “她也不能算骗吧,而且人家毕竟救过你,你又不能责怪她什么。”辰王眨眨眼睛,意味深长的道,“潋滟能出手救你,也会出手帮他,她就是这样毫无原则的女人啊。” 夜王闭目摇头,早在他们还未去到上天界之时,潋滟就是优柔寡断之人,她甚至还隐去了血荼大阵阵眼真正的位置,只为了这个和她几乎毫无关联的孤岛。 但是——预言之力不可小觑,她所做的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都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还是平时太惯着她了。”夜王无奈,辰王反倒是呵呵直笑,并不在意:“小妹嘛,哪能和她计较?” 随后他目光一沉,看着这个复杂的星位图,脸色也是微变:“奚辉,我仔细算过了,她的预言是对的,若是帝星坠落,对上天界而言无疑会是一场灭顶之灾,你没有急着下手,或许也是对的。” “我只是无法确认他们双胞胎到底谁才是帝星而已。”夜王眼神如刀,语气却莫名有些迟疑,“说起来奇怪,明明军阁主各方面的表现都更加明显,但他那个兄长,却又在各方面都力压他一筹,我真的是搞不懂,所以也一直不敢轻易从他兄长那里下手,万一不小心弄死了……蓬山,你一贯对星辰之象最为了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合适的才是最好的,这其中的因缘巧合,也不是我能看透的。”辰王模棱两可的笑了笑,“其实潋滟也只是稍微隐瞒了一点东西而已,那颗白星原本不是辅星,而是和帝星相对应的双子星,按常理而言,帝仲之力不会分散在两个人身上,若是战神之力彻底复苏,那双子相争,必有一亡,这便是双子之象,潋滟只是隐瞒了这一点而已。”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曾经应该都处在帝星的位置,帝星……以前有两个?” “确实。”辰王点点头,不可思议的道,“虽然很罕见,但是星辰之象本就复杂多变,出现这种异象也不能算奇怪。” “可这一点对我可是很重要啊。”夜王一动不动,眼里微微露出隐秘的笑,“之前我就很疑惑,明明帝星只有一个,为什么带着帝仲血统的后裔会是双胞胎?他们两个究竟谁才是主位?为了保险起见,我原先只想着借助军阁主之力去寻找阵眼,至少他接近阵眼也肯定死不了,虽然他兄长和他血脉相同,但毕竟魂魄不全,万一兄长才是那个主位,那死在阵眼里,导致帝星坠预言成真,上天界也得跟着一起陪葬,现在既然是双子之象,双子相争,必有一亡,那我带个本来就会死的人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比我想象中更在乎上天界的存亡呢。”辰王倒是有几分意外他的说辞,顿了一会,“原来你一直忌讳这个,难怪以你的脾气,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和军阁主谈和呢……” “难道你想看着上天界掉下去?”夜王反问了一句,见他迟疑了片刻,哑然失笑,“你们一个也不在乎吧?你、煌焰,帝仲,可是对我而言,那确实是唯一能回去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舍弃它。” “哦。”辰王的脸色有些恍惚,远古的记忆在夜王的话语中开始微微晃动。 回去……曾几何时,那也曾经是他唯一想要回去的地方。 这样的感叹只是一瞬间的,他很快又恢复常态,望着脚下的星辰,语重心长的道,“双子星原本应该是有平等的力量足以相互制衡的,是他自己把自己搞的魂魄不全,才会沦落到辅星的位置,倒是也怪不了别人,你确实是可以尝试带他去寻找阵眼,但是……” “但是什么?” “他要是死了,帝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他已经成为最为重要的辅星之一。”辰王淡淡提醒,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战神之力会全部恢复至一人之身,以目前帝仲……不,是萧千夜的情况来看,变数……不可预知。” “变数呀……”夜王的语气在一瞬间重新变得漠然,这明显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两个字。 辰王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什么,顿了片刻,似斟酌着用词:“奚辉,莫怪我无情,有些东西该舍弃的时候就必须舍弃,徒留空壳毫无意义,你是否也曾想过,或许真正的天空,从来不需要神?” 沉默,忽然间席卷而至,双王对视着,同时思考着这个上万年来他们从未认真思考过的问题。 他们自恃为神,以神的姿态统治着万千流岛,却忍受不了神的孤独,神的寂寞。 他们依然保留着复杂的情感,相互之间有过扶持,也有了猜忌和争执。 许久,夜王微微沉吟,仿佛多年的心结豁然开解:“我能做的最大退步只能是不对帝星本人出手,我无论如何都要夺回身体,谁也不能阻拦。”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这一次就只当是为了我自己吧,既然不是真神,多少都是自私的,我的灵体状态终究不能长存,若是我夺回身体会致使上天界遭遇不可预料的变数,此等变数……也只能顺应天命了。” “让我来帮你如何?”辰王微微笑了笑,“虽然目的不同,但你我要做的事情都会导致同一个结果,和一个居心否测的人类帝王合作,倒不如相信曾经的同修,是不?” “说的也是呢,他擅作主张差点就把帝星杀了,还真让我很不开心。”夜王点点头,忽然瞥过身边一直被他无视的两个人,眼里透出狠辣的杀气,“十殿阎王阵再开之际,就让这两人助燃吧。” 不等庄漠和慕西昭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被一股夜色层层围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住了喉咙,随后海魂石的大门被夜王一击粉碎,他挥动着灵体的手臂,直接将他们扔进了大阵中心! 白色的剑光想借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杀出重围,辰王随即推波助澜,脚下的星辰旋转飞舞,直接将他重新压了回去。 “能困他多久呢?”辰王饶有兴致的托着下巴,心底在暗暗计算,夜王只是无声无息地瞥了一眼,冷道,“原本就是个失败的东西,就算有你我神力加持也维持不了多久,蓬山,在他出来之前,另有一人需要你帮我拦住。” “哦?要我亲自动手?”辰王顿时露出好奇的神色,夜王面无表情,像是提醒这个看起来毫不在意的同修,“是灵凤一族,而且,不死鸟也在。” 听到“不死鸟”三个字脱口而出的一刹那,蓬山的心底骤然起了波澜,那是上天界也无法征服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让他们束手无策的存在。 但是蓬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嘴角带着一丝奇怪的期待,微微上扬了起来——确实,箴岛原本就是灵凤族的故土,奚辉又是在这里遭遇变故,此时再次遇到这一族的人,原本就在情理之中。 “灵凤族只有自相残杀才会死。”夜王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句,蓬山冰冷的眼睛同时也在凝视着他,接过他的话问道,“你的身边不是也有一位灵凤族的人吗?你甚至给了他踏足上天界的权力,虽然我一贯不在乎多一个人进入上天界,但是……你应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信守承诺吧?坦白说,我记忆中的夜王,好像不是那样的人。” “他跟着我原本目的也并不单纯,也从未真的视我为主,我和他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蓬山骤然压低了几分声音,好奇的道,“你想用他做什么呢?该不会是……” “我不是说了吗,只有灵凤族才能杀死灵凤族。”夜王的语气冷若冰霜,带着沉积千年的愤怒和怨恨,一字一顿,“单单只是找出那只古代种夺回身体就足够了吗?我一定要让它明白,背叛夜王是要付出何等的代价!它所在乎的人,想保护的这片土地,我都要在它面前亲手摧毁。” 蓬山含着笑,心底在酝酿着新一轮的暴风雨,看着脚下变幻莫测的星辰,依旧保持着冷静,丝毫不曾有任何变化。 自被吞噬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轨迹就已经和凶兽密不可分,无论是遭遇意外的夜王奚辉,还是心甘情愿的战神帝仲,都将无法挣脱、无法独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十殿阎王 萧千夜持剑而立,金银双瞳冷冷的看着忽然被丢进来的两个人,自他为中心,战神之力还在对抗来自十殿阎王阵的侵蚀,无数鬼手在他周身疯狂的抓着,却又忌讳这股更强的神力,始终不敢过分靠近。 在之前的一瞬间,慕西昭爆发出了让他心惊肉跳的恐怖力量,一把卷起险些被直接吞噬的老人,然后看准了方位,矫健而直接落在了他的正前方。 在进入萧千夜身边一定范围之后,先前那些险些将他们撕成碎片的鬼手也识趣的缩了回去,庄漠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一笑,下一刻,沥空剑的白色剑端毫不客气的指向两人,慕西昭本能的按住武器,然而庄漠却立马压住了他,对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表情更是客气了几分,批头训道:“住手!把武器收起来,见到军阁主莫要没大没小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萧千夜语气微微挑起,冷眼看着这个精明干练的老人,手上依旧纹丝未动,“说起以下犯上,庄大人好像是带了个不好的头呢。” 庄漠拍拍衣摆,然后对他拱手作揖,按职位,位列元帅之位的军阁主的确是比他这个全境典狱长要高出不少,但缚王水狱一贯直属于陛下一人,原本就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纵是对方身居元帅之位也不会得到任何的特例。 平时两人见面,就算是装模作样萧千夜也还是会识趣的以礼相待,但是到了眼下这种境况,他立马就收起了虚伪的善意,杀气毕露。 “这是什么东西?”萧千夜根本不想和他废话,手腕微微一动,七转剑式像威胁一样贴着他的脸颊割破皮肤。 血沁出的一刹那,来自剑灵特殊的灵力进入身体,带着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冒出冷汗,但是庄漠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盯着他,丝毫也不在意自己的伤口,老人的眼里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无数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在以这么多年的经验快速筛选出最合适的说辞,然后朗朗而笑,长长舒了口气:“我若是如实相告,军阁主能放过我吗?” 慕西昭惊出一手冷汗,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庄漠,根本不敢插话——这个老头子胆子也太大了吧?都这种时候了,还敢跟他谈条件? 果然,对面的人嗤笑了一声,也是被这样的说辞逗得摇摇头,他用锋利的剑锋挑起老人的下巴,质问:“您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让我放过您?” “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那我宁可不说。”庄漠毫不畏惧,难捺语气中的兴奋,“我在这不见天日的缚王水狱折磨了别人一辈子,如果最后注定要死在这里,倒也还算不错,只不过您……您每在这里耽误一分钟,外头的情况就会凶险十万分,用我一个老头子的命来交换太子殿下、还有您兄长的命,划算的呀……”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庄漠胸有成竹的微笑,人心这种东西,他是再了解不过了,要在帝都生存,察言观色就是必备的技能。 自方才被夜王丢进来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已经发现这个所谓的“十殿阎王阵”并不是为了杀死这个人,甚至可以说,这种阵法根本就杀不死萧千夜,夜王的目的仅仅只是困住他。 庄漠心里蓦地一跳——陛下是否也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信任上天界! “呵……好吧。”萧千夜收起剑灵,但是反手就拽着他的衣领提了起来,他看起来其实有几分生气,但又不得不沉下气来,问道,“你们费尽心思造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十殿阎王是拿来做什么的?庄大人,你最好不要想骗我,否则我每发现一个假字,就折断你一根手指。” 庄漠这才终于变了脸色,眼角瞥见他的手看似温和的搭在自己手背上,然后捏住了食指。 “快点说。”萧千夜威胁的催促,庄漠顿了一下,心惊肉跳,也不敢再看对方那双金银双色的眼睛,道,“十殿阎王,原本是三十年前为了四境分离计划而启动的,以皇都的缚王水狱为核心,连接着四大境的其他大牢,包括羽都的天之涯,东冥的战溪山,伽罗的崩月崖,以及阳川的沉沙海,当所有的力量汇聚到中心,所产生的巨大力量就能分割四大境,让天域城脱离飞垣,彻底独立。” “但它还是失败了。”庄漠叹了口气,像是非常惋惜,也完全无视了眼前人脸上瞬间扬起的厌恶,接道,“有另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阻止了四境分离,迫使十殿阎王阵终止,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东西,只是当年留下来的废墟而已。” 萧千夜默默联想着方才奚辉说的话,这个十殿阎王阵是当年的辰王蓬山为了摧毁飞垣而设计的,但是他遭遇了地基更深处古代种的抵抗,最终只能被迫放弃。 萧千夜眉间漫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庄漠的确没有骗自己,但是他应该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没有透露。 “还有呢?”他手上暗暗用力,骨头发出了“咔嚓”的轻响,老人陡然皱眉,显然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并不能令他满意,只好继续说道:“陛下其实一直都没有放弃这个计划,为了让十殿阎王阵有足够的力量重新启动,他下令将八十一层进行了一次改造,将焚尸炉改为灵火助燃,并且要求祭星宫在上面写下了剥离生魂的咒术,从那以后,所有的囚犯在临死之前都必须送去那里处理……” “临死之前?”萧千夜眼神里闪过惊讶,忽然意识到这四个不同寻常的字,庄漠嘴角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叹了口气,“缚王水狱是不允许有死人的,哎,陛下可真是为难我了,又要给犯人足够多的刑罚,又不能让他们死了,拜陛下所赐,这些年我也是长进了不少,学会了不少能让人不死不活的方法呢!嘻嘻……还有那些试体,为了减少死亡,我可是特意研究了些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东西……” 老人的眼珠咕噜一转,像是在炫耀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他眼里放光一把抓住慕西昭的手,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嘚瑟的道:“你看他!他也算是这么多年我手上最成功的试体之一了,他甚至能和‘窃魂’完美融合,要不了多久,高总督就会彻底的掌控他,你能想象吗,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马上就要重生、换个身体变成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如果高总督成功了,那接下来……” “他成功不了。”萧千夜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庄漠的兴致瞬间从狂热降低到了冰点,豁然冷静下来,发现沥空剑莫名转了方向,指向了身边的慕西昭。 慕西昭警惕的看着他,透过他的眼睛,高成川也在注视着萧千夜的一举一动。 萧千夜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苦笑:“解毒我确实是不擅长的,我自己都拿你们的毒没什么办法,但是……” 话音未落,十道金色的剑气在眼前斩落,慕西昭踉跄的往后跌去,萧千夜身形挪动一把拉住他防止摔倒,再定足,慕西昭痛苦的按住了双眼,温暖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他一怔,心头一惊,眼前瞬间黑暗,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没瞎。”不等他胡思乱想,耳边传来剑风声,转瞬之后他的世界跌入一片死寂,萧千夜的声音冷冷在耳边荡起,“你的视线和听觉都被封十的剑气封住了视线而已,抓着我别放手。” 慕西昭低下头,然而求生的本能迫使他伸出手,指尖碰到了他的皮肤,又陡然收了回来。 好冷……这个人的身上怎么冰一样的冷? “庄大人,继续吧。”萧千夜没有察觉慕西昭冷静的外表下情绪在心底剧烈的翻涌,转而再问庄漠,“又要处理废品,又不能让他们死了,难道说……” “正是您想的那样。”庄漠摆摆手,是一贯的老辣无情,漠然的道,“只有活着被送进去,生魂才能被剥离出来,然后一部分用于试药,另一部分就永远的被禁锢在十殿阎王阵中,陛下希望有朝一日这股怨恨的力量能让阵法重新运转起来,实现伟大的四境分离,带着天域城重返故土!” 话到这里,庄漠高高的举起双臂,透出疯狂的崇拜:“陛下将他最重要的子民迁居天域城,就是为了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你们为何要阻止这般伟大的梦想?” 萧千夜眼里的杀气一闪即逝,握紧了沥空剑,又冷笑一声松开:“曾经,上天界以血荼大阵屠戮飞垣全境,如今,陛下以十殿阎王残杀生灵百万,难怪他们两个会一拍即合联手,还真是臭味相投。” “你不想回归故土?”庄漠被他一盆冷水泼到心凉,冷笑道,“别装模作样了,你又不是什么好人,你当这里死的百万人和你、和天征府没有一点关系吗?军阁主不会是忘记了吧,军阁自古以来就是唯皇命是听的地方,但凡军阁的铁蹄踏过之处,那些有罪的、无辜的人都毫无区别,你还见过自己带回来的那些俘虏吗?一次也没有吧?那么多人都去了哪里呢?缚王水狱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人……去哪了呢?” 庄漠的嘴角往上扬起,似是有什么感触,讥讽道:“你还不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杀人不带手软吗?军阁主手下死过的人,不一定比我少。” “确实,您说的一点都不错。”萧千夜出人意料的平静,毕竟是早就习惯了帝都生活的人,这样刻意挑衅的话也根本无法令他有丝毫波澜,他微微弯腰,让自己的眼睛和精瘦的老人持平,眼里灵有深意,“庄大人既然对在下如此了解,就该清楚对我而言,出尔反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多杀一个人,也只是抬抬手而已。” “你!”庄漠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现在看到的这张笑脸——带着戏谑、不屑,甚至玩味一般勾起了嘴角。 失算了么……这一刻庄漠心底咯噔一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恐惧,以他这么多年阅人经历来看,军阁主萧千夜虽然不太好相处,但是他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出尔反尔之人! 但是,沥空剑明媚的剑光显然预示了他的猜测是错的,萧千夜根本没打算信守承诺,目光如刀,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剑斩落! “解药!你不想要解药了——”庄漠瞳孔顿缩,本能盖过理智大声喊了一句,沥空剑贴着他的额头赫然停住,锋利的剑锋已经割破了皮肤,庄漠急促地喘息,抓住他一闪而逝的犹豫,大声喝道,“窃魂的解药,你、你放我一命我就告诉你如何破除他身上的窃魂,对你没什么坏处吧?毕竟我只是个小小的典狱长……” 萧千夜出乎意料的微微一怔,歪头看了看身边的慕西昭——他曾露出过那样的恨意,甚至让自己产生过“这个人绝不能留”的想法。 但是这一刻,失明失聪的慕西昭轻轻的捏着他的一片衣角,真的只是用手指的最上端捏住了一点点而已,那般小心谨慎,像个无助的孩子。 该救吗?萧千夜定了定神,也在问自己这个本不该犹豫的问题,心里升起无名的烦躁,又是这种熟悉的分歧感,是帝仲和凶兽截然相反的性格冲撞后,让他不由自主会产生的分歧感! “解药在哪里?”下一刻,他低下头揉着额角,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庄漠松了口气,暗暗瞥了眼慕西昭,不可思议的吐吐舌头——万万没想到,到最后救了自己性命的人竟然会是个曾经的药人! “在高总督的心脏里。”庄漠忽地冷笑起来,此时也不顾上说出这些话会不会惹怒高成川,“窃魂的解药名为融魂,需要直接植入心脏里,现在的高总督已经可以透过他的眼睛和耳朵看见和听见东西了,最近甚至还能直接将自己的声音传进他的脑袋里,只怕要不了多久,等融魂和高总督完全融合,他呀……就会变成另一个高总督。” “心脏里……”萧千夜抿抿唇,直言道,“直接杀了高成川是不是就解除了?” 庄漠一惊,他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是这样的话从萧千夜嘴里毫不犹豫、毫无畏惧的说出来,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庄大人……”萧千夜低低冷笑,眼里豁然有一丝难得的刻毒,“大人是否记得一个叫‘天释’的试体,他在不久之前因为实验失败,失控暴走从缚王水狱逃脱。” “天释?”庄漠虽不明白他忽如其来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但对方身上再度凝聚的杀气又让他不敢放松分毫,赶紧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的道,“哦、天释,你是说那个灵音族的孩子,试体四十三号,他、他怎么了?” “他和我勉强有些渊源。”萧千夜没有直言,自嘲的笑起来,“不过我逼迫他的时候不比您心软,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我实在也没资格为他出头,只不过突然想起他来,心情非常不好。” 庄漠浑身一震,没敢接话,这种看似毫无头绪的闲聊其实才是最为致命的,因为他完全无法判断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这样吧,我答应了您两次不杀您,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但是——”他叹了口气,剑尖挑起老人的衣领,低低一笑,“但是,我不想看见您,请您、离我远一些。” 随后他手腕用力,直接将庄漠丢出了数米远,在离开他周围神力庇护的范围之后,呼啸的鬼手饥渴的一涌而至! “萧千夜,你——”庄漠凄厉的惨叫在空旷的缚王水狱底层回荡,慕西昭莫名抖了一下,虽然周围仍是黑暗和死寂,但此刻的他依然感觉到了入骨的惊悚! “你在害怕吗?”萧千夜对着身边的人莫名低语,明知他无法听见,还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我想尝试一下,如果我能救你、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救,而是更深层的那种……我能否得到原谅?不仅仅是你,还有更多的……” 他轻轻按住额头,甩了甩脑袋,也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在说什么,又在想什么。 “走,先出去。”他很快就重新冷静下来,提着剑继续往深处大步迈入,慕西昭感觉到他在移动,极力压制着身体里的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焦虑,一点点跟着他前进。 恍惚中他的耳边回荡着萧千夜对他语重心长说过的那句话——“高总督可有对你有情有义过?” 慕西昭蓦然咬住嘴唇,多年的不甘和痛苦几乎压得他无法呼吸,一直以来他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他是高总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任何失误都是万劫不复! 高总督早已经明目张胆的将禁军改为世袭制,如果再公然染指军阁,务必会遭到朝中其他势力的抗衡,所以总督大人选择了另一种隐晦而折中的方式,将他,慕西昭作为夺权的工具捡了回来。 是高总督一手教给他知识、武技,教他在帝都的生存之道,宛如再生父母。 然而那终究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自从总督大人中年丧子之后,他就将自己的三个孙子小心的呵护在羽翼之下,宁愿他们泯然众人,也不让他们再卷入任何危险。 所有的危险都由他来承担,因为他就算死了,也仅仅是个工具罢了。 “救我……”他的手指微微一颤,原本只是捏住那一小片衣角,忽然崩溃的抓住萧千夜的手臂,失明的眼神剧烈变换,“让我……跟着您。” “您?”萧千夜语气一挑,显然是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下,随后大笑了一声,“你我差不多年纪,用‘你’就好。” 慕西昭愣了片刻,虽然没有听见,但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终于一点点展开笑脸——他一直怨恨着这个人,埋怨他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实际上呢?那原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是高总督编织出来的虚假梦境。 梦,也该醒了,再不醒过来,他就会成为梦里的傀儡,永失自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倒戈相击 高成川揉着眼睛,在视线和听觉都被切断的一刹那,面色凝重的仰起头。 万罗殿有重兵把守,除了此地之外的其他禁军驻都部队,恐怕都已经丧命于鬼手之下了吧? 代价……会不会有点过高了? 圣殿之上依旧平静,除去过分暗沉的天空,一切看起来都还在掌控之中,但自太子上去转眼过去半日了,陛下为何还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高成川烦躁不安,按捺不住来回踱着步,心里面一直盘算着各种可能性,难道太子妥协了?他被陛下说服了决定放弃这一场政变了吗?又或者陛下被他说服了? 不,都不可能。 高成川铁青着脸,以这对父子的性格,事到如今他们不可能互相服软妥协,眼下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一定会带来更猛烈的暴风雨,会将整个皇都卷入腥风血雨之中! 下一刻,他的猜测迅速应验——圣殿的话,默然垂下头,然后忽然大笑起来。 “上天界——果然不可信。”他高高的扬起头,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很好,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等到了真相大白的这一日,我一人戴罪死去又如何,我本就是心狠手辣,杀戮无数的人,无论是父亲、兄长,还是妻子、儿子,但凡阻拦我的人,我都能毫不心软的铲除,哈哈哈,飞天梦碎,镜月之镜也该碎了吧?但我——也不能让你们如愿。” 随着他字字珠玑的厉声斥责,一直在天空中徘徊的鬼手也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它们将风化的五指捏出了咔嚓的诡异声响,赫然反扑辰王! 蓬山一动不动,只是抬手间就将鬼手撕成碎片,再看天权帝,他手上金色光剑闪烁着某种不祥的光,硬生生的冲破了夜幕,照亮皇城上空。 “你……动了什么手脚?”瞬间察觉到十殿阎王阵深处的异常,连辰王也终于暗暗变了脸色。 天权帝却露出了疲惫的表情,仿佛忽然老去,叹道:“大人应该知道,上天界的神力是与众不同的,但凡有一点术法修为的人都能察觉出来,那不是人间该有的东西,我自发现祭星宫主是魔物所化之后,就在你当年留下的大阵里稍微动了些手脚,就是为了防止你们不守信用啊……” 话音未落,他的嘴角骇然咳血,身体在微微颤抖,天权帝将血沫咽了回去,笑道:“当然我也没有不自量力到以为能杀死你们,但我必须给他……给明溪,开拓一条生路。” 金色的剑光从他身体里涌出,像要将这个人割裂成碎片!受到帝王之血的指引,天域城正上空豁然出现十尊阎王神像! “你……”蓬山不可置信的低呼一声,转瞬之后,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十殿阎王阵竟然精准的开始袭击自己! 上天界的神力是独一无二的,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反咬上天界! “温仪……抱歉了,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你。”天权帝捏着手上小小的玉面神镜,苦楚自心底一点点蔓延,那段不堪回首却刻骨铭心的岁月,痛的让他无法呼吸,然后他颤颤巍巍走到圣殿边缘,风的屏障消失,他将手伸出去,凝视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苦笑了一下,轻轻松手。 下方圣台上,明溪太子沉着脸,身边的白色魂魄接下掉落的神镜,小心的放在他掌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风雨欲来 中央圣台处,凤九卿凝视着天空中忽然浮现出的十尊阎王神像,确认性的在掌间用上天界的心法燃起些许灵光,果然在这一刹那,鬼手嘶吼着呼啸而至,灵凤之息直接打穿鬼手,他也迅速将手上那些灵力散去。 上天界特殊的灵力会吸引鬼手如跗骨之蛆般袭击,像精准的利箭,只会对来自上天界的力量进行攻击。 “风行水逆之术,陛下可真是心思深沉、让我大开眼界之人。”凤九卿惊讶得难以言表,这个原本由辰王一手创建,再由夜王二度启动的十殿阎王阵无疑是用来汲取生魂对付人类的,然而谁又能料到,位于顶端的帝王会以自身帝王之血将阵法强行逆转,利用它的力量反扑上天界? 但是,帝王之血同样源自日月双神,即使是风行水逆这样的方法,无疑也只是玉石俱焚! 凤九卿神色凝重的看着对面的皇太子,他手握着那面玉面神镜,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汹涌着剧烈的情绪波动。 与皇太子并肩而立的是一个白色的魂魄,他几乎将自身所有的灵力全部转移到了这边,原本淡淡的白色此刻也格外耀眼。 “九卿。”一个声音传来,同时鬼手也追逐而至,夜王同样是灵体的手直接掐住了鬼手,用力将其撵成粉末,但他脚步落地的一刹那,又是无数鬼手从不同的方向追来,这样毫无间隙的攻击令夜王也微微惊讶,但他依旧从容不迫,指尖黑光再度凝聚,刹那间灵气如利刃落在圣台的镜面地砖上,带着令人窒息的神力,直接将鬼手钉在了脚下。 夜王踏出一步,夜的神力自他脚心水纹般扩散,那些被钉住的鬼手也在瞬间被踩碎。 “大人,您来了。”凤九卿微微一笑,根本没想过插手帮忙,以人类之力就算汇集百万怨灵又能拿上天界如何?这种孤注一掷的做法,根本也伤不到他们分毫。 到底在想什么呢?凤九卿忽的抬起头,眼珠一点点凝聚,仿佛这样就能透视到更上方的圣殿顶端——天权帝不是泛泛之辈,他应该不会愚蠢到以为这样就能赢吧? “不死鸟到了。”夜王挥袖一指,一束熟悉的火光在皇城上空飞舞,冷道,“带上凤若寒,来见我。” 凤九卿双眉微微蹙起,但也仅犹豫了一瞬间,他踮着脚轻飘到圣台边缘,眼角有些担心瞥过萧奕白的魂魄,但在夜王面前,他最终也只是选择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一跃而下。 这是萧奕白第二次直面夜王,但是和海市时候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上一次夜王整个人包在暗黑的法袍里,用特殊的术法掩饰了身形和容貌,这一次眼前的灵体面容清晰,是他根本看不透的强悍。 而唯一相同的东西是那一束冰凉的目光,时至今日依然让他浑身战栗不敢轻易挪动。 夜王默默凝聚力量,一边抵抗周身不断攻击的鬼手,一边笑吟吟的走上前去,直视着对方冰蓝色的眼睛,好心提醒:“将自身灵力长时间全部转移至分出来的魂魄,会对本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古代种情绪一贯极不稳定,术法的修行将会是一柄双刃剑,若是学些好的,或许可以压制来自凶兽的本性,但如你这样学些不像样的禁术,只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罢了。” 萧奕白敏锐的护在皇太子身前,对方身上强悍的灵力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感受到的极限,每靠近一步,压力就再增加一分。 这一刻萧奕白心里明亮亮的,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然而,他仍不能在此退步。 或是被他脸上隐忍的坚持所感染,夜王反而是莫名停了下来,想起了那副星位图——这个人,明明各方面都不如他弟弟那般明显,却偏偏各方面都能力压他一筹,是个完全不合常理、无法看透的人。 “萧奕白,你先退下。”明溪太子却是眼神宁静,发出了一声冷笑,“这位就是上天界的夜王大人吧?我曾与您在北岸城擦肩而过,如今终于得见,果真是如夜幕一般深沉隐秘之人。” 夜王的目光这才穿过萧奕白看到他身后一直守护着的皇太子,他面容清瘦,弱不胜衣,嘴唇微微透出青白,看起来像个病人,虽然穿着华丽,但举止之间尽显随和,他的眼睛是皇室特有的浅金色,没有他父亲那般明亮耀眼,反而是透出淡淡的隐忍之色,更像是高空皓月。 下一刻,皇太子嘴角微微上扬,看似温柔的笑了笑。 夜王立马就察觉到了微妙的差异感,这个人,一定不是他现在所见的这样。 “大人的目的是那只古代种吗?”皇太子开门见山,用一贯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丝毫不拖泥带水,“为此,您需要找到相同的血脉进入开启阵眼,这个相同的血脉,就是萧千夜、或是萧奕白?” “皇太子应该什么都清楚才是。”夜王饶有兴致,这个人和他父亲截然不同,让他顿时就有了兴趣。 “为此,您和我的父皇达成协议,他会助您寻找相同的血脉,而您将赋予天域城重回故土的权力。” “第一步,释放海魔仓鲛,您需要三圣剑之一的海之声修复受损的神体。” “第二步……”明溪太子顿了一下,虽然面色依然玉石一样温润,但是语气明显加重,“第二步,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的话,应该是找回剩余的魇魔和地缚灵吧?” “哦?”夜王没有否认,神色一动,听见皇太子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没有意外发现他们兄弟俩身上的秘密,夜王应该会按照自己的计划逐步释放三魔,毕竟曾经灭绝过飞垣的血荼大阵,就是三魔带领座下群魔,将所有人驱逐到阵眼附近,换句话说,其实您从一开始,就打算再来一次血祭全境吧?” “呵……你想的比你父皇周到一些。”夜王叹息,百感交集,“血祭全境并不简单,飞垣也早就不是当年的箴岛了,但是如果找不到相同的血脉,我的确不在意再来一次,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随便过个几百年,飞垣依然会重新恢复生机,我也可以再一次、又一次、无数次的重启血荼大阵,直到重新打开阵眼的那一天,毕竟时间对我而言,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夜王神秘的笑起来,期待的看着萧奕白,“有更加直接可行的方法放在眼前,换了谁都会尝试一下吧?” “这就是我不能理解的。”皇太子一瞬间有些失措,思绪游离了片刻,喃喃问道,“以夜王、或是上天界的力量,带走他们应该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但是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甚至隐瞒了父皇,似乎是有什么顾忌……” “原来殿下已经看出来了?”夜王微微动容,这个人类的皇太子观察竟然如此入微,连他一直顾忌的事情都看了出来! “那句预言——帝星指的究竟是何人?”明溪太子用力握拳,仿佛正在极力平定着自己的情绪,自在万灵峰顶他从凤姬口中听到那句关于上天界的预言之后,心里就一直隐有不安。 夜王眯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知道皇太子在担心什么,淡道:“我也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终于确认了‘帝星’归属,否则我应该更早的找上他。” 果然……明溪太子心下一沉,不安的预感爬上心头。 “帝星对上天界很重要,同时也是我曾经的同修,无论出于何种考虑,我都不能让帝星死在这里。”夜王意味深长地提醒,“但如果不是‘帝星’,又身负着相同的血脉之人出现,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再顾及他的死活了呢?” “这个他……是萧奕白吗?”明溪太子依旧很直接的质问,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没错,他魂魄不全,贸然进入阵眼也许会因此丧命,虽然我也有办法让他撑到夺回身体,但之后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真可惜啊……”夜王忽然叹气,眼里是罕见的惋惜,“你们曾是双子星,你曾有和他平等的力量,足以和他争夺帝星之位,可你偏偏把自己搞成这幅失魂少魄的模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古代种原本就极不稳定,你还要如此乱来,我曾调查过你们这一族的事情,八年前忽遭灭族,至今仍是悬案,呵……真的是悬案吗?恐怕真相也只是被皇太子一手遮天隐瞒了下来吧?” 提及往事,明溪太子和萧奕白互望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没有回话。 “能够令凤姬亲自现身,无疑是古代种失控爆发出的力量惊动了她。”夜王发出低哑的笑声,故意挑起两人心底那段沉重的往事,“皇太子的母亲是来自泣雪高原的神守,曾经得到过帝仲的指引,获得了些许上天界的神力,成为了一种‘不老不死’接近永生的怪物,所以她和人类所生的孩子,在体格上一定是体弱多病的,我看皇太子气色一直不佳,原因应该就在这里。” “母后不是怪物。”明溪太子厉声反斥,夜王却不屑一顾的冷哼,“这样的病状以人类之力是无解的,如果没有遇到他,你应该早就死了,是他分出了自身一魂一魄,封印在你手上的玉扳指上,持续不断的将自身灵力转入你的身体里,这才让你带着绝症活到现在,当然——代价也是惨痛的。 明溪太子骇然咬唇,夜王的一席话让他控制不了力度,血从唇角沁出。 “古代种原本就极端不稳定的情绪因为失魂少魄变得更加难以控制,这才导致了八年前那场灭族案吧?”夜王却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情绪,继续平淡的说道,“这世上的巧合就是如此奇妙,他身负帝仲的血脉,或许也是唯一能救你的人,可惜啊……真的是很可惜,为了救你,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家人,而是更为重要的、原本可能属于他的‘帝星’之位。” 明溪太子蓦然一惊,僵直了身子,脑中一片空白。 天征府灭门案发生之后他就隐约察觉到萧奕白身上与众不同的状况,为了防止其他人插手此事,也的确是他利用皇太子的身份将这件事强行压了下去,成为了帝都又一起离奇的悬案。 他一直对此事心存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个顽疾缠身的身体,萧奕白大可不必使用分魂大法做出如此牺牲!也不会有后来的灭门案,一切都不会发生! “明溪。”萧奕白伸手搭在他肩上,将他从噩梦中唤醒,轻轻笑了笑,“我倒是不觉得可惜,反而非常的庆幸。” 他将目光转向夜王,眼神一点点郑重:“我很庆幸,若非如此,双子之象会导致手足相残,至少现在我不必再和他为敌了。” 夜王的神色也变了一下,不可置信:“很庆幸?难道一整个家族在你眼里……还比不过一个弟弟吗?” “这话放在八年前或许我还会掂量一下,但是如今,已经失去的东西,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呢?”萧奕白的脸刹那间就沉了下去,眼里锋芒毕露,“更让我庆幸的是,夜王的目标已经从他换成了我,而且……上天界不想他死。” 夜王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对方的话,随即无奈摇头,轻声叹气:“我只提醒你一点,是我在意预言不想他死,不代表上天界其他人也这么想。” 萧奕白悚然一惊,脑中赫然想起另一个名字——煌焰。 夜王终于再次踏出脚步,手里的黑光带着不详的气息,直接就跨到了他的魂魄面前,低语:“看在你算我半个同僚的份上,我就先将你带回上天界吧,九千年了,你是否曾经怀念过那里呢?” 下一刻,夜的神力切断了魂体和本体之间的联系,这一端的魂体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禁锢而无法回转,另一端的本体已经骇然咳出大口鲜血! 夜王的身影也在同时碎去,朝着萧奕白本体的方向光化消失。 “白!”明溪太子惊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想要穿过这股力量去唤醒被禁锢的魂体,就在此时,头顶发出一声剧烈声响,上层的圣殿竟然整体塌陷砸了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星坠尘寰 风铸成的墙体在瞬间崩塌,金光笼罩着帝王从圣殿辞早就毫不在意,但是天权帝却露出了一丝一闪而逝的悔意,苦笑。 是的,无论是对明溪,还是对温仪,他们根本从来也没有在意过这些东西,早在温仪还在世的时候,除去必要的学业,她反而是经常不顾身份带着太子私下里出去玩乐,为此还有不少朝中大臣隐晦的暗示过自己,说皇后这样不成体统,但或许是为了弥补心中那一些亏欠,他对妻子的这种行为倒并没有多加干涉,时至今日在外城的商业街里,都还有不少小摊小贩会乐津津的提起皇后当年的往事。 他明明想给这对母子最大的温柔和守护,又偏偏在各种无奈的权势斗争中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们。 不仅仅是他们,他之后迎娶的所有妻子都只是牺牲品,是为了保护温仪和明溪不被排挤和迫害,他装模作样的演戏而已,那些被各种高层带着目的推到他身边的女人们,也无一例外的成为了深宫后苑中无人欣赏的花朵,连带着她们的孩子都没有得到过任何的重视。 如此算来,自己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合格的丈夫,甚至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天权帝蓦然将双目紧闭,急促地喘息,再等他睁开眼,金色的眸子里浮动着杀意,他将手上的日冕之剑再度凝聚,指向辰王蓬山,一字一顿:“为王者,就算是错误和骗局,也应一肩承下。” “哼……好。”蓬山赞赏的夸了一句,一直徘徊在掌间的星辰之力终于爆发,圣台卷起强烈的飓风,脚下的地砖再也承受不住这样三番四次的摧毁,终于开始往下方塌陷,天权帝挥出一道圣光,直接将眼前的狂风破开,风行水逆之术在他残破的身体里借着微弱的日月之力运转,悬浮在帝都城上空的十尊阎王神像齐齐发出一声喝,随之十道血线流出,汇聚到正中心,霎时,仿佛整个天空也被撕裂,从破裂的洞口中,一轮高空皓月赫然浮现! 然而这轮皓月在转瞬之后沉入夜幕中,连带着群星也因此失去了光泽。 蓬山凝视着那轮忽然消失的皓月,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也猛然下沉。 东皇和曦玉虽然已入魔障不可救药,但他们并不是什么也没有留给自己的后人,东皇留下了属于帝王的双眼“日神之眼”和权力的象征“日冕之剑”,而曦玉则给予了他们最后的守护——“沉月”。 “征服和守护,当征服已成过往云烟,这轮孤空皓月,就是所谓的沉月吗……”蓬山唇齿轻合,念起这两个遥远的字,目光却是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在之前的某一瞬间,有一束奇异的火光坠入皇城,在那汹涌的灵凤之息中,确实暗藏了几分他熟悉的、月的气息。 此刻,星罗湖的黑色水面上,也渐渐浮现出一轮皎洁的明月,云潇半跪在湖水中,双手托着怀里忽然绽放出明亮光泽的古玉,将沉月和水中的皓月重叠合一。 黑水在逐渐恢复清澈,埋藏于水下数百年的冤魂化成无数白色光粒,飘散远去。 “哼。”愤怒不知从何而起,蓬山直接逼近天权帝,一个带着双神血统的后裔而已,他凭什么阻拦自己,凭什么抵抗上天界! 辰王的手穿过帝王的胸口,根本不想使用任何星辰之力,只想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击败他,然而,天权帝却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容,他将手腕微微转动,日冕之剑也随之调转,光在一瞬间散去,然后朝着蓬山背心的方向再度凝聚,辰王脸上惊变,再想抽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这具带着风行水逆之术的帝王之躯牢牢束缚! 辰王的眼里闪过千百种复杂的情愫,在他重回上天界之后,也曾踏过无数座流岛再去寻找故友的气息,然而皆是一无所获,他们应该早就死了,为了虚无缥缈的修行理念,终于把自己弄死了才对! 为什么这一刻,在他们后人身上留下的这些许力量会如此强大,强大到令辰王也无法挣脱? 是他轻敌了吗……又或许仅仅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日冕之剑打入辰王体内,然后从他的身体里穿透,化成锋利的刀锋,再度打入天权帝体内。 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辰王按住心口,剧痛令他脚步微晃,连神志也因此荡漾了片刻,而天权帝已经再也无法站立,华丽的朝服被撕破,鲜血浸润在脚下形成恐怖的血泊。 天域城黑色的天空,在这一瞬间繁星陨落,壮观非常。 “父……皇。”明溪太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还是他一直怨恨着的那个父亲吗?这还是那个暴戾无常、做着不切实际飞天大梦的昏庸君王吗? 蓬山沉着脸,嘴唇抿成一线,声音平静而犀利,不见了片刻之前的不屑,淡道:“好、很好,这就是他们口中的‘群星之力何以同日月争辉’吧?能利用风行水逆之术,让我亲手设下的十殿阎王阵反扑上天界,再以自己的帝王之躯为牢笼,以征服之力‘日冕之剑’将我重创,你、不愧为一代帝王,你配得上这个位置。” 得到这样的称赞,天权帝勉强将瞳孔聚焦,微微笑起:“只可惜,我仍是个心狠手辣的帝王,就连守护之力‘沉月’,也不能守护我。” “沉月之力保你足以,除非……”蓬山顿了一下,目光转向皇太子,“除非你自己放弃,让它去守护另一个人。” “我说了,要为他……开拓一条生路。”天权帝撑着即将崩溃的身体站起来,努力挺直了腰,像一个真正的王者,“自地缚灵以魔物之形现身开始,我便察觉到自己可能已经铸成大错,但是到了这一步,我不能退!我若退了,全境覆灭,没有人能阻止上天界摧毁一座坠天落海的流岛,我只能将计就计,引你们现身,只有这样……才能给飞垣留下反抗的时间。” “哦?”蓬山奇怪的看着他,不解,“好一个将计就计,你不是一贯不在乎飞垣会如何?只要皇后能得救,放弃飞垣又如何?” “一开始的确如此,温仪对我而言,无疑是最重要的存在。”天权帝默默歪头,望向自己最为器重的儿子,叹息,“已经去世的妻子,和尚在身边的儿子,换了谁,都应该毫不犹豫的选择儿子才对。” “父皇!”明溪太子惊呼出口,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百感交集,哑言。 “我曾问你想要做什么,那时候你是这么回答的——‘毁掉你愚蠢的梦想,毁掉这面残忍的镜子,毁掉来自上天界的束缚’,我以废太子之令威胁你,你却毫不犹豫的从圣殿之上一跃而下,你说你一刻也等不及,想要听到‘废太子之令’传遍飞垣,呵呵……我不顾一切想给你的一切,却是你避之不及可以放弃的一切,那时候我就在想,或许我是真的错了。” “你的母亲也一定还在责怪我,为了一个虚假的骗局,我差一点就成了千古罪人,差一点就带着飞垣一起毁灭。” 天权帝唇角露出一丝讥讽,沾满血的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向太子的脸,眼光一凝——即使已经病得有些憔悴,太子依然有他母亲独有的温柔和隐忍。 “传令全境——”天权帝赫然抬高语调,他的声音透过上方十殿阎王阵,清晰的响彻皇城的每一个角落,“自即日起,传位……皇太子明溪。” 明溪太子惊在了原地,眼里渐渐透出从未有过的明亮金光,日冕之剑在他胸前一点点凝聚,象征着新的帝王即将诞生。 他已经做好了逃亡的准备,风魔很早以前就在东冥、羽都境内的地下裂缝里早早设好了落脚的据点,他甚至重金收买了当地的名人富商,他有一百种方法应对任何突发的状况,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专权的父亲会在此刻传位于他! 他在走上圣殿之前,就安排了萧奕白和公孙晏前来迎接,安排了江停舟在外围等候,也算准了凤姬会带着云潇一起回来。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即使已经做了最为周全的打算,玉石俱焚也依然是最可能出现的结果。 他设想过和父皇剑拔弩张的场面,甚至设想过和他刀剑相向的时刻,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搀扶着为救自己而重伤不治的父亲,从他手上接过帝位。 “很好。”蓬山静静看着王位更迭的这一幕,日冕之剑因太子虚弱的身体无法完全凝形,沉月的光芒已经围绕他周身形成不可击破的守护之力。 “我伤不了你了,陛下。”辰王是对着曾经的皇太子,如今的新帝王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意,“我期待与您再会的那一日,皇权凶险,失去羽翼护佑,愿您……长治久安。” 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祝福,身形已经开始光化,那是上天界独有的回归之法,御风而行,光化而逝。 下方万罗殿,高成川震惊的抬着头,目光战栗,圣殿在崩塌,风筑的墙壁散去之后,狂风卷起碎石和废墟,向周围暴雨般砸落。 “不可能……传位皇太子,不可能!”身边的星圣女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面具,狰狞的仰着头在狂风里呼啸,几近癫狂,“陛下不可能传位皇太子!一定是皇太子造反了!高总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群反贼全部拿下!” 高成川的眼里带着深深的不安,脸色苍白。 方才那句从十殿阎王口中传遍天域城的话,无疑是出自陛下之口,但是一旦皇太子登基,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霸权也将不复存在,甚至……会遭遇灭顶之灾。 而对长公主而言,皇太子掌权之后,她一心想要利用报复的人也会受到保护,那一定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长公主言之有理……”许久,高成川默默吐出一口气,他撩起自己左手的袖中,手臂上有密密麻麻的针眼,还刻着奇怪的符纹,像是下了某种恐怖的决心,命令道,“将逆贼全力拿下,营救陛下!” 话音刚落,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魔力,让整个驻都部队的士兵们怔了一下挺直后背,蛊蚁不知从哪里爬出,悄无声息的钻入了士兵的身体里,在他们身上某个一模一样的咒纹中心一口咬了下去。 圣台之上,天权帝喘了口气,自身力量已经无法在维持脚下镜面不碎,他一把揽过儿子,低沉而严厉:“你要记住,高成川野心勃勃不可久留,但是他势力庞大,比你想象中还要一手遮天,你若是想他死,一刀就必须致命,否则……他不会再给你第二刀的机会,死的人一定是你。” 明溪太子紧咬着唇,这是父皇第一次正面跟他提起高成川这个三朝元老,竟使用了这样孤注一掷的警告! 许久,天权帝还是更加担心另一个人,叹道:“还有,星圣女是你大姑姑明玉,她与灵凤族之间的恩怨已经根深蒂固,如果可以,我不愿你卷入其中,灵凤族,呵,我可真的是不喜欢他们,最初的灾难就是他们带来的吧?” 他的眼眸在逐渐失焦,圣台摇晃也更加猛烈,他将紧握着儿子的手不舍的松开,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明溪,天征府到底有何秘密?你……过于重视他们了。” “父皇,天征府对儿臣来说,不仅仅只是臣下。”明溪太子含着泪,哽咽,“以前,没有他,我就活不了,往后,没有他们,飞垣便活不了,父皇,天征府是继承了上天界战神之力的古代种,是唯一……能对抗上天界的人。” “古代种……战神之力!”天权帝已然涣散的眼色在此时又凝聚了分毫,不可置信的抬高了语气,双手剧烈地发抖,“难怪……难怪夜王会隐瞒此事!哈、真是荒唐……我差一点、差一点就把唯一能救飞垣的人杀了,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的瞬间,脚下地面终于完全碎裂,明溪太子一把抱住父亲的遗体,两人一起往下方坠落! 被夜王之力束缚的白色魂魄拼尽了全力终于挣脱,强忍着本体被重创的剧痛接下明溪太子,安稳的落在万罗殿中心。 万罗殿已被重兵重重包围,高成川一眼就看到了皇太子怀里逝去的君主,眼里蓦然染上了血色。 他自幼栽培、辅佐四皇子明泽,历经各种苦难和挫折终于登上帝王之位,而他最终仍是无法了解这个人的想法和信念。 “皇太子是在弑君夺权吗?”高成川凛然神色,手握炎帝剑大步迈向明溪。 “皇太子?”明溪霍然起身,冷冷,“请注意你对我的称谓,高成川。” “呵,拿下逆贼。”高成川不屑一顾的冷笑,他周围的士兵们拿着长矛和尖刀指向明溪,脸上终于浮现出药人独有的标记。 “好一个逆贼。”明溪太子只是淡淡叹息,日冕之剑和沉月光辉加身,对方却仍然只想保住自己的权势,完全无视王者的象征,甚至将他称呼为“逆贼”。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更加后一点的地方,看着那里交织着的无数刀光,闭目微笑。 高成川豁然扭头,炎帝剑本能的出手接下从背后砍落的刀,瞬间冷汗爬上心头——这一刀他并不陌生,是前不久私闯总督府的那个人所用武学! “陛下,臣来迟了。”公孙晏掌下暗暗用力,脸上还保持着如顽固子弟一般的笑,微微鞠躬。 “辛苦你了。”明溪淡淡地开口,随后眉峰促起,望向身边的白色魂魄。 魂魄已经开始涣散了,似乎预示着本体也再承受着巨大的损伤,但他的灵力一直被夜王神力束缚无法回转。 明溪的担心溢于言表……萧奕白,你到底在哪里,如今,又遇到了怎样凶险的状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弑神之计 星罗湖上飘起白色的光粒,湖水也逐渐恢复平静,云潇捧着古玉沉月,能感受到玉中那段惨烈的历史在掌心流逝,让她心潮涌动,久久不能平复。 原来,这个做着飞天大梦的皇朝,也曾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从天罚中拯救自己的故土。 水下面出现一个小小的影子在朝她靠近,云潇眼眸一动,只见萧千夜拉着慕西昭,竟是踏着水流一路上升,转瞬就跃出了湖面。 在沉月之力化去湖中怨恨之力后,十殿阎王阵的中心被月神笼罩,也让他抓住了千钧一发的机会终于逃出生天,然而他的身上依旧被鬼手抓的伤痕累累,那些原本还忌惮他的鬼手忽然间就疯了一样扑过来,似乎是想将他彻底撕碎。 “千夜!”云潇连忙收起古玉朝他跑去,就在此时,一束凤火击落在她脚边,湖水被掀起巨浪,直接将两人隔开。 “凤九卿!”湖边的凤姬已经看到了忽然出现的人影,流火剑挑起更加旺盛的火光跃入战局,一时间星罗湖上空绽放出熊熊烈火,映照着才回复清澈的湖水呈现出惊人的红色。 萧千夜才从古怪的阵法里脱身,转眼又遇到凤九卿,他烦躁的挥起沥空剑,那一剑带着战神之力,逼着凤九卿不得不谨慎堤防,落到了一旁。 “你又来做什么?”凤姬跟了上去,流火剑毫不留情,但这一次凤九卿纹丝不动,直勾勾的盯着火光四溢的剑尖落在自己眼珠前。 果然,她的剑精准的停在空中,强行收手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呵……”凤九卿露出意料之中的笑,眼神瞬息万变,流火的剑尖从眼前挪开,然后直接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凉的凤火已经开始灼烧皮肤。 灵凤一族,秉承着神鸟特性,只有同族相残,火种才会熄灭。 凤若寒是认真的,她停手,不代表她会收手。 萧千夜踏过湖水,直接将慕西昭塞给了云潇,低声吩咐:“照顾他。” 然后他大步走向对岸,金银双瞳透着不祥的气息,对凤九卿直言:“说明来意吧。” “夜王命我,将若寒带回去。”凤九卿笑着将脖子上的剑推开,凤姬眼里的怒火止不住的燃起,再一步逼近,流火剑已经刺破他的皮肤,同族的火焰灼烧之痛令凤九卿神色微微一沉,不由自主的伸手去触碰那个伤口——原来真正的受伤是这种感觉吗?伤口不会快速愈合,带着阴沉的疼痛,一点点钻入骨血深处。 原来当年族人被凤姬一人之力斩杀,就是这种感觉吗? “你闭嘴!你没资格喊我的名字!”被他简单的几个字激怒,凤姬恨不得立刻就杀了这个人,他在笑,到这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鸟笼……凤姬骇然闭眼,脚步凌乱,脑子里突兀的浮出那个熟悉的牢笼,炽天凤凰被主人剧烈的情绪波动感染,立刻从流火剑形态转变回来,它张开羽翼,似乎这样就能温暖主人瞬间冰凉的身体。 那个特制的鸟笼啊,就是凤九卿亲手制作,自她出身起就一直被囚禁其中。 比海魂石还要坚硬,是来自其它的流岛的产物,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她特制的礼物,就是那个冰冷的鸟笼,为的就是防止她这个带着至纯灵凤之息的女儿有一天会破笼逃出。 她记忆里这个父亲的第一句话,也是关于鸟笼——“看,这是我专程为你准备的,跨过了三十多个流岛才找到这种坚硬的石材,你看,喜欢吗?” 明明是父亲,说话的语气却带着戏虐和调侃,仿佛真的只是在和一只饲养的小鸟说话。 母亲呢?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灵凤族自从得到不死的火种后,繁衍族人就只是习惯罢了,什么夫妻、父母、兄弟姐妹,都是挂个好听的名号,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凤九卿和他曾经的妻子也是这样随意的结合,随意的生下她,如果不是她体内至纯的灵凤之息引起了恐慌,她应该也会走着父亲的老路,随便找个同族成婚生子了吧? 她明明可以很轻松的杀了他,让这段噩梦彻底成为过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决心来到帝都之前,她依然要不顾一切的带上云潇? 凤姬用力咬牙,脸上有复杂的神情,终于一点点睁开眼睛,火色的双瞳带着致命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望向凤九卿。 她的实力远在父亲凤九卿之上,可仍然自心底对这个人产生无边的恐惧。 那是一种毫无缘由,与生俱来的恐惧。 在她意识到上天界有其他人插手飞垣之事,不得不亲自来到天域城调查之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夜王,而是凤九卿。 她必须要带上一个让他在意的人牵制他的行动,这个人从来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另一个女儿,云潇。 因为害怕,害怕一个人直面凤九卿。 “若寒……”凤九卿的语气终于起了波澜,察觉到女儿身上的颤抖,竟有瞬间的不知所措——她可以杀了自己,只要她想,很轻易就能做到。 “闭嘴!”凤姬厉声呵斥,一字一顿提醒,“别喊我的名字,除了他,我不想听到任何人喊我的名字。” “他……”凤九卿沉吟着,低语,“我正是为了他而来。” “你闭嘴!”再一次严厉的打断他,凤姬的情绪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然而萧千夜却意外的伸手拦下暴怒的女子,冷静的问道,“你是为了他而来?” “没错。”凤九卿冷静的看着他,发觉他的眼睛不再是凶兽特有的冰蓝色,而是更加罕见的金银双色,甚至在眼睑下方浮现了冰火咒纹,他微微思索了片刻,接道,“陛下以自身双神血脉致使十殿阎王阵反扑上天界,你身上这些伤,应该就是被鬼手反扑之力所伤的吧?上天界的神力越强,就会被反扑的越凶猛,你尚未完全苏醒,却吸引着大半数鬼手直接扑向了你,倒也意外为辰王和夜王分担了不少伤害,就在片刻之前辰王似乎已经离开了,但是夜王尚在城中,他的目的是你的兄长,萧奕白。” 辰王!凤姬暗暗心惊,那股残留在司星台附近的神力,竟然是出自辰王! 上天界十二神对于凡人而言皆是无可匹敌的存在,但互相之间依然差距巨大,而其中以战力闻名的则是双神、双王,即战神、军神、冥王、辰王。 如果是辰王插手飞垣之事,那的确是足以再次毁掉这座孤岛的力量。 果然,萧千夜脸色一沉,担忧之色瞬间溢于言表,凤九卿冷静的观察着他,压低了声音:“他将萧奕白的魂魄和本体切断了,如果灵力留在魂体无法回转的话,本体就只是个普通人,面对上天界夜王没有任何胜算。” 萧千夜焦急的从怀中翻出大哥留下的家徽,用力按下凶兽的眼睛,这一次光镜果然没有出现! 他赫然想起之前询问大哥时,他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应该还有用,只要我的灵力撑得住。” “只要夜王尚在一天,飞垣也好,那只古代种也罢,迟早都得死在他手上。”凤九卿凛然神色,更像是在提醒眼前的两人,“你们该知道,时间对上天界而言毫无意义,等你们再衰弱一些,或许等他再恢复一些,他依然有绝对的实力再次将飞垣毁灭,只要他抓住萧奕白,把他带回上天界,你们就将毫无办法。” 两人同时屏息,暗暗捏了把汗,凤九卿说的是对的,他们没有办法去到上天界,一但萧奕白被夜王带走,他们就没有任何方法再将他救回来! “所以,你们真正该做的事情,是除掉夜王。”凤九卿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瞥见两人瞬间扬起的惊愕,淡道,“你们好像很意外我的说辞?我本就是个反复无常随时可以背叛的人,夜王于我不再有利益可图的时候,我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他,当然,对你们也是一样。” “呵,这就是你当年背叛箴岛的理由吗?”凤姬冷冷的嘲讽他,正是他的父亲,接受了夜王“踏足上天界的权力”,出卖了箴岛,致使第一次的血荼大阵开启。 “夜王的灵体依然很脆弱。”凤九卿并未表现出丝毫后悔,仍是淡淡的解释,“虽然这样脆弱的灵体也已经远胜凡人,但他仍有被击毁的可能,毕竟——十二神不是真神。” “如何击毁?”萧千夜直接挑开问题的核心,凤九卿也在以严厉的目光看向他,“只能在他夺回身体的那一瞬间,让他和阵眼互换——” “你!”凤姬倒抽了一口气,转瞬又回过神来,即将脱口的话也瞬间吞了回去——阵眼是可以换人的,只要力量足够强,就可以成为新的阵眼!但是再强的力量都会被血荼大阵的吸附力死死的束缚其中,他将永生永世不得脱身! 夜王……无疑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他有着足以抵抗碎裂之力的力量,如果他被血荼大阵束缚无法再次逃脱,也就不可能再想着击毁飞垣! 凤姬的眼神终于变了,心跳提到了嗓子眼,从来没有人想过对抗上天界,也从来没有人想过“弑神”这样疯狂的举动,他们永远都在夹缝求生,祈求上天界不要注意起自己。 “但是,代价会很巨大。”凤九卿随即泼了一盆冷水,从胸中吐出了一声叹息,“这意味着四大境的封印必须全部被解除,意味着必须让夜王深入到阵眼中心,也意味着你必须放弃萧奕白,让他会以魂魄不全的姿态靠近阵眼,而如果失败,飞垣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三人同时沉默,都在心底盘算着最差的结局。 许久,萧千夜的眼里冷光四溢,沥空剑指向凤九卿,逼问:“我不可能放弃他,而你也没理由忽然倒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凤九卿依旧眉眼含笑,那张脸上带着会让人入迷的笑颜,淡道:“想对付夜王,又不想做出任何牺牲?世上可没有这种好事呦,至于我,一时兴起……这么说你也不会信吧?” “一时兴起?对象是你的话,我倒是相信的。”萧千夜接下话,随即冷笑,“但你真实的目的应该是想摆脱奚辉了吧?怎么,夜王的手下不好当了吗?” “奚辉……哦,你直接喊他的名字了。”凤九卿有些诧异,但也不加否认,点头,“确实是不好当啊,夜王的性格你们知道的,但那毕竟是我自己选的,现在后悔也没办法,只能想办法早点脱身才好。” “哼。”凤姬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同情。 “我只是将最完美的方法告诉你们而已,若是有实力直接杀了夜王也是可以的,但是那只古代种……”凤九卿含笑看着凤姬,故意拖长语气,“可就没人能救他了,若寒,你的身体情况你该自己清楚,能承受多久阵眼的撕裂之力?” “我能帮你们,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得到夜王的信任,这样才能在出其不意间对付他,就好像那时候一样。” “我比你们更了解上天界,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他们自己的东西才能真的伤到他们,所以十二神其实也是相互制衡的。” 凤九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萧千夜,淡淡提醒:“比如战神之刃——古尘,再比如他们自己创造的这个十殿阎王阵,这就是真正能伤到他们的东西,否则辰王不会那么快抽身离开。” “奚辉不也轻易的就被自己养的凶兽咬断了脖子吗?”萧千夜仍有几分疑惑,凤九卿点点头,补充道,“我只是说大多数情况,并不是全部,古代种只是特例。” 凤九卿见他仍是半信半疑,索性将话题坦白:“血荼大阵是夜王留下的东西,属于上天界的独特术法,也是真正可以伤到他的东西,只有在那里你们才有机会,一换一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忽然调转目光,望向凤姬,而看到他的眼神,凤姬心头莫名地一跳,灿然苦笑,“所以,你仍要将我带回夜王的身边?换取他的信任?” 凤九卿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这种做法非常的自私,但他很快将所有情绪收回心底,正色:“夜王想夺回的是自己的身体,除此之外,他最感兴趣的……仍是你,若寒。” “不行!”一声严厉的反驳自后方传来,却是云潇率先出口猛然往前一步,一把拉回僵住的凤姬,厉声呵斥:“不行!” “云潇!”凤九卿惊讶的看着她,丝毫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儿会在这种时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自己。 “你说了我们没有办法去上天界,如果姐姐被带走,没有人能救她!你不能这么自私。”云潇严厉的质问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你若是想摆脱夜王,就该自己想办法,不要拿姐姐做赌注!” “姐姐……你喊她姐姐?”凤九卿僵硬的笑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凤姬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年龄相差几千岁,但她确实是云潇的姐姐。 自私……这两个字时隔多年,竟然又从女儿的嘴里脱口而出! 凤九卿有了些许失神,在他将自己的事情坦白给秋水之后,他非但没有得到妻子的任何理解,反而从她口中听到了此生最为刺耳的一句话——“你这个人真是自私,不可救药,像个毫无人性的怪物一样。” 他曾经背叛故土,亲自引燃灵凤之火,血祭百万生灵,只为了夜王口中一句“踏足上天界的权力”,在夜王意外丧生之后,眼见着同族被愤怒的女儿屠杀殆尽,他没有丝毫愧疚,只是选择了离开,在夜王神识初醒,箴岛坠天落海之际,他在另一处流岛冷眼旁观,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而在现在,为了夺回被古代种吞噬的身体,夜王再一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又欣然允诺,没有任何犹豫。 他这一生所有的情感都被灵凤之火烧的丝毫不剩,唯有秋水,是唯一在他心底掀起了涟漪的人。 可最终他连这个人也失去了,自己这一生,果然如她所言,自私、不可救药、毫无人性。 “算了。”凤九卿强自露出僵硬的笑,叹息,“若寒,你杀了我吧,原本我跟着夜王就是想找到神鸟解除血契,既然再次遇见你,那也不用那么麻烦了,杀了我吧,我活的太久了,相比起认真思考利益、情感这些东西,大多数时候只愿意随性而为,刚才的话就当是我给你们的一些提议,毕竟成功的几率也不大,没有人能赢得了夜王,更何况他的背后是整个上天界……哈哈,能逃到哪里去呢?痴人说梦罢了。” “杀你是易如反掌,但是——”凤姬犹豫了,还在思索着他提出的方法,只要能把少白从那里救出来,任何微乎其微的可能她都愿意尝试!哪怕让整个飞垣陪葬! “若寒?”凤九卿只是静默地看着她,似乎发觉了凤姬正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隔了许久,凤姬闭眼苦笑,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道:“凤九卿,这一次要是救不了他,我就拖着你一起下地狱!就算到了地狱里,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甩开父亲,一挥手,炽天凤凰用喙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心,神鸟能感知到主人的决心,发出了告别一般的低鸣。 凤九卿在火光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是那般的刚烈孤傲,从未流露出一丝痛苦,这是他曾经关在鸟笼中的女孩,是他亲手奉献给夜王的礼物,而时隔千年,他竟还要再一次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 “若寒……”凤九卿轻声吟语,言语里带着悲怆,“你要知道,我无法保护你,我甚至无法保证你能从夜王手里活下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若寒,以你的能力自保有余,根本不需要……” “你闭嘴!”再次打断他的话,凤姬抬起脸来,眼色恍惚,“他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等等。”萧千夜赫然制止,他对着火光里的人,不快的道,“凤姬,我不可能放弃大哥,你不要急着送死,这个人,多半是夜王下了命令要将你带回去,故意找些理由骗你罢了,你不能轻易相信他。” “这么说倒也没错……”凤九卿尴尬的轻咳了几声,“夜王是让我把她带回去。” “带回去会有什么后果你难道不清楚?”萧千夜厉声训斥,“她也是你的女儿吧?夜王是想借你的手杀她,毕竟灵凤族必须同族相残才会死,不是吗?” 凤九卿惊了一下,目光顿沉——这确实是他没有仔细思考的,夜王念念不忘的早就不是那只神鸟了,这种时候让自己带她回去,肯定不会是为了那只炽天凤凰,这是他最憎恨的人呀,让他最忠心的下属背叛,让他被凶兽吞噬,他对若寒的恨意,甚至超越了那只古代种! “是我欠虑了。”凤九卿垂下眼睛,轻轻摸了一下女儿的脸颊,“算了,我会找其他方法获取他的信任,毕竟胡编乱邹的本事我还是有一些的,你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妹妹。” “呵呵,我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偏心父亲啊。”凤九卿叹了一句,忽然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豁然站着身体望向远方。 那里交织着夜王的神力,透着不祥的气息。 “要出事了!你可得快一点,你大哥撑不了多久。”凤九卿面色一沉,掌间再度运起来自上天界的神秘心法,转瞬之间身体开始光化,像一颗耀眼的火色流星朝那个方向坠去! “凤九卿!”凤姬心里不甘,正想大步追出,然而身边的萧千夜豁然间毫无预兆的倒下,他用剑灵勉强支撑着身体,眼睛却在一瞬间出现了濒临死亡之人才会有的瞳孔涣散! “千夜?”云潇不敢轻举妄动,只见他面色突兀的惨白,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心口,仿佛有什么难以忍受的疼痛要将全身撕裂。 “哥……哥哥……”他的嘴里迷糊的叨念着两个字,双子连心,能让他在瞬间感到死亡之气,金银的双瞳再度凝聚,流露出急切的光,“大哥……出事了!” 他不顾一切的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过去,将沥空剑扔出然后大跳上去,御剑术划出明亮的光线,追踪着气息的来源飞驰。 别出事啊……求你了,你千万不能有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恶战 夜王凝视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他一袭白衣早已经被鲜血全部浸润,脚下形成恐怖的血泊,皮肤裂出无数细小的伤痕,却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圣殿。 明明和自身分出去的魂魄已经中断了联系,还是会习惯性的低头,呆呆看着手心,仿佛还能感知到对面的情况一样。 一个灵力被全部转移,和普通人几乎无异的身体,在这样的重伤之下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注意力一刻也不曾转移到自己身上。 夜王终于从肺腑发出一声感慨,劝道:“都这种时候了,先关心一下自己吧。” 萧奕白这才将目光第一次转向面前的灵体,他的手隐在衣袖中,死死捏住那颗藏着岑歌的星星坠子,用自己本体仅剩的最后一点点灵力勉强掩护着不让夜王察觉。 “我说你,先关心一下自己。”夜王再度重复了一次,伸手指向圣殿,“那个人就如此重要,让你不惜豁出生命也还在保护他?” “我有什么好关心的?”萧奕白随意笑了笑,“反正你又不会杀我,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 “呵,你们两个可真是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夜王目光一凝,被他的言论逗笑,摇头,“单从性格上来说,你要更像他一些,你弟弟,倒是更像那种会吃人的凶兽。” “他?你说的是上天界的那位战神?”萧奕白好奇的询问,忽然抱怨一样唠叨起来,“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见过那只穷奇,更没有关于他们任何的记忆,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夜王被他问的一时语塞,竟也顺势思考起来。 萧奕白仰着头,露出一个清澈的笑容:“原来上天界也有不知道的事情,这就是我和他最大的区别,因为没有那段记忆,也就不记得你们到底都是谁,对你,也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 “那确实很遗憾了,原本这段时间还能和你叙叙旧。”夜王平静的接着他的话,千万年的记忆在脑中来回闪现。 “你们的关系很好吗?”萧奕白不动声色的追问,夜王冷哼一声,直视他的眼睛,“不算很好,但至少我从不担心他会背后捅刀,但你弟弟不行,他就像一只凶兽,我若不防着他,就一定会栽在他手上。” “我弟弟……也会变成他吗?”萧奕白垂下眼眸,骇然苦笑,莫名将手紧握成拳,“你一定希望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吧?上天界也是如此期望着。” 夜王一时不解,也无法回答,帝仲是上天界威震四海八荒的基础,如果他不在了,上天界无疑会迎来新的一轮灾难。 夜王面不改色,感觉到对方的情绪终于开始波动,心思也不再完全只想着圣殿内的皇太子。 “他叫什么名字?”萧奕白暗暗观察着夜王的神色,发现这个人果真如他料想的那般冷静如墨,他不知在谋划着什么,依然用毫无敌意的诚恳声音求问,“你们是同修吧?至少告诉我他的名字,如何?” “你该知道的吧……”夜王脱口,忽然眼眸一沉,面色凝重,随即改口,“你、你是说他的本名?” “帝仲不是他的本名吧?”萧奕白笑了笑,也是暗暗捏了把汗——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是能唤醒人心和灵魂,最为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有它,就算夺回古尘,弟弟也永远不可能真的恢复失去的那些记忆。 萧奕白的心在颤抖,强忍着难受,还是尽力保持着情绪不让夜王看出端倪,没有战神之力,弟弟一辈子都会受到上天界的束缚,那是唯一能让他获得自由的东西。 但是,那或许也是会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东西,要么取代战神帝仲,要么、被他取代。 风险虽然巨大,却仍必须尝试,否则没有人、没人任何人能对抗上天界! 或许自己终将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 夜王的目光眺望着远方,并未注意到眼前人心底剧烈的波动,眼里波谲云诡,像一瞬间走过了千万年,叹息:“本名么?那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叫过的名字了,久到让我都想了好一会……他单名一个‘烬’,只有这一个字。” “烬……”萧奕白蓦然脱口,抬手按住额头,奇怪的心绪第一次涌入心头,这是他得知家族秘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战神的气息。 “想起来了吗?”夜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萧奕白眉头紧锁,隔了好一会才豁然舒展,眼里的光如流水般泛出点点涟漪,“多谢大人,我终于是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感觉了。” 他暗暗将袖中的坠子放在地上,将一直藏起来的冥蝶也附于其中,然后支撑着血流不止的身体勉力站起来,轻轻呼了口气:“作为报答,我就如您所愿吧。” “呵,说得好听,这本来也是由不得你的事,不过,你心甘情愿倒是更好。”夜王伸出灵体之手,夜的神力像一条枷锁,扣住了他的手腕。 就在此时,凤九卿光化落地,余光扫过萧奕白,低声汇报:“大人,萧千夜已经从十殿阎王阵中逃出来了,属下无能,无法从他手上带走凤姬。” “这么快……”夜王微微诧异,虽然十殿阎王阵被天权帝以风行水逆之术强行逆转反扑上天界,但是带着战神之力的萧千夜无疑会遭到更为严重的袭击才对,他竟然这么快就逃出生天了? 果然,自己还是太低估那股力量了吗? 凤九卿低着头,正色提醒:“大人,辰王已经离开,您也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毕竟十殿阎王阵还会持续不断的干扰您,没必要在这里浪费灵力。” “蓬山那个家伙……果然一点也不可信。”夜王眉峰微蹙,不等他再说什么,沥空剑的剑气已经近在眼前! “大人!”凤九卿奋不顾身的挡在夜王身前,剑气直接洞穿他的身体,他灿然后退几大步,特殊的体质像火焰一般闪烁了几下,面色一下子苍白下去,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下一击,夜王原地不动,灵体猛然挥袖,厉风和剑气撞击之后,周围的地面也赫然破碎! 萧千夜不退反进,将剑灵换到左手,沥空剑再度依靠剑光拉长到类似古尘的长度,再出击,力道已经截然不同,夜王灵体瞬间散去,移形换影之间掌下厉风不断。 这样惊人的速度和力量,让人根本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只能看见尘土飞扬,被剑光和厉风击碎的建筑物废墟在满天飞舞。 凤九卿暗暗退远了一些,趁着夜王分身乏术之际,悄悄挪到萧奕白身边。 “你……”萧奕白一惊,随即压低声音,凤九卿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指尖灵凤之息悄无声息的钻进他的身体。 顿时,被夜王隔断的灵力开始流水般恢复,凤九卿只是不动声色的快速走开,萧奕白暗暗握拳,这个人竟然主动帮自己恢复了和魂魄的联系? 但是在感觉到那一魂一魄的处境之后,他的脸色很快就变得更加难看,露出惊恐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将目光从面前难解难分的两人身上挪开,再度望向远方的圣殿。 明溪被困在下方的万罗殿,被高成川和星圣女团团围攻,就算有公孙晏拼死保护,也无法抵挡尚在城中、已经变成药人的禁军士兵! 必须要尽快赶过去才行,可是、可是眼前的弟弟! 萧奕白急的满头大汗,即使已经可以将灵力回转,可是明溪的情况却容不得他这么做,只能让一魂一魄继续保持自己全部的灵力,才能勉强保护他的安全。 凤九卿也是暗暗皱纹——这家伙到底搞什么,明明自己已经为他解除了阻隔,他为什么还是维持着这幅普通人的状态无动于衷? 夜王还在持续不断的幻化,然后再度凝形,但是灵力的身体俨然快要跟不上沥空剑的速度,他点足跃起,掌下竟然出现奇妙的水光,萧千夜警惕的凝神顿步,下一刻,海之声从夜王掌间落成长剑的状态,他从高空直接跳下,海水如刺从全身同时进攻,逼得沥空剑终于收起凛冽的攻势被迫横档回防。 萧千夜金银双瞳猛然绽出明光,在从无数水刺中强行抽身退出之后,也是大跳跃起站在了半空中! 夜王瞳孔顿缩,因震惊而迟疑了数秒——上天界的武学!他竟然在忽然之间本能的掌握了上天界的武学! 眼前形势瞬息万变,天空中的鬼手被上天界特殊的灵力吸引再度聚集,剑气和水刺同时打穿鬼手,风势也如尖刀般席卷而来,一时间,皇城上空三方混战,水刺化成巨大的水柱直接砸进城中。 “海之声……”萧千夜豁然停手,三圣剑原本都是灵兽化形,这柄剑是否也会如炽天凤凰那样忽然重新恢复海魔仓鲛的形态? 他在分心的一刹那,夜王的灵体已经出现在眼前,夜的神力如墨般笼罩全身,萧千夜瞬间回神,额头也同时惊出豆大的冷汗,几乎是本能的抬剑,硬生生接下了从天砍落的海之声! “叮”,剑灵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剑身赫然出现一条裂缝! 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从高空落地,眼眸也终于止不住的颤抖——裂了,就算是昆仑山的剑灵也终究只是人间之物,无法承受来自上天界的攻击! “哦?”夜王冷笑一声,乘胜追击,不想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海之声再度卷起水浪,像一道锋利的刀墙砸落。 金银的双瞳毫不畏惧,甚至眼睑下的冰火咒纹也开始燃烧,他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左手,迎面挥击! 那一剑带着战神之力,将水浪劈成两半,水波在空中炸裂,仿佛一场暴风雨。 隔着水珠,夜王静静的看着他,凛然神色。 他没有再度爆发出凶兽的力量,甚至不曾出现凶兽的特征,仅凭那一点点觉醒的帝仲之力,就能和自己战到如此地步! “我可真不想变成那副半人半兽的模样,事实上,连我自己都非常厌恶那个样子。”萧千夜淡淡开口,一眼就看穿夜王的想法,直视着空中的人,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的右边肩膀,“碧落海一战,你曾强行封印我体内凶兽的力量,我该感谢你才对,变成那副样子我就不可以称之为人,可是、可是呀,如果作为人连自己的兄长都保护不了,那我宁可做个怪物。” “千夜……”萧奕白低呼,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弟弟的身体在发生惊人的变化,变得和他八年前失控的那晚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骨翼从左半边的身体里赫然舒展,黑金犄角自额头钻出,萧千夜轻轻拂过剑身,温声低语:“抱歉,请你……再坚持一下。” 这一次轮到措手不及的夜王被迫接下沥空剑的砍击,那一剑的力道如山崩地裂,不仅让海之声直接化成水珠,甚至直接穿透了夜王的灵体,让他一时无法凝形! “叮”,又是一声同样的轻响,沿着方才的裂痕,再度出现了另一条交叉的裂缝。 萧千夜默默用力,不敢低头去看手上剑,只是感觉到剑灵在掌中悲鸣——这是他拜入师门后,掌门师父亲赠的剑灵,与他一身干练的黑色军装截然相反,沥空是一柄纯白的剑灵,自那之后的每一天,他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这柄剑灵,而剑灵也予以了他最无声的守护。 直到片刻之前,它终于在自己手上崩裂。 夜王落在萧奕白身边,鬼手再度呼啸而至,撕啃着这具被重创的灵体,但是夜王仍在一点点恢复,似乎对那样的撕啃毫无感觉。 凤九卿已经捏出了一手冷汗——夜王虽是灵体,但他的恢复速度远比萧千夜要快的多,而无论是战神之力,还是凶兽之躯,在这样剧烈的消耗下应该都坚持不了太久。 果然,他的猜测迅速应念,萧千夜重新落回地面的同时,骨翼和犄角从身体上脱离剥落,金银双瞳也在一瞬间熄灭。 “放了他,我跟你走。”萧千夜喘了口气,但他一开口,嘴角的血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夜王轻笑了一下,他毕竟是个人类的身体,沥空剑也毕竟是一柄人间的武器。 “你要用自己跟他换?”夜王并不领取,摇头,“那可不行,你比他难缠多了。” 萧千夜直视着夜王,一字一顿,像提醒,更像警告:“奚辉,他要是死了,我会让整个上天界陪葬。” 这句话带着莫名的震慑力,让夜王迟疑了分毫。 他紧跟着补充了一句话,语气更加加重:“你要的无非是那只古代种,我可以带你进去找到他,前提是,放了我大哥。” “也行,但是……”夜王别过头,望向萧奕白,嘴角微微一扬,“我曾经提醒过你,灵力长时间无法回转会对本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他忽然转头走向萧奕白,凤九卿惊出一身冷汗,眼见着萧奕白身上的灵凤之息就要被夜王察觉,只见他袖中蹿出另一股特殊的灵力,悄无声息的将那束灵凤之息消去。 夜王抬手点在萧奕白胸口,他的指尖荡出墨色的咒语,在他的身上刻下了一个倒立的五芒星。 “你干什么?”萧千夜忍住心中急迫,夜王无声笑了,“夜咒,是一个小小的术法罢了,能让他长时间保持这样的状态,灵力继续无法回转,但也不会因此受到伤害,但是如果军阁主想骗我,那么这个术法破裂之时,这些不可逆转的伤害会百倍的回到令兄长的身上,还请您仔细想清楚了。” “哼,我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你倒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萧千夜不屑的回复,眼角的余光蓦然扫过凤九卿。 凤九卿心领神会,却也在暗暗惊叹这个人的举动。 他分明是接受了自己方才的提议,但是却不肯让兄长涉险,而是选择以自己为诱饵,开启弑神之计! 凤九卿随即默默看了一眼萧奕白,这个家伙又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自己为他解开了夜王的禁锢,偏偏他心不在焉的完全不肯将灵力回转,这才又给了夜王再度封印的机会,而这一次带着“夜咒”,连灵凤之息也无法再次解除! 他袖间另一股莫名的灵力,又似乎有些许熟悉。 “等我救了人,会亲自去找你。”萧千夜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终于望向远方的圣殿。 “呵,何必呢?等找到阵眼,他们都要死。” “海上孤岛也不止飞垣一个。”萧千夜随口找着借口,淡定的回复。 “你可别死在那群人类的手上。”夜王也不阻止,转向凤九卿,意味深长的道,“九卿,你是就此跟我回去,还是继续跟你的女儿们叙叙旧?” 凤九卿望着终于姗姗来迟的炽天凤凰,闭目苦笑:“那可是没什么好聊的,我还想借用黄昏之海疗伤呢。” 他按住胸口,那是最开始被沥空剑的剑气横贯身体的伤势,即使是灵凤族也无法迅速痊愈。 夜王不再言语,转瞬光化,消失在天野。 萧千夜一步上前,看着满身血污的大哥,又不敢轻易搀扶。 “我没事,千夜……抱歉了。”萧奕白紧咬着牙,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再说出口。 凤九卿已经为他解除束缚,他明明可以回转灵力帮弟弟一把,可他偏偏不敢、不能这么做,一旦这么做了,万罗殿被层层围攻的明溪就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自己,甚至连累他被夜王威胁! “和你没关系,别胡思乱想,快去救人。”萧千夜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来不及解释,萧奕白有些出神的看着弟弟,忽然心中剧痛,再度咳血! 万罗殿的魂体……应该也快要撑不住了…… “你就在这等我。”萧千夜直接按住挣扎着还想站起来的兄长,没好气的骂道,“我一定会把他平安带到你面前。” “千夜。”终于从炽天凤凰上赶到的云潇焦急的跟上他,萧千夜目光一亮,看着凤凰羽翼上的两人,微微张口说不出话来。 凤姬已经不见踪影,鸟背上的人竟然是慕西昭和胧月郡主? 她在星罗湖试图追上萧千夜的同时,发现了躲在湖边废墟里惊魂未定的少女,加上一个失明失聪的慕西昭,这才被迫无奈的延误了时间,但是现在,云潇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让我陪你去。” 炽天凤凰化成流火剑,落在她的掌间。 “好。”来不及询问其中复杂的缘由,萧千夜不假思索的跳上剑灵,然后伸手将她拉了上来。 受损的剑灵已经有了明显的晃荡,依然勉强保持着平稳。 “胧月。”萧千夜忽然叫了她一句,这是眼下三人里唯一还能算正常的人,他微微叹气,郑重的叮嘱,“劳烦郡主,照顾我大哥,还有慕西昭。” 三郡主又惊又怕,她在几个时辰之间经历了这辈子也没有遭遇过的恐怖,被一团黑雾从缚王水狱甩出来之后,又被星罗湖附近残留的怨灵群起而攻之,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的时候,忽然有一股至纯至净的灵力将湖水中的怨灵净化,她在那些白色的、星光一样的魂魄碎片中看到了这个陌生的女子,她半跪在水中,像神女一般高洁。 直到这一刻她才豁然发现,这个陌生的女子,好像和萧千夜是旧识。 “好、好。”胧月郡主用力点头,挺直背脊,仿佛一瞬间长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萧奕白无声苦笑,本体受创严重,魂体也快要崩溃了,这种时候,居然要靠一个天天到天征府提亲的疯丫头照顾吗? “岑歌……”他这才终于翻身取出了星星坠子,里面的人沉着气,似乎非常的生气,“现在想起来我了?继续压着别让我出来啊!” “不让你出来是为了救你呀……”萧奕白碎碎念念的,认真的道,“你若是方才现身,就是和我一样的下场,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分魂大法分出来的一魂一魄,我不能让你变的和我一样,你要代替我去救明溪。” “哼。”岑歌从坠子里走出来,萧奕白指了指圣殿方向,“禁军的士兵应该又是被蛊蚁控制了,快去帮他们。” 岑歌知道他心急如焚,也不废话直接追着萧千夜而去。 胧月郡主惊讶的捂住嘴,这个人是半透明的,会飞,还是从一个小小的坠子里走出来! “胧月郡主吧。”萧奕白看着这个让他也倍感头痛的小丫头,温和的笑了笑,“劳烦郡主照顾了,我……着实不太好。” “你你你、你别动了!”胧月郡主一时慌了神,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对了,我去找大夫,我去丹真宫给你们找大夫,你可千万别乱动了,还有你,你也是,等我,乖乖等我!” 萧奕白点点头,仰着头靠在废墟上,瞥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慕西昭。 怎么回事……弟弟怎么忽然把这个人也带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四方支援 万罗殿被层层包围,黑压压的人海还在继续涌动,由于风铸成的外墙已经全部散去,内部的云梯和各层地面也随之完全塌陷,整个大殿一片混乱。 两道白色的人影奋战其中,一人在抵御药人士兵,另一人在对抗风化鬼手,显然都已经快要坚持不住。 那些平日里懒散的禁军此时俨然换了一副模样,任凭砸下的碎石将血肉之躯打的鲜血淋漓,也依然手握长矛不肯后退分毫。 “感觉不到疼痛吗?”萧千夜若有所思,想起在冰川之森遭遇的暗袭,能在禁军的驻都部队任职,多半也都是贵族出身,高成川应该不至于这么不顾影响直接拿将他们改造成药人才对,这下方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未知的变故? “好像是被什么人控制了。”云潇也注意到了眼前诡异的异常,小心握紧他的手。 “控制……”萧千夜眼里寒光一闪,咬牙,“难道又是那些蛊蚁吗?我一定要把那人找出来杀了!” “等等。”云潇拽住正欲跳下去的萧千夜,掌间的沉月还在持续的散发出温和的白光,再看头话不腰疼,你也会有老到握不稳剑的时候,要训我,也该等到那时候再说。”高成川蓦然咬唇,被戳中了痛处,但见对方嘴角轻轻一笑,再度抬眼的时候,双瞳竟然出现了金银异色! 萧千夜也跟着他叹气,淡道:“可惜,我未必会有那一天啊,等那时候再训你,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你……”高成川心惊肉跳,这个人是谁?为何忽然间从这个熟悉的身体里涌出了他从未接触过的陌生气息? 老人胆战心惊的握紧炎帝剑,感觉到手臂不自觉的有几分颤抖,豁然想起来在和慕西昭的联系还没有被强行切断之前,上天界的夜王曾经将他称为“故友同修”。 “呵。”萧千夜察觉到他的情绪,故意挑衅道,“这么多年了,缚王水狱还是没能研究出真正的永生术吗?牺牲那么多的生命,依然一无所获?” 高成川深深吸了口气,眼里是一闪而逝的阴郁。 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完全飞天大梦,陛下一直在寻找延年益寿的方法,对外则称之为“永生术”,一开始他也以为陛下只是单纯的想要活的久一些,就好像先祖们尚在天空之时那样,但随着永生术的进程逐渐深入,越来越多未知的药效进入实验的范畴,在此期间,试体也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他们逐渐创造出了一种新的“人类”,甚至是完全未知的“魔物”,致使他们的体格更加强壮,甚至能无视身体的损伤,完成一些常人所以不能想的任务。 高成川扫了一眼那些风化的鬼手,这是以藤妖为原型,缚王水狱一手创造出来的魔物,终于借着十殿阎王阵之力第一次投入使用! 如此惊人的威力,连上天界的双王都不愿与之纠缠。 除去魔物,那些人则被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暗部进行二次试药,为了掩人耳目,在缚王水狱的记录册上,被被统一称之为“废品”。 但是废品也有着致命的弱点,他们极不稳定,非常难控制,甚至会在失去理智的时候反扑主人。 一个多月前从缚王水狱意外逃窜的那个灵音族少年天释,就是这样的废品,他甚至能以一己之力破坏天之涯,这样惊人的破坏力让他也倍感棘手,为了防止意外再度发生,暗部也因此加强了对其他废品的管制。 “让我来告诉你如何实现永生吧。”萧千夜观察着高成川脸上细微的变化,抬起一只手指指向天空,“只要你能战胜我,取代我,然后就能去到那里,实现永生。” “那里……”高成川微微失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高空,忽然眼眸一沉,像化不开的浓墨,低道,“你果然和上天界有关系,难怪陛下要命暗部追捕你,你是上天界的人?” “暗部……”萧千夜语气一沉,冷笑,“多谢高总督提醒了,暗部的人可着实让我吃了点苦头,登仙道上假扮夫妻的那两个人,还有在雪原上伏击霍沧的老人家,都是你派去的吧?哼,那正好,是时候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话音未落,剑风已到眼前,高成川大步跳开,仍是老当益壮,但萧千夜已经看穿了他的动作,比他更快更稳的出手,两柄剑撞击在一起,原本受创的沥空剑又是“叮”的一声再度开裂。 或许是顾忌掌下剑灵,萧千夜悄然放缓攻势,高成川也敏锐的察觉到他手上剑灵的异常,借着他不敢太过用力的劣势,灵活的点足挪动身形。 另一边,萧奕白的魂体仍在对抗来自十殿阎王阵的鬼手,被沉月之力吸引,鬼手围在明溪附近,一直试图穿过眼前的魂魄直接进攻里面的人。 但是这个承载着他近乎全部灵力的魂魄像一道铜墙铁壁,没有让任何鬼手有可趁之机。 明溪已然注意到了和高成川交织在一起的熟悉身影,脸上也明显的松了口气,公孙晏这才有机会靠近他,低道:“药人太多了,他们不知道累,也没有痛觉,必须要找到控制他们的人才行,否则这么跟他们耗下去,恐怕仍是凶多吉少。” 明溪面露忧愁,目光一直紧张的盯着眼前的白色魂魄,他多次出现涣散的迹象,是靠意志力几度强行凝聚成型,而他本人至今不见踪影,到底又是遭遇到了什么意外? “喂,明溪……”公孙晏赫然压低声线,惊讶的低呼,“我的冥蝶!” “嗯?”明溪也紧张的抬头,果然见一只绿色的冥蝶扑扇着翅膀飞了进来。 “是我在之前留给停舟的那一只!怎么回事,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公孙晏迟疑的嘀咕着,伸手接住蝴蝶,绿色的羽翼在他指尖舒展落成熟悉的光镜,里面赫然出现一个有些陌生的身影。 谁呀……公孙晏暗暗捏了把汗,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岑歌,是你?”明溪凛然一颤,不可置信,镜中的人也才注意到两人,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沉吟,“难怪他要硬把这东西塞给我,是你们平时联络用的吗?倒是挺方便的。” “岑歌……岑歌!”公孙晏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竟然是八年前被萧千夜击败,至今仍冰封在白教后山的大司命岑歌! 他百思不得其解,歪着脑袋认真思索起个中缘由,这个家伙,怎么会带着自己给江停舟的冥蝶? “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岑歌当然也知道对面在想些什么,他简单的道,“这些士兵身上有驭虫术,是什么人干的?” “驭虫术……”明溪默默念着,早在之前萧奕白就曾告诉过自己,他弟弟萧千夜身上有神秘的蛊蚁,可以控制人心,极难察觉。 “驭虫术不算太罕见,但是相互之间差异明显,在白教它甚至被列为禁术,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你们可有线索?” 明溪和公孙晏心有默契的互望了一眼,叹道:“多半是星圣女。” “星圣女吗?长什么样,我去对付她。”岑歌自然是不认识所谓星圣女,只是表情略显烦躁,难怪萧奕白和赤晴各种花言巧语一定要把自己骗到帝都来,这是一早就算准了有只有他才能解决的麻烦! “很好辨认,她是个残疾,半身岣嵝,双目失明无法言语,随身带着一只黑猫,需要靠黑猫指引才能如常人一般活动,但是……”明溪犹豫了分毫,感到有些沉重,叹气,“但是,你如果找到她,请将她活着带到我面前。” “要活的?”岑歌冷冷看着他,提醒,“你可知道被蛊蚁蚀心之人是不可能再度恢复正常的,这些士兵也必须全部除去,即使如此,你仍要她活着?” “嗯……我有自己的理由。”明溪严厉的开口,不作任何解释,“请照做就好。” “哼,我可不是你的臣下。”岑歌愤然出手击碎光镜,另一边的冥蝶也应声折翅,公孙晏尴尬的吐吐舌头,小声道,“这种时候还是别惹他生气比较好吧……” “我知道。”明溪自言自语的沉吟,目光里有看不穿的情绪,“但长公主必须活着,关于父皇……我还有一定要问清楚的事情。” “长公主!”公孙晏惊变了脸色,明溪口中的那位长公主,莫非是多年前窃取沉月后被驱逐出境的明玉长公主? 长公主非但没有死,甚至摇身一变成为祭星宫三圣女之一的星圣女,难怪陛下总是喜欢独自一人在摘星楼休息,原来这个面目可憎的人,是他的长姐明玉! 公孙晏瘪瘪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别扭的绞手,有些担心——对陛下而已,长兄明禄已经死在过往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夺权里,长姐又被自己亲手打入缚王水狱后驱逐出境,剩下的二姐、五弟、六弟和小妹,都是早早成家颐养天年,逃避一般不再过问任何政事,即使是权力巅峰的双极会,作为皇室成员也仅仅只是走个形式罢了。 亲情,对至高无上的帝王而言,从来都是单薄无情的。 而明溪自幼和自己的几个弟妹极少往来,从今往后,无疑也会走着父亲的老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审时度势 高成川步步后退,呼吸逐渐紊乱,在终于被逼到万罗殿边缘的同时,按奈不住将全身力气集中在炎帝剑上,他拼尽全力挑开萧千夜,然后大喝一声,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渗出血渍,像一条条蠕动的蚯蚓,钻进那个的奇怪咒纹里。 “药人……”萧千夜目光顿沉,警惕的退开几步,冷道,“高总督果然是以身试药了吗?” “是又如何?军阁主才是最没资格质疑此事之人。”高成川脸上青筋暴起,肌肉在微微抽搐,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有几分不甘和愤怒,“你才是那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萧凌云为你铺好了前路,太子殿下力排众议,以一己之力为你护航,就算在身陷险境之时,依然有兄长、红颜舍身救你,甚至……” 他笑了一下,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的眼睛,金银异色,宛如天神:“这双金银异瞳也不是你的吧,又是什么人在背后暗中相助?” 萧千夜没有回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有了些许迟疑,高成川严肃的质问:“你觉得缚王水狱的试药是错的吗?呵,别人都可以这么指责,唯有你不行,因为暗中相助你的那个人,是上天界的人,上天界没有资格质疑人类追求永生。” 高成川从肺腑呼出一口气,像感慨,又像嘲讽:“上天界自恃为神,与天地同寿,自然不能理解凡人逐渐老去的悲凉,甚至你、你还很年轻,你也不能感同身受,曾经的我也如现在的你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也曾多次从皇室波涛汹涌的暗斗中拯救陛下于水火,被所有人视为英雄,可是终究岁月不饶人啊,就算现在大家仍旧阿谀奉承,夸赞我老当益壮不输当年,也只有我自己清楚,这只手、这柄剑,已经无法再如壮年。” 萧千夜冷冷看着,对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而言,纵是依靠长年的药物调养,他的速度、力量仍然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更何况自己的身体里,的确有着上天界战神相助。 “你为什么要救那只小狼崽子?”高成川忽然压低语气,不解,“他是我从荒地的尸体上捡回来的,自出生就和你有着天囊之别,他吃的是腐肉烂泥,喝的是污水浊血,连用的武器都是破破烂烂的,你呢?” “顺手罢了,他跟着你早晚要死。”萧千夜淡淡回复,高成川眼眸一亮,冷笑,“顺手?你可知道他恨你入骨?” “恨我,也改变不了什么。”萧千夜抬头,直视老人精明干练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他对我的恨是你给的,是你让他觉得,我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但事实呢?那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哦?”高成川赫然愣住,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回答,隔了好一会,突然放声大笑,用力鼓掌,“说得好!说得好呀!你出生比他高贵,他只是个荒地贱民,就算他比你强都无法取代你的位置,更何况他还不如你!军阁主,你是从来没有受过冷落,从来没有被人无端欺负过吧?” “荒地贱民,祖上一定有过重罪,永远剥夺四大境居住权,其后世子民也将世代为奴。”高成川冷冷的提醒,“但是你俩身份换一下,他未必比你差,你也未必比他强,这才是最不公平的地方,终其一生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我才说了,你没资格质疑缚王水狱的行为,因为你从一出生,就是活在辞,“高总督,父皇却是亲口将皇位传与我,日冕之剑就是最好的证据,是我无能,无法自上天界手上保护父皇,害他被辰王杀害,高总督一时误会也是情理之中,眼下还请总督大人暂且克制,毕竟……上天界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地缚灵欺骗了飞垣,他们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高成川眼眸阴沉,心里也在迅速权衡利弊,此时大势已去,陛下的口谕的确是传遍天域城,暗部是他最后的筹码,万幸的是这个筹码的确能令皇太子妥协让步,如果此时再不见好就收,很可能自己就会被当成逆贼处置! 他不动声色的瞥过身边那些药人士兵,因为驻都部队的人大多数出身都不会太差,就算是对他们用药自己也不能太不顾情面,而那些低级药物的作用十分有限,在面对军阁主这样的对手时,也起不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反而是长公主的那些蛊蚁,一直操控着他们的身体和思维,如果被蛊蚁蚀心之后这些人无法恢复原样,整个驻都部队也会遭遇致命的打击! 高成川无声叹气,皇太子原本就偏向军阁,驻都部队要重组也还需要时日,眼下还是稍安勿躁,等候东山再起更合适吧? 他在快速思考的同时,眼角不经意的瞥向天空,一直悬浮的十尊阎王神像也在不知不觉中熄灭了一半,能够反扑萧千夜和皇太子的力量正在不断消失。 “陛下所言极是。”随后,老谋深算的高成川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连对明溪的称谓也同时改口,他收起炎帝剑,全身古怪的咒纹一点点缩了回去,恭恭敬敬的行礼,“老臣一时糊涂,请陛下恕罪。” 明溪严厉的看着他,忍下全部的怒火,终于扬起熟悉的微笑,亲自弯腰将年迈的老者扶起。 在高成川将古怪的咒纹全部收起之后,原本眼神淡漠的药人士兵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迷惘和惶恐,但是身体内的蛊蚁仍然不肯放弃,依然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 公孙晏托着下巴不作任何言谈,审时度势,判断利害,这原本就是帝都高官应有的本能,而高成川,无疑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你、等等——”萧千夜赫然开口,但他不是在和在场的任何人说话,而是用力的按住自己眼睛,像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千夜?”明溪已然注意到他的异常,此时天域城上空赫然阴云密布,巨大的白色闪电划破黑夜,仿佛一场凶猛的雷雨即将到来。 “你……要做什么?”他压制着胸腔里愤然而起的情绪,脑中的那个声音却依然冷静,“我很生气,这么多年了,我从未感受过如此怒火。” “我明白……但你、不能在此时……” “我明白你的意思。”脑子的声音淡淡笑了,然后一点点变得冰冷,“你、先休息吧。” “住手——” 萧千夜抬高语气,竭尽全力想制止身体里的那股冲动,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金银异瞳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眼睑下的冰火咒纹开始熊熊燃起。 随后,他静静地、用一种平淡如水,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扫过了眼前所有人。 “你是……谁?”明溪敏锐的注意到这个熟悉的人变的极其陌生,终于连语气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颤抖。 本尊回来了吗……这对金银异瞳的真正主人,终于回来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龙啸九天 萧千夜提剑走来,沥空剑原本纯白的剑身在他掌下一点点被染成浓郁的黑色,依靠自身神力拉长到几乎齐肩的长度,剑尖微微勾起,像是一柄细长的刀,金色的光沿着剑刃裂出云纹。 这一刻明溪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感觉眼前的人如梦幻般不真实,举止之间带着沧桑之气,但他有一种天生的傲慢,每一步踏出都让他的心收紧一分。 他冷冷的开口,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调,是责备,更是抱怨:“有着我的血脉,却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威胁,真不像话。” 话音未落,黑色的刀锋手起刀落沿着高成川的左手臂直接砍下,不带任何犹豫,甚至无视对方的威胁,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际,断去的手臂被一股灵火燃烧,转瞬化为灰烬。 甚至,连高成川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顷刻间失去左手! 疼痛,是在血如泉涌之后才被大脑察觉,高成川面色如灰,却只是死死咬着牙,不敢做出任何反抗。 明溪也是豁然间惊变脸色,但他隐忍着没有开口,继续观察事态的发展。 萧千夜低下眼眸,转向不远处死不瞑目的高书茫,他躺在血泊里,身体被剑气洞穿,依然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盯着自己一心想保护的叔叔。 他沉默分毫,让这一瞬间显得格外漫长,时间也似乎因此终止,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连被蛊蚁控制的药人士兵都本能的往后撤退。 然后,萧千夜竟然是主动走过去,无视所有人的目光,俯身轻轻为他合上了眼睛。 明溪的眼里有些沉重的目光,这一刻的萧千夜显得如此温柔,和他身上爆发出的凛然傲气截然相反。 “这个人是你的亲人吧?他一直在尝试靠近你。”萧千夜再度抬起头,直视着冷汗直冒的老人,一字一顿,“如你所言,他确实是忠心有余、实力不足,但他一直努力的想要来到你身边,虽然又一次一次被人群推出去,他始终没有放弃,他该清楚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也该清楚自己的能力究竟如何,可依然选择保护你,只因为你是他的亲叔叔,是他的上司。” “是个合格的侄儿,也是个合格的下属,可惜遇到的人是你。”他蓦然叹息,高成川却不言不语,心里的恐惧远远压过手臂的剧痛,这双金银的双瞳,透露着历经沧海桑田、看穿一切的目光,而这样的目光让他根本不敢直视,自己历经三朝,辅佐过三代君王,没有哪个人有这样俾睨天下的眼睛! “可你,却毫不犹豫的拿他做了挡箭牌!”萧千夜抬高语气,手上再度用力,长刀刺进高成川的右手臂,沿着筋脉一路挑断! “你是接不下那一剑吗?不,你不是。”他面无表情,压制着隐而不发的怒火,“你的左手带着咒纹之力,右手握着炎帝剑,你至少有两种方法接下那一剑,可你偏偏选择用他挡刀!” 高成川咽了口沫,将到口的疼生生吞了下去。 这一刀挑断筋脉,是要废了他一身武艺! “为什么?只是因为不想冒险吗?”他再度质问,说出他的心里话,冷笑起来,“因为接下那一剑,你可能会受伤,你宁可牺牲一条命,也不愿意自己受伤。” 高成川目光严寒,不否认,却隐隐一笑,那一剑的力道他清楚的很,如果强行硬接,自己的手臂也会废去一条。 “你还想威胁他,杀了你,他的下属会因此丧命是吗?”他终于提起这个问题,也在无意间让高成川倒吸了一口寒气。 眼前的萧千夜将那些人称之为“他的下属”,果然、果然是他身体里另一个人在说话! 这个人是谁,是上天界的哪一位神?他的气息远比夜王更加盛气凌人,甚至在他出现之后,天空就一直隐约传来耸人听闻的低吼。 萧千夜低下头,靠过来挨着高成川的耳根,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他一直在被你们威胁,被皇太子、被暗部,还有你,他会如此,但我不会。” 高成川暗暗咬牙,他早就命令过暗部统领,一旦自己出事就将被羁押的心军阁的将士们全部处死,大不了就是拼个两败俱伤! “我现在便警告你,他的下属有一个出事,你、和那个暗部,全部都要死,我保证,你们的下场会更加悲惨,我会用我斩杀数万凶兽的经验,让你们——生不如死。” “你……”高成川惊讶的抬头,撞见那双恐怖的金银异瞳,又在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不仅不被威胁,反过来竟还能威胁自己!可为什么……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自己连和他玉石俱焚的勇气都没有? 有这样的人在暗中帮助萧千夜,难怪那个弱点如此明显的军阁主能屡次死里逃生! “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萧千夜没有理会对方的沉默,继续自言自语,透着深沉的寂寞,“一开始,我也会被各种人、各种事惹怒,像个嫉恶如仇的圣人,痴心妄想的企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什么,但是随着时间消磨,我也变得越来越懒散,越来越不愿意插手他人的恩怨情仇,坦白说你不是我见过最差的人,这种事情放到九千年前,我也只会无动于衷。” “九千年前……”明溪颤抖着双手,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对方微微闭眼,轻笑起,“可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又一直在他人的庇护下成长,所以每次遇到这种威胁之事,总是束手无策,所以我才要帮他。” “你是说萧千夜吗?”明溪顺着他的话,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真正的身份,“你知道他的一切,是吗?” 提及这个,萧千夜赫然显得有些阴沉,像是出于那个人的习惯,竟然也是一直转着手上的刀沉思片刻:“自我完全丧失神识以来,他是第一个能感受到我记忆的人,在此之前,血脉一直被刻意的压制。” 他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整个人蓦然变得恍惚失神。 在圣盲族的长老院中,他终于见到那只曾经天生残疾的凶兽留下的黑金犄角,上面的神力在这数百年时间里飞速流逝,正是因为他死了,压制力逐渐消失,才会让他的后人一点点恢复本性。 八年前他兄长萧奕白因失魂少魄导致血统失控,受到双子之象的影响,远在中原昆仑山的萧千夜也第一次呈现出凶兽的形态,然后他又在阴差阳错之下得到灵凤之血的刺激,终于让自己消失九千年的神识因此苏醒。 这九千年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真正的死亡,他对任何事情无知无觉,直到再次醒来,世界早就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 然而对于这九千年的空白,他想要恢复也十分困难,这一族人的身上毕竟是有凶兽穷奇的危险血统,又偏偏身处杀戮不断的军阁之中,他能透过萧千夜的眼睛看到一切,发现这个年轻人就算得到昆仑一派的指点,在回归飞垣之后行事作风也越来越狠辣,是和他年纪截然相反的老成,以至于他在自身无法完全苏醒的前提下,还要帮着萧千夜克制来自穷奇的本能。 但这样的克制显然也只是一时的,当他被人逼至极限,本能依然能冲破压制,恢复成那副半人半兽的模样。 萧千夜猛然站定,眼里似有火光燃烧,他看过高成川,再看过明溪,最后望向不远方天权帝的遗体。 这些人对他的逼迫太过了,如果自己不出手帮他,萧千夜随时都要死在这群家伙手上,毕竟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能感受到他存在的人,出手相助,原本只是在情理之中。 但战神的力量是一柄危险的双刃剑,人类的意志力会被逐渐侵蚀,萧千夜很早以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可能发生的结果,但他没有选择,如果不依靠自己,他要死,萧奕白要死,云潇也要死。 在至亲至爱面前,他或许是宁可放弃自己。 萧千夜默默揉眼,那个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灵魂一直在尝试冲破自己的屏障。 明溪太子沉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质问:“那么他现在在哪里?你……您又是谁?” “我名帝仲,自上天界而来。”借着萧千夜的口,远古战神终于在人类面前第一次承认身份,明溪和公孙晏心照不宣互望眼神,然后镇定了些许情绪,继续问道:“那……他呢?” “他?”帝仲轻笑起来,用手按住心口,眼里瞬间涌起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我说了他太年轻,我不帮他,他迟早要死在你、你们的手上。” 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敌意,对人类的新任帝王也没有任何拘谨,反而是一字一顿刻意提醒:“他虽有着属于凶兽穷奇难以压制的本性,但那只穷奇,他们的先祖‘萧’,原本就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他的后人们才会生出如此复杂的情感,否则以萧千夜的能力,为何会屡次被你们利用?” 明溪哑口无言,从某种角度而言,他确实如战神所言,一直在利用萧千夜。 “他在乎的东西太多了。”帝仲呢喃,自言自语,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只可惜在如今的飞垣,这些东西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而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保护这些在乎的人。” “但我很喜欢他。”他紧接着补充,笑吟吟的道,“他确实有几分‘萧’的影子,让我忍不住想要帮他,但是……” “但是?”明溪皱起眉峰,心里不安。 “但是他驾驭不了战神之力,就会被我吞噬。”帝仲微微摇头,低语。 “所以他究竟在哪?”明溪耐着性子,浅金色的眼眸闪闪烁烁,对方也终于直视他的眼睛,冷道,“我只是和他交换了位置而已,奚辉一事我会亲自处理,你可以将我当成他,我也会继续担任你的军阁主。” 明溪没有再接话,认真思考着战神的每一个字。 高空中的嘶吼越来越清晰,帝仲漠然仰头,在雷云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凝聚成型。 “黑龙。”一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不在执着面前满头大汗的老人,足尖一跃,踩着空气大跳飞了出去。 “公孙晏,先带高总督下去疗伤。”明溪冷静的吩咐,有自己的盘算,公孙晏却犹豫片刻,迟迟没有动手——此刻留下高成川必然是后患无穷,但是要真的把他杀了,后果是否会更加严重? 暗部都统,风魔调查多年,对这个人没有一点线索,性别年龄一概不详,连名字都无法知晓,是个隐于权力斗争最深处、不知何时会突然爆发的鬼牌。 “公孙晏。”明溪语气加重,厉斥一声,公孙晏赶紧轻咳几声,嬉皮笑脸的扶起站立不稳的老人——不是所有人都有着上天界战神之力,他可以无视威胁随心所欲,但对于人类而言,必要的审时度势才是为王者的最佳选择。 天域城上空,盘旋的黑龙影越来越清晰,那不是一条真正的龙,而是全身透明,隐约扩散出黑气,似乎是魂魄的碎片凝结而成。 龙首已经呼啸而至,龙身盘旋着整个天空,龙尾隐于黑夜。 在更高层的天空,一道赤色的身影被两道锐利的灵光挡下脚步,片刻的沉寂之后,整个天空赫然被赤色染红!刀光剑影来回闪烁,像一场恶战在目不能视的地方凶狠厮杀。 “龙……”另一处,萧奕白仰头不可置信的望向高空,整个眼眸因震惊而剧烈颤抖,一直压抑的乌云被黑龙影搅起狂风,积而不落数日的雷雨终于倾盆而下,但在这样的电闪雷鸣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踩着空气一直上跳,他手上的黑色长刀挥动带起一串锐利的金色剑光,沿着龙首直接砍落! 魂魄所化的黑龙被一刀砍成两截,龙首并未坠落,诡异的停留在高空中,熊熊燃烧的龙目怒瞪着眼前人,张口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 这样的吼声让天域城陷入剧烈的抖动,狂风交织在一起形成无数空中龙卷,早已经破损严重的圣殿再遭毁灭的打击,这一次连同驻都部队的士兵都一起被卷上天,雷电穿透龙卷风,照亮夜幕。 圣殿附近,萧奕白的魂体一把按住明溪,周身是飞舞乱砸的碎石瓦砾,躲闪不及的人被石块砸中,沉闷的栽倒在地。 帝都城南,星罗湖沿岸,炽天凤凰张开羽翼护住云潇,她勉力睁开眼睛震惊的看着高空中的搏斗,金色的刀光自那个人为中心荡起一圈灵波,硬生生将龙吼声阻断。 帝都城西,追杀地缚灵至此的凤姬顿下脚步,余光扫过城内惊天的场面,魔物仍想四处逃窜,但灵凤之息如一张精密的网,在它企图弃城而逃的一刹那终于将其围捕其中。 帝都城东,岑歌自废墟里拎起半身不遂的星圣女,强忍着怒火直接掐断驭虫术的根源。 皇城正上空,战神帝仲再一次面对远古黑龙,下手依然毫不留情。 时隔数万载,在自己借着萧千夜的身体第一次彻底苏醒之时,前来迎接自己的,竟然是这只对他恨之入骨的黑龙。 但他的目光很快就再度被上方的搏斗吸引,冥王被风神、军神中途拦截,于上天界外围决裂厮杀。 帝仲凛然神色,眼眸却一点点低沉,透出难以言表的剧烈情绪波动——上天界十二神虽早有芥蒂,但从未决裂自相残杀,就算是他当年出走上天界,也并没有和煌焰真正动过手。 沉寂数万年,上天界也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变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重归故土 龙魂被击碎之后,天域城上空终于逐渐清澈明朗,随着最后一尊阎王神像消失,血线隐于幕色,沉月之力荡起水纹,混合着暴雨倾盆而下。 似是一场姗姗来迟的洗礼,要将污秽的皇城彻底清洗,城中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仰头,感受着来自月神最后的守护之力。 帝仲的身影也在这一刻御风而行,光化而逝,火速折返上天界。 上天界外围光晕中,煌焰傲立于天野,满脸张扬兴奋的狂喜,他手上长剑冒出赤色火焰,火舌已经掀起百米热浪,火流星在他周身环绕,另一边,风神禺疆运起风墙之术,耗尽全力也只是勉强将这股毁灭之力和下届阻断,同一时刻,军神琅江挥动手中军刀再劈数道寒光! 三股神力交织旋转,直接在更高的天空炸响,宛如惊雷。 “你疯了!”琅江怒斥一声,感觉手臂在剧烈痉挛,皮肤被热浪灼伤,似乎也证明了对面的同修此刻是非常认真的,而受到外围恐怖神力激荡的影响,不远处黄昏之海竟然有无数婆娑魅影浮动其中,休憩沉默多年的远古巨兽在一点点苏醒,开始狂欢乱舞。 “再拦我,连你们一起杀了。”煌焰毫不在意,赤色短发迎风飘扬,依旧是那副傲世天下的神情,只是眼睛已经通红如魔,嘴角扯出疯魔一般恐怖的笑。 风神禺疆身影微晃来到琅江身边,他微微缓了口气,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一袭洁白的长袍上泼墨一样溅满鲜血,很明显是出自另外一个人。 连接极昼和永夜的阶梯上,潋滟跪倒在地,羽衣浸在血水中,神智受到重创开始模糊,她的胸口被火焰洞穿烧出一个恐怖的空洞,冥王之火还在一点点侵蚀,自身神力已经无法修复破损的身体。 脚下的阶梯也在瞬间消失了一半,无声砸进下方永夜殿,极昼殿荒芜的世界第一次出现震荡。 在黑龙之魂咆哮逃窜的一刹那,冥王煌焰自背后偷袭,一剑穿心!她在惊诧回头的瞬间,看到了煌焰扬起的笑容,宛如恶魔。 他疯了……在黑龙失控的同时,他被下方飞垣孤岛上汹涌的战神之息刺激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的准备冲下去,那一刻的潋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就算极尽全力想阻止,区区预言之力也无法抗衡来自冥王的火焰。 上天界的神力相互制衡,伴随着预言之力消失,黄昏之海的星象也终于露出真实面目,属于帝星的星位图失去障眼术,彻底展露。 在那片浩瀚的星海中,帝星依然黯淡无光,辅星甚至出现了冰裂之迹,她在万年前感受到的预言,仍在沿着固定的轨道无可逆转的前行。 始终是无法改变的结局吗……潋滟的眼里莫名落泪,悲愤自胸腔涌出无法再克制分毫。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帝仲的神识已经复苏,甚至能借着血脉后裔之躯再度回归,为什么星辰的轨迹仍然无法改变分毫! 这就是真神和伪神无法弥补的差距吗?自己始终无法勘透天机。 就在冥王踏出上天界的同时,另两位同修及时赶到,这才联手将他拦住。 潋滟吐了口气,情绪的波动让伤口雪上加霜,目光颤抖而逐渐失焦,仍然控制不住望向自己的同修——如果这种时候让煌焰去到飞垣,让冥王和战神再起冲突,那必是血流成河,无人可以阻止。 “她不自量力,到现在还妄图欺骗我,你们也想和她一样?”煌焰唇角勾起,冷漠的看着潋滟,讥笑,“双子之象,她隐瞒了双子之象!双子相争,必亡其一!我一早就该杀了他兄长让他彻底清醒,根本没必要刻意提醒让他去寻找古尘,潋滟啊潋滟,她分明是想拖延我,要不是蓬山突然插手,我怕是永远都等不到帝仲回来了。” “煌焰,你清醒一点!”禺疆愤怒的打断他,“你竟然对同修出手,你真的是疯了!” “疯了……我是疯了,但是又能如何?”煌焰直接打退禺疆,满眼全是张狂,哈哈大笑,“你们拦得住我吗?也不过是在送死。” 是啊,竟然对同修刀剑相向了,在黑龙怒吼的那一刻,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剑刺进潋滟的心脏,兴奋、喜悦,无法言喻的狂妄,上天界虚伪的同修之情,也是时候在自己手上彻底撕下了。 这可真是个让他厌烦到一刻也待不下去的地方,偏偏又是他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多少年他都在这里漫无目的的等着一个人,可依然有人妄图阻拦那个人的归来! “你要让辅星坠落吗?”禺疆虽然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疯子,但仍旧耐心的指着黄昏之海试图跟他说清楚,“你知道辅星坠落会如何吗?那是会改变帝星轨迹,甚至让他一起坠落!那才是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 “呵,禺疆,你一贯是个老好人,好脾气到连风神都拱手相赠了。”煌焰不屑一顾,手上动作稍缓,通红的双眸透露着深深的期待,“我不像你们总是顾虑太多,我只知道战神之力不会分散在两人身上,他就算因此坠落,也必须以完整的模样,坠落在我手上!他怎么能死在别人手上,更何况那还不是个人!禺疆、琅江,我劝你们少管闲事,当年就管不了的事情,难道现在就能插手了吗?” “你现在下去找他,要连累多少无辜?”琅江也寸步不让,方才巨浪席卷而来的刹那,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眼前人已入魔障,但他仍以自己身躯的拦在煌焰面前,余光已经瞥见下方那道明媚的金光。 “无辜?”煌焰与风神、军神遥遥对视,对这样的说辞骇然失笑,“可笑,上天界手上死过的无辜,不差这一座流岛,不要装模作样,现在从我眼前滚开,我或许还能放过你们。” “煌焰!”两人同时呵斥,但见对方毫无收手之意,反而将自身神力再度凝聚,火舌铺天盖地已经将整个天空染成赤色,再等他挥剑砍落的一刹那,另一道黑色刀光自地面而来,直接砍破火焰! “来了……终于来了,你可是让我等的太久。”煌焰瞳孔顿缩,似是笑了一笑。 帝仲自赤色热浪里踏空走来,一身干练的黑色军装,足下的神力将冥王之火熄灭。 琅江微微蹙眉,感觉眼前这个人有些不对劲,纵是气息未变,但是那张脸却极为陌生,他忍不住迟疑脱口:“帝仲?你怎么好像……变了个样子?似乎比以前年轻了不少啊。” “嗯?”帝仲一如从前从容的笑笑,走过同修的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叹道,“琅江,多年不见,你该不会是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了吧?” “那确实是有些记不得了,毕竟我可比你们年长不少,不能和年轻人比记忆力啊。”军神若有所思,看似漫不经心的调侃,实则是为了缓和眼下箭弩拔张的紧张,又道:“倒是你,你走了多久难道自己没仔细算过吗?也实在太不像话了,不知轻重!” “嗯嗯,教训我的话一会再说吧。”帝仲随手指向上天界,面色一沉,提醒,“潋滟伤的不轻,你们先去帮她,我跟煌焰还有些事情要谈。” “真的只是谈谈吗?”琅江显然是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不放心的皱眉,劝道,“你也走了这么久,难得回来一次,就不能心平气和一点?” “我倒是想……”帝仲无奈,摆手,“要看他愿不愿意了。” 琅江尴尬的扫过两人,轻咳几声:“注意点分寸,此处是上天界外围,别动起手来把老家都拆了,黄昏之海的巨兽也已经被惊醒,一会我还得去找奚辉安抚魔物的情绪。” 两人默默相视,心照不宣的沉默着,明明上一次这样的相见已经过去万余年,可在两人心里却仿佛宛如昨朝。 “你尚未完全恢复,是因为双子之象的另一个还活着。”煌焰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同,眼里再度露出微微失望,盯着对方手里的武器,低道,“这也不是古尘,是你把它变成古尘的样子?” “毕竟我用不惯这种剑灵啊。”帝仲也才低头,继续转动手里的“刀”,眼里流出淡淡的温柔,“古尘被丢了。” “我知道。”煌焰冷哼一声,“我到处找你找不到,却意外发现你的刀,它被插在一只魇魔的心上,区区一只魇魔罢了,哪里来的面子让古尘亲自封印?” “呵……”帝仲哑口失笑,在两人同时退去敌意之后,又像是许久未见面的老友叙旧,“确实是小题大做,不过也像是它会干出来的事情。” “它?你是说那只凶兽?”煌焰接下话,想起曾在萧千夜的断骨中见过的记忆碎片,语气逐渐收敛,“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奚辉一样喜欢和那些个畜生相处了?我印象中你一贯独来独往,怎么这一趟出去连性格都变了?” “你知道它?”帝仲反问,伸手按住这个身体的肩膀,恍然大悟,“哦,碧落海一战奚辉曾从他身上取走一块碎骨,是从那里看到的吧。” “你真的把自己喂给凶兽了?”煌焰开门见山的质问,仍是不愿意相信。 “当时的情况……只能如此。”帝仲点点头,望向黄昏之海,“我也曾想带它回来疗伤,可是那里太远了,就算是上天界独有的回归之术也无法快速将它带回来,它是自己闯进来被我的古尘所伤,几乎割断了脖子,根本无药可医,如果不那么做,它一定会死。” “你就为了救一只畜生,把自己弄死了?”煌焰的语气一点点阴冷,表情也更显不快。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帝仲轻轻闭眼,沉浸在九千年的空白里,却感觉身心轻松,“煌焰,死亡也不过就是这种感觉,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了,坦白而言,自我逐渐恢复神识,倒还有几分怀念……” “你疯了!你有病!”这一次,轮到赫然暴怒的煌焰披头一顿骂,“你不要忘了你是谁!连我都无法战胜的人,竟然那么轻易的死在一只畜生手上,九千年……你整整死了九千年!” “对上天界而言,九千年也不算什么。”帝仲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穿过冥王走向上天界。 故土的气息已经非常陌生了,但它依旧如初,和当年离开之时没有一点变化,瞬间就让他全部回忆起来。 初次踏入这里,是那样的喜悦和期待,同修们争相恐后,以为眼前的净土,就是真正的神域。 “呵……”不知为何,他无声苦笑,极昼殿正门悬挂着的龙首赫然睁眼,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自阶梯上步步靠近,巨大的眼眸烧起火光。 帝仲只是微微歪头扫了它一眼,而身后的煌焰却已经将目光收紧至极限——又被无视了,这条该死的黑龙,仿佛只是刻意的想激怒自己挑起事端。 不能如它所愿,煌焰紧握着长剑,剑身上的火焰燃起又熄灭。 踏过极昼殿的大门,上天界的上层是一片纯白的世界,没有生命,甚至连碎石尘土都没有,灵力充沛宛如漂浮的萤火,汇聚在一起像神秘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尽头。 巍峨的神殿依旧耸立在中心,一尘不染,沐浴着永远不会坠落的日光。 帝仲大步走过去,受到本体重创的影响,预言之神潋滟的神像赫然出现恐怖的裂缝。 “你做的太过了。”他转过脸指责,煌焰只是面无表情的席地而坐,喃喃,“真要杀她现在已经死了,只是给她隐瞒星位的一点点惩罚罢了。” “赤麟能灼烧神力,并且无法恢复。”帝仲望向他的剑,不动声色暗暗提醒,煌焰也勾起嘴角看着他,接话,“比古尘稍微好一点吧。” 两人同时挪开目光,古尘和赤麟,是上天界最危险的两柄神器,也一直被最强的两人所拥有,相互牵制,古尘能摧毁肉体致使伤口无法愈合,赤麟则能毁去神力损耗功体修为。 “喂,你该不会是想一直保持这幅模样吧?”煌焰笑起来,抬手指向战神的神像,“那才是真正的你,你该不会已经不记得自己原来的样子吧?” 神像的那个人看起来要略微年长一些,虽以战为名,衣着却是简单大方不作任何修饰,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体格更加高大修长,但是长刀古尘在他手中也依旧显得过分细长,似乎并不是一柄利于实战的武器。 “这幅模样也挺好的。”帝仲随意笑笑,想找个地方休息,又发现这里真的什么也没有,连煌焰也是不拘小节直接坐在了地上。 “哪里好了?更年轻吗?”煌焰瘪瘪嘴,有些不太满意。 “年轻才好。”帝仲随口接话,捏了捏自己的脸,听见对方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嘲讽道:“上天界原本就可以靠灵术改变外在模样,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可我还是觉得以前的你比较顺眼。” “可这毕竟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啊。”帝仲淡声提醒,仍然能感觉到心底深处那个固执的灵魂在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苏醒,煌焰这才目光一凝,略一思忖,“你回来、他会怎么样?” “我回来只是为了解决一些上天界才能解决的事情。”帝仲微微按住胸口,眉宇间暗藏阴郁,煌焰歪着头,好奇的道,“上天界才能解决的事?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箴岛的天劫,碎裂坠天?” 帝仲点点头,却没有直言,煌焰也识趣的闭嘴不再多问。 萧千夜的心思他比任何他人都更加清楚,他一定是想借机让奚辉成为新的阵眼,让箴岛从夜王的阴影里彻底解放。 就算是上天界的神,自己犯下的罪孽也应由自己承担,但是……他的眼眸逐渐冰凉,嘴唇抿成一线,余光扫过夜王的神像,蓦然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但是对自己、对上天界而言,奚辉始终是有情有义不曾辜负过分毫,否则他大可以在发现萧千夜古代种血脉的那一天就将他带走,也就不会再给自己苏醒反戈一击的机会。 过去的怨怼要终结,同修之情也无法割舍。 “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对他、对奚辉……”帝仲呢喃自语,含糊不清。 “这种东西我并不感兴趣,而且你本来就是个自相矛盾的人。”煌焰摆手打断他,露出难以捉摸的笑,低低的道:“我的兴趣从来没有变过,但我不介意再等你一会。” “你不插手那是最好。”帝仲清醒了几分,感觉极端疲惫,这毕竟只是人类的身体,强行被自己抢夺之后也依然会感到精疲力竭。 “我去永夜殿休息一会,顺便……见见他。”帝仲言揉揉眼睛,自极昼殿走出之后,沿着黄昏之海的台阶走下去。 这是他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星辰在身边游荡,隐匿其中的猛兽和他擦肩而过。 那颗黯淡的星……他豁然顿步,虽然眼神平静,面上却无一点笑容。 那已经不再是属于他的星辰了,而是真正属于另一个人的星辰。 “是时候见一见了……萧千夜。”他再度抬手按住心,眼底掠过一丝光,脑海中的声音穿透身体,和另一个灵魂直接对话,“你也一定很想见我吧?也好,你我终究不能逃避眼前的事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永夜无眠 上天界下层永夜殿是一片浩瀚无际的水面,明月沉于水底,皎洁的光芒透过清澈的水点点渗出,宛如真正的“沉月”。 永夜殿的虽神力不如上层极昼殿,但是至纯至净,令人心安。 帝仲掂了掂袖中那块古玉,那是云潇前去破阵之前,本想委托萧千夜转交明溪的东西,它是曦玉留给自己后裔最后的守护,在多年前被灵凤族的凤九卿骗走,万万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它竟然再一次回到飞垣,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主人留下的使命,保护他们最后一次。 帝仲不由自主的笑笑,长长叹气,明明他们选择了一种没有退路的修行方式,自愿放弃世间一切与天地共存,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留下沉月守护后人呢? 果然,只要不是真神,只要带着独属于人的特殊感情,他们就永远都是自相矛盾的存在。 “你来了。”水面微微出现涟漪,风神禺疆其实一早就已经在这里等他,他将帝仲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抓抓脑袋,皱眉,“多年不见,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的?这个身体……不是你的吧?” “你也不记得我长相了?”帝仲玩趣的调侃,禺疆却严肃的咳咳,“我就是记得你不长这幅模样才会特意在这等你的。” “这确实不是我自己的,个中缘由也很复杂,我不想说。” “你真的……死了?”禺疆犹豫了一会,虽然没有追问,但还是将信将疑。 “应该算是死了吧。”帝仲摆摆手,无所谓的笑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好像下届那种借尸还魂?不过这身体的主人也还活着,这么说似乎不太合适。” “你给我认真一点。”禺疆皱眉骂了一句,心里却顿时松了口气,叹道,“看你和我说话这方式,确实是本尊回来了,我也不逼问你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有一件事……” “一件事?”帝仲安静的看着他,似乎早就猜到对方想说什么,接道,“你想问的是箴岛的事吧?” “我曾经非常偶然的路过了那里。”禺疆默默回忆着,眼前恍惚出现那个红衣女子憔悴的身影,时至今日想起当年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她自称凤姬,身着单薄的火色长裙,一个人躺在严寒的雪原。 他被那样奇妙的一幕吸引了目光,主动走上前去攀谈,那么冷的地方啊,可是天上的雪只要落在她身上,很快又会化成轻烟。 禺疆的面色微微凝重起来,“我在那里遇到一个人,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只是感觉她的身上有些不同寻常,她病的很厉害,严重的时候甚至会陷入昏厥,甚至心跳呼吸全部都会停止,但是又完全查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她表面看起来,好像又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后来我想尝试以上天界的武学想帮她舒缓疼痛之时,她却突然发起脾气来,直到那时候我才发现她手上的剑是神鸟炽天凤凰所化,她就是曾经让奚辉差点毙命的灵凤族女孩。” “她没一剑杀了你可真的是客气了。”帝仲莫名接了一句话,禺疆奇怪的看着他,感觉帝仲的表情有些许古怪,方才那句话也好像是出自另一个人之口。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她对上天界非常排斥,也很反感,就算自己病发的完全站不稳,还是坚持拒绝让我为她治病,我担心她有危险,就一直远远的跟着她,直到走到一条冰河的源头,看见她一头栽了下去。” “我吓坏了,还以为她想不开要自尽。”禺疆尴尬的摸了摸脑门,吐吐舌头,“我赶紧跟着她一起跳下去,沉到水底之后,我发现那里竟然是一片白骨墓陵,她将自己的族人用灵凤之火烧的只剩残骸,然后又把他们一起扔进了冰河,借由自身灵力在周围设下结界,而她自己也在这里休息,白骨里千年不散的灵凤之息依旧能为她所用,帮她克制体内难以忍耐的疼痛。” 风神忽然摇摇头,眼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解的情绪:“或许是担心和我动起手来会误伤到白骨墓陵,她终于是肯好好坐下来跟我谈谈了。” 帝仲沉默不语,萧千夜在白教的时候,确实是在千机宫后山雪湖里见过凤姬一面,她躺在一片刺眼的白骨里沉睡,那时候的他隐于身体深处,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上天界同修的气息,萧奕白曾经说过,白教之所以被异族人奉为神教,是因为雪湖能在每年雪湖祭的那三天里看到凤姬,而雪湖祭引出的水来自冰河源头,伽罗境内的恶灵凶兽都不敢接近冰河,就是因为凤姬在那里。 帝仲顿时就被提起了兴趣,问道:“然后呢?” “然后?”禺疆苦笑了一下,“然后我才知道奚辉被潋滟救走之后,箴岛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赫然收紧,即使是谈及自己同修,依然怒不可竭:“他在箴岛开启血荼大阵屠戮全境,却因此被凶兽穷奇偷袭毙命,好在潋滟有预知之力,在奚辉神识即将消散之时及时赶到将他救走,也就是借着最后这一点力量,他将箴岛的地基完全击毁,以至于尚未到达天寿的流岛提前坠天,是潋滟以自身神力勉强维持,才稳住了箴岛不至于当时就直接坠毁。” “之后他就被带回上天界,一直在永夜殿疗养,直到五千年之后才清醒过来,但他非但没有任何反思,反而转身再次给了箴岛致命一击,这才导致箴岛在一千年前脱离天空,坠入大海。” 禺疆赫然压低了声音,板起了脸:“这一次的破坏异常严重,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在血荼大阵的废墟上血祭三十万生命,然后古代种以自身为阵眼强行拉住四分五裂的土地,碎裂终止之后,箴岛以完整大陆的形态坠天落海,是那位姑娘耗尽灵凤之息托举才让这座孤岛幸免于难,她的病根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本是无药可医,偏偏体内又有神鸟火种,就只能那样极端痛苦的活着。” 帝仲安静的听着,这些事情他在萧千夜的身体里也曾经了解过一些,只是这些陈年旧事在那个年轻军人的心里,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于是我就将上天界的神息之术教给了她。”禺疆忽然苦笑摆手,“一开始她还是不肯答应,说神息之术会陷入假死,一旦岛内有事情发生,百灵们寻不到她会着急,那个女人啊……自己都那样了,竟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所以你就打通了伽罗境内的地下河,将冰河源头的水源引至白教的雪湖内去了?”帝仲微微一怔,忽然明白过来,禺疆点点头,“为了得到她的信任,我把风神都留下了,不过她直接就收起来,好像也根本不打算用。” “你真大方。”帝仲补充了一句,禺疆只是淳朴的挠挠头,像一个老好人。 “我时常在想,潋滟该不该救奚辉。”禺疆犹豫了一会,看起来也很矛盾,于情,奚辉是自己共同经历过千万年艰难险阻的同修,于理,箴岛无数生命也不能让他如此刻意护短,所以在七百年前偶然经过飞垣的时候,他虽然感觉奚辉所作所为不可原谅,自己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弥补,只是自我安慰一样企图给他们一个虚假的信念和希望,这才建立了伽罗白教。 隔了好一会,他还是艰难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潋滟有预言之力,她所做的事情通常都有自己的理由,她甚至在飞垣的雪原上亲自书写了一块雪碑,将曾经的历史和回归之法悉数刻了上去,当年我看见那块雪碑的时候,也非常的不理解,直到今天你以这幅样子出现,我才终于明白了。” 禺疆苦笑着,眼神闪烁:“所以你说……她当年救奚辉会不会也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就好像刻意留下那块雪碑等你出现一样,她救奚辉、会不会也有比、比箴岛百万无辜生命更为重要的理由?” “没有吧,她应该只是为了同修之情吧。”帝仲面无表情的反驳,眼里扑朔迷离,缓缓开口,“预言之力虽然神奇,但是相比其他同修仍是太弱,潋滟一直感激我们,视我们为真正的亲人,所以她会不顾一切的帮助每一个同修,她就是这样奇怪的女人,否则为何要隐瞒真正的星位图?无非是不想让煌焰杀了双子之象罢了。” “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是我多想了。”禺疆却是不自禁地一震,有些失望。 “你特意在这里等我,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事吧?”帝仲眼里忍不住就有了笑意,耐心的道,“有话直说吧,你也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 “我正是来问你……关于奚辉的事。”禺疆收紧神色,眼里终于流露出威严,“自他神识苏醒,已经在永夜殿疗养近千年,但是依旧恢复的极其缓慢,所以他才会去寻找曾经被吞噬的身体,也就是阵眼里的那只古代种,一旦他成功夺回身体,失去阵眼之力的箴岛就会迎来第三次毁灭,而且再也没有人可以拯救它。” “我知道。”帝仲耐心的听着,眼里明明灭灭,“我已经答应奚辉,会带他前去阵眼。” “你真的要帮他?难道……难道你也变得和潋滟一样了?”禺疆一惊,压低声音,帝仲淡然点头,“毕竟是同修,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禺疆瘪瘪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又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这张陌生的脸,带着熟悉的气息,为何又会在不经意间让他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眼前的人,真的是曾经的那个人吗? 在他微微失神的刹那,帝仲已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随意的拍了拍禺疆的肩膀:“我要用神裂之术见一个人,在此期间,麻烦你代为把守,不要让其他人靠近,尤其是……奚辉和蓬山。” “神裂之术……”禺疆顿了顿,问,“你是要和身体里另一人直接见面吗?” “嗯,劳烦你了。”他点点头,脚下的水面出现镜像倒影,雾气自水底弥漫遮挡了视线。 禺疆退开三步,凛然神色,但他也毫不犹豫的展开风神结界。 风神凛然神色,似乎坠入一场无眠的永夜,不安的心绪蓦然升起,但又说不清道不明,不知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不自禁地走了神——那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似乎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帝仲,怎么回事……以帝仲的能力,如果真的想夺下这具身体,那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难道他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风神默默叹息,万年前的同修之路也在眼前如画卷般展开——那个人啊,那个人一贯是他看不懂的人啊,那真的是背负最强战神之力,却依然复杂到望不穿的人啊。 他强大到足以俾睨天下,斩杀对手的时候从不见丝毫手软,却又总是对一切漫不经心,仿佛世间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 然而他这一次回来明显变得不一样了,那双眼睛里隐隐藏有一丝老成,让他一眼望不到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神裂之术 帝仲坠入水中,在足尖踏上明月中心的一瞬间,月中浮现出一个越来越靠近的人影,随着那张脸逐渐清晰,帝仲的身体也在悄然发生惊人的变化。 “你!”月中的萧千夜颤抖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那原本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月色和薄雾的笼罩下宛如脱胎换形,竟然一点点变成他梦中见过的那个人! “终于见到你了。”帝仲微微一笑,俯身揽过水中月,仿佛是想隔着神裂之术触碰对方,然而萧千夜却不知为何本能的大退一步,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 “嗯?”帝仲歪过头,有些诧异他的反应,然后侧过身,在另一侧的水面里看见了现在的自己,不由得也愣了一下,脱口笑起,“你难道是害怕我吗?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啊,比你稍微年长一些,也比你更高一点点,怎么了,你又不是没有见过我,干嘛这么害怕,好像我会吃了你一样。” “这是哪里?”在迅速平复下震惊的心情之后,萧千夜的第一反应仍是质问。 “上天界下层,永夜殿,神裂之术中。”帝仲低眉,紧接着补充,“虽然名为永夜,但因明月沉于水下,事实上也能看的很清楚。” “我大哥……” “先关心自己吧。”帝仲直接打断他,皱眉劝道,“虽然强夺你的身体很不厚道,但若是我不愿意归还,其实你也没办法吧?” “你会还的。”萧千夜冷冷脱口,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否则你就也不必要大费周章的来见我,以你的能力,就算直接将我的意识全部消除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你可真敢说啊。”帝仲笑吟吟,像夸赞,又像嘲讽,“你是不是以为在梦里见过我几次,就非常的了解我了?以为我就是那种很随便、什么也不在乎的人了?” 萧千夜瘪瘪嘴,这一问倒还真的把他问住了,自己对帝仲的了解非常非常的少,细算起来也真的只是在梦里见过几次而已。 “呵……”对方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感叹着提醒,“可你也不要忘了,我手下斩过的人、兽、魔,不计其数,我必不可能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帝仲顿了顿,果然见对方被自己随便几句话唬住,忍不住好笑:“你该感谢我才对,如果不是我一直帮你,你现在早就不知道骨埋何方了。” “你帮我,又是为了什么?”萧千夜蓦然低头,眼里闪过复杂的光,隔着月色,帝仲只是淡淡的笑着,“倒也不是为了什么,这也只是我苏醒之后的本能罢了,求生,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本能,你死了,我也不能活。” “共存……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脱口询问。 “姑且算是这么回事吧。”帝仲叹气,神色有些落寞,“我如果想脱离你,可能也要像奚辉那样,找到最初的那只古代种夺回身体才行,可是……他似乎已经死了。” 两人同时沉默了片刻,这样的话题不知为何令萧千夜也感到有些许沉重,果然是被帝仲的记忆影响太深了吗?连自己都会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古代种产生这种强烈的不舍情绪。 “哎,先不说他了。”帝仲摇摇头,将脑里混乱的思绪甩开,脸色一点点凝重,“我来见你,是要和你谈谈奚辉和箴岛之事。” 萧千夜顿时提高警惕,本能的扫过四周,帝仲无声无息地站起,衣角却不知为何无风自动,淡道:“放心吧,我让禺疆在外守着,你我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听见。” 萧千夜犹豫着,终于沉了口气,低道:“我大哥身上被他下了咒,那是你们上天界的术法,你不能解开吗?” “术法不是我擅长的,这一点你倒是非常完美的继承了。”帝仲一口否决,眼里有些神秘,“更何况你本来就是想将计就计,把他骗到阵眼里去交换那只古代种吧?” “……” “我真的很意外,那个灵凤族……叫凤九卿的那个人,他对上天界的了解比我预想中多得多。” “他早就想摆脱夜王,自然会给自己找各种退路。”提及凤九卿,萧千夜一下子又想起另外一个人,心里烦躁不已,帝仲看出他的心绪,也不戳穿,“你有多少把握能成功?” “把握……不到一成。”萧千夜咬住牙,这是他在听到弑神之计之后暗暗做过的最佳估算,然而……也不到一成罢了。 “若是失败,可没有补救的机会。”帝仲继续提醒,金银双瞳赫然亮起,这双眼睛在本尊身上更显凌厉,竟让水下的萧千夜一时有些心惊,他顿了一下,刻意放缓了语调,“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萧千夜感觉自己像听错了,然而帝仲只是轻轻点头,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忽如其来的第一感觉,仍是不信任,即使这个人已经和自己共存,自己的理智却仍然不能相信他。 “为什么?”帝仲反问了一句,依然带着淡笑,“我做事一贯不怎么需要理由,但是如果你想要,我倒是可以随便编一些出来。” 萧千夜没有回话,这是他意料之中的言辞,也是他梦中那个战神该有的个性。 “但我有条件——”他随后声音一转,没等对方提问,直接自行接话,“帮你对付奚辉保护箴岛,是因为上天界对这座流岛确有亏欠,自己犯下的过错,理应自己承担后果,但是奚辉于我,始终是曾经的同修,就算发现你身上带着我的血脉,他依旧没有对你做什么,这一点你也该清楚,以夜王之力,只要他想,对付你很简单。” 帝仲停了一下,耐心等待对方的反应,但是萧千夜没有回话,只是一双眼睛平静似水的看着自己,他长长吐出胸臆中的气息,脸色带着几分欣赏的喜悦:“我的条件也很简单,箴岛坠天落海至今差不多正好一千年,我会让奚辉感受这份痛苦和绝望,让他亲自为自己曾经的自私和贪婪赎罪,但是一千年之后……” “之后……”萧千夜默默用力握拳,明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却又清楚的感觉手心冰冷,额头滚烫。 帝仲的眼里蓦然却闪过某种恐怖的情绪,一字一顿:“一千年之后,作为我伤害同修的代价,我将亲自代替他成为阵眼,也不再插手奚辉和那只古代种的任何恩怨。” “你!”萧千夜震惊失色,一时无法将听到的每个字组合成句,只是眼神颤抖,似乎无法理解。 “但是……你和我是共存的。”帝仲忽的又放低了声音,金银的双瞳也黯淡了几分,“这意味着,你将和我一起,被永远的束缚在阵眼。” 萧千夜赫然闭眼,脑海深处一阵剧痛,阵眼里的血色湖泊,那袭漂浮着的白色羽衣,还有那个承受着毁灭之力,却依然淡泊宁静的古代种都在这一刻浮现在眼前。 “我不逼你。”帝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微笑,“你若是想明白了,就去东冥把古尘找回来,届时我将给予你真正的战神之力,以及随时归回上天界的能力。” “回归上天界吗?”萧千夜却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饶有深意的看着他,“上天界是你的故土,而我……是流岛飞垣的人,如果答应了你的条件,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坠天不是我的错,为何要让我承受?” “那位姑娘……”帝仲笑吟吟的,似乎早就知道身处权势旋涡中心,疲于勾心斗角的萧千夜不会轻易答应这种没有任何好处的条件,淡道,“那位灵凤族的混血姑娘,她的身体里应该也有神鸟之子吧?只要那只炽天凤凰能苏醒,她就能摆脱混血种必亡的诅咒,成为真正的灵凤族,到了那个时候——” 帝仲的话戛然而止,意味深长的沉默起来,让他自己去思考。 萧千夜紧咬牙关,脑子里乱成一团——那只神鸟苏醒,云潇就不会被自身灵凤之息反噬,而真正的灵凤族……则象征着永生! “人类的寿命也不过区区数十载罢了。”帝仲耐心的、看似自言自语的说着话,“我给你们十倍的时间携手,这样的条件不值得吗?” “哼。”萧千夜冷哼一声,终于抬起头,再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这位上天界的战神——他真的不只是梦里看起来的那般温柔随意,在遇到那只凶兽之前,他应该就是这样复杂又难以捉摸的一个人吧?他能成为上天界最强的守护者,不仅仅是实力强劲,而是在这种自相矛盾的时刻,依然能冷静、冷漠。 谁又能想得到呢,战神帝仲所有的温柔,竟然是给了一只凶兽。 “好。”许久,萧千夜隔着水面对他伸手,有些惊讶于他怎么忽然间就欣然应允,这一次反倒是帝仲犹豫了一下。 “十倍的时间我并不在乎,但是……你如果能让她体内的神鸟苏醒,我便答应你的条件。” “哦?”帝仲有些意外,又感觉是在情理之中——他有两颗重要的辅星,白星是他的兄长,红星,就是云潇。 战神的眼睛一点点流出转瞬即逝的冷酷,俯身将手深入水中,隔着月色握住萧千夜。 “这具身体,也该还给我了吧?”终于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温度,萧千夜嘴角勾起复杂难耐的笑意,帝仲咯咯笑个不停,竟还有些宠溺:“好好好,还给你就是了,能不能不要露出这么吓人的表情?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会随便抢夺,现在箴岛政权已经稳定,多半不会再有人想对你出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双眼睛就暂且送你了。” 随着他的唇齿轻合,像是有一种特殊的神力在两人之间游走,神裂之术开始逆转,将两个灵魂逐渐调换,萧千夜感觉身体微微一疼,原本人类的身体也只是在战神之力的加持下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随着魂魄再度归位,随之而来巨大的疲惫让他脚下不稳直接摔倒,他将双手撑着水面,呼吸极度凌乱,然而再度定睛,又赫然发现帝仲的身影豁然出现在水下的明月中。 帝仲轻笑一声,随手就将萧千夜送出神裂之术,水下留下的只是一个微弱的残像。 风神禺疆瞥见重新回来的这个人,还没开口就已经察觉到了反常。 “禺疆。”帝仲的声音从水下空灵的飘出,“劳烦你送他回箴岛,我……还要和奚辉、蓬山再聊一聊。” 风神凛然神色,再度转向萧千夜,发现对方也在用一种警惕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是和帝仲一模一样的金银异瞳,虽然少了冰火的纹理,但看起来却比他更加冰冷渗人。 “你可真会使唤人啊……”禺疆无奈的叹了口气,扣住萧千夜的肩膀,喝道,“站稳了啊,年轻人。” 风自脚下凭空而起,身体也变得轻如鸿羽,萧千夜忍住心底蓦然而起的惊讶,眼见上天界在视线里化成一个微弱的光点,不过一会已经全然看不见了。 再等他睁开眼睛,风神禺疆的身影也像鬼魅一般直接光化消失。 他冷眼瞥过四周,现在是深夜时分,在天域城贵族府邸附近,天征府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处。 手上的沥空剑也在这一瞬间散去战神之力,恢复成正常的白色剑灵,剑身上的裂痕触目惊心。 萧千夜凝视着天空寻思,上天界有凝结时间的术法,虽然感觉上只过了一会而已,但四周安安静静,连巡逻的守卫都没有一个,贵族府邸不如内城破坏严重,如今也像百废俱兴,尘土和废墟都被清扫到了一旁,还没来得及运走。 虽然并不知道到底都过去了多久,但是按照眼下这种状况来看,至少肯定已经不是政变当晚了吧? “哼。”他长声冷笑,直接往家的方向大步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踏夜归家 天征府大门敞开,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他留着门等待他回家,自前院至正堂也不像往常一样黑灯瞎火,两侧的回廊上点着灯笼,甚至院内的尘土也被清扫干净。 虽然家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又隐约有些人生活的气息,竟然让他感觉有几分不习惯。 直接走向后院,他发现自己的房间还亮着,正当他差异之时,房门被“吱啦”一声推开,不等他看清楚,只见一个身影从里面飞奔出来,一把扑在他身上,双手用尽全力紧紧的抱住腰,将他撞得脚步不稳连续退了几步。 “阿潇……”萧千夜轻轻抱住她,想说些话安慰她,又感觉怀里的人在剧烈的颤抖,咬牙忍耐着无法控制的啜泣声。 她在哭吗?这么多年了,无论遇到何种险境,她都是一贯乐观,原来也是个会因担心而哭泣的女子吗? 就在这一刹那,隐忍多时的心绪终于爆发,萧千夜低下眼眸一动不动,感觉肩上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 “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隔了许久,萧千夜平静的摸摸她的头发,云潇这才真的抬起头,但是双手仍然紧紧抱着不肯松开,泪光闪闪的眼睛目不眨眼看着他,仿佛一不小心他又会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 萧千夜哑然失笑,忽然觉得安心了不少,在熟悉的家里,有个熟悉的人一直在等待自己回来,他明明应该感到抱歉,又让云潇担心害怕了,可是心底却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开心,甚至溢于言表勾起了奇怪的笑容。 “你还笑!?”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云潇娇嗔的骂了一句,一直悬而不放的心终于落地。 她终究是没有再问什么,眼神从颤抖逐渐稳定,然后又一点点透出温柔。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萧千夜环视了一圈,果然大哥的房间灯是熄灭的,那个人也不见踪影。 “嗯,你大哥这几天都没有回来,应该是忙着处理内城里面的烂摊子没空回家吧。”云潇牵起他的手,脸上忽然出现一闪而逝的神秘,指了指他的房间,眨眨眼睛,“你这一走就是十天,大家都很忙,我又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天气渐渐转凉马上就要入冬了,我看你房间里布置的太简陋了,被褥也还是夏季那种单薄的,反正闲着就会一直胡思乱想,就趁着这几天给你整理了一下……” 十天……萧千夜不动声色,心里却咯噔一下,在上天界神裂之术中那短短的一会,竟然整整过去了十天? “不过,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你不会怪我吧?”云潇忽然凑过来,眼里的光闪烁起来,让他微微脸红,又小声笑起,“我是经过你大哥同意才进去的,我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其它女孩子送了你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可是我才进去就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哎,你甚至是把隔壁的书房也一起搬过来了吧?就那么懒,几步路都不愿意走吗?” “放一起方便。”萧千夜狡辩着,“我平时也不经常回来住,家里又没有佣人,只打扫一个房间难道不是更快吗?” “歪理。”云潇发出了更响亮的嘲笑声,随手推开了房间门。 桌案上点着烛火,凌乱的文牒和书册依然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只是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部换成了新的,在窗台上摆放了一排他认不出来却有些眼熟的白色小花,用来浇水的小水壶收起来放在墙角。 整个房间是打扫过的,在床角的地上放了一个暖炉,炭火已经点起来,让周围也变得温暖。 萧千夜扶了一下额,这样安心的气氛下,疲倦自身体深处毫不掩饰的涌出,让他顿时就有了困意。 云潇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拍拍桌子:“这些是你平日办公要用的东西吧,我也就没动,免得你回来找不到着急,你可是和小时候有些不一样了,在昆仑的时候,你每一件东西都会很小心的收好,不会这么乱摊在桌上的。” “天征府不会有人来,随便怎么放都不要紧。”萧千夜的眼神顿时没了方才前的神采,天征府自八年前灭门以来,曾经和父母交好的那些高官贵族们也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避嫌,加上他们兄弟两人又常年不在帝都久住,原本宾客如云的天征府在一夜之间变得门可罗雀,后来他大哥似乎又在府邸附近用了什么特殊的术法,就连那些小鸟走兽都不会再进来串门了。 “嗯,所以我自作主张的给你放了一些花,这样就不会太冷清了吧。”云潇也在一瞬间察觉到了他的失落,连忙小跑到窗台上,俯身凑过去闻了闻,然后冲他招招手,道,“你猜猜这些花是谁送我的?” “送你的?”萧千夜走过去,感觉这种白花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叫什么,云潇呵呵直笑,拍着他脑门提醒,“这个军阁主当的连常识都忘记了吗?这是白茶花啊,白茶花。” “白茶花……”萧千夜嘀咕着,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几个字。 “你还记得海市里那个白茶族的小姑娘吗?叫白小茶。”云潇慢悠悠的提醒,忍不住眉头直皱,“我是在外面的街市上遇见她的,她现在在一个叫秦楼的地方打下手,比以前能干多了,等忙完这一阵子,我带你去见见她。” 云潇感叹着摇了摇头,那个小丫头似乎也经历了不少难以想象的磨难,据说北岸城事件之后她就被带到了帝都,一直在秦楼里打杂,前不久又被迫离开天域城,最近忽然得到消息又可以回来了,她开心的不得了。 云潇蓦然压低了声音,细心地观察着他金银异瞳里的微弱反应,他只是漫不经心的沉默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果然还是不行啊……这些时间他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人?即使她已经刻意的避开这些最为重要的问题,可眼前的人还是一副心事重重,怎么也无法安心的表情。 还是应该直接问他更好吧?云潇咬了咬唇,犹豫不已,又有些懊恼自己这般犹豫不决的性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千夜抬起眼睛,四目相对,只见她一下子回过神来,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也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忽然脱口:“阿潇,你为什么不问我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你两只眼睛都起了黑眼圈,一看就是没怎么休息好吧?可你为什么还是要故作镇定的,是不想我担心吗?” 云潇没有回话,触电一样的收回视线,然后盯着眼前的白茶花,咬住嘴唇一言不发,白茶花的花瓣纯白剔透,临寒而立,是一种看似娇弱却依然傲骨的花儿,在中原,这种花甚至被附与了“圣洁的爱情”这般桀骜的寓意。 可自己对他的感情从来都是卑微的、不顾一切的,自从年幼初见之时就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身上一直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吸引自己靠近,当年的掌门师父也是察觉到这种反常,才会将他的起居安排在论剑峰,由娘亲照顾。 只是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这么多年她一直尝试搞清楚,可是两人之间始终都像隔着一层薄雾,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怎么也看不清楚。 云潇心头一紧,师父和娘亲……是不是都知道什么? “不要胡思乱想。”这一瞬间,仿佛察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萧千夜慌忙上去,不知为何一把捏住她的脸强行转过来正视着自己的双眼,急切的道,“你又在想什么东西了?我又不会隐瞒你什么,也不是在责怪你,只是希望你多照顾好自己,你、你……” 他有些语无伦次,感觉自己会在某一刻毫无预兆的失去这个人,心里涌出巨大的恐惧,情不自禁的用力——她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跟在自己身后那个毫无原则的小师妹,反正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在乎,就算同门有时候刻意刁难,云潇也会不问缘由的支持自己,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肆无忌惮又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她对自己好,也从未认真想过她为何会这么做。 豁然间,萧千夜瞥见自己左手上那个灼烧的伤痕,瞳孔一瞬间放大,露出惊恐之色。 是因为远古的那段羁绊吗……是因为帝仲曾经被神鸟之血灼伤,所以带着神鸟血统的云潇才会以这种方式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吗? 不、不是……想到这里,萧千夜身子一震,仿佛跌入噩梦里——不可能的,自己和云潇的这段缘分,不可能是因为远古的羁绊,这是属于他们独有的经历和回忆,和帝仲、和那只神鸟,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没事吧?”云潇紧张的摇了摇他,见他宛如从梦魇中惊醒,甚至额头也在这一瞬渗出了冷汗。 萧千夜咬牙不语,只是手忽然紧紧拉住了她,将她拉到怀里,不敢放松丝毫。 初到昆仑山,在山门迎接之人,就是云潇,两人也正是自那一天开始起就莫名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时候的云潇还不是昆仑的正式弟子,只是作为秋水夫人的女儿,将昆仑山当成自己的家,每天漫无目的的在各处找乐子,偷看弟子们练剑修行,偶尔还会闯进丹房药观里玩耍,但是师门的人都很宠她,根本不介意她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几个师叔师伯们也经常逗她寻开心,她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在远离尘世喧嚣的地方过着与世无争的大小姐生活。 在成为掌门师父最后一个亲传弟子之前,云潇对剑术没有任何的基础,似乎是她母亲秋水夫人本人的意思,不希望女儿沾染任何武学。 秋水夫人曾在玩笑的时候说过,想等到女儿成年之后就将她送到山下去,让她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成家立业,如果她以后自己能有个幸福的家庭,再有个健康的孩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千夜有些失神发呆,这种时候忽然想起秋水夫人的那些话,他才真正意识到意味着什么——灵凤族没有混血,自身就带着混血灵凤之息、依靠沉月之力长大成人的云潇,必然不能有属于自己完整的家庭。 “你在害怕吗?”云潇在他耳边低语,“你在怕什么?除了八年前掉下悬崖那一次,我从没见你这样颤抖过……” 萧千夜神色一定,忽然清醒了,八年前的那次意外是一切的初始,让他体内属于凶兽穷奇的血脉第一次失衡,也让早就已经被吞噬的战神帝仲终于苏醒。 在昆仑山,大多数的时间掌门姜清其实都是在外云游,就算是教导门下三个亲传弟子,也是隔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八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掌门师父是忽然折返,随后罕见的和秋水夫人彻夜相谈。 这一次回来师父逗留的时间也格外的久,似乎是一早就预料到了一海之隔的飞垣会发生惊变,他一直留在师门内,直到自己得知天征府被灭门,迫不及待的向他辞行折返。 那一天师父什么也没有说,是用长久的沉默同意了他的请求,只是那双他从来也看不透的双眼,一直暗藏着隐忧。 一晃八年过去了,自己从未回归师门,而掌门师父只在第一年的时候,带了一只昆仑独有的栖枝鸟赠予他,之后也再无音讯,为了避嫌,他将栖枝鸟改称“天征鸟”,也不在飞垣的任何地方提及自己的师门。 “你也会离开我吧。”他忽然无声的叹息,却用了一种肯定的语气,自嘲的笑了笑,“如果你知道一切,你一定早就回昆仑山去了,是我隐瞒了一些事情,才让你……留在我身边。” “回昆仑山,哦……对了,掌门师父给我来信了。”云潇倒是没注意到他言语里的异常,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已经拆过的信笺递给他,“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差一点就忘了!师父说……” 萧千夜一把抢过那封信,脑子里嗡嗡嗡炸响,也根本再也听不见她说话。 师父的信……师父是将天澈师兄的事情告诉她了吗? 不对……萧千夜赫然警惕,眼神里闪过严厉的寒光,观云潇的神色不像是知道天澈出事的样子,难道师父会帮他隐瞒这些事情? 他咽了口沫,手止不住的剧烈抖动,逼着自己展开信笺,认认真真的去看每一个字,是师父的亲笔没错,这样苍松有力的字体,他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这似乎只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家书,对于他最关心天澈一事,师父也仅仅是用“尚在青丘真人处疗养,以渐愈,勿忧心。”一笔带过! 渐愈?萧千夜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灵音族化蛟之后无可逆转,怎么会出现师父所言的渐愈? 师父是在故意隐瞒这些事情不想让云潇担心吗?还是说青丘师叔真的有办法救他? 脑子里再度乱成一团,萧千夜烦躁的揉揉眼睛,颓然坐到了被褥上。 “你该休息了。”云潇从他手里抽出那封信收起来,眼疾手快一把将又想站起来的人按住,反手掀起被褥的一角直接糊在了他脸上。 萧千夜仰躺在床上,终于感觉眼前铺天盖地的冒起金星,眼眸微微转动,张口结舌地看着她,仿佛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疲倦来自身体深处,不可抗拒的席卷全身。 “你……别走,别离开我……”梦魇袭来的刹那,萧千夜的嘴里念念叨叨的,凭空伸手乱抓起来。 “我不会离开你。”云潇轻轻握住那只手,俯身为他盖好,望着瞬间昏睡过去的人,忽然清澈的笑了笑。 随后她将目光一点点挪动,落到他至睡仍然紧握的白色剑灵上,神色也随之变得严厉。 那该是遭遇了怎样惨烈的一战,竟然能让昆仑的剑灵裂出如此恐怖的裂痕?在这个人看似随意的轻描淡写背后,又是怎样的无助和妥协? 弑神之计……云潇默念着这四个字,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不会让你一人承担。 她俯身低头,在沉睡的人额间轻轻一吻,然后从他手中抽出沥空剑,转身走出房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劫后余生 天域城安安静静的,连接内城的城墙在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政变中轰然倒塌,而新帝登基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内城的城墙全部拆除推平,打通了整个皇城的三块区域,原本的禁军驻都士兵也因为蛊蚁侵蚀的缘故变得神志不清,眼下已经全部安排到丹真宫医治,皇城内部的治安也第一次交到了军阁手中。 在忙碌了一整天之后,墨阁的灯火依旧通明,明溪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微微闭着眼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公孙晏在他眼前来回踱步,从各地报上来的文书杂乱的堆在地上。 “尊号……尊号也该定下来了吧,都十天了。”公孙晏嘴里唠叨着和他说话,俯身在里面翻找着,也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在听,“之前我让墨阁挑了一些尊号,你看过了没有?你已经是新的陛下了,这种东西要尽快决定啊……” 明溪揉着眼睛,也没有看他,心不在焉随口回应:“你定吧。” 公孙晏微微蹙眉,忍着没发脾气,又拍了拍旁边厚厚的一叠文书,接道:“先帝的后事呢?你总不能一直不开口,让下面人不好办事啊。” “你安排吧。”明溪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语气稍稍压低,像想起来了什么,低声补充,“一切从简,不需要按照国礼操办,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丧事你就让墨阁自行处理吧。” “这不合规矩吧……”公孙晏疑惑了一下,却见明溪烦躁的摆了摆手。 他默默叹气,虽然心有不满,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扔开手上的文书,又拿起另外一本,念道:“墨阁、镜阁的阁主之位都空出来了,军阁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还有祭星宫就更麻烦了,宫主、法祝全部都要换人,这些空缺都要尽快补上才行。” “镜阁,你继续担着就好了。”明溪这才睁开眼睛,公孙晏连连摆手,蹙眉提醒,“我毕竟是被联名检举过的,继续担任会惹麻烦,落人口舌。”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明溪烦躁的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也在认真思考眼下的局势——原本公孙晏是想尽快和公孙府撇清关系才会出此下策,万万没想到父皇会在最后关头倒戈一击彻底和上天界决裂,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无疑是让他们之前的所有计划付之东流,原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一场漫长的逃亡之路,谁又能想到他会在一夜之间登基称帝,成为真正的王呢? 辰王临走前那句不怀好意的祝福,他此刻也是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皇权凶险,失去父皇的羽翼庇护,他也终于彻底暴露在复杂的权势旋涡中。 首当其中的就是墨阁,在自己登基称帝之后,墨阁阁主也随之腾出来,作为协管天下政权的存在,那几乎是人人必争的一个位置,很快就已经有不少人向自己举荐心腹,而这其中到底涉及了多少私心,他甚至都还没有时间仔细辨别,紧随其后的就是镜阁,公孙晏无疑仍是最佳人选,只是他被人举报在前,就算是在那一夜护驾有功,功过相抵免去了罪责,如果还想不计影响继续将镜阁交给他,实在难以填平悠悠众口。 明溪凛然神色,公孙晏知道他心烦,也识趣的闭了嘴在一旁静静等着结果。 还有军阁,军阁主萧千夜至今下落不明,四大境的守将虽然都已经被释放,但是暗部统领也仍然是个危险的迷,高成川身负重伤,按照丹真宫的说法此生是不可能再舞刀弄枪了,可是那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担心,自己也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他,只能让他回自己的府邸养伤,不动声色的监视着。 最麻烦的仍是祭星宫,魔物地缚灵被凤姬所擒,目前暂且囚禁在皇家密室里,两位法祝遇难,星圣女甚至为一己之私搞的禁军驻都部队几近全部瘫痪! 缚王水狱也是整体塌陷,水牢下仍有数千具不稳定的试体,像个定时炸弹让他每日每夜无法心安。 “哎……”明溪蓦然叹了口气,用力揉着双眼,额头上的青筋绷起,看起来极为头疼。 上天界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夜王一定会在之后的某一天卷土重来。 他一直不停的转着那个玉扳指,嘴里忍不住无奈地笑起来——藏在其中的一魂一魄虽然承载了萧奕白近乎全部的灵力,但被夜咒阻隔了灵力回转,没有本体的引导,这个强大的魂魄是无法自行和他交谈的。 那个家伙现在又在哪里呢?他还真的是什么事也不管,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打手,在处理完所有的危险之后,剩下的勾心斗角权势斗争一概不过问。 “这样吧……”想到这里,明溪那双眼睛隐隐露出淡淡的浅金色,终于抬起头望向公孙晏,“既然已经废除了异族人不得入城制,那也该有些表态以示诚心才行,本月底,通知四大境提前召开双极会,另外,你去找凤姬,让她也一起来,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我希望剩下的六位禁地神守也一起参加,要是再能找到一些当初的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后裔就更好了……” “会不会操之过急了?”公孙晏隐有担心,制度是可以一夜之间废除的,但是根深蒂固的偏见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扭转。 “呵……”明溪摆手笑起,眼里有难以捉摸的深意,“他们不是想要墨阁之主的位置协管天下政事吗?如果连和异族人和睦相处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那他们没资格做我的臣子。” 公孙晏手指慢慢握紧,还想再争辩什么的时候,从墨阁外面传来了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很焦急,甚至打翻了不少东西,然后越来越远。 “是隔壁军阁传出来的吧……这个点了还有人在吗?”公孙晏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明溪蹙起眉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手上的玉扳指。 在刚刚那一瞬间,已经和本体切断联系的魂魄忽然荡出一丝微弱的焦急。 “公孙晏,今天先到这里吧,你也该休息了。”明溪从座位上走下来,懒洋洋的伸了下腰,毫无帝王之色。 “喂,你去哪?”公孙晏奇怪的看着他,才想跟上又被他伸手阻止,只见明溪随手披上了外衣,支退了门外的侍卫和随从,竟是一个人独自离开。 此时,内城破损的大道上,萧奕白脚步匆匆正在焦急的往家赶,没等他走到之前的城墙处,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女子,他猛然顿步,静默而立,只是脸上的微笑淡到苍白。 “你感觉到了?”云潇惊讶的看着他,萧奕白缓了口气,指了指她手上提着的白色剑灵:“你们昆仑山的剑灵有着非常独特的气息,很远就能感觉的到……他回来了吗?现在又在做什么?“ “嗯,他看起来很累很累的样子,我已经把他哄睡着了。”云潇笑盈盈的走过去,瞥见萧奕白额头上的细汗,皱皱眉,有些不放心,“他没事,也没有受伤,你不必太担心了,只是沥空剑出现了裂缝,昆仑的剑灵是无法修补的,他一贯很爱惜这柄剑,现在也一定很自责吧。” “要……换剑吗?”萧奕白回忆起当时的那一幕,那是为了保护自己强行挡下海之声,带着战神之力的沥空剑和夜王碰撞之后,才让昆仑的剑灵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赫然出现裂痕。 云潇摇头笑了笑,道:“昆仑一派是不允许换剑的哦……门下弟子若是有幸得到剑灵青睐,那一生就只能拥有一把剑灵。” “那你还把自己的剑灵借人了?”萧奕白皱起眉头,想起她自己的那柄青色长剑,云潇摆摆手,连忙解释道,“和人的性命相比,剑灵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就是不知道玉絮姑娘和红姨现在怎么样了。” “我让人在雪城附近帮你寻寻吧。”萧奕白随口应了一声,欲言又止——那一天弟弟强行和夜王交换自己之后就一直音讯全无,他是真的准备答应夜王的条件去帮他寻找阵眼吗?这么做会让曾经的毁灭之力卷土重来,整个飞垣都会因此支离破碎!他应该不会只是为了救自己就轻易做出这种承诺吧,可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其他的缘由,他又是怎么也猜不透。 云潇是知道的吗……萧奕白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仿佛回忆着什么,这十天云潇虽然也是住在天征府,却对那一天的事情闭口不谈,甚至凤姬在活捉地缚灵之后也只是随意的住进了秦楼,明明她们两人看起来都是心事重重,却又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 “云姑娘——”萧奕白低低的开口,再也无法控制不去胡思乱想,“我弟弟他,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嗯?”云潇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垂下了眼睛,一时也不敢面对萧奕白。 云潇蓦然咬住嘴唇,回忆起北岸城里见过的明溪太子,那确实是为达目的连手足同胞都可以亲手斩杀的人,一旦萧千夜对他产生威胁,他会不会也不顾旧情,甚至翻脸不认人? 但是弑神之计,这样危险的事情一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眼下除了萧千夜自己,就只有她、凤姬和凤九卿知情,但是如果对皇室隐瞒,萧千夜会不会被当成叛徒,遭遇预想不到的危险? “云姑娘似乎有难言之隐。”萧奕白直接挑破她的情绪,只见云潇眼神陡然亮了一下,脸色忽然一沉,那是他从未在这个女子身上见过的严厉,一字一顿问道,“大哥是否愿意信任他呢,无论他做了什么,哪怕是真的协助上天界破坏各地封印和阵眼,大哥是否也会一如既往的帮助他、信任他?” 萧奕白沉默了片刻,这样话里有话的质问,让他瞬间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 “如果可以,那么眼下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云潇双手托起沥空剑,平放到胸口,眼神异常决然,“分魂大法,请将我的一魂一魄分出,附于沥空剑上。” “你疯了!”萧奕白神色一沉,微微发抖,忍不住骂道,“你身上的伤都没有痊愈,又在想这些歪门邪道!” “我不能让他孤身涉险。”云潇却是寸步不让,看似柔弱的面庞是罕见的坚定,“大哥,我只信任你,我只能相信你不会伤害他,但是我并不信任你身边的其他人! 萧奕白静站许久,握紧了双手——不要说云潇,就连他自己对身后这个辉煌的皇朝也无法完全信任,权势斗争的阴暗是超出想象的,一旦不再有利用价值,弃之如敝履也是常有的事情,到底是有什么不能言明的苦衷,值得她甘心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很危险吗……这似乎是眼下唯一的解释,弟弟的真实目的很危险,他不仅仅会受到来自上天界的威胁,甚至可能还会遭遇飞垣本土人的敌视和伤害吗? 如果他真的准备协助夜王,无论他是因为自己身上被夜咒威胁,还是出于其他别有用心的目的,对飞垣而言,都是极端危险……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抛弃的存在。 萧奕白哑然苦笑,从某种角度而言,皇权的争斗真的也不比上天界仁慈到哪里去,夜王尚且因为帝仲是他故友同修而屡次手下留情,可飞垣并不会因为弟弟是它的子民而网开一面! 明溪……他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好友的名字,却感觉自己对他仍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让他在弟弟和飞垣之间做出选择,那个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他是这片土地的王,他理应对所有人负责,担起拯救苍生的责任,而牺牲其中的某一个人,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哪怕这个人曾经救他于水火,他也能在一瞬间放弃。 “一定……要如此吗?”许久,他骇然吐出一句话,仿佛耗尽全身的力气。 “你该相信我。”云潇眼角仍有一种坚决的神色,“这世上只有你我,是真心对他。” 萧奕白握紧双拳,也在心底做着最后的剧烈挣扎,终于沉吟脱口:“好……但是我有条件,你必须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我,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他人泄露分毫。” “好。”云潇却是露出了长舒一口气的轻松,虽然脸色有些苍白疲惫,但依然微微笑了起来。 萧奕白眼里复杂难懂,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分魂大法,一个被白教列为禁术,一旦实施就无可逆转的恶毒术法,它没有任何后悔的机会,是会伴随终生的痛苦。 为了守护最重要的人,心甘情愿让自己万劫不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过往云烟 云潇跟着萧奕白,不过一会就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本不该来的地方,眼前是深红的宫闱墙院,紫金的瓦砾在夜里也依旧熠熠生辉。 “这里是……”云潇压低声音小声询问,萧奕白神秘的笑了一下,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抓抓头发,眼里满是莫名其妙的欣喜,叹道,“我也是好久没有从这里偷偷溜进去过了,翻过这面墙,靠着左边的院子绕出去,然后往前稍微走一点路是一个别致的小花园,再穿过花园,往右边的路一直走,绕过三个宫殿,就是皇室藏书的典籍库所在。” “哦?你好像很清楚的样子……以前经常来吗?”云潇蓦然想起之前从公孙晏那里听过的事情,萧奕白之所以会结识当年的太子,正是因为私闯典籍库,意外救下了病发昏迷的明溪。 “呵呵,确实是很让人怀念啊。”萧奕白感叹着,眼里的光明明灭灭,一点点亮起,又忽然熄灭,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愿意再次回首的事情,他轻轻晃晃脑袋,低道:“你跟着我,现在宫里面的守卫应该不会很多,但是不小心被发现了还是会很麻烦。” “你才是要小心。”云潇皱眉提醒,萧奕白愣了一会,尴尬的笑笑,“哦、说的也对,毕竟现在的我也只是一个身手一般般的普通人。” 但他随后的动作仍然是非常的熟练,直接沿着宫墙就翻了上去,云潇微微吃惊,只见萧奕白在墙头冲自己挥了挥手,然后翻身又跳了下去。 云潇也赶紧跟上他,一路上的路线果然和他描述的一模一样,萧奕白更是轻车熟路,对宫内的一切都仿佛了如指掌。 皇室的典籍库门外依然有着驻守的侍卫,萧奕白拉住云潇往周围躲过去,一直绕过正大门走到偏窗的位置,他小心的俯身弯腰敲了敲地砖,然后用力将砖块掀起来,露出下方悠长的密道。 “这种地方你是怎么挖的地道?这么久了竟然没被人发现吗……”云潇震惊的看着他,一时无法理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萧奕白已经先她一步跳了进去,他在墙上摸索着,终于找到了自己多年前留下的烛灯,低声道,“你能点上火吗?我的灵力被夜咒封住了,这条路下去还有点长,典籍库里面也没有灯。” 云潇虽然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还是顺从的用灵火点燃烛火,然后跟着走进去,顺手合上了入口,萧奕白走在前面,这条地道很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但是隐约有若隐若现的古怪微风自对面吹来。 “这本来就是我当年挖的啊。”萧奕白忽然笑了笑,还努力扭过头冲狡黠的她眨眨眼睛,“其实天征府是不擅长术法修行的,为了更好的接任军阁,我们自小学习的都是剑术、兵法,但是我也没有按照规定进入军机八殿和法修八堂学习,帝都那些老顽固太迂腐了,我上了几天学就不想去了,千夜也是,他也没学几天就吵着要去海军那里,因为百里元帅和爹是故交好友,然后我爹竟然也就同意了,哈哈,爹真的很宠他啊。” 萧奕白无声无息的嘴角上扬,幼年的记忆竟是罕见的让他有几分怀念:“最开始我只是偷偷到法修八堂里学些简单的术法,也曾尝试进入祭星宫,不过祭星宫看起来蛮奇怪的,全是些晶石和幻术,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能偷学的东西,所以才打上了皇室典籍库的主意,我花了不少时间才将路线摸清楚,事实上真正混进来也是尝试了几百次才成功的。” “分魂大法就是在这里学的吗?”云潇也一时来了兴趣,她摸了摸墙壁,真的是坑坑洼洼,像是出自一个孩子的手,萧奕白点点头,解释道:“其实帝都很早以前就有收服白教的打算了,他们派人伪装成教徒混进去,但是白教是一个对血统极为看重的地方,没有罕见的异族血脉是无法进入白教核心的,我听说他们当年就是找到了一个异族叛徒,给了人家很多好处,那个人甚至最后还当上了白教的司仪,这才把教内的禁术分魂大法偷走了。” “异族……叛徒。”云潇眼眸一动,萧奕白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其实人类和异族的本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对我而言,上天界也差不多。” “分魂大法……需要多久?”云潇咬咬牙,忽然意识到了这个至为关键的问题,萧奕白赫然顿步,眼眸也才严厉的亮起,他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沉吟道,“如果按照分魂大法记载的那样,其实会根据对象的不同而耗费不同的时长,对于普通人通常需要七天左右,修为稍微高一点的人,可能就要耗费半个月,但是最长不会超过四十九天,超过了还没有分出来,那就等同于失败。” “这么久?”云潇顿时焦急起来,低头凝视着手上的沥空剑,喃喃自语,“那不行,他醒来找不到我,又发现沥空剑不见了,一定会起疑心的!” “我说的是——按照记载的那样。”萧奕白无奈的摇摇头,忽然伸出手像是安慰一样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叹道,“分魂大法原本是用在他人身上,取别人的魂魄为自己所用,但是如果是自愿的,比如我、再比如岑歌,事实上也要不了多久,因为那一魂一魄会本能的顺应指引自己分离,而不需要依靠术法强行剥出来,我当年……术法的修行还不够,满打满算也才只用了三天,岑歌他甚至是一瞬间就分离出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云潇心下一紧,咽了口沫,不知为何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分魂大法会对本体造成巨大的创伤,岑歌的本体则是在封十剑法的冰封里,虽然看起来无恙,但实际也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之所以能逃出来,是因为那天我正好触碰到了白教的莲花神座,那里残留着来自上天界风神的灵力,他其实是借着上天界的力量才能在一瞬间脱身的,但你本身有灵凤之息,似乎会本能的排斥邪术,到底能不能成功……我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 萧奕白微微叹着气,眼睛咕噜的转了一圈,嘀咕着:“云潇,你若是现在放弃,我也会支持的。” “我不能放弃。”云潇的脸色忽然变了,认真的道,“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就算只有一魂一魄,我也想在他身边。” “有的时候……”萧奕白见她这样,不由苦笑,“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明白,我弟弟这个人是个要命的死脑筋,就连我和他相处都经常要被气得半死,我原本觉得他这辈子不会被女人喜欢了,除非是像胧月郡主那种只爱看脸蛋的小姑娘,直到你出现……我真的是一点也搞不明白,云姑娘,你们在昆仑山的时候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呢?以他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因为换了个地方就改了那些臭毛病,他又是哪里值得你做出如此牺牲?” “我也很看脸蛋啊。”云潇咯咯笑个不停,眼里又有不易察觉的变幻无常。 萧奕白顿了一会,没有直接拆穿,反而是捏捏自己的脸,顺着她的话调侃道:“可我不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女人缘就比他差那么多呢?” “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可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云潇认真的看着萧奕白,竟把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我从来都没有把你们认错过,在你身边一定也有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把你认成是千夜。” 萧奕白的眼神瞬间亮起,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将他们认错的人很多很多,以至于最后他不愿意再穿那件和弟弟一模一样的黑色军装,但即使是这样,还是经常有人将他们混淆。 唯一没有将他误认为是弟弟的人……也只有一个。 他摇头苦笑着,甩开那些复杂的过去,沿着地道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能看到一个半人高的门,萧奕白将烛台放在一旁,用力将门像两边推开,随后出现的似乎是一个高大的书柜背面,他小心的探出手,在书柜的最上层仔细摸索着齿轮机关,按照记忆开始转动。 其实自从他和明溪相识以来就没有再用过这种繁琐的方法进来过,明溪总是能找到一万个理由支开门外的守卫,堂而皇之的将他放进来。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书柜开始往前方缓缓挪开,萧奕白松了口气,擦了擦汗:“在典籍库的下面还有一个密室,是明溪专程找私人挖的,只有我们两人知晓,我当年就是在那里尝试的分魂大法。” 云潇跟着他绕过书柜,也来不及仔细观察四周,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书香气息,但是非常昏暗,并没有点灯。 “嗯?”萧奕白的手在碰到地下密室的一瞬间疑惑的停住了半晌,眼眸赫然亮起,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有人在里面…… 他心里惊诧,手上却不由自主的推开了那扇门。 明溪一个人坐在密室里,面含微笑,看着他的模样,松了口气:“你可算来了,我还担心现在的你会不会被侍卫逮住呢!看起来是我多虑了,你就算是个普通人,也是个普通人根本拦不住的普通人。” 他的话有几分拗口,但萧奕白却没有接话,沉默了下去——明溪果然又猜到了,即使自己和玉扳指里面的魂魄已经完全无法联系,他却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一魂一魄的异常,并且精准的猜到了自己会来的地方。 明溪只是声音温和地安慰着,示意他们先进来:“云姑娘对我有所堤防也是在常理之中,但是关于萧千夜一事,我却必须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关系着飞垣的存亡,而我……是飞垣的王。” 云潇默默按住沥空剑,眼里闪过一丝雪亮的杀气,就连萧奕白也被她的眼神震慑,一时间本能的想护在明溪身前。 “别急着对我动手呀。”明溪淡然的抬手,日冕之剑在他指尖微微凝聚,但又始终无法成型,他自嘲的笑了笑,道,“你看,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就连日冕之剑也不能真正出鞘,你若是真的想杀我,现在动手无人能阻止,但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想和萧千夜为敌,自我有意提拔他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想轻易的……让他成为弃子。” 云潇这才将凛冽的敌意微微收敛,不经意的触碰到了手上金色的指环,心里咯噔一下——她自小是借着沉月之力安然长大,随后又借着日轮之力缓解痛苦,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个陌生的皇室确实对自己的一生至关重要。 “我稍微听说了一些事情。”明溪凝视着她,“那时候的夜王本意是要带走萧奕白,是他以自身作为交换,答应了夜王破除封印的要求。” 明溪在说话的同时也一直观察着云潇的细微变化,果然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子脸上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忧郁,他吐出无声叹息,接道:“我是否可以将此事理解为、他为了能救自己的大哥,可以牺牲整座飞垣?甚至连他曾经在意的那些属下、同僚都可以一并舍弃,只因为这个唯一的兄长,比一切更重要?” 云潇隐有怒意,低道:“陛下若是真的这么觉得,是否现在就该除之而后快?” “可我就是不这么认为,才会在这里等你们。”明溪灿然笑起,摇头,“云姑娘,你可真是跟萧千夜一模一样,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完全不懂得人心复杂的啊,我只是稍微试探你一下,就差不多知道大概情况了。” “明溪……”萧奕白低声制止,担心两人会再起冲突。 明溪已经悄然起身往外走去,淡道:“你带她来这里多半是为了一些不能见人的邪术吧……我在外面等你。” “站住!”沥空剑拦下他即将离开的脚步,云潇斥责道,“陛下心思缜密,恕云潇见识浅薄确实不能看透,还请您有话直说,我并不喜欢拐弯抹角。” “凤姬……”赫然间,明溪的眼眸电一般亮起,脱口念出一个名字。 “姐姐?”云潇疑惑的皱了一下眉,但见面前的人收敛了全部的情绪,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凤姬曾在结盟的那一天就说过这样的话,她会以自己代替阵眼里的古代种,阵眼是可以换人的,这或许就是萧千夜忽然转性,答应夜王要求的理由。 但是以萧千夜的个性,他多半不可能牺牲自己,如此推算,他的目的无疑是夜王! 在此之前,如何取得夜王的信任仍是最大的难题。 三人同时沉默,也在一瞬间理解了眼前帝王真正的企图——他真的不愧为王,如此敏锐的察觉力,足以令所有人望尘莫及。 无论是萧千夜,还是在他体内二度苏醒的帝仲,真正想取得夜王的信任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或许只有将他逼入绝境、置诸死地,才能瞒天过海! 但……此举仍有风险。 明溪脸色凝重,沉吟着思考无数可能发生的结局。 如果他仍是萧千夜,赌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如果他是上天界那位战神帝仲……如果是那个人,那么上天界才是他的故土,夜王才是他的故友,这样孤注一掷的豪赌,未免风险太大。 明溪蓦然用力咬牙,不敢继续往下想。 “萧奕白,等他醒来,让他来见我。”明溪长长的叹息,脸色也是肃然,“另外,等你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陪我去找一个人。” “你想见凤姬吗?”萧奕白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溪苦笑了一下,伸手推来挡在眼前的沥空剑,“她应该还在城里面吧,当初和她的约定也已经兑现了一半,至于剩下那另一半……也是该好好谈谈办法了。” 他自言自语的走出去,随手关上密室的门,一个人站在昏暗的典籍库里,蓦然环视了一圈高大的书柜,无声叹了口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分魂大法 密室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摆放着桌子和靠椅,看起来只是用于平时休息,萧奕白尴尬的指了指,问道:“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云潇仍是坚定不移的点头,萧奕白没有说话,他向内室里走进去,侧过头,示意她跟上。 再往里面是一间石室,中间放着一张寒气四溢的冰床,床的内部微微凹陷,在冰面上刻着复杂的咒语,而在冰床的边缘处,则有一个小小的齿轮,它看起来似乎是个可以转动的机关,萧奕白只是默默的扫了一眼冰床,眼里有一闪而过复杂的寒光,像想起了什么难以回首的过去,脸上也顿时阴霾,然后他绕过去走到边上的柜子旁边,取出了一个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木盒。 他非常小心的擦拭着那个木盒,即使它看起来还崭新如初,云潇跟着靠近仔细一看,木盒很精致,打开之后里面竟是密密麻麻的银色细针,针的话来缓解自己的情绪,又用力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若是能像岑歌一样借助上天界的神力,你就能少受些苦了,至少不需要被扎这一千针,对不起……对不起,以我的能力只能如此了,真的对不起。” 他低着眼眸,侧面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但云潇能感觉到萧奕白在颤抖,甚至有莫名其妙的自暴自弃。 “呵……你可别手抖啊。”云潇反过来安慰了他一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萧奕白赫然抬头,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色,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苦笑:“我只是灵力无法回转本体而已,扎针这种事情还是很准的,云姑娘,你原本就有非常强的术法修为,在分魂的过程中,请你务必要专心致志,只有你本人的意愿才能加速魂魄分离,我只能从旁边协助你。” “好。”云潇闭上眼睛,躺在冰床的中心。 萧奕白静静的看着平躺下的女子,忽然感觉心被什么刺痛了一下,他沉了口气,用手一点点转动机关齿轮,顿时,涓涓细流从冰床下方渗出,逐渐将凹陷进去的地方全部填满,也一点点覆盖至云潇半身。 水很凉,似乎能渗透皮肤,直接流入身体。 萧奕白眼眸雪亮,眉间忽然流露出冷厉的神色,他一只手镇定的从木盒里抽出一根银针,然后放在烛火上烧了烧,另一手按在云潇的锁骨中间,精准的找到了位置。 银针自天突穴轻轻扎下,一点点贯穿身体直接钉入冰床里! 云潇微微蹙眉,明明那样的疼痛只是如蚊蚁叮咬,可又让她大脑深处豁然出现了些许奇怪的空白,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开始若即若离,想要脱离这具身体一般。 萧奕白的手继续往下抚摸,自天突穴往下一寸,璇玑穴上再次精准的扎进第二针,再往下华盖、紫宫、玉檀,他眼都不眨,只是手指稍稍游动,银针就稳稳的落下。 冰床上已经荡起薄薄的冰雾,那些银针虽然是直接穿透身体,但是血液又丝毫没有流出,只是原本刻在上面的复杂咒术开始微微亮起血光。 再一针穿透膻中穴后,云潇赫然吐出一口轻气,胸口再也按捺不住的疼痛脱口而出,灵凤之息开始本能的排斥邪术! 萧奕白这才微微放缓手上的动作,捏着银针许久没有再下手,他的眉头拧成一团,还在仔细寻思要如何是好。 云潇紧咬着牙,冷汗自额头渗出,那些看起来细长的银针,将她的身体牢牢固定在身下的冰床上,而每一针的疼痛都在翻倍的加剧,也让她体内来自神鸟的灵凤之息不受控制的燃起。 不行……一定要控制住这股力量,否则就无法陪在他身边。 她的大脑明明开始逐渐空白,这样简单的想法却在瞬间让她神智一清。 萧奕白不敢轻举妄动,感觉冰床上荡起的水汽似乎过分浓郁了,像是被什么炽热的力量灼烧之后化成了温热的水雾。 但下一刻,她的身体里又赫然涌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寒冷,萧奕白顿时惊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卷起衣袖,果然在她手臂的皮肤上出现了奇怪的冰粒,那是来自三圣灵之一霜天凤凰的霜天雪! “你疯了?”萧奕白再也忍不住,不可置信的脱口,连语气都变得格外颤抖,“霜天凤凰是凤姬借给你,帮助你压制体内的灵凤之息,你要在这种时候……为了分魂大法、你,你疯了!” “快……我控制不了多久……”云潇呢喃着,竟然是一种哀求的声调。 萧奕白的手微微一痛,那是怎样的信念在支持着她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利用三圣灵来协助分魂大法,那她必然会被三圣灵所抛弃!一旦霜天凤凰离开她,那种毁灭性的灵凤之息又该如何压制? 会和八年前的自己一样吗……萧奕白全身一震,心里在做着剧烈的斗争——还要继续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求、求你了。”这一瞬间,云潇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原本被固定的身体一动,竟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萧奕白猛然惊醒,触电般的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心里抽出,苍白着脸,大退了一步。 他的迟疑是一瞬间的,下一刻,他就被云潇脸上隐忍的坚持所感染,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冰床前,继续往下,中庭、鸩尾、巨阙,果然灵凤之息被霜天雪暂时压制无法继续反噬分魂大法的邪力,但是随着银针越来越多的扎穿身体,这样的压制力也很明显的在衰弱! 萧奕白满头大汗,那一年他自己对自己使用分魂大法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般紧张害怕。 云潇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双目无神的睁开,直视着密室的天花板,不知是看见了什么。 幻觉吗?怎么眼前突然出现了火焰……像火焰一般灿烂的天空? 火,自眼前画卷一般铺开,遮天蔽日,目之所及,只剩熊熊凤火。 羽毛、翅膀?她惊讶的看着自己,是传说中神鸟的样子,虽然静静的张开羽翼一动不动,但是胸口被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巨大创口,血液竟也是如火焰一般滴落下来。 在她眼前傲立着一个陌生人,手上握着一把黑金古刀,刀身上镌刻着金纹,神鸟之血染红了刀尖。 云潇好奇的看着他,他一直保持着温柔的笑容,那样的气息和身上透出的凛冽神力截然相反。 那个人是谁呀?为何会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再打下去也没有结果吧?我无法熄灭你身上的火种,你也根本不可能杀了我,不如到此为止交个朋友,如何?”他无声笑起,将那柄锋利的长刀收起,然后对自己友好的伸出了手。 神鸟收起火光,云潇瞥过自己的手臂,那果真是如翅膀一样的东西,像手一样伸出来,搭在了那个人的掌上。 就是这一刻,胸口的血滴落在他的手臂上,“噗嗤”一声将他灼伤。 他诧异的看着手臂上出现的烫伤痕迹,终于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震惊。 神鸟能通人语,在这一刻却骤然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对一个人类做出了最高荣誉的邀请——“若有朝一日战神之力能冲破浮世屿外围种族屏障,我很欢迎您来鸟族神界一聚。” 战神之力!云潇赫然惊醒,远古的羁绊被唤醒,一瞬间泪水从张大的眼角蓦然滑落。 “千……夜……千夜……” 原来自幼的那股执着,那层怎么也挥不散的薄雾,竟是从远古时期就铭刻骨血的记忆。 她注定要与他相遇,注定要一直守在他身边,注定要陪同他一起,完成古老的邀请。 “云潇!”萧奕白也俨然察觉到不对劲,这个被银针禁锢的身体拼命的想要挣脱,让他不得不直接扑上去用力按住她,就在此时,霜天凤凰自她的身体里冰化而出,留下一声惨厉的悲鸣后,扑扇着羽翼静静的和她睁大的双眼对视。 而在云潇的眼里,冰蓝色的霜天凤凰正在一点点被染成火焰的色泽,远古的神鸟漫不经心的继续和那人说话,却听得云潇心头如惊雷炸响:“我体内已经怀有双子,如今我将双子藏于火种之中同时付与了那一族人,但是双子何时诞生、如何诞生仍是未解之数……” 神鸟之子……姐姐体内有一只,另一只,在自己体内! “云潇!”萧奕白再次厉声喊了一句,门外的明溪推门而入,只是望了一眼,眼神就可怕的非常。 整个密室被灵凤之火包围,霜天凤凰在她额心轻轻一吻,化成轻薄的水雾烟化离开。 “玉扳指,玉扳指给我!”萧奕白来不及解释,冲着明溪大声命令,明溪赶紧脱下戒指扔给他,萧奕白的脸色是从没有过的巨大恐惧,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因为过度的紧张咬破了嘴唇,他将玉扳指直接扣入了自己血肉里,强行和承载着全部灵力的魂体恢复联系,然而夜咒之力也在瞬间生效,像一道坚固的网,将他所有的努力隔绝在外。 萧奕白暗自调息,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推行,试图以穷奇之力抗衡夜咒,背后发出咔哧咔哧的古怪声音。 “萧奕白,停下来,你不能这么做……”明溪脸色一沉,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抓住他的肩膀,他抓的很用力,指甲扣进皮肤,日冕之剑微微凝形,强迫这个人冷静下来,无声叹息,“不行,你不能再使用凶兽之力,萧奕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伴随着他的话,萧奕白也冷静了一些,颓然的松手,直接半跪在了冰床前。 “继……续。”冰床上的女子努力发出了声音,即使脸上弥漫着痛苦的表情,眼神也亮的可怕,还是重复着最初始的信念,“不要停下……” 萧奕白搀扶着站起来,身体发软,但他只是沉了口气,迅速的将力量全部集中到手心,动作越来越快。 一千根银针分毫不差,穿透身体扎进下方冰床里,恶毒的咒术开始逐渐运转,云潇终于闭上眼睛,感觉身体沉入寒冰里,一点点下坠,光线和声音都在远去。 恍惚中,有一只温暖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让她不由自主的睁开眼,努力的透过黑暗去寻找温暖的来源。 在视线的最深处,站着一个纯白的灵魂,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容颜,对着她微微笑了一笑。 “放心,我会永远守护他……”那个魂魄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贴着她的唇,轻轻吻下去。 “云潇……”萧奕白的手情不自禁的探出,竟然是下意识在探鼻息,然后脸色一松,仿佛耗尽全力全身瘫软,靠着冰床俯身坐下。 沥空剑破裂的剑身上已经有清晰可见的白光在游走环绕,只是那个灵魂纯净如雪,倒不像本尊那般炽热似火。 “当年你可没这样,果然是对自己下手更加狠心吗?”明溪俯身扶起他,喉间一声莫名苦笑——那是萧奕白第一次尝试如此危险的术法,没有用任何人试过手,直接拿自己的身体进行分魂大法,他用灵力幻化出来的手将一千根银针刺穿身体,被固定在这个冰床上整整昏迷了三天。 那三天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萧奕白也从没对他提前过,只记得等他醒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里流出的是如初生婴儿一般的纯净和迷惘。 虽然那样的目光也仅仅持续了一瞬,但明溪心里明亮亮的,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从那一天开始是真的变了。 “你这么做,不怕被你弟弟骂吗?”明溪冷锐嘲讽,萧奕白似乎毫不介意,反倒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难道还能只骂我一个?我倒是想看看他舍不舍得骂她。” “多就能醒?”明溪语气一低,瞬间就将玩笑之意全部收起。 萧奕白这才将目光缓缓挪向冰床上的女子,但却无法给出合理的回答。 她的身体曾经被地缚灵重创导致手足骨骼断裂,靠着霜天凤凰之力勉强愈合,但是眼下失去霜天,魂魄也变得残缺不全,双重损伤之下会不会导致自身灵凤之息失控? “这件事情要让萧千夜知道吗?”明溪迟疑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沥空剑,神色严肃,又道,“瞒不住吧,他应该自己就能察觉。” “嗯,瞒不住,云潇应该也是清楚的,但她还是这么做了。”萧奕白眼神空空荡荡,沉默了好一会,终于闭眼长叹,“我去带他过来,在她醒来之前不能拔针,你守着她不要离开。” “也好,也免得我亲自去找他,反而会引人注目。”明溪一边说话,一边从他手里夺回染血的玉扳指,小心的用衣袖擦拭干净重新戴上。 “嗯。”萧奕白一刻不多留,返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明溪的神色又恢复了冷漠淡定,扭头盯着冰床上昏死过去的女子。 他轻轻将云潇的衣袖撩起,目光落在她手指上那枚金色的指环上。 “日轮。”他下意识的脱口,但在触碰到戒指的一瞬间,又莫名停下了手。 传说里,日轮本为日神所拥有,蕴含着如同太阳一般欣欣向荣、生生不息的力量,如果说沉月是被凤九卿设计骗取意外落入她的手中,那么日轮则是从凤姬手里给到云潇,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东西会在灵凤族手上? 明溪的眼神里透出狠厉的冷光,明氏皇朝自有史以来就是箴岛唯一的统治者,拥有神的血脉,是当之无愧的皇者,至今在阳川境内都还保留着古老的神殿,一直歌颂着日月双神。 可即使是双神后裔,自己对那两人的了解也过于少了……飞垣早就不是箴岛了,坠天落海、脱离天空统治的飞垣,是不是也根本不需要神的后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噩梦如影 天边已经开始泛白,萧奕白一脚踏进天征府后院,正巧看见弟弟从房中扶着额头皱眉走出,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整个人脚步晃晃悠悠站立不稳,脸色竟显得有些惊恐。 他像是才睡醒,脸上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迷惘的抬眼,四目相对,萧千夜眼眸瞬间一沉,立马就注意到大哥手上的白色剑灵,破裂的剑痕上溢出淡淡的白光,是一种让他熟悉又温暖的感觉,但他的脸庞却也在这一刹那变得如死灰般苍白,颤颤的伸出手指,脑中一片空白,片刻前的噩梦还在眼前不断闪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萧千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露出抗拒的神色,低问:“那是什么……沥空剑上,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张张口,感觉胸中有什么东西堵的喘不过气,萧奕白小心的将剑灵交还给他,叹道:“明知故问,你是做了什么噩梦?脸色好差。” 萧千夜愣愣的望着沥空剑,那束淡淡的白光此刻却残酷的刺痛了双眼,手指在剧烈的颤抖,他抿着唇忽然陷入长久地沉默。 噩梦中,不死鸟的火焰遮天蔽日染红了整个天空,她笑颜如花,在火焰里踮着脚尖旋转飞舞,宛如初见时那般干净清澈的童颜,然后展开双手像一片羽毛漂浮着,融入那片焚尽一切的火焰。 “回来……回来!”他在梦里竭尽全力的追赶,却一次又一次被火舌推开,直到她的身影在视野里彻底消失。 “别走……阿潇……”他反反复复叨念着一个名字,却再也看不清那张脸。 火焰的尽头傲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手上的黑金古刀绽放着醒目的寒光,所有的火焰都化成神鸟的模样向他扑去,像飞蛾扑火,壮观又悲凉。 她要去哪里?回来……不要去那个人的身边! 为什么这样的背影……宛如诀别? “为什么瞒着我……”萧千夜低着头,凌乱的碎发遮住眼睛,带着干涩的苦笑,萧奕白没有隐讳什么,直截了当的,仿佛只在漠然的陈述着一个事实,“我想她也并没有准备瞒着你,这本来就是你的剑灵,只要你碰一碰就能感觉的到,但她还是固执的带着沥空剑来找我,求我一定要帮她。” “分魂大法吗?”萧千夜紧咬牙关,念出这四个字,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让他陷入那个噩梦吗? 梦境如此真实,仿佛那就是等待着他们的明天。 “我回来找你,正是要带你去见她。”萧奕白别过脸,望着远方逐渐亮起来的天空,清冷的阳光映照着他的脸,透出一种严厉和决然,“我本想等她醒了再带你去过去,因为她现在的样子,你可能会接受不了,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必须让你现在就见一见,我必须让你清楚的知道自己身边有可以依靠的人,不必什么事情都揽在一人身上。” “……” “你是否打算隐瞒一切?”萧奕白义正言辞的看着他,果然在他脸上见到熟悉的迟疑,冷哼一声,接道,“我也不问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遇上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反正问了你也不会说,你自小就这样过分要强不肯依赖身边的人,可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越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你想一个人去冒险?一个人对抗上天界?你是不是还打算众叛亲离,连我、连云潇都可以放弃?” “不是!”萧千夜赫然抬眼,那双眼睛仍是战神独有的金银异瞳,却出现了战神从没有过的惊恐,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低声,“你身上有夜咒,我如果不答应夜王的条件,你真的会被他杀死的!可是……可是如果我带他去破坏四大境封印,带他找到阵眼里的古代种,飞垣就会支离破碎!我没得选,在我心里……你就是比飞垣重要。” “你……”萧奕白惊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阖起了眼睛,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倒是让我吓了一跳,原来我在你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吗?但是,你应该还有其它目的吧?” “嗯。”萧千夜轻抚着剑身,剑灵中的魂魄还没有苏醒,但也温柔的绕着他指尖轻轻游荡,“你说的没错,我并没有打算将目的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明溪和公孙晏,我并不信任他们,而且他们如果出手帮我只会让夜王起疑心,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和他们决裂,我必须得到夜王的信任,否则这件事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什么事?”萧奕白压低声音靠近他,只见他方才还惶恐不安的眼里渐渐涌上了狠辣,咬牙,“我要把夜王骗进阵眼……让他和阵眼里的古代种互换!” 萧奕白脸色一沉,声音里带着极力压抑的震惊:“互换……我记得当初在万灵峰上,凤姬确实是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如果目标是夜王……你有几成把握?” “有他帮我,姑且能到五成。”萧千夜微微沉吟,脸色复杂的开口,“但是要解除阵眼的封印,必须先破除四大境的封印,这会在当地引起不可预估的天灾。” “等等,他……他是谁?”萧奕白显然并不关心他后面说的话,而是郑重的质问着那个“他”,萧千夜抬起头正视着自己的兄长,指了指那双金银眼睛,“他已经彻底醒过来了,只要能得到他的力量,将夜王推入阵眼交换那只古代种就是可行的。” 萧奕白皱眉沉吟了片刻,烦躁的捏了捏手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萧千夜接着说道:“阵眼事关重大,一旦古老的封印被破坏,飞垣就会因此毁灭,所以不论是人类还是异族,为了生存都应该不顾一切的阻止我,你不能帮我,明溪和公孙晏也不行,只有让夜王彻底放弃警惕,让他信任我是真的愿意帮他找回身体,只有这样……” “可这么做,你会被飞垣全境视为叛徒……”萧奕白凛然神色,瞬间就意识到这样做的严重后果,谨慎的道,“就算飞垣曾经视上天界为独一无二的神,但在自身存亡面前,都会本能的选择抗争吧?你要亲自带着夜王去破坏四大境的封印,甚至带着他深入阵眼夺回身体,千夜,你会被飞垣孤立甚至……甚至排斥、惹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这些才不能让你们帮我!”萧千夜的声音微微一颤,带着几分苦涩喃喃自语,“太子殿下……不、他现在应该已经是飞垣的王了吧?他就该好好坐在那个位置上,实现当日的承诺,他可以名垂千古做一个合格的、被所有人敬仰爱戴的帝王,呵……哪个辉煌的王朝背后没有黑暗和阴影?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风魔以前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但永远……脏不了他的手。” 萧奕白眼神微微一变,几日不见,弟弟仿佛脱胎换骨重获新生,这样的话放在从前是必然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这是眼下唯一的两全之策,既能拯救飞垣,又能……让你活下去。”萧千夜的心还是忍不住再度一紧,萧奕白忽地低声正色,像发现了盲点,严厉的道,“那个他又为什么会选择帮你?夜王才是他的朋友吧?” 萧千夜咬了咬唇,想起自己和帝仲的约定,但也只是爱惜的抚着长剑,脸上隐忍着一分道不明的痛苦:“上天界互有芥蒂,他又已经和我共存,或许他觉得帮我才是最好的,有他在我能更容易的得到夜王信任。” “话虽如此……他不会真的一点条件都没有就帮你吧?”萧奕白欲言又止,知道他不想多提身体里的那个人,但又始终觉得弟弟仍是有所隐瞒。 “阿潇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求你把她的魂魄分离,附在沥空剑上吧?”他苦笑了一下,不经意的转移话题。 “你运气真好,才能遇到这种比你还要蠢的女人。”萧奕白莫名叹息,只能发着牢骚,“你小时候到底给了人家什么好处?这样不顾一切的想帮你,命都不要了……” “呵……”萧千夜轻轻笑了,萧奕白微微一愣,感觉他的脸庞忽然间有些无助而绝望,一瞬间沉默了下去。 有一点不对劲,为什么他会在这个一贯自命清高的弟弟身上察觉到一丝不自信,甚至是……淡淡的自卑? “如果……”萧千夜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锋锐的笑,一只手莫名抬起按在胸口上,漠然压低了语声,“如果那个让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并不是我呢?” 一瞬间有种孤独和不甘自他眉宇间扩散,萧奕白赫然蹙眉,胸间燃起一股无名的愤怒,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了手,在巴掌落到弟弟脸颊之前,又瞬间收手。 “大哥……”萧千夜诧异的脱口,不理解大哥这一巴掌是为何落下,又是为何停手。 “你要不是我亲弟弟,我真想一巴掌打死你算了。”萧奕白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温和起来,轻轻摸了摸弟弟的脸颊,但是嘴里的话依然严厉而认真,“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她一个姑娘家大老远从中原渡海来找你,为了你把自己搞的片体鳞伤,甚至心甘情愿被我用分魂大法扎上一千针!就为了能在你身边守着、保护你,你却还说这种没良心的话!” “……” 萧奕白语重心长的劝诫着弟弟,无法描述这一刻心底复杂感受:“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又或许是她和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有过什么,但你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无论是昆仑的、飞垣的,那难道不是真实存在的回忆吗?” “……” “你这种别扭的性格也该改改了,是想打一辈子光棍、还是准备再过个几年让明溪随便给你赐个婚?” “……” “回话呢?”萧奕白再度提高了语气,手上的力道也默默加重。 “对不起。”萧千夜低着眼眸道歉,用力将剑灵揽入怀里。 萧奕白默默摇头,也感到某种欣慰——这个一根筋死脑袋的弟弟,亏得是遇到云潇这种比他还要死脑筋的姑娘,否则以这两人的性格,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起去吧? 萧千夜抬头看着天空出神,身体里的那个人没有像以往那样忽然在他脑子里蹦出来自说自话,如果他此时也还清醒着,是不是也会像大哥一样痛骂自己一顿呢? 这段感情来的太过轻易,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理所当然的错觉,他从来都不担心身后的女孩会突然离开,她一定会像小时候那样从各种奇怪的角落里蹿出来,做着鬼脸扑到自己身上。 那样烦人,又让他无可奈何。 萧千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又一点点收敛,变得失落起来。 “走,趁着天色还早,我带你去见她。”萧奕白已经察觉到微妙的情绪变化,直接拽起他的袖子拖走,淡声提醒:“但你一会可别再说出那种欠揍的话了,否则我可不管是你是‘他’,我真的会动手的。” “嗯。”萧千夜腼腆的点点头,心里忐忑不安,赶紧跟了上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破晓之光 天边开始破晓,稀疏的阳光从同样稀薄的云层里倾泻而下,映照着破败的城市熠熠生辉。 萧千夜走在空荡荡的皇城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触,在那一场动荡之后,由于整个圣殿的风墙散去,如今的内城显得空旷开阔,一眼就能望到好远的地方。 帝都的空气不再是压抑沉闷,反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那个——不修了吗?”他好奇的指着以前圣殿的位置,萧奕白这才微微别过脸,看着他手指处那片突兀的空白,愣神想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的解释,“你说圣殿啊,明溪说不修了,外围风墙之术非常复杂,史书上也并没有留下当初建造它时用的方法,索性就只让人把下面塌陷的废墟全部铲平了,只留下万罗殿稍加修整,至于上面的就不要了。” “那可是空了好大一块地出来,连天空都更明朗了。”萧千夜自言自语的随口念叨,在失去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之后,视野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缚王水狱也塌了,看明溪的意思应该也不会再修了。”萧奕白补充了一句,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露出烦躁之色,“典狱长庄漠不见了,除了缚王水狱,其余四大境的大牢也得统一整合整合了,那些丧尽天良的实验必须全部终止,以前留下的那么多试体,也还得想个办法妥善解决,哎……是个麻烦事啊。” “庄漠已经死了。”萧千夜闷声接话,萧奕白瞳孔顿缩,停下脚步,惊道:“死了?那天之后明溪可是派人找了他好久,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他死了?” “嗯。”萧千夜懒得解释,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忙道,“对了,那个慕西昭呢?我记得当时你们在一块的吧?” “你说他啊……”萧奕白啧啧舌,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低声劝告,“我还没问你怎么会跟他一起呢?那个人是高成川的心腹,这几天高总督一直明里暗里的想把他要回去,被丹真宫找借口要给他疗伤给回绝了,我看他身上有你的封十剑法,到现在还处在失明失聪的状态,你打算怎么办啊,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先留在军阁吧,让暮云带带他。”萧千夜摆摆手,对大哥这样的说辞不屑一顾。 “带带他是没问题,可你总得想办法把人家身上的封十给解了先。”萧奕白不动声色的提醒,赶紧趁热打铁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岑歌,这么多年了,人家也算帮过你,你想想办法啊,不能总说自己不会就撂手不管吧?” “我……”萧千夜尴尬的扭过头,这倒不是他有意为难,而是真的没有学过解除的方法,他闷闷不乐的低头想了想,忽然眼眸一亮,道:“我师父最近好像回山了,等见到阿潇,让她给师父去封信求求看吧。” “你师父?”萧奕白的眼神微微变得复杂,弟弟很少提起自己师门的事情,尤其是那位师父,但那一定是对他成长至为重要的人。 “那可是要好好招待一下了,昆仑山掌门可是位难得贵客啊……”萧奕白随口笑了笑,果然见弟弟脸上一黑,低声骂道,“师父一贯不看重这些,你别瞎操心了。” “呵呵。”萧奕白耸耸肩,也没理他,而是伸手指向外城,继续玩笑道,“最近江楼主也回来了,难为他还特意研究了天域城附近的水路,给我们留好了撤退的路,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呢?现在那秦楼里可是热闹了,凤姬暂时住在那,听说这几天秦楼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好多人都是慕名而去,就为了见她一面呢,等你师父来了,让公孙晏准备个上房好好招待……” “哼。”萧千夜白了他一眼,也不和他贫嘴,问道,“内城的烂摊子都还没收拾完,外城就已经开始花天酒地了吗?先帝的丧事呢,这么快就歌舞升平是不是不太合适?” 萧奕白眨眨眼睛,显得毫不在意,微微叹了口气:“关于这件事,明溪似乎是不想按国礼来办,也没有要求全城举丧,而且他直接废除了各地异族不得入城制,不过话虽如此,现在还是没有异族人敢轻易来天域城呢,这恐怕得要好多年才能真的改观了,所以凤姬一来就引起了轰动,毕竟她那张脸,着实是倾国倾城,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啊。” 萧千夜撇撇嘴,毫不客气的回道:“几千岁的老女人,哪里倾国倾城了?” “喂……”萧奕白噗嗤笑出声,干咳了几声,故作认真的骂道,“你这样是不会有女人喜欢的,可不能这么说女人的年龄,会挨揍的。” “我说的是事实。”萧千夜没好气的回话,眼里带着几分狠厉的厌恶,“天域城一贯厌恶异族人,他们怎么可能因为废除了一个制度就对异族人这么快改观?无非就是看她美貌,又是个一直被视为‘下等’、‘商品’的异族,哼,那群人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你看不出来?别是认为自己手上有几个臭钱,就能把凤姬买回去给自己做……” 他到口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仿佛是意识到这么露骨的说辞不好,生气的咬了咬唇。 萧奕白忍着笑,赶紧接道:“还真是被你说中了,就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被她打断了腿,好在有公孙晏暗中周旋才没出什么乱子,不过就算有前车之鉴,秦楼每天还是络绎不绝,大把的人排队想看她一眼,场面比花魁都招摇。”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只是打断腿,那倒是凤姬手下留情了。”萧千夜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句,此时身边推推冉冉的走过一群人,也不看路直接就从两人中间横穿而过,他们带着簸箕、铁锹,一路推着手推车小跑,萧千夜眉峰一皱,眼睛警惕的环视四周。 萧奕白连忙拉住他,指了指身边陆陆续续开始忙碌的人群,道:“忘了告诉你,这些人都是外城临时征调过来的百姓,每日负责将清扫出来的废墟瓦砾运到荒地去处理,原本这事应该是由禁军驻都部队来干的,只是他们被蛊蚁蚀心,现在大多数还神志不清,体格也受到一些影响,虽然全部安排到丹真宫治疗去了,但我私下里问过宫主,说是治愈的机会不大。” “那驻都部队……要重组?”萧千夜眼神雪亮,闪出锋芒。 “明溪说了,暂时交由军阁负责。”萧奕白笑笑,知道他在想什么,伸出手抓抓弟弟的头发,压低声音,“但也只是暂时的,高成川已经将一部分的驻荒部队调了回来,大概经过一段时间象征性的培训之后就会重组驻都部队,你知道的,暗部统领的身份依然是个迷,缚王水狱也失踪了很多下落不明的试体,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那个老东西啊,只能让他再逍遥一阵子了。” 萧千夜抿唇不语,暗部原本就是由高成川一手打造,直属于先帝的特殊部门,若是以之前自己和他们交锋的情况来看,那的确如一支躲在暗中不易察觉的利箭。 萧奕白凛然神色,忽然想起一个人,默默压低了声音:“还有星圣女——或许我该称呼她为明玉长公主,她目前被暂时羁押在摘星楼,由日、月两位圣女亲自看管。” “明玉……”萧千夜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紧张起来,萧奕白点点头,也是神色严谨,“她的那些驭虫术不是飞垣的,我让岑歌仔细研究过了,极有可能是中原南疆一脉的蛊术。” “她去过中原?”萧千夜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咬牙念道,“她是去找秋水师叔的吧……但是南疆距离昆仑山还很远,以她那种半残废的身体也根本上不了山。” “可能吧,但是她一个字也不肯说,我们也没办法。”萧奕白无奈的耸耸肩,微微叹息,“之前我在细雪谷,发现云潇身上带着的那块沉月上就暗藏着来自皇室的追踪术,她应该是一早就知道沉月的下落,但是又非常固执的想自己亲手去了断那些孽缘,她此次多番利用蛊蚁对付你,实际上是知道你们的关系,想借此引云潇上钩,好把她的父母也逼出来。” 萧千夜沉默着,父辈的恩怨他一贯不太关心,但若是以局外人的眼睛来看,这件事的确是凤九卿惹出来的孽缘,毁了长公主的一生,让她因爱生恨,甚至不惜对云潇下手也就在情理之中。 他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握紧了手上的剑灵——五公主在被迫截肢那一天,也是星圣女亲自劝导,难道是那个时候长公主就对她说了什么,这才让她也迁怒到了云潇身上? 迁怒云潇,还差点害死胧月! “你怎么了?”萧奕白晃了晃弟弟,见他脸色阴沉可怕,像一只要吃人的饿狼。 “五公主和三郡主……还好吗?”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收敛了怒意,漫不经心的提问。 “嗯?”萧奕白歪着头好奇的看着他,回道,“那天三郡主亲自涉险去丹真宫拉来了乔羽,这才救了我和慕西昭一命,后来我让暮云把她送回六王爷府上,听说是受了些惊吓,总把自己关在房里门不出来也不肯见人,王爷担心的不得了,又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鬼话说女儿被吓丢了魂,还到处找人请法师来喊魂叫魂,咳咳,你知道天域城一贯是不能搞这一套的,只是最近忙的很,他又是六王爷,没人敢多嘴管他,至于五公主……” 萧奕白沉思了一会,有些纳闷他怎么好好的忽然问起这个人,接道:“公主府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只是先帝驾崩之后,原先的后妃们要挪个住处,可能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也得……” “我知道了。”萧千夜打断大哥,似乎对他后面的话一下子失去兴趣,想了一会,忽然开口,“等过几天我就去看看郡主,她确实是吓的不轻,那种情绪下还能把乔羽找来救你,我是该好好谢谢她。” “哦……”萧奕白神秘的笑了笑,不怀好意的提醒,“六王爷府上我已经去过一次,胧月郡主好像不太开心哦,不知道是在和谁闹脾气呢。” “……” “走吧,一会天再亮一些就不好偷偷溜进去了。”他掩着嘴偷笑,拽着弟弟继续往皇宫方向走,眼见着再往前走就是皇宫的高墙,萧千夜心里疑惑起来,问道:“她到底在哪?” “在皇室典籍库的密室里。”萧奕白微微叹了一口气,眼里顿时变得复杂难懂,“是我曾经给自己使用分魂大法的地方。” 萧千夜心里一沉,却显得有几分心神不安——他一身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用了同一种恶毒的术法。 萧奕白率先翻过宫墙,每靠近一步心里就沉重一分,迟疑了许久,终于认真又无奈的提醒身后紧跟着的弟弟:“那些针还扎在她的身上,必须等清醒了才能拔,否则剩余的魂魄会因此受损甚至直接溃散,我让明溪守着她,她应该也不会这么快醒过来,一会你看见了、你看见了……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我不怪你。”萧千夜低语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低的开口,“无论她是什么样子,她都是我最爱的人,从前、现在……未来也一样。” “嗯。”萧奕白温柔的笑了笑,微微转过脸,眼里变幻无常,“可不要输给另一个自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十载昆山 明溪一个人坐在密室里,脸色映照着墙体里的灵火正在极其复杂地变幻着,在门终于被推开的一刹那,目光严厉的望过来。 萧千夜也同时望向了明溪,一丝奇怪的神色在他眼中飞快的闪过——眼前人已经不再是那个野心勃勃、一心想推翻自己父亲政权的柔弱太子,他变得更加深不可测,透出让人不得不警惕戒备的气息。 “陛下。”他在片刻的失神之后,对着已经成为新任帝王的人微微鞠躬颔首,小心的将长剑收至身后。 “你回来了就好,不必多礼。”明溪缓了口气,忽然展开一个温和的笑颜,如冰雪融化,对他伸出手,“看你脸色很疲惫,一直没休息好吧?” “多谢关心,对我而言,也只是过去了一会而已。”萧千夜垂眉低语,明溪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像是在和他谈心,又像是对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确认性的提醒,“你曾经说过我会继续担任我的军阁主,应该还算数吧?” 萧千夜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一直低着头看着手上的白色剑灵。 明溪也只是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手,指了指后面的房间:“她在里面,快去吧。” 萧千夜没有回话,加快脚步迫不及待的走进去,里面的房间雾气弥漫,夹杂着熟悉的灵凤之息让他一时间视线模糊,手上的沥空剑轻轻一震,冰床上仍在昏迷的女子也跟着一颤,但她只是从喉间吐出一口气,随即在梦魇里用力的皱紧眉头,额头的冷汗一直滑落,但被固定的身体始终无法挪动,连十指都被细细的银针钉在冰上。 “阿潇……”萧千夜扑上前去,目光在剧烈的抖动,想碰她,又不敢轻易出手,心里一阵阵绞痛如法呼吸。 密密麻麻的银针贯穿身体,将她整个人牢牢的订死在身下的冰床上。 冰面上的水寒入骨髓,带着一种撕咬的幻痛,更让他的心一点点如坠深渊。 是他让云潇担心到不惜用分魂大法来伤害自己,如果能坦诚告诉她一切,如果能邀她并肩作战,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傻,不用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是自己的隐瞒让她无法安心,是自己的那份自以为是不想连累她,才让事情变成今天这样不可逆转! 大哥说得对,他一直都是那种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一直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从来不信任身边的任何人,就连这一次的弑神之计,他原本也只打算一个人去面对。 萧千夜在冰床边俯下身,轻轻将云潇脸上的冷汗拭去,见她唇齿轻合,一直在呢喃的念叨着什么。 “我才是真的从来不曾真的了解过你。”他无声苦笑,年少的回忆在脑海里翻涌。 昆仑山门处,他第一次见到那种建在云了他舍不得吧……”几个人发出嬉笑,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云潇的声音轻轻响起,“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哈哈哈,潇师妹别拿他寻开心了!一会又该板着张臭脸生气了!” “千夜才不会跟我生气呢!”云潇旁若无人的揽住他的胳膊,咯咯笑个不停。 “是你娘让我等你一起的!你总是被师父留堂,回去晚了山路危险。”他果然是被几句话涨红了脸,义正言辞的为自己声明,然而同门的笑声越来越张扬,到最后索性拽着他一起,几个人有说有笑回去。 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昆仑并不是什么清欲之地,对感情这种事情长辈们也不会刻意多管,昆仑山的生活真的很舒心,这里没有勾心斗角,就算是平时里总喜欢拿他寻乐子的同门,也都是真心待他。 云潇不是学剑的料,她的体格很差,各方面的能力都不如门类的普通弟子,甚至只要稍微运气就会引起内力紊乱,但不知为何,师父对这个看起来不成器的小师妹格外照顾,不仅每次回来都会单独指点,偶尔还会将她独自留下,教她一些更为高深的心法。 年少的自己只以为她是秋水师叔的女儿,得到掌门师父的偏爱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在外等候的时候还是会必可避免的感到烦躁。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被掌门师父训斥了——“你是师兄,你平日也该指点指点她。” 之后,为了不让这个小师妹太拖后腿,他不得已的在下了课回论剑峰之后,把她手里那些、全部收起来,逼着她在深夜练剑,努力修行。 入门第四年,她在灵力上的修为已经甩出同门一大截,也才真的有了掌门亲传弟子的风范,小小的身影映着月光,甚至能在山巅和飞鸟相谈甚欢,容颜也一点点脱去稚嫩变得也越发好看,清潋沉静,好像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人。 入门第五年,云潇第一次参与弟子试剑大会,单靠剑阵就连败七人,技惊四座,那样惊人的灵力爆发引得昆仑山万鸟悲鸣,但她忽然出现不适昏厥,随后被秋水师叔勒令停止,并从此退出之后的所有试剑大会。 入门第六年、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提着灯出现在自己床头的小姑娘,也不会再因跟不上进度而被师父单独留下指导,她会在闲暇之时偷偷让栖枝鸟带自己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玩,昆仑山脉真的很大很大,比魑魅之山的大雪山还要大的多,人在其中渺小的宛如沧海一粟,昆仑的雪谷中也另有洞天,似乎还有其他的修仙门派隐匿与此,有些地方积雪成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此种下了一路的红梅树。 “这个颜色我喜欢,真好看。”她指着身后的红梅,眼里清澈见底。 萧千夜定定的看着她,湖水在后面波光潋滟,映照着女孩的脸庞也格外迷离,其实云潇自幼就是穿着非常寡淡的青色长裙,是昆仑一派特有的清秀简单,但是却在那时候乎意料的告诉他,红梅的颜色才是她真正喜欢的。 红……萧千夜微微一怔,心里不由生出层层寒意,眼前蓦然烧起一片火红。 入门第十年,十六岁的女孩出落的亭亭玉立,身形高挑清瘦,她像一个截然相反的存在,明明皮肤雪白,又从深处隐约透出神秘的红晕,举止投足之间是修真之人特有的高傲清冷,又带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火焰气息。 萧千夜揉了揉眼睛,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苦笑——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啊?他一次也没有去回想过那些事情,为什么此刻会像时光倒流一样如此清晰明朗? 那个曾经让他头疼的小师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刻在了心底,从心烦蓦然转变成了意乱? “你……你怎么了?”恍惚中,冰床上的女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愣神的看着他,然后嘴角勾起虚弱的微笑,“怎么哭了,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你醒了?”萧千夜从回忆中惊醒,手上的沥空剑也在此时微微一颤,那股纯白的灵魂终于彻底苏醒,融入剑身裂痕中。 “对不起……我又惹你生气了。”云潇的眼里明明灭灭,想抬手,又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萧千夜心里陡然一凛,抿抿嘴唇,抚着她苍白的脸颊,温声叹道:“有毛病,道什么歉?以后不许再跟我道歉了。” “嗯?”她怔了一下,勉力调着内息,又像明白了什么,嘴角慢慢溢出清澈如初的笑意,点头沉吟,“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携手相邀 萧奕白察觉到动静走过来轻轻敲门,探了半个脑袋进来,见她终于苏醒也是长长松了口气,忙道:“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好像……少了点什么,身子有些飘,好像要飞起来一样。”云潇有气无力的回话,萧奕白连忙靠过来伸手摸了摸额头,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寒光——在冰床和冰水的浸泡下,云潇的体温仍是微微发热,明明面色苍白,嘴唇却红的宛如鲜血,他不动声色的收敛情绪,转而笑起,“你可是比我当年强多了,不过现在的话可能会感觉有些轻飘飘的,毕竟是少了一魂一魄,习惯就好了。” “嗯。”云潇低声应着,眼角默默扫过萧千夜手里的剑灵,裂痕上荡起的白色魂魄竟然真的能和她心意相通! 她有些恍惚,那个脱离了自己身体的白色魂魄曾在梦中温柔的将她拥入怀里,甚至对她承诺会永远守护他。 “我先出去。”萧千夜连忙让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耽误了拔针,他担心的挪到门边,心却扑通扑通剧烈的跳起来——自己似乎比大哥和阿潇还要紧张,在这样的场合,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密室外屋灯光黯淡,明溪喝了水,见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索性站起来亲自挪了张椅子放到他面前,安慰道:“坐下歇会吧,当年他自己给自己分魂的时候可都没有丝毫手软……” “当年……”萧千夜蓦然抬眼,被对方一句话勾起了兴趣,脱口,“当年您也在场吗?” “呵……当然。”明溪随手给他递了一杯茶,目光流转间是道不尽的苦涩,摇摇头,叹道,“我一直在旁边看着,虽然完全插不上手,他可真是一个对自己格外心狠的人啊,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先用灵力幻化变出了一只手,然后控制着那只手将特制的银针一根根的扎进自己的身体,扎进身下的冰里。” 明溪莫名笑了一下,这样的笑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眼里竟有点点恐惧之意,接着喃喃自语:“冰床上面刻着的咒印就是来自白教的分魂大法,从来没有人试过能不能成功,我让他随便找个人先试试,可是他不肯,偏要自己亲自来。” “他曾经也是个心慈手软,不会轻易伤害别人的人。”明溪随口补充了一句,眼神一瞬间散乱,“萧阁主,在你心里,萧奕白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如果他不是我大哥,我应该会死在他手上吧,曾经有很多对陛下不利的人,都被风魔暗中铲除了不是么?”萧千夜默默啜了口茶,想都没想就脱口回了话,金银异瞳里是看不穿的冷光。 明溪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否认——风魔手上的灭族案一共二十八起,暗杀四大境高官名仕七十五人,这其中有一半的“功劳”,都是萧奕白的。 他真的是对任务没有一丝感情的人,也从来不问缘由,就好像萧千夜在接任军阁之后,也是一样冷漠的执行着帝都高层的命令。 明溪晃了晃手里的茶,只见茶叶罕见的在杯中心竖起,沉沉浮浮,他愣了一下俨然有些失神——不仅仅是容貌,这对兄弟在骨子里仍是惊人的相似。 “后来呢?”萧千夜忽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指了指门后,压低声音,“他对自己使用分魂大法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他昏迷了三天。”明溪顿了顿,声音也显得很犹豫,一直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情绪变得有些担忧,“按照他之前的指示,我一早就挑选了这枚灵力充沛的玉扳指,但是他分出来的魂魄却一直没有成功的附着在上面,整整三天……那一魂一魄在后面的密室里整整游荡了三天,我几次见他支离破碎,然后又莫名其妙重组,就那样反反复复,本尊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会?”萧千夜微微吃惊,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明溪苦笑了一下,继续喝了口茶,叹气,“能怎么办,我什么也帮不了他,就只能眼巴巴在旁边看着,祈祷那个魂魄能自己附上来,那时候我真恨自己没用,一个天生体弱的身体,又自幼被禁止学习武功术法,不仅要靠唯一的朋友舍命相救,在他出现危险的时候又没有任何办法帮到他,像个束手无策的废人。呵……萧阁主,其实一直到今天,我依然能感到这种无力,像一条毒蛇缠着脖子,让我无法呼吸。” 他阴沉着脸,用同样阴沉的眼睛稍稍抬高,嘴唇抿成一线,用力的捏紧了手上的茶杯。 “万幸,那一魂一魄最终还是成功分离出来,并且进入了这个玉扳指。”他舒了口气,终于放松了紧张的情绪,又在一瞬间展开笑颜,“等他醒过来,他命令着那只灵术幻化的手,又一根一根的把那一千根银针从身体里拔出来,萧阁主,你说那种过程是不是非常的痛苦?可为什么自始至终,他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甚至表情都极度的平静,让我觉得他只是在做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萧千夜没有说话,此时他已经能从沥空剑的魂魄身上微微察觉到本尊的气息,剑灵在压抑着剧烈的痛苦,在他掌间故作平静的散发着一种安详的光泽。 “现在的你就和当年他一模一样。”明溪暗自察言观色,见他迷茫的抬起眼,接道,“你是否也打算一个人去面对一切?你现在的表情,就是这样的……” “……” “现在的你,也让我感觉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束手无策的废人。”他跟着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望着空杯露出无奈的苦笑,“当时我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他这么说了我就按他说的去做罢了,萧阁主,我不想再和那时候一样了,你是否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信任我……和我并肩而战?” 萧千夜沉默着望着他,只见明溪如当时在北岸城时一样,他整理好自己的衣襟,郑重神色的朝自己大步靠近,然后伸出手做出邀请,却说出了和那时候截然相反的话:“希望这一次,我能帮你。” 萧千夜冷冷看着那只手,纤细修长,宛如玉雕,正是这只柔弱如女子的手,翻云覆雨力挽狂澜。 不久前在北岸城,还是太子的明溪眼眸看似温和,说出来的邀请是根本不容他拒绝的严厉,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帝王,同样的眼眸里透着罕见的真诚,说出来的话却带上了期待和恳求。 “很危险。”他没有接过那只手,语气极度严厉的警告道,“上天界修行的心法非常特殊,只有他们自己创造的东西才能真的伤到他们!这就是为什么夜王和辰王会因十殿阎王阵反扑而临时撤退,但是这样的东西并不多见,大多数人、包括异族人,都无法领悟上天界的心法,所以他们对万千流岛而言才是‘神明’,因为没有人能真的伤到他们!” “这样的东西……”明溪眼眸闪闪发光,一瞬间就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到了最为重要的关键,低道,“这样的东西确实还有一个,它以血荼大阵废墟处的阵眼为中心,封印分散于四大境,你曾因萧奕白身上的夜咒,被迫答应夜王要带他去寻找阵眼深处的古代种,萧阁主,这个‘被迫’,应该是别有目的吧?” 萧千夜顿了顿,有些意外,但随即又明白过来,无声苦笑:“陛下是聪明人,但夜王也不是轻易被骗的人,这件事我本不想让太多人知晓,知道的人越多,成功的机会就越低。” “你要做什么?”明溪冷静的询问,看不出丝毫紧张。 “我要带夜王去阵眼寻找那只吞噬了他的古代种。”萧千夜一字一顿,直视着帝王严厉的双眼,咬牙,“我要把他推入阵眼,交换那只古代种。” “你……”明溪微微一怔,罕见的颤抖着双手,不可置信,“阵眼……真能困住夜王?” “能。”萧千夜斩钉截铁的回答,金银异瞳闪烁着怪异的光,他将手放在心口上,似是要确认什么,微微停顿了半晌,眉头紧皱沉默许久,隔了好一会,他放下手,再次认真的回答,“阵眼能困住夜王致使他无法脱身,而夜王本身的神力也足以承受碎裂之力,陛下,想要飞垣长治久安,铲除夜王才是最好的办法!” 明溪凛然神色,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萧千夜会想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 没有退路……一旦失败,没有任何退路! 两人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的低头看着手上的空杯,明溪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情绪在剧烈的翻涌。 萧千夜为何会如此肯定?这种事情前无古人,冒然尝试无疑要承担巨大的风险,如果他失败了,飞垣就会失去阵眼之力彻底碎裂沉海!他真的有把握对付上天界的夜王吗?那个笼罩在夜幕之下的身影,带来无尽的黑暗和恐惧,是凡人根本无法染指的存在,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荒唐的决定,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明溪瞳孔顿缩,苍白着脸,像惊魂未定般豁然抬头望向萧千夜那双特殊的金银双瞳——是另一个人,上天界才能对付上天界,那个人无疑是独一无二能对付夜王的存在! 明溪抿了抿唇,到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才亮起的眸子转瞬又黯淡无光。 那个人可信吗……上天界是他的故土,夜王是他的同修,他凭什么为了一个早已经脱离天空的流岛,背叛自己的过去? 难道萧千夜……和那个人之间还有什么其它的约定吗? 明溪的脑中思绪万千,是在转瞬之间思考了千万种可能,眼色恍惚,像做着一场扑朔迷离的梦。 萧千夜一言不发的等待着帝王的决定,轻抚着手上白色剑灵,那一抹灵魂的温暖像一束明媚的光指引着他的前路,让他心安如磐石,再也不会动摇分毫。 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自己都要坚持……不仅仅是为了飞垣的存亡,也是为了将深爱的女子从必死的宿命中拯救回来。 “哎……”许久,明溪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一瞬间疲惫不堪,终于是摇头漠然的笑了笑,“我帮不了你。” “嗯?”萧千夜迟疑的看着他,明明他说的话像是婉拒,但他的眼睛却是出奇的雪亮,带着狠辣的杀气,接着说道,“我帮你,会引起夜王疑心。” 萧千夜赫然笑起,这个人不愧是坐上王座的男人,他真的一眼就看穿了所有。 “你是上天界的人,便该以夜王同修的身份,协助故友寻回身体。”明溪诡异地咧嘴笑了笑,浅金色的眼睛是帝王独有的老成,“我会在双极会上说明一切,并下令全境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萧阁主,你可是要努力活到进入阵眼的那一天,现在的飞垣全境不仅仅是人,还有更多的异族。” “陛下英明。”他默默接话,心里却赫然轻松了不少。 “但——”明溪转手重新给自己斟茶,笑道,“但风魔可以帮你,他们本就十恶不做,不是吗?” 萧千夜毫不惊讶,只是在心底暗暗惊叹这个人心思缜密,任何事情都能面面俱到。 “双极会在月底,在此之前,你仍是我的军阁主。”明溪淡淡补充了一句,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多谢。”萧千夜轻轻起身,大步走到明溪面前,伸出手,“愿这一次也能如您所愿。” “呵……”明溪脱口笑了,无奈,但他还是紧紧握住了那只手,用力,然后低低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多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秦楼 天色已经大亮,在外城繁华的商业街上,有一间奢华的酒楼也迎着日出更换了堂内灯火的颜色,秦楼共九层,和北岸城的小秦楼布局基本一致,只是更宽敞气派,舞女们将中央的舞台撤下,然后在上面放上香炉点起熏香,散去昨夜里留下的酒气味。 彻夜不眠的秦楼依旧筹光交错,醉倒在地的客人们被拖着扔到了隔间里,嘴里面还乐呵呵的唱着行酒令,仿佛不久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难和自己毫无关联。 “臭死了,快弄出去,一会楼主该起来了。”秦姿捏着鼻子,指着大堂里横七竖八的醉汉皱紧了眉头,手下的伙计们尴尬的笑了笑,推推嚷嚷的嬉笑,“秦姑娘,这每天醉生梦死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了啊?前天搬了三十人,昨儿搬了六十人,今天这起码躺了一百个不省人事的家伙,要是楼内那个异族女子再住上几天,怕是搬都搬不完了呦!” “又没少你们工钱,干个活哪来这么多废话!”秦姿娇媚的脸庞顿时就阴云密布,脸色隐有几分不快,伙计们偷笑着吐吐舌头,赶忙闭了嘴。 白小茶拿着一块抹布已经将所有的桌子全部仔细的擦拭了一遍,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她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秦姿,发现她正在不开心的修着自己的指甲,赶紧小声的往角落里挪过去,靠着墙这才松了口气。 前不久楼主还让花魁姐姐带着她离开天域城,没几天又说可以回来了,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几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就意外发现楼里面住进了一位稀客。 白小茶兴奋的搓着手,满眼都是期待,开心的原地打转,踮起脚探着头往楼上一直看——凤姬大人竟然也来了,自己曾无数次听异族人提起过百灵之首,也一直在心里默默幻想过她的模样,如今真的见着了,竟是比想象中还要漂亮的女人! 第一次见到她,她从楼上走下来,一身火红色的长裙格外耀眼,隔着好远都能闻到她身上汹涌的灵凤之息。 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呀……白小茶念念自语的,发出了一声羡慕的叹气,自从那一年在海市见到臭大叔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了,如果说臭大叔那张脸会让所有女人心动羞涩的话,凤姬大人的模样也一定会是所有男人心中的梦中情人吧? 她小心的看了看秦姿,吐了吐舌头,难怪花魁姐姐最近都不开心了,这几日的秦楼每天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那些个富得流油的巨商贵族们不惜一掷千金,就为了能见上凤姬一面。 “哼,她才不会看上你们这种土包子呢!”白小茶自言自语的说话,冲着门外再度挤进来的客人不屑一顾的“呸”了一句。 “凤姑娘今天还没起来吗?”最先窜进门的公子已经按奈不住想往楼上钻,又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了回来,推推嚷嚷的道,“你干啥呢!又想被打断腿丢出去是不?” “打断腿?哎嘿,要是她能亲手打我,我做鬼也风流啊!”公子哥眯着眼睛,嘴角歪着笑个不停,身边的人也一哄而起,“要不咱一起冲上去?反正今儿个楼主不在,嘿嘿……” “你们敢!”白小茶听见这话,气的跳出来,直接就将手上脏兮兮的抹布砸在客人脸上,她张开手臂拦在楼梯口,愤愤的骂道,“你们这些肥头肥脑的东西,也不拿个镜子好好照照自己的模样,还想打凤姬大人的注意,我第一个就不同意!今天你们谁敢硬闯,我就、我就……” 她焦急的环视了一圈,发现手边并没有可以做武器的东西,顿时就有几分心虚,赶忙抢过一个凳子抱住,给自己打气:“你们想找凤姬大人的麻烦,就先过我这一关!”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人群里一阵哄笑,根本就没有被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吓到,金家大公子凑上去,轻佻的勾起白小茶的脸颊,用力捏着端到自己跟前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忽然新奇的冲自己的伙伴招招手,忙道:“你们看这小丫头,先前太不起眼了都没注意过,这好像也是个异族人啊,你们闻闻她身上是不是有种轻轻的花香?还挺好闻的呀……” “你你你!你放手!无赖!”白小茶羞红了脸,噼啪一下打开金家公子的手。 “真的是个异族!”金家公子好奇的看着她,她在生气之后涨红了脸,脖子的皮肤上好像突然出现一个淡淡的花纹,他想也不想直接动手抓住白小茶,也不管这是个样貌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用力撕开了她的衣服,白小茶惊呼出口,不等她反应过来又已经被另外几只手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你们流氓!”白小茶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不是已经下令废除以前那些不公平的制度了吗?为什么还是没人来管管他们?那些脏手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乱摸,就好像她只是个任人玩乐的商品。 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好奇的望过来,在少女白的有些透明的皮肤上,有一朵淡淡的白茶花纹,金家公子毫不客气的靠近用鼻子用力嗅着,惊奇得喊道:“好香、真的有香味!这丫头虽然还没长开,可是这体香实属诱人,就是不知道这又是哪一族的人,值多少价钱啊?” “金公子,您可别在这里动手动脚的,一会楼主起来看见要生气的。”秦姿也赶紧迎上去解围,她脱下自己的外衣将白小茶裹住,还是得好脾气的陪着笑。 白小茶一把抱住秦姿,情绪再也按奈不住啕嚎大哭:“花魁姐姐!” “好了好了,让你逞强。”秦姿嘴里责备着,手上却将怀里的少女一点点抱紧,不由得轻叹一声,眼里满是无奈——这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东西?这个孩子该不会这么天真的以为眼前这些达官贵人会将异族人视为平等的存在吧? “秦姑娘要帮个异族小丫头吗?”金家公子用鼻子哼着气,不怀好意的靠过来,暗暗将手深入秦姿的衣摆,来回抚摸调戏着,又小声的道,“秦姑娘可是这天域皇城家喻户晓的花魁,最近被个异族女人比下去了是不是心里很不开心呀?要不就别受这气了,来我家给我做四房太太,保准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秦姑娘意下如何?” 周围开始发出起哄声,秦姿娇笑着,也将身体婀娜的靠在金家公子身上,害羞的回道:“公子家里头那三个太太可是出了名的母老虎,我一介风尘女子,可是得罪不起,饶了我吧。” “有我在她们敢欺负你?”金家公子不乐意了,又转手提起白小茶,嘟囔着,“你要不愿意,那我还是就要这个小丫头算了,买回去找个花盆养起来,你们说她身上是不是也会开花啊?” “公子……”秦姿脸色一变,好声劝道,“公子您忘了,陛下之前才下的命令不能买卖异族人,你这样不是公然跟陛下过不去?我要真把她卖给你,这秦楼怕是要关门大吉了!公子行行好,别和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她又笨手笨脚的,您买回去保准要砸坏家里贵重的东西,不值得、不值得。” “你也不行,她也不行,秦楼什么时候这么多扫兴的规矩了?”金家公子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不怀好意的指向楼上,“秦姑娘要是能让凤姑娘给我亲自斟酒道歉,再给我揉揉腿捏捏腰,这事我就作罢。” “你做梦!”白小茶愤愤的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臭流氓,你……” “你可闭嘴吧!”秦姿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尴尬的笑起来,这个不省事的小丫头平时干活毛手毛脚就算了,怎么眼神这么差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她本想拖到楼主下来,这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多少也得给楼主几分面子,谁料这小丫头嘴皮子这么快,说话完全不过脑子! “癞蛤蟆……”金家公子已经气白了脸,瞪着铃铛一样的眼睛,手指颤颤的指向白小茶,“这丫头今天你给也好,不给也罢,爷要定了!等我带回东冥去,我还要亲自给她造个花园,把她好好的种在里面,再养一群癞蛤蟆天天守着,让你好好感受下天鹅的待遇……” 话音未落,金家公子已经一把从秦姿手里抢过白小茶,撕开裹身的衣服将她丢给了旁边的仆人,愤愤的甩手:“去准备马车,现在就回东冥给她造花园!” “小茶!”秦姿瞳孔一沉,广袖间已经不动声色的落下几柄锋利的小刀,白小茶一边拉扯着自己衣服,一边手脚并用又踢又踹的往回跑,几个仆人连忙扑上来直接将她按在地上,金家公子晦气的一脚踩在她脸上,骂道:“你不就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花吗?仗着陛下废除了旧令就这么目中无人,说到底还是些卑贱的人,带回去,我要亲自调教她!” 秦姿凛然神色,眼里雪光交错,她在这帝都城十余年了,见惯无数欺凌,她知道这种根深蒂固的芥蒂不会因为一纸命令就轻易改变,可这群家伙实在太过无法无天,目无王法! 她深吸了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是帝都花魁,也是风魔的成员,她周旋在各路高官贵族中为明溪探取各种隐晦的机密,一旦现在出手她必将暴露身份,可是如果小茶落入这群人手中,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此时,一道火光贴着她的衣襟飞过,秦姿一惊,再定神只听金家公子发出一串哀嚎惨叫,被一柄火色长剑直接钉在了门上!下一刻,流火剑落成凤凰的形态将几个仆人烧的满地打滚,众人皆是大惊失色纷纷往门外退出去,然而门口忽然吹出一阵阴冷的寒风,一只通体透明的冰凤凰发出一声悲鸣,只见冰刺自脚下荆棘一样突然刺出,转眼就将整个秦楼团团围住! “凤姬大人!”白小茶抹着眼泪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扑上去一把抱住她,凤姬皱着眉,冷电一样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圈。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识相的闭上了嘴,甚至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将紧张急促的呼吸声用衣袖全力掩饰。 凤姬解下自己的外衣仍在白小茶脑袋上,她左手对炽天凤凰招了招,右手指向门外,示意霜天凤凰也一起回来。 “我今天的心情可是不太好啊。”凤姬在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用手揉着眼睛,脸色阴沉的可怕,无声冷笑着,“一大早就被霜天凤凰吵醒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正想亲自去找她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下楼又被你们吵得心烦意乱,你们刚才再说什么……要造一个花园把这小丫头种进去看她会不会长出花来是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回话,皆是目瞪口呆的倒吸一口寒气——不对劲啊,这个女人前几天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喝茶,擅自打扰的人会被她直接打断腿丢出去,可就算如此,那张貌若天仙的脸还是会让人趋之若鹜,怎么今天一开口就有一种寒从心起的不详预感,是真的让人不敢靠近一分,宛如万丈深渊一眼看不到底! 凤姬咬着嘴唇,脑子里乱成一团,看也不看面前一群吓破胆的人,用手托着下巴用力的揉脸。 在片刻之前,霜天凤凰忽然来和她告别,三圣灵将重回落雪谷,不再插手飞垣之事。 凤姬长长吐了口气,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叹息,那个该死的云潇到底又干了些什么!她竟然能把三圣灵气走,她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天才”。 “今、今儿还是不玩了,早些回家休息、休息……”有人嬉皮笑脸的试探了一句,好声好气的道,“凤姑娘心情不好,那就算了……大伙散吧。” “都坐下。”凤姬抬起眼睛,冷声命令,“你们不是准备造个花园吗?这么急着走,花园怎么办?都坐好了别动。” “凤姬大人……”秦姿暗暗心惊,小心的凑过去压低声音劝道,“这群人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而且他们……他们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冒然得罪了会引来很多麻烦,还是别……” “明溪不是已经废除旧令了吗?这么目无王法,是连你们的王也不放在眼里?”凤姬冷笑着,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抬起头一一扫过眼前,“我今天就要好好教教他们,让他们今后都不敢再将异族人视为草芥玩物。” “凤姬大人!”秦姿脸色惊变,没等她再说什么,楼上传来一声轻咳,江楼主披着单薄的睡衣笑吟吟的依靠在凭栏上,冲她轻轻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2016希望你喜欢书迷们第一时间分享的夜烬天下最新章节内容,如果有错误内容和字体欢迎点击章节报错!喜欢请收藏我们官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旧怨 雪从霜天凤凰的羽翼里徐徐落下,不过一会就将大堂正中央的舞台全部铺成白色,香薰的烟雾从雪中一点点沁出,竟还有些仙气缭绕的错觉。 “来,把他种上去。”凤姬抬手指了指墙边上面无血色的金家公子,眉眼带着动人的笑容。 一屋子的人正襟危坐,紧张的搓搓手,不时的抬眼瞅瞅身边,谁也不敢动手。 江行泽打着哈欠从房里匆匆走出来,还没来得及揉醒睡眼朦胧的双眼,一低头就看到了楼下莫名其妙的场景,他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赶紧扣紧了衣襟小跑到江停舟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哥,怎么回事?” “你去。”江停舟笑了笑,怂恿着,“看这架势是没人敢动了,你去按凤姑娘说的做。” “喂……你别害我!”江行泽啧啧舌,连忙推辞,他尴尬的看了看金家公子,推推自己大哥提醒,“哥,那人是东冥的富商公子,叫金开福,自从公孙家迁居帝都之后,他们家就是东冥首富了,平日里财大气粗,没少贿赂公孙晏,可不能真的玩出人命来,要出问题的!” “没事,公孙晏自己不还在屋里头睡觉没起来嘛……”江停舟摆摆手,公孙晏虽然是因为行贿受赂被革了职,可他救驾有功,功过相抵之后倒也没再给他什么处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个身无半点官职却依旧一手遮天的人物,眼下为了避嫌他每天不回家,就在秦楼里混吃混喝,这才让这些个富家公子胆敢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的花天酒地。 “去吧,没事。”江停舟拍拍弟弟的肩膀,有些奇怪地笑了笑,“要不让一会凤姬亲自动手,后果怕是更加严重哦……” 江行泽脸色一黑,只好硬着头皮走下楼,凤姬眼眸微挑,示意他将金家公子放到冰雪铸成的舞台上去。 金家公子被流火剑洞穿了肩膀,已经疼得面色苍白连哼哼的气力都没有了,他翻着白眼看了一眼江行泽,青乌的嘴唇微微合动,憋着最后一口气愤愤骂道:“是你……你、你们这些个吃软怕硬的家伙,平日里没少从我这里捞油水吧,今天、今天竟然帮着个异族贱人对付我!哼……等我回家告知父亲,非得、非得让你们把这些年的好处,十倍、百倍吐出来,呸!” 江行泽稍微愣了一下,耸耸肩膀,眼眸也一瞬间冷了下去,秦楼是风魔的据点,这些年黑吃黑从他们这种人手里捞了不少黑钱,他一言不发,直接提起金家公子一路拖着,然后足尖用力跳上舞台,将他半个人埋入了雪中。 凤姬手指勾勒着花的图案,像是在自言自语:“灵凤族以火焰为尊,最喜这种艳丽的火红色,不如让你身上开些红色的花怎么样?” “贱……下贱女人!”金家公子扑腾着想从雪地里钻出来,嘴里还喋喋不休的骂了几句,“什么灵凤族,不过就是一只破鸟罢了,回头找个鸟笼给你锁里面挂起来,就在屋檐下让你给爷唱歌……” 凤姬火色的瞳孔微微聚拢,唇边的笑意也在听到“鸟笼”这两个字的刹那消失。 在飞垣,所有的异族人都是下贱的,草木为根的异族会像普通花草一样被种植在院子里,鸟兽为本的异族则会被饲养在笼子内,如果是水生类,他们甚至会造个鱼缸水池用来观赏,明码标价,贩卖滥杀也不会遭到谴责。 “呵。”想到这些,凤姬忽然站起来,手掌一翻,流火剑落入掌心,“我可不管你是哪家的公子,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她跳上舞台,冷眼漠视着雪中人,即使在这样的生死之际,对方的眼里仍是将她视若玩物,没有一点尊重。 凤姬用力咬住唇,心里荡起无名的怒火,她俯下身直接捏住对方的脸颊,在他脸上捏出清晰的手指印,低声问道:“你不怕我?” “我……我怎么会怕一只鸟!”金家公子强忍着恐惧,仍是逞强的贫嘴,但他在说话的一瞬间就立刻反悔了,眼睛咕噜一转,连忙又想补充什么为自己开脱,但是没等他再次开口,一抬眼就撞见凤姬微笑的脸庞,那张绝世的容颜贴在面前,呼出的气细若游丝勾的他心神荡漾,金家公子看直了双眼,一时竟遗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愣神的看着她,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傻呵呵的笑出了声。 “都这样了,还能沉迷美色……可悲啊。”江行泽在他身边冷眼旁观,脱口呢喃了一句。 凤姬是在微笑的同时,流火剑直接刺穿对方的心脏,然后又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迅速拔出,身形一飘,回到之前的位置。 血喷溅而出,洒在洁白的舞台上,在冰雪里一点点渗透,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血色花朵。 金家公子傻笑着,眼眸绽放出明亮的火光,然后如油尽灯枯一点点黯淡,至死仍咧嘴带笑,仿佛置身一场醉生梦死的美梦中。 几秒钟的鸦雀无声之后,人群里赫然传来惊叫声:“杀人了……杀人了!快跑……快跑啊!” 秦楼的门被慌忙推开之后,众人目瞪口呆的退了回来,眼前是一片冰刺,密密麻麻将整个九层高楼围在其中。 “跑?今天一个都别想走。”凤姬喝了口茶,眼皮都不抬,冷冷笑了笑。 秦姿无声无息的回到江停舟身边,见楼主面含微笑,倚靠在凭栏上,用期待的眼神一直漠视着事态发展。 “楼主……”她欲言又止,江停舟转过身,摸摸她的脸颊安慰道,“阿姿,放心吧,这些家伙平日里嚣张顽固惯了,不让他们见点血吃点苦头,再多的制度命令都是一纸空话,只有疼痛才是这世上最能让人长记性的东西,这可是在天子脚下的天域皇城,不以身做表如何让四大境心服口服?” 秦姿似懂非懂的看着他,但是江停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又一起往楼下望去。 凤姬一直神色恍惚的摇晃着手里的茶杯,即使里面的茶水早已经空了,江行泽不动声色的靠近,主动为她斟了一杯新茶,凤姬微微一震,淡淡开口:“这些人的底细你应该清楚的吧?” “凤姑娘想知道谁的呢?”江行泽一瞬间就理会了她的言外之意,眼角挑起逐一扫过大堂里的几十号人,清了清嗓子,指着最左边的人道:“按顺序来,如何?” 凤姬平静的喝着茶,淡道:“说吧,也让我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所谓达官贵人们平时都过着什么样让人羡慕的生活。” 江行泽大步走向众人,来到最左侧衣着富丽的年轻公子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接道:“这位是孔家公子,人称孔四爷,其父是当今长史,深得左大臣信赖,是墨阁元老之一,据说公子尤其喜爱人鱼,家里专程挖了个老大的水池子,重金买了十二只年轻貌美的小人鱼养着,还听说……人鱼肉质鲜美,是难得的美味佳肴呢。” 凤姬眼眸微沉,冷哼一声,孔四爷吓的冷汗直冒,一把拽住了身边精瘦的老头,撕心裂肺的吼道:“都是他!都是卖给我的!我付了钱的,我、我是正当买卖……” “呦,这不是虎爷嘛!瞧我这双眼睛,都没注意到您来了。”江行泽连忙谄媚的靠过去,也不管老头子早已经被吓到失禁,乐呵呵的给他捏着肩膀,介绍道,“这位是虎爷,本名胡镖,天生神力逮着过不少罕见的异族人,被同行尊称为‘虎爷’,不管是海里游的人鱼,陆上跑的豺狼虎豹,只要老爷子出手,没有搞不定的。” “过奖……过奖。”老头子嘴皮子流着哈喇子,好声好气的陪着笑。 “还有这位姑娘。”江行泽无声冷哼,眼睛已经瞥见一直躲在人群里的中年女子,连忙嬉皮笑脸的把她拽出来拖到凤姬跟前,他毫不客气的搂住对方的小蛮腰,亲昵的道,“这位算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喊她渟姨,以前我在海市里开了一家妓院叫幽凰楼,里面的姑娘家大半都是她给卖进来的,我听说您在靖城那边也是大名鼎鼎,还想着有机会去那找您,重操旧业呢……” “哎呦……江公子快别开玩笑了!”渟姨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绸手绢给自己擦了擦汗,腻声笑着,“你看我平时待你不薄,可不能这种时候害我呀……” “那是自然……”江行泽笑嘻嘻的搂着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渟姨卖给我的姑娘们,全都是心脏里被埋了生死蛊的,活不过三年就会死于恶疾,渟姨果真是想照顾我的生意,担心幽凰楼的姑娘们年老色衰没人要,每隔三年就重新给我换一批,可真是让您费心了呢……” “你、你知道?”渟姨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脸上的皱纹也挤成一团,顿时没了底气,“你……我、我……” “哼。”江行泽冷哼一声,终于松手放开她,眼里明明灭灭雪光交织,一下子变得深沉严厉起来。 风魔需要掩人耳目,黑店、青楼、赌坊这种灰色场所无疑才是最佳的选择,他隐于其中见惯了世态炎凉,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干净磊落的人,幽凰楼是建于海市之上的无法地带,是女人的地狱男人的天堂,他在这种地方八面玲珑的应付着各种事,也曾想要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拯救一些人,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想到这里,江行泽忽然若有所思的抬头望了一眼楼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哥,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果然是过的精彩,让我大开眼界。”凤姬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子和桌面相接触之后的那声轻响却像一记惊雷在众人心底炸响,江行泽默默瘪瘪嘴,见她提着剑走过去,踏出一路艳丽的火光。 她依然是面含微笑,好看的容颜让人挪不开双眼,轻轻勾起孔四爷的下巴,笑吟吟的道:“人鱼肉质鲜美,不知……人肉又如何?” 话音刚落,流火剑卸下对方一只手臂,凤姬一把捂住他来不及尖叫的嘴,掌下灵光化成锋利的刀直接割下了舌头! “让楼主做成美味送到公子府上,或许比人鱼更加美味呢?”凤姬冷笑着甩开他,向旁边走了一步,俯身盯着精瘦的老人,叹道:“看身形不像是‘天生神力’的样子啊,难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温柔的握住老人的手,虎爷直勾勾的看着她,眼里放出狼虎一样兴奋的光来,竟露出了和金家公子一模一样的痴迷笑容,凤姬目不转睛手下忽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众人循声望去,皆是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那只枯瘦的手被捏的粉碎,断碎的骨头扎破皮肤,血液却又被火焰灼烧,熊熊燃起! “别……别过来!姑娘、都是女人……我也是为了生存,你别、别杀我!”渟姨哭的梨花带雨,扑过来抱住凤姬的衣角。 凤姬俯身将她扶起,亲手将渟姨缭乱的头发撩至耳后,叹道:“都是女人,你又何苦喂食生死蛊,断了她们最后的退路?” “……” “男人欺负不了,就欺负女人吗?”凤姬的眼神变了,变得比方才更加无情冰冷,“你这样的女人,我是最恨了。” 话音刚落,冰雪忽然落下,渟姨诧异的伸出手接雪,霜天雪落在她身边,幻化成细细的冰刺直接扎入身体! “继续。”凤姬面无表情扫过剩下的人,眼里的冷光无声无息宛如锋利的刀子落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凤姑娘,行泽,先等等。”江停舟忽然开口制止,他从楼上走下来,往外面望了一眼,笑了笑,“有人来了,怕是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 “谁来都不行。”凤姬冷眼低语,毫不退让,江停舟摇摇头,提醒道,“是军阁的本部副将暮云。” “军阁的人……”凤姬微微一怔,想起了什么,沉吟片刻之后,伸手化去楼外的霜天雪刺。 “还不快走!”江停舟对着吓傻的一群人低声喝斥,人群僵住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这是逃命的唯一时机,连忙连滚带爬的一哄而散。 “呀呀呀,这往后的生意可怎么做啊……”江停舟抱怨的责备了几句,在他身后大步走过来一个人,一眼就望见了大堂中央火色衣裙的异族女子。 “谁让你来的?”凤姬开门见山的问话,暮云礼貌的拱手,刻意无视了里面几具新死的尸体,正色道,“少阁主已经回来了,请您去天征府一会。” “哦?他倒是识趣。”凤姬放下茶杯走出秦楼,炽天凤凰展开羽翼,她一跃而上,笑道:“那就不劳少将带路了,天征府的位置我大致还记得。” 暮云点点头,火光飞入天空,转瞬就消失在视线里,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扫了一眼——此时满大街都是惊魂未定的人,又好奇又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往秦楼里面打量着。 他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好在是少阁主突然回来了,陛下眼下又将帝都的管制权暂且交由军阁负责,一大早得知秦楼出了事少阁主立马就命他赶紧过来处理,否则一个异族人惹出这么大乱子,只怕是四大境都要掀起惊天巨浪! 2016希望你喜欢书迷们第一时间分享的夜烬天下最新章节内容,如果有错误内容和字体欢迎点击章节报错!喜欢请收藏我们官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殊途同归 炽天凤凰落在天征府后院,凤姬轻飘飘的跳下来,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冷冷清清,透着几分压抑,让人浑身不舒服。 她若有所思的环视一圈,怔怔地看着眼前微妙的变化,今天的这里已经不见了府邸里惊慌失措的仆人,空荡荡的天征府门窗紧闭不见一人,原本精心种植的花草树木被八年前的凤火烧毁之后,也被连根铲除铺上了清冷的青砖。 血污已被抹去,烈火也早已熄灭,悲声和哀嚎却宛如昨朝,清晰的出现在耳边。 凤姬叹了口气,萧千夜察觉到火焰的气息从房间里轻声走出,反手又小心的合上了门,凤姬眼眸一闪已经瞥到屋里沉睡的女子,面露不快质问道:“她又干了什么蠢事,竟然能把霜天凤凰气走?” 萧千夜低头望着沥空剑,无奈笑笑,手腕一动,剑气化成一束光直逼凤姬。 凤姬侧身避过,却也在同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惊讶的看着剑光消失的地方出了一会儿神,睫毛微微的颤动,脱口:“分魂……**?” “她将自己的一魂一魄分出,附于沥空剑上保护我。”萧千夜也是眼神复杂,脸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对视的瞬间,反倒是凤姬沉不住气愤愤骂了一句,“她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沉月之力已经消耗殆尽,现在只有霜天雪还能勉强压制灵凤之息,可这个蠢东西……难怪霜天凤凰要离开她,分魂**是邪术,会本能的被她体内的灵凤之息排斥,她一定是利用霜天雪克制灵凤之息,强行让分魂**进行!难怪会把霜天气走!” “我知道。”萧千夜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一直低头习惯性的转着剑柄,“我要救她。” “救她……”凤姬语气一沉,立马就从他异样的表情里发现了微妙的异常,她恍然抬头望向遥远的天空,沉吟许久才道,“上天界的时间和下届不太一样,你离开飞垣已经十日,但若是在上天界恐怕也仅仅是过去了一刹那,你都遇上了什么人,他们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凤九卿的……那些话,你真的要信吗?” 她在说话的同时,又出于本能的警惕让炽天凤凰围出了一道火墙,再加上自身灵力二次阻断,形成全封闭的结界。 “你说过类似的话,想以自己交换那只古代种。”萧千夜微微一笑,又抬手指指心口,“他也承认着这种方法是可行,那就有放手一搏的价值。” “他……”凤姬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又一下子反应过来,低呼出口,“是帝仲!他跟你说了什么?” 萧千夜眼眸低沉,不顾她惊诧猜疑的目光,平静的开口:“他已经与我共存,我死了他也不能独活,所以他愿意帮我对付夜王……” “你说谎。”凤姬严厉的打断他,冷笑起来,厉声质问,“骗别人就算了,上天界是什么地方我比你清楚,就算他和你已经共存,也必不可能毫无条件的帮你!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到底是他被你说服了,还是你被他洗了脑?” 萧千夜暗中握紧剑柄,仿佛也在做着剧烈的心里挣扎,凤姬不动声色按捺住焦虑,目光微微一沉,低道:“是不是为了云潇?” “……” “果然如此。”她赫然松了口气,却仿佛如释重负,“帝仲有办法救她吗?” 萧千夜深吸了口气,却是有几分迟疑的开口:“他没有明说,但我……有一种直觉,他确实是能救阿潇的人。” “直觉?”凤姬喃喃,若有所思——在灵凤族的传说里,帝仲和神鸟确实有过一段短暂的相遇,神鸟甚至对战神做出了至高无上的邀请。 “倒是在此之前,我必须去禁闭之谷取回一样东西。”萧千打断她的思绪,眼里雪光一闪,严厉的开口,“禁闭之谷被誉为禁地中的禁地,位于东冥境内七禁地之一‘空寂圣地’的中心,两处禁地的交界处名为五帝湖,而古尘被插在魇之心上,沉于湖底。” “你要我帮你取回古尘?”凤姬直接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禁地有神守驻守,一般不允许人类轻易踏足,五帝湖更是四大境封印之一,你想要深入进去,只能我开口帮你让神守放行。” “我同时要破除五帝湖的封印。”萧千夜平淡的补充了一句,明明是惊世骇俗的言论,他的脸色却露出无所谓的神情,“我本身就是要博取夜王的信任,以他同修帝仲的身份协助他夺回身体,我也并不是要你开口让神守放行,只是让你稍微提醒他们一下,不要不自量力阻拦我,否则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对他们出手。” “你……”凤姬眉峰一耸,到底是聪明人,立马变换了说辞,“你要跟夜王演戏?” “夜王是怎么死的?”萧千夜凑进一步,语气也瞬间低沉,提醒,“舒少白跟我说过,是在看见你体内炽天凤凰的刹那放松了警惕,才让一直蛰伏在脚边的凶兽找到了转瞬即逝的机会!在此之前,他宁可忍着看着你死一次也不敢冒然出手,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一击必胜,否则便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现在也一样。” “封印破除之后,会在当地造成不可预估的天灾……是这样的吧?”萧千夜顿了一会,复杂的开口,“如果那里的地下裂缝里也有生活着的异族人,请您尽快让他们离开吧,就算是演戏,我也不想连累太多无辜” 凤姬骤然明白过来,脸色也是唰的苍白,咬着嘴唇许久没有说话——这个人变了很多,如果还是初见面时候的那个萧千夜,他必然是不会在乎那里几十万人类和异族的死活。 “取回古尘之后,我恐怕就不能在飞垣呆着了。”萧千夜苦笑了一下,“我会成为飞垣的敌人,您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来天征府做客了。” 凤姬抿了抿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协助新帝登基最大的功臣之一,原本应该就此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和地位,高枕无忧做他的高官贵族,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他,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他,可偏偏在一切即将好转之际,他又不得不以背叛者的身份和整个飞垣为敌! 破除四大境的封印,破坏中央阵眼,他会成为毁灭飞垣的罪魁祸首,被所有人视为叛徒,遭到唾骂和仇杀,即便这其中暗藏着更深不可测的计谋,那也必须处在一个掩人耳目,绝对的黑暗中。 “你是曾经拯救了飞垣的英雄。”萧千夜显然比她更清醒,微笑着,“可惜啊,我终要和你背道而驰。” 凤姬无奈笑了一下,这么多年她一直被视为拯救飞垣的英雄,所有人对她尊敬向往,但她心底却对这个坠天落海的流岛一点点失去耐心,甚至在这漫长又痛苦的时间里,这份感情也开始发生微妙的质变,她早就不再关心异族人的生存环境,无论是屠杀还是灭族,她都能坦然冷漠的接受一切。 如果当时选择放弃箴岛,以他们两人的能力完全可以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可那时候的自己,偏偏固执的选择了拯救。 ——拯救了一座流岛,毁掉了自己的人生,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对这个夺走舒少白的流岛,憎恨到了骨子里。 眼前这个人也在走着自己曾经的老路,比她当年的选择更加决然无情,背负着更多的苦涩和无奈。 英雄……这可真是个讽刺的称谓,所有人都想成为英雄,而所有人却又无法理解英雄。 “我请你过来只是让你提早遣散封印附近的人罢了,顺便……”萧千夜摇摇头,换了个语气,“顺便不让你在帝都继续惹事,我要是再晚一步,你是不是准备把秦楼里的客人全宰了?” “哦……你说这个啊。”凤姬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做的事情,轻咳了几声,“也没什么吧,他们以前不也一样这么对待异族人?” “杀鸡儆猴是没什么问题,可你不要弄巧成拙,毕竟你一人之力,能保护的人太有限了。”萧千夜低低提醒了一句,眼里瞬间染上帝都高官独有的老成,“天下政权初定,明溪陛下又忙着对付上天界,恐怕一时还分不出心来针对旧制度进行改革,你就不怕惹怒了那群老顽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变本加厉的折磨异族人?” 凤姬愣了片刻,摇了摇头:“也对,终究是要异族人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嗯。”萧千夜抿抿唇,目光有些期待,又有些迷惘,“之前我从陛下那里过来听他说起了一些事情,要在本月底提前召开双极会,希望你和禁地神守一起参加,观他言下之意,似乎是打算将部分地区的治理权力转交异族人,也会在四大境重新开设学堂,教一些知识和武术,到时候,异族人也可以来学。” 凤姬若有所思,没有接话,她一心为异族争取平等的权力,却从没思考过在这之后要做些什么,从政、经商……好像都不是天性柔弱的异族人所擅长的,他们毕竟只是草木鸟兽所化,没有人类那种漫长的历史渊源。 “慢慢来吧,谁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萧千夜看出了她的忧虑,淡然安慰了一句。 “嗯……”凤姬神色恍惚的点头,忽然微微歪头,指尖一勾散去火焰结界。 云潇披着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靠着门冲两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阿潇,我又吵醒你了?”萧千夜慌忙走过去,瞬间就像换了一个人,温柔的摸摸女子略显苍白的脸颊,轻轻将她推回了屋里,“你别起来了,再去睡会,要是饿了我一会去给你买些点心回来。” “我想和你一起去啊。”云潇固执的不肯上床,哀求起来,“我恢复的很快,现在脑子就已经很清醒了,你不要赶我睡觉好不好?” “不行。”萧千夜沉着脸,不由分说的给她裹好被子,然后转身打开窗子透气。 “喂!”云潇不满的喊了一句,萧千夜严厉的瞪了她一眼,这一眼看的云潇瞬间心虚,只能嘟了嘟嘴,小声嘀咕着听不懂的话。 凤姬有些诧异这个人判若两人的举动,再仔细看了看,发现云潇没有睡在客房,而是睡得他自己的房间。 凤姬温柔的一笑,眼里满是欣喜,但又转瞬沉了下去,最终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你会带上她一起吧?”她忽然莫名问了一句,只见萧千夜忙碌的手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抿着唇,用力点头。 “那就好。”凤姬无声叹息,没等她再说什么,只听前厅传来了嘈杂的声响,紧接着有一大串脚步声凌乱急促的走过来。 “有谁来了吗?”凤姬别过脸问他,萧千夜脸色一僵,好像早已经熟悉这种奇怪的声响,连忙道,“你们别出来,都别出来!” 凤姬和云潇互望了一眼,从开着的窗子处疑惑的看着他近乎狼狈的跑出去,匆忙的关上了房间门。 紧接着后院里传来了一个小女孩尖锐的高喊,带着兴奋和狂喜,像一只脱缰的野马直接撞进萧千夜的怀里,整个人毫无规矩的挂在他身上。 “千夜千夜!你回来啦!”胧月郡主泪眼婆娑,也不管自己的身份抱着他就是一顿啕嚎大哭。 “哦?”凤姬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看戏一般期待的笑起来,又转身摸了摸云潇的脸颊,笑道,“这下有好戏看了呢……” 2016希望你喜欢书迷们第一时间分享的夜烬天下最新章节内容,如果有错误内容和字体欢迎点击章节报错!喜欢请收藏我们官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明姝 三郡主身着华丽的丝绸锦缎,妆容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开心的不得了,冲着身后一大群仆人挥手高声喊道:“这边这边!都搬过来,手脚利索些!” 萧千夜来不及阻止,只得尴尬的看着一群人冲进来,七手八脚的将箱子抬进来并排放好,然后点头哈腰的站成一排,显然他们也是第一次进来天征府,一个个好奇的打量着空荡荡的院子,不时地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种场面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每一年他回家三郡主都会带着仆人和礼品堵在天征府门口向他提亲,后来他索性把大门反锁之后悄悄的从侧门溜出去,今天回来的匆忙他还来不及回去锁门,谁能想到就这么巧被她趁机钻了进来! 三郡主脸颊潮红,扭扭捏捏的后退了几步,绞着手解释起来:“你别误会了,这次我不是来堵门口和你提亲的,你上次救了我,我是专程带些礼物来谢谢你的!” “我听说你受了惊吓,还准备去看看你,现在看来精神不是蛮好的吗?”萧千夜无奈的瘪瘪嘴,叹了口气。 “你要去看我?”三郡主开心溢于言表,这才想起来这几天王爷府里装神弄鬼跳大神的事情,脸上通红,解释道,“那是我爹迷信找的江湖骗子,你、你可千万别信,我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就是有一点点……不开心罢了。” 她一边说话,眼睛还在到处张望,萧千夜赶忙挡住她不让她继续往屋里走,胧月也没放在心上,她踮着脚一串小跑到大箱子前用力拉开,然后又跑回来拉住萧千夜一起看:“我可没有带那些金银珠宝哦,我知道你不喜欢的,这次我特意命锦衣坊给你们做了些衣裳,锦衣坊你知道吗?人家是做中原生意的,每年要往返好几次,我想你小时候是在中原生活的,会不会很怀念那里的风土人情呢,所以……所以这次给你带的都是中原那边的名产,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三郡主亲自俯下身在大箱子里捡了捡,然后小心的拿起一件镶黄色的华丽锦服,在他身上比划着,自言自语的道:“他们说这种颜色在中原可珍贵了,上面还绣着九条龙呢!说是一般人不能穿,你不是一般人,你试试……” “郡主,这衣服可不能乱穿的。”萧千夜轻轻笑了笑,将她手上那件衣服折好又放了回去,叹了口气,道:“现在这些做生意的可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这衣服在中原叫‘龙袍’,是只有皇帝才能穿的,那群家伙是想着飞垣和中原隔了千万里路,两国的贸易往来又一贯闭塞,反正天高皇帝远也管不着,连这种东西都敢私下里拿过来卖了。” “龙袍?”三郡主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又在箱子里翻了翻,拿起另一件紫色华服递给他,小声的道,“那试试这件,这个颜色可好看了。” “这件也不行,这是大臣们穿的。”萧千夜摇摇头,也接过来折好放了回去,胧月郡主嘟着嘴气的一跺脚,大声命令道,“你们把这一箱子全部拿出去丢了!然后、然后把锦衣坊一起封了!让他们卖这些不能乱穿的东西给我,害我丢人。”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萧千夜,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好几圈,然后像个心慌意乱的小鹿冲到另一个大箱子前打开,讨好一般的道:“那你看看这里面的,人家跟我说了,这是一个叫‘江南’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喜欢穿的,全是些轻纱罗缎,可精致、摸着可舒服了!” “江南……”萧千夜嘴里念念了几次,也有些心生向往——十载昆仑,他是没有去过中原的江南一代,只是很早以前就听师门提起过,说江南是一个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的地方,是个美丽富饶、以才子佳人著称的温柔水乡。 “对对对!这些都是江南运过来的,你快看看。”胧月郡主发现了他眼里罕见的好奇,终于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推波助澜连续打开了几个大箱子,萧千夜逐一望去,里面堆满了精致的丝绸,绣着逼真的花朵、鱼鸟,栩栩如生。 忽然,他的眼睛一顿,被一抹红色吸引,不由自主的伸手拿起认真看了许久——这是一缎轻罗白纱,上面用特制的手法纹绣着红梅小花,乍一眼看上去倒真有些像白雪红梅盛景。 “这个留下吧,其他的就不必了。”萧千夜淡淡说了一句,回头摸摸三郡主的额头,温柔的笑笑,“多谢郡主费心了。” “你喜欢这个?”三郡主意外的看着他手上的东西,迟疑的提醒了一句,“这个好像不太适合你哎,难道……你是想送给、送给……” 三郡主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一个人,瞬间脸色就出现失落之色,毫不掩饰的生气起来,“你是不是要送给那天那个大姐姐啊?虽然、虽然她救过我,可是、可是……我、我……” 三郡主支支吾吾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眶里已经有泪花在打转。 没等她哭出来,前厅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萧千夜微微蹙眉,两人不约而同的往外面望过去,只见五公主明姝一只手被侍女搀扶着,身后另一个侍女推着特制的轮椅,虽然步路蹒跚还不太稳健,但已经可以慢慢下地走路。 “阿姝姐姐!”胧月惊讶的跑过去,连忙扶住她的另一只手,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啊?” “我……我听闻萧阁主回来了,就想过来看看。”明姝公主的脸颊也是通红,不敢直接抬眼看他,而是极为小心的用眼角瞥了瞥四周。 三郡主并未察觉到明姝公主身上极度的紧张,赶紧冲后头的侍女挥手,发着牢骚:“早知道我就先去喊上你一起来了,快别走了,大夫说了每天只能走一会,快快把轮椅推过来扶阿姝姐姐坐下。” “我是见门开着,又听见你的声音,所以……所以就擅自进来了。”五公主赶忙给自己找台阶,三郡主支开侍女亲自推着轮椅走到后院里,她轻轻揉着明姝公主的肩膀,感觉她的肩背紧紧绷着,好像是在压制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焦虑,胧月奇怪的嘟囔着,“阿姝姐姐你怎么了啊,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没、没有。”明姝慌乱的接话,手指在宽大的衣袖里用力捏着,努力稳住呼吸,萧千夜一直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不行礼,也不开口,反而让她更加紧张。 萧千夜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隔了许久,嘴里还是温柔地说话:“公主看起来也好多了,秋选一事是属下失职……” “没事。”五公主赶紧打断他的话,总感觉这种看似平淡的客套话里带着些许渗人的寒意,她小心翼翼的扫过萧千夜,心底咯噔一下如坠深渊——对方的眼里有平静而坚定的光,仿佛已经看穿一切。 在看到他眼睛之前,自己还抱着一丝侥幸,可现在看来,他是已经知道了……这一刻五公主心里明堂堂的,自责和懊恼不受控制的涌出,不由自主的将头深埋不敢再看面前的两人,当她知晓那天在缚王水狱救出胧月的人是萧千夜而不是云潇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她一直担心被他看出来自己的小心思,担心他会就此以为自己是个攻于心计的恶毒女人。 为什么要轻信星圣女的话呢?……阿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啊,就算是想要报复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她也万万不该利用阿月。 一切都晚了,萧千夜看她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敌视,那种若有如无的厌恶,像锋利的利刃,能将她千刀万剐。 明姝公主沉默着,眼神剧烈变换,霎时就有晶莹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涌现。 “阿姝姐姐你怎么哭了?”三郡主显然还不明白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赶紧弯下腰用自己的手绢给她擦眼泪,嘀咕着,“你一定是很担心他吧?别哭了别哭了,他好好的呢一点是没有,你看!” 胧月一把拽过萧千夜,做了个鬼脸,用力捏了捏他,怂恿着:“你走了十天,大家都很担心你,你看看都把阿姝姐姐急哭了,你还不说些好话安慰下!” 萧千夜无声叹息,眉间忽然露出淡淡疲倦,揉了揉眼睛,似乎也不想多做纠缠:“承蒙厚爱,劳烦五公主和三郡主担心了,我没事,还请安心。” 明姝公主连忙抹去脸上的泪,故作镇定的吸了口气,心里隐隐作痛——刚才他和阿月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宠溺,和自己说话却又只剩下客套。 她起了眼睛,酸楚一瞬间不知从何而起,自己明明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为何现在会感觉彻底失去了他? “郡主,请先回去吧。”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收好那一锻轻纱,指了指剩下的几个大箱子,推辞起来,“天征府没什么人,我平时也不久住,郡主的好意心领了,这些东西还是带回去送给到别的府上吧。” “那不行,送你的东西,岂有另外转送他人的道理?大不了我再去买几份。”三郡主念叨叨的一口回绝,小手一挥对着仆人命令起来,“搬到屋里去,难道还要让军阁主自己动手吗?快点快点!” “郡主……”萧千夜哪里拦得住刁蛮任性的三郡主,没等他阻止胧月已经一把拦下他,还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几个下人赶忙眼睛手快的推开房门,正准备将几大箱子的东西搬进去的时候,门后突兀的涌来火焰气息,明姝公主警觉的望过去,皇室血脉的敏锐已经察觉到那丝异样。 “咦……有人?”仆人尴尬的进退两难,歪个头出来对着三郡主憨憨一笑,“郡、郡主,屋里头有……有女人。” “嗯?”三郡主闻声跑过去,这一看小脸瞬间青白,瞅瞅云潇,又瞅瞅旁边的凤姬,瞪直眼睛,她颤颤的伸出手指向床上的人,脱口,“是是是、是你!” 萧千夜感到一阵头疼,原本胧月郡主就是最让他头疼的女人,再让她撞见云潇和凤姬,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云潇坐起来,披着单薄的睡袍努力想了想,一拍手笑道:“我想起来你了,是胧月郡主吧?” “两个人……两个女人?”三郡主奇怪的看着她们,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脸越红,浑身都开始止不住的抖动。 萧千夜大步走进来,尴尬的看着一屋子的女人,轻轻咳了几声。 明姝公主也才静悄悄的跟上来,一眼就望到了床榻上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眼神复杂地变幻,连同耳边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这个人就是他口中那个“心有所属”的女子吧? 火焰的气息……是个异族人! 明姝公子赫然抬眼,不可置信,脑子里有个奇怪的声音在无情的嘲讽——她曾无数次幻想过那个心有所属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或许会有惊人的容颜,或许会是尊贵的出身,又或许她身怀绝技吸引了军阁主的注意,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个异族人!自己堂堂公主,竟然会输给一个卑贱的异族人! 她默默咬住嘴唇,眼里不复最初的自责和懊恼,而是转瞬染上了锋利的恨意——是个异族人,她谁都可以输,唯独不能输给卑贱的异族人! 凤姬在不动声色的紧盯五公主,从她脸上的阴霾里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敌意。 “呵……”她冷哼一声,将流火剑握紧,眼里也是流露出厌恶,皇室厌恶异族人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陌生女人,总让她感觉到不舒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怨怼再起 三郡主看了看云潇,又看了看凤姬,然后皱着眉头疑惑的看了看这间屋子,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窗台上种着白色茶花,看起来应该是女孩子喜爱做的事情,但是一旁的衣架上挂着的黑色戎装又明显是萧千夜的衣服,书桌和书柜也一起搬了进来,上面还杂乱的放了不少军阁的东西,她小声嘀咕了几句,最后眨眨眼睛好奇的问道:“这是谁的房间啊?是你的,还是她的,还是萧奕白的?” “是我的房间。”萧千夜走过去,扯了扯被角给她盖好,然后看着一屋子的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都回去吧,她身上有伤需要休息。” “休息就休息,干嘛要睡在你的……”三郡主心直口快,有什么不满立刻就脱口而出,明姝赶忙将她一把拽回身边,直接捂住她的嘴,尴尬的笑笑,“本来就是我们不对,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擅自闯了进来,这几天我听大臣们提起过,说是那天夜里天上出现的恐怖阎王神像,最后就是被萧阁主的同门破除的,想必就是这位姑娘了。” 胧月愤愤不平的翻着白眼,还想继续唠叨什么,明姝公主轻轻弯下腰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不可以乱说话。 “既然姑娘身上有伤,我们也不打扰了,走吧阿月。”明姝公主牵着胧月的手,也不给她发牢骚的机会,周围的下人们也识趣的察言观色,连忙簇拥着三郡主连推带拉的把她挤回了院里。 仆人们挤眉弄眼的,发出意味深长的笑——都说萧阁主软硬不吃,金钱美色都无法打动他,还不是偷偷的金屋藏娇! 萧千夜只是冷眼看着吵吵闹闹的一群人,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似乎是早就习惯了三郡主这种无礼又刁蛮的行为,神色也已麻木,他默默的把窗子关好,叹道,“你先休息,别理她们。” “会惹人闲话的哦。”云潇声音平静,拉住他的手,“刚才那位姑娘就是当初被你拒婚的公主殿下吧?” “你怎么知道?”萧千夜一惊,眼神慌张的从窗子缝隙里扫了一眼还没离开的一群人,轻声慎重地道,“那时候先帝确实是想将五公主赐婚于我,是我自己不愿意抗旨拒绝了,只是没想到先帝也没多说什么,反而是出乎意料的收回了圣旨,甚至没有对我苛责什么,这件事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云潇眨眨眼睛:“一看就知道了,紫金色的锦衣华服,绣着凤凰的图腾,是皇家的公主吧?” “抗旨拒婚?”凤姬淡淡地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方才那股淡淡的敌意出自何处,接道,“这种事情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姑娘都会觉得颜面无存,更何况她可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公主,对名誉影响很大吧?就这样她还能不恨你,甚至听到你回来了还主动跑来看你,我看这位五公主对你也算是情深义重了,你真的不考虑下?” 萧千夜的眼睛却看着一旁的云潇,依然只是温柔的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若无其事的摇摇头。 五公主的心思他是知道的,自己几次返回帝都,都在北方的烽火台附近见过明姝公主,按照规定,尊贵的公主殿下必然是不能自降身份来那里迎接他,所以五公主也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靠近他和他说过话,就像个懵懂迷惘陷入情网的小姑娘,一直也就是远远的看着他罢了。 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好几年,他也一直没有戳破明姝公主的小心思,只是自己很小心的保持着距离,直到上次秋选出现意外,她本来不是那种心狠手辣攻于算计的女子,到底是被什么样的言语蛊惑,才会拿胧月郡主的生命做赌注? “你要小心她。”凤姬倒是毫无顾忌,直接走向云潇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你要小心她,她对你有敌意。” “我知道。”云潇转过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淡淡笑了笑,“哪有女人能骗过女人的,她一看我,我就知道她不喜欢我。” “阿潇……”萧千夜暗暗吃惊,果然女人之间的敏锐是他无法感受的,就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她们之间隔得远远的,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都能感觉到敌意? 云潇伸出手放在他唇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调侃道:“看不出来你挺受女人欢迎的嘛,怎么当时在昆仑老是惹师姐妹们生气呢?嘻嘻……果然长大了变得不一样了,不仅脸变帅气了,是不是性格也变温柔了呢?” “睡觉吧你。”萧千夜掀起被子扔在她脸上,脸颊微微泛红赶紧背身走出去。 身后传来一阵嬉笑,他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只见云潇捂着嘴一直盯着他偷笑,连一贯冷言冷语的凤姬都忍不住用衣袖掩住了面。 他无奈摇摇头,似乎也是拿这群女人没有任何办法,后院里三郡主见他走出来,不开心的嘟囔着嘴巴凑过去,话里已然带了哭音,扯着他的衣角抱怨起来:“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又没有成婚,她怎么可以睡在、睡在……睡在那里!不是说中原最注重礼义廉耻了吗?昆仑好像还是什么修仙一派,这种事情……这种伤、伤风败俗的事情……” “你在乱想什么呢?”萧千夜打断三郡主的胡言乱语,但也知道是自己理亏,明姝公主不动声色的把胧月拽回自己怀里,变得沉着而冷静,只是极其淡定的摸着郡主的头,安慰道,“你才十五岁,有的是好人家求之不得呢,又不像我,被人抗旨拒婚在前,还失去了双腿成了残废……” “阿姝姐姐!”三郡主赶忙止住了哭腔,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又引的她伤心,她翻了翻眼皮小心翼翼的瞅着萧千夜,感觉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萧千夜抗旨拒婚是全飞垣都知道的事情,虽然没有人敢公然谈论,但私下里这件事早就沦为了笑谈,对一个堂堂公主而言,这是何等的屈辱!自那以后好几年过去了,直到先帝驾崩,五公主的婚事也没有人再提过,如今那个曾经不顾一切公然拒婚的人,却带了一个外来的女人住进天征府,甚至不顾世俗的眼光直接让她睡在了自己房里,这两件事加起来,明姝姐姐心里一定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吧? “阿月,我们该回去了。”五公主却在一瞬间收起了全部情绪,将所有的愤怒不甘压下,像没事人一样随意笑了笑,牵起胧月的手往外走去。 三郡主不敢再胡闹,只能乖乖听话跟着她,正巧走到天征府门口,迎面又走来一位贵妇人,带着一个瘦弱的小姐,看见她们出来还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七姑姑!”胧月郡主认出了她,一扫方才的难过直接扑过去,贵妇人被她扑的往后大退了几步才站稳,宠溺的摸着胧月的头发,笑吟吟的道,“哎呦!这不是胧月和明姝吗?你们两怎么也在这里?” “我……我是来道谢的。”三郡主扭扭捏捏的回了一句,小心的偷偷看了眼五公主,只见她对贵妇人微微鞠躬行礼,礼貌的问好,“七姑姑好,我也是和阿月碰巧撞见的,七姑姑是专程来天征府的吗?” “我来看看潇儿。”明戚夫人并未察觉到明姝身上隐隐散出的悲愤,牵着自己女儿叶雪的手,眼里闪着明媚的光,“阿雪的病才好,本就想带她多出来走动走动,正巧又遇上故友的女儿云潇,她两从小就喜欢腻在一起,可惜中原和飞垣隔得太远了,我也不方便经常带着阿雪过去玩,难得潇儿这回过来了,阿雪天天吵着要来找她呢……” “明戚夫人。”萧千夜也紧跟着走过来,不动声色打断贵妇人的念叨,“阿潇在屋里头,这会应该还没睡着……” “娘,你们聊,我去找她!”叶雪笑嘻嘻的跑过去,消瘦的脸庞上洋溢着清澈的笑,明戚夫人来不及阻止,只得跟在后头紧张的嘱咐着,“别跑!阿雪,你身体才好一些,别摔着!” 明姝公主瞳孔顿缩,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扬——自从截肢那天听星圣女说起一些陈年旧事之后,她就刻意的去打听了一下当年的事情,据说迦兰王带着妻子在丹真宫治病期间,正巧赶上明戚夫人也身怀六甲,一贯不顾世俗礼节的七姑姑偶尔会亲自去丹真宫诊脉取药,两个孕妇遇到一块竟然无意间成了知心好友,没过多久迦兰王和妻子云秋水盗取沉月后失踪,随后又传出消息云秋水只身返回了中原昆仑。 自那以后每一年,明戚夫人都会借口寻找沉月的下落去中原昆仑看望云秋水,也会带上自己的一双儿女叶卓凡和叶雪一同前往。 五公主莫名回头望了一眼,叶雪虽然衣着华丽,但是的背影却显得很娇小,比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更加瘦弱,一看就是病了多年的病秧子,据说她是订婚那一年忽然患上一种名为“嗜睡症”的怪病,常常一睡不醒好几天甚至半个月,七姑姑疲于照顾女儿,四处寻医为女儿治病,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往中原跑了,婚事也因此耽搁下来一直拖到现在。 明姝公主若有所思,总觉得这里面似乎另有隐情,不由得想了想,叶雪的订婚的对象……应该是公孙府上的晏公子吧? 晏公子……她心下一动,据说那个游手好闲的顽固子弟曾在那惊魂一夜,带着一长一短两柄锋利的刀,独自一人力挽狂澜救下明溪哥哥,和平日里懒散的贵族公子判若两人。 “千夜,你也来。”明戚夫人回头对萧千夜挥了挥手,又赶紧盯着自己女儿怕她摔倒。 “好。”萧千夜松了口气,知道是明戚夫人特意为自己解围。 “我们也回去看看……”三郡主仍不死心,挣开明姝的手又想跑回去,五公主阴沉着脸,丝毫没有感觉自己手下力道变得极其狠辣,一把捏住胧月的肩膀。 “啊!疼……疼疼!”胧月被她按住,正想抱怨,但一抬头看见明姝的眼睛,瞬间感到冷汗自手心渗出,吓得她一动不动识相的闭上了嘴。 五公主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眼睛里闪出骇人的光,修长细腻的手指死死捏在自己肩膀上,杀气无法掩饰地汹涌而出。 “阿姝……姐姐?”她忍着疼痛,小心翼翼的挣脱了五公主的手。 那一刻,明姝公主骇然低头,瞪直了双眼严厉的看着胧月。 胧月带着惊恐的目光,一直闪躲着不敢直视自己,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逐渐靠近自己的家仆,似乎是在寻求卑贱下人的保护。 她莫名冷笑,连阿月也想逃离自己吗……明姝公主的脑中乱成一片,越是极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越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真是不甘心啊,她这一生,母亲不得宠,她也因此不受父皇重视,被公然拒婚沦为笑柄也没有任何人同情,原以为能躲在暗处依靠星圣女不动声色的夺回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却又被他更加厌恶更加嫌弃!如今,连自己唯一的朋友胧月也对她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仿佛是要不顾一切的远离她,回避她! 手掌里传来微弱的疼痛,她惊讶的展开手,只见一只黑色的蚂蚁一口咬在手心中,钻了进去,恍惚中有个熟悉的声音自脑中笑起,明姝公主诧异的抬起头,似乎是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来摘星楼见我。” 2016希望你喜欢书迷们第一时间分享的夜烬天下最新章节内容,如果有错误内容和字体欢迎点击章节报错!喜欢请收藏我们官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事端 五公主不动声色,俯下身努力恢复情绪,她伸出手对胧月温柔的笑笑:“我们回去吧,阿月。” 胧月睁着大眼睛,总感觉明姝的笑容有些虚假,但她虽然还有几分害怕,又怕自己再惹她伤心,只好小心翼翼的牵住那只手——她手心是冰凉的,有细微的冷汗粘稠的沾在皮肤上。 胧月郡主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自己像握住了一条冰凉的蛇,正想找借口赶紧离开,忽然目光一亮,歪头往她身后看过去,瞬间像找到了救星,立马松开明姝一蹦而起往那里冲过去,明姝公主脸色微微一沉,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跟着回过头,只见是军阁的副将暮云匆匆跑来,面色焦急,匆忙的对两人行了个礼。 “哎!你等下!”见他直接就想走,胧月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小声嘀咕着,“暮云,你怎么了也跑这里来了?今天可真热闹!你是不是要找他,我、我给你带路!” “少阁主在里面吗?”暮云显然没有注意到眼前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变化,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似乎是又发生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在、在的!”胧月赶紧点头,死死的拉着他的袖子不松手,生怕他丢下自己跑了,然后转过头对明姝公主紧张的笑笑,“阿姝姐姐你先回去,我、我给暮云带路,一会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五公主冷笑不语,用力将宽大衣袖里的手死死握成拳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但终究也不好再说什么。 “来,这边,我带你去找他。”胧月郡主咽了口沫,拽着暮云就一脚踏了回去,还不忘对自己带着的一大群仆人吆喝,“把东西都拿出去扔了,还有那个锦衣坊,都给我抓起来!” “是是是。”下人们也松了口气,连忙七手八脚的把东西又抬起来,一溜烟就跑了。 “公主殿下,您、您是……”旁边的侍女们很显然的注意到明姝公主脸色的不快,又不敢催促,一个个拉套着脑袋头也不敢抬。 “回去吧,我累了。”五公主颓然坐在轮椅上,双手死死的按住自己的双腿,明明伤口已经不疼了,特制的假肢也能让她慢慢恢复行走能力,可是她的心里却无比难受,紧咬着嘴唇,委屈和不甘在一瞬间汹涌而出。 胧月用力拽着暮云,一直把他拉到后院里,才莫名松了口气。 萧千夜闻声从房中走出来,看见副将焦急的脸色,低问道:“出什么事了?” “少阁主,秦楼……又出事了。”暮云连忙走上前,苍白着脸俯身轻轻禀告,“长史大人带着家中十二只人鱼族堵在秦楼门口,要求交出伤害四公子的凶手,否则就将那些人鱼族杀了做成酒席,宴请楼内宾客,属下原本想先拦住长史大人私事宁人,不料楼内还住了个古怪的人,二话不说就、就把长史大人杀了。” “杀了?”萧千夜脸色惊变,也听得呆了,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孔长史是墨阁大臣,什么人这么大胆子说杀就杀? “是个……透明的怪人。”暮云自己也是诧异不已,想起自己开始看见的奇怪一幕,眼色恍惚,“看起来是人的模样,但是身体是半透明的,跟个鬼魂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鬼魂……”萧千夜若有所思,莫名回头往屋内张望了一眼,屋内叶雪牵着云潇的手两个人相谈甚欢,明戚夫人更是热情的拉着凤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确实少了一个人,之前赶回来营救明溪,大哥是带着岑歌的一魂一魄来的,难道他没有跟在大哥身边,反而和寻常人一样住进了秦楼? “先去看看。”他转眼就将疑惑全部收起,已经明白了大半,天下初定,如果这么快掀起矛盾,只怕不要等到上天界回来夺回阵眼,飞垣自己就要先内乱了! “是。”暮云紧张的跟着他,胧月郡主看两人脸色严肃也知道发生了大事,她不敢继续胡闹,尴尬的站在院子里进退两难。 明戚夫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走出来解围,一手拉起胧月将她拽进屋内,又笑吟吟的冲两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急冲冲的往街市赶过去,一贯繁华的商业区此时风声鹤唳,围观的人群将秦楼团团围住,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秦楼外围的冰刺已经化去,满地的水渍映着清晨的朝阳,一瞬间让他觉得格外刺眼。 萧千夜眉头紧锁,暗暗思索着眼下的局势,虽然已经将帝都的管辖权临时交给军阁,实际上军阁本部平时也只有暮云和征帆两人驻守,北岸城事件之后,征帆又被他留在海军协助百里元帅至今未返,一旦真的出的大事,他并没有足够的人手来维持秩序,可如果在这种时候闹出杀害长史这种要命的事情,一定又会被高总督找借口苛责吧? 他心里一阵无名的烦躁,用力攥紧沥空剑,忽然察觉掌心一片微凉,那个纯白的灵魂像一涓清流,似乎可以抚慰他急躁的情绪。 萧千夜环视了一圈,秦楼的大堂内突兀的拉进来一辆马车,马车上放着一个被拦腰砍断的巨型鱼缸,旁边还有打碎的玻璃渣子,水洒了一地,十二只人鱼族从鱼缸里逃了出来,但是双足无法直立行走,只能在地上紧紧的抱在一起。 白小茶面红耳赤的抱来几条床单披在赤身裸体的人鱼族身上,紧咬着牙,满眼憎恶。 他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几个拿着菜刀案板的厨子吓的一动不动,面如死灰。 而在中央舞台的位置,岑歌的一魂一魄坐在上面,半透明的脸庞云淡风轻的笑着,一只脚踩在无头尸体上,一只手把玩着一个男人的人头。 “孔大人……”萧千夜一眼就认出了他手上的人,岑歌睁着空茫的眼睛,摆弄手里的那个人头,见他来了,也只是随意的咧嘴笑笑,转手就将人头丢给萧千夜,“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大清早的带着一大伙人骑着马车直接就闯进来,还准备在大堂生炉点火,自己带着厨子要给客人做饭呢……” 萧千夜低头看着手上孔长史的人头,双眼还瞪得老大,似乎死前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嘴巴张开,但是舌头被割成了两截,他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把人头递给暮云,也不看属下瞬间僵硬的脸庞朝岑歌走过去,淡道:“是墨阁的孔长史大人,他是怎么得罪你了,你可知道杀害朝中重臣会有什么结果吗?” “哦……”岑歌笑眯眯的看着他,一点也不被他的言辞吓住,叹了口气指指地上抱成一团的人鱼族,“你看看她们,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抓了放进鱼缸里观赏吧?这位长史大人特意用一辆马车把她们拉到这里来,还带了自己家厨艺精湛的厨子说要给大伙加加餐,我寻思着人鱼肉质鲜美,得要用上好的食材做辅料,就顺手把他也宰了,可是呀……” 他停了停,目光转向还拎着菜刀的大厨,故作不满:“可是他们一点都不懂事,我都已经宰好了他们竟然不敢拿去用,放久了可就不新鲜了。” 他的一番话让暮云胃里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然后一低头又看见自己手上的人头,脸色苍白下去,顿时冷汗沿着脸颊滴落,脑子里一片空白。 萧千夜轻咳一声,示意暮云先将楼内的闲杂人全部带到外头去,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江楼主负手靠在凭栏上,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他身边是海市幽凰楼的楼主江行泽和帝都花魁秦姿,三人都是毫不惊讶,漠然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等到楼内安静下来,萧千夜才长长叹了口气,指向他脚边的无头尸体,道:“这个也给我吧,不然不好交代。” 岑歌看也不看,厌恶的一脚将尸体踢到他旁边,见他镇定自若的俯下身解下自己外衣盖在尸体上,好像是在做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不由得心底寒冷起来,冷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莫非这种事情很常见?” “公然杀害墨阁大臣这种事情可不常见。”萧千夜没有看他,只是平静的接话。 岑忽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摆摆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萧千夜微微扭头,地上的人鱼族还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子,鱼尾呈现出瑰丽的色泽,一看就是极其罕见的品种,在飞垣各种有权有势的人手中,确实有很多人以此为乐,甚至暗中攀比,是身份地位的另一种象征,他无声叹息,眼神变得有些空茫,连同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接道:“是很常见,不仅仅是帝都,你知道柳城吗?就是阳川附近的五大城之一,和羽都接壤的柳城。” 岑歌没有回话,但二楼的三人皆是不约而同的面色一沉,同时抿住了嘴唇。 “柳城就最喜欢吃这些异族人了。”他低低补充了一句,果然余光瞥见岑歌脸上瞬间扬起的错愕和震惊,忽然抬起脸来,笑道,“他们将异族人视为‘野味’,不仅仅明码标价用于贩卖,还分门别类做成各种‘美味’,你们异族人有很多分支吧,除了那些特殊的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剩下的大多数都是草木花鸟鱼虫兽,他们会把异族人像种花一样直接种在土里,让客人自己去挑选,然后割下手足精心装盘,就好像真的在采摘野味一样……” “柳城距离羽都非常近,还有一种专门以猎捕异族人为生的职业,叫什么‘引游人’。” “引游人?”岑歌蹙了蹙眉,萧千夜点点头,淡淡的道,“大多数异族人都被逼到了魑魅之山和禁闭之谷,那里地势凶险复杂,所以需要经验丰富的‘引游人’带路,才能更精准的捕杀猎物。” “你别说了!”白小茶愤怒的打断他,一时还没有认出来这个人的身份,颤抖着身体,惊恐自心底不受控制的冒出。 引游人……她当年就是被引游人拐卖骗到了海市!父母族人在那一天之后也彻底失去了联系,若是运气好一些也许被人买去观赏了,要是遇上那种丧尽天良的人,只怕现在早就变成盘中餐了吧? 萧千夜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这个海市里来的小姑娘,知道自己这番话一定触痛了她的内心,白茶族是最为普通的异族人之一,有无数白茶族的人死在柳城,这个小丫头自幼被人拐卖带到了海市里,或许远比她的那些族人要幸运。 “柳城吗……我记下了。”岑歌笑得诡异,“多谢军阁主提醒了,你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管不了啊。” 萧千夜没有回话,知道对方这种的反常平静背后定会迎来另一场腥风血雨,然而他却感觉心头微微一松,仿佛积压多年的情绪一瞬倾泻。 古都大湮城,奉日月双神为尊,是飞垣最古老,也是最腐朽的城市,靖城,柳城,曙城,嘉城,鸠城,汇聚了吃喝嫖赌娼,甚至还有不为人知的地下格斗场、赌场、人口贩卖交易,是个名副其实的法外之地。 他什么都知道,从他接掌军阁的那一天开始,能见人的不能见人的他全部都知道,但是却始终无法改变分毫。 门外再次传来奇怪的声响,萧千夜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忽然间,一个高昂的女声隔了很远的路悠扬的传来:“一大早不开门做生意,难道连秦楼都要关门大吉吗?” 萧千夜迟疑了半晌,总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耳熟,一时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门被人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来人风尘仆仆,满身酒气,是个年过四十但依旧风韵犹存的女人。 “呦,好久不见!”她直接扑过来搂住萧千夜的脖子,不怀好意的在他脸颊上吹了口气,“长大了嘛,终于是跟你娘有那么一点点像呢!” “四娘,您又喝醉了。”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推开她,虽然毫不掩饰的将厌恶直接写在脸上,眼睛却默默落在了对方手里的银色长剑上。 那是御赐四皇剑之一,权力的象征——娲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风四娘 风四娘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忽然松手放开萧千夜,踮着脚尖又挪到暮云旁边,依旧是玩笑的伸手捏捏副将的脸蛋,笑嘻嘻的道:“小暮云也长大了,这手上抱着什么宝贝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拎起暮云手上一直搂着的人头,直接提着放到自己眼前,四目相对,气氛陡然有些尴尬,风四娘只是愣了一刹那,随后大笑着将人头丢到了一旁,继续用力揉了揉暮云的脸,小声骂道:“我还以为你抱着个什么宝贝东西不撒手呢,怎么大白天的抱了个死人头?多晦气一点也不吉利,是不是又是萧千夜让你干的?四娘给你撑腰,你别听他的。” “四娘,那是……那是长史大人。”暮云尴尬的赔笑着,风四娘用力拽着他不放,也不让他重新去捡起那个人头,摇头训斥着,“我才从洛城那边过来,还遇上你娘聊了几句,听说你定了亲,到时候请酒可别忘了我啊!” “那是自然,一定会的!”暮云小心的回着话,风四娘面容一沉,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喂,小暮云,四娘跟你打听个事,他定亲了没有啊?” 风四娘暗搓搓的指了指萧千夜,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暮云连忙撇了撇自己的顶头上司,见他阴沉着脸也不敢多说什么,风四娘察觉到他的眼色,坏笑道:“怎么了,我可是你姨娘,定亲这种事情还不想告诉我吗?你早些年是不是抗旨拒婚过啊?为什么呢,给姨娘说说?” 萧千夜懒得理她,暮云赶忙出来打圆场,指指地上的尸体,劝道:“四娘,这种事情一会再谈也不急,您看,这里还有大事呢……” 风四娘这才转过身,指着他脚边的尸体问道:“这也是长史大人?” “您这不是在说废话么?”萧千夜冷冷反问了一句,风四娘倒是毫不在意,脸上堆起笑来,“我才听说帝都出了事情特意赶回来,这么快孔长史又被人杀了?” 她的余光锋利的扫过秦楼大堂,终于落在中央舞台上那个半透明的人身上,风四娘抹抹眼睛,神色一紧,生怕是自己看错了,再定睛细看,眼前仍是一副半透明鬼魂一样的躯体,她直接窜上前去,好奇的围着岑歌上下看了几遍,然后伸出手试探性的穿过对方的身体,发出了孩童一般惊叹的声音:“喂,这个人真的是透明的哎,跟个鬼魂一样……” 她还想再次尝试一次的时候,岑歌不快的抓住了她的手,冷冷的将她推开。 “哦……”风四娘瞳孔顿缩,意味深长的拖长语调——虽然自己不能触碰到这个人,但是他却可以直接碰到自己。 萧千夜对暮云使了个眼色,暮云心领神会的迎上去,笑道:“四娘,您难得回帝都一次,别在这杵着了,我先送您回府吧。” “这么快要赶我走吗?”风四娘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左右看了看,“罢了,我也不在这里耽误你们办事,也不劳你费心亲自送我回去,我自己走还不行吗?哎……果然上了年纪就是招人嫌,是吧?” 她笑谑的看萧千夜,故意装作擦眼泪,凑到他耳朵边上似笑非笑的低语:“看见现在的你,就让我想起阿瑶当年的样子,都说儿子长相像母亲是福,看来你也是如她所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呢……” 萧千夜一动不动,只是眼珠微转,握住剑灵的手暗暗用力。 风四娘本名风璃,是他母亲风瑶的亲姐姐,按辈分,自己还应该喊她一声姨娘。 风家本就是最古老的帝都贵族,据说早在坠天之前就已经辅佐过多任帝王,也是赫赫有名的巾帼不让须眉,族内女子不仅仅是容貌出众,除去寻常女子擅长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风家对子女武艺的教导也是不落俗套,至今他们仍在军机八殿、法修八堂,甚至军械库担任各部讲师,是举重轻重的帝都豪门。 对比四百年前才迁居帝都的后起之秀,风家无论在名声地位,还是在历史渊源上,都远胜萧氏一族。 据说母亲原本是定了婚,在遇到父亲之后公然悔婚,然后不顾反对执意要嫁给父亲,为了此事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家族断绝了往来,没有任何嫁妆甚至婚宴也没有宴请宾客,她是义无反顾只身一人嫁进了天征府。 自己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母亲那边的所谓亲朋好友,唯一有些印象的人,就是眼前这位人称风四娘的女人,但她每一次来都让自己感觉非常不舒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家里人毫无礼貌的呼来喝去,她似乎一直都对妹妹的选择颇有微词,对自己和大哥也谈不上喜欢,虽然每次只是看似玩笑的逗着他玩,但下手都会故意的用力,将他的脸捏的通红。 她离开之后,母亲会偷偷抹着眼泪,小心翼翼的给他抹上止疼膏,但是从来也不会对这种行为表露出任何不满。 悔婚一事对风家的名誉影响是巨大的,甚至至今在街头巷尾,都仍能听见一些老人家绘声绘色的回味着那些风花雪月和陈年旧事。 萧千夜忽然冷眼看着她,鄙夷地笑起来,风四娘也像从前那样想再去捏捏他的脸,这一次却被他毫不客气的甩开。 “呵……长大了,脾气也更大了。”风四娘甩着手笑笑,眼睛却死死盯着自己手背,不由得倒吸了口寒气——皮肤瞬间通红,似乎再用些力气,就能直接打破。 萧千夜厌恶的走开几步,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幼年那些往事。 自己不愿意按照惯例去帝都的学堂念书习武,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出自风家,因为军机八殿规模最大的战神殿、武神殿,两位主讲师恰巧就是他的大舅舅和二舅舅。 他在第一天就敏感的察觉到了各种排斥,甚至连身边差不多年纪的同学都在不经意的疏远他,好在父亲应该也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很快就顺了他的意思把他送到了海军元帅百里风那里,他在海上度过了最为自由自在的一年,海军的豪放和自由是他从没感受过的,甚至在归港庆祝的夜晚,喝得酩酊大醉的士兵会笑嘻嘻的往年幼的孩子嘴里灌酒! 萧千夜凛然蹙眉,至少在那个时候,他还不觉得酒这种东西是难喝的。 百里元帅手里的剑名为“雷帝”,在他幼年看见的第一眼时就克制不住的想要摸一摸,但是对姨娘手上的那柄银色“娲皇”,他真的是一次也没有动过想碰一碰的心。 如果说自己对高成川的反感只是出于同僚之间的相互争权夺势,那对于风四娘的排斥就是天生的,母亲过世前,自己和风家就基本没有任何往来,母亲过世后,据说外祖母在天征府大闹了一场,之后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两家本就寡淡的亲情经历这一遭反而变得有些势同水火。 如今八年过去了,天征府和风家依旧形同陌路,就算他已经成为新帝身边最炙手可热的人,风家都没有对他表露出一点点好感。 想到这里,萧千夜心头微微一紧,有些不安的预感缓缓升起,天征府灭门案是被当时的明溪太子强压下去的悬案,风四娘会不会也一直在调查当年的真相? “走了走了,免得惹人厌烦。”风四娘抓了抓脑门,嘴里念念叨叨的抱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皱眉转过身补充了一句,“你哥哥呢?” 萧千夜平静的看着她,淡淡开口:“也在城里。” “城里……”风四娘面色丝毫不动,心里却忽然冷笑——好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帝都城这么大,他在城里的哪个地方?在天征府、在军阁,又或是在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 但她没有再说什么,随手拎起桌子上放着的一壶酒灌了几口,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出。 岑歌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终于将目光认真严厉的转向萧千夜,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萧千夜沉了口气,但他只是平静的处理着眼前的尸体,漫不经心的道:“不是我什么人。” 岑歌出乎意料地没有接话,气氛也仿佛瞬间凝固了,就在此时,楼上轻步走下来一个人,公孙晏满脸没睡醒的样子用手用力揉着眼睛,还懒洋洋的连续打了几个哈欠,扫了一眼大堂里混乱的场面,开口就是一顿牢骚:“我可是申时才睡下的,一大早就被你们吵得睡不好,楼主,你之前不是说了要在楼上装些隔音的东西吗,怎么搞到现在还是这么吵?” “这么吵你也不还是呼呼大睡到现在才起来?”江停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骂道,“整天在我这白吃白喝,还挑?” “喂,我平时给了你不少好处吧,哪里就白吃白喝了?”公孙晏小声嘀咕着,走到大堂里掀起盖在尸体上的衣服看了看,眉头才赫然紧蹙,他扫了扫被扔在一边的人头,又看了看早就被吓的面如死灰的人鱼族和厨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然后默默望向萧千夜,喃喃自语:“一大清早就玩出人命来了,怎么办,你想想办法啊?” “既然你在,那就交给你了。”萧千夜反而莫名松了口气,公孙晏瞪直了眼睛,一把拉住他,“你可不能这么害我!我才睡醒,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楼是你开的。”萧千夜不动声色提醒了一句,果然是一言戳中公孙晏的死穴,他有些尴尬地抓抓头,斜眼看着四周,心里在快速做着决断。 “暮云,你留下协助公子。”萧千夜像是另有心事,眼睛也一直飘忽的往外望,忽然调转脚步,直接追了出去,话音未落,岑歌的身影也骤然幻化碎成光一般的粒子,闪闪烁烁紧随其后。 “喂……”公孙晏来不及抓住他,懊恼的骂道,“你不能就这么把烂摊子丢给我啊,喂,你回来啊!” 公孙晏表面吃惊的看着两人,眼色却蓦然锋锐起来——风四娘回来了,如果没有记错,当年她的小妹风瑶订婚的对象正是高成川的长子高北辰,在她毁约后不久,高北辰心灰意冷郁郁寡欢,不久就因病溘然长逝,高成川本就中年得子,优秀的长子突然病逝,也让那个位高权重的禁军总督一夜白头,自此和天征府、风家双双结下梁子。 公孙晏苦笑起来,父辈的恩怨,不会真的要报应在子女身上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司天 萧千夜紧跟着风四娘,绕过一条繁华的街市后,又一座豪华的酒楼出现在眼前,那一看就是风月之地,但风四娘只是扔下手里已经空了的酒壶,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他迟疑的顿下脚步,抬头仔细看了一眼,其实在帝都城这种地方,奢侈糜烂的场所远不止秦楼一家,规模装饰上镶金点玉极尽富丽堂皇的也大有人在,只是大家明里暗里都知道秦楼背后的金主是公孙晏,这才把它捧上了天。 眼前这座高楼外墙甚至用着精致的点翠,琉璃瓦映着朝霞熠熠生辉,整个高楼做成了亭台的样子,显得八面玲珑,亭尖用深沉的枣红色点缀,悬挂上了长明灯,嫣红色的轻纱笼罩着窗台,有轻盈的娇笑声自楼内不断传出。 天子脚下的风月场所自然不能像靖城那般露骨,楼内荡漾着琴瑟和鸣的幽幽乐响,连出入的人也都是一个个衣冠整整,手持折扇,有些还会在腰上挂着装饰用的佩剑,看起来都是些文人骚客。 “曳乐阁……”萧千夜默念着牌匾上的三个字,总感觉有几分眼熟,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拖着下巴站在门口苦闷的思索起来。 “曳乐阁,夜月阁啊。”岑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悠然叹息,露出了僵硬的笑,提醒他,“是靖城那个夜月阁。” “夜月阁!”萧千夜赫然惊醒,脸色一变,他心底突兀的出现了一种恐怖的想法,压低了声音,“这么巧同音了?还是说……” 高成川次子高北扬就是死于二十多年前的靖城事变,而他遇害的地点,恰巧就是夜月阁! 他心下一沉,脚下已经不由自主的想要走进去搞清楚心底的谜团,岑歌不慌不忙的扣住他的肩膀,低低沉吟:“你这种身份,大清早的逛窑子太引人注目了。” 萧千夜犹豫了一瞬,沥空剑上白色的魂魄像是察觉到他的反常,也是化成一束温柔的白光轻轻环绕着他的手臂。 “这是……”岑歌原本透明的魂体在察觉到那个魂魄的瞬间剧烈地一颤,他低着头不可置信,忽然疯了一样抓住沥空剑,声音颤抖的难以言表,“潇儿……是你吗,潇儿?” 或是受到情绪波动的影响,岑歌的魂体猛然间出现了些许涣散,他痛苦的按住心口,脚步紊乱退了几大步。 “喂!”萧千夜来不及解释,下意识的想去扶住那个险些摔倒的魂魄,岑歌阴沉着脸庞冷冷的打开他的手,目光仍旧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沥空剑,努力凝聚起仅剩的力气,质问:“你又自作主张了,难怪一大早霜天凤凰就来秦楼找了凤姬大人,原来又是因为你,潇儿,你真的……真的……咳咳。” “快别说话了!”剑灵中云潇的一魂一魄被他反常的反应吓了一跳,不顾一切的幻化而出,周围的目光顿时就诧异的涌过来,齐刷刷的望向光天化日下的两个半透明的“怪人”。 云潇也不顾上周围人群古怪的目光,同是魂体的手才碰到岑歌就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脑子里想起萧奕白曾经说过的话——分魂大法会对本体造成巨大的伤害,而岑歌的本体至今仍被封十剑法冰封在白教后山里,虽然看起来并无异常,实际上到底会受到何种损伤外人也根本无从知晓! 这具魂体甚至在方才的一刹那出现了涣散的迹象,那一定是本体也受损严重,才会同时映射在分魂出来的一魂一魄上! 她焦急的握着岑歌的手,惊道:“受损这么严重……你老实告诉我,你的本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别管我。”岑歌咬着唇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情况,反手扣住云潇,语气里隐忍着怒气,“到底是为什么,你不要命了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云潇却是挣脱离了他的手,开口又是和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烈性,坚定的道:“已经有人骂过我了,但是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岑歌气的全身颤抖,眼里转过一线严厉的光,落在她的脸颊,又逐渐凝聚成记忆里师父的模样。 “你、你真是和师父一模一样。”许久,像是意识到自己根本说服不了这个顽固的女人,岑歌的眼神渐渐平静,勉力平稳情绪,幽幽叹了口气。 “魂魄不能长时间离开承载的灵器,你先回去,有我在呢。”云潇默默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千夜,然后抬眼扫过曳乐阁的牌匾。 岑歌只是面无表情地提醒:“你这幅样子进去不方便,而且……这里应该是青楼。” “刚才那个女的不也进去了?”云潇这才露出笑脸,神秘的眨眨眼睛,低道,“虽然是青楼,大概也是接待女客人的吧?” “咳……萧千夜,你别带坏潇儿。”岑歌尴尬的转过脸,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说——在飞垣这种地方,男人养几个娇媚的小情人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反过来,有钱有势的贵妇人私下里养一些男宠,其实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家背地里都是心知肚明,明面里还要装作风雅,这才有了曳乐阁这种特殊的风月之地。 云潇展开手心,闭眼感知着本体现在的处境,松了口气:“千夜你别急,夫人她们都已经回去了,我现在就过来找你,岑歌也赶紧回去休息吧,魂体受损可是不好修复的。” “我不管你们了,随你们开心吧。”岑歌无可奈何的低低叹了一声,转瞬化去。 萧千夜的眼神很复杂,想拒绝,又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混乱中,有一束温暖轻轻握住他的手,云潇默默凑到他面前,歪着头扯出一个清澈的笑。 那原本就是一个半透明的白色魂魄,笑起来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像梦幻一般不真实,萧千夜凝视着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将这个魂魄揽入怀里,然而魂魄终究只是虚幻,他直接抱了个空,整个人往前大迈了一步。 周围人的目光变得更加诧异起来,甚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个不停,显然在他们眼里,这个雷厉风行的军阁主忽然做出这种古怪的行为简直是不可理喻! 萧千夜方才回过神来,眼色也在这一瞬间恢复冷定,他甩了甩头,那一魂一魄也顺势回到了剑灵里,他转身走向另一侧的一间茶铺,随手点了一盏茶。 “一个人喝闷茶?”一个声音突兀的打断他的思绪,没等他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来人张扬的大笑了几声,冲着老板大声吼道,“别理他,给他来一壶好酒!” 萧千夜眉头紧锁,还没抬头看见人的模样,就已经赫然注意到他手边的白色长剑——白帝。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不起眼小茶铺的人,正巧就是军阁先代阁主,司天元帅,他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布衣,看起来像个混江湖的神棍,一点没有了当年元帅的风姿。 “茶铺里点酒,不合适。”萧千夜冷声推辞,司天元帅用双手托着下巴,听见他这么说,眼睛咕噜噜转的飞快,嘴里面更是喋喋不休的发起牢骚:“哪里不合适了?他自己写的茗茶轩,进来柜台上不摆茶摆酒,这不明摆着告诉客人这茶铺能喝酒嘛?既然人家老板都不在意,你还在这啰啰嗦嗦的,我请你怎么样,不要你出钱的。” 萧千夜没有回话,对方已经顺势给他满上了一大杯酒,啪的一声放在他眼前,他默默看着这杯酒,确实是纯净透明、醇馥幽郁,但是与此同时,又是一股莫名的厌恶没来由的涌上心头。 萧千夜默不作声的接过那杯酒,只是轻轻抿了一口,眉头立马就蹙成了一团——他本就不喜欢喝酒,这一杯还是烈酒。 “人生总有不如意啊,但是喝酒,能让你忘掉这些不如意。”司天元帅自顾自的说话,一饮而尽,然后微笑着看着他手里依旧满满的酒,忽然叹了口气,“不喜欢就算了,不必勉强自己。”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萧千夜眼里瞬间流露出惊骇的光,对方从他手上夺下酒杯,对着他高高的举杯,笑道:“我们多久不见了?上次见你还是在八年前那次年宴上吧,那时候你才十八岁,可比现在意气风发多了,怎么才过去八年罢了,你变得这么老成起来,差点没让我认出来啊。” “元帅……”萧千夜却有些犹豫,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对眼前这位前任军阁主其实非常的陌生,自他卸任之后极少在飞垣走动,似乎是真的放下了过去的一切,隐姓埋名不知在做些什么。 “帝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于情于理我都得回来看看情况,更何况四娘也回来了,你说是吧?”司天神秘莫测的凑过来,刻意压低了语调,像是话里有话,转而问道,“我问你,高老爷子的伤真的是你干的?” “是……也不是。” “啊?”司天元帅皱起眉头一时没想明白,训斥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么是也不是的说法?” “元帅为何回来?”萧千夜不动声色反问了一句,沉吟地看向面前胡子拉碴的大叔,低道,“元帅和四娘又是什么关系?” 司天痴痴地望着手里的酒,看起来毫不在意,像个无所事事的人,用力叹了口气,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耳朵边低语:“你那位四姨娘似乎和高老头子有些特殊的关系,按年龄算,老爷子和四娘相差四十多岁,再怎么宝刀不老也应该不会是情妇一类的吧?所以你觉得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呢?”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了一眼,萧千夜脸色也变了变,似乎意识到对方是在刻意提醒自己。 “两个儿子的死都让老爷子耿耿于怀啊。”司天莫名叹了口气,也是有几分惋惜,“长子高北辰和我还算是旧识,论学识人品、身份地位,其实不输你爹萧凌云,只是你娘临时悔婚让他备受打击,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这么大的梁子你以为老爷子能咽下这口气?风家之所以到现在还没遭到报复,全是因为他们暗地里在为老爷子办事啊。” “办事……”萧千夜默默嘀咕着,眼神雪亮,“大舅舅是战神殿主讲,二舅舅是武神殿主讲,三姨娘是军械处技师,四姨娘甚至是娲皇剑的拥有者,元帅说的办事……是指什么事?” “啧啧……”司天摇晃着脑袋,感叹了一句,“你娘当年要是不和娘家人闹翻,就你这背景,也是没人敢得罪了,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司天沉闷的再给自己斟满酒,嘴角收敛了嬉笑变得极其锋利,一字一顿严厉的道:“我卸任之后本想无官一身轻,圆了童年时期的梦想做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侠客,偏偏事与愿违总是撞见一些让我心生疑惑的事情,我这闲不住多管闲事的破性格啊,哎,仔细调查了几年之后,我发现风家和禁军暗部有些微妙的关联,尤其是你那两位了不起的姨娘,一个在暗中资助特制的武器,另一个更了不起了……” 他抬眼扫了一眼对面的曳乐阁,意味深长的叹道:“为了不得罪高老爷子,四娘似乎直接担任了暗部要职,我曾经调查过几处被暗部除去的异族部落,发现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是死于娲皇之手。” 话到这里,司天情不自禁的碰了碰手边的白帝,像是有什么特殊的感触,眼里也瞬间低沉下去:“老爷子的次子高北扬就是死在靖城一个叫夜月阁的青楼里吧?虽然帝都高层将责任推给了异族人,并以此为借口屠杀了阳川五十万异族人,但老爷子本人似乎一直在调查这件事,虽然儿子不成气候,也毕竟是血脉至亲。” 萧千夜低着头,忽然浑身一颤——当时就是因为忌讳身份不明的暗部统领,明溪陛下才会忍辱负重放过高成川一命,但是一旦查清楚暗部的真实面目,以明溪陛下的手段一定会全部除之而后快!如今看来这个隐于暗处不易察觉的致命武器,竟然还有可能是自己的亲戚!虽然他跟母亲那边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可也从没想过会真的刀剑相向! 猛然间想起去世的母亲,萧千夜蓦然咬住嘴唇,用力用手撑起额头,神色隐忍着剧烈的痛苦,内心激烈的冲突,母亲本就死于大哥凶兽血统失控暴走,如今自己真的还要对她的哥哥姐姐们下杀手吗? 司天元帅平静的观察着他的表情,眼里也是看不穿的阴郁,天征府灭门案本就疑点重重,而眼前的萧千夜,已经明显让他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 尤其是那双特殊的金银异瞳,扩散着无法言喻的寒光。 “千夜……”恍惚中,剑灵里的白光牵住他的手,萧千夜闭上颤抖的双眸,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千夜。”这一次,温柔的声音自身后轻轻传来,云潇轻手轻脚的抱住他,安慰着,“没事了。” “咦……”司天拖长了语调,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吃惊的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这不就是刚才大路上那个半透明鬼魂一样的女人吗?原来她不是鬼,竟然真的是个大活人! 萧千夜茫然的回头,在看到她熟悉的笑颜时,莫名松了口气,舒展了眉头。 没事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什么事都可以安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曳乐阁 云潇指了指对面的曳乐阁,拉着他显得有几分期待:“走,快追进去看看。” 萧千夜尴尬的看着她,赶忙清咳了几声按住她,低声训道:“不、不行,那地方你不能去。” 云潇颓然松开手来有些失望,司天元帅愣了一下,看着两人别捏的样子,不禁脸憋得通红,忍着笑一把搂住萧千夜的肩膀,道:“没事,我也一起去,不就是个服务特殊一点的窑子嘛!” 萧千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司天已经凑到云潇面前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没想到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也对那里有兴趣,一般都是些上了年纪,手上有些闲钱没地方花的老女人才喜欢的,嘿嘿。” “喂!”萧千夜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才想拒绝,司天转过来在他耳边重重的压低声音,认真的道:“不瞒你说,我最近也在调查一件事情,东冥有个我平时很喜欢去的异族村落,那里酿的酒可真的是天下一绝啊,可是它突然被人屠了村,但是又只有年轻的女人们裸死在自己家里,剩下的男人、老人和孩子全都不见了,我在村子的废墟里检查了很久,然后捡到了这个东西。” 司天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旧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他,叹了口气,萧千夜连忙打开,果然目光惊住,那是半截紫金色的檀木令,分明就是禁军高层将领才会有的东西! “那个异族村落很偏僻,在禁地的边缘,平时也不和外人往来,我听说他们用来酿酒的一些仙草非常罕见,需要冒险深入到禁地深处才能采到,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被盯上了,毕竟以前的缚王水狱,好像就是在搞什么古怪的实验啊。”司天语重心长的补充着,转头从他手里拿回那半截檀木令小心的收起来,又指了指对面的曳乐阁,“我和风四娘勉强还算是个酒肉朋友,偶尔遇见会一起喝上几坛好酒,她身上……好像就有这个东西。” 萧千夜的心怦怦直跳,脸色极其难看,如果司天元帅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异族村落的情况岂不是和天域城外围荒地一模一样! 缚王水狱塌陷之后,几乎全部的囚犯都被十殿阎王吞噬,他们的秘密也随着被净化的星罗湖一起消失,但是确实仍有大批至今下落不明的试体。 萧千夜紧咬着牙,脑中里赫然想起在缚王水狱实验室里翻看资料时所见过的那句话——“转交暗部二次试药”。 “呦,这位姑娘好像对曳乐阁很有兴趣的样子?”司天转眼就将刚才的严肃全数收起,立马又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大叔模样,他不怀好意的笑笑,冲云潇招招手,“我带你进去玩玩怎么样,曳乐阁可是帝都首屈一指的、的好地方!走,叔叔带你去开开眼界,我跟里面的兰妈妈还是蛮熟的哦。” “元帅……”萧千夜还想阻止,司天一把搂着他,一把拽住云潇,像牵着两个孩子大摇大摆的就跨进了曳乐阁。 迎面扑上来一群笑颜如花的年轻女子,身着轻纱罗裙,手持精致的小团扇,每一个的体香都带着特殊的花香味,光洁如玉的手臂瞬间就像灵蛇一样缠住了司天的手臂,娇嗔的笑起来:“小天儿好久不来了,最近又去了哪里野?” 萧千夜尴尬的站在原地,司天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在一群闹哄哄的女人中间谈笑风生,楼上匆匆跑下来一个贵妇人,她眼角有细细的皱纹,胭脂水粉涂在脸上也掩饰不住是上了些年纪,但依旧打扮的非常娇艳华丽,她长着一双丹凤三角眼,画着细细的柳叶眉,身材也保持的非常匀称,一看见司天来了,也连忙往这边挤过来。 然而再靠近一些,兰妈妈尖锐的目光立马就盯向了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把姑娘们全部支走,兰妈妈用扇子拍了拍司天的胸脯,丹凤眼往上勾了勾,低笑着试问:“小天儿这是刮的什么风,怎么把军阁主也一起带进来玩了?带个男人就算了,怎么还带个女人家……” “兰妈妈,您就别跟我装了,曳乐阁的女客人难道还少吗?”司天搂着女人的腰,顺势就往旁边的软塌上压了过去,周围的姑娘们一下子哄笑起来,手忙脚乱的把司天拽了起来,坏笑道,“小天儿别拿兰妈妈寻开心了,一会又闪着腰下不了床,难道您还要亲自来照顾不成?” 司天也才揉了揉自己的腰,索性就坐在软塌上不起来了,左手怀着一个,右手搂着一个,笑的嘴角都歪了。 “啧……”萧千夜紧蹙着眉头,根本没办法把眼前犬马声色的废大叔和曾经叱咤风云的军阁元帅联系起来,他根本就是自己想进来找乐子,哪是什么调查禁军暗部的事情! 他无可奈何的望了一眼四周,曳乐阁的内部是装饰成了水乡的模样,整个大堂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温暖的水气从水底层层弥散,笼罩着整个曳乐阁宛如人间仙境,看不清楚身边人的模样,不仅仅假山环绕,还点缀着青竹和睡莲,上方悬挂着五彩斑斓的回转琉璃灯,四角也装着风铃,靠回廊和木桥连接各处,宾客们游乐其中忘乎所以,像个真正的温柔乡。 “阿潇?”他找了一圈,发现身边的女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群挤走,萧千夜心下着急,没等他踏出一步去找,司天从软塌上一蹦而起拉住他的袖子,嘴里面吆喝着,“你不许走,兰妈妈,快去把你们这最受欢迎的姑娘们全部喊来,这家伙难得被我逮住抓进来玩一趟,你们可别让他遛了,银子都记在我账上,记住了吗?” “哎!知道了知道了。”兰妈妈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妈妈,也深知在天域城哪些人不能得罪,但她转而望向萧千夜刀锋一样的双眸,心里顿时又没了底气,只好小声陪着笑,也不敢太太过靠近,尴尬的问道:“萧阁主第一次来玩吧?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我们这曳乐阁可是专程请来了雪城的名大夫给姑娘们动过脸,您喜欢哪一种类型的这都有!” “兰妈妈,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司天歪着头咧嘴,神秘的冲兰妈妈眨眨眼睛,“兰妈妈,你可得跟那群‘妙手神医’好好谈谈,别总是弄些差不多模样的,看久了都腻了,您这曳乐阁,大多数都是些小鸟依人,身轻体柔的姑娘们,一个个说话娇滴滴的像是能拧出水来,可惜他不喜欢那种,你去给他找找那种……就那种个儿高高瘦瘦的,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姑娘来,我保证他喜欢。” “哦……”兰妈妈心里咯噔一下,愣了分毫,眉头也皱了皱,这不就是刚才和他们一起进来的女人那种模样吗?那女人不会是萧阁主的心上人吧?她尴尬的笑了笑,一时也没心思再和司天开玩笑,连忙起身在姑娘中间来来回回寻找了一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硬起来——不见了?别是被当成普通客人拉去“伺候”了吧? “来,陪我喝一杯。”司天不动声色的按住萧千夜,把他一起按在软塌上吩咐姑娘们倒满酒,又冲兰妈妈挥挥手,“别愣着啊,一段时间没见这么生疏了吗?萧阁主难道来了兴致,你们就这么扫兴吗?” “哪有哪有!”兰妈妈俨然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嘴上乐呵呵的陪着笑,眼睛已经焦急的反复在楼内巡视,心里更是急得冒火,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废物把人拐走了!这要是一会得罪了军阁主,曳乐阁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哎,嘿嘿……”兰妈妈心虚的靠过来,赶忙亲自给两人斟满了酒,脸上堆满了僵硬的笑容,挤了挤司天,小声的问道,“小、小天儿,兰妈跟你打听个事儿,就刚刚和你们一起进来的那位姑娘,是、是你们什么人啊?” “啊?”司天端着酒杯,也被她一句话问住,他扭过脸戳了戳身边铁青着脸的萧千夜,直言不讳的问道,“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刚刚那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兰妈的嘴角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一抽,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怎么这个死鬼大叔自己都没搞清楚,就拉着萧阁主一起来逛窑子找乐了,这是存心想害死她们啊! 萧千夜看着手里晃晃荡荡的酒水,抬起眼皮又看到对方躲闪又讨好的眼神,心底仍是有一丝不快,他轻轻碰了碰手边的白色剑灵,却无法和魂魄的主人联系,更让他心烦意乱荡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她一定是借机去调查风四娘了吧?她总是这样为了他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保护好自己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短短一瞬间,萧千夜的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随后,他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杯酒入口辛辣烈,下喉如刀割,瞬间就让他胃里翻江倒海,脑门嗡嗡炸响。 “喂……这是烈酒,可不能这么喝啊。”司天也吓了一跳,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萧千夜的眼睛陡然收缩,他本就是不善酒力之人,一杯下肚脸色豁然翻白,用力伸手搂住兰妈妈的脖子,幽幽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她是我的未婚妻,别让你的人动她,不然我现在就拆了曳乐阁。” “未……未婚妻?”兰妈妈吓的花容失色,诧异的瞪了一眼司天,只见司天也是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双手抱拳赔罪道:“对不起啊兰妈,我也才知道……” “快、快去找!”兰妈方才反应过来,连忙连推带踹的把姑娘们全部哄起来,豆大的冷汗瞬间从脸颊滑落,心里叫苦不迭——这又是倒了哪辈子的霉,一大早的正常人怎么会带着未婚妻来逛窑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凤澡池 云潇是被一个陌生人牵着手,一直拉着她小跑上到七楼,对方一手叉腰一手扶墙,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他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张乖巧的娃娃脸秀气里带着几分稚嫩,此时已经满脸潮红大汗淋淋,但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带着惊喜,好奇的问道:“你、你不累?这里是七楼哎,你一路跑上来怎么都不带喘气的?” “就这点路?”云潇也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了看,喃喃自语,“我小时候爬的山可比这陡峭多了,有这么累吗?这里才七楼哎。” 对方一脸尴尬的吐吐舌头,被她一句话说的更加害羞,脸上的潮红飞速蔓延到了脖子根,又像有些不甘心,赶紧挺直了腰,逞强道:“我哪里累了,我是怕你累才、才多嘴问一句罢了。” “哦。”云潇暗自好笑,也不戳穿他,问道,“你是什么人啊,干嘛拉着我跑上来?” “你……你是来这里的客人吗?”少年结结巴巴的,看起来极为紧张,用眼角偷偷的看她,小声嘀咕着,“我我我、我才被卖到这里来没几天,兰妈妈说我长得好肯定遭人喜欢,又怕我不懂规矩闯祸惹毛了客人,就先让我在楼里面跟着前辈们学学看看,我看他们都、都……都这样悄悄的拽着客人往楼上跑……” “跑上来做什么?”云潇奇怪的追问,少年张了张嘴,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不敢看她,两只手不知所措的绞在一起,等了好一会,感觉到云潇身上没有恶意,这才小心翼翼的瞥了她一眼,试探的询问:“你、你是客人吧?” “呃……”云潇纠结了一下,瞬间就在对方眼里察觉到了一丝恐慌,甚至在她迟疑的刹那间脸色豁然惨白如纸,冷汗直冒,她赶忙摆摆手,急道,“是,是的,来这里玩嘛,呵呵……”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仿佛心里一块巨石落地,展开好看的笑颜,腼腆的对她弯腰鞠躬,像模像样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主动上前一步为她推开了七楼的房间门。 云潇只得跟着他走进去,瞬间就有一股清香味铺面惹来,这个房间很大,雾气缭绕,香烟弥漫,暧昧的烛火隐于其中明明晃晃,映出很多穿梭的婀娜身影,中央被高大的假山团团围住,有潺潺流水的声音从上面传出来,细看之下水流竟也是烟雾状,甚至闪烁着宝石一般璀璨的耀眼光泽,是个非常精致的人工造景。 少年轻轻的关上门,冲着她害羞的笑了笑,云潇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就又走过来两个衣衫单薄的男人,竟也是如女人一般肤若凝脂,仿佛吹弹可破,一双修长洁白的手熟练的摸了摸她脸颊,笑起来更是阴柔中带着甜美。 她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感到有些不自在,脸上的表情也明显僵硬了几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又同时伸手捏捏少年通红的脸,偷偷笑道:“你这臭小子,哪里来的好运气第一单就遇上个年轻漂亮的美人?我要是有这艳遇,做梦都能笑醒呦……” 两人推推嚷嚷的嬉笑起来,少年尴尬的推开他们,嘴里嘀咕着:“你们还不快去伺候自己的客人,别、别在这碍碍碍、碍我的事。” “嘻嘻,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怎么伺候客人啊?”男人奇怪地笑了笑,一双眼睛变得有些暧昧起来,上上下下看了云潇许久,忽然凑近少年耳边低语,“好弟弟,这个让给我好不好?你去我那屋里伺候四娘,四娘可是出了名的出手阔绰,你把她哄开心了,随手赏你点银子就够你在这曳乐阁里干几年,怎么样,这种好事换了别人我可不跟他换的。” “真的?”少年顿时有几分心动,眼睛也瞬间雪亮。 男人阴柔的笑起来,调戏着眼前的少年,目光却一直游走在云潇身上。 “不行!”云潇一把拉住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对方的言外之意,紧张的咽了口沫,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轻轻搂住他,“我就喜欢这种,我不要换人。” “你……”男人明显没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脸上有几分尴尬,身边的同伴没好气的哄笑起来,一把拽着他直接拖走,偷笑道,“你搅什么乱子呢,这可是阿泠第一个客人,你眼红人家找着个漂亮的也不能这么截胡啊!一会被四娘发现你喜新厌旧有你好果子吃,走了走了,别耽误人家干活。” 男人悻悻的回头看了一眼,扭扭脖子叹气:“说的轻巧,四娘哪是那么容易伺候的……” “嘘!”他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同伴一把捂住了嘴,紧张的往旁边的屋子里张望着。 “来,这边。”阿泠没辙,只能牵着云潇往旁边走去,原来这间大屋里的两侧还各设了三个别致的雅间,里面摆放着豪华的八步床,在床上还刻意选用了柔软甜美的粉色,旁边紧挨着一张贵妃榻,以翠绿的玉如意为枕,屋子的另一边,半月牙形状的桌案早就摆放好了精致的糕点和茶水,还在角落里点起了让人意醉情迷的香薰。 阿泠很明显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紧张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云潇尴尬的笑了笑,指指桌上的糕点:“先吃点东西吧。” “你也吃。”阿泠咽了口沫,想起前辈们教过他的东西,脸上又是一红,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小块如意糕,笨手笨脚的递到她嘴边,支支吾吾的开口,“我喂你,来,张、张嘴,啊——” 云潇憋着笑看着他,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阿泠一紧张起来更是咬字不清,慌忙放下了手上的糕点,又在一旁的湿巾上认真的擦拭着手,然后转过来走到她面前,哆哆嗦嗦的伸手伸向腰间,低道:“我……我来帮你脱、脱……” “我身上有伤哦。”云潇不动声色的按住他的手,笑了笑,“是不能让别人看见的伤。” 阿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云潇捏了捏对方的鼻子,眼里亮晶晶的:“你别紧张,我也不是你的客人,你就在这坐好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你不是客人?”阿泠又立马变了脸色,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整个人微微颤抖,云潇按了按他的肩膀,将手指放在嘴唇中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低道,“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银子也会照常付给你,只要你们别像隔壁秦楼那样狮子大开口,我还是能付得起钱的,也不会让别人看出来,阿泠,我问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你进来玩居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阿泠瞪直了眼睛,不可置信,看见云潇已经站起来从门缝里一直往外张望。 “你别看!”阿泠一把把她从门边拽了回来,用身体尴尬的堵住了门缝,支支吾吾的道,“没什么好看的,我就奇怪怎么会有你这种年纪的姑娘家来玩,果然是我没眼力搞错了,你别往外看,不适合,不、不好!” 云潇只得默默坐了回去,阿泠奇怪的看着她,悻悻问道:“你是哪里人啊,怎么连曳乐阁都没听过就跑进来玩吗?这里可是行里出了名的男女通吃,五、六、七三层楼都是专门接待女客的,第七层叫凤澡池,设了六个雅间,只能接待最贵重的客人……” “我看起来很贵重吗?”云潇忍不住脱口,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喃喃道,“我穿的很普通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首饰,你把我拉到凤澡池,就不怕我付不起钱?“ 阿泠咬紧了嘴角,眼睛咕噜噜转的飞快,小声嘀咕着:“你看起来是没钱,但是你身边的人肯定不差钱,你边上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是曳乐阁的常客司天元帅吧?我虽然才来几天,但是妈妈们一早就端着画像册让我们认认真真的记住了好多人,尤其是他手里那柄白色长剑,据说是先帝御赐的白帝剑,你跟他一起,不会付不起钱吧?” “哦……这样啊。”云潇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忽然面容一沉,问道,“那……他身边另外一个呢?你不认识?” “另外一个?”阿泠努力的想了想,在司天元帅身边好像确实还站着个年轻男人,手里也是握着一柄白色长剑,他迟疑了片刻,接道,“不认识,他不是曳乐阁的常客,没画在册子里的我都不认识。” 云潇顿时就明白过来,难怪这个少年敢在军阁主萧千夜眼皮子底下拽着自己就跑,原来根本就不认识他! 云潇理了理头绪,见阿泠一脸沮丧的蹲在地上,双手撑着脸颊,嘟着嘴看起来非常不开心的样子,她轻咳了一声,问道:“你多大了,怎么会在这里做这种事情啊?” “我?”阿泠歪着头,“我十六了,是被人卖到这里来的,家里原本是荒地的,太穷吃不起饭都要饿死了,横竖都是要死,爹娘索性就把我卖了,要是卖个好人家兴许还能捡条命,谁知道偏偏被卖到了曳乐阁,兰妈妈看我长得俊俏,说是能讨女人喜欢,就让我留下来了。” 阿泠忽然忐忑不安的搓搓手,眼睛也飘乎乎的望着云潇:“曳乐阁的女客大多是都是来自各地的贵族太太,只要能讨她们欢心,很快就能攒够银子给自己赎身了,你刚刚在外头碰见的政哥哥,他就傍上了风四娘,不过三四年的功夫就攒了好多银子,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重获自由了吧。” 阿泠露出羡慕的眼光,又悻悻瞪了眼云潇,嘴里发着牢骚:“你刚才要不硬拽着我,我还是想和政哥哥换的,风四娘怎么的也比你有钱……” “喂!”云潇毫不客气的用力敲了一下他的头,发现这个看起来腼腆害羞的男孩子内心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阿泠抱着头,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外头突兀的传来凌乱又焦急的脚步声,几个姑娘面容苍白,交头接耳的挨个敲门在寻找着什么。 “嘘!”云潇一把推开阿泠,又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小心的往门缝里望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纸醉金迷 在一阵喧哗之后,从斜上角的雅间里慵懒的探出了半截男人的身子,他仅仅是披了一件单薄的睡袍,一只手揉着蓬松凌乱的头发,另一手撑着房门拦住过来敲门的姑娘,打了个哈欠,问道:“莺莺,出什么事了,这么吵?” “政哥哥……”过来敲门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也不管开门的是个男人还半裸着身子,急的眼睛通红,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呜咽的解释:“楼下出事了,妈妈们说军阁的萧阁主带着未婚妻来曳乐阁玩,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顺手把他未婚妻当成普通客人给拐走了,兰妈妈都要急死了,现在正打发全楼的姑娘们到处找呢!” “萧阁主?”阿政一向心不在焉的脸庞赫然收紧,心下一动捏紧了手指,眼里突兀的流露出焦急,“他怎么来了?” “这谁知道啊!”莺莺有些埋怨,不满的嘀咕起来,“他自己带人进来玩,弄丢了还怪我们,哪个正常人会带着未婚妻来这种地方嘛!” “你别急,那女的长什么样?”阿政不动声色的安慰,眼睛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房间,一番云雨之后,风四娘没有被吵闹声惊扰,正趴在柔软的八步床上酣睡。 “我们也没见过,听说是高高瘦瘦的。”莺莺连忙补充了一句,探着脑袋往里面张望,认真的辨别着床上的女人到底是谁,又道,“妈妈们说了要检查每一个房间,毕竟曳乐阁惹不起萧阁主,他现在还在楼下等着呢,放言要是有人敢碰她就拆了曳乐阁!老天啊,可千万别把人家当成普通客人给伺候了,政哥哥,你别为难我,让我进去看看好给妈妈们回个话……” “高高瘦瘦的……”阿政眼角闪过一丝寒光,瞥过隔壁的房间,微微蹙眉。 以他对萧千夜的了解,那个人是不太可能来这种地方寻乐子,那么他的目的……阿政默默扫了一眼床榻上的风四娘,她的衣服杂乱的扔在地上,连同娲皇剑都是毫不珍惜的丢在一旁,唯一认真放好的东西,就是贵妃榻上那半截紫金色的檀木令牌。 以风四娘的身手,到底是遇见什么样的对手,才能把象征禁军高层的檀木令切成两段? “政哥哥,你有见过吗?”莺莺见他发着呆不说话,连忙焦急着补充了一句。 阿政直接堵着门拦着不让她靠近,俯身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指指床上的风四娘,低声骂道:“萧阁主惹不起,风四娘你们就惹得起了?到别处去找,人不在我这。” “哦,哦。”莺莺听见风四娘的名字也是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连动作都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风四娘是曳乐阁的常客,更是少有的男女通吃,虽然是帝都赫赫有名的豪门贵族,甚至手握娲皇剑,但是她本人的风评却一直很差,虽然她看起来似乎是独宠政哥哥一人,偶尔兴致起来了还会找些小姑娘一起陪寝,是个出了名的怪人。 莺莺吐了吐舌头,哪里敢惹这种人,连忙轻手轻脚的跑开,去敲隔壁的雅间门。 阿政沉着气回到房间里,床榻上的女人懒懒的转了个身,踢开了身上的被子坐起来用手扇着风,埋怨着:“阿政,好热啊,过来给我扇扇风。” “快入冬了,再扇风容易着凉。”阿政轻柔的笑起来,娇美的脸是真的比大多数女人还迷人,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装出来的深情,他轻轻的捏着毯子重新盖在风四娘身上,用手一点点滑过女人的皮肤,哄着,“四娘这次走的有些久了,身上竟然还受了些伤,一定很辛苦了吧,躺下吧,我给您揉揉肩。” “呵……”风四娘顺从的躺下,整个脸都埋入枕中,他的那只手温柔而冰凉,一点点沿着身上的伤口轻轻抚摸。 她就是喜欢阿政这一点,看破不说破,哪怕是身上突兀的多出来几处狰狞的伤口,他也从来不过问自己的任何事情,就只是这么静静的陪伴。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男宠。 风四娘忽然身心一阵俱疲,怎么能不累呢?就因为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妹,自那以后,她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幸福,为了家族不被报复,她已经这样颓废的生活了二十多年,名声、荣誉早就无所谓了,世人的目光也根本不再重要,只要能保住家族,就算全飞垣都说她是个生活糜烂的女人又如何? 只要家族地位仍在,就没有人真的敢对风家出手,至于言语,呵……像他们这种豪门之家,岂是几句难听的流言就能击垮的? 风四娘咬着嘴唇,眼里满是不甘和无奈——真正能让家族溃败的东西,只有地位和权势罢了,也许只有在这种纸醉金迷的温柔富贵乡里,在这些只会花言巧语的男宠身边,她才能勉强放下一身的疲惫,忘却那些过往的恩怨,真真正正的放松自己。 门外再次传来一阵喧闹,这一次风四娘面露不快,心里莫名荡起一些烦躁,阿政连忙将女人揽入怀里,强行用力将她按在身下,贴着女人炽热的皮肤,故意吹了口气嗔笑道:“别气别气,刚才那小丫头说了是在找人,我已经打发她去别处了,别理外头的事,您多久没回来陪我了,怎么还分心呢?” 风四娘果然叹了口气,身体也一点点放轻松,阿政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脸上依旧洋溢着温柔的笑容,眼里却慢慢凝聚起了一丝异样。 “怎么了?”敏锐的察觉到身上的男人有些停顿,风四娘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冷冷开口,“嘴上抱怨我分心,身体上却又是你分心了。” “最近确实是有些累呢。”阿政毫不胆怯,任凭那双手在自己脸上一点点用力,然后慢慢下滑,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报复一样的抓出累累指痕,风四娘歪着头,虽然眼里满是疲惫,开口又是冷漠至极,甚至带上了些许厌烦和愤怒,“累?我三个月没回来,你竟然还会累了,不是早就让你不许伺候别人了吗?难道你还嫌我给的不够多?” “四娘……”阿政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似纤弱的手臂忽然强有力的抱紧她,在她耳边幽幽叹了口气,“曳乐阁可是个身不由己的地方啊,您说是不是……” 风四娘颓然松手,瞬间被勾起心底最深处的苦楚,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对啊,不过一个男宠罢了,只要有钱有势,谁都能得到他,他能对着任何女人不假思索的甜言蜜语,真可笑,自己竟然也会有被这种感情迷惑的一天,甚至在心里殷殷期望,希望眼前的男宠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阿政,让我睡会,你累了就先出去休息。”许久,风四娘烦躁的推开身上的男人,一把掀起被子裹住自己,转了个身不再理他。 “好。”阿政只是小声的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把八步床上的帘子放下来,又将扔了一地的衣服捡起来折好放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最后还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凉着。 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仿佛早就已经习惯成自然。 阿政轻轻走出雅间,面目忽然一沉,像瞬间换了个人径直走向隔壁,只见莺莺拽着阿泠走出来,一转身就撞见他走过来,生气的将少年推到他身边,嘟着嘴没好气的骂道:“政哥哥,你看阿泠又偷懒了,大家都急死了忙着找人,他倒好,一个人躲起来睡大觉,你快训训他,要不然一会我就去跟妈妈们告状!” 阿泠的脸色更加苍白,心虚的看了一眼阿政,眼角却是不由自主的一直瞥向房间内。 “一个人睡觉啊……”阿政话里有话,眼里的寒光逼得阿泠完全不敢直视,莺莺随手关好雅间的门,又气又急,“我说怎么敲了半天门不开,果然是在偷懒,快别闲着了赶紧帮着一起去找人,萧阁主在楼下等着呢!” “政、政哥哥……”阿泠欲言又止,却见眼前的男人忽然俯下身将手指放在他的唇中间,他分明没有开口,却好像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耳边突兀的响起,“你不想让妈妈们知道你坏了事,现在就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的样子跟着莺莺去找人,也不许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记住了吗?” “啊?你、你说什么?”阿泠惊恐的开口,感觉背脊一凉,无名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我说——赶紧去帮忙!“莺莺抬高了语调,以为那句话是在问她。 “快去吧。”阿政温柔的笑笑,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再次将手指放在自己嘴唇的中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阿泠机械的点头,赶紧跟着莺莺一起离开凤澡池,还不忘回头确认性的望了一眼。 阿政是在两人离开的同时,直接推门走进那个雅间,然后反手锁上门,不动声色的在门上刻下一道灵术咒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破茧而出 八步床放下了帘子,隐约能遮挡住视线,云潇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警惕的看着这个忽然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然后她的目光穿过这个人,落在门上那个小小的灵术上,那是一种特殊的隔断之术,似乎是用来隔绝声音。 “好胆识,不愧是我一眼就看上的人。”阿政笑吟吟的靠过来,夸赞了一句,他自言自语的掀起帘子重新挂好,又习惯性的将滑落在地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 云潇的眼睛一眨不眨,心下莫名紧张——这不就是开始进入凤澡池的时候遇见的男人!他的头发还是湿润凌乱的,披着轻薄的睡袍,露出胸腹,身上残留着女人手指甲抓过的淡红痕迹,淡淡汗渍混合着香薰的气息,虽然眉眼含笑,看起来阴柔非常,嘴角勾起的笑却莫名透出一股奇怪的危险,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仿佛一瞬间就能将人活活勒死! “啊……刚伺候完那个女人,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让姑娘见笑了。”阿政轻笑起来,随手擦去额头的汗,主动靠了过去。 云潇警惕的从床上一跃而下,小心抬手推了推房间门,果然那个小小的灵术像一张无形的蛛网,伸出无数细长的蛛丝直接将整个门覆盖! 阿政叹了口气,斜坐在床上,用手撑着额头低低冷笑,眼里是锋利的雪光交织:“你是来打探四娘的事情,还是来打探……暗部的事情?” 危险……云潇眼眸一沉,感觉背后一阵刺骨的寒冷,像有无数蚂蚁爬上脊椎,对方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仿佛用眼睛就能将她的一切全部看穿:“萧阁主这么多年没传出来过什么桃色消息,大把想攀亲结戚的人都吃了闭门羹,怎么平白无故多了位未婚妻?” 他顿了一会,若无其事的观察着她的表情,而云潇只是微微露出些许惊讶,立马就低下了头微微红了脸,阿政心有所思的笑笑:“不过看你模样倒是有几分姿色,身手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单,能从细雪谷逃脱,又能摆脱冰川之森里的冰尸,还能在仙蟒族的地下城里带着他一起逃出生天,萧阁主真是好眼光,找了个这么厉害的红颜知己呢……” “你竟然什么都知道……”云潇已经隐约察觉到对方的身份并不简单,但是听见这样细致的言论,仍是心中一提,紧张的握紧了手。 她犹豫了半晌,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她能通过自己分出去的一魂一魄联系到萧千夜,只是眼下如果这么快起冲突,是不是会错失打探情报的绝佳机会? “我当然知道。”阿政眼睛里的光阴冷狠厉,一点都不像片刻前那个温柔乡里的男宠,一字一顿,“毕竟我可是让位风四娘,还被送给她做了男宠啊。” “让位!”云潇惊讶的脱口,就在这一瞬间,床榻上的人鬼魅一样铺过来,一把就扣住了她的手腕,那只修长纤细的手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是抓的她整个身体如陷泥潭动弹不了分毫! 阿政幽幽叹了口气,眉间有种如释重负的神色,挑衅着:“天天伺候个脾气古怪的老女人可真的是累人啊,也该让我换换口味享受一下年轻女人的滋味了吧?” 云潇暗自运气,虽然剑灵不在手,脚下却清晰的出现了剑阵的轮廓,阿政微微低头,在这一瞬间敏锐的察觉到锋利的剑气流动,惊讶的点足跳到了旁边,然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几乎是在同时,从他纤弱的身体里瞬间爆发出来强悍的灵力,竟然直接形成一个封闭的结界! 剑阵和结界剧烈的碰撞,雅间里的东西却是纹丝不动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云潇率先倒吸了一口寒气,她惊讶的看看的手心,自己的灵力似乎被另一种强大的术法隔断了,竟然完全联系不上沥空剑上的魂魄! 阿政虽然面容依旧平静,心里却也终于扬起了一丝诧异,骇然脱口:“分魂大法……” “你知道分魂大法!”云潇下意识的脱口,难怪他能阻断灵力的回转,原来他竟然能认出来这种白教禁术!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潇沉住气,低低逼问了一句,只见对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越笑越张扬,甚至连阴柔的面庞也被这样疯狂的笑意扭曲,但是数秒之后,他又赫然收住笑声,连同脸上的表情也在同时收敛,许久,阿政终于吐出一口气,默默靠着床躺下去,直勾勾的望着富丽堂皇的天花板,嘴角上扬,“竟然是分魂大法,那可是我当年费尽心机才偷取到的东西啊,竟然被你学会了,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 然后,阿政静静的沉默着,眼睛里的光汇聚成一点,云潇只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萧奕白曾经说过,帝都一早就有计划收服白教,他们在很早以前就利用了一个拥有罕见血统的异族叛徒,命他深入到白教内部,甚至一度担任了教内司仪一职,就是那个叛徒将白教的内部结构、地形和术法泄露给了帝都,才让这场蛰伏几十年的谋划最终取得了胜利。 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异族叛徒! 阿政扶着身体坐起来,一眼就看到她眼里复杂的光芒,也只是随意咧开嘴笑了笑,又像想起了什么大步朝她走过来,好奇的道:“我曾在暗部的密报上看过关于你的一些东西,你的身上混合了最高贵的异族血统,是灵凤一族的混血后裔,只可惜我的身体经过多年药物的摧残,连这么明显的灵凤之息都很难察觉到了。” 他发出低沉的苦笑,在这一刻显得有些颤抖,双手搭在云潇肩上,贴着她的脖子轻轻嗅了嗅,果然是有若隐若现的灵凤之息,虽然并不纯正,但那确实是令所有异族人望尘莫及的高贵血统。 “六灵剩三,你知道剩下的哪三支吗?”阿政忽然语调一转,问出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不等她回答,自己又迅速接话,“是灵音、灵羽和灵虚三支,我有着灵虚族的血统,他们便理所当然的把我安插进了白教,为他们窃取机密,分魂大法就是我偷出来的。” “为什么?”云潇不解的接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问下去,阿政倒是怔了怔,神色也有些木讷,继续道:“你知道吗,在人类眼里,异族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玩物罢了,就算是你这样带着灵凤之息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一只好看的小鸟,他们最多做个精致的鸟笼把你关在里面挂起来观赏,但是在异族人眼里,人类也是没有皇贵贫贱之分的,高高在上的帝王和荒地里啃食尸体的贱民根本没有区别。” “……” “人类和异族根本就没有区别。”阿政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为了能把我送去白教,他们在我身体里植入了傀儡虫,然后把我秘密的送到雪城,让人治好我身上的伤,要让我看起来是个正常人,不能让白教的人产生任何怀疑。” “呵……可是你以为白教就很好了吗?”他阴郁的抬起眼睛,看着云潇的眼神却陡然带上了几分怒火:“白教等级森严,不比帝都那些官僚好到哪里去,再虔诚的教徒在教主眼里也都是愚蠢的蝼蚁罢了,在我还没有取得他们信任之前,因为血统罕见,也一样被他们拿去做着各种禁术的尝试,血咒、骨咒、驭虫术和分魂大法,我全部都尝试过,哈哈哈哈哈,那可真的是比缚王水狱还恐怖的东西啊。” 阿政古怪的盯着云潇,这个女人身上融合了人类和异族的双重血统,恰巧勾起了他两种最为厌恶的回忆。 在一路爬到大司命那个位置之后,他也曾一度以为自己能摆脱噩梦,他知道白教后方的雪湖可以找到百灵之首凤姬,只要那个人愿意出手帮他除去身体里的傀儡虫,他就能从帝都高层手上获得新生! 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喊尝试,那个被异族人捧为“神”的女人都没有回应过他,他也是自那一刻起彻底清醒过来——能救自己的人,只有他自己。 当年他以出卖白教为代价,终于赢得了总督高成川的青睐,虽然那只傀儡虫至今仍像跗骨之蛆一般无法摆脱,但至少也不再随时威胁着自己的生命,高成川将他暗中调进了禁军暗部,他本就是灵虚族特殊血统,又有缚王水狱多年的药物加持,甚至还在白教私下里掌握了不少恐怖的禁术,他一跃成为高总督最得力的助手,终于爬到了暗部统领的位置! 直到二十年前,帝都豪门风四娘忽然加入暗部,为了笼络风家,高总督将统领一职交给风四娘,让自己隐于暗处,成为一明一暗的对立存在,但风四娘举止乖张,性格喜怒无常,又是个不检点到处留下把柄的女人,为了更好的控制她,他在四年前接到暗部的最高命令,以“男宠”的身份俘获了那个女人的欢心,并一直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政,是他在曳乐阁的花名,缚王水狱的试体不需要名字,只要有编号就足够,阿政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胸口处,这里本来有着他的编号,为了防止暴露身份,被生生剥了带着编号的那块皮。 异族人的寿命本就差异巨大,他已经活了六十多年,看起来仍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但风四娘那种年过四十女人,在他眼里却又毫不留情的被视为“老女人”。 可惜在曳乐阁这样的地方,也只有这种手里有些闲钱,又闲不住寂寞的贵族太太们会进来享乐,像他这样容貌俊美又会花言巧语的男人,是最讨人喜欢的。 “呵……”阿政低低笑起来,“你可真的是完美汇聚了我最讨厌的所有东西,作为人类,天征府现在如日中天,你若真的成了阁主夫人,以后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作为异族,灵凤之血永远都是不可替代、神一样的存在,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幸运的人,真的会让我这样不幸的人嫉妒到恨不得亲手撕碎!” 云潇默然不语,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即使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已经非常糟糕,对比他们或许仍是幸运太多! “不过我也真的很欣赏你,你敢来这种地方调查风四娘,这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出来的事情。”阿政仍是感叹了一句,语气微微压低变得柔媚入骨,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了过来,慢慢的将手伸入衣襟轻轻试探了一下,果然眼色瞬间闪过一丝兴奋狂喜,继而继续沿着皮肤往上抚摸,嘴角勾起的笑意也越来越怪异。 细细触摸之下,她的身上有伤,是密密麻麻的针眼,那的确是分魂大法留下的,然而除去这种细小的伤痕,竟然还凌乱的长着鸟羽一样的东西,更是让他心里一瞬间打了个寒颤,惊恐的退了一步,想直接撕开对方的衣服,又紧张的停住了手,像是想起来什么流传已久的传言。 灵凤一族没有混血……在和神鸟的约定里,他们不能将灵凤之息传于外人,否则神鸟的火焰将燃尽一切! 阿政的目光瞬时变得复杂起来,如果传言是真的,这个看起来汇聚了所有幸运的女人,岂不是从出生就注定会早逝? 他沉了口气,像是要确定什么,用手勾开对方的上衣,却又在这一刹那,再度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甚至让他难以接受的皱起了眉头。 用片体鳞伤来形容她或许都太轻了吧?在这样一张清冷美丽的容颜下,竟是这样一幅残破不堪的身体,第一道伤疤自胸口到腹部,第二道伤疤贯连双肩,那已经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伤,依然是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仿佛随时都会重新炸裂,密密麻麻的针孔虽然肉眼不易察觉,但她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似乎是经历过严重的摔伤,而除去这些,更为惊悚的就是长在身上的火色羽毛,甚至在尖端燃烧着灵力一般的细火! 在他微微一迟疑间,一股汹涌的火焰突兀的袭面而来!阿政来不及回神,顿时感觉身体被一种无形的烈火焚烧,眼前出现触目惊心的红色,像一片沸腾的海洋,热浪席卷全身顷刻间就让他大汗淋漓,但是他当想以灵术抗衡之时,又惊讶的察觉这种火焰似假非假,他用冷厉的目光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火焰轰然散去,就好像自己方才经历的惊魂一幕仅仅只是幻觉。 不对……他低着头认真凝视着自己的双手,皮肤已经变得焦红,从骨肉深处透出剧烈的灼烧之痛。 灵凤之息!那种宛若无形的火焰,就是传言里神鸟的火种,灵凤之息! 阿政迟疑了片刻,才想继续方才的动作,一抬头,眼眸赫然瞪大,大退了几步,颤颤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火焰并未真的散去,而是在她背后幻化成远古神鸟的模样!云潇清清冷冷的傲立在神鸟身前,不知什么时候破开了他的术法,轻轻的将自己的衣服拉好,然后瞳孔微微一缩,仿佛有更加艳丽的火光自眼中燃起! 他触电般的想要自保,神鸟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整个身体化成排山倒海样的火浪,瞬间将整个凤澡池烧的水雾缭绕! 神鸟在这一刻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阿政警惕又疑惑的再度望向云潇,她捂着嘴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涓涓鲜血沿着嘴角滴落在地面上,双眼失去焦点变得空洞无神,一点没有了片刻前的不可一世,就好像刚才那个她也仅仅是假象! 怎么回事……阿政心里咯噔一下,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情况。 云潇半跪在地上,黯淡无光的眼睛盯着地面,在刚才那一刻,她从地上的水渍里清晰的看到神鸟的倒影,但她已经无法止住胸腔里逆流而出的鲜血,有一股力量从她身体里不受控制的飞出,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撕成碎片,破茧而出。 脑子里悠然传出一声叹息,不知是何人,从何处叹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怒 萧千夜忽然抬头望向楼上,空茫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疑惑,原本心情不佳又被司天强行灌了几杯酒之后脑子已经开始嗡嗡炸响,然而空气里突兀的飘来火焰的气息,瞬间又让他清醒了几分。 兰妈妈摇着扇子还在四处张望,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周围的温度真的莫名其妙升高了不少,她全身香汗淋漓浸润了衣裳,曳乐阁里的客人们撩着水往身上扑,欢声笑语比方才更甚,惹得阁内的姑娘们四处乱窜,场面也越发混乱起来。 司天端着满满的酒水,神情恍惚,连眼睛都已经微微泛红,嘴里还是不停喋喋不休说着根本听不懂的胡话,他见萧千夜的表情一点点凝重起来,站起来就要走的样子,赶紧一把拽住他挨了过来,打了个酒嗝,嘟囔着歪头问道:“怎、怎么了?说好的我一杯你一口,你可是赚大了,还想提前跑?没门,继续给他满上!” 他醉醺醺的说着胡话,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还在满地找酒,几个陪酒的姑娘哄笑着把他拽起来扔到榻上,继续将他手里的酒杯倒满。 萧千夜提剑而起,丢下这个不省人事的人直接往楼上走去,兰妈妈见状赶紧迎过来,嬉皮笑脸的陪同着:“萧阁主您别急,一般像她那个年纪的姑娘家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玩的,我们这的男……男人都很会看人,肯定不会那么没眼力拐着那种年轻姑娘走,肯定是被人群挤散了,没事的,没事的,您放心啊……” “楼上是什么地方?”萧千夜已经敏锐的察觉到灵凤之息,但沥空剑仍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萧千夜心里烦躁,忍着怒火中烧的情绪恨不得现在就拆了曳乐阁,她到底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还不联系自己? “上面……”兰妈妈欲言又止,小心的瞥了一眼,又发觉对方的眼睛仿佛要杀人一样,赶紧接话回道,“最上面是凤澡池,是、是男宠们伺候客人的地方,您、您还是别去了……” 她尴尬的用扇子遮住半边脸,目光飘忽游离,萧千夜毫不犹豫的甩下她大步往上面走去,兰妈妈心里叫苦不迭,又不敢阻拦他,只能赶紧跑下楼拉住一个还在找人的姑娘,小声问道:“今天的七楼都有什么客人啊?” 曳乐阁虽然是行内出了名的风月之地,贵族太太们来这里寻欢作乐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是毕竟那些个豪门贵族都是死要面子的,曳乐阁也一直识趣的为客人们保守身份,这要是被军阁主直接闯进去撞破,以后那老脸还往哪里搁!曳乐阁若是得罪了这群人,自然也是没有好果子吃! “今儿个好像就风四娘一人,毕竟现在还是早上啊,客人们都还没有来呢……”被拉住的小姑娘茫然的回话,丝毫也没察觉到紧张,反倒是兰妈妈脸上豁然翻白,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晕过去! 风四娘!换了别人都还能补救,怎么今天偏偏来的是风四娘! 没等她一口气缓过来,七楼凤澡池的门直接飞了出来,萧千夜用眼角扫过那扇莫名其妙被人从上面击飞的门,手上的剑灵终于微微颤动。 风四娘披着睡袍,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虽不作任何粉饰,但一双严厉的眼睛,冷漠的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在片刻之前,隔壁雅间里涌出无形的烈火,瞬间就将凤澡池内的水全部烧成了雾气,她被独特的异族气息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穿好衣服,只是本能的提起长剑抢身冲出,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她平时里最为宠爱的那个人,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去休息,而是转眼就去到了另一个女人那里。 风四娘看也不看半跪在地上的女子,也不管那种奇特的异族气息究竟是因何而来,只是静静的别过头看着阿政,忽然微微笑了笑,似乎有说不出的怨恨从眉间一掠而过:“你不是说累了吗?怎么休息到另一个女人床上去了?” 阿政沉默着根本听不见任何话,眼前仍是方才那一幕让人不解的幻觉,那只神鸟的影子,和那个仅仅维持了一瞬间的女子形象,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被无视的风四娘心里更是燃起怒气,这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云潇,即使隔着水雾,她也能看出来那应该是个年轻女子,风四娘的嘴角蓦然抽动了一下,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低声笑起来,“阿政,果然还是年轻的女人更让你心动吗?也对,你在曳乐阁这种地方,应该是很多年没有享受过年轻女子的滋味了吧?” “四娘?”阿政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诧风四娘的反应,一时没有再说什么。 “哼,我把她带回去,送给你做礼物如何?”风四娘再度冷笑,带着冷冷的讥讽,“她是不是不愿意陪你,所以跟你起了冲突才把凤澡池变成这幅样子?没关系,等回去我给你弄些药,保准让她乖乖听话,让你心满意足,如何?” 阿政抿紧了嘴唇,作为暗部安插在风四娘身边最隐蔽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口中的“药”指的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这些年只要你喜欢的,我哪件不舍得,只要你……开口求我。”风四娘抖了抖银色长剑,表情僵硬中带着扭曲,克制着愤怒和杀气,脸上映出可怕的光芒,“开口求我,跪下来求我!这些年我给你的难道还不够吗?那些金银珠宝早就够你赎身了吧,还有各地的小玩意、风俗特产,原来这一切仍是比不过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风四娘苦笑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也曾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女人,要不是因为有个不争气的妹妹,她又何苦不惜一切代价讨好高成川! 阿政的身子不易觉察地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他自然是知道风四娘的一切,纵然她有着高贵的出身,不俗的身手,从某种角度而言,她也是和自己一样失去自由任人摆布的玩偶,但他很快眼色又是凛然下沉,带着几分道不明的怒气,咬着牙低声怒道:“四娘又知不知道,你就算给我一座金山银山,也根本赎不了我的身?” 风四娘怔怔出神,她从没有在这个同衾共枕多年的男宠脸上见过这种古怪的神情,像是不甘,又暗藏着狠辣的杀气,但她又完全无法理解那句话的含义,只得蹙起眉头,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眼。 这个刹那,她仿佛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什么,大步走向云潇,手里的银色长剑勾起锋利的剑气,只是随手挥动就将弥漫的水雾全部散去,风四娘俯下身望着这个陌生的女人,眼睛里有些茫然,阿政却在一瞬间有一些焦急,脑子里猛然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拦在风四娘面前,似乎是想护住这个勾起了他全部痛苦回忆的女人。 他自己也莫名诧异了一下,这似乎是源自血统深处的本能,受到灵凤之息的影响,竟然真的会情不自禁的保护她? 坠天……在坠天之际,有一个人耗尽了近乎全部的灵凤之息,托举箴岛平安坠于海上,这种刻骨铭心的记忆,即使从未亲身经历,却也逼得他在这一刻不顾一切的拦在了风四娘面前! 阿政嘴角咧出一个怪异的笑,自己也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他在那样不见天日的生活里泯灭了全部的情感,人类也好异族也罢,他随时都能心安理得的出卖,心狠手辣的残杀,根本也掀不起内心任何波澜,可是明明片刻前还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怎么被灵凤之息烧了一下,就赫然唤醒了骨子里异族人最初始的记忆? 明明那个百灵之首也曾对自己的哀求视而不见,为什么还是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情愫? 他眼珠微转蓦然回首,看见身后的云潇也是一脸诧异,不由得叹了口气——一定是自己脑子被烧坏了,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行为。 风四娘却在这一刻心如刀绞,昏暗的眼睛里有看不见底的悲痛,全身止不住颤动,连带着娲皇剑也在剧烈的抖动:“阿政,你太让我失望了。” 话音未落,银光乍然落下,同一时刻,门口一道白色剑光飞出,直接击中娲皇剑,风四娘下意识地抬剑格挡,脚步却在瞬间紊乱。 萧千夜站在凤澡池门口,眼神阴枭可怕,带着凌厉的杀气,他身上虽然有浓厚的酒气,脸色却反而愈加苍白,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情绪,看起来极为愤怒。 “是你……”风四娘才回过神来,露出深思的神色,将目光转向云潇,也在迅速思考着两人的关系,在暗部的密报里,她这个外甥身边确实多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女人,不仅仅是他昆仑时期的同门,甚至还带着罕见的灵凤族血统。 萧千夜大步走进来,看也不看风四娘和阿政,俯身伸手,捧住她的脸颊。 “你明明可以找到我。”他面无表情,但是语气里是压抑的愤怒,金银异瞳里依然能隐约察觉到情绪变动,“你不惜伤害自己用分魂大法附于沥空剑上,难道除了保护我,就从来没有想过依靠我吗?” 他一边问话,一边重重的低下头,眼里神色越来越阴郁,那股愤怒也越来越无法控制,咬牙怒道:“我不值得你信赖吗?为什么不肯向我求助?” “不是……”那个瞬间,云潇慌忙拉住了他的手,心里咯噔一下如坠深渊——他生气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为了套取更多的情报,她确实是在想利用分魂大法寻找他的一瞬间犹豫了分毫,而再等她想要尝试之时就已经被阿政阻断了灵力回转。 萧千夜似乎也不想再听下去,颓然垂下了眼睛,用手用力揉了揉额头,他本就不胜酒力有些难受,此时心里又搅成一团,只是烦躁的松开云潇的手,想站起来。 云潇知道自己孤身涉险又惹得他不高兴了,赶紧讨好一般固执的拉了他一把,忽然感觉指尖触碰到什么奇怪的伤痕,小心的将他的衣袖往上拉了拉。 那是一个灼伤的伤痕,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 “这个……是那时候留下的。”云潇的手猛然一震,像是有什么特殊的记忆被瞬间唤醒,忽然脸上绽开笑颜,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抓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萧千夜神色复杂的望着她,却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期待和欣喜深深刺痛,眼里顿时闪过深不见底的寒冷和无力,一转眼又变换成无边的厌憎和恐惧,更加用力的甩开她的手。 烦躁不知从何而起,让他紧紧的攥紧了沥空剑,转向对面的风四娘和阿政。 “哼……”风四娘冷笑起来,嘲讽道,“你看起来好生气的样子,怎么,自己的女人管不好,要拿一个男宠撒气吗?” 这一次的萧千夜却是毫不客气,开口也是直接反怼讥讽着:“四娘才是该反思一下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跟一个男宠厮混吧?” 两人无声对峙着,但手里的长剑都是散出锋利的剑气,仿佛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箭弩拔张 风四娘一动不动盯着眼前自己的外甥,那张脸明明怒不可竭,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却又和那个温柔的小妹有几分奇怪的神似。 他的眼睛已经不是幼年时期正常的青碧色,而是变成了一种让人心惊动魄的金银异瞳,再联想起高成川身上那些致命伤,风四娘也凛然神色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风家到了他们这一辈兄弟姊妹一共五人,大哥二哥都是军机八殿的主讲师,三姐更是军械库为数不多的女械师,而她则是凭借最为出色的身手从母亲手里接过了权力的象征“娲皇”,只有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妹,众星拱月一般过着真真正正大小姐的生活,她天生便不对权势有任何想法,体格瘦弱又不适合习武修行,但她也是帝都远近闻名的才女,尤其一手古琴,连宫廷乐师都自愧不如。 她就是在某一年的三军年宴上,凭借一曲结识了当时的军阁之主萧凌云,自那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迷恋上那个人,公然悔婚,甚至不惜和家族断绝来往也要不顾一切嫁给他。 那样任性和自私,完全没有考虑这件事背后复杂的权势斗争,风家作为军机八殿和军械库的核心之一,一直以来就在三军暗潮汹涌的明争暗斗中夹缝求生,小心翼翼的斡旋其中,尽量不和任何一方发生冲突,而这样苦心经营的和谐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悔婚彻底破灭! 很快,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就因为悔婚大为不快的高总督又再遭噩耗,长子高北辰爱慕小妹已久,听闻此事一病不起,没多久就郁郁寡欢撒手人寰。 自此,两家彻底结下梁子,高总督那时候已经如日中天,是先帝眼前炙手可热的心腹,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毫不为过,父母放下身段亲自登门致歉也毫无意外的吃了闭门羹,无奈之下只得暗中托人求和,至今她都清楚的记得父母低声下气,讨好一样跪在高总督身前道歉认错的样子,没有一点帝都豪门权贵的颜面,就像荒地里那些贱民,卑微到尘土里。 两家人达成的和解办法也非常的简单直接,战神殿、武神殿会刻意留下更为优秀的学员送至禁军,军械库更是将大量新创作的武器机甲优先提供给高总督,原本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可以松口气,可是事情的发展仍是超出了她的预料,作为这一辈族里身手最优秀的子女,她受到了高总督的亲自邀请,请她去总督府“小聚闲谈”。 在那天出发去见高成川之前,父母千叮万嘱的握着她的手,满眼都是焦虑和不安,反复提醒着她一句话:“不可忤逆高总督。” 风四娘的神色忽然间凝重起来,帝都三军内斗严重是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的事情,但她也万万没有想到,已经位列三军之首的禁军内部竟然还有一支隐于黑暗里的特殊分队,暗部直接隶属先帝,可以越过双极会接受最高命令,一切不服从的人和事都可以不论身份地位直接抹杀,暗部成员几乎遍布飞垣四大境的每一个角落,大隐隐于市,像一支支不易察觉又带着剧毒的利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射出一击毙命。 “呵……”想起这些陈年旧事,风四娘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那可真是个贪心不足的老东西,明明风家已经竭尽全力在人力和物资上优先协助于他,可他还是完全不满足,逼着自己加入暗部为其所用。 她之后的所有人生都被毁了,暗部本就是个毫无原则没有任何感情的地方,她在四大境奔波游走,麻木的为上头处理掉命令里的那些“麻烦”,内心也越来越像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她那个不懂事的小妹风瑶! 风四娘一直看着外甥的眼里骇然射出怒火,发出一阵奇异的低沉笑声:“你娘这些年过的很幸福吧?虽然她死的蹊跷,可是在那之前,她应该是个幸福的女人吧?” 说完这句话,风四娘又是叹息一般摇了摇头,眼里的光变得复杂而羡慕,她那个小妹,明明自己做了这么任性妄为的事情,却被丈夫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始至终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天征府虽是后起之秀,但毕竟手握四大境兵权,萧凌云又和司天元帅、百里风元帅私交甚好,高成川再怎么想对付他都不能太过张扬。 提及已经去世八年的母亲,萧千夜抿唇不语,那样专注沉静的神色让风四娘陡然失笑,逼近了一步:“阿瑶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又到底在隐瞒些什么东西呢?” 萧千夜仍是没有说话,脸上赫然扬起一丝厌烦,风四娘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想从他微妙的神情变化里寻找到蛛丝马迹,然而沥空剑闪出一道犀利的白光,瞬间切断她的视线,他根本就不想在母亲的问题上多说一句话,而是将剑灵转向身边的男宠,看着那个人神秘莫测的双瞳,低语道:“我要把这个人带回去。” “哦?”风四娘收起片刻前的思绪,语气也愈发透出寒意,握紧手上银色长剑,冷声回道:“他犯了什么罪,你要带走他?” 萧千夜的眉间隐约闪着冷光,咬了咬嘴唇没有直言——若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宠,他必然不可能逼得云潇身上灵凤之息险些失控,他一定还有其它的问题! “你是要带他去军阁,还是要带他回天征府?”风四娘讥讽的问了一句,眼里带着奇怪的色泽,赫然抬高语气,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若是要带回军阁,他也没犯罪,曳乐阁本就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你们自己走进来怎么能怪到阿政头上?如果是带回天征府……难道说你和你哥哥一样,也有些奇怪的嗜好吗?” 萧千夜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面目有些扭曲,但还是隐忍着心里的愤怒,风四娘的眸子此刻更加看不到底,回想着这些年听到的流言蜚语,意味深长的道:“你哥哥就是用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讨好了皇太子,才让天征府地位一升再升,到如今皇太子继位称帝,自然是更加护着你们兄弟俩,你倒是一贯自命清高,和你娘一个模子印出来,又有没有想过这些风光的背后,有多少人默默承担着痛苦?” “闭嘴!”他手下一动,七转剑式落下数道锋利的剑气,一反方才隐忍的模样,咬牙怒道,“不要再提我娘了,原本天征府和风家就断了联系,我大哥做什么也轮不到你插嘴。” “哼。”风四娘也是毫不客气的挥剑回击,两道剑锋交错的刹那,地面悄无声息的裂开,中央假山不知受到哪里来的力道攻击,“砰”的一声炸成碎片! “哎呦!”门外传来一声叫苦不迭的哀怨,兰妈妈满头大汗跑了进来,一看两人箭弩拔张的架势更是吓的不知所措,她尴尬的看看萧千夜,又讨好一般转向风四娘,最后狠狠瞪了阿政一眼,干咳了几声,用手上的团扇小心翼翼的拦在风四娘身前,苦笑道:“四娘您别生气,这事都怪阿政不好,您要怎么罚他都成,我们绝不求情,您行行好别在这动手……” 风四娘瞥了她一眼,兰妈妈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连忙转向萧千夜,但她却不敢太过靠近这个人,只好掩面小声的劝道:“萧阁主,人也找到了,看衣服都还好好穿着呢,阿政也没对她动手动脚,您消消气啊,饶了他吧。” “我说了要带他回去。”萧千夜分毫不让,认真审视了一番,在这样的复杂的局势下,那个男宠竟然还保持着冷定的神色,一点没有慌乱的样子。 “兰妈妈,那就按规矩来办吧。”风四娘满不在乎,悄然一笑,“给他赎身要多少银子?” “这……”兰妈妈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眼阿政,只见那个人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不屑的勾起嘴角,眼里赫然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兰妈妈咽了口沫,阿政是四年前被她的老友送到曳乐阁的,当时人家也没说他到底是多少钱买来的,只是暗中提醒她这个人不能转手,更不能让客人为他赎身,这四年来阿政丝毫没有表露出要走的意思,倒是凭借那张俊俏的脸为她招揽了不少金主贵客。 萧千夜也在暗中观察着老鸨脸上的神色,她的眼中明显有担忧,似乎是根本不愿意提及“赎身”这两个字。 “怎么,兰妈妈还不想放人?”风四娘横眉冷目催促了一句,兰妈妈额头冷汗直冒,赶紧用力挥着扇子给自己鼓气,盈盈凑过去,挨着她的耳边小声嘀咕着:“四娘,不是我不愿意放人啊,这家伙的卖身契不在我手上,是我靖城的老友暂时安顿在这的,这些年人家也一直没说要他回去,所以就……就一直留在我这呢。” “靖城……”萧千夜眉峰一耸,即使对方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他还是清楚的听见了最为关键的两个字——靖城! 果然有问题,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宠,一定还有其它秘密! 兰妈妈赶紧冲两边笑了笑,风四娘柳眉倒竖,望向旁边一直沉默不语但又始终冷静的阿政,神色茫然起来,靖城事变她是知道的,高成川次子高北扬就是死在了那里,如今这个她身边最为信任宠爱的人竟然也是来自靖城? 风四娘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是曳乐阁的常客了,明面上掌事的就是楼内四位妈妈,但曳乐阁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她也一直没有深究过。 “兰妈妈……”忽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楼内的丫头莺莺一脸慌张的跑上来,拉着老鸨的裙角焦急的道,“兰妈妈,晏公子来了,在楼下等您呢……” “他怎么来了?”萧千夜、风四娘和兰妈妈三人是异口同声,莺莺吓的小脸苍白,睁大眼睛,哆哆嗦嗦的回道,“我、我也不知道,妈妈您还是自己下去看看吧。” 兰妈妈眼前一黑,只觉得今天自己是不是命犯太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全是来者不善! “呵……这是怕萧阁主银子不够,主动送上门个大金主来买单付钱呢。”风四娘嘴里不依不饶,还是借机嘲讽了一句,她收起娲皇剑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耸耸肩膀,目光不经意的游过一旁的男宠,眼神锋利的叹了口气,接道,“我就不奉陪了,阿政,过来帮我更衣吧。” “等……”萧千夜还没来得及出手阻拦,手臂已经被云潇轻轻拉住,他脸色凝重,却见云潇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直冷定的男宠见状终于微微一笑,也不解释,跟着风四娘就走进了开始的雅间。 风四娘郁郁不乐的斜靠在贵妃榻上,用手抵着额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发出低低的冷笑。 “你……到底是谁?”她冷冷开口,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严厉的像一柄渗人的尖刀。 阿政抬起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放在嘴唇中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言不语。 风四娘的手一点点握紧,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垂下头,即使已经暗暗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眼里依然带着恋恋不舍的神色,自嘲的笑起来,一股无助感油然而生——都是假的,连这个甜言蜜语的枕边人也是假的,原来金钱真的是买不到真心。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随手将折好的衣服丢给他,幽然开口:“帮我更衣吧,就像往常一样。” “好。”阿政依然是那般温柔,仔细将她衣服上的扣子别好,然后认真的抚平领口和袖口上的褶皱,忽然眉峰一沉,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怎么了?”风四娘还没察觉到异常,奇怪的问了一句,只见面前的男宠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惊恐,甚至因此顿住了片刻方才低声脱口:“不见了……檀木令,不见了!” 风四娘赫然站起,双手不由自主的探向怀里,目光焦急的在雅间里来回扫过——不见了,她明明放在贵妃榻上的那半截禁军令牌,被人偷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醉意 公孙晏在一楼最显眼的地方端了一杯酒晃着手臂,抬头看见萧千夜从楼上一脸不快的走下来,还是没忍住偷笑出声。 秦楼和曳乐阁本就只隔了一条街,又都是帝都赫赫有名的玩乐之地,那边才闹起事端,这边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他才打发了人处理好孔长史的遗体,还没来得及进城去和明溪汇报这件事,耳朵里就听见了让他瞠目结舌的消息——军阁主和风四娘,在曳乐阁为了一个男宠大打出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种不着边际的流言顷刻间就传的绘声绘色有模有样,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推推嚷嚷的要来围观,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又担心一会被明溪责备,只得先放下手头大把的事情亲自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目光在看到萧千夜身边紧跟着的云潇之后就立马明白过来,虽然没有点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晏公子,这又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兰妈妈转眼就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迎了过去,分明额头上的冷汗都还来不及擦拭,公孙晏也是瞬间就嬉皮笑脸的指了指萧千夜,好笑的回道:“不瞒您说,这家伙明明早些时候还在我那呢,怎么一转眼就跑您这逍遥快活来了?我倒是很好奇,是不是您这最近弄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吸引了军阁主的注意,摆出来让我也瞧瞧呗。” “哎呀,瞧您这话说的,可别嘲笑我了。”兰妈妈心里叫苦不迭,嘴上也终于嘀嘀咕咕的抱怨起来,“我们这小作坊可得罪不起那尊大佛,公子您行行好,赶紧把他带回您的秦楼去吧……” “怎么,他不会来您这吃霸王餐吧?”公孙晏打趣的调侃着,兰妈妈心虚的瞥了一眼,悻悻开口,“快别拿我们这群老妈子寻开心了,钱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大伙都是做做生意谋生罢了,公子您帮个忙……” 公孙晏不动声色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萧千夜,心里也是有些疑惑,抿抿嘴唇迟疑了片刻,他原意是想随便找个借口帮他解围,免得自己一会被明溪和萧奕白逮着又要啰嗦半天,但现在看起来,萧千夜像是喝了酒,脸色泛出难看的青白色,不知道到底是在为什么事情而生气,一只手提着沥空剑,另一只手死死的拽住云潇。 他目光微微转动,扫了一眼兰妈妈,这个经验丰富的老鸨此时也明显心不在焉的,一会瞅瞅楼上,一会扇着扇子手足无措的赔笑。 萧千夜却一刻也没看公孙晏,毫不领情,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云潇目光紧锁的看了看自己早就被他抓的通红的手臂,才想说话就被他用力拖着走了几步,或许是情绪的波动让酒力也瞬间上了头,萧千夜只迈出三步就摇摇晃晃的退了回来,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睛,用力蹙眉保持着清醒。 “你喝醉了?”公孙晏这才凛然神色,心里蓦然收紧赶紧走过来扶了一把,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上手按住了对方额头,公孙晏凝重的吸了口气,军阁本就有严格的规定不允许将领们饮酒误事,何况这家伙平时更是滴酒不沾,怎么突然醉的站都站不稳?他脸庞明明是一片青白,额头却像火烧一样滚烫。 “谁给他灌的酒?”公孙晏语气顿时不快,兰妈妈赶紧凑过来解释,“这可不关我们的事,他真的是自己喝的!” “你别生气了……”云潇也心虚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声嘀咕着,“我再也不乱来冒险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公孙晏尴尬的啧啧舌,也难怪,曳乐阁是帝都有名的男女通吃,女人家进去逛总归是影响声誉,原来他是在为这个生闷气,还破天荒的把自己灌醉了? 似乎预感到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他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好奇的打量着云潇:“他一贯不来这种地方,该不会是被你拽进来的吧?是你惹他生气才喝的闷酒?” “不关你的事。”萧千夜有些不耐烦的甩开公孙晏,司天元帅给他灌的那几杯烈酒此刻已经开始让他神志不清,眼前出现模模糊糊的重影,感觉身体在渐渐变得沉重,体力不支,他心里本就烦躁,又被酒劲惹得全身难受,忍着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恶心,眉头紧蹙往一个方向望过去,还没等他开口埋怨,目光又在这一刻悄然收缩,脑子也瞬间清醒了几分。 软塌旁边是早已经空了的酒壶,酒杯还扔在地上,而刚才还在那个位置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司天已经不见了踪影。 眼前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让他无法认真思考这其中的缘由,萧千夜一把捂住嘴,喉间荡起酒腥气,公孙晏赶紧过来搭了把手,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表情,冲兰妈妈高声喊道:“兰妈妈,人我就先带走了,银子记我账上,让人去秦楼找江楼主要就好……” “您赶紧带走吧,这顿免单,别回来了!”兰妈妈像抓住救命的稻草,听到公孙晏的话长长松了口气,恨不得亲自送走这几个瘟神。 出了曳乐阁,刺目的阳光晃着眼睛,周围闹哄哄的,早就有很多人闻讯而来,交头接耳的声音如同蚊蝇更是让他心烦意乱,公孙晏此时也觉得头大,这家伙平时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没想到政权交替初始,他就第一次在帝都城里如此失态,只怕事后会传的更加离谱,指不定又变成什么桃色鬼话! 公孙晏苦着脸哭笑不得,他大哥本就已经和明溪传的沸沸扬扬,这家伙不会也步了后尘,变成茶余饭后那些津津乐道的杂谈吧? “等等。”萧千夜豁然顿步,外头清凉的空气让他肺腑之间的恶心顿时减轻了不少,他不动声色别过脸认真看着云潇,嘴角浮现出淡漠的笑意,公孙晏却是手一抖,被这样的神情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他往旁边挪了几步,小心翼翼的问道,“等?等什么,你都这样的还想做什么?我是送你回家,还是先去秦楼歇一歇?” 萧千夜已然恢复平静,望着云潇,顿了顿,开口又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师父曾经训斥我,说我身为师兄,却从不指点你。” “啊?哦……”云潇也是一头雾水,只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更让她心里紧张不已,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萧千夜用手直接捧住她的脸,强迫她毫不回避地正视着自己,语气一点点严厉,“我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作为师兄,或许真的对你太放纵,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了,我从来都没有气的想要靠烈酒来麻痹头脑,刚才那个男宠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没有。”云潇被他锋利的眼神吓住,下意识的挣开他的手低下头去,拉了拉自己的衣领,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他却仿佛已经洞穿了一切,那双金银异瞳的眼睛扬起狠辣和冷酷,恶狠狠将长剑紧握,掉头就想杀回去,云潇慌忙拽住他不让他乱来,惊慌失措的压低声音,“别,他没有对我做什么,而且……他不是一般人。” “喂,你冷静一点,先去醒醒酒再去找人家算账行不?”公孙晏也连忙上来劝架,他知道对一个不胜酒力的人而言这种醉醺醺的状态极容易再生事端,不由分说一路拉着他往秦楼跑去,楼内在经历一大早的惊魂事变之后已经遣散全部的客人,白小茶和秦姿带着幸存的人鱼族找地方安身去了,江停舟和江行泽亲自动手打扫着楼内残余的血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眼见着公孙晏愁眉苦脸的拽着萧千夜折返了回来。 “关门,今天别让其他人进来。”公孙晏没好气的吩咐了一句,人已经跑到柜台后面焦急的翻找着起来,江楼主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各怀心思的三人,咳了一声,“你别乱翻了,在找什么呢?” “醒酒的东西呢?”公孙晏这才探了个头出来,迫切的对他挥手,嘴里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快点找出来给他灌下去,真的是麻烦,不会喝酒就不要逞强,我要是再晚去一步,你是不是还打算把人家曳乐阁拆了啊?” 云潇一直紧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冰凉的可怕,那种致命的寒气一点点穿过她的皮肤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的心神有些恍惚,认真的看着他,正色道:“千夜,你听我说,那个人原先是暗部的统领,风四娘加入之后让了位,现在的暗部是一明一暗两个统领,他恐怕是被安插到风四娘身边监视她的……” “你说什么!”公孙晏率先跳出来,也不管萧千夜脸上恐怖的神情一把按住云潇的双肩,惊恐的道,“暗部统领?你们争夺的那个男宠,是暗部统领?” 云潇点点头,看着萧千夜冰冷的双眸,解释道:“他就是当初那个背叛出卖白教的异族人,他能阻断分魂大法之间的灵力回转,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犹豫了一下,想继续跟他套话,但是真的不是我不找你,而是被他阻断了……你不要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阿潇,暗部一事确实很重要。”萧千夜终于重重叹了口气,隐忍着一丝无奈,叮嘱,“但是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你重要,它不值得你冒险。” 云潇的双眸璀璨生辉,明明知道自己惹得他很不高兴,又在心底有些莫名的小开心,萧千夜一动不动看着她,此时的头脑依旧是有些混乱不堪,看着她闪亮的眼睛宛如星辰大海,又赫然想起之前她在看见自己手臂伤痕的一刻流露出的欣喜,哑然失笑,他浑身一震,伸手将面前的女子揽入怀里。 “跟我去东冥……”他在云潇耳根边上低吟,目光却颤抖的难以自己,“我会让你见到那个人,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 “那个人?”云潇不解的歪着头,没等她细细再问,萧千夜已经堵住了她的嘴,也不敢旁人诧异的目光,直接吻了下去。 他紧抱着云潇的手一点点收紧,整个人都在发出微颤,那是他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他不能让云潇带着对另一个人的爱慕和期待,像这样迷茫的留在自己身边。 楼里面鸦雀无声,江氏兄弟心照不宣互望了一眼,果然是喝醉了酒,连行为举止都越发不像平时里那个冰山脸了。 公孙晏在大堂里来回踱步,根本无暇顾及两人之间复杂的情绪涌动,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件重要的事情告诉明溪,一旦知道暗部统领的真实身份,风魔就能制定对应的计划铲除他们,这才是釜底抽薪击垮高成川唯一的办法!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眼角不经意的扫过萧千夜,顿时就意识到这将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如果要铲除高成川和暗部,是否意味着必须先对风家出手?那就代表着这一次的大清扫,会连带着军机八殿和军械库一起掀起腥风血雨!原本前不久上天界一战就已经令帝都局势瞬息万变,禁军、祭星宫、缚王水狱都还处在瘫痪的边缘,甚至再早一些被海啸淹没摧毁的北岸城都还没有恢复过来,眼下这么快又要着手对付另外两大部门,会不会引起新的一轮内讧? 公孙晏心里烦躁不已,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脸庞也终于出现极为焦虑的神情,江停舟看他一直来来回回的绕圈子,嫌弃的骂了一句,提醒:“别晃了,头都被你晃晕了,萧阁主醉的不轻,你先送阁主回府,再去找陛下汇报此事吧。” “嗯……也好。”公孙晏这才停下来,也听出了楼主的言外之意,事情牵扯到风家,还是有必要让萧奕白尽快知情,虽然早就不往来了,毕竟是他们的亲戚,真的要暗下杀手,也还是必须让他们提前知晓。 公孙晏凛然神色,眉头蹙成一团,心里不知作何感想,那个人曾经手刃全族,如果还要让他亲自对付风家,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他莫名扫了一眼萧千夜,心却是更加往嗓子眼提了提——除了暗部和风家,他们最大的威胁仍是上天界,而萧千夜失踪十天突然折返,这期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劳公子亲自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萧千夜已经看出了他的担忧,不动声色的起身,原本青白的脸色此刻也已经好转不少,他轻轻揉了揉依旧迷糊的双眼,将云潇往身边再度拉紧,似乎是怕她会像之前一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牵走。 “你难得喝酒,赶紧回去换身衣服睡一会吧。”察觉到他情绪变化,云潇也松了口气,萧千夜瞪了她一眼,这一眼仿佛是种无形的压力,云潇心虚的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你才是回去赶紧换身衣服。”他不快的嘀咕了一句,楼里的人皆是尴尬的互望了一眼,偷笑着捂住鼻子,心照不宣的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们——曳乐阁的香料也是帝都一绝,据说每一位姑娘身上都会熏着不同的花香,此时两人的衣服上都沾染了浓郁的气息,很远就能闻到那种属于风月场所特殊的味道。 萧千夜扫了一眼秦楼,岑歌不在,凤姬也还没有回来。 “你们先回去,我也得进城了。”公孙晏甩甩脑袋,丢开那些复杂的思绪,随手拿起丢在一旁的白色外衣披上,自从那一夜事变以来,他就换下了曾经标志性的狐裘大衣,也会一直携带着一长一短两柄宝刀,俨然就像换了个人。 “哎,你等等,有件事正好要告诉你。”云潇一把扯住他的衣襟,赶紧拦下他,接道,“早上明戚夫人带着阿雪来了,说是要去公孙府上谈事情,你天天住在外面,是不是也该回家看看啊?” 公孙晏却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满脸忧虑,尴尬的啧啧舌,眼神沉重,江停舟见状偷笑着出来圆场,笑笑:“云姑娘说得对,天天在我这赖着总不是办法,公子呀,回去看看吧。” 公孙晏白了他一眼,半晌不出声,自那日和老头子闹翻以来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也不知道爹娘有没有将叶雪身上怪病的缘由都告诉明戚夫人,后来他曾私下里将“嗜睡症”的解药给叶雪服下,按时间来推算她现在也应该已经在渐渐恢复了。 明戚夫人这种时候去公孙府谈事情,该不会还是谈的两人的婚事吧? 公孙晏抓着脑门,感觉一阵苦闷由心而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伤 帝都内城,司天元帅踏着大步毫不拘谨的跨进天征府,也不管府中的主人还未回来,一个人穿过正堂来到后院,他虽然酒气熏天,但已经完全没有了片刻前烂醉如泥的样子,一双严厉的眼睛将这个并不陌生的大院再度认真环视一圈,然后在空旷的院子里席地而坐,静静等待萧千夜。 曾几何时他来到这里,都会和好友在院中喝上几坛好酒,而转眼间天征府这个帝都的贵族,也已经变得如此冷清寂寞了。 “哎……”司天长长叹息,心底五味陈杂,萧凌云去世之时自己尚在中原游历,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已经伴随着新的政权永远的石沉大海。 不出片刻,萧千夜携手云潇两人一先一后踏入,看见院中的人也毫不意外。 司天含含糊糊地笑起来,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乐呵呵的道:“呦,早知道你酒量差成那样,我就不给你灌那么多了,怎么样,脑子清醒了没?” 萧千夜头疼的看着那人,他一脸无畏的笑,眼里有极其坚定的光,和方才那个犬马声色沉溺美色的大叔判若两人,见他迟迟没有开口,司天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他,这才重重吸了口气,叹道:“不过也幸亏你们起了冲突,这才给了我机会偷偷摸进去把这玩意偷了出来,果然和那个异族村落里发现的半截檀木令是一体的,四娘啊四娘,真的是你啊。” 萧千夜攥着手上的东西,那是一枚被分割切成两截的紫金色檀木令,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 “那个男宠又是什么来头?”司天警觉的问起来,回忆着,“看你之前的样子不像是故意找他麻烦,执意要将他带回军阁,一定是另有目的吧?” “他也是暗部的人。”提到那个人,萧千夜明显有些厌烦,司天默默沉思片刻,已经快速理清头绪,问道,“是安插在四娘身边的眼线吗?倒也不奇怪,四娘个性招摇容易惹事,是得找个人盯着才行。” “不仅仅是眼线那么简单的事情。” “哦?”司天顿时压低了语气,眼眸里闪过一道寒光,又看见对方脸上隐约浮起一丝犹豫,抓了抓脑门笑道,“你还是不信任我,嗯,我跟你爹可是好兄弟,虽然卸任之后不再插手帝都的纷争内斗,也没留在天域城看着你们长大,但有些事情我还是分的很清楚,你大可不必对我抱有警戒之心,你若是仍不信我……” 他认真想了想,低头看着手上的白帝剑,忽然就随手扔给他:“这东西送你了,我记得八年前三军年宴上,你可是盯着它看了半天呢!” “元帅?”萧千夜惊了一下,他竟然这么随意的就将权力的象征白帝剑毫不珍惜的扔了过来? 他若有深意的将目光将转向他身边的女子,神色凝定了瞬间,嘴里仍是无所谓地调侃着:“一把剑而已,没那么重要,和你手上那柄比起来,根本一文不值。” “元帅准备怎么办?”萧千夜不动声色的靠过去,将白帝剑认真的放回他手边,司天顿了一会,无声苦笑:“一直在追查暗部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最想除之而后快的人其实也不是我,但是四娘身份一旦暴露,恐怕会连带着整个风家一起遭殃,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高成川手里的地位岌岌可危,哪还有余力再去保住别人,你说是不是?” 萧千夜抿着唇没有回话,元帅什么都知道,虽然很多年没有他的消息,这个人竟然对帝都的局势了如指掌! “陛下尚是皇太子之时,就已经对高成川各种牵制了。”司天毫不避嫌的开口说出惊人的话,眼睛也亮如军刀,缓缓的道,“帝国三军,内讧最严重的就是禁军和军阁,先帝在世之时偏袒高成川人尽皆知,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太子继位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高总督已是日薄西山,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暗部就像一根眼中钉,是皇太子无论如何都要连根拔出的对象。” 萧千夜默默捏着手上的紫金色檀木令,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件事交给我吧。”司天忽然笑了笑,从地上跳起来用力揉揉他的头发,爽朗的伸了个懒腰,“你们出手的话不太方便吧?你娘……也是风家的女儿,做人做事,不能太过绝情。” 萧千夜忽然感到一种无力,幽幽叹了口气:“陛下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您去办,他有更为信任的人。” 司天转了转眼睛,顺着他的话接道:“这个人是你哥哥萧奕白吗?” 萧千夜也不否认,干脆地承认:“陛下若是想彻底击垮高总督,一定会从他最为精锐的暗部下手,以陛下的行事风格,多半是连根拔出不留后患,我希望元帅您不要插手此事,以免遭到牵连,坦白说……” 他刻意压低语气,即使是在自己家里也依然警惕的扫了一眼周围,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继续:“坦白说,我并不觉得陛下会对风家网开一面,甚至担心您冒然插手,自己也会遭遇危险。” 司天怔了一下,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言辞,但仔细一想,他的神色也不禁严厉起来,他本人和当今陛下明溪的来往很少,在对方仍是皇太子之时,也仅仅是在双极会上有过几次短暂的相遇,那真的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公子,病弱的身体又平添了几分羸弱,会让人在不经意间卸下防备。 但以他这么多年对人对事的直觉,那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简单的人。 哎……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蹙起眉头再一次扫过眼前冷清的天征府,那一年救不了的人,弥补不了的遗憾,时隔八年仍会让内心隐隐作痛。 “你爹……怎么死的?”司天元帅奇怪的看着他,虽然目光依然平静如水,声音却是冷定如铁,“天征府的灭门案就是被当年的皇太子一人之力强压下去的,连先帝都没有太多深究,我记得你也是因为那件事才从中原昆仑山提前返回的,那一天天征府外被灵凤族的凤火包围,导致救援的守卫无法进入府邸,等第二天大火散去,府内已经无人生还。” 突然提及他心底的刺痛,萧千夜的眼眸一沉,低下头去。 司天细心的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心里也越来越焦急——萧凌云和自己是生死之交,他的双眸曾在危机之时不受控制的转变为罕见的冰蓝色,可他这个小儿子的眼睛更是变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金银异色!每当不经意间和他的视线对视,自己都能明显的感觉到那双眼睛深处透着致命的危险! 像是另一人在透过这双眼睛,冷冷注视着飞垣上发生的一切。 两人在沉默之际,院子里突兀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萧奕白从内城折返回家,才踏进后院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司天元帅,他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停下脚步,认真的思索着眼前的僵持。 “呦,你也回来了!”司天瞬间就变了脸,笑嘻嘻的扑过去搂住对方的肩膀,不怀好意的道,“我跟你说呀,你这个弟弟的酒量也太差了,比你差远了,你平时没事要多锻炼锻炼他,这往后的日子里还有大把的应酬等着他去对付呢,一杯就倒,三杯就醉的不省人事,不行,不行的。” 萧奕白只是静静的想了一会,脸上也逐渐扬起笑容,扶住司天:“元帅似乎也喝了不少酒,闻着这种特殊的香气,你们难道是从曳乐阁出来?” “咦……”司天拉长语调,凑上去,“你很懂嘛!你弟弟不行,那你来陪我再喝一点,走,我请客!” 话音未落,司天已经推推嚷嚷的扯着萧奕白往外走,萧奕白默默笑了笑,也不推辞。 “大哥!”萧千夜想叫住两人,只见萧奕白唇角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微微别过头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萧千夜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那两人究竟要做什么,他抬起手闻了闻自己身上扑鼻的花香味,还是用力蹙起眉头,露出嫌弃的神色,云潇捂着嘴偷笑起来,指指他的房间道:“之前太子……不对,是陛下差人送了一批新的衣裳过来,说是给你们预备过冬的,我都整理过了,是上好的料子穿着一定很舒服,快去换上吧,别总是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都看腻了。” “我不爱穿那些,军阁有换洗的制服。”萧千夜唇角莫名泛起嘲讽的笑意,政权已经稳定下来了,陛下还是往天征府一直送冬衣,还真的不怕人言可畏啊。 “换洗的制服我也都整理好了,在一起放着呢。”云潇凑过去,眨眨眼睛,“虽然还是很想看你穿着师门时期那种长衫,不过……军装戎衣我也很喜欢,你第一次来昆仑,就是穿得那种衣服。” 萧千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八岁那年独自拜入师门的时候,自己的确是身着军阁的特殊制服,其实以他那个年纪是不可能有合身制服的,那是娘亲拗不过他软磨硬泡,带着他在街市的布庄里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相似材质和色泽的布料,然后买回来亲自为他定制的。 犹记得第一次穿上那身银黑色锃亮的“军装”,他开心的围着院子奔跑,捡起地上的树枝缠着父亲教他剑术。 那样简单纯粹的快乐,现在是再也不会有了。 萧千夜轻轻笑了起来,但是那样的笑容很快就堙灭消失,变成一种深沉的寂寞和哀痛。 “没事吧?”云潇握住他的手,眼里的光清澈见底不见一丝杂质,温暖自掌心一点点涌向全身,萧千夜呆住片刻了,怔怔地看着眼前微笑的女子,见她歪着头,眼珠灵动的一转,脱口,“你不爱穿陛下送来的衣服,那我来给你做一件吧,就做……师门的那种,我好久都没见你穿过昆仑的衣服了。” “做衣服?”萧千夜哑然脱口,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剑灵。 “怎么,怕我做的衣服太难看,穿不出去?” “不是。”他连忙否认,眼睛却一刻不肯离开她的脸庞,握紧的手又松开,笑了笑,“除了我娘,没人给我做过衣服。” 云潇下意识地一松手,瞬间就想起了天征府的灭门案,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触碰到他的痛处。 “在此之前……”萧千夜忽然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她的胸口,面色一沉,“让我先看看你身上的伤。” “不行!”云潇惊得脸色绯红,踉跄的甩开他的手,支支吾吾的道,“不行不行!男、男女授受不亲,不行!” “授受不亲?”萧千夜铁着脸,想起初到昆仑那几年的事情,冷道,“你小时候,经常半夜提着灯摸到我床头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授受不亲了?” “我……”被他这么一提,云潇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她小时候贪玩,母亲对她又很放纵,几乎是不怎么管束这些世俗礼仪,她时常感觉无聊的时候就会想办法钻进萧千夜的房间,故意提着灯蹿到床头想吓唬他,虽然他每次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可自己还是玩的乐此不疲。 直到后来稍微长大一点,或许是隐约察觉到自己对这个男孩的心思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点点情窦初开,反而自己害臊起来,会在他面前刻意的注意起言行举止。 “不给我看也行,但你必须好好的给大夫看看,丹真宫有飞垣最好的大夫,你跟我去丹真宫。”萧千夜一直严厉的看着她,分毫不让甚至显得有几分焦虑,默默转着剑灵,好像在感知什么。 分魂大法的作用不仅仅是让云潇能一直附着于剑灵陪在他身边,同时也让他能透过这一魂一魄感知到她本体当前的状况,而他所能感觉到的情况则是糟糕混乱的,让他始终都无法真的安心。 “大夫……大夫也不行!”云潇执拗的拒绝,拉紧了自己的衣服,眼里全是恐慌——曳乐阁的男宠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那些错综复杂的茂密火色羽毛越来越不受控制,原本只是稀疏在长在皮上,最近几天几乎是想要覆盖全身,她现在根本不敢露出手臂,只要袖子稍微往上再提一提,就会被看到身上的羽毛! 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目光惶恐的一直颤抖,又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脸庞——要不了多久,那些羽毛就会彻底暴露吧? “你……”萧千夜声音赫然下沉,已经从她焦虑的神情里看出了端倪,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拽着拉进房间,反手用力锁上了门,重复了一遍,“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还有那些羽毛。” “不要。”云潇咬着嘴唇,眼泪却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的滴落,蹲下去抱住双膝,将脸埋入其中,心里升起巨大的委屈和恐慌。 灵凤族没有混血……自她得知灵凤族的宿命之后,就已经清醒的知道了等待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 “阿潇。”萧千夜耐心的走过去,陡然间明白了她心底的无助,俯身将她揽入怀里,“我已经将你视为妻子,不管你是人类,是异族,哪怕真的是一只鸟,我也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你……你才是鸟!”云潇心底一震,又被他莫名其妙的安慰破滴为笑,骂道,“我曾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现在连你也开这种玩笑取消我……”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眼眸一沉,目光默默凝聚在自己手背的灼伤上,她梦见过?难怪她会在看见这个伤口的同时流露出那般欣喜的神色,原来是已经慢慢回忆起那段远古时期的羁绊了! “我不是不能让你看到那些伤。”云潇低低的开口,一直握着他的手一点点用力,像是在做剧烈的心里斗争,犹豫的开口,“我身上的伤很多很多,遍布全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很、很难看,我不想你看见那么难看的我。” 她小心的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在下一个刹那丧气的低下头,咬唇不语。 萧千夜的身子蓦然一颤,一声不响地抬起她的脸,直视着那双清潋的眼睛认真的道:“你身上的所有伤都是因为我,我怎么可能混账到嫌你难看?若我真的那么混蛋的人,你就该抛下我离开。” 云潇红着脸,终于将紧绷的情绪一点点放松,她深吸一口气,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片体鳞伤的身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试探 即使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准备,萧千夜的目光还是在看到那样惊悚的伤势时,茫然地沉寂了片刻,他轻轻抬手放在连接双肩的巨大伤痕上,仅仅是一瞬间,仿佛全身力气都被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这就是八年前为了救他自残留下的伤痕,时至今日依然鲜红醒目,灼烧的刺痛从指间涌出,刺的他眼里心里全是疼痛。 那一年从悬崖跌落被栖枝鸟救起之后,他们是在第二天黄昏时分才被昆仑弟子找到救回师门,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云潇身上的伤其实一直没有止住血势,但更为奇怪的是在这种严重的失血状态,她依然能保持着清醒。 萧千夜忽然间全身一震,想起帝仲记忆里那只远古神鸟,它的胸口被古尘切出巨大的伤口,血一直滴落,但是流动的火焰会持续不断的填补伤口,无法愈合,却也不会丧命。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青丘真人门前的躺椅上闭着眼睛吹着微风晒太阳,在察觉到他脚步声的那一刻豁然清醒,依然只是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萧千夜控制着急促的呼吸,目光一点点挪动,火色的羽毛比在北岸城看到的时候密集多了,尖端隐约出现的灵火也越来越明显,除此之外,原本雪白的皮肤到处都是大片的淤青,应该是被地缚灵摔的那一下之后留下的伤痕。 而在这样的重创之下,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细小的针孔,每一个都像锋利的刀锋割在他的心头。 她身上全部的创伤都是为了自己……在这样清丽温柔的容颜下,掩藏着无法言喻的痛苦,可她却从没有在自己面前展露过一丝一毫,永远都是那样无畏而安心的笑。 萧千夜只感觉心被恶狠狠的撕裂,苦闷和酸楚喷涌而出,逼得他不得不低下头去,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师兄天澈,对于自己的两个亲传师门,这原本该是他少年时期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可他能给与的竟然只是无尽的伤痕。 “一直……这样吗?”萧千夜的手指就停在了那里,抬起双眸不可思议的凝望着她,身体也因此微微抖动起来。 “嗯。”云潇点点头,按住他颤抖的手,“伤口虽然早已经痊愈了,但是看起来就像是新的一样,我每年都去青丘真人那里检查,师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他咬咬牙,眼里忽然间露出了雪亮的光,瞬间惊变了脸色,神鸟的血统能帮助她快速恢复,但是人类的身体却无法承受这种极端的力量,总有一天,她会被爆发的灵凤之息反噬自身! 云潇看见他脸色不对,慌忙拉紧了衣服,脸上绯红一片,小声嘀咕起来:“都说了很难看的……” “还疼吗?”萧千夜帮她整理着衣襟,将自己的不安全数收起,露出温和的表情摸了摸对方的脸颊,云潇抽出手来,笑了笑,“早就不疼了,我一贯恢复的很快,放心吧。” 她分明在说话的同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睛里却豁然升起一抹淡淡的哀伤,然后咬住嘴唇沉默了半晌——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萧千夜一贯都不会骗人,自己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有事情瞒着,灵凤族原本就没有混血活下来的先例,自己本是依靠沉月之力侥幸长大,如今沉月彻底失去神力,霜天凤凰也已经离开,仅仅依靠她自己,很难再压制体内汹涌的火焰。 会死吗……云潇的双手有些颤抖,忽然一把抓住他,紧张的咽了口沫,茫然不已。 她是从来没有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许在自己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下,死亡这种东西已经很近很近了。 萧千夜也才回过神来,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撩起她脸颊边的头发轻轻放至耳后,面容沉静冷定,低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极力伸出手,是在安慰她,更是在安慰自己,金银异瞳绽出深邃的色泽。 没事了。都会好起来的,这一次,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自己都要不惜一切,将深爱的女子从死亡的深渊里拉回来。 萧奕白被司天拽着袖子,一路连拉带扯又折回了曳乐阁,大堂里才松了一口气,刚刚擦干额头冷汗的兰妈妈正瘫在软榻上休息,抬眼一看门口走进来的人,脸色瞬间荡起乌白色,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又晕了过去。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兰妈妈提着裙摆冲到门口,直接用双臂拦住门不让两人进来,眉梢一挑,好声好气的哀求起来,“小天儿去别处玩吧,下次来、下次来给你免单好不好?快去别处吧,出门左拐穿过这条街一直走,去秦楼!那里最近不是住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异族姑娘嘛,你去那转转吧,兰妈求你了!” 她一边挥着手里的小团扇,一边用眼角时不时的偷瞄萧奕白,心里面暗自嘀咕起来——这家伙好像不是萧阁主啊,是他那个双胞胎兄长? 但是一想到是这个人,她就更加不敢得罪了,毕竟这家伙能和当今圣上传出流言蜚语,先不管这种坊间八卦到底是真是假,陛下对天征府格外看重都是不争的事实,她前脚才好不容易送走萧阁主,后脚又碰上他同胞大哥,这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两人,怕是真的要卷铺盖从帝都滚蛋了! 兰妈妈白无奈地叹气,按捺着心里的郁闷,萧奕白反倒是眯起眼睛笑了笑,扭过脸意味深长的看着身边的大叔:“您好像不太受人欢迎嘛。” “不受欢迎的人是你吧?”司天哈哈大笑,反问了一句,倒是不介意他这样没礼貌的说辞,抓抓脑门,眼睛果真往街市的另一边期待的看过去,嘴里念念叨叨的嘀咕着,“秦楼吗?我好像也有印象,他们那的花魁小姐可真的是人间绝色啊,可惜只能远观不可近玩,像我这种年纪一大把的人,可是受不了那种诱惑的。” “元帅如果想过去坐坐的话,我倒是可以让花魁陪您喝上一杯。”萧奕白接下话,兰妈妈立马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忙趁热打铁,“没错,小天儿你快跟他去吧,秦楼是公孙晏开的,他和公孙晏姑且算是同僚嘛,找花魁小姐陪你喝一杯酒又不是什么难事,您就别在我这杵着了,我这的姑娘们比不上人家的花魁……” “公孙晏啊……”司天望着天,忽地笑了起来,“好吧,偶尔也是要换换胃口,走走走,今天就去秦楼喝一杯。” 萧奕白偷笑着让开一个身位,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天干脆的抬腿就走,萧奕白默默跟着他,忽然感到有一束冰凉的目光望来,他蓦然收敛了微笑,下意识的转身微微抬头寻找——在曳乐阁什么,不由得哈哈笑起,“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嘛……” “八卦流言这种东西,传的最快了。”萧奕白微笑着,习惯性的摊开手心看了一眼,发觉自己被阻断灵力回转之后根本无法再次联系上那个人,又苦笑着轻轻握紧了拳。 “嗯……”司天赫然目光紧锁,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脱口,“你在跟谁说话?” “……” “你身上的气息,跟那位姑娘有些相似。”他抿了一口酒,语气也渐渐严肃,“最开始见到她,她是从你弟弟手上的剑灵里冒出来的,像个半透明的鬼魂吓我一跳,但后来我就发现她其实是个真正的活人,只是身上的气息稍稍有些奇怪,一定要说的话,倒是和现在的你有几分相似,所以……你们多半都是用了同一种术法吧?” 萧奕白没有回话,但是手心微微传来刺痛,蹙眉低下头,第一次有了心惊的感觉,这个看起来早已经不插手任何事端的前代军阁主,竟然能一眼就看穿他身上的秘密! “她能以那种样子出现在你弟弟身边,是不是证明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留在另一个人身边,比如说……”司天刻意放慢了语气,更像是在等待萧奕白背后的人主动现身。 “他现在听不见。”萧奕白低声摇摇头,果然见对方的眼神陡然亮了一下,叹道,“确实是有类似的术法,不过出了些意外导致我联系不上他,元帅不愧是手握白帝剑的人,这样都能被您察觉,想必您这次回帝都也是另有目的吧?” “我在调查暗部的一些事情。”司天认真严谨的盯着他,想也不想的脱口,“我想你们的人应该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吧?” 两人都没有把话说明白,但又是同时抬眼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的抿了一口酒。 “先将你的事情坦明吧。”司天静静坐了许久,凝视着他,不动声色率先扯开话头,“我问了你弟弟关于天征府的事情,但是他不愿意说,我猜……多半和你有关吧?毕竟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又和皇太子关系不一般,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将事情的真相掩埋?十有八九,也是为了你。” “元帅真的想知道吗?”萧奕白眼角有一种坚决的神色,却忽然指了指他的白帝剑,“若您知道真相,我怕是要被您斩于剑下了。” “呵……”司天不屑一顾冷笑一声,摇头,“你就别谦虚了,我恐怕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可比你弟弟……可怕多了。” 萧奕白不置可否,微微低头笑着看向手里的酒杯——透过纯净的酒水,他的眼睛是一种纯粹的冰蓝色,是代表这一族最隐晦的秘密。 司天也默然注视到了对方双瞳的惊变,心下一紧,这才是他记忆里好友的模样!是和萧凌云一模一样的双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嘱托 “你果然更像他一些。”司天苦笑着,叹了口气,眼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过往,熠熠生辉,“我还记得有一次和他喝酒,他喝醉了拽着我的手一直唠叨,反反复复都在说你的事情,说他不放心你,说他根本不了解你,他害怕有一天你会控制不住自己,哎……那时候我不懂他的意思,他醉的一塌糊涂都依旧守口如瓶没有再透露什么,如今再想起来,你们这一族肯定还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吧?” “说我吗?”萧奕白只是非常平静的笑着,父母一贯都更加疼爱弟弟,原来最不放心的人竟然是他自己吗? 这倒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印象里小时候的弟弟其实并不是现在这样总是板着脸不爱说话,相反他非常喜欢缠着母亲带他去街市玩耍,对父母而言,生性更加开朗的弟弟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人。 萧奕白默默转着手上的酒杯,清澈的酒水里浮着他的脸,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同胞弟弟。 弟弟如今那样谨慎小心,对谁都不肯敞开心扉的性格也是在灭门案之后彻底改变的吧? “他最不放心的人是你啊——”司天重复了一次,直视着对方那双冰蓝色的瞳孔,眼眸深沉的如化不开的浓墨,低语,“你这双眼睛和凌云一模一样,但是你弟弟和你们又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奕白顿了顿,从怀里小心的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他面前,司天嘴角微微一抽,那是天征府的家徽,一只凶兽穷奇! 他曾在中原游历的时候刻意了解过那边的一些神话传说,终于在一本名为的古书上发现了好友萧凌云家徽上那种古怪的神兽,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却第一次对着一本晦涩难懂又光怪陆离的古书认真钻研了许久,上记载,“又西二百六十里,曰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獆狗,是食人。”,中也有记载,“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头始,所食被发,在犬北。一日从足。” 无论是哪一种说辞,那都是一种凶恶残忍的古兽,是至邪之物的化身。 那时候他就心有疑惑,好友一生光明磊落,是个实实在在的正人君子,为什么家徽上却莫名刻着这种不吉利的东西? “这是穷奇,在一些传说里,它是上古四凶兽之一。”萧奕白淡淡的解释着,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家徽上凶兽的眼睛,低笑着提醒,“元帅不觉得这只凶兽的眼睛有些眼熟吗?” 司天倒吸一口寒气,下意识的竟是去触碰手边的白色长剑,萧奕白不动声色的指了指家徽,然后抬起手放在自己眼睑下方,嘴角浮出讥诮的笑意:“萧氏一族的先祖是一只凶兽穷奇,只是它和大多数异族不一样,它没有经历过上万年的种族演化,而是意外的获得了另外一种无上的神力,直接脱胎换骨成了真正的‘人’,所以天征府的家徽才会是这种凶煞之物。” “先祖……”司天一时还无法理解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是认真的低着头,将这些年好友身上那些反常的变化一点点联系起来。 当年他还是军阁之主,萧凌云则是他手下最为得意的将领,他也一直毫不掩饰的将他视为自己的接班人,有意识的刻意栽培,自己在卸任之前那短暂几年的共事里,他发现在遇到危险之时,萧凌云会在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力量,那的确不像是人类该有的东西! 竟然是凶兽的力量,萧氏一族……竟然也是异族?这么多年在帝都皇室眼皮底下,为什么没有一人察觉? 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萧奕白只是仔仔细细地抚着家徽,仿佛那个陈旧的小东西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叹息:“那种无上的神力来自上天界,那只最初始的凶兽穷奇吞噬了一位神明,并且取代了他的一切,开始以新的身份在这片土地上隐姓埋名,皇室之所以无法察觉到萧氏一族身上属于异族的气息,也正是被这股上天界的神力掩饰了。” “上天界!”司天的眼眸在听见这三个的同时蹦出一串锋利的雪光,转瞬又不动声色的压下了情绪,萧奕白长长吐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他在飞垣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也留下了自己的后裔,并且一直在骨血深处灌输着隐瞒身份的意识,直到数百年前他忽然死去,这种被压制的血脉才一点点显露,萧氏一族救下当时的帝王,被封了大功,终于获得了帝都的居住权,成为了新的权贵。” 萧奕白眼睛微微一转,像是在观察对方的神情,只见司天托着下巴一言不发,饱经风霜的脸庞是他完全看不穿的深意,又继续说道:“属于凶兽的血脉越来越难以控制,最先暴露出来的特征,就是获得了这双冰蓝色的眼睛。” “……” “但一直到我之前,他们都掩饰的很好,毕竟血统一旦暴露,萧氏一族就会被视为卑贱的异族人,失去帝都贵族的地位,所以即使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强大,我的祖辈们也依然不顾一切的掩饰着。”萧奕白勾起奇怪的笑意,更像是在自嘲摇了摇头,盯着家徽有了些许发呆,隔了好一会,他才抬起眼睛认真看向司天,一字一顿:“血统的第一次失控,就是在我身上发生的,我年少之时曾经对自己使用了来自白教的邪术分魂大法,将自己的一魂一魄留在明溪身边,但也因此导致自身越来越不受控制,直到……八年前灭门之夜。” 司天沉着脸,即使脑中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心里依然不愿意相信事实,只是安静的听着,等待着他自己说出来。 “我杀了全家。”萧奕白只用了短短五个字,就将那段惨烈的历史轻描淡写的脱口而出,他抿了一口酒,感觉喉间泛起酸楚。 司天赫然抬起眼睛,脑子里仍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再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紧握着白帝剑,而萧奕白依旧像个平淡如水的外人,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为什么能这么平静?难道凶兽的本质就是冷漠无情的冷血怪物吗? “凤姬救了我。”萧奕白继续说了下去,语气还是那般平稳不带一丝波澜,“因为百灵之首突然插手,即使是帝都高层也不太愿意直接跟她起冲突,加上明溪暗中斡旋,这才将此事的风波强行压了下去,我知道这些年暗部也一直在调查真相,试图以此来牵制天征府和明溪,但是被灵凤之火烧毁的那些往事根本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们一直都在白费功夫。” “哦?”司天终于是发出了一声疑惑,思绪和视线都渐渐清晰,“所以你此时跟我摊牌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将元帅的力量浪费在暗部身上。”萧奕白直言不讳的开口,眼神顿时染上了一丝可怕,“八年前因为我的失控,其实也让远在中原昆仑的千夜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而他不仅仅让凶兽穷奇的血脉觉醒,更是让最初始的那个人彻底苏醒,您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我的眼睛和父亲一样,他的眼睛又和我们不一样吗?原因就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他身上……有上天界的力量?”司天惊变了脸色,诧异的瞪大眼睛。 “或许我该换一种说辞。”萧奕白站起身,肩背挺直,严肃的道,“萧氏一族是一种特殊的异族,上天界将这一族称为‘古代种’。” 司天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颓然的坐下去,不可置信的用手用尽全力的压在眼睛上,勉力克制着眼中无法控制的颤抖——古代种!竟然是古代种!他曾私下里调查过先帝的一些事情,古代种这三个字对他而言是陌生又熟悉,他知道这一族的人关系着飞垣破裂的地脉,又不清楚先帝苦苦寻找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部分的事情还是稍后让明溪自己跟您解释吧,或许能让您更加了解先帝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萧奕白俨然有些焦急,也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多费口舌,继续,“元帅应该已经听说了,十日前帝都一战有两位上天界的神亲临飞垣,险些就将整个帝都夷为平地,若不是先帝提前察觉暗中布局,恐怕现在的天域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但是上天界何其强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的阴谋暗算再来几次,飞垣又能平安稳固多久?” 司天紧咬着牙,霍然变色,再次回忆起十天前的惊变,先帝突然驾崩皇太子毫无悬念的继位,这一切在他看来原以为只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政变,原来其中还有上天界牵扯其中! 难怪萧奕白会说不希望将他的力量浪费在对付暗部身上,对比遥远九天之上关系着飞垣存亡的上天界,暗部这种争权夺势的内讧又算的了什么! “你希望我做什么?”许久,面前胡子拉碴的大叔眼眸一点点收缩,语气里竟也重现了当年的傲骨风姿,萧奕白点点头,在他面前展开自己的手心,苦笑道,“实不相瞒,现在的我就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要说保护明溪,恐怕是连保护自己都够呛,我希望您能留在天域城,至少要保证他的安全。” 司天意味深长的望着他的掌心,那里有一束始终无法汇聚的白色灵力,晃晃荡荡似乎随时都会溃散。 “上天界和暗部的事情,明溪会有其他的安排。”萧奕白补充了一句,没等他松口气,只见司天的嘴角突兀的流出露出讽刺的笑来,“天征府已经灭于你手,如果风家也和暗部扯上关系……你也要亲自动手灭族吗?” “风家?”萧奕白的反应明显比弟弟萧千夜冷淡的多,眼里依旧是毫无感情的神色,冷笑起来,“若是他们真的和暗部有关系,元帅觉得明溪会轻易放过他们?” 司天微微一怔,被他的语气镇住,抿了抿嘴唇,即使内忧外患刻不容缓,以新帝的个性,应该也会毫不留情的将暗部连根铲除永绝后患吧? “且不说我,风家对我弟弟又有过任何关心?”萧奕白短促的低笑一声,一瞬间被什么莫名的情绪深深刺痛了心,“早在军机八殿读书时期,两位舅舅就借着主讲师的身份刻意让其他学员疏远孤立他,军械处为禁军优先提供大量新的装备又是因为什么?如果按照元帅的意思,风家和暗部还有更深厚的关系,那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更不值得被原谅。” “你就这么恨他们?”司天惊讶的看着他,这个一贯冷定的人此刻真的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厌恶,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将风四娘的事情告诉他,他的脸上就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烦。 “之前先帝曾经暗中下令逮捕千夜。”萧奕白忽然沉默了片刻,只是叹了一口气,“暗部在白教附近的登仙道派人用软骨毒暗算他,又在泣雪高原上伏击白狼正将霍沧,甚至不惜对无辜的细雪谷下毒手至使谷主身亡,到现在千夜身上还留着那时候的伤,是被控制的霍沧从腹部一刀捅穿,要不是他有着上天界神力加持,那样的伤足以要了他的命!” “……” “霍沧也因此断了一只手臂,现在还在雪城疗伤,细雪谷幸存的孤女们也都无家可归。” 司天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眼前浮现出东冥那座善于酿酒的异族村落,那些死不瞑目暴露着身体的女人们,明明只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啊,四娘你究竟是如何的铁石心肠才能放纵手下的人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如果风家真的和暗部有关系,甚至一直在帮着他们对付千夜……”萧奕白冷笑起来,露出不屑的表情,恶狠狠的道,“那他们现在应该庆幸我出了意外变成个普通人,否则落到我手上,我必是要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 司天凛然神色,也被他脸上荡起的憎恨惊了一下,萧奕白打断他的思绪,声音渐渐凌厉,继续接了下去:“还有,暗部扣留了一部分实验体,至今下落不明,这其中不乏有一些棘手的异族人。” “哦?”司天眼眸一沉,那座异族村落里确实只有女人,男人、老人和孩子都是不见了踪影。 “您知道明溪为什么留着高总督没有下手吗?”萧奕白张了张口,神情复杂,“就是因为那群下落不明的试体,您可能不清楚那到底是些什么怪物,之前从缚王水狱逃出去的灵音族,甚至能以一己之力破坏北岸城天之涯水牢,造成海魔仓鲛逃脱,数十万人丧命,如果这样危险又无法控制的试体再多几个,您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我必须有一个强大又足以信任的人留守帝都保护他。”萧奕白用力握紧了拳,有些愤恨不甘,司天却瞬间察觉到了这句话里暗藏的深意,低道,“留守帝都……你让我留守帝都?这种时候最该留守帝都的人难道不是你弟弟?” “他?”萧奕白笑了笑,平定了心神,“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要离开了。” 司天疑惑的看着他,终究是没有问出口——这种时候,还能有比保护帝都更为重要的事情?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神情严肃的问道:“你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是算准了我一定会答应,还是根本就不怕我会拒绝?” “都不是。”萧奕白耸耸肩,端着酒杯对他敬酒,“坦白说,没有明溪的允许,我一般不会对外人说这些话,但我愿意赌一把,您的确是我打心底信任的人。” “像我这样沉迷酒色的废大叔,到底是哪里让你有了这种错觉啊?”司天嘴里嘀咕着,手上却也给自己斟满酒,冲他回敬。 他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胸腔里顿时升起一股豪气,感叹的望着对方,一转眼,已经是那么多年过去了,真像啊……眼前这个人真的像极了当年的萧凌云,一样的处事圆滑中透着深藏不露的雷厉风行,一眼望不到底,却又让人产生莫名的信任,反而是他那个金银异瞳的弟弟更让人感到陌生和恐惧。 司天咬了咬牙,萧千夜身上有着来自上天界的神力,难怪他的眼里总是闪烁着一股陌生的目光,真的是某一个人在他的身体深处苏醒了吗?可这种不属于人间的神力,又究竟是福是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紫苏 上天界永夜殿,皓月沉于湖底,透出静谧的白光,忽然水面荡起微弱的涟漪,也将这一刻的宁静彻底打碎。 “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们?”辰王蓬山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水面上泛点星光,顿时就将永夜殿映照出五彩斑斓的色泽,紧接着,墨色如水自脚下弥散,奚辉的魂体也在同时现身,出现在辰王身侧。 “这才是我记忆里你的模样,可比那张脸看着顺眼多了。”蓬山凑近过来仔细端详了好久,哈哈大笑,转身对奚辉道,“你看看你们,是不是还挺像的,都说了没事别总是逗凶兽玩,玩出事了吧?” 奚辉瘪瘪嘴懒得理他,自己和帝仲都是半透明的状态,只是一个是魂体,另一个是意识体。 “你就别嘲笑我了。”看着同修不怀好意的表情,奚辉终于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说起来你这幅模样,应该是维持不了多久吧?”蓬山话题一转,瞬间收敛了神色,担心的看着这个往日的同修,眼神复杂的变化,千言万语终于是化成一声沉闷的叹息,帝仲点点头,起身,那具奇特的身体伴随着他的动作霎时就出现了涣散的痕迹,他赶紧聚了聚灵力,苦笑,“我既没有身体,也没有魂魄,仅剩的神识也只能在灵力充沛的地方才能勉强聚形,而且,我必须尽快回到他身体里去。” 蓬山和奚辉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接道:“你总不能一直这幅模样吧,那具身体很难抢夺吗?” “倒也不难。”帝仲随意的笑笑,摆手,“只是没这个必要,坦白说我对他很感兴趣,也想继续看看他的未来和选择,再说了,你还不是要靠他带你寻找阵眼吗?” “你若是直接夺了他的身体,我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也再也不用忌惮潋滟那句预言了,反正你都回来了。”奚辉试探性的回复了一句,果然见对方忍着嘴角的一丝笑,意味深长的道,“你都拿人家兄长威胁了,他肯定得帮你,他就一个哥哥,必不可能看着他死。” 奚辉嘴角浮起一个苦笑,很明显对这样的说辞仍然心存忧虑,帝仲的眼眸闪闪烁烁,是一如既往的望不到底,淡道:“这你倒是不必担心,我也会帮你的。” “你?”奚辉不置可否的看着他,玩笑道,“难不成你真的准备直接控制他带我去阵眼找人?我不信你会这么做,你一贯不喜欢插手这些事情。” “你因对我的同修之情,多次对他手下留情,若非如此以夜王之力,强迫他寻找阵眼又有何难,所以我帮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听到这样的话,反而是奚辉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脸色微微变换——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似乎和他记忆里的帝仲有些许不一样了。 “潋滟的伤如何了?”帝仲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位同修,蹙眉叹道,“我曾经借着萧千夜的眼睛见过泣雪高原潋滟亲手立下的雪碑,她一早就在那里留下了回归之法,等待着我神识苏醒的那一天,预言之力果然神奇,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在死亡九千年后再次醒来。” “可惜预言终究是预言,太晦涩难懂了。”蓬山低着眼眸笑起来,虽没有反驳他的话,又严厉的接道,“事实上我们依旧无法判断自己所理解的预言之力是否正确,只能漫无目的的等待,等待契机到来的那一天罢了。” 帝仲抬起眼睛静静凝望着他,知道辰王是话里有话。 潋滟对上天界的最终预言是“帝星坠”,在他以神识苏醒的状态重返上天界之后,星辰的轨道却没有因此改变分毫,预言尚未实现,但仍沿着固定的轨道,一步步的走向终点。 “蓬山,你该不会还想继续插手吧?坦白说,东皇和曦玉多半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执着?”奚辉皱着眉扫了一眼辰王,对方咯咯笑起,抓了抓头发,叹道,“我尝试了两次,可两次都被箴岛化险为夷死里逃生,是不是说明这座流岛命不该绝?人界有种说法叫事不过三,这第三次就由你们亲手去吧,我倒是很好奇,箴岛能否躲过最后这一次毁灭,如果他们还能侥幸从你手上逃生,那我也就彻底放弃,不再纠缠。” 辰王的眼睛带着无尽的期待,嘴角却赫然露出复杂的笑意。 “呵……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奚辉毫不客气的嘲讽了一句,终于眼神严厉的转向帝仲,“你打算怎么办?” “我吗……”帝仲想了想,脱口,“还是先去找回古尘吧,他手上的那柄剑灵我用不惯。” “……”奚辉沉默着,对他而言,如果萧千夜得到战神之刃古尘,那么找回阵眼一事就会平添预料不到的变数。 帝仲瞬间就察觉到同修身上的警惕,笑道:“怎么,你难道是担心我找回古尘会对你不利吗?我说了会帮你就不会食言。” 奚辉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个连魂体都算不上、情况比他还要糟糕的人,此时是依靠神裂之术维持着淡淡的身影站在冷月下,清冷的光芒映照着一张清冷的脸庞,眼里各种复杂的情感如潮水一般涨落不定。 那的确是他昔日的战友同修,但又总是在不经意间透出淡淡的陌生,就好像……那个年轻军人独有的冷漠气息。 “你若是还不信我,我不介意将古尘暂且交你保管。”帝仲无奈的脱口,唇齿微合,仿佛想要说什么,又最终没有说出口。 “那倒也不至于,放我这我也不会用,如此至宝,还是该在合适的人手里。”奚辉倒是干脆的拒绝了,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对那个军阁主实在是必须小心谨慎,古尘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你想要的取回来也是理所当然,正好四大境的封印之一就在五帝湖附近,等你夺回古尘,我也要让军阁主聊表诚意,先破开那一处的封印才行。” 帝仲只是勾着嘴角轻轻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原来他真的可以这样面不改色的欺瞒同修,果然是这么多年,被萧千夜身上帝都高官的习惯影响了吗? “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大可以跟我开口。”辰王突然补充了一句,仿佛已经察觉到有些许端倪,眼里的星辰大海也变得更加深邃,他没有直接戳破,只是随意挥挥手,转身离去。 “我也得走了。”帝仲神色恍惚,抬头看着远方,眼神也变得神秘莫测,问道,“潋滟是不是在紫苏那疗伤,她是不是还在那座流岛住着?我记得好像是叫什么厌……厌……” “厌泊岛。”奚辉提醒了一句,蹙眉,“你还是这么一点都不上心。” 帝仲微微颤了一下,但很快就平淡下来,笑了笑,“我去看看潋滟和紫苏,夜王可要一起?” “我还得回黄昏之海修复魂体,就不陪你去了。”奚辉赶紧推辞,识相的离开。 哎……帝仲抿唇不语,只是在心底长久的叹息,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一点点拉长,然后逐渐变得黯淡无光,仿佛随时都快要散去,然后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明亮,凝聚着最后一丝神裂之术的神力,朝着记忆里厌泊岛的方向光化而去。 厌泊岛位于上天界东方,受到烈王紫苏神力的影响,奇花异草遍地盛开,流岛很小,四面环绕着氤氲的白雾,宛如仙境。 紫苏正披着一身轻罗紫衣,乌黑的长发一直垂落到腰际,半个身子都淹没在药丛里,她俯身提着一个小水壶,正在给馥郁的药材浇水,察觉到自上天界而来的特殊神力,清丽的双眸惊喜的亮起,带着无限的温柔。 “紫苏,好久不见。”帝仲的身影已经非常模糊,只能勉强看出个人形,紫苏脸色微变,连忙放下手上的水壶小跑过去,想伸手检查一下他的情况,又怕自己身上的神力影响会冲散这股即将焕然的意识,又急又惊,低道,“怎么搞的?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了?快跟我到风之间去,我好好给你瞧瞧。” 她一边说话,一边想要小心翼翼的搀扶对方,烈王紫苏精通医术,厌泊岛上也全是罕见的稀世药材,她将这里分成了风、花、雪、月、夜五处,按照种族的不同,分别接诊上天界、灵兽凶兽、动物、异族和人类。 “不必了,这副模样支撑不了多久,潋滟呢?我还有些话想问她。”帝仲摇头拒绝,即使只是意识所化,此刻他竟也罕见的感觉到了疲惫,不由自主的伸手撑住额头。 “你受伤了?”紫苏瞬间就注意到他手臂上淡淡的伤痕,吃惊的道,“什么人伤的你?这些年都发生什么事了?” 帝仲仿佛也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眼前赫然荡起一片漫天的火焰,无数火色羽毛如柳絮般徐徐飘落,落在他的手臂上,噗嗤一声燃起艳丽的火光。 紫苏失声低呼,脸色瞬间冷肃,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人的意识竟然能被特殊的力量搅动,出现了瞬间的错愕失神! 帝仲的身体因力竭而产生了微颤,但他最终却只是摇头,什么也没有说——自己难道是真的能被萧千夜的意识影响,否则为何会在突然间感到胸口一阵苦闷? 不对,不对。帝仲将左手臂平放到眼前,平静而漠然的看着那个伤痕,搅动自己意识的力量有两股,出什么事了吗……就自己离开这短短的一瞬间,那个人又出什么事了? “紫苏,我得走了,烦你转告潋滟,等她伤势好转我会再来找她。” “这就走了?”紫苏嘟着嘴,瞬间就不开心了,有些委屈,“你这么多年没回来,是不是都忘记了上次临走前答应我的事情?” “上次?”帝仲想了想,过于遥远的记忆已经在死亡的九千年里变得凌乱而模糊,他也根本不记得紫苏口里的事情究竟是指的什么,只好尴尬的浮起一丝笑意,侧目看着这个少女模样的烈王,“抱歉啊,我确实是不记得了,这次走的有些久了,嗯……是不是又答应你给你带什么草药?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去给你找找。” 紫苏的脸上没有分毫喜悦,好像也习惯了这种结果,幽幽叹气,抱怨起来:“我就知道你又忘记了,每次都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放在心上吧?是月夜芽,那种仙草可以缓解体内积寒,但是我尝试了好久,就是种不活。” “哦……是它。”帝仲僵住了片刻,想起自己曾经的故友,无奈的笑笑,“我知道哪里有,正好最近要去那里,下次来我给你带一些。” “你可不能食言了!”紫苏眨眨眼睛,开心的笑起。 “嗯。”他抬手按住胸口,神裂之术凝成的形态开始破碎。 身后风之间的小屋里,潋滟撑着重伤的身体坐起来,掀起帘子就看见一束明媚的白光往下届坠落,紫苏转身提着草药走进来,连忙一把又将她按回床榻,小声训斥:“别乱动,你本来就是被赤麟所伤,损失的神力无法复原,要是再不好好养着,那还得继续损耗灵力,你别回上天界了,就在我这里住着吧。” “刚才是帝仲吗?”潋滟指了指外面,果然见紫苏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有些害羞的点点头。 潋滟哑然失笑,问道:“你知道他这次走了多久吗?” “嗯?”紫苏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上天界对时间原本就没有概念,她又孤身一人住在厌泊岛,一心一意只喜爱和那些草药为伴,若真要细细回想,只感觉这次帝仲走了很久很久,但究竟有多久,她又是完全答不上来。 “我可真羡慕你,紫苏,我真想放弃预言之力,做一个普通人,预知祸福的能力对我而言,真的太过沉重了。”潋滟轻轻拂过自己的伤口,空茫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深深的叹了口气。 “别胡说,我可羡慕你的能力了。”紫苏直接堵住她的嘴,凑近到耳边,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在诉说心底的秘密,“我要是有你这种天赋,头一件事就是要算算……算算……” 潋滟被她堵着嘴说不了话,但见对方莫名其妙脸颊绯红到耳根,上天界虽以“神”自称,在漫长的岁月蹉跎里也早已经泯灭了大多数的感情,可为什么在这个一直保持着少女模样的人会有一颗天真浪漫的赤子之心呢? 然而她的眼眸很快就被阴霾取代,内心有个声音发出了无声的苦笑,在成为预言之神之后,她曾尝试为同修们占卜各自的命数,但或许是天机不可泄露,即便她连上天界的“帝星坠”预言都能察觉,却无法勘破身边同修的命途。 潋滟颤抖着眼睑,用尽全力闭上双眼,她仅能在非常偶然的某些瞬间,潜意识的预感到一些事情,但又无法用言语精准的描述,就好像水中月镜中花,缥缈虚无,宛如假象。 在帝仲命途的终点是一处火光,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明媚火焰,比初生的旭日更加耀眼,仿佛可以将尘世间一切污浊烧毁殆尽。 在这束火光湮灭的瞬间,帝星会迎来命途里最重要的转折,是“起”,是“坠”,无法预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麻雀 帝都的黄昏悄无声息的降临,晚霞如火绵延千里,萧千夜被一串清脆的鸟叫声惊醒,酒醒之后的大脑依旧有几分混乱,隐隐作疼,他别过脸,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窗台的白茶花上停着一只小麻雀。 他和那只鸟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数秒,小麻雀歪着头,在白茶花上跳来跳去,嘴里叽叽喳喳的吵起来。 安静的屋子一下子就变得喧闹起来,萧千夜下意识的去摸手边的沥空剑,本能的警惕让他从床上一蹦而起,闪电一般冲到窗边,麻雀惊呼着想逃跑,扑闪起翅膀没来得及飞起来就被他一把捏在手中。 麻雀的嘴短粗而强壮,奋力挣扎用力啄在他手背上,萧千夜蹙着眉微微用力,另一只手索性直接按住鸟头不让它乱动,仔细盯着鸟儿的眼睛观察起来——他已经多次被奇怪的东西暗算,这只鸟该不会又是什么人偷偷放进来监视他的吧?天征府有大哥留下来的术法保护,不要说一只麻雀,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飞进来! “喂喂喂!你干嘛呢!”没等他直接捏死手上的麻雀,云潇推门而入,发出一阵惊呼冲进来抢下鸟儿,小心的摸了摸已经被他折断的翅膀,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训斥道,“它怎么你了,下手这么重?” “它不正常。”萧千夜依然眉头紧锁,严厉的指着她手里的麻雀提醒,“天征府不会有这种小动物误闯进来,你放开它,小心有诈。” “它正常的很,是你不正常。”云潇好笑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解释道,“这是凤姬姐姐让过来传信的,看你一直没醒就在窗台上等着,都等你一下午了,你倒好,起来就把人家翅膀给折了,还硬说它不正常。” “传信?”萧千夜怔了一下,眼里依然有难掩的质疑,云潇瞪了他一眼,一边检查着麻雀的伤势,一边嘀咕道,“之前在泣雪高原遭遇暗部伏击之后你的那只大鸟就一直没有回来吧?上次赶回帝都之前姐姐答应要帮你留意天征鸟的下落,不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你还差点把传信的麻雀杀了!” 云潇叹了口气,手指放在麻雀头话,有说有笑的,还会跟着它们一起去各种陌生的地方玩耍,体型稍大一些的甚至会让她骑在背上,带着她在云间飞翔,就好像真的能融入鸟儿的世界一般,但每次见到这样的画面他依然会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毕竟他自己完全听不懂鸟语,只能看出来眼前的麻雀一直骂骂咧咧的,似乎真的在骂他。 “它在说什么?”或许是出于好奇,萧千夜奇怪的问了一句,云潇掩着嘴,摇了摇头不肯告诉他。 萧千夜的好奇心已然被挑了起来,就算对方只是一只鸟,可那样尖锐的眼神,喋喋不休的叽喳声,很明显是真的在骂他吧?以他这么多年在飞垣的地位,就算是位高权重的王侯将相都不敢当着面骂他,今天居然会被一只麻雀骂了? “好了好了,你骂他也没有用,他听不懂的……”云潇小声的说着话,眼角瞥了瞥萧千夜,偷笑着,“你也过来,好好跟它道歉才行。” 萧千夜眼眸骤然一凝,有雪亮的锋芒,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一只麻雀道过歉,但是云潇开了口他又不好回绝,只得不情不愿的走过去,继续和这只聒聒噪噪的麻雀对视了一会,麻雀歪着头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是被对方严厉的目光吓到,顿时就闭了嘴。 “喂!你态度好点!本来就是你的错。”云潇慌忙扯了扯他的衣角,有些尴尬,没等萧千夜开口,麻雀吓的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好几步,脚下踩空,翅膀又受了伤无法飞起,竟然直勾勾的从窗台摔了下去。 萧千夜冷眼看着那只笨鸟掉下去,心里竟还觉得有些搞笑,云潇连忙跑出去小心的捡起来它,憋着想笑。 “我先找个地方安顿你养伤吧,你就在天征府暂时住下好不好?”云潇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抬眼扫了一眼后院,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栽种花木,全是厚沉冷清的青砖,看起来不像是有地方能让这只鸟住下来养伤,萧千夜跟着她走出来,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笨鸟,无奈的指指隔壁书房,“放到那里去吧,书房里的东西都被我搬到房间里去了,正好空着,你随便找个不用的东西让它在里头养伤就好。” “嗯。”云潇点点头,小跑过去。 萧千夜揉揉眼睛,喉间的酒腥味已经散了,但是依然会有淡淡的恶心时不时从胸腔里涌出。 隔了一会,云潇小声掩上书房的门,见他一个人站在院中按着额头,似乎还有有些不舒服的样子,又问:“好些了吗?你本来就不胜酒力,还一次喝那么多烈酒,回来没一会就不省人事了,还是我给你搬到床上睡觉的。” 萧千夜瞟了一下她,发现云潇已经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衣,对着他微微一笑,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看到她身上纵横恐怖的伤,只能依稀的记得她说要去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再往后大脑一片空白,出现了长久的断层,再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临近黄昏,他竟然真的只因为喝了三杯酒就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在家里睡觉! 他漠然咧开嘴角,眉梢挑了一下,难怪人会在苦闷的时候选择用酒麻痹神经,这半天里发生了什么他完全记不起来! “你饿不饿?”云潇凑到他跟前,奇怪的问道,“家里没有厨房,平时回来都在哪里吃饭呢?” 萧千夜愣了愣,自他八年前回来之后,由于自己和大哥都不在帝都久住,家里又没有其他人,每到饭点的时候,两人会不约而同的去外面的街市里随便找个地方混一下,虽然偶尔会撞到一起,但几乎不会刻意相邀。 “你该不会每天都在外面街市里买吃的吧?”云潇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啧啧舌,“我就知道你肯定每天都不好好照顾自己,仗着现在年轻体格好,以后有你好受的,走吧,今早上阿雪邀了我晚上去她那,卓凡和夫人也正好在家,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不去。”萧千夜一口回绝,仿佛想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顿时感觉头疼欲裂,云潇拽着他不放,“不行,夫人早些年经常拜访昆仑,跟你也是认识的,人家还给你带过家书。” “我……”他还想继续狡辩,又发现确实是自己理亏,只好闷闷不乐的低下头,一言不发。 “今早上夫人还跟我抱怨,说你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云潇气呼呼补充了一句,见他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不知所措,偷偷笑起来,“你可别让师父知道,不然又要训斥你不懂礼节了。” 萧千夜尴尬的咧咧嘴,这世界上能当着面骂他又让他无法还嘴的,除了那只聒噪的麻雀,还有他师父,昆仑掌门姜清。 明戚夫人确实是昆仑山的常客,和云潇的母亲秋水夫人是闺中好友,年少之时父母经常托她给自己带些飞垣独有的糕点,还有娘亲亲手缝制的衣服,然而自他八年前从昆仑返回,或许是暗自下了决心不愿意再和他人提及自己师门,这些年他确实在有意无意的疏远叶家,要不是因为叶卓凡恰好是青鸟军团的将领,他几乎和叶家再无任何往来。 “走啦。”云潇笑嘻嘻的拉着他往外走,萧千夜也只得无可奈何的跟着她。 叶家作为帝都赫赫有名的三权贵之一,即使在右大臣去世之后势力大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的叶家靠着精明干练的女主人,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撑起了这个悠久的家族,由于叶家小姐早几年就已经和公孙晏定了亲,明戚夫人也顺势转行做起了各种生意,如今的叶家虽然在政坛上势单力薄,但家大业大,大有要成为一方富甲的架势。 “咦……”云潇突然顿住脚步,拉着他的手一点点收紧,萧千夜奇怪的回神,没等他看清楚眼前一闪而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无数利箭不知从何处射出,直接打穿青砖地面! 沥空剑感受到周边异样的气息,剑气勾起锋利的寒光,“唰唰唰”几声整齐的声响过后,几个古怪的人同时落地,他们身着暗沉的宽大法袍,跳进天征府后院中,然后单膝跪地做出了迎接的姿势。 两人同时提高警惕,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这么招摇过市的闯进天征府!? 下一刻,风四娘提着长剑怒火中烧的冲进来,手里的银色长剑熠熠生辉,娲皇剑毫不客气的指向两人,面色因愤怒而潮红,牙咬切齿道:“拿出来!” 萧千夜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伸手将云潇拦在身后,大步上去冷道:“四娘说的是什么东西?” “少给我装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风四娘骂了一句,银色长剑击出一道锋利的剑气,沿着青砖地面威胁一般的切开,她再度逼近一步,低道:“难怪你会跟着我跑到曳乐阁去,是一早就盯上了那个东西吧?还特意让个女人去勾引阿政好让我分心,好外甥,我可真不知道你竟然还有如此心机。” 她气的满脸通红,全身都忍不住颤抖,在发现令牌被偷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在曳乐阁暗中找寻,然后就从兰妈妈口中得知司天元帅今早是和萧千夜一起来的,再等她到处去找那个酒肉朋友的时候,又发现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冒险直接杀到天征府来,然而看到对方这样咄咄逼人的举动,萧千夜反倒是不恼也不气,嘴角微微上扬,自然是清楚她所指的东西是什么:“禁军的檀木令怎么会在姨娘手上,我倒是不曾听说姨娘入了禁军呢。” “你……”风四娘心里着急,脑子里就更加混乱,暴躁的脾气也顿时上了头:“军阁也有属于自己独有的军令牌,你该知道那东西丢失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我才会问您,为什么禁军的檀木令会在您手上?”萧千夜冷笑着逼问了一句,手里的剑灵灵力暴涨。 “不该问的别问。”风四娘厉叱一声,越想越气,脸上浮出一种可怕的表情,那一年他的母亲任性妄为,害的风家低声下气去和高总督求和,到如今这个从不往来的外甥又暗中盗走了至为重要的令牌,这分明是又要将她往火坑里逼! 萧千夜冷冷看着自己的姨娘,用力握着剑灵低声开口:“姨娘果然是在为暗部办事吗?” “是又如何?”风四娘咬牙切齿,眼里却只有一片虚无,喃喃,“我既然来了也就不想再和你绕弯子,我走到今天都是拜你娘所赐,她倒是幸福,丈夫疼儿子爱,可有想过自己娘家受到了怎样的威胁?现在你也要帮着外人对付我,哈哈哈……也好,如果你也要继续阻拦我,就不要怪姨娘心狠手辣。” 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圈人齐齐抬起头,萧千夜收敛了脸上的笑,暗暗吸了口寒气——无面人! 鼻子被割去,双眼和嘴巴都被缝合,这是遭遇了什么事情,这群人的脸竟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磨成了一张光滑恐怖的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无面人 无面人的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宽大的暗色法袍下骤然多出了雪亮的峨眉刺,速度极快宛如鬼魅,他们一跃而起,这一跳至少也得有十几米!分秒之间就已经逼至萧千夜眼前,沥空剑顺势格挡,手臂却传来剧烈的痉挛,对方被剑气逼退了几步,但是又迅速的调整站位稳定身体。 好大的力气!萧千夜暗暗心惊,就刚才那一击,他竟然感觉自己是在和野兽搏斗! 风四娘并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银色的剑来势惊人,奇快无比,以尖端为中心,又隐约有不易察觉的剑气缭绕,萧千夜第一时间拉起云潇直接往后方退去,娲皇剑如影随形,越出越奇妙,是以直刺的方式一击又一击,看似只是非常普通的出手,每一道剑气却分明凛冽锋利。 萧千夜依旧没有还手,心中却不由的有些钦佩,飞垣原本就不重视剑术的培养,四皇剑传承至今更多的也仅仅是作为权力的象征,可风四娘却是个实打实的剑术高手,在他极为年幼的时候,就已经亲眼目睹过姨娘的剑术,那般巾帼不让须眉,若不是两家人的关系实在太过复杂,单轮剑术而言,他对这个傲慢无礼的姨娘还是非常的崇拜。 “躲?你在中原修行多年,就只学会了躲吗?”风四娘横眉冷对,嘴里不饶人,脚下的步伐却更加轻灵迅速,眼见着娲皇的剑气已经在后院里铺天盖地的形成一张巨网,无面人也紧跟着有了下一步行动。 他们齐刷刷的站成一排,收起右手的峨眉刺,同时向腰间摸索。 萧千夜不敢有任何分心,昆仑的七转剑式已经在手腕微微转动间不动声色的落下,风四娘也稍稍皱起眉峰,目光赫然落在他手里白光四射的剑灵上,心里却忽然有一点分神,那柄特殊的长剑上似乎还隐约藏着另一种强悍的灵气,有什么淡淡的影子一直附着于剑身。 不等她想明白,萧千夜已经将她逼出数丈之外,风四娘冷哼一声,与此同时,无面人的腰间蹦出无数银色小刀! “回来!”云潇低喝一声,空手做出了握剑的姿势,脚下荡起圆心剑阵,瞬间竖起灵术之墙!银色的小刀直接打进了“墙”中,仿佛深陷泥潭,又像古怪的水蛇,似乎仍在奋力的想刺穿。 云潇也终于倒吸一口寒气,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道,竟然能直接打穿剑阵之壁? 风四娘右手一挥,带动剑气推波助澜,后院里一股巨风平地而起,瞬间又有无数看不清的银色小刀夹杂在风中刺来,萧千夜凛然神色,眼见着剑阵竟然要被击碎,手下的剑式也终于有了变化,纯白的剑身上突兀的浮现出耀眼的金光,像一种古老的咒语。 风四娘的嘴唇抿成一线,她在暗部的调查里了解过这个外甥的武学,其实这种带着金色咒纹的剑术他极少使用,第一次出手是在八年前白教一战,他用这种剑法击败了当时的大司命,明明是剑灵,却不知道从哪里突兀的渗出寒冰之力,一剑就将大司命冰封,直到今天那个人都没能从中里逃脱! 白教的大司命是令帝都高层头疼了多年束手无策的人,竟然真的败在了他剑下。 想到这里,风四娘再次挥剑,示意无面人全部退远,一个人大步上前,两人之间虽然隔着数尺的距离,但纵横交错的剑光却如同暴雨砸在地砖上,风四娘嘴角微微上勾,心里是按奈不住的激动,她自幼习剑却少逢敌手,飞垣以术法修行为重,就算是现在大张旗鼓的军机八殿,事实上真正剑术出众的人也非常的少。 作为四皇剑中唯一的女性拥有者,她有足够的资本傲慢无礼,毕竟高成川和百里风都年事已高,司天又是个神棍一样不着边际的酒肉朋友,这些年她行尸走肉般过的浑浑噩噩,也早就想要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来发泄一下心中积蓄多年的烦躁苦闷,而这个外甥,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风四娘定了定神,眼里终于流露出少有的明亮光泽,掌下的剑路赫然变换,每一剑刺出都有石破天开之势,甚至搅动院中的烈风,呼啸狂舞,但这般万马奔腾的剑招里又藏着一分女人独有的阴柔,忽快忽慢。 萧千夜也是罕见的认真,他压制着体内汹涌澎湃、极端兴奋的凶兽之力,收剑出剑之间势如破竹,无论对方的剑是从何种角落刁钻的落下,他都能在转瞬之间将一招一式巧妙的化解。 风四娘向后倒跃,余光却精准的瞄到了沥空的剑锋,那一剑快的出乎意料,带着金光夺目的耀眼光芒,让她在半空避无可避,眼见着锋利的尖端就要刺入身体,对方却赫然退了一步,长剑也顺势收敛了分毫,只是沿着衣襟滑落。 “你……”她站稳脚步,却被对方故意手下留情的动作莫名激怒,脱口,“为何收剑?连你也看不起我?” 萧千夜一言不发,不进反退,沥空剑调转方向辟出一道寒光! 风四娘愣愣看着那束剑光的位置,惊骇不已,一个腾空而起的无面人手持峨眉刺,竟然是在没有她命令的前提下,突然偷袭了云潇!而萧千夜出手毫不留情,这一剑直接将无面人拦腰砍断,两截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 血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溅满后院,而是以一种黏黏的方式,浆糊一样铺开。 “死人……”云潇神色郑重,这种状态的血浆很明显是早已经死去多时,连颜色都已经变得暗沉。 四周的无面人发出一阵骚动,明明嘴巴已经被缝合磨平,喉间却发出了滚水一般咕噜噜的声响,声调怪异至极,听的人毛骨悚然,他们继续列队排开,头顶上却出现了一丝奇怪的白色热气,不等风四娘再次下令,这些无面人又跳起来,直接跳出高高的墙院,四处逃窜。 风四娘面容紧锁,这附近难道还有其它暗部的成员?否则无面人怎么会突然撤退? 她心里咯噔一下如坠深渊,荡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高总督已经发现她弄丢了令牌吧!禁军的特制檀木令只有三枚,要和四大境其它的大牢钥匙扣在一起使用才能打开二次试药的秘密基地,如果落在其他人手里,那些危险的试体岂不是要暴露于世!? “这就是二次试药的人吗?”萧千夜俯身检查,也不管呆在一旁的风四娘直接用剑锋割开了无面人的暗色法袍,忽然脸色大变。 就算这个无面人的五官已经被磨平,但他还是在看见尸体胸口剑伤的一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不知为何,在认出他的这一刻,萧千夜猛然侧过头,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八年前他接手军阁,清扫了当时近乎全部的正副级别将领,并要求这些人如果想继续在军阁共事,就必须一起参加当年的试选,坦白而言父亲虽然是一个为人处世更加圆滑的人,但对于自己的下属也并不是毫无要求,他确实会刻意留出一部分席位用来应付朝中复杂的关系利弊,但对剩下的席位要求却也更加严厉,眼前这个无面人,就是他父亲时代的军阁将领之一,东冥境内,三翼鸟军团的正将——洪晨。 若是按照年纪来看,他已经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将了,但他老当益壮不减当年,仍然是站到了试选的比武台上,并不是为了捍卫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而是单纯的想试探一下新任阁主的实力,在发觉眼前的年轻人确实足以撑起半片天之后,欣然隐退回乡,自此再也没有出现在萧千夜的视野里。 洪晨胸口上的剑伤出自沥空剑,再重一点就会直接刺穿心脏,是为数不多能把萧千夜逼到差点收不住手的人。 谁又能想到,这个父亲手下让他也暗中敬佩的老将,如今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眼前。 无名的怒火让他蓦然咬紧嘴唇,目光森森望向风四娘:“姨娘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们到底在暗地里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风四娘咧开嘴角,全身战栗颤抖,却露出憎恨的神情:“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眼睛看到的那样,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到时候不知道我的好外甥能不能认出我来?哈哈……哈哈哈哈,要不你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反正暗部准备偷袭伏击你的时候我也是知情的,我一样没关心你的死活,来,现在动手报仇吧,快动手!” 她像疯了一般掩面大笑起来,笑里带着控制不住的哭腔:“都怪阿瑶!都怪你娘!要不是她当年自私悔婚,风家不至于沦落至此!她倒是好,自己莫名其妙的死了,到死都没有对娘家人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吧?哈哈哈哈……阿瑶,都怪阿瑶!” 想起自己小妹,风四娘神情古怪,瞪直了眼睛扑向萧千夜,死命抓住他的手,脸色茫然:“你们把她葬在哪里了,她是被灵凤之火烧死的吧,尸骨还在吗?我要把她挖出来让她亲眼看看,看看她自己造下的孽到底害了多少人!” 萧千夜厌烦的甩开风四娘,克制着越来越掩饰不住的杀气,眼里的金银异色呈现出恐怖的光芒:“是你们自己想要依附高家!你们知道高北辰喜欢娘,也根本不问娘愿不愿意就自行定下了这门婚事,风家在帝都的地位难道还不够高吗?两位主讲师,军械处的技师,甚至娲皇剑的传承者,这些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们还不知足!” “你知道什么!”风四娘抬起头,看向天际,似笑非笑,“高总督是先帝心腹,手握最重要的禁军兵权,风家地位再高也不过是为他提供人才和武器,他是先帝……” “先帝已经死了。”萧千夜打断她的话,凝视着自己姨娘,冷冷重复,“先帝已经死了。” 风四娘骇然松手,心里揪心的疼——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驾崩之后高总督很明显的受到了排挤,如今的明溪不过是顾忌暗部才忍着没对他出手,一旦明溪知道她的身份,他第一个要铲除的人就是自己! 苦心经营多年,忍辱负重多年,到头来竟还是这样预料不及的结局。 萧千夜只是非常平静的看着她,一字一顿提醒:“姨娘也该清醒了,现在收手抽身,或许还能保住风家百年基业。” “哈……”风四娘垂着头,闭上了眼睛,喃喃,“会是你吗……会是你亲自动手铲除‘高总督余党’吗?明溪那么看重你,看重天征府,这种立大功的事,多半会交给你们兄弟吧?你可真是个无情的家伙,跟阿瑶一模一样。” “我没空。”萧千夜眼眸一缩,眼神也变得极其奇怪,沉吟了好一会,厌烦的摆手,“姨娘回去吧,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要去见见他。” 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萧千夜眉头紧锁烦躁的踱着步,他想起来了一个人,那个在缚王水狱险些被十殿阎王阵吞噬,身上带着“窃魂”的慕西昭!那个人多半也是二次试药的试体,否则高成川不至于那么看重他,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又或者还能从他的身上发现什么? “阿潇,你跟我一起。”萧千夜焦急的拉起她,风四娘诧异的看着这个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外甥,手里的剑微微一抖,忽然又出手拦下对方的脚步,她颓然低头,无声苦笑:“如果暗部的檀木令确实是在你手里的话,你可以拿着那个东西去四大境的大牢,找到那里的狱长,和他们身上的令牌合二为一,这样就能开启地下实验室。” 她犹豫了一下,仿佛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心,沉了口气,接道:“暗部的檀木令一共三枚,一枚在我手上,一枚在高成川那里,剩下的……我也不知道给了谁。” 萧千夜和云潇在这一刻心照不宣的交换了眼神,剩下的那一枚,一定就在先前那个男宠阿政手里! “多谢姨娘。”萧千夜松了口气,风四娘眼神摇摆,嘴里一直叨念着,把头埋入双手,压抑二十多年的情绪终于失控爆发。 “你先去,我一会就追上你。”云潇松开他的手,对着萧千夜使了个眼色,俯身扶起哭泣的风四娘。 “好。”萧千夜轻轻转动剑灵,点头离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往生 风四娘低声啜泣着,从指缝里看见云潇在无面人尸体前双手合十,单膝跪地,似乎是在进行着什么古老的超度之术,有灵光像碎片一样从她脚下浮现的剑阵里涌出,飘落在尸体上。 “没用的。”风四娘冷眼看着她,目光如一潭死水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她淡定的指了指被砍成两段的尸体,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苦笑,“这个人早就死了,就算你用那些中原古怪的往生术也超度不了一个魂飞魄散的人,别白费功夫了,飞垣本来也就不信这一套,死了就是死了,随便找个地方烧了吧。” 云潇没有回话,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伸出右手放在无面人的心脏处,唇齿轻合念着,她的掌心闪耀着至纯至净的火光,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污浊全部烧尽。 风四娘长久地出神,悚然动容,火光映照着双瞳熠熠生辉,却有一种茫然从心底升起——飞垣人不相信转世轮回,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就算是位于一句话,她的眼神一瞬间狠厉起来,散发出和萧千夜一样的危险气息,压低语气严厉的问道,“如你所言,这只是一具魂飞魄散的尸体,是个受人操纵的行尸走肉,就算是昆仑的往生术,其实也只是给他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你们到底在暗中做了什么?” “你认识他?”风四娘奇怪的问了一句,云潇摇摇头,“我并不认识他,但是看方才千夜的眼神,或许是他认识的人。” “我也不认识他。”风四娘颓然笑着,她眼眸一转,扫了一眼刚才尸体的位置,在往生术的作用下,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已经和黏稠的血浆一起化成了光,青砖地面一尘不染,仿佛片刻之前的厮杀也只是一场梦境。 风四娘低下头,不敢看她清澈的眼睛,感受着她身上忍而不发的悲悯哀痛,扯了扯嘴角:“为了隐瞒这些人的身份,暗部磨平了他们的脸,做成了无面人,我虽然名义上是暗部的统领,但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他们对我很警惕,说到底我不过是一柄好用的利刃,哪里有需要,高总督就命令我去哪里完成任务,你一定要从我身上打听暗部的事情,那恐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我只知道他们确实在做一些秘密实验。”风四娘压低语气,她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个普通的事实,“前段时间他们曾暗中抓了不少人,从试体到祭品再到药引全部都用的活人,最后活下来的一批现在已经被秘密转移,这些试体是先帝的最高命令,原本应该是要送到缚王水狱用于一个机密计划,谁知道先帝突然驾崩,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去了哪里。” 云潇心中一紧,这个所谓的“机密计划”,一定就是上天界暗中筹划的企图毁灭飞垣的四境分离! “你知道吗,这种无面人其实只是失败品。”风四娘没有看出她的心思,撑住额头,在终于吐露这么多年的隐忍之后,竟然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嘴边突然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意,“可笑吧,就算是失败品也必须物尽其用,榨干所有的价值,我要是落在他们手上,下场只会更惨,到时候又不知道会死在什么人手上,有没有像你一样的姑娘来超度我的亡魂呢?” “最近的一次是在东冥吧,禁地边缘的一个异族村落,叫什么祖迹族的地方,他们能深入到空寂圣地采摘一种罕见的仙草用来酿酒,而那种草恰好就是无面人药引的一部分。” 云潇的双手紧紧交握,蹙起了眉,这件事她在司天元帅口里听说过! 风四娘沉默了一会儿,脸色阴郁:“无面人的身体会变得非常寒冷,那种仙草恰好可以缓和这种冷,但是仙草生长在空寂圣地深处靠近禁闭之谷的地方,不仅有神守看护,甚至还有三圣灵之一的九尾白狐把守,一般人无法靠近,他们命我屠灭祖迹族,将村子里囤积的仙草全部转运到了东冥境内的大牢战溪山,并逮捕了族长,现在她应该也还被关在那里吧。” “她可真的是有些本事,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如果她不是我的敌人,我实在想和她好好切磋比试一下。”风四娘补充了一句,微微一笑,感叹着,“我差一点就栽在她手上,连那块令牌都被她砍成了两段,我本来想去捡回来,但是那半截掉进了祖迹族的密室里,那里布满危险的术法,我不能冒险。” 风四娘伸手入怀摸了摸,才想起来禁军的檀木令牌已经被偷了,便抬起头看向云潇:“原本四大境的大牢是由庄漠统一管理的,但是那家伙现在下落不明,多半已经死了吧,高成川自己重伤又被明溪严密的监视着无法抽身,现在各大牢也是各自为营,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现在就是最佳的机会。” 云潇的眼神却是锋利如刀,带着警惕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风四娘却是毫不介意地大笑着,抬起头正视对方的眼睛,“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已经脱不了身了,我这辈子都搭进去了,风家站错了队跟错了人,如果这一次被彻底剿灭击垮也只是活该,你觉得萧千夜会为我们求情吗?哈哈哈哈哈……不会的,他不会的,他从小就很讨厌我,他哥哥也是。” 想起这些往事,风四娘顿时觉得无趣,自从小妹和娘家人彻底闹翻之后,虽然明面上是断绝了所有关系,但毕竟血浓于水,那一年的她还是会找借口来天征府看望阿瑶,她真的过的很好,一颦一笑之间都是幸福满满的样子,丈夫很宠她,经常从外地带些稀奇罕见的小礼物送她,两个可爱的双胞胎儿子一静一动,让人羡慕。 多年的矛盾几乎要把她逼疯,她是羡慕妹妹的,但也是恨她的,希望妹妹能幸福,又疯狂的嫉妒她得到的一切。 风四娘茫然的凝望着天空,晚霞如血,染红了整个视线,叹息声似乎是风里低低的传来,就好像是在叹息这些年她浑浑噩噩的生活。 “我也没有尝试过弥补过去的事情,也没有尝试过改变现在的生活。”云潇俯身握住她的手,脱口低语,“或许是我还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所以也无法给你更多的建议,但千夜不是冷漠无情的人,他一定不希望你们过得不好。” “尝试……尝试。”风四娘霍然抬头,双手紧握,一瞬间眼神变得凝重而雪亮,仿佛有无形的温暖涌遍全身——她从来没尝试过从这种生活里挣脱,高成川就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无时无刻不侵蚀着她和家族!她只能在这种泥潭里越陷越深,甚至从来没有指望过有谁能伸手拉住她,如今竟然真的有人让她去尝试这种奢望? “四娘要不要去客房休息一下,正巧前几天我才整理好的。”云潇唇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风四娘眼神凝聚,僵住了片刻。 “不了。”风四娘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却明显轻松了不少,“你快跟上去吧,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快去吧……还有就是,你该喊我姨娘的。” 云潇面色一红,羞涩的扭过头,风四娘仍是一脸平静,心底有几分羡慕——这个女人也一定是被外甥小心翼翼的爱护着吧?这是她期待的人生,她真的能在噩梦醒来之后,得到梦寐以求的这种人生吗? 风四娘收起娲皇剑理了理衣襟,云潇对她微微鞠躬,脚下飞快追着萧千夜的方向跑去,她紧跟着离开天征府,才走出几步,忽地收敛了笑容。 无面人在另一条道上站成了两排,屈膝跪地,手里的峨眉刺明亮刺眼。 “哦?”风四娘没有动,凭着直觉感觉到了异常,面不改色的微笑,握紧银色的剑,“这么快就要对付我了吗?出来吧,何必再藏?” 话音未落,微风平起而起,一个淡淡的白影落在无面人中央,风四娘的眼睛就是在这一刻充斥着再也无法控制的愤怒和震惊,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泼下,泯灭了最后一抹温暖,冷笑:“真的是你啊,阿政……你是来杀我的吗?” 曳乐阁的男宠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笑容也沉静如水,丝毫没有了风月之地的那种轻浮,静静看着眼前的女人,久久地沉默着,点头。 “好。”风四娘只说了一个字,无声地抬起头。 尝试……她也必须尝试从过去四年的温柔乡里清醒,斩断这一切的根源,才能获得新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背叛 阿政轻柔的笑着,隔绝视线和声音的结界再次张开,风四娘忍着心里钻心的疼,大步走上前。 她第一次在曳乐阁见到这个男宠,只是被对方惊人的容颜吸引,那真的是一张令人痴迷的脸庞,带着女人才有的柔美和男人独有的刚硬,完美的融合成一体,一瞬间就让一生没有爱过谁的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知道阿政只是一个男宠罢了,可是还是忍不住将那些骗人的甜言蜜语当了真,不顾一切的付出自己的真心。 她无数次的提醒自己这个人只是虚情假意的存在,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他的一切,可每当被那样温柔的拥入怀里之时,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氛和温暖,又会将所有的理智全部抛在脑后,真想这辈子就在他怀里安然入睡,一辈子都不要再醒过来了,哪怕这个人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也愿意活在这种虚伪里。 她努力的维持着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会像真正的恋人一样给他带回来各地的小礼物,只要他稍稍露出开心的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梦总是要醒的,只是谁又能料到,她的这一场美梦会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醒过来? “是高成川让你来的吗?”风四娘黯然失笑,拼命控制着情绪,“他都自身难保了还不想放过我,非要拖着我一起下地狱吗?哈哈哈,真是个让人恶心的老东西啊,阿政,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吧,这么多年你在我身边温声细语、装模作样的,也是他派来的吧?” 阿政很平静,摇摇头否认,面对怒不可竭的旧情人依然只是冷定的笑着:“今天不是他派我来的,不过四娘行事招摇容易留下把柄,这么多年的烂摊子都是我在背后帮您清扫呢!” “你……”风四娘脸色苍白如死,银色的剑微微一抖,指向他,“你是四年前来的,从那时候起就只是为了监视我吗?” “四年前?”阿政继续摇摇头,叹息着提醒,“早在您加入暗部之前我就已经是高总督的人了,甚至暗部统领的位置也是您从我手上夺去的,虽然风家和高总督结了梁子,但毕竟也是帝都赫赫有名的权贵之家,高总督有心借此机会拉拢您,我这种身份卑微的药人,自然只能退居暗处了。” 风四娘怔怔地看着,感觉手心也在逐渐冰凉,阿政捂着胸口,阴柔的脸庞上赫然出现出一丝狠辣,压低了声音:“就在这里,这个位置上曾经就有属于我的标号,为了隐瞒身份他们硬生生剥了那层皮,四娘知道那种疼痛吗?呵……我甚至都能听见皮肤被撕裂的声音,一点点抽丝剥茧,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曾经被药物侵蚀腐烂过,您那双保养的极好的手,可有抚摸出来过曾经的伤?” 风四娘微微失神,那样光滑如玉的肌肤,竟然是被药物摧毁后强行重生的吗? “您甚至没察觉到我是个卑贱的异族人。”阿政继续补充了一句,不住摇头,“您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幻想着自己对我有多好,多了解,事实上呢?您对我一无所知,只是自己感动自己罢了。” 阿政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冰冷而锐利,让风四娘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接道:“或许我这张让您痴迷的脸也是假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长什么样。” “全是假的吗?”风四娘重复着他的话,沉默了片刻,声音微微颤抖,“你的脸,你的名字,你对我说过的所有话,都是假的吗?” “名字吗?”阿政难得的想了一会,茫然地看着天空,喃喃自语,“我自有记忆起就没有名字,唯一有的是一个数字代号,我记得应该是三十三吧,您要是喜欢,喊我三十三也是可以的。” “住嘴!别说了……别说了!”风四娘崩溃一样大声吼住他,阿政却毫不留情的揭开最后的真相,一字一顿,“四娘难道会天真的相信一个妓院男宠的话?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监督您,博取您的信任和好感,一旦您不再有利用价值,我就会亲手铲除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风四娘笑的满面泪痕,摇摇晃晃的像个醉酒的人,笑的直不起腰只能用娲皇剑撑住身体,“我原以为你是个更聪明的人,原来你也只是个蠢货!阿政,高成川大势已去,明溪陛下铲除他是早晚的事情,你要杀我大可以动手,但是你若是继续跟着他,你的后果一定会比我悲惨一万倍!” “我知道。”阿政神情古怪的笑着,让人根本看不穿他的心思,“但高总督至今都胸有成竹,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嗯?”风四娘止住笑声,她对暗部的了解并不多,只是机械一样完成任务罢了,如今听到这样的质疑,倒真的让她一时答不上来。 高成川是三朝元老,对朝中局势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一早就该知道明溪陛下不会重用他,甚至可能会在时机成熟之后将他连根铲除,这种时候识相的就该主动放权,或许陛下还会念及旧情网开一面,可是高成川似乎完全没有那个意思,驻都部队近乎瘫痪之后,他第一时间就从四大境召回了部分兵力,大有要东山再起的意思。 这种做法无疑是危险的,一旦触怒圣威,恐怕高家的百年基业都会毁于一旦。 “哎,四娘加入暗部这么多年,如果稍微在这些事情上用点心,或许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阿政眼里的神色是宁静而温和的,像极了她印象里那个温文儒雅的男宠,只是嘴里的语气带着莫名的狡黠,让她又产生了一种陌生感,“高总督的筹码就是那群试体,这件事原本只有他和先帝几人知道,皇太子根本不知情,就算皇太子突然登基称帝,想这么快把藏在四大境的试体全部抓出来销毁也没那么容易吧?” “这才是陛下隐忍至今没有动他的根本原因,但是……”阿政全身一震,不知被什么情绪刺激了一下,“但我不能让他如愿!” “你……你的目的,难道是……”风四娘吃惊的看着他,瞬间像看向了一个陌生人,低道,“你该不会是想背叛他吧?” “是又如何?”阿政冷着脸,眼神空洞无神,“想从噩梦里逃脱的人远不止你一个,四娘,我才是那个最想从噩梦里醒来的人,我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你到底要做什么?”风四娘回过神来,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抖动,阿政的目光像一条阴冷的蛇,无声无息钻进她身体的每个角落,薄唇紧抿,意味深长的笑着:“如果你死了,萧阁主会生气吗?会在这种时候对风四娘下手的人无疑只有暗部,萧阁主一定会以为是高成川的命令……” 只是短短的片刻时间,风四娘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旧情人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原以为这个人只是奉命来杀自己的,毕竟她在曳乐阁寻欢作乐弄丢了檀木令,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人竟然只是为了挑起萧阁主和高总督的矛盾才会想着杀死自己! 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冷血无情了,又或许自己真的如他所言,对他一无所知? “我的心里有一只傀儡虫,能控制着我的生死。”阿政默默按着心,脸上还是淡淡的笑,见她不出意料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冷哼一声,“这玩意您不陌生吧,很多很多试体身上都有,但我这只比较特殊,我说了我是个异族人,编号三十三,越是靠前的试体对他们越重要,所以控制着我的那只蛊虫一直在高成川手里。” “只要萧阁主能和高成川起冲突,我就有机会……”他突然用力,将自己胸口的皮肤抓的通红,恶狠狠的道,“高成川手上控制的人不止我一个,只有杀了他才能彻底解脱。” “你要借刀杀人?”风四娘严厉的质问,“若是他想要玉石俱焚,藏在四大境的那些试体失控了会如何?你既然是暗部统领,你该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东西!” “那就让他连玉石俱焚的机会都没有!”阿政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眼如死灰,咧嘴笑起,“四娘不会忘了吧,我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以他现在那副状态还想要命令四大境的其他暗部成员,就只能通过我的手。” “你果然……让我意外。” “四娘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阿政抬头看了一眼她,嘴角的笑容犹如刀刻一般,手里已经牵扯出灵力之线,线的另一端钻入无面人身体中,只听“咔嚓”的骨骼声响在耳边响起,原本就只是傀儡的无面人在他的控制下点足跳起来,就像幽灵一样漂浮在了半空中! “呵……”风四娘轻声冷笑,充满了讥诮,“让我想想……如果我死了能拉着他陪葬,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只是我没自信啊,阿政,你为什么觉得萧千夜会为了我和高成川起冲突呢?” “萧阁主不是无情的人。”阿政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话,顿了一会,忽然扯着嘴角奇怪的笑笑,“无情的人不会让灵凤族的女人心动。” 风四娘紧咬着唇,明明是句毫无道理的说辞,却莫名让她内心掀起惊天涟漪。 异族人,阿政是个异族人,难道只要是异族人,就会对带着灵凤血统的后裔如此无条件的信任吗? “你相信转世轮回吗?”许久,她松了口气,苦笑。 “我不信。”阿政稍稍放慢了手里的动作,也因她突如其来的问题迟疑了分毫,风四娘直视着他,毫无战意,仿佛一个心灰意冷刻意求死的人,继续问道,“那你会往生超度之术吗?” “我不会。”阿政的眼神坚定,微微叹息,“分魂、血咒、骨咒这些我都会一些,但你想要我为你超度的话,那实在是为难我了。” “哈哈……也是啊。”风四娘松手将娲皇剑厌恶的扔了,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也随着信念一起崩塌,如释重负的笑起:“你要成功啊,阿政,你一定要成功啊,我这辈子都在这个噩梦里挣扎,如果你能逃出去,我还是会为你开心。” “四娘……” “我真的是不可理喻的人,直到现在,我竟然都觉得自己是真爱着你。”风四娘的目光恍惚而深远,声音宛如从极遥远的地方飘来,她对着深爱的人张开双手,阿政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原本毫不犹豫的手僵在空中,许久没有动。 风四娘是他的客人,也是他监视的对象,这个行事乖张的老女人,却是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她是唯一会费尽心思给他带礼物的人,即使那些小东西他一点也不喜欢。 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呢? “动手啊。”风四娘主动靠近他,眼神雪亮的可怕,“你是高成川最信任的人吧?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让他卸下防备,阿政,记住了,只有比他更加心狠手辣才能给他最后致命一击,你就像现在这样,一直这样,直到把他也拉进地狱!哈哈……哈哈,我就在地狱等着他……” 风四娘顿了一下,伸手环住阿政的脖子,像往常一样腻在他身上,却发出了摄人心魄的冷笑:“我也会等着你的,阿政,我一定会等到你来的。” “好。”阿政面无表情,一只手温柔的将风四娘拥入怀里,另一只手无情的控制着无面人高高举起了手上的峨眉刺。 “我真的……很爱你啊,到现在,还是很爱你。”风四娘在他耳边低吟,峨眉刺已经洞穿了胸口,但是那样的疼在男人温柔的怀抱里也似乎很快就消失了,阿政的手心结起术法,神色一动,拍了拍她的后背,凝聚着灵力让她感觉不到痛苦,自己的心却被恶狠狠的刺痛。 等着我,等着我带着那个老东西,共赴地狱。 他这么想着,手下的动作一变,灵力之线化成利刃割断无面人的身躯! 阿政轻轻松开风四娘,将她温柔的依靠在墙壁上,捡起被丢在不远处的娲皇剑,小心翼翼的横放在她手边。 “再见了,风璃。”他轻声低语,身形已经鬼魅一般消失,随着他离开,结界轰然散开。 尖叫声是在数秒钟之后响彻全城,夕阳的余晖映照着熙熙攘攘的贵族府邸,映照着宛如睡去的风四娘,如沐血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陷阱 萧千夜站在内城以前的城门附近,一直等到云潇匆匆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云潇喘了口气,她是一路小跑才追上,脸色发红渗出细汗,见他一直在原地没走,问道:“你特意在等我吗?” “嗯。”萧千夜轻轻擦去她额头的汗,感觉她的脸上又是热的反常,顿了顿,只是蹙眉低声,“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和我一起从缚王水狱里逃出来的人吗?他身上有一种名为‘窃魂’的东西,高成川可以通过那个东西用他的眼睛和耳朵观察周围一切,那时候情况紧急我只好动用封十剑法强行封印了他的视线和听觉,但也不清楚此举是不是真的能有用。” “窃魂?”云潇暗暗心惊,抓着他的手急问,“是魂系一脉的术法,还是类似蛊虫之类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萧千夜摇摇头,焦急之色涌上眉峰,“所以我才要带上你一起去找他,窃魂的解药名为融魂,在高成川的心脏里,一旦和心脏完全融合,那个老东西似乎就可以直接获得他的身体,以这种方式重生。” “有这么奇怪的东西吗……”云潇托着腮思索,紧跟着萧千夜往军阁方向走去,喃喃,“中原的蛊虫术,虽然也能操控中蛊人的思维行动,但是我好像没有听说过有这种能直接抢夺身体的蛊虫为自己所用,要是以你这种说法,大概还是某种恶毒的术法,有一点点类似于……借尸还魂?” 两人神情古怪的对视了一眼,云潇尴尬的吐吐舌头,小声嘀咕:“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合适,那个人不是尸体,高成川也还活着,也就是一个垂暮的老人,想要抢夺一具年轻的身体吧?”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萧千夜点点头,认真的想了片刻,接道,“他被我用封十剑法封印了视线和听觉,我想让你试试能不能和他交流,至少得让我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我不会解封十呀!”云潇绞了绞手,抱怨着,“你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不会解,下手还没点轻重!” “我也是……一时情急。”萧千夜狡辩了一句,目光一亮,赶紧接着问道,“上次你不是说师父来信了么,你有给他回复吗?” “还没呢,本来就是想等你回来再给他回信的。”云潇眼神闪烁的盯着他,挑高了语气,“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求师父吧?我不去,你自己去求师父来帮你解封十。” “……” “要挨骂的!”云潇嘀咕着,眼神游离,“封十剑法本就晦涩难懂,常人耗费半身心血也未必能完全学成,你倒好,学了一半就跑了,现在想起来去求师父了?我才不去,一会师父心情不好,连我一起骂了。” 萧千夜尴尬的挠挠头,在外人眼里的师父无疑是个深入简出的世外高人,但是在他门下亲传弟子的眼里师父真的只是一个严厉的老头子,训起人来完全不留情面。 他在昆仑十年,挨过各种训,一句话都不敢还嘴。 “你知道我不懂这些的。”萧千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摊开手,“缚王水狱的资料被毁了,现在也查不到他们到底都在做什么实验,但是刚才那个无面人……那是我爹的老将,我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他的身手很不错,如果连他都被暗部抓走成了试体,我真的很难想象四大境还有多少无辜的人遭遇了毒手。” “你真的认识那个人?”云潇的眼眸一下子暗沉起来,低道,“我刚才尝试用昆仑的往生术超度他,发现他已经死去多时,是、是魂飞魄散的那种。” “……” “我听你姨娘说,飞垣人不相信轮回转世,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但是在中原,大多数人还是信的。”云潇紧握着他的手默默收紧,难过不已,忽然眼眸里微微一闪,抬头看他,“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偷偷溜出去玩,曾经走到过一处种满红梅花的天池附近吗?” 萧千夜点点头,印象里那是一处幽深的雪谷,灵气如烟雾一般飘散。 “那是昆仑山脚下一个叫‘无言谷’的地方,据说是西王母座下一位仙人所建,只有机缘将至的时候才能入谷,所以那时候我们只能在附近游玩,怎么也找不到雪谷的真正入口。” “哦……那是什么地方?”萧千夜奇怪的看着她,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说起昆仑山的事。 “无言谷就有魂系一脉的术法,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是当年西王母时期流传下来的。”云潇认真的看着他,解释道,“提取新死之人未涣散的魂魄炼鬼,是为‘炼魂’,控制活人的心魄行动,是为‘控魂’,封印一个人的思维生命,是为‘封魂’,打碎一个人的三魂七魄,是为‘灭魂’,暗部那些无面人所遭受的,似乎就和无言谷那种灭魂有些类似。” 萧千夜低着头,雪亮的目光严厉的盯着手里的白色剑灵——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么恶毒的术法,云潇和大哥分离出来的魂魄会不会也有被打碎的危险? “灭魂之后就无法转世了,这个人就是真正的死了。”云潇的语气赫然收紧,一贯清冷的容颜罕见的露出几分锋利,“所以魂系一脉术法在无言谷被列为禁术,只有谷主才能学。” 萧千夜手下一抽,不动声色的将情绪压了下去。 不远处军阁的前方,暮云看见两人并肩走来,连忙迎上去,奇怪的问道:“少阁主,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慕西昭呢?”萧千夜开门见山的询问,暮云愣了一会,一时还没把这个名字和人对上号,隔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哦、您说那个人啊,之前您的兄长把他交给我,让我带着他熟悉一下军阁,可是……可是他眼瞎耳聋完全无法交流,我只能将他暂时安顿在丹真宫,我听乔宫主说了他身上有很多伤,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才能好,您现在就要找他吗?” “丹真宫……”萧千夜转过身,脸色明显松了口气,目光望向皇城的另一端,“他最近有什么异常没?” “异常倒也说不上,反正是不太正常吧。”暮云尴尬的啧啧舌,抓了抓脑门,“看起来很正常,可我总觉得他有时候的举动挺怪异的,好像身体无法平衡协调一样,走路摇摇晃晃的,看他年纪也就跟我差不多的样子,怎么说话的语气像个……像个老头子一样。” “千夜!”云潇警觉的握紧他的衣袖,果然见萧千夜脸色微微一变,眼里有一抹阴影掠过。 果然,即使是用封十剑法封住了对方的视线和听觉,但是窃魂的药效依然在继续,高成川那个老东西还在尝试夺取慕西昭的身体! “走。”萧千夜低吟了一声,直接就转身往帝都城西大步走去,暮云也连忙跟了上去,小声警惕的接道,“少阁主,高总督明里暗里来要了几次人,都被乔宫主以疗伤为借口推辞了过去,但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毕竟还是在禁军的编制内,我们没有理由长时间扣着禁军的人不放,会、会和高总督起冲突的。” “不能转过来吗?”萧千夜眉峰紧粗,脑子里这才回忆起帝都三军的编制规定——为了防止独揽大权,重要的将领如果要调遣其它部门,需要得到双极会和圣上的双重批准。 “这个……高总督不放人的话,确实不好办的。”暮云的语气越来越低,作为军阁常年驻守帝都的将领,他对这些繁缛的条例知道的更加清楚,先不说圣上的意思,单是双极会里就有至少半数的席位是偏向高总督,军阁没有十足的理由从禁军手里调人。 “见到他再说吧。”萧千夜神色严厉,心里却异常烦躁。 “咦,那是……”暮云还没来得及接话,只见远方神色匆匆的跑过来一个人,“叶卓凡?他怎么也来了?”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叶卓凡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青白恐怖,明明是清爽的日落时分,他的额头却有豆大的汗珠不住滚落。 “出什么事了?”萧千夜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安,叶卓凡惊恐的看着他,倒吸了一口气,“少阁主,出事了,风四娘……风四娘被人杀了,就在您的天征府附近。” “四娘死了?”萧千夜和云潇异口同声的低呼,不可置信的互换了眼神。 “属下原本是去天征府接您和潇儿来家里吃晚饭的,才靠近就发现周围挤满了人,风四娘只身一人死在那里。”叶卓凡心里发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沉了口气冷静了分毫,继续说道,“我已经问过当时在场的人了,都说四娘的尸体是突然凭空出现的,他们前脚走在路上还很正常,后脚一回头就发现人靠在墙边,已经断气了。” 萧千夜按住额头,眼里的金银异色控制不住闪烁起来,风四娘被杀了?她片刻之前还能在天征府趾高气扬的和自己过招,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杀了? 一定是高成川的命令吧,一定是暗部的人干的吧,只是因为那个能开启二次试药秘密基地的檀木令被弄丢了,所以暗部这么快就要杀了她? 他赫然将嘴唇抿成一线,目光悄然转变成锋利的杀气,将手心的剑灵捏的生疼,呼吸也变得急促,心底的愤怒像漫出的洪水崩开了堤口,势不可挡的咆哮着。 “少、少阁主?”叶卓凡被对方身上的怒意吓了一跳,他和萧千夜虽然是以上司下属互称,其实也是自幼相识的好友,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么怒不可竭过。 “四娘现在人在哪里?”隔了许久,萧千夜仰头看着血色的晚霞,表情复杂,似乎还有些走神。 “已经被人送去了丹真宫,要等待宫主进一步检查了。”叶卓凡小心的接话,紧张的劝道,“现场不像是有打斗厮杀过的痕迹,甚至属下看风四娘的表情都非常的祥和,就好像完全放弃了抵抗一样,少阁主,此事已经通知了风家,风老爷子可能一会也要去丹真宫等结果,要不您、您还是先在军阁等着,免得跟他们再起冲突。” 明显是知道两家人复杂的关系,叶卓凡好心好意的提醒了一句,却见萧千夜微微失神,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八年前天征府灭门案后,外祖母受不了小女儿被杀的刺激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而外祖父则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那件事询问过分毫,就好像一个陌生人,不会像两个舅舅姨娘一样刻意针对过他,但也没有给过他任何的关心。 云潇拉了他一下,有些担忧。 “不,我必须亲自去看看。”萧千夜淡声拒绝了叶卓凡的建议,阴沉着脸大步往丹真宫方向跨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起疑 丹真宫内一反常态的陷入寂静,大夫们一个个严肃着脸不敢吱声,守在外面拦住了其他人,只有年轻的乔羽一个人面对着石桌上这具女人的尸体,遗憾的叹了口气。 他不认识这个女人,只是在今天白天的早些时候,听见病号们玩笑一般的提起风四娘,说她和萧阁主为了争夺个男宠大打出手,引得外头街市里好多人围观,他还在暗自诧异,怎么一贯行事冷漠的萧阁主会陷入这种奇怪的流言蜚语中,没想到一晃眼的功夫,外头传来惊人噩耗,风四娘在天征府附近被人悄无声息的杀了。 在原本就有些离奇的传闻下,这种匪夷所思的死亡无疑更是火上浇油,引得全城风声鹤唳。 乔羽的眼神在瞬间变幻,伸出手仔细查看,身体还是温热的,神情宁静宛如沉睡的尸体,从对方的华丽的衣着和保养的极好的皮肤来看,确实是帝都的贵族出身,但她的身上有几处剑伤,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伤口才结咖没有完全愈合,应该是经历过一场不小的厮杀,一个贵族女人又到底是隐瞒了什么样的身份才会留下这种伤? 帝都关于风四娘的事情并不多见,她似乎也不经常在天域城,偶尔回来就是沉迷风月之地,是个名声很差的女人。 他的目光逐渐汇聚在一处,真正致命伤只有胸口一处,洞穿了身体,鲜红的血渍如盛开的花染满了衣襟,在如此一击致命的重创之下,为何还能保持这种温和的笑容? 就好像这个人早已经知道了一切,仍是选择坦然接受了结果,他在听病号提起这个人的时候,还在猜测她应该是个性格嚣张跋扈,不好惹的女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个面对死亡会毫无抵抗束手就擒的人。 门被人轻轻叩响,也将乔羽复杂的思绪拉回了当下,他不解的揉了揉眼睛,将门拉开一条细细的缝,往外瞅了一眼。 “宫主,风老爷子到了。”赵大夫小心翼翼的说话,暗暗指了指身后,乔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后堂里端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面容宁和看不出现在的情绪,负手搭在膝上,椅子边还放着一根手杖,赵大夫赶忙接了一句,指了指石桌上的尸体,小声提醒,“你才上任没多久估计没见过风家的老爷子,老爷子原是墨阁大臣,御封太守公,多年前就已经请辞回家颐养天年了,他是风四娘的父亲。”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可怜。”乔羽嘴里喃喃嘀咕了一句,赵大夫惋惜的叹息,“老爷子平时也就养养鸟种种花,八年前小女儿遭人暗杀,老夫人受不了刺激也跟着去了,谁知道眼下又出这种事了,哎。” “八年前?”乔羽眼眸咕噜一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抓住赵大夫的手小声询问,“八年前又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呗!” “你不知道这事?”赵大夫惊呆了下巴,忍不住诧异地脱口,“这么大的事乔老爷没跟你提过?八年前天征府遭人灭门,阁主夫人就是风家的小女儿啊!” “啊?”乔羽张大了嘴巴,眼神微微变了一下,比赵大夫还要吃惊,天征府灭门案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萧阁主的母亲是风家的女儿这事,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乔羽暗暗心惊,如此算来,萧阁主还是风老爷子的外孙?这么亲的关系,在帝都这种结党营私最为严重的地方,怎么会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他的余光不由自主的瞥向风四娘,也明显带上了疑惑——她是在天征府附近被发现的,今早上才和萧阁主起了冲突,这里头不会又有什么复杂的因果关系吧? 查案不是他的职责,但是如果把眼下的所有事情串联到一起,总让人隐隐感到不安。 真的会这么巧吗?还是说……另有隐情? “小祖宗哎,您还是先管好手头的事吧,我估摸着要不了多久还得来几个人,你赶紧去检查清楚风四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吧!”赵大夫抱怨的甩开他,微微侧头看着身边这个一脸好奇的少年,乔羽只是随意瘪了瘪嘴,耸耸肩膀,“那么明显的死因还需要检查什么啊?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被一种刺状的兵器洞穿胸口,连同心脏和肋骨一起碎了,死的很快没什么痛苦……” “你你你……”赵大夫一把捂住他的嘴,也不管身后赫然望过来的雪亮目光,赶紧劝了一句,“你一会可千万别说的这么直接,委婉点知道不?” 乔羽被他堵着嘴,只好眨了眨眼睛,赵大夫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埋怨着唠叨起来:“小小年纪医术确实惊人,可你这心直口快的性子也该收收了,别以为人不是你杀的你就得罪不了人,祸从口出!你可得好好记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乔羽不耐烦的应了几句,闷闷不乐的道,“一会人都齐了就一起请到前厅去吧,我稍后就来。” 他反手就锁上了房间门,这才终于认真的再次检查了一遍,若只是以他一个医者的视角来看,确实是没有什么好深究的东西了,然而对方脸上过于宁静的表情却总是让他有些疑惑,这不像是临死前感受过剧痛的样子,难道是有人刻意为她舒缓了疼痛? 乔羽心里咯噔一下,脑袋烦躁得快要裂开,抬手按住尸体胸口的伤痕,果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满屋子找起自己的药童:“阿兰,阿兰!” “在呢在呢!”小药童手里还端着刀具,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头钻了出来,连忙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忙问道,“我在的呢!宫主喊我有什么事情?” “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望月楼,把月圣女请过来。” “啊?”阿兰不情愿的踮着脚,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自家宫主,嘀咕着,“不、不去行不行?” “不行!快去!”乔羽骂了一句,看见小药童立马就换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想哭的样子。 乔羽暗暗叹了口气,微微蹙起眉头,他是个大夫,术法这种东西他是一窍不通的啊,只能去求祭星宫的圣女帮忙,如果风四娘临死前真的被人刻意缓解了痛苦,那她极有可能就是死于熟人之手,甚至是自尽也不一定! 但是祭星宫这次也算是惹了大事,大宫主是魔物地缚灵所化,星圣女又乱用禁术搞的禁军驻都部队全部瘫痪,两位法祝先后遇难,眼下这个烫手的山芋是谁都不愿意接手,也不知道圣上究竟会做何种处分,如今就连剩下的日圣女、月圣女也受到了排斥,也难怪连自己的一个小药童都不愿意过去找人。 阿兰垂着脑袋,又不敢再和宫主顶嘴,只好先放下手里的药盘跑了出去,他低着头连路都没看,迎面就一头撞在风三娘身上,阿兰踉跄着摸着额头倒退了几步,没等他开口道歉,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顿严厉的训斥:“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横冲直撞的,又不是你死了,赶投胎啊这么急?” “对不起!”阿兰立马弯腰鞠躬,虽然年纪小但早已经深谙帝都的生存之道。 风三娘没好气的推开他,急火冲心的跑到风老爷跟前,又扭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眼睛瞬间就通红,泪水忍不住直掉。 “先坐下,你两个哥哥呢?”风老爷反倒是极其冷定的安慰着女儿,风三娘调着呼吸忍住啜泣声,低道,“讲堂都才刚下课,已经差人过去通知了,要晚一会才能到,爹……四妹,四妹到底是……” “等乔宫主出来再说吧。”风老爷打断她的话,目光一凝穿过风三娘落在门外,忽然深深吸了口气,看到父亲脸上突兀的出现那样的表情,风三娘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也是赫然收起了悲痛默默转身。 萧千夜站在门边,一只手拽住了正准备出门的阿兰。 风三娘警惕地盯着他,又瞥见他身边并排而立的白衣女子,冷哼着:“异族人吗?好外甥,你可是真的是与众不同,才废除了异族人不得入城的禁令,你就公然带个异族女人出双入对了吗?” 萧千夜并没有理她,径直走向风老爷,但他只是微微作揖,用的是臣子之礼,礼貌的道:“太守公,帝都的管制权已经暂交军阁处理,这件事也会由军阁负责调查到底,请您放心。” 风老爷听到他这么说,有些自嘲地微微笑,摇头:“这是哪里的话,按辈分我虽然是你外公,但是按照官位,萧阁主身居元帅之位,不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能高攀的起,璃儿一事还请萧阁主多多费心了。” “爹……”风三娘有些不快,虽然压低了声音,又看见父亲眼里的严厉目光,只得懊恼的扭过头不再看他。 萧千夜垂下眼睛,淡淡的笑着,这样的对话是他预料之中的,这才是他印象里太守公的样子,在幼年时期太史公还在墨阁处事的时候,他曾在讲堂下课回家的路上偶遇过几次,老人家每次都会刻意停下脚步定定的看他一会,但是从来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就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就这样光阴如流水,他对外祖父的所有印象就只停留在黄昏的归家路上,那个会长长看着他远去的孤独身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争执 乔羽推开一条门缝,发现自己的药童阿兰被萧千夜拎在手里,他赶忙迎出来,道:“阿兰,你怎么还在这里偷懒?” “我哪有偷懒!我这不是被人拽回来了嘛……”阿兰小声嘀咕着,抬起眼皮瞅瞅萧千夜,乔羽只好赔笑走出来,解释道,“萧阁主快放了他吧,是我让他去望月楼请月圣女过来帮忙呢!” “月圣女?”风三娘神色一动,抢先插嘴,忍不住又向屋里头看去,“乔宫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四妹到底是怎么死的?” “您先别急。”乔羽连忙摆摆手,耐心解释道,“风四娘的死因很明显,是被一种刺状的武器直接洞穿了胸口,从受伤到死亡时间不会很久,但是,如果人受到这种严重的创伤会本能的产生剧痛,面容也应该会呈现出痛苦之色,可是她完全没有,甚至非常的平静,所以我猜测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术法高人,可我只是个普通大夫不懂这些,只能让阿兰去找月圣女过来帮忙看看。” “刺状武器……”萧千夜若有所思,低声重复了一句,握剑的手不经意的捏紧,想起了无面人手里那种峨眉刺。 风三娘脸色一沉,转向小药童,眼睛雪亮的如同一把尖刀,喝道:“那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人过来!” “是是是!”阿兰点头哈腰的,一溜烟的往外跑去。 “哎,等等。”云潇轻轻拉住阿兰,自告奋勇的道,“乔宫主可以让我试一下吗?我在师门的时候也曾学过一些术法,或许……” “你?”风三娘将她从头到脚来回看了好几遍,冷哼道,“你就是传闻里一人之力毁坏十殿阎王阵的人?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本事嘛!” 云潇尴尬的笑了笑,感觉风三娘说话的语气简直和风四娘如出一辙,听着像夸奖,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今早上是不是还有个灵凤族在秦楼惹了事?”风三娘扭过头望向萧千夜,神色渐渐严肃,“孔长史遇害一事萧阁主处理完了吗?” “已经交给公孙晏处理了,毕竟秦楼是他的地盘。”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推脱,风三娘哼一声侧过脸去,不屑,“你可真忙啊,要不还是把帝都的管制权还给高总督吧,你也省点心,毕竟四大境还等着你回去巡逻呢。” “只要陛下开口,我无所谓。” “你……”风三娘被她怼的无话可说,瞪着铜铃一样的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千夜!”云潇小心拽了拽他的袖子,赔笑着,“我可以试一试,如果您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再去请月圣女也不迟。” “不行!”风三娘一把推开她,厌恶之色溢于言表,“四妹本就是在天征府附近出事的,你们一个都逃不了干系,现在别在这假惺惺的要帮忙,一个卑贱的异族女人,没资格碰我妹妹!” 云潇被她一句话堵回来,闷闷松开阿兰的袖子,萧千夜只是嘴角微微勾起冷笑,好像也不想和她起什么冲突。 乔羽尴尬的看着两边,想劝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风家这种帝都豪门当然是看不起异族人的,更何况他们和萧阁主又是那种复杂的关系。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风老爷子拄着拐杖走上前来,淡道:“琼儿,不得无礼,萧阁主身边这位姑娘是百灵之首灵凤族的后裔,若是能得到她的帮助自然是求之不得,乔宫主,劳烦你了。” “爹!他是您的……晚辈,您别这么跟他说话啊!”风三娘惊了一下,诧然转头,嘀咕起来,“什么灵凤族,不也就是一种没人见过的鸟吗?” “闭嘴。”风老爷严厉的呵斥了一声,转过脸苦笑了一下,“姑娘别介意,现在的异族人和我们都是平等的,何况百灵之首,着实令人敬仰。” 萧千夜默默不语,太守公不愧是个深谙帝都生存之道的人,陛下才下令废除不平等的制度,他就能迅速审时度势,实在不像是这种年纪的老人家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也难怪他们会在二十多年前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高成川那一边,甚至不惜想牺牲娘亲的一辈子幸福。 “啧。”风三娘啧啧舌,满脸不高兴。 “你去外头等你两个哥哥。”风老爷随口支走女儿,虽然是长辈,竟还对着萧千夜低头鞠躬,“萧阁主别和小女一般见识,剩下的检查就有劳这位姑娘了。” “太守公不必如此客气,这本就是我该做的。”萧千夜面无表情,机械一样淡淡的回了一句,感觉心里的某一处被不经意间刺痛。 亲情已经在这种长久的疏远里被彻底磨平,如今他深得明溪陛下器重,已是大权在握无人能威胁到他分毫,就连他的亲外公也必须对他礼让三分。 “各位一起来吧。”乔羽缓了口气,转身推开门,三人跟着他走进去,屋子里很阴冷,温度像是被刻意的压低了很多,风四娘静静的平躺在中央的石床上,银色的娲皇剑还放在手边。 在见到女儿的一瞬间,风老爷颤巍巍地上前一步,情绪也在瞬间失控,乔羽连忙扶住老人家,用眼神示意阿兰将外面的椅子搬进来,风老爷呼吸急促,面容变得青白可怕,但他挥了挥手拦住了阿兰,深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心神:“不必了,我只想尽快知道璃儿是怎么死的,乔宫主不用管我,我不要紧。” 云潇已经走到石床边,伸出的手僵硬的停在她脸颊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她依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不敢相信那个嚣张跋扈的风四娘是真的死了。 果然是面容宁静宛如只是沉沉睡去,和片刻之前天征府内那个几度情绪失控的风四娘判若两人。 云潇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乔羽走过来指了指胸口那片血泊,严肃的提醒了一句,道:“云姑娘,你先看一下伤口的位置,这里似乎还有灵力残留。” 云潇心里咯噔一下,屏住呼吸,紧张的听从他的指示将手慢慢挪至胸口,在指尖触及血渍的一瞬间,灵凤之息燃起一抹艳丽的火光,然后转瞬熄灭。 “确实有灵力残留。”云潇的眼神忽然变了,身体竟然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死咬着嘴唇,这种灵力的气息她知道,是曳乐阁那个男宠身上所带的!混杂着异族人和白教独一无二的特殊气息,一定是他不会有错! 那个人说过,他才是真正的暗部统领,一直以男宠的身份隐匿在风四娘身边监视她,难道就因为那个檀木令牌,暗部就真的杀了风四娘? 是因为自己的错吗……是因为自己执意跟进去,才会害她被人暗杀吗!? “阿潇。”萧千夜低低喊了她一句,见她全身发抖,一步步的后退,眼里流出悲愤和懊悔。 乔羽也在暗暗观察她的神情,虽然没有点破,但是压低了声音不动声色的询问:“能分辨出来大概是用的什么术法吗?” 云潇木然回神,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在这短暂的一刹间满头大汗,眼角余光里,风老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里全是期待和紧张。 她赫然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老人家此时此刻的眼睛,低道:“是一种幻术,不会致死,但是会直接影响甚至剥夺人的五感。” “果然如此啊。”乔羽反倒是松了口气,负手在原地来回走动,这样的结果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他托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会,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好奇的道,“说起来风四娘死在天征府附近,按理来说那个时辰的话附近应该有不少人,可是竟然没人注意到她也在,等到周围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杀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空间结界吧。”云潇浑身无力,像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简单的解释道,“不算很罕见的术法,但是能在那种地方掩人耳目的展开结界,这是个术法修为极高的人。” 萧千夜的唇角浮出一丝冷笑,已经隐约猜到了凶手的身份。 乔羽点头叹息:“那就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就全搞明白了,你们先去前厅歇一歇,等我这边写完了尸检的结果会差人送过去的。” “萧阁主和云姑娘先走吧,我就在这陪一陪璃儿。”风老爷心头沉重,默默走到石床前,枯老的手颤颤巍巍的抚摸着女儿冰凉的脸颊,蹙眉,露出复杂的神色望向萧千夜,隔了许久,终于像下定了什么艰难的决心,低道,“我知道此事和你没有关系,璃儿的死不是你的错,但……你自己小心,那些人,多半还是冲你来的。” 萧千夜依然沉默,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太守公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谁。 “阿兰,送萧阁主去前面先歇着。”乔羽识趣的没有多问,萧千夜定下脚步,问道,“不必了,我本来就是要来丹真宫找人,乔宫主,那个叫慕西昭的人在哪里养伤?” “你找他?”乔羽脸庞一变,好奇的抓了抓头发,“是在我这,你往东院去,第一间屋子里的就是,不过他耳聋眼瞎的,你找他做什么啊?” “多谢。”萧千夜没回答,直接按照他指的地方走了,云潇紧跟着,在确定不会被人偷听到之后,小声的道,“千夜,风四娘是曳乐阁的男宠杀的!她身上的灵力残留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我知道。”萧千夜神色平静,瞳孔骤然收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融魂 丹真宫东院早已经人满为患,所有的厢房都住满了病人,连原本露天的院子也不得不临时搭起了帐篷。 萧千夜放慢脚步走过去,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现在看到的画面,病人们三五成群的在院中散步,有些痴痴的捡着地上的石子玩弄,有些发呆的看着天空自言自语,还有些手拉手围着一圈,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就是曾经那个禁军精锐的驻都部队? “啊……你……”有人抓住他的袖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个不停,脸都已经要贴到他鼻子上,憨憨的笑起来,“小人、小人儿,肩上、跳舞……” “你快回来!别乱跑。”他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老大夫一把拎了回去,抬眼发现是他,连忙解释起来,“别别别、别误会,这些人脑子受损会出现幻觉,经常看见院子里有奇怪的小人,还有什么八只脚的猫,六只翅膀的鸟,都是幻觉,您别放在心上哈。” “千夜,这些人是被蛊蚁侵蚀之后导致大脑受损,很难恢复的。”云潇紧张的拉住他,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病人们看起来没有严重的外伤,都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但是一个个目光呆滞,行动缓慢,像失智的木头人。 “萧阁主,您怎么来了?”身边传来一个女医者的声音,萧千夜回过神,只见几个病人围着一个矮小的女人,踮着脚在跳舞,女人温柔的笑着,像母亲一样宠溺的摸了摸几个人的头发,然后悄悄抽身走过来,在衣服上习惯性的擦擦手心的汗,叹道:“让您见笑了,大宫主也真是的,怎么不找个人陪着……” “萧阁主!萧阁主等等我!”没等她说完,阿兰一路喊着他追了上来,抓抓头发憨笑着,“乔宫主让我带您去,来,跟我来这边。” “阿兰,今晚的药还没送过来吗?”女医者看见他,眉头也终于展开,阿兰满脸的担忧,嘀咕着,“这会真的没有时间,瑛姨,今晚要麻烦你们多等等了。” “哎……没事,你们先忙。”女医者只是叹了口气,显然也知道又发生了大事情,不好多加催促。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萧千夜扫了一圈,眉头紧蹙,阿兰大大的眼睛咕噜噜的转着,脸扬起回答道,“您是没看到前几天,那才是人山人海跟赶集一样,现在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病人了哎,禁军驻都部队几千人都被蛊蚁蚀心,丹真宫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实在是太挤了住不下去,后来宫主将症状较轻的一部分人转移送去雪城,现在剩下的都是些特别严重的。” 萧千夜迟疑的扫了一圈,瑛姨已经回到病人群中,好声好气的把人哄回去睡觉,那些不久前还威风凛凛的战士,就像一个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被她连推带拉的拽回了帐篷里。 “为了方便治疗,大宫主将禁军的士兵全部安排在东院,其他病人也都转到了西院和中院,萧阁主要找的那个人以前也是禁军的吧?所以就一起放在这边了。”阿兰振振有词的解释着,摇晃着脑袋,嘴里学着大人发出低低的叹息,周围的病人目光空茫的寻着声也望过来。 “嘻嘻……”病人群里发出嬉笑声,有人呆滞的抬起手指向云潇,留着哈喇子呆呆的念叨着,“鸟、小鸟……” “都这样了还能把我看成鸟?”云潇郁闷的嘀咕了一句,从胸臆中长长吐出一口气。 “啊,姑娘别介意哈,他们心智受损,脑子有问题,现在的心里年纪可能还没我大呢!我这就让人先把他们弄走休息去!”阿兰连忙摆摆手,一溜烟跑到院中去,挥手示意东院里的大夫们赶紧将病人带回各自的床位去,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动作已经非常干练沉稳,像个精明能干的小大人。 “能治好吗?”萧千夜匆忙地看了一眼井然有序的东院,面露担忧之色,阿兰扭过头认真的思考了片刻,为难的道,“我也说不好,不过看乔宫主的意思大概是很难痊愈了,多少会留下些终生的损伤,轻一点的还好,多调养几年能勉强恢复成普通人,但是这些严重的……可能治好了也只是个傻子了。” “这么严重?那星圣女呢,她也没办法?”萧千夜下意识的追问,阿兰已经走到门口,顿住了脚,“她呀?她一直被陛下关在摘星楼,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来,您要找的人就在这屋里头,之前暮云公子刻意跟我们打过招呼,所以专门给他单独分了一间病房,不过萧阁主还是要小心点,那个人好像也不太正常。” 阿兰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屋里面一片黑,桌子上虽然放着烛台,但是看起来是从来没有点着过,窗帘紧拉透不进一丝阳光,阿兰吐了吐舌头,感觉一股阴冷沿着后背脊椎一路上爬到大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连连倒退躲开了几步,然后伸出一只食指指了指,小声嘀咕着:“你、你们自己进去找他吧,他平时不说话的,又聋又瞎就每天坐在那发呆,我……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萧千夜往屋内看去,房间很小,只能容下一张床一副桌椅,慕西昭只是非常平静的坐在床上,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或许是察觉到门外熟悉的气息,那个人忽然动了一下,憔悴的面庞也微微转动,虽然看不见,眼睛却炯炯有神的望了过来。 萧千夜随手将房门反锁,屋子里一下子暗下来,慕西昭又沉思了片刻,在确认自己真的察觉到期待已久的那缕感觉时,这才缓缓站起,他一手搀扶着床沿,脚步有些颤颤巍巍,身体也仿佛根本使不上力气,他虽然默不作声,表情却流露出惊人的坚忍,一步一步挣扎着摸索过来。 这一瞬间,萧千夜眼前赫然出现的是在缚王水狱最阴暗的底层大牢里,被逼至绝境无路可走的人不顾一切的拉住自己,放下所有的尊严和排斥,对他说出的两个字——“救我”。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会让这个曾经恨自己入骨的男人彻底崩溃? “萧……阁主?”在终于来到他面前之后,慕西昭敏感的保持着三步以上的距离,不敢再靠近,萧千夜点点头,意识到这个人现在被封十剑法封住了视线和听觉,连忙主动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慕西昭惊恐的甩开他,脸色唰的一下苍白如纸,咽了口沫,努力镇定着情绪,然后抬手按住胸口,呼吸急促的道,“快要……融合了,萧阁主,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么快?萧千夜惊了一下,再看慕西昭,他此时面庞突兀了出现了僵硬,嘴角一直抽搐着,看起来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但是又被另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拦着。 “阿潇!”萧千夜退开一步,几乎是本能的望向了身边的女子,云潇已经在慕西昭出现异常的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掌下灵力再度勾起金色剑阵,瞬间,来自昆仑至纯至净的灵气将他体内积郁多时的阴沉之气打碎,慕西昭猛地咳嗽起来,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云潇扶住他,体内灵凤之息果然再度出现排斥反应,慕西昭脸颊由白转红,骇然咳出一口黑血! “呵……哈哈。”慕西昭古怪的笑起来,他抬起头,用失明的眼睛望了一眼萧千夜,咧嘴笑道,“萧阁主,我的身体被你损毁严重,作为补偿,这个人就还给我如何……” “高成川!”立马就从中听出了熟悉的语气,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剑,警惕的看着眼前的慕西昭,他眉头赫然蹙起,看起来极为痛苦,将脸深深的埋入双手之中,然后绝望的跪倒在地。 “萧阁主还年轻,又深得陛下器重,何必跟我个老头子过不去?”慕西昭咯咯笑着,数秒之后又用力皱起眉头,一只手死死按住脑袋。 “喂……”云潇也不敢轻举妄动,剑阵在剧烈的波动,也预示着那股强悍的力量随之都有可能冲破重围。 “别管我了……”慕西昭挣扎着说了一句话,突然右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来,他分明脸上带着厌恶,嘴角却不自然的扬起诡异的笑,继续说道:“我养了你那么多年,是我把你从尸体上捡回来的,也是时候让你报答我了,可你不仅没有回报我分毫,还企图背叛我逃到那个人身边去!慕西昭,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一边说话,空洞的眼睛惊恐的盯着自己高高抬起的手掌,用尽全力想放下那只手,右手完全不听使唤,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重重落在脸颊。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虽然是由他自己的手打下,力道却重的离奇,瞬间就让慕西昭的脸庞通红,留下五个鲜明的指印。 “该死!”他嘴里依然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左手也情不自禁的抬起来,“趁着融魂之术还未完全生效,我还感觉不到你身上的痛苦,让我好好的多教训教训你吧。” “住手!”眼见着那一巴掌又要落下,云潇一把铺过去抱住慕西昭,牢牢的将他的双手按住,但是这具身体的力量大的惊人,他只是稍作挣扎就直接甩开了身上的女人,冷汗沿着苍白清俊的脸颊一直滚落,死气沉沉的双眸深处仿佛出现了些许微亮,努力张嘴,声音嘶哑的吐出几个字:“离我……远、别……靠近。” 他抬起双手,一左一右开始不断抽自己耳光,边打边笑。 云潇是被他直接甩出去砸到了墙壁上,这个人瘦弱的身子很明显也是被药物改造过,否则怎么会有如此野兽般惊人的力气? “够了!”萧千夜冷喝一声,沥空剑终于出手,剑气横扫而过逼着慕西昭收手强行稳住身体,不等他再次站稳,沥空的剑身上闪过一丝明媚的金光,似乎有什么古老的咒语在悄然运转。 慕西昭有些茫然,感觉身体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撕裂,原本就已经分裂的神志也在这一刻更加破碎。 “你再等我一会,我一定会救你的。”萧千夜在他耳边低语,随即松手大步退开,手腕再次转动,加重封十剑法的结成,寒气不知从何飘出,转瞬就凝固成冰蓝色的寒冰,直接将眼前人冰封其中。 “你想怎么办?”云潇担心的看着他,发现萧千夜的脸庞也是一样阴沉的可怕,一双金银异瞳的眼睛仿佛一把雪亮的尖刀。 “就算是用封十剑法也不能缓解融魂的进度,我还是得去找……” “啊啊啊……来、来人啊!” 他还没说完话,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声,直接中断了两人的谈话。 萧千夜夺门而出,声音是从前面传来,几个大夫慌慌张张的跑起来,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 “瑛姨……”云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刚才的女大夫,赶忙问道,“怎么了?” “你们……”瑛姨咬着牙,侧头扫了一眼萧千夜,眼里有无数种复杂的色彩一闪而过,颤道,“风老爷子被杀了,就在……风四娘尸体旁边,大宫主才尸检完,风老爷子说想要再陪一会女儿就单独留下了,结果宫主前脚出门准备去写汇报,后脚就听见药童在里头哇哇大叫,等他再回去的时候老爷子、老爷子已经没了,而且……” 她不敢继续往下说,眼里含着泪水,云潇焦急的追问:“而且什么?” “而且……老爷子是尸首分家,头……被人带走了。” 萧千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宛如一块冰山,波澜不惊,只是眼里瞬间燃起的杀气让眼睑处的冰火咒纹再度浮现。 “千夜……”云潇颤颤伸手,想拉住他说些什么,喉间又是一片酸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千夜静静的伸手,将她脸边散落的发丝捋至耳后:“你先回家等我,等我……宰了那两个人,就回去找你。” 他提着剑大步离开,身子却在慢慢发抖,感觉脑中有一个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回来了。”他低声和自己说话,知道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已经从上天界折返,脑中的声音只是温柔的回道,“你我本就共存,我能感觉到你的情绪,但是,这件事似乎另有蹊跷。” “不要紧,反正他们都得死。” “哦……”帝仲有些意外,想不到一贯深谙官僚之道的萧千夜会主动说出这种话。 “我让你很惊讶吗?”察觉到他的疑惑,萧千夜嘴角勾起一抹锋利的笑,“这才是你希望看到的我。” 帝仲没有再回话,内心感慨万分——这个人啊,这个隔了九千年漫长光阴的后裔,也终于在不知不自觉间,变成了曾经他的模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前夜 总督府位于天域城贵族府邸的最北面,高成川从融魂中苏醒过来,长长的舒了口气,清醒过来的第一感觉仍是僵硬,身体疼的难以自主行动,左手被砍断,右手筋脉尽断,年迈的身体已经很难在这种伤势之下恢复,加上明溪换走了总督府原有的守卫,大有要孤立他的架势,导致这数日以来他和外界的联系也变得愈渐困难。 高成川无奈叹气,眉头一皱,眼里的阴影像化不开的浓墨,忽然间剧烈咳嗽起来,胸肺之间宛如破败的棉絮,他勉强咽下涌上喉间的血腥,感觉嘴里全是苦味。 对比心里的苦,嘴里的苦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那种金色的剑法果然是让他匪夷所思无法理解,明明萧千夜本人对术法修行并不在行,偏偏这种强悍的剑术竟然真的是封印术! 没想到那个家伙当初选择远渡中原求学,还真就这么完美的弥补了他最为薄弱的地方。 高成川一只手抓住了靠椅的边缘,青筋暴起——之前就已经被切断了视线和听觉,如今慕西昭的整个人都被冰封,就算他用融魂强行感知,也仅仅能感受到无边的黑暗和致命的寒冷。 “呵……”高成川发出一声冷笑,并不在意这样的结果,只要萧千夜不杀慕西昭,自己就依然有机会夺回那具身体。 他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望了一眼门外,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明溪不仅仅换掉了守卫,连他多年的家仆也都一并赶走了,说什么从宫里特意调遣了更为专业的下人过来伺候,其实每日每夜根本见不到人。 自从上次意外失利开始他就预料到会有严重的后果,但是那个年轻的帝王会做的这么绝情,也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在他身为皇太子时期只是忙着调查先帝的飞天计划,还没有时间抽手调查到暗部内部的情况,否则这个人一定早就计划着要铲除自己。 高成川捏了捏仅剩的一只手,虽然使不上气力,却让他焦虑的内心一点点稳定下来,天下局势已定,他基本没有再次翻身的可能,除非上天界真的卷土重来,乱世出英雄,或许他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尽快想办法通知四大境的暗部成员,必要的时候,他只能孤注一掷放出那些二次试药的怪物来威胁明溪。 “总督大人,天色已晚,您该休息了。”房门口出现一抹淡淡的身影,连声音也是淡如水,高成川眼都没抬,莫名地大笑起来,“怎么,今天连药都直接给我断了吗?他是想让我自己死了一了百了是吗?” 门口的侍从身形消瘦,看起来不像是常年习武之人,但是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平静的笑意,眼里闪烁着锋利而坚韧的光芒,看着昏暗房间内的老人,摇了摇头:“丹真宫今日出了些事情正在忙着,今日份的药要晚一些才能差人送过来,陛下多次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总督的伤势,属下自当竭尽所能。” “就你一个人每天伺候我,真是为难你了……”高成川随口接下话,忽然面色一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脸上的笑意蓦然收敛,眼神顿时冷了下去,不动声色追问着:“你刚才说什么?丹真宫出事了?丹真宫最近应该挺忙的吧,什么人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还惹事?” 侍从目不转睛,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冷定的叙述着事实:“风四娘被人暗杀了。” “什么?”高成川惊呼而起,重伤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迅速剧烈的动作,从各个骨关节处传来锥心的疼痛,高成川却仿佛丝毫也感觉不到,大步上前盯着他,质问,“你再说一次,谁死了?” “风四娘被人暗杀了。”侍从机械的重复了一句,眼珠微微挪动,无声无息的观察着老人任何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的表情僵住了片刻,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但转瞬就恢复了冷静,有些精疲力竭的回到方才的靠椅上去,微微苦笑,自言自语的呢喃起来:“哦,是她呀,谁干的,凶手抓到了吗?” “还在追查中,只知道是在天征府附近出的事。”侍从继续回话,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和什么东西交换了一下目光。 高成川闭起眼睛,忽然间唇角浮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叹道:“你出去吧,一会药送到了再进来,我想休息一会。” “是。”侍从礼貌的弯腰鞠躬,轻手轻脚的将房门锁好,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掌下一只半透明的绿蝴蝶扑闪着翅膀朝外面飞去。 冥蝶悄无声息的飞过了贵族府邸,一直飞到墨阁深处才被一只手轻轻接住。 “哦……”公孙晏仔细看着冥蝶眼里传递过来的信息,叹了口气,扭头对身后的人摇了摇头,“看他表情,老头子好像真的不知情,如果这也是演戏的话,那未免演的太像了。” 明溪笑看面前的挚友,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愫,提醒:“就算是真的不知情,也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对了公孙,曳乐阁的那个人去哪了?” “失踪了。”提到这个人,公孙晏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在从云潇口中得知那个人才是暗部真正的统领之后,他第一时间就立刻返回了曳乐阁,而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点点时间,那个人已经从曳乐阁彻底消失,兰妈妈说他其实是四年前一位靖城好友暂且安置在帝都的,连卖身契都没人见过。 之后他又返回内城翻阅了以前的一些秘密案卷,在关于剿灭白教的那一部分秘册里确实记载了有这么一个人——“祖迹族,男,试体编号三十三,体格特异,对各种试剂耐性极强且能与之完美融合,申请调入暗部,实行白教剿灭计划。” 但是关于他的所有信息也就到此截然而止,他是如何获得高成川的信赖成为暗部统领,之后又做了什么事情,全都无迹可查。 两人同时沉默着思考起来,墨阁的烛火闪了一下,从门缝里吹进来一阵微风,明溪看着急冲冲走进来的人,心下一沉,低道:“萧奕白?你不是去丹真宫了么,怎么这时候又过来了?” “风老爷被杀了。”萧奕白铁青着脸,那样恐怖的表情让明溪心中一冷,不由暗自捏紧了衣袖,没等他再说什么,公孙晏脱口惊呼,“太守公被杀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我才到丹真宫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萧奕白原本就苍白的脸陡然更加惨白,仿佛心中被什么无形的利刃刺中,默默按着胸口微微咳嗽起来,公孙晏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扶着他坐到一边,眼里涌动着比他更加复杂难懂的情绪,“在丹真宫遇害的吗?丹真宫现在少说也有几百号人,不会一个都没发觉吧?” 萧奕白艰难的摇摇头,颓然垂下眼帘:“大宫主那时候正巧出去写验尸结果,他的药童阿兰又被使唤出去陪同千夜找人去了,就风老爷一个人守在四娘遗体旁,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老爷子就出事了。” “这么蹊跷?”公孙晏忍住惊讶,不由自主的望向明溪,只见明溪的手指也是微微发抖,一直不断的转着玉扳指强行镇定情绪。 “老爷子现在……还在丹真宫吗?”公孙晏率先冷静下来,继续追问。 萧奕白用手捂住了脸,即使是毫无感情的外祖父突然遇害,也还是让他心底如同海啸般掀起惊天骇浪,心痛如绞:“你问他还在不在丹真宫?嗯……在、也不在。”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公孙晏憋着一口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萧奕白茫然的抬起眼睛望向他,唇角忽然忍不住泛起了苦笑:“我没说胡话,身体还在丹真宫,头……头被人割了,不知道在哪里。” “什么?”公孙晏和明溪异口同声的低呼出口,同时对视了一眼,互换了眼神。 “一定是暗部的人干的,今早上千夜和司天元帅跟着四娘进了曳乐阁,偷了她身上的檀木令,一定是因为这个……”萧奕白控制不住的按着额头,眸中全是愤怒。 明溪没有回话,只是在心底暗暗思索着——高成川是心思细密之人,做事一定会给自己留退路,为什么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杀害风四娘,甚至赶尽杀绝要对风老爷子出手?这很明显是会和天征府结怨,万一惹怒萧千夜,他真的可能会不计后果杀了老头子报仇吧? 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政变当晚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总觉得有些不妥,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咳咳……那个……”公孙晏尴尬的打破了这种沉默,眼色却是冷厉的,“你弟弟现在人在哪里?按你刚才的说法,风老爷子被杀的时候他应该也在丹真宫吧?” “……” “喂,你别不说话。”公孙晏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起,转头看着发愣的明溪,低声提醒,“他该不会已经去找高成川、又或者是那个叫阿政的男宠算账了吧?” 萧奕白的脸色苍白而冷厉,低着头,以沉默回应了公孙晏的质问。 公孙晏陡然愣住,随后焦急的在原地踱步,脸庞也因激烈的情绪而变得有些狰狞,无法忍受地按住他的双肩,严肃的道:“快去阻止他!我们不知道高成川是用什么方法和四大境其他暗部成员联络的,如果也是类似冥蝶这种术法的话,只要他一死,各地失踪的试体就会被放出来!快去阻止他,我们不能冒险……” “公孙晏,你冷静些。”明溪不知何时从座椅上走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肩,如初升旭日一般的浅金色眼眸,此刻竟然充满了孤注一掷的觉悟,“哪里也别去,就在这等着……我有种直觉,这件事应该另有隐情。” 三人各怀心思对视了片刻,都没有再说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午夜 月色如水,伴随着越来越深的夜幕一点点笼罩整个帝都。 天域城自喧闹转入沉静,仿佛也只在顷刻之间。 高成川晃悠着靠椅,木头发出吱呦吱呦的声音,他用右手轻轻抚摸着左手的断臂,浑浊的眼里不断回现着被萧千夜砍断一只手那天的画面,瞳孔紧缩成一个点——那是两个人,他在萧千夜的身体里,像融魂一样可以透过他看到一切,但是又分明没有主动抢夺那具身体的控制权,反而更像是一种微妙的和平共处。 他自称来自上天界,那一定也是夜王的同修故友,既然飞天计划和十殿阎王都是上天界有心设计想要覆灭飞垣的阴谋,那个人为什么会反其道而行,甚至站在了萧千夜的那一边? 高成川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眸,情不自禁地设想起来,飞垣对上天界的记载不多,只知道那是十二位力量强大的人类突破了所有障碍,铲平了全部的阻拦,最终成为了天空的主人,或许是为了保持“神”的距离感,十二神尊号、姓名都没有更加详细的记载。 说到底,十二神也还只是人啊……只要是人,就会产生复杂的情感,相互之间有冲突芥蒂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高成川揉了揉伤口,其实经过长年亲身试药之后,他的身体对疼痛的感知力很弱,但是那一剑切断左手的同时,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有生以来最致命的剧痛,就好像那一剑真的是能连带着人的灵魂一起砍断。 萧千夜体内另一个人,他一定是发现了自己左臂上的东西,所以才会一刀将其砍断,甚至用灵术直接焚毁。 高成川微微笑起,他一贯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将所有的筹码放在一起? 他叹了口气,拿起放在手边的火折子点亮了昏暗的房间,那双苍老的眼睛在灯下闪烁,隐隐透着阴狠。 借着火光,老人眼里的杀气一闪而过,他的右手臂上也浮现出同样密密麻麻的针眼,奇怪的咒纹自皮肤底部一点点清晰,高成川暗暗运气,将全身的力量击中在手腕处,只见有一只蚯蚓一样的东西沿着手臂蜿蜒而下,一直爬到那个咒纹中心处,蓦然腾起一个黑影。 “政。”高成川吐出一口气,眼睛更加严肃,盯着那抹黑影,压低了声音,“风四娘怎么回事?谁杀了她?” 黑影晃了一下,传出一个冷定的声音:“四娘所持暗部檀木令被萧阁主设计盗走,或许两人是为了此事起了冲突,四娘是在天征府附近遇害的,具体情况……属下还未调查清楚。” “哦?”高成川拖了拖语气,显然不太相信,眼睛里闪过意外的光,沉默半晌,又道:“政,萧阁主不会杀风四娘,你在骗我。” “属下不敢。”黑影平和的接话,波澜不惊,“风四娘确实是在天征府附近被杀,总督大人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该知道,属下并未有丝毫隐瞒。” 高成川抿着嘴唇,自明溪刻意孤立他之后,总督府已经被神秘的术法层层监视起来,为了防止再生枝节,他原本打算安安稳稳的先养精蓄锐,等到融魂成功,他就可以摆脱这具年迈又重创的身体卷土重来,万万没想到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暗部明面上的统领风四娘居然被人暗杀了? 多年斡旋于复杂政坛的敏锐直觉让他荡起一股不安和烦躁,这件事多有蹊跷,到底是冲着天征府去的,还是冲着他高成川来的?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高成川的精神有些恍惚,喃喃:“政,你说风四娘死了,萧阁主会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吗?” “嗯?”黑影对面的声音明显迟疑了一下,低道,“属下不知。” “不知?”高成川冷哼一声,眼神里却隐隐有着彻骨的失望,浮起了一丝苦笑,有点明白了,“政,你是个聪明人,否则我也不会安心将暗部统领的位置交给你,先不说萧阁主和风家到底有没有感情,如果他已经知道四娘是暗部的人,属于暗部独有的檀木令前脚丢失,后脚她就被人杀了,这么巧的事情换了谁都会以为是我的命令吧?” 黑影沉默不语,借着傀儡虫的视线,阿政陡然发觉高总督的眼神尖锐起来,甚至得意地笑了笑:“我已然失势,此时要做的就是避其锋芒,可偏偏四娘被杀了,凶手直指暗部,政,你觉得这真的是巧合吗?” 阿政阴沉着脸,明明是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眼睛却在闪着明媚的光,他的嘴角有一丝轻快的恶毒,语气却还是稳如泰山:“只要萧阁主觉得是您的命令,那就一定是您的命令,对吗?” “呵……”高成川继续冷笑,明明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之间的对话骤然变得针锋相对起来,“政,你想做什么?” 阴暗里的人凝神抬眼望向不远处,月光淡淡的洒落,静谧的笼罩着过分安静的总督府,这段时间总督府外围总是点起幽绿色的灯笼,乍一看宛如夜里的鬼火,实际上是一种来自东冥的术法,目的就是为了监督府邸内高成川的一举一动,然而今夜,就像是在刻意等着什么人一样,驻守的侍卫熄灭了所有的灯笼,甚至连大门都依然敞开。 有半透明的绿色蝴蝶在屋檐下飞舞,像一个无声无息,藏在暗处的隐秘观察者。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高成川终于有些按奈不住,催促:“政,你也想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吗?” “哦?”阿政微微笑了,这样的说辞让他有些无可奈何,他自幼就落在高成川手上,被抽筋剥皮,削骨割肉,无数次濒临死亡,又无数次被人从地狱拉回来,然后继续被推回地狱,就这么反反复复看不到任何希望,对于人类他只是个卑贱的异族人,可他又为了活命背叛了异族人,他早就是个没有退路,也没有未来的人,竟然还被高成川指责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那是一个醒不来的噩梦,只要高成川还活着,他就永远无法挣脱这场噩梦。 “哈哈……哈哈哈。”终于忍不住笑起来,阿政的眼里里发出幽冷的光,语气如置寒窟,“高总督手上捏着多少人命?不仅仅有种植在心中的融魂,还有藏在身体各处的傀儡虫,这么多年大人不惜以自身亲自试药,为的就是能将这些人命牢牢的捏在自己手里吧?” 高成川一言不发,心底一阵阵发寒,感觉这个熟悉的心腹转瞬陌生。 “让我仔细算一算,融魂的对象是慕西昭,从您把他捡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打算让他成为自己新的‘容器’吧?高总督,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您,您对他分明是利用,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他呢?他竟然还真的对您死心塌地!” 阿政不住摇头,时至今日依然觉得无法理解,又抬手按住自己胸口:“还有那些傀儡虫,不仅仅是我,四大境负责暗部基地的人身上都有,您到底是有多恶毒多残忍,才能将这种东西养在自己身体里?” 高成川凛然神色,脱口:“你既然知道自己身上有傀儡虫,难道就不怕我现在就掐死它,拖你一起下地狱?” “下地狱……对,下地狱。”阿政低低重复着,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温和地微笑着,“四娘说了,会在地狱等着您,也会……等着我。” “四娘果真是你杀的?” “是、也不是。”阿政的眼神慢慢凝重,在那样深不见底的目光中,低语,“或许应该说她是甘愿被我杀的,您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 “她想嫁祸给我!”高成川怒不可竭,果然如此,难怪他一早就觉得这件事另有蹊跷,竟然是风四娘联合阿政企图陷害他! “嫁祸?”阿政嘴角勾起惨淡的笑,摇头,“别说的这么难听,风四娘为什么会加入暗部,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高总督您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就是想要借刀杀人又如何,难道您不该死吗?” “政,你也活腻了?” “我是活腻了。”阿政冷漠的接下话,头蓦地一抬望向这条路的尽头处,目光如刀,即使隔了很远的距离,他还是认出了那个大步走过来的人,那身熟悉的银黑色干练军服,手持白光四溢的剑灵,正是现任军阁主萧千夜。 高成川紧握起拳,黑影的中心钻出一只古怪的虫子,他用手指捏住傀儡虫,厉声道:“我只要掐死这只傀儡虫,就能让你去和四娘团聚。” “想掐就掐吧。”阿政吐了口气,提醒,“反正我死了您也联系不到四大境其他暗部的人,牵制陛下的唯一筹码也就没用了,我倒是想看看,陛下会怎么对付您。” “你!”高成川倒吸一口寒气,目光变得紧张颤抖起来——左臂被砍断之后,他已经无法通过之前的术法直接联系上四大境的暗部,而傀儡虫虽然能左右生死,真的想和那些人对话也必须在一定距离内,现在他只能通过尚在帝都的阿政传令暗部,如果这个人此时叛变,那他就是真的孤立无援,必死无疑! “更何况……”阿政的声音忽然变得轻佻起来,带着几分戏虐,饶有兴致的道,“更何况除了风四娘,还有一个人也被杀了,总督大人不如现在出门去院中转转,或许能看见熟人呢!” 高成川脸庞在剧烈的变换,不假思索的豁然站起冲出门,月在夜空中高悬,银色的光线冷冷清清的洒在后院,初冬时节的冷风还不至于入骨,却让高成川如至冰窟一般僵在了原地。 后院高大的银杏树上悬挂着一个头颅,血还在从割断的脖子里一滴滴落下。 “太守公……”高成川呢喃的念出三个字,头颅的眼睛睁的硕大,目光甚至还未涣散,就像还有意识一般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高成川后背一凉,情不自禁大退了几步,呼吸开始急促。 他此生见过无数残忍的景象,他的手下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可偏偏这一刻,他对着一个熟悉的头颅,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黑影发出惊人听闻的低笑,嫌恶的提醒:“在掐死那只傀儡虫之前,高总督还是先迎接贵客吧。” 话音未落,墙壁被人一剑砍成废墟,尘土飞扬之中,有个熟悉的身影踏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他。 午夜寒风凭空吹起,银杏树上的头颅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奸计得逞的恶毒笑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交易 总督府的墙壁轰然倒塌,在此之后却陷入了匪夷所思的诡异宁静,驻守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连院中的鸟儿虫子也仿佛被无形的手被掐住了嗓子,两人隔着十步的距离不近不远的对视着。 高成川微微别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头颅,他被悬挂在树枝上,现在还在晃晃荡荡的来回摆动,零散的头发被风吹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沾满鲜血的嘴角一目了然,狰狞可怖,表情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诡笑。 萧千夜也顺着这束目光看到了银杏树上的头,金银异色的瞳孔由颤抖一点点转为愤怒,瞬间就有血丝爬满眼白,让他情不自禁的用力咬住嘴唇,撑着昏昏沉沉的额头保持着精神清醒——那个黄昏下目送他回家的孤独身影在眼前赫然碎去,破碎的身体化成一只枯瘦有劲的手,切切实实地掐在他咽喉上。 这一瞬间,他感觉身体仿佛死去一般无法动弹,面色豁然苍白如纸无法呼吸,眼前枯瘦的手指上长出尖刺状长长的指甲,从他的喉咙里一点点刺穿! 萧千夜下意识的想挥剑斩断幻象,身体却根本无法完成任何一个动作,甚至无法感觉到手中剑灵的气息。 幻境……萧千夜只是神志恍惚了一刹那就立刻明白了原委,没有疼痛感,刺破的皮肤也没有血流出,仅仅过了一会,果然那只一直掐着他的手主动收了回去,在他面前张开五指,只见手心上浮出一只栩栩如生带血的嘴巴,对着他的脸轻轻呼出一口气,竟然还露出了一个笑脸。 “血咒,是白教的术法。”萧千夜跟那只手冷冷对视着,这种古怪的术法就是当年进攻白教之时,将他困在神农田前一里路长达半天的术法! 白教的四大禁术,分魂能剥魂取魄威胁活人为自己所用,血咒能操控死灵,骨咒能控制尸骸,就连驭虫术也是多用于监视勘察,真的是物尽其用,榨干所有能利用的东西。 他也立马就意识到藏在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抬起眼睛正视着面前那只古怪的嘴巴。 “你竟然也认得出来……”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是真实的宛如近在眼前,带着一些诧异,开口,“我听闻萧阁主当年带兵攻打白教,击败了时任大司命岑歌,莫非是那个时候见过血咒?” 萧千夜想去摸自己的剑,对面手心里的嘴巴却狡猾的笑了起来:“萧阁主的剑上附着一个纯净的灵魂,是为了随时随刻保护您,才会不惜如此代价伤害自己吗?不过,我既然也算半个白教之人,自然是有办法阻断剑上魂魄的感知力,我只不过是想和您做些交易,相信您此时此刻来到这里,也应该做好了见我的准备吧?” “你在逼我做决定?”萧千夜漠然开口,眼光如刀锋般凌厉,他一早就猜测四娘的死另有蹊跷,对方这么做似乎更像是为了挑起他和高成川的冲突,而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高成川身边至关重要的心腹,那么他一定已经有了背叛之心。 明溪陛下之所以不敢动高成川的缘由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人一定也很清楚其中的利弊关系,但他还是不顾一切的这么做了,甚至为了逼迫他尽快动手,不惜连太守公一起杀了威胁他! 萧千夜只觉得心口绞痛,得知风四娘被杀之后他还隐隐有些犹豫,就是这种微妙的情绪被人发现,为了进一步刺激他,才会故意在他面前暗杀了外祖父,如果他继续犹豫,那么下一个死的或许是三姨娘,或许是两个舅舅,或许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灭门案! 手心里的嘴巴抿了抿唇,语气收敛了玩笑之意,叹了口气,“我自然是有把握不会让你们为难,现在的高成川不能直接联络暗部其他人,总督府也被人刻意撤去了守卫,萧阁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哼,你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精妙。”萧千夜忽然冷笑,已然猜到了大半,没等他点破,对方迫切的主动开口,“现在能联络上四大境暗部秘密基地的人只有我,只要你帮我除掉他,夺回那只傀儡虫,我便会将隐藏在各地的试体位置如实相告。” “……” 见他不言不语似乎仍有迟疑,嘴巴微微笑了笑,继续劝道:“我认真计算过,对你们而言这应该是不亏的交易,不如让我先告诉你一些数字吧,暗部记录在册的二次试药试体合计十七万人,其中有一万四千人被列为重点改造对象,平均分散到四大境的话,至少每处都有三千多个危险的怪物,造成北岸城事件的那个人萧阁主还有印象吧,这一万四千人,每一个都比他棘手。” 萧千夜眉头一跳,脸色陡然苍白,那些下落不明的试体竟然还有这么多?虽然当时天释逃脱,造成北岸城海啸淹城是有夜王在背后做了推手,但天释确实能在瞬间爆发出让他也敬畏三分的恐怖力量,如果这一万四千人同时被放出来,恐怕不要等到夜王卷土重来,飞垣自己就要先被自己人创造出来的怪物给与毁灭的一击! 远处的阴影里,一直等不到他准确回复的阿政俨然有些焦急,接道:“除去那一万四千人,剩余十五万多的试体,在二次试药后失败,被做成了无面人,也一并被关押在秘密基地。” 无面人!萧千夜的眼眸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明显震了一下,脸上也终于浮现出沉郁的表情,阿政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让他有了反应。 “二次试药的人是从哪里来的?”萧千夜薄唇紧抿着,已然按捺不住体内汹涌的愤怒,那样失常的表情让阿政心头一紧,似乎终于发现了突破口,认真的道,“一部分是来自缚王水狱,优秀的试体会被移交暗部进行二次试药,另一部分则是从四大境偏远的地方直接抢夺,就近处置。” 萧千夜眉头一皱,感觉对方仍有隐瞒,继续逼问:“之前在冰川之森,我曾经被一些奇怪的人偷袭,其中有一个人我认识,是洛城刘财主的儿子,他不算是偏远地方的人吧?” “刘财主……”阿政在脑子快速过滤着各种各样的名字,一时还真的没想起来那是谁,摇了摇头,苦笑道,“那也许是正巧被高总督撞见了,你知道的,高总督捡人没什么道理,他当年不也随手就在尸体堆里把慕西昭捡了回去?老头子有权有势,性格反复无常不好琢磨,就算真的抢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又能怎么样,难道真的有人敢去和他叫板?” 阿政的嘴角浮起一丝惨淡的笑意,反而平静了下来,默默抬起头望着天空,皓月高悬,像一只与世无争的眼睛,无声无息的注视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的阴暗和残酷。 高成川唯一的筹码只剩那些危险的试体,只要把那些筹码变成自己的,萧阁主也好,明溪陛下也罢,都一定会趁此机会将其铲除! “呵……”阿政无声无息的笑起,带着难以控制的恶毒,这样的笑容却通过幻境里那只嘴巴清楚的呈现在萧千夜面前,让他不由自主的心下一寒。 萧千夜的眼神冷厉如刀,第一次认真的想了想自己所了解的那个高成川,他是中年丧子,只留下三个亲孙子,或许是那样的创伤让老人家真的伤了心,一贯对权势极为重视的高成川出乎意料的只给三个孙子安排了安全平稳的差事,这一决定其实也让高家的势力大减,不得以只能重用其他的几个侄子,但是高成川本人又是个极度心狠手辣之人,对亲侄子也仅仅只是利用稳固军权,甚至能在危急时刻,不顾一切的牺牲侄子的性命! 家族上的不如意让他将重心逐渐转移到了暗部,可生性小心谨慎的高成川怎么可能信任外人,于是才有了之后的以身试药,试图以融魂术抢夺更加年轻的身体,以傀儡虫强制手下人忠心耿耿。 萧千夜有些难受地闭起了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从不信任任何人的结果,就是在这种时刻,面对这种局面,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高成川是不一样的,可直到被大哥一顿臭骂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那种无法信任别人的人。 万幸的是,始终有一双温暖的手,能将他拉出深渊。 “萧阁主……”嘴巴隐隐有些焦急,不由自主地催促了一句,“萧阁主意下如何,如果您不愿意合作,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只不过如果是我亲自动手杀了他,我就不能保证那十七万的试体会不会跑出来为害一方了。” “你大可不必威胁我。”萧千夜回过神,冷道,“你要是能自己杀他,也就没必要大费周章激怒我。” “……” “你不能自己动手,是因为那只傀儡虫不能离开宿主,宿主一死,傀儡虫也会死,你……也会死。” “萧阁主知道该怎么做。”阿政底下语气,终于坦白,“我尝试过以各种术法封印傀儡虫,但没有宿主的傀儡虫都无法长久存活,只有一种方法或许有用,那就是……您的封十剑法。” 萧千夜默默握紧手,终于能感觉到剑灵独有的冰凉,阿政继续说道:“我去白教后山检查过,被冰封的大司命岑歌至今没有丝毫改变,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封十之内的时间是静止的,就好像……传说中的上天界?” 萧千夜淡淡的挑了一下眉,问道:“所以?” “他的右手上种植着几只傀儡虫,如果封十剑法能将整只右手冰封,傀儡虫就依然在宿主体内,时间静止之后,血肉不会腐烂,傀儡虫也不会死去。” “哦?”萧千夜若有所思的迟疑着,“你确定能行?” “不确定。”阿政苦笑了一下,眼神也迷茫的凝聚了刹那,脱口,“但是不这么做,我一定会死,我必须铤而走险。” “你杀了我外公,我为何要帮你?” “不帮我,你就永远找不到那十七万试体。” “……” 阿政心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孤注一掷的提醒:“我一早就说了,我是来和您交易的。” 萧千夜低低一笑,手腕转动以七转剑式破开眼前幻境,他似乎已经在幻境里困了许久,实则在现实中也仅仅过去了数秒时间。 他微微扭头就看见了屋檐下一只只绿色的冥蝶,苦笑:“你不过是借着他现在无法和暗部其他人联系,将原本属于他的保命符变成了自己的,为何总督府今夜会突然撤去守卫和监视的术法?恐怕除了你,也还有人想要借我的手除之而后快。” 高成川凛然神色,他不知道对面这个人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只是听到他说出“除之而后快”这几个字的同时,预感到危险的降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借刀杀人 太安静了,明明银杏树的叶子被风吹得不停晃动,声音却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屏障阻拦在外。 屋檐下,冥蝶的翅膀扑扇着微弱的绿光,借着蝴蝶的眼睛,远方也还有人屏息静气,紧张的盯着眼前即将到来的一切——像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曾经不可一世、运筹帷幄的一代枭雄,在此时此刻也宛如一场可笑的虚梦。 高成川是平静的,眼神从凝重逐渐转向放松,不知为何闭目一笑。 总督府里鸦雀无声,被人刻意撤走了守卫,一直用来监视他的术法也悄然发生了变化,让外界的声音无法穿透分毫,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今夜的自己孤立无援走向灭亡。 错了,是不是从他决心辅佐明泽称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错了? 皇太子明禄虽然也是可用之才,但为人过于功利,不肯轻易放权,皇五子明宗无心政权纠纷,一心只喜爱游山玩水,皇六子明德优柔寡断,对家庭朋友过分关照,只有皇四子明泽是当时他最为看好的一位,却也是最离经叛道的一位,他的确有着足以俾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对人对事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原本就深得先帝喜爱。 权衡种种利弊之后,他最终选择了暗中辅佐明泽,朝中那些鼻子比狗都灵的大臣们也都很快站队,不过几年时间,先帝就已经有了废太子之心。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明泽在一次途径泣雪高原的途中遇险,被那里的神守温仪所救,从那以后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不仅对夺位再无半点兴趣,甚至违背皇家禁令,执意要娶一个异族女人为妻! 此事让当时的明辉帝大为震怒,也让早就站稳了阵营的朝中大臣恐慌不已,如果明泽真的选择永远放弃争夺帝位去娶一个异族女人,那么他们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政局就会被彻底打碎,甚至会面临着来自皇太子明禄的报复和肃清,自己多次和明泽交涉,明里暗里的表明立场,甚至以辞官相要挟,可那个人就好像被鬼迷了心窍,一句都听不进去。 那一年或许是他为官生涯中最为灰暗的一年,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所有人都以为四皇子主动放弃皇位,皇太子明禄已经可以高枕无忧等待登基之时,意外又发生了,温仪在一次出行中偶遇皇太子明禄,虽然已经谦逊的退避三舍,可她还是受到了言语上最为难听的攻击,温仪生性和婉,本人倒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偏偏身边的侍女拗不过这口气说漏了嘴,引得明泽大发雷霆。 这就是一切的转折点,命运的齿轮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向了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方位。 高成川揉了揉额头,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心情意外的平静了不少,脸上血色反而缓慢的恢复,无奈的叹了口气。 成也温仪,败也温仪,那个他从来看不上眼的异族女人,却以这种方式影响了他的一生。 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那一夜明泽的脸庞,心高气傲的皇四子深夜踏雪来访,一个人提着昏暗的纸灯,站在总督府外面,他解下附满雪珠的蓑衣,摘下斗笠,露出那张神采四溢的脸庞,浅金色的眼眸退去了所有的隐忍,在深夜里闪闪发光,嘴角还挂着不可一世的微笑。 “弑父杀兄”这个计划原本就是明泽自己提出来的,他只是刻意帮忙撤去了当时的守卫,魔物地缚灵所化的安钰大宫主也帮他遮住了日神之眼。 一夜之间,飞垣大陆迎来了全新的帝王,明泽登上了帝位,他也终于走到了仕途的巅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颠峰过后,佳境必下,极乐之欢,必不长久。 高成川微微失神,片刻前脑海记忆里浮起的明泽,和那天从圣殿出不怀好意的祝福,“愿您不会有被至信之人背叛的那一天。”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萧千夜紧握剑灵的手不易觉察地微微一震。 高成川望着窗外的冥蝶,神色转瞬淡漠看,低吟:“陛下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大有当年先帝的风范,但愿您也能如先帝一般,力挽狂澜,拯救飞垣。” 透过冥蝶的眼睛,墨阁之内的明溪用力按住手上的玉扳指,浅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明明脸上阴沉如铁,却依然沉默不语。 高成川阖上了眼帘,一生时光如流水在眼前静静流淌,也让他的神色越来越安静从容。 萧千夜提剑跨入,知道在冥蝶那样的目光下容不得他再次迟疑,他对着高成川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低语:“高总督,得罪了。” 话音未落,七转剑式在一瞬全部落下,如一道道锋利的线将身体割裂,转瞬之间剑气削去烛火,白光隐于黑暗,金色从更深的黑幕里点点溢出,萧千夜冷静的抬手,在确认自己握住对方手臂之后,暗暗变换了手里的剑式,封十剑法让寒冰逐渐在皮肤上凝结,数秒之后便将整只手臂全部冰封! 但他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沥空剑金光散去之后,耀眼的白光照亮整个房间,高成川睁着眼睛,脸上露着诡异的笑,等待着最后的一击。 他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就一眼便让他全身发出无名的战栗,迅速挪开目光,手里的力道继续加重,直接刺穿对方的心脏。 剑灵上的魂魄微微一震,感觉到心脏里果然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试图逃脱,萧千夜猛然蹙眉,转动剑柄横竖切了两道,直接刻下了十字伤痕,随后,剑中的灵气一变,化成微弱的灵凤之火,将心脏里的融魂术彻底烧毁。 在冷静的做完所有动作之后,萧千夜感觉身体如有千斤重,疲惫自心底不受控制的席卷全身。 “萧阁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墨阁内的明溪借着冥蝶在和他说话,“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的人处理吧。” 笼罩在总督府外的术法轰然散去,一个矫健的身影跳入房中,单膝跪地对他低头行礼。 “辛苦你了。”萧千夜机械的开口,将冰封的右臂丢给他,对方平静的接下手臂,熟练的从怀中掏出短刀,顺着高成川的脖子直接割下了头颅,然后扯下床上的单子掩盖住了尸体。 萧千夜冷眼看着这一切,站了许久,风终于从院中吹入,带来散不去的血腥气息,也让高成川诅咒一般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黎明 天边泛起白光,随着阳光再一次升起,昨夜的血腥也随风而逝。 墨阁安静得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中央的桌案上放着一截被冰封的右臂,神秘的金色咒纹自寒冰深处点点溢出。 旁边的神龛里装着高成川的头颅,已经被一层白纱层层裹住,彻夜未眠公孙晏虽然满眼血丝,但他依旧精神抖擞看不出丝毫疲惫,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头颅的中心处点了一下,只见血光在慢慢燃烧,化成一束白烟渐渐聚在眉心。 公孙晏眼神渐渐转变,小心翼翼的捏住这团烟雾,就好像真的捏住了什么有实体的东西一样,软塌塌的,还有些湿漉漉,让他眉宇间泛起一阵恶心,忍住情绪,唇齿轻合默默念起东冥的咒语。 冥蝶绕着头颅飞舞了七圈,最后在七窍的位置停住,蝶翅慢慢扩大,将整个头颅包围其中。 飞垣不相信轮回,但四大境都有恐怖诡异的魂术,他不能让这个好不容易死去的老人借着任何方法“活过来”,“不死不活”也不行! 这个人一定要死,魂飞魄散,永无轮回的死去! 白雾察觉到危险,在他指尖挣扎起来,一会凝聚,一会涣散,越来越浓厚,一点点变成乌黑色,幻化出狰狞的眼窟,透着说不出的诡秘气息,和他直勾勾的对视起来,公孙晏屏住呼吸,另一手抽出腰间的短刀,不紧不急,手上的动作也准确的落下,短刀自雾中心横切而过,在雾气散成两团氤氲之时,又是一刀竖切,一道十字刻印赫然浮现。 冥蝶就是在这一刻重新飞起来,钻进了十字刻印中,像一道古老神秘的符咒,将抽取出来的残魂彻底粉碎。 “如何?”看着他手下的动作,端坐在一旁的明溪轻咳一声,开口问起。 “老头子是真的亲身试了很多药吧,残魂的力量可比一般人强大太多了,要是不这么做,搞不好真的哪天就借尸还魂又回来了。”公孙晏摇头叹气,手上没闲着,嘴里还有些庆幸的道,“好在上一次重创他的人来自上天界,否则以老头子这种身体,寻常人很难伤到他,不过现在他是真的死了,残魂也已经被我彻底打碎,不可能再活了。” 上天界……听到这三个字,明溪的目光从警惕到无奈,赫然想起那天借着萧千夜的身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战神帝仲。 那样的人一旦成为敌人,只会比夜王棘手一万倍吧? 想起这些,明溪依然只是不动声色端起手边的茶水,润了润早已经冒烟的嗓子。 公孙晏甩了甩手,指着桌上的断臂,蹙眉:“这东西要怎么处理啊?” 明溪转着眼珠,才舒展的眉头被他一句话再度皱起,带着玉扳指的手指陡然一震,顿住手上的动作,凝神看着茶水。 这一截被封十剑法冰封的手臂里藏着数十只傀儡虫,每一只都关系到暗部重要人物的生命,如今落到他手里,无异于也让这些人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他的属下!万万没想到,他一直忌惮的东西,会以这种方式成为了自己的杀手锏! 公孙晏托着下巴自言自语,一点没看出来对方脸上不经意荡起的一丝阴郁,他沉不住气往门外一直张望,来回踱步嘀咕着:“萧奕白怎么还不回来,他该不会找不到那个男宠吧?我记得他的花名是叫‘阿政’,帝都城好几个贵族太太都指名过要他伺候,倒是有点小人气,没想到不光是哄女人有些本事,还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把太守公的头颅挂到总督府去,这家伙真的是不简单,明溪,你打算怎么办啊?” “他有心背叛高成川投靠我,自然也要试试到底能不能用。”明溪若无其事的接话,缓缓睁开眼睛笑了笑。 “试试?”公孙晏一脸疑惑,只是面对低头轻笑的好友心里咯噔一下闪过一丝寒冷,有些不安的问道,“试什么?” 明溪的声音却是平静的,指了指那截手臂:“自然是试一试被高成川藏起来的那些怪物。” “喂……”公孙晏瞳孔顿缩,眼里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压低了声音,“那么危险的东西,不直接销毁吗?” “不行。”明溪指尖暗暗聚力,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瘦弱身体,却将手里的茶碗赫然捏出了裂缝,阴暗的墨阁里摇曳着烛火,影影绰绰地映照在帝王微微苦笑的脸庞上,“公孙晏,我要做两手打算。” 两人神情古怪的对视了一眼,公孙晏霍然明白过来,脸上唰的一下变得苍白,但他还是默默按下情绪,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面前的明溪:“你的意思是?” “关于那个弑神之计……我必须做两手打算。”明溪也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抬起头直视好友的眼睛,“一旦夜王夺回阵眼里的古代种,飞垣就会面临着崩塌破碎的毁灭之灾,如果……我是说如果萧千夜失败了,又或者他改变心意放弃了,失去阵眼之力的飞垣将无以为继,所以,我必须现在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公孙晏抿抿唇,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喉间泛起的苦涩逼了回去,看出了好友的为难,明溪依旧是平静的,像所有冷酷无情的帝王那样,淡淡的开口:“公孙晏,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才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不容选择的,我能将飞垣百万生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就也必须承担失败的后果,如果换成你,一个人和全飞垣,你会作何选择?” 沉默席卷而来,两人各怀心思的互换了眼神,终于又各自别过头,不敢再看对方的目光。 公孙晏还在怔怔出神,人的身份立场一旦发生变化,就会面临各种无奈的抉择,就好像皇太子时期的明溪急需拉拢萧千夜来获得至关重要的军权,而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他唯一要做的只是成为一个合格的“王”。 “我并非不信任他。”明溪直直望着好友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所以我也说了,会让风魔竭尽全力的帮助他,但是即使如此,他面对夜王究竟有多少把握成功?或者他身体里另外一个人,面对曾经的故友同修,会不会下不了手?” “我要帮他……但也要给自己留下退路。”明溪用力咬了咬牙,“我要对自己的子民负责。” 公孙晏被他说的脑子一片混乱,不知所措的摆了摆手,他一贯是个坚决果断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此优柔寡断!? 明溪的话显然是对的,面对上天界的夜王,没有人能说有百分百的把握成功,一旦失败,飞垣就会面临毁灭之灾,他是飞垣的帝王,他必须面对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并做出最关键的选择。 哪怕这种选择,是放弃一个助他称王的人。 明溪再次用力,这一下的力道捏碎茶碗,碎渣子刺进手心,但他似乎根本没感觉到疼痛,眼神转瞬雪亮,用极为镇定的语气叙述着:“如果夜王真的成功带走了阵眼,那么眼下最有可能长久成为新阵眼的人就只有……萧千夜。” 公孙晏微微退了半步,因为紧张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溪冷静的望着他,眼里蓦然掠过决断坚忍的光:“如果他能让夜王成为新的阵眼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能……那我只能,放弃他。” “你要……利用高成川留下的东西对付他?”公孙晏终于缓了口气,也不顾面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厉声叱喝,“明溪,你不能利用完了就抛弃!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萧奕白会怎么看你?” 听见这样的质问,明溪神色复杂的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玉扳指出神,各种念头闪过脑海。 萧奕白会怎么看他……会很失望,甚至很绝望吧? 但这样的念头仅仅持续了数秒钟,明溪的脸上浮现出苦痛的表情,开口却依然毫不犹豫:“我必须这么做,公孙晏,风魔依旧归你一人调配,我要你竭尽全力去帮他,但是同时,高成川留下的那些东西,你必须尽快转移到伽罗境内,一旦他们进入阵眼,我要那些东西能随时在附近待命,还有,今天的话只有你我两人知晓,如果有第三人知道了,你也要死。” “呵……”公孙晏苦笑一声,有些不敢相信,“都说伴君如伴虎,我今天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这种感觉了……我是不是该感到庆幸啊,你、您这么信任我……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 “……” 公孙晏眼神呆滞地往后退,低声呢喃:“真的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是不是,明溪哥哥?” 外头传来“吱啦”一声轻响,清脆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朝着这边走来。 两人同时收敛神色,在下一个刹那神态自若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明溪将染了鲜血的手不动声色的收回袖中,将桌上的碎渣子撂到一边。 萧奕白领着阿政回到墨阁,一眼就看到了桌上被冰封的手臂和神龛里的头颅。 明溪随手免去了繁文缛节,将这个深受贵族夫人欢迎的男宠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他神态自若的笑着,果然是融合了女人的阴柔和男人的刚毅,丝毫也不畏惧。 “你叫什么名字?”明溪不由得叹了口气,感到有些惋惜,随口问起。 男宠的眼神透着疯狂,嘴角扬起奇怪的弧度:“以前叫三十三,现在叫政,至于以后……任凭陛下喜欢。” “哦?”明溪微微一怔,也被这样的回话惊了片刻,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你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意思?” “我能不能洗心革面,也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明溪目光中透出罕见的惊讶,沉默了数秒,指了指墨阁一角的书柜,回头对萧奕白笑了笑:“帮我把第三层第一本书拿过来。” 萧奕白蹙眉扫了他一眼,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拿了过来,公孙晏好奇的瞅了瞅,发现那是一本来自中原的,忍不住嘴角一抽,不解的问:“这种时候你还看这种不着边际的怪谈?” 明溪没有理他,像是在认真的查阅什么,随手翻着书,盯着几行小字默默看了许久。 公孙晏尴尬的看着他,又看了看男宠,没等他再说什么,明溪已经合上了手上的书,笑道:“我听说你是从靖城被卖到帝都曳乐阁的,虽然你的身世多半也是假的,但你应该知道靖城附近有一只军阁的异兽军团,名为朱厌。” “我知道。”男宠冷静的接话,虽然也不理解眼前帝王的真正意图,“阳川境内总共只有六只朱厌,分别驻守在大湮城和周边五座小城,据说这种异兽能喷火,极难驯服,当年造成靖城十几万伤亡的火灾事故,暗传也是朱厌误伤。” 明溪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这本书来自中原,名为,它是这么描写朱厌的,‘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男宠皱起眉头,他对中原的文化并不了解,也不知道陛下此时此刻忽然提这些是为了什么,只好抿唇不语,不敢再轻易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朱厌这种异兽是兵燹的征兆,只要它出现,天下就会发生战争。”明溪吐出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睛,忽然间有一种奇特的冲动,低吟:“从今往后,你就叫朱厌。” 男宠怔了一下,眼里有难掩的震惊——这么不详的名字,这个人竟然这么轻易的给他取了一个这么不详的名字? 他是飞垣的帝王,战争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才对,为什么毫不避嫌,甚至将这个名字给了自己这种屡次背叛的人? 他不解的抬头想从对方的视线里寻找些什么,但这一眼又看得他心里如至冰窟,那明明是一双金色如太阳般耀眼的双眸,却透出让他寒入骨髓的阴冷。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他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底,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更加深沉。 男宠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大脑一片寂静,余光赫然掠过旁边被冰封的手臂,心里有强烈的不安——难怪那个时候高成川没有下手掐死傀儡虫和自己同归于尽,他一定也想看一看自己落到明溪陛下的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吧? 像他这样的人,只能从一个地狱,无可奈何的走向另一个地狱。 男宠终于还是倔强的笑了笑,在明溪面前谦逊的跪下,目光却是骤然一凝,像有了某种觉悟,低语:“朱厌……谢陛下赐名。” 墨阁内的烛火晃了一下,映照着各怀心思的几人,再无声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央求 天域城另一处的府邸里,明戚夫人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发现自己是睡在后院的凉亭中,肩上披着一条厚实的毯子,在她身边还有一团奇怪的火焰在燃烧。 火?她愣愣的伸手摸了摸,发觉那是一团灵力,让她身边的温度变得很温暖。 院中的酒席沾满了露水,除了几盘糕点,剩下的酒菜都是未动过筷。 “呀!”这才突然惊醒,明戚夫人慌忙跳起来,才走出一步眼前就是一阵昏天暗地,迷糊中有一只温暖的手搀着她坐下,明戚夫人努力大口呼吸,额头瞬间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清晨的冷风吹得她身子微微抖动。 “夫人在寒夜里睡着了,突然醒来还是先缓缓吧。”耳边传来一个并不熟悉的女子声音,明戚夫人懵懵的抓住她的手,眼前的黑终于一点点散去。 “啊……凤姑娘也没休息呢?”明戚夫人终于清醒了,茫然地沉默半晌,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邀请了凤姬来家中做客,还准备了一桌子美味佳肴让人去天征府把潇儿和千夜找来一起,没想到黄昏时分风四娘被人暗杀,还没入夜风老爷再遭毒手,等到半夜时分,全城的警戒灯毫无预兆的点燃,从总督府传来消息,高成川被军阁主泄愤报仇,已经身亡。 不过一天时间,从早上的孔长史再到高成川,帝都城死了四个人! 明戚夫人扶着额头,轻轻咬住嘴唇,目光变得锋利起来,快速的扫过院子,儿子叶卓凡在昨夜得到消息之后就匆忙离去至今未返,女儿叶雪大病初愈应该还在休息,现在叶家的后院里只有她和凤姬两人。 她看了看凉亭里摆着的几盘糕点和一壶小酒,有些惊诧的转向凤姬。 凤姬靠在另一边,手里端着那个精致的小酒杯,眉眼带笑也在看着她,然后抬手举杯,抿了一口酒。 “啊……这……”明戚夫人陡然有几分心虚,下意识的端起另一个酒杯给自己斟满酒,抬手回敬了一杯,犹豫的张张了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本来邀请凤姬来家里做客就是有目的的,刻意让儿子去天征府请人也是知道凤姬和潇儿的关系想套个近乎,只是没想到昨夜会接二连三发生那么多大事,让她几次想开口都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一晃眼天色已经大亮,凤姬非但没走,反而还真的陪她一起小酌了几杯,直到自己的睡意渐起沉沉睡去,她还用灵凤之火取暖,不让自己着凉。 明戚夫人偷偷瞥了一眼凤姬,心里直犯嘀咕——她不会早就看出来自己的小心思,故意在这里等她开口吧? “呵……夫人有话直说吧。”凤姬晃着酒杯,笑吟吟的开口,“您是第一个邀请我来家中做客的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明戚夫人顿了几秒钟,抬头看了一眼,忽然间霍地站起走过来,用力握住她的手,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她身前,声音颤抖:“对不起,我确实有自己的私心才会故意把您邀请到家里来的,我有一事相求,请您一定要帮我!” “夫人请起!”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下了一跳,凤姬连忙想扶起明戚夫人,对方坚定的摇头,眼里是道不尽的无助,死死握着她不放,“我女儿叶雪,自五年前患上一种名为嗜睡症的怪病,经常一睡不醒,短则几天,长则数月,这些年我请了好多大夫,都查不出原因,阿雪因为这个病身子变得很弱,我实在担心哪一天她真的会一睡不醒……” 明戚夫人激烈地喘息着,身体不停发抖,梦呓般地喃喃:“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体重还不到正常姑娘家的一半,这几天、这几天虽然有些好转,可我还是担心,担心有一天她还会复发。” “嗜睡症?”凤姬微微蹙眉,她不是大夫,自然也没听说过这种怪病的名字,只是堂堂帝都三权贵之一的叶家都治不好的病,为何要来求她? “阿雪……阿雪得的,或许根本就不是病。”明戚夫人刻意压低语气,神色骤然古怪起来,自五年前女儿患病以来,最开始是在丹真宫治病,查了许久找不到病因,她又带着女儿辗转到了雪城,满城的大夫无一能治,她甚至放下身段去找外头的细雪谷,仍是一无所获,一晃五年过去了,女儿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她的身体也因为长期昏睡变得极度瘦小,看起来就像个十多岁的小女孩。 明戚夫人低下头紧咬着嘴唇,手指痛苦的紧抓住凤姬,这些年为了给女儿治病,她几乎是亲力亲为的跑遍了飞垣四大境,可无形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阻拦着她找到真相。 “我曾想过带她一起去昆仑,我和潇儿的母亲是好友,她一定会帮我,可是……”明戚夫人颓然松手,整个人散架一样坐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脸,语气里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哭腔,“中原路途遥远,昆仑附近又是气候恶劣,阿雪的身体真的没办法支撑那么久,我不敢冒险,我怕、我怕路上出了什么状态,我连救她的时间都没有。” 凤姬无法回答,面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只是像寻常担忧孩子的母亲一样无助的哭泣。 隔了好一会,明戚夫人终于镇定了情绪,沾满泪水的眼里忽然间露出了雪亮的光,严厉的道:“不过我将此事写信告诉了秋水,希望她转告昆仑的青丘真人,因为昆仑的四大峰主都经常外出游历,一去就是好多年杳无音信,我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谁知道秋水给我回复,说让我尝试一下找术法高人,阿雪的病很可能根本不是病!” “哦?”凤姬眼眸一沉,若有所思,秋水是云潇的母亲,曾在飞垣的伽罗白教担任司仪,她丈夫就是凤九卿,那个女人对飞垣的术法有一定了解其实也不稀奇。 明戚夫人的眼睛顿时变得精明起来,这才有了一股女强人独有的目光,她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清单递给凤姬,迫切的道:“飞垣四大境都有各自擅长的术法,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能私下里去调查有什么能令人昏睡的术法,这是我这几年找到的一些资料,您、您是百灵之首,我听闻灵凤之息会排斥邪术,所以……所以才费尽心机把您请到府上来做客。” 明戚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凤姬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仔细看了起来,暗暗吃惊的撇了一眼。 武学和术法之间有着一条界限分明的鸿沟,但凡强大的剑术刀法,使用者多半引以为豪,不会刻意隐瞒,甚至因此闻名天下,但术法一类的修行,如果伴随着某些恶毒的过程和预料不到的后果,施术者一般都不会张扬,所以术士相对比剑客总是显得更加神秘阴暗,而这份调查从伽罗白教的驭虫术,到东冥的魂术,阳川的祭祀术,甚至还有一些异族独有的巫术! 凤姬有些走神,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也被她身上的隐忍所动容,这就是一个女人身为母亲的强大吗?这种隐晦的术法,她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才查到的? “那个……”明戚夫人也是赔笑的扯着嘴角,眼睛里却无半点笑意,紧张的追问,“您能帮忙看看阿雪的情况吗?之前潇儿来看过她,只是说隐隐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但是具体的她又说不上来,我怕她担心就没将实情告诉她,您是潇儿的姐姐,是纯血的灵凤族,您帮帮我,帮帮我!” 凤姬微微叹了口气:“灵凤之息确实是神鸟的火种,会本能的排斥邪术,但是如果对方是有意针对叶小姐,恐怕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不要紧,不要紧。”明戚夫人赶紧接话,就算是只有一线希望也决不放弃,咬牙,“阿雪最近已经开始好转了,如果她这个月都不复发的话,我就考虑带她到昆仑去,就算是有人刻意针对阿雪,我不信他能跟到中原去!” 凤姬顿了一下,抬起头来,忽地一笑:“夫人带路吧,喝了您一壶好酒,总要还情。” 明戚夫人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露出如释重负的笑脸,连忙领着凤姬往叶雪的闺房走去。 “夫人……”照顾叶雪的小丫头轻轻掩上门,一回头就撞在了明戚夫人怀里,她揉了揉额头,看见夫人带着凤姬一起过来了,赶忙小心翼翼的退开了几步,支支吾吾的拦住门,小声道,“夫人,屋里头的荼蘼香不多了,小姐闻不见香薰味哄了好久才睡着,您可别这时候进去又给吵醒了……” “你想小姐一直睡着?”明戚夫人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抬手轰走了小丫头,转身赔笑,“小丫头不会说话,别理她。” 凤姬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匆匆跑开的小丫头,发现她在拐角处下意识的回了头,眼神和动作都是直直的,有些古怪的僵硬。 凤姬紧跟着明戚夫人走进叶雪闺房,果然看见房间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香薰炉,甚至用绿色翡翠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蝴蝶,明戚夫人伸手试探了一下香薰炉,又掀开盖子瞧了瞧,叹了口气解释:“阿雪自幼就喜欢这种香薰,非要闻着才能安睡,后来她得了这种怪病,我本想撤去香薰,可谁料到只要一日不点香,她就会在睡梦里一直哭,就好像在做什么恐怖的噩梦一样,但又醒不过来。” 明戚夫人放下香薰炉,轻手轻脚的靠近床榻,坐在叶雪枕边温柔的摸了摸女儿脸颊。 凤姬轻轻碰了碰那个香薰炉上的翡翠蝴蝶,只见蝴蝶的眼睛突兀的亮了一下,再等她定睛细看,又好像刚才的一幕只是自己的错觉,她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走进来询问:“叶小姐平时都是谁在照顾?” “她都这样了,哪还需要下人照顾。”明戚夫人苦笑着,继续喃喃,“现在都是我在亲自照顾了,也就平时换香薰是刚才那个小丫头,叫思思,她来我府上十几年了,是阿雪的陪读丫头。” 凤姬没有多说什么,明戚夫人将女儿扶起来,正要揽起袖子让她看看,凤姬却摆了摆手:“我不是大夫,望闻问切这些我是不懂的,夫人让叶小姐继续睡着就行了。” “哦,好、好。”明戚夫人赶忙照做,眉宇之间还是有隐藏不住的担心,阿雪的情况虽然略有好转,但是每次睡下去都睡得很沉,就算自己走进来扶起她都根本不会苏醒。 凤姬倒是摞起了自己的袖子,她明戚夫人惊讶的望过来,她的手臂上有一道巨大的凤凰纹身,但只有一小半截的尾巴,剩下的部分应该是在身体上,凤姬用手指轻轻在皮肤上揉了揉,只见雪白的手臂上赫然浮出一丝雾气,随即燃起一缕火焰,她勾起手指指向床榻上昏睡的叶雪,不等明戚夫人反应过来,一只全身燃烧着火焰的炽天凤凰从她身体里呼啸而出,扑向叶雪! 明戚夫人捂住嘴防止自己因震惊而惊呼出口——炽天凤凰,果然是养在身体里,以骨血为食! 神鸟舒展着羽翼将叶雪包裹起来,凤姬也在静静的感知叶家小姐身体里隐约传来的异样。 有东西……的确如明戚夫人所言,有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神秘东西。 凤姬微微蹙眉,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不简单,除去叶家小姐身上那个古怪的东西,这间屋子里还有其他东西在影响她的感知力,甚至在她运起术法的一瞬间,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凤姬眼珠微微转动,迷茫的眼神忽然清了清,直勾勾的望向香薰炉上的蝴蝶——眼睛再度亮起,仿佛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回来吧,炽天。”凤姬嘴角一扬,随手唤回凤凰,明戚夫人连忙跟过来,紧张的追问,“如何,阿雪……阿雪真的是中了什么术法吗?” “嗯。”凤姬肯定的点头,明戚夫人焦急的踱着步,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凤姬直接打断,“这个香薰炉让我带走吧,我得去找个人确认一下。” “啊?”明戚夫人不解,霍然抬起眼睛望着她。 凤姬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着,开口就说出了让她惊掉下巴的话:“这种荼蘼香薰应该是来自东冥的禁闭之谷,但又有一点点不太一样,我想取一些让那里的神守亲自瞧瞧,或许对叶小姐有好处。” 东冥!明戚夫人的脸色在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苍白如纸,死死咬着嘴唇半天没有说话——她一直对一件事心有疑惑,但总是逼着自己不往最坏的方向想,阿雪的病是五年前和公孙晏订婚后毫无预兆的患上,而公孙晏……原本就是东冥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嫌隙 飞垣的政局在一夜之间被彻底颠覆,权力的巅峰一旦出现空缺,无论这是多么危险的位置,都会吸引有心之人觊觎。 禁军总督被军阁之主泄愤私杀,一直维持着三军微妙和谐的假象也终于被撕破脸皮,如今的军阁大有要一家独大的架势,而新任帝王没有针对这件事给出任何处分,甚至以沉默之姿默许了这种做法,似乎也说明了这个冉冉升起的新政权,是早已经做好了打算放弃高总督的准备。 原来一方势力的崩塌真的只在顷刻之间,而攀炎附势的苗头转向,也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一贯门可罗雀的天征府依然大门紧锁,但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几批人,试图以各种借口求见军阁主。 萧千夜颓然坐在房中,对门外的喧哗充耳不闻,他将目光长久的停留在手上,即使手上的血渍已经反复清洗了几遍,可他还是能闻到那种腥臭味从皮肤底处一点点漫出,挥之不去,让人作呕。 那身染血的军阁制服扔到了一边,他第一次觉得那种锃亮的银黑色是如此的刺眼,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从眼中一点点刺入心底,透出锥心的疼。 忽然间不敢直视那种色泽,萧千夜飞速移开眼睛低下头去,军阁,那曾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是一个荣耀和梦想共存,实现理想的地方,可如今,他已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势,帝都那群深谙官场生存之道的人早就围着天征府来回打转,生怕自己来晚一步,新帝身边最炙手可热的人就会和其他人联盟。 萧千夜厌恶的按住眉头,有一丝震痛从眉心刺出,有人借他的手除去心腹之患,也有人冷眼旁观,巴不得他杀的再快再狠一些。 他的另一只手一直轻轻的搭在沥空剑上,剑锋的白光反射出锋利的色泽,却在他的眼里呈现出惊悚的血红色! 萧千夜愣了愣,脸色忽然苍白,一把提起剑灵用衣襟用力擦拭。 擦不掉……这种鲜艳的红色为什么怎么也无法擦除,血色在眼前,竟像洪水决堤一般汹涌漫出! “滋啦”一声,衣襟不是被剑锋割破,而是被他过于用力的手直接扯成了两截,萧千夜怔怔抓着半截衣襟,一瞬间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颓废的低下头,嘴唇不自觉的颤动,像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又像暗藏着几分苦楚和心酸——这柄剑上有着那么纯洁的灵魂,她是不是也目睹了昨夜的一幕,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让她染上如此血腥!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极度的痛苦自心底按捺不住的涌出,萧千夜大口喘息,脑中突兀了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他一生听从高层的命令杀过无数人,就算是手无寸铁的陌生人,他也从来没有动摇过一丝一毫,高成川是他最想杀的人,可是为什么真的杀了他之后,自己会向现在这样不受控制的发抖? 害怕吗?还是厌烦?这种莫名其妙、让他心神不安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就这样沉默着出神,一直到外面麻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将他惊醒,萧千夜机械的抬头,看见云潇站在房门口,怀里抱着那只一天前从他窗台上摔下去,摔断了腿的笨鸟。 云潇歪着头从容不迫的笑了笑,眼神淡定,仿佛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萧千夜眉头微蹙看着她,昨夜他回到家后,偌大的天征府只有云潇一人守在门边等候,他一身血腥淋满衣襟,却被身着雪色白衣的女子温柔的拥入怀里。 他在那一刻疯狂的想推开她,不希望自己身上的血污弄脏那片洁白,可身体却又不受控制的紧紧抱住她,害怕一松手,这个纯净的人也会坠入深渊。 想到这里,萧千夜感觉胸口发出一阵剧痛,忍不住捂着咳嗽起来,这一咳,有点点黑血顺着喉间吐出,就好像积郁多时的苦闷终于得到发泄,他的脸色反而渐渐好转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卓凡来了,在外面等你呢。”云潇走过去,将聒噪的麻雀放在窗台的白茶花旁边。 “卓凡……”萧千夜微微侧头从窗缝里望过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的人,叶卓凡满脸焦急,应该是一宿未眠。 他撑了一下身体想站起来,竟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僵硬发抖,好像有无数银针扎入身体,根本使不上力。 “别着急,你都在那坐了几个时辰没动了,腿麻了吧?”云潇扬起笑脸按住他,抬手指了指外面的太阳,“都快中午了,你还坐在这发呆,外头来了好多人你知道吗?” “让他们在外面就行了,反正都是来阿谀奉承的,烦得很。”萧千夜厌恶的摆摆手,这样的结局是他意料之中的,或者说,他原本就是得到了明溪陛下的默许才能肆无忌惮的闯进总督府,以“泄愤”之由私杀高成川,明溪早就想除掉高成川,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借刀杀人,他怎么可能再次追究自己的责任? 之前皇太子就最为器重天征府,这件事之后,天征府会取代总督府,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然而,他一点也不开心,想起这些错综复杂的权势斗争,萧千夜陡然低低冷笑,大哥彻夜未归,曳乐阁的男宠也是无影无踪,这其中一定是又有了新的联盟吧? 云潇倒是没有多想,她从衣架上取出一件全新的军阁制服,回头看了一眼被他仍在地上的那件制服,试探的问道,“你要不要换一件衣服,你总是穿着那身银黑色的制服,不腻吗?” “嗯。”萧千夜眼眸微动,知道自己的任何心思都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抬手指了指旁边,露出些许期待,“那里有一件八年前从昆仑带回来的衣服,拿出来我试试还能不能穿。” “昆仑带回来的?”云潇欣喜的眨眨眼睛,连忙拉开了他手指的那个箱子。 “在最下面,带回来之后……从来没穿过了。”萧千夜低声提醒,眼里有说不出的复杂。 “我找找……啊,是这件吧!”云潇从最底下小心的翻出那件白袍蓝底的衣服,感慨的扶着衣襟和领口处简洁的云纹,那一看就是昆仑弟子惯用的款式,忍不住叹道:“那时候你突然要走,我还以为你什么也来不及带走,就带了一把沥空剑呢!这件衣服是八年前带回来的,你比那时候要结识一些,个子好像也高了一点,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得下呢!” “我特意带的一件稍大的。”萧千夜无奈的笑了笑,早有打算。 “你先试试,如果不合身,晚点我再帮你改改,我去外面等你。”云潇一把将衣服塞到他怀里,狡黠的冲他眨眨眼睛,然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萧千夜默默捏着昆仑弟子的衣服,不知为何心里蓦然一跳,自己也觉得当年的做法有些不可思议,他分明就没打算再回去,也根本没想过要以“昆仑弟子”的身份在飞垣这种地方生活,可还是鬼使神差的从师门带回了那件衣服。 或许这才是他内心深处一直向往的地方吧?高山白雪,轻云寡雾,那样简单朴实,没有任何勾心斗角。 萧千夜展开衣服抖了抖,果然尺寸正好合身,让他不由自主的舒心一笑,有了一种奇怪的冲动——回去看一看吧,和阿潇一起回去看看师父和师父,还有……天澈师兄。 但这样的想法也仅仅只维持了一秒钟,下一刻,萧千夜收敛起全部情绪,提剑走出门。 院中的两人同时望过来,皆是不约而同的睁大眼睛,欣喜的交换了眼神。 “挺合适的嘛!”云潇小跑过去,围着他绕了几圈,又对叶卓凡挥了挥手,咯咯笑起,“卓凡你看,是不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叶卓凡尴尬的瘪瘪嘴,挠了挠头发,他确实和萧千夜是自幼相识,那时候对方还只是昆仑的弟子,虽然谈吐之间根本没有同门那种与世隔绝的“仙气”,至少也是白衣如雪,手持长剑,像个货真价实的修仙之人,但是从他返回飞垣接任军阁之后,自己记忆里的这个人就永远只是那一身干练的银黑色军装,无论走到那里,那种冰冷的气质都让人礼让三分。 如今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再次以昆仑的装束站在眼前,反而是叶卓凡有些不适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卓凡?”云潇晃了晃呆在原地的人,叶卓凡一个激灵回过神,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脸颊飞速泛红,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叶卓凡再也不敢抬头看她,赶紧转向萧千夜,提了一口道:“咳……少阁主,刚才墨阁传来消息,让您一起过去商议禁军总督的接任者。” 萧千夜知道叶卓凡的心思,也不好点破,皱眉想了想,转瞬就有些心烦,回绝:“这种事情让他们自己决定不就好了,找我做什么?” “这个……”叶卓凡只是微微顿了一下,正色,“似乎是墨阁几位大臣联名提议,希望暂且由您接任总督之位。” “哦?”萧千夜笑了笑,忽然明白过来,高成川在世之时势力庞大,就算现在他死了,身后那些见不得人的复杂关系网也不是一般人敢轻易接手的,这个烫手的山芋自然是要扔到他的手里,这样一来既不用担心再出现一个高总督和他针锋相对,又能刻意讨好他这个明溪面前的大红人,算是卖他一个大人情,怎么算都是两全之策。 萧千夜紧握着剑灵,内心沸腾起来,想起来另一件事——在海军那边,百里风年事已高,早些年就有了告老还乡的打算,他又是百里风的义子,海军元帅的位置只要他想要,随时都能收入囊中。 三军元帅之位,似乎都已经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然而,他最终只是自嘲的摇摇头,嘴角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那样的心潮涌动只持续了短短一刹那就迅速平复,淡道:“我不想去,你去回禀他们,让他们另请高明吧。” 叶卓凡愣了一下,一瞬间露出震惊的目光,发现对方的眼睛是罕见的金银异色,隐隐透出另一个人的目光,一丝奇怪的神情从脸上一闪而逝。 隔了好一会,叶卓凡终于回过神,欣喜的笑起,像和老朋友叙旧一样开心的跳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哦,还有一件事,今年的双极会提前到月底了,您就别去四大境巡视了,等双极会结束再走吧。” “双极会啊……”听到这三个字,萧千夜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晌,想起明溪跟自己说过的话。 他要在双极会上公布将先帝的“飞天”计划和上天界的诡计,也会将自己另一重身份彻底暴露。 萧千夜奇怪地笑起来,明溪那样的决定无疑会让他身陷险境,甚至身为全飞垣的公敌,到底是真的为了帮自己取得夜王的信赖,还是想要以这种方式牵制自己? “卓凡,你先回去吧。”想到这些,萧千夜的语气中的顿时有几分不自然,欲言又止。 “嗯。”叶卓凡也看出了他脸上的阴郁,点点头,走出没几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过身,道,“对了,昨夜娘和阿雪准备了一桌子酒席等你们,结果出了那样的事情全浪费了,娘说了,等过几天风头过去之后,再请你们来叶庄做客,到时候可千万别再缺席了。” 萧千夜没有回话,只是将握剑的手一点点用力,眼眸如铁。 不能在帝都久留了,说到底他和明溪只是互利互助的存在,从一开始加入风魔协助他夺权也不过是被威胁,今天他能借着自己的手除掉高成川,来日自己成为他的心腹大患,明溪也一定会不假思索的对付自己!一定不能对那个人过于信任,他要尽快离开帝都去东冥找回古尘! 他烦躁的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的将目光转向大哥的房间,瞬间心底一动,陡然回过神来,寒意一层层涌起——大哥没有回来……萧奕白去哪里了? 大哥会跟自己一起吗?以他的性格,该不会到这种时候,还妄想要保护明溪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临别 萧奕白是从后门避开人群回家,正巧和后院里的弟弟撞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尴尬的互望了一眼。 察觉到兄弟二人应该有话要说,云潇识趣的回避了,摆摆手:“我去外面街市给你们准备些糕点,你们聊……” “呃……”萧奕白看着他这一身罕见的白衣,还不太习惯,低头想了想,赶紧解释道,“我才从风家那边回来,他们说了风老爷和风四娘的后事会从简处理,你要是想去送最后一程,那就……” 萧千夜微微一笑,没等他说完,直接回绝道:“我就算了吧,他们原本也不喜欢我,去了还添麻烦。” “哦,也是。”萧奕白点点头,也不意外,毕竟飞垣本身就不太重视这些东西,他清了清嗓子,低道,“昨夜的事情,你怎么不去和明溪汇报情况?为了这事,今早上墨阁门口可是围满了人哦。” “他还需要我亲自去汇报吗?”萧千夜奇怪的看着大哥,指了指自家屋檐下,提醒,“那些蝴蝶是公孙晏派来监视的吧,总督府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目睹了全过程,他自己也是借我的手将计就计,还贴心的帮忙撤去了值夜的守卫,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听我的汇报?” 萧奕白连忙接话:“话是这么没错,可这毕竟不合规矩,你总得走个过场,免得落人话柄。” “随他们说去吧。”萧千夜厌烦的摆摆手,似乎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他蹙眉认真的想了一会,忽然压低声音,开口,“你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他们自己能处理好的不用你我费心,大哥,我准备去一趟东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也要去那里想办法对付封印的魇之心,你和我一起去。” “现在?”萧奕白脸色一变,有些难堪,“之前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眼下……眼下我灵力回转被中断,去了也无法对付魇之心,只会拖你后腿啊。” “我知道,我也不是要带你去找魇之心。”萧千夜不以为然,反而更加严厉的道,“就是因为现在的你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我才要你和我一去,你这个样子不能一个人留在帝都,太危险了,留下来才是真的拖我后腿。” 萧奕白沉默了片刻,没想到弟弟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无意间抬起头撞上对方的双眼,心底微微收紧,低问:“你要去东冥做什么?” “我……”萧千夜眼睛一亮,却是带着几分警惕看着自己的兄长,默默攥紧手上的剑灵,低头,“我要去取回古尘,它被那只古代种插在魇之心上,至今还沉睡在五帝湖底,在破除四大境封印之前,我必须要将古尘取回。” 萧奕白震惊地抬起头,下意识的脱口:“取回古尘?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个人的意思?” “是谁的意思很重要吗?”他冷冷的追问,笑起,“如今高成川已死,想必暗部那些试体也顺势落到了明溪陛下手里,他现在已无后顾之忧,唯一要对付的人只剩下上天界,五帝湖位于东冥深处,横跨空寂圣地和禁闭之谷两大禁地,不仅仅是魇之心所在,也是四大境的封印之一,取回古尘之后,我就要先破开那里的封印。” 萧千夜目光如水,平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却搅得萧奕白内心心潮澎湃,他继续说道:“你别看现在家门口那些人一个个攀炎附势想和天征府拉关系,只要‘碎裂’的事情被公开,而你我作为现在唯一能协助上天界找回阵眼的人,一定又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不能留下来,你该知道后果。” 萧奕白没有说话,用力捏紧手心,目光紧锁地抬头望他,弟弟的话是对的,对现在的飞垣人来说,除掉他们兄弟俩或许才是最为直接了当的方法。 “其实除掉我们也没有用。”萧千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叹了口气,“明溪应该是知道的,就算没有我们,对夜王而言,不过就是多费些时间再来一次血祭全境,死的人只会更多,所以他才会冒险同意‘弑神之计’吧,可我不信任他,他一贯是个心思缜密计划周全的人,他不可能毫无退路的拿全境的存亡做赌注,他一定还会有其它的安排。” 萧千夜垂下眼帘,阳光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我不想你成为他的筹码,你只有在我身边,才能保证安全。” 萧奕白苦笑了一下,轻轻闭目吐出一口气:“你担心有一天,明溪也会像当时的夜王一样,拿我来威胁你?” “他和夜王本来就是一路人。”萧千夜毫不犹豫的接话,不假思索的提醒,“你不要总是把他当成以前的皇太子,他到了如今的地位,很多事情由不得他选择。” “千夜……”萧奕白只是轻轻的叫了他一句,还是摇了摇头,“东冥一行很危险,无论是魇之心,还是五帝湖,都不允许你带着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人,你大可不必担心我。” “我怎么才能不担心你?”萧千夜急了,斥道,“要是以前,我确实是一点不担心你,可现在你的灵力回转被夜王中断,你就是个根本无法自保的普通人!” “我留在帝都,才能牵制明溪。”萧奕白按住他的肩膀,眼里有苦涩的笑,压低了声音,“明溪的身体状况是必须依靠我的魂魄才能维持,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也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虽然我并不希望看到那一天到来。” “你……”萧千夜有些意外,莫名捏紧了自己的剑灵,感觉到剑灵上温暖的白色灵魂如一汪清泉在缓缓流动。 分魂大法能让分离出来的魂魄和本体直接联络,如果本体死亡,是不是意味着那一魂一魄也会一起死去? 陡然间意识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萧千夜本能的抓住他的手臂,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脸庞瞬间阴冷下去,低问:“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和他玉石俱焚吧?” 显然不愿多说下去,萧奕白很快就放开他,无所谓的摆摆手,淡淡吐出一口气:“你几时这么关心我的事了?一会被夜王威胁,一会又担心明溪会害我,一点都不像你的性格了。” “你少跟我扯这些,把话说清楚。”萧千夜蹙眉骂了一句,继续追问,对方却悄然伸出一只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面色严肃,语重心长的道,“我已经说了让你不必担心我,我好歹是你大哥,虽然可能也就比你大那么几分钟,但大哥就是大哥,你脾气这么冲,没大没小的真不像话,而且在你质问我之前,我也有一件事情要你解释清楚。” 萧千夜被他瞬间扬起的严厉堵了回去,只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萧奕白笑了笑,指了指他手上的剑灵:“你是不是也有事情瞒着我?” “什么?”萧千夜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嘴里还在逞强。 萧奕白冷笑了一声,显然是从那样躲闪的视线里看出了端倪,眼神慢慢冷下去:“你还想继续骗我?上一次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和帝仲做了什么交易,他为什么要帮你对付夜王?” 萧千夜摇了摇头,苦笑,自小他就不是个擅长隐瞒的人,总是被人一眼就看出异常。 “是不是和云潇有关啊?”萧奕白只是不动声色,极为平静的引导着话语,果然见他手指微微一动,下意识的握紧剑灵。 “他答应我,一定能救阿潇。”许久,萧千夜的眼里放出明亮的光泽,连带着脸庞也瞬间扬起无可抑制的期待,“帝仲说了,能让她摆脱混血灵凤族必定早逝的宿命,只有这样……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代价呢?”萧奕白忍住心底的惊讶,继续追问。 萧千夜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眼里的寒芒慢慢减弱,最后转变成深不见底的冰窟,他转动手上的剑灵,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轻轻的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萧奕白愣了一下,那柄白色剑灵在他掌下微微泛光。 分魂大法虽然能将自身一魂一魄附着在灵器上,并且能随时透过魂魄的知觉感觉到一切,但如果灵器另有主人,并且魂魄自身也认其为主,那么分出来的魂魄就必须得到主人的允许才能幻化成型,就算是他附在明溪手里玉扳指上的魂魄,未经允许也无法真的联系上明溪,但弟弟手里剑灵上的魂魄似乎一直处在自主的状态,并未有任何束缚。 他俨然有些意外,不给于任何束缚,就代表着云潇无论身处何处,都能察觉到他身边发生的一切,这就好像是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另一人面前,就算是至亲至爱之人,也很难真的做到这样坦诚相待吧? 但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以弟弟那种小心谨慎的个性,竟然真的在一个女人面前做到如此地步! “我……你、你真让我意外。”许久,萧奕白只得无奈的说了一句话,不好再问什么,他顿了顿,在怀里摸索起来,取出一个小东西扔给弟弟,笑道,“这东西上次被弄坏了,我找了人在外面补了一圈玉环,做成吊坠的模样,你拿着吧,就当是个护身符。” 萧千夜接过大哥扔过来的东西,目光一亮,那是天征府的家徽,边缘有些破损,现在用了一圈白玉环包了起来,之前为了能联络他,大哥在凶兽的眼睛上动过手脚,后来他被切断了灵力回转,这东西就又只是个普通的家徽了。 “带着吧,还好修补的时候我挑了白玉,现在还挺配你这身衣服的。”萧奕白掩嘴偷笑,指了指他腰间,“中原那些文人墨客是不是有那种习俗啊,就是在腰上挂个玉佩什么的?是为了好看,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 萧千夜没听他的,反手就塞入了怀里。 “喂……”萧奕白瘪瘪嘴,还想再说什么,对方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碎碎念,“我不想在帝都久留,也不想特意去告诉他们,要是陛下问起来,你随便帮我解释吧。” 萧奕白含糊的答应:“你倒是会省事哦……” “自己小心。”萧千夜眼神里仍是不安,斜眼看着大哥,临走还不忘加一句,“你别乱来,就算发现明溪有什么异常,也千万别乱来……你记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萧奕白尴尬地晃晃脑袋,嘀咕起来。 两人各怀心思,心里忐忑的互望了一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承诺 萧千夜观察了一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从自家后门走出去,然而没走出三步,他就被一只有劲的手拽着拉到了墙角,没等他看清楚到底是谁,对方已在耳边经幽幽叹了口气,直接将一个半空的酒壶塞到了他怀里。 他定睛再看,墙角横七竖八丢了十几个空酒坛,司天元帅蹲在墙边干呕了几声,看起来这次应该是真的喝多了。 云潇在他旁边,也是才出门就被司天拽了过来,她弯下腰拍着对方的后背,劝道:“大叔,您要不要进去天征府里头先歇一歇啊?” “不要不要,我还没醉。”司天抹着嘴将汹涌到喉间的恶心压了下去,甩开她的手,扶着墙努力站直身体,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毫无血色,嘴唇都微微透出青紫,酒渍沾满了衣襟,苦笑了一声,上前用双手搭在萧千夜的肩膀上,一点点用力,声音颤抖而濒临绝望,“对不起啊,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死,一个令牌而已,我真的没想到会害死她……” 他颓然松手,仰头看着天空,像被抽干了灵魂,目光变的极其迷茫,也让云潇心头一紧,绞着手低下头不敢说话。 司天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子,毫不客气的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反而安慰道:“你干什么难过,跟你又没关系,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云潇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司天摇着头,喃喃:“我和四娘其实算不上什么朋友,撑死了算个酒肉朋友,经常在洛城那边撞见,她还请我喝过几次酒,我一直都知道她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我也不在乎……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啊,反正我无官一身轻,一个人过的逍遥自在,根本也懒得管别人在做什么,她愿意请我喝酒就聊上几句,不愿意就拉倒,一直都是这样。” “你那个四姨娘,她脾气可真臭。”司天沉吟了一下,搭在他肩上的手也忍不住用力,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她不仅爱喝酒,完了还要拽着我去赌上几把,手气又特别的差,每次都输好多,然后每次都赖账,让我帮她清赌债,是洛城出了名的女霸王,谁见了都恨不得绕道走,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啊。” “不仅喝酒、赌博,她还喜欢去嫖!像个臭男人一样。”司天默默叹了口气,眼里明明灭灭,像想起了什么,奇怪的道,“但她又喜欢买些各地的小玩意,还经常拿出来跟我炫耀,我问她要还宝贝兮兮的不肯给,说是要送给什么人的……” 话说到一半,司天顿了片刻,感觉心里忽然沉甸甸的,心里有些涩涩的不是滋味。 沉默半晌,他抬起眼皮看着萧千夜,发现对方只是面不改色,像个认真的聆听者,不由得苦笑起来:“你说她是不是有心上人啊?毕竟一个女人家,年纪一大把了也不成婚,就每天提着个娲皇剑漫无目的的到处跑,是不是她喜欢的那人不喜欢她,所以那女人才把自己搞成这幅颓废的模样?” 萧千夜脸色阴沉,联想起一个人。 司天醉醺醺的脑袋已经有几分神志不清,说话也开始毫无逻辑,道:“她跟我炫耀那些东西的时候真的满眼都是期待,你说奇怪不奇怪啊,她是个到处寻欢作乐的女人,难道真的心有所属?” 他不经意的望向云潇,咧嘴一笑,抓着她的手嘀咕起来:“我是不太懂你们女人,你跟我说说,女人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像四娘那样,一把年纪了还成天惦着小心思准备礼物?” “嗯。”云潇只是点点头,长长叹息了一声,眼里都是复杂的情绪。 风四娘心底喜欢的那个人,无疑就是夜月阁的男宠阿政,谁能想到她那样名声恶臭的女人,竟然真的会对一个风月之地的男宠动了真心? 而这样的真心付出,最终又得到了什么? 司天看着云潇的反应,其实心里也能猜到大半,但他没有直言,反而语气一沉变换了话题:“东冥那个村子是我最在意的,因为那里酿的酒我特别喜欢,喝上一口一整夜身上都是暖暖的,就好像在泡温泉一样,特别舒服,村子被屠灭之后,那半截檀木令是在地窖里找到的,地窖有他们的阵法一般人无法靠近,但是我认识族长,族长知道我喜欢他们酿的酒,就私下里教了我进去的方法。” 话到这里,司天的眼睛豁然雪亮,一脚重重地把地上的酒坛踢碎,语气也终于冷静下来:“我在地窖里找到那半截檀木令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和四娘脱不了干系,你就尽管嘲笑我吧,我竟然是为了自己喜欢的酒才会出手调查这件事,这么多年我没在意过四娘在做什么,偏偏这一次……” 他低下头自嘲的笑起来,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偏偏这一次我要凑热闹,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她当时不去捡回来?就算有阵法阻挠,真想捡回来也是能做到的吧?” 司天的思维逐渐清晰,语气狠厉起来,一字一顿:“也就是说那玩意丢了半截还可以修补,但是要是整个檀木令都弄丢了,就可能会出事吧?” 萧千夜点点头,翻手取出檀木令,望着手上这枚东西,有一种奇异的目光在流转:“四娘曾经告诉我,禁军暗部的檀木令共有三枚,如果和各地大牢典狱长手里的钥匙合二为一,就可以开启隐藏在更深处的实验基地。” “什么?”司天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去夺他手里的檀木令,眼眸止不住颤抖,“这东西……这东西这么重要?难怪四娘会被暗杀,难道……” “四娘不是因为弄丢了檀木令才被杀的,是有人刻意利用她的死,对付高成川。”萧千夜冷声提醒,“再重要的东西只要高成川一声令下就能弃用,何必为此杀了四娘惹人非议?” 司天咬着嘴唇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但心底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忍着震惊追问心中最大的疑惑:“不是高成川的命令,那你……你为什么杀他?风老爷又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萧千夜回话,司天刹那间脸色苍白,似乎用尽了所有力量,重重吸了口气靠在墙上,扶额:“哦,我明白了,是这么一回事啊,杀了风四娘原本就是为了嫁祸高成川,引起你们之间的仇恨,但是四娘的死还不能彻底激怒你,所以风老爷也是被连累了吧,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有人想借你的手除掉高成川?” “所以元帅不必自责,四娘的死跟您无关。”萧千夜安慰了一句,司天反而情绪低落,双肩觉得沉重非常,“可真的是为难你了,背上个泄愤私仇的罪名。” 萧千夜耸耸肩,将怀里的半壶酒坛子重新塞到他手里,咧嘴笑了笑。 司天无奈的掂了掂酒壶,语重心长的叹息:“喝酒误事啊,你要不是被我灌了那几杯酒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或许这件事,还能有转机,哎。” “那就戒了吧。”萧千夜不以为意的摇头,司天半蹲在地上,酒也醒了大半,喃喃,“戒了?那不行,都说酒能消愁,你把这玩意戒了,以后还用什么消愁?” 说罢,他的眼神闪了一下,像下了某种坚定的决心,抹了抹嘴,认真的道:“我最后问你一件事,四娘到底是谁杀的?是不是曳乐阁那个男宠?” 萧千夜迟疑了一刻,脱口:“元帅最好不要插手,那个人……多半已经投靠了别人。” “投靠?”司天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愈渐锋利,能不动声色的暗杀风四娘,然后嫁祸高成川,还能逼着萧千夜亲自动手,这种身份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 想到这里,司天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高成川这种位高权重的老臣他都能背叛,还有什么人值得投靠?难道说……是投靠了当今圣上?” 两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眼神,司天略微颔首,感到有些头疼。 他才答应了萧奕白要留守帝都保护某个人,可转眼又觉得那个人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保护。 总督府守卫严密,是明溪陛下亲自派的亲信驻守,可从萧千夜杀入总督府到传出高成川遇害的消息,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无一人知晓! 司天神情复杂,在将所有的事情关联到一起后,他的心底非常不情愿的得出了最后的结论——这分明是故意敞开了防卫,是明溪,想让高成川死。 “元帅,我有一事相求。”萧千夜突兀的打断对方的思绪,眉间忽然有凝重之色,“我希望您能暂时留在帝都城……” “哦?”司天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心里一跳,没想到这个人会突然说出和他兄长一模一样的话,忍不住耐心等他继续说下去。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军阁前任元帅深深的鞠躬,一字一顿恳求:“我希望您能暂且照看我大哥萧奕白。” 司天的眼神一变,知道像他的这样的人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会对自己开口,而这样的请求一定暗藏着深不见底的危机。 “呵……”两人认真的对视了一眼,司天率先笑出声,眉头的沉郁的一扫而空,笑吟吟的将手里半壶酒又重新扔给他,“你喝了这剩下的酒,我就答应你。” “一言为定。”萧千夜接过酒,想也没想举起一饮而尽,瞬间烈酒入喉,他的脸色迅速涨红,转瞬又变成青白色,脸颊上出现细汗。 “喂,这也是烈酒哦,你这酒量别一会又睡死过去……”司天心满意足的看着对方,只见萧千夜扶了一把墙,很快酒劲上头就有些站立不稳,但依然神态自若将酒壶倒过来,眼里的光雪亮锋利,“一滴不剩,元帅也要说话算数才行。” 司天眉峰一敛,握拳轻敲在他肩头,低声允诺:“我去过中原,中原人总喜欢说一句话,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了你,就会好好看着他,你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吧。” 萧千夜哑然看着元帅,心中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对方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下一刻,司天挠了挠脑门,大步走出,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起来:“走了走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美美睡上一觉先喽。” 在他的背影消失后,萧千夜捂着嘴,喉间一阵恶心。 “没事吧?”云潇紧张的扶着他,“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一下?” “不了,跟我来。”萧千夜勉力缓了口气,神秘的笑了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烽火台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视线的尽头处出现一座残破的城墙,砖石还堆积在墙角没来得及运走,仅剩的半侧楼梯也是破烂不堪似乎随时都会再次塌陷。 萧千夜拉着云潇,眼眸一闪一闪的放出明亮的光芒,连脸上的阴郁也随之云开雾散,抬手指向那座城墙:“那里以前是内城的北门,又叫烽火门,我每次回来都要从那经过。” 他一边说话,一边已经一脚踩上台阶,岌岌可危的楼梯明显有些动摇,但他毫不在意的对身边女子笑吟吟伸出手:“来,上来。” 云潇仰头看着他,第一次感觉那个人的眼里有如此明媚的光,让她挪不开眼睛,下意识的将手递给他,萧千夜微微用力,直接将她一把带上台阶,然后一起往更上方的城楼走去。 城墙上已经没有守卫了,一直走到话,温柔的吸了口气,然后一只手搂住腰,另一只揽住头,身体后仰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急速落下,从二十米高的城墙上抱着她直接跳了下去! 没等她的尖叫再次脱口,转眼间沥空剑已经脱手横在距离地面一米左右的位置,萧千夜抱着她直接落在了剑灵上,然后从上面跳下来,笑吟吟的伸手,微微俯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你故意吓我!”云潇的表情显然是被吓住了,一时间忘了接住他的手,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又感觉有些害臊,眉目一转,低声骂道,“你是故意的!” 萧千夜也不认错,只是一直看着她,脱口:“现在知道怕了,当年追着我跳崖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 云潇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时又找不到词反驳,生气的道:“我……我就不该救你!摔死你算了。” 话音未落,两人却是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云潇这才握住他的手从剑灵上跳到地面。 近看这条汉白玉大道,原来上层还铺着一层细细的碎晶石,似乎可以折射着日光散出五彩斑斓的色泽。 周围很安静,百姓的居住区被隔离了很远,萧千夜指了指北方:“如果是用走的,从烽火台到烽火门需要耗费大约半天的时间,所以三军将士入城一般会选在正午,这样接近烽火门的时候恰好就能赶上黄昏,那个时辰的阳光照在地面上会反射出耀眼的金光,两侧衔烛之龙也会同时点起烽火,圣上会亲自在城门处迎接,然后在内城万罗殿举行三军年宴。” 他顿了顿,想了片刻,笑道:“不过我没有走过那么久,烽火台会给归来的将领备好战马,马蹄子上都是装着军械处特制的蹄铁,半个时辰左右就跑到内城了。” 他转过身,目光望向远处,手里却不自禁的将剑灵握紧,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反而有几分失落:“我从来没有用脚走过这条路,我需要提前入城见驾,三军年宴上,高层将领必须在中层的圣台上,其实我很想和他们一起走走这条路,和他们一起在万罗殿庆祝,只可惜……我不能这么做。” 云潇绕到他前面,指了指他目光一直望向的地方,笑吟吟的伸手:“这么说来我才是第一个即将陪你走过这条路的人?真荣幸,不知道少阁主肯不肯赏脸呢?” “呵……”萧千夜被她逗笑,心底却默默叹了口气,“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快点吧,可要走好远呢。”云潇只是扬着笑,催促了一句。 两人并肩往前走,云潇四下里张望了片刻,像是有什么新的想法,张开左手,在手心上轻轻画下一个灵术。 “阿潇?”萧千夜不解的看着她,只见她神秘的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抖抖了手,从她掌心里飞出萤火虫一样的东西,沿着两侧的衔烛之龙,将嘴里的烛台点起烽火。 烽火沿路亮起,尖尖的火苗往上蹿,如同给这条冰冷的大道注入温暖和希望,“噼啪”一声轻响,夜明珠转了转,从中心一点点透出神秘的灵光。 云潇好像还不满意,抬手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的火光直冲天空,迅速湮没。 “你、你做什么?”萧千夜一惊,瞬间本能的警惕让他环顾了一圈,低道,“不可以点起烽火,这是违令的……” “别人看不见的,这是我专程为你一人创造的幻象。”云潇连忙摆手,一双大眼睛中是胸有成竹的亮光,然后掌间灵术再度变幻,原本一望无垠的蓝天突兀的收敛了色泽,变得不再耀人明目,光线骤然温柔起来,黄昏的晚霞绵延数千里,恬静的日光从云层里倾泻而下,如温润的流水洒满脚下的汉白玉大道。 萧千夜怔住了片刻,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脚下的路面透出璀璨的光芒,就好像他曾经以为的那种璀璨未来。 这一刻的安详和舒适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耳边,只留下绚丽的黄昏,炽热的烽火,还有正前方,白衣如雪、笑靥如花的女子。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真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萧千夜握着剑灵,双眉却紧蹙——上天界的时间是停止的,十二神在创立上天界的初始,是否也只是为了留住某一瞬的美好? 云潇眨了眨眼睛,笑起来,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烽火戏诸侯……你知道吗,在中原的历史上,曾有一位帝王为了博取美人欢心,点燃了烽火台,戏弄诸侯前来救驾,果然另那位冷若冰霜的美人展颜一笑,你说我是不是和他有些像,可你为什么不笑呢?” 她不怀好意的盯着他的表情,果然见到意料之中的尴尬,忍不住捂嘴偷笑,萧千夜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骂道:“你又扯这些歪门邪道,周幽王是个昏君,不思挽救国家于危亡,反而重用佞臣,盘剥百姓,烽火戏诸侯,褒姒一笑失天下,你怎么可以拿他比喻自己!越来越不像话了!” 云潇张了张嘴,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一板正经的回复自己,又好笑又被他训的哑口无言,狡辩:“好好好,我不拿周幽王比喻自己,可我的褒姒美人呀,你能不能笑一个?” “你!”萧千夜无言以对,情不自禁的迅速扭过头,不敢在看她。 云潇心满意足的靠过来,看见这样的萧千夜,反而心底渐渐松了口气——他一直在默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哪怕只是在这样的幻境里,若能让他轻松片刻,自己也会竭尽全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死穴 云潇踮着脚走在前面,萧千夜提着剑跟在后头,他在心底暗暗计算着走完这条路需要的时间,越接近终点,心中的沉重就越加重一分。 云潇悄悄回头看他,见他神色紧锁,魂不守舍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索性停下了脚步。 萧千夜并未注意到前面的人突然顿步,果然迎面撞了去上,这才诧异的抬起眼睛。 四目相对,云潇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眼神专注的看着他,退开一步,双手放在身后,歪头笑了笑:“等走到终点之后,你想去哪里?你总不会只是想带我来这里散步的吧,是准备不告而别,还是根本就知道要怎么和他们告别啊?” “和他们告别只是增加麻烦。”萧千夜按住眼睛,反驳了一句。 “只有你嫌麻烦吧。”云潇一点不留情面,直接挑穿了他的小心思,萧千夜望着远方,又默默转身注视着走过的路,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阴郁,低道:“这次离开天域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也许……再也回不来也不一定。” “再也回不来吗……”云潇失神的重复了一遍,闭了一下眼睛,脑子里赫然出现八年前他离开时候的画面。 那时候的萧千夜换下了昆仑弟子的白袍,将头发干练的梳起,没有带任何行李,就单单提着沥空剑匆忙去和师父辞行,她得知消息追至山门处,看到对方脸上从未有过的坚忍和决然,逼着她把所有挽留的话全部吞了回去,只能长远的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云雾缭绕处。 从那一天开始,自己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如今,他脸上的神情比八年前更加寂寞,就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却颓废的不想再有任何反抗。 她不知道萧千夜身上的无助来自何处,自他从上天界折返,就无时无刻被这种阴郁笼罩。 萧千夜低头看着脚下,停滞了一瞬:“阿潇,这一步一旦踏出,就无法回头。” 云潇叹了口气,一直握紧的双拳却缓缓松开,上前握住他的手:“会回来的,因为……你还没有娶我呀!” 萧千夜惊了一下,面前的女子踢了踢脚尖,柔和的一笑,脸上顿时出现奇怪的关切,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萧奕白是你兄长,长兄如父,你总要得到他的允许才可以娶我呀!所以你早晚都得回来见他,对不对?” 明知道她只是在说歪理安慰自己,萧千夜反倒心情一松,云潇笑了笑,继续:“这么算起来,你还得跟我回一趟昆仑了,要是我娘不同意,那我还不能嫁给你!” 这句话倒是真的把他怔住了,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托起下巴,认真思考起来,云潇见他一脸严肃,连忙扑过去摆摆手:“虽然你走了之后从来不回去看看,但是我娘、我娘没有生气,她肯定会同意的,你别担心了!” “父母之命……”萧千夜若有所思想着她刚才说的话,眼睛咕噜一转望向天空,脱口,“凤九卿好像不同意……” “啊?”云潇激动的用力,脸一红,跺脚,“你说他……他、他不算!” “为什么不算?他确实是你生父。”萧千夜不依不饶的接话,严肃的提醒,“他说过,让我离你远点,识相的就该把你送回昆仑去,若是要父母之命,凤九卿这一关铁定是过不了的。” “你、你……”云潇一时语塞,没想到自己只是为了让他振作起来随便说了一句话,竟然真的被他当真了,想起那个毫无感情又行踪成谜的父亲,云潇委屈的瘪瘪嘴,愤愤甩开他的手,骂道,“你是个木头吧,要不你还是找明溪给你再赐个婚好了,什么皇家的公主,王府郡主,贵族小姐,哪个都比我强。” “阿潇……阿潇!”萧千夜尴尬的看着她甩袖跑开,叫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句话惹毛了她,只好赶忙跟了上去。 云潇的心底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脸上的神色不禁僵硬了几分,恐惧油然而生。 “喂,你等等我。”好不容易追上她,萧千夜急忙一把拽住她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是不想凤九卿插手,我们不问他的意见就是了……” 话音未落,萧千夜陡然愣住,发现云潇的眼里噙着泪水,一直在回避他的视线。 “怎么了?”他压低语气,强迫她直视自己,云潇下意识的想挣脱,却发现他的手极其用力,根本不容自己反抗。 萧千夜其实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只是微微笑了笑,捏了捏云潇的脸颊:“你是不是担心自己是混血的灵凤族,会被自身灵凤之息反噬致死?” “没有第二块沉月能救我。”云潇吸了口气,一时间心绪万千,眼神满是忧虑,“你看到过我身上的羽毛了,要不了多久就会遍布全身,等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它们烧死吧。” 她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萧千夜,又触电一般挪开视线,失声:“我自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就算命大能再拖几年,也比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受同样的苦,所以、所以我根本就不该幻想着做你的妻子。” “不会。”萧千夜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你又没有办法!”云潇委屈的开口,强按着胸腔里的害怕和不甘,低道,“灵凤族自得到神鸟火种开始,就没有混血存活的先例,我不过是借着皇室那块蕴含着月神之力的古玉,这才侥幸活到了现在,你不可以娶我,你不可以娶一个很快就会死的女人……” 萧千夜牢牢抓着她,不让这个情绪瞬间失控崩溃的人从自己怀里挣脱,暗暗用力咬住牙,自他和云潇相识以来,无论遇到何种危险的境地,她总能安然自若的笑着,就好像所有的困难都会在那样的从容不迫里迎刃而解,唯独这一次,在面对自己注定早逝的命运之时,这个一贯乐观的小师妹第一次爆发出难以掩饰的痛苦。 萧千夜懊恼的锤了一下自己,他从来都没有发现,云潇永远都在身后竭尽全力的帮助自己,可纵使有着远古神鸟的血脉,她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有自己的情绪,会害怕会紧张,会手足无措的哭泣。 “我一定会救你的,请你也一定相信我。”许久,萧千夜重重的按住她的双肩,眼神凌厉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一字一顿,“你不会死的,你能活很久很久,像你的同族那样,甚至比他们还要更久!” 云潇不自禁的微微发抖,虽然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每一个字,却又坚信不疑的相信着。 萧千夜颓然抬手按在胸口,在他说出那句话的同时,感觉胸腔里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脑子一空,出现些许失神。 那是他和帝仲两人的交易,就算会永失自由,他也一定要把云潇救回来! 云潇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对方的身体透出深深的寒冷,就好像当时在仙蟒族地下城时那样,这种阴冷仿佛能渗入骨髓,她连忙转移了话题,低道:“好了好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又惹你不开心了,别想那么多了,这条路是不是还要走很久啊,快走吧不能再耽误了。” 萧千夜点了点头,却突然感觉有些疲惫。 云潇眼睛一亮,转眼就将刚才的情绪全数收起,伸出一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累了?那可不行,一定要走完才……” 她的声音截然而至,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切断,萧千夜诧异的抬头,见她像一尊雕像呆呆的僵住,手指还停在空中,眼睛却已经茫然失焦不知望向了何处。 “阿潇!”瞬间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萧千夜甚至不敢轻易触碰面前一动不动的女子,这短暂的数秒时间在他看来宛如过去了一整个世纪般漫长,云潇体内气息一乱,充斥在自己身体里的炽热燃起火光! 周边的幻象在同时散去,原本蔓延千里的晚霞竟像瀑布一样从天边落下,衔烛之龙的烽火直接熄灭,连带着夜明珠也瞬间失去了色泽,当刺目的阳光再度出现在头顶之时,云潇骇然捂住嘴,一口鲜血自胸肺咳出,浓郁的血顺着指缝滑落,直接滴落在如雪的白衣上。 沥空剑猛然颤动,附着在上面的白色魂魄明显涣散,随即就被更强的意志力强行凝聚。 “咳咳……咳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汹涌而来的血再也控制不住,云潇勉力提神,无奈的扬了扬嘴角,想说话,又被更加强烈的咳声盖了下去。 自从在曳乐阁和阿政动过手之后,体内的灵凤之息就比之前浓郁了数倍,像一支搭在弦上的箭,随时都会爆发。 “走!”萧千夜不敢有丝毫耽误,俯身将她抱起,几乎是要冲上剑灵返回内城找丹真宫,然而思绪却同时出现震荡,另一个声音直接传入脑中,“等等。” 萧千夜皱着眉头,眼睑浮现出属于帝仲的冰火纹理,那个人借着他的手直接扣住云潇的心口,仔细感知着火种的起伏。 “来不及了,火种要爆发了。”帝仲凛然神色,语气变得非常严厉,将自己的神力一点点渗入云潇体内,“不对,应该是在更早的时候已经爆发了,来不及了,你现在带她去找人类的大夫,就是在送死。” 萧千夜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帝仲的每一个字他都理解,连在一起却像某种古怪的咒语,让他身体僵直无法思考。 “喂,带她去上天界。”帝仲是清醒的,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光芒,然而这个身体的主人却失了魂一样无动于衷,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陷入了什么样的梦魇里,全身颤抖。 “喂!”帝仲再次喊了他一遍,在发现对方还是一动不动之后,只能长叹一口气,毫不犹豫的夺下他的意识! 帝仲看向云潇,眼神在复杂的凝聚——死穴啊……这个女人真的如星象所示,是他的死穴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预言 帝仲御风而行,在即将踏足上天界的一瞬间,忽然想起来什么头疼的事情,然后脚步直接调转方向,往东方的厌泊岛而去。 奚辉还在上天界修复魂体,如果此时让他察觉云潇体内神鸟,或许又要另生枝节,眼下还是先将她带去烈王紫苏那里更为妥当。 云雾缭绕的厌泊岛外围被烈王的结界守护,帝仲一步走入,一只金色的光箭从天而降瞬间拦下他的脚步,不等他看清楚视线尽头处赫然浮现的人影,又是几支小箭齐齐射出,逼得他不得不退开几步,一只手护住怀中昏迷的女子,另一只手挥动剑灵搅起惊人的剑风。 那束光箭来的迅猛,而沥空的剑气其实并无法真正抵御上天界的神力,就在下一道光箭逼身之际,帝仲暗暗运气,一束黑金色的光芒横空出世,和对面的光箭正面相击! 整座厌泊岛微微颤动,远处的人影也是烈王的神力所化,她再度拉开了弦,灵力在指尖汇聚,一时间又仿佛感觉到了熟悉的同修之息,却惊讶于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动作微微迟疑。 “紫苏,是我。”帝仲已经认出了对面的人,收起剑灵上前。 “帝仲,怎么是你……”烈王的声音通过神力之影不可置信的传出,于此同时,岛内风之间的紫苏抬手散去结界,指尖微微收紧,将两人引到面前。 没等紫苏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只见他怀中的女人吐出一口气,竟是火焰色泽的灵凤之息! “灵凤之息!”紫苏神色惊变,不由心中一跳,惊呼脱口,“她是什么人?” 帝仲没有回话,他用一种极度关切的眼神紧张的看着怀中的女子,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胡思乱想。 云潇的皮肤透出奇异的火光,明明已经不省人事,手指却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没有松开。 紫苏的眼眸顿沉,抿唇不语,脸上仍旧保持着警惕——自他们来到上天界之后,唯一踏足过的外人就是得到奚辉特许的凤九卿,而那个人正好就是灵凤族! 帝仲伸手探了探云潇的额头,发现她雪白的皮肤下已经出现龟裂的血纹,就好像一条条细细的小蛇在游走,全身似乎已失去了知觉,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火舌吞吞吐吐,像要将这具人类的身体彻底吞噬。 “紫苏,先帮她稳住这股神鸟的火种,她要被反噬烧死了。”帝仲的脸色是罕见的焦急,连语速也情不自禁的变得极快,细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滚落,但他本人似乎无知无觉,只是紧张的盯着怀中人,也根本无暇回答同修的问题,转身就准备抱着她进入风之间。 “哎,你等等!”紫苏突然伸手将他拦下,顿了顿,扭头指了指另一侧的花之间,面容稍有不快:“送到那边去。” 帝仲迟疑了数秒,望向她手指的方向,花之间里此时休憩着一群伤魂鸟,古老的神兽从沉睡中被突如其来的灵凤之息惊醒,纷纷挪动身躯寻着气息望过来。 “快点。”紫苏干咳了几声,忍不住眉头都蹙了起来:“她体内有神鸟一族的气息,该不会也是……” 话音未落,帝仲已经抱着云潇直接冲入花之间,周身蓦然涌动着如水的灵力,宛如置身某种奇特的海洋,云潇身子一震,面色由通红转为苍白。 紫苏沉着脸,跟着他追上来,看了看云潇,又看了看帝仲,低道:“我还以为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擅闯厌泊岛,搞了半天原来是你呀!不过……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一言难尽。”帝仲只是用了简单的四个字一带而过,情不自禁的用手撑住额头,感觉身体里涌出难以言表的疲惫。 人类真的是奇怪的生物啊,这个身体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做,此时此刻这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哦……”沉紫苏眨眨眼睛,也不逼问,神情古怪的转头指向云潇,“那她又是谁?” “……” “你又不想说了?”紫苏摆摆手,倒也不意外他的反应,叹息,“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直说了,这姑娘好像不是人类,和你是什么关系啊?我听潋滟说你出了事,把自己喂给了一只穷奇,怎么这会又和这种神鸟纠缠不清起来了?” “她不是神鸟,她是个人。”帝仲认真的纠正同修的措辞,坚持的道,“但她确实有神鸟的血统,不过因为身体是人类的,所以承受不住,会反噬自身。” 紫苏蹙着眉头,竟然被他一本正经的说辞顿住了几秒,茫然地叹息了一下,终于还是淡淡反驳,“这好像没什么区别吧?” 两人各怀心思的交换了眼色,却都无法理解对方的话,紫苏走上前小心的摸了摸云潇的脸颊,卷起袖子哼了一声,然后回头指了指门外:“你先出去,我要检查一下她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她身上有灵凤族的羽毛,已经快要长满全身,还有很多伤,还有前不久才留下的针眼,还有大片的摔伤没好……”帝仲不假思索的接话,像是身体里另一个人急不可耐的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提醒她。 紫苏惊讶的瞪大眼睛,脸颊飞速涌出一抹通红,他们自称十二神,是天空的统治者,可是却依然保留着属于人的特殊感情,虽然这种感情在长久的时间里已经变得非常模糊,可还是在某些时刻不受控制的涌出,紫苏绞了绞手指,心里浮出一丝难过,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你看过?” 帝仲顿住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确实是已经和萧千夜共存,也在潜移默化间拥有了那个人的所有记忆。 他眼眸一沉,自己也有些意外方才的急迫,对于云潇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他似乎有着和萧千夜一样焦急的情绪。 紫苏转过头去,纤弱的背影却在微微颤抖,努力稳住情绪:“好了好了,你快出去吧,别在这耽误我。” “好。”帝仲点点头,随手将花之间的房门关好,门外的参天古树上传出一声锐利的鸟鸣,伤魂鸟栖息在树枝上,神色古怪的盯着他看。 帝仲蓦然抬起左手,感觉手臂上那个灼伤开始发出阵痛。 “疼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树后传来,潋滟探出脑袋,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眼光中有复杂的光。 “你醒了,伤势还好吗?”帝仲回过神,见对方只是淡漠的笑了笑,脸色依然苍白如纸,看起来极为憔悴,潋滟抬手按住胸口那道被煌焰洞穿的伤,自嘲的摇摇头,“我倒是希望煌焰能下手再重一些,毕竟被赤麟消去的神力无法再次恢复,预言之力对我而言已经是一种负担,若是能就此失去,倒也是一件好事。” “负担?” “呵……这么说你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吗?”潋滟的手用力握成了拳,声音却在微颤,“既能预知,又无法改变,其实还不如不知。” 帝仲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她,低低开口:“潋滟,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隐瞒了双子之象,我也许根本无法醒来。” 潋滟目光闪烁了一下,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无奈:“其实星辰的轨迹从未改变,我所谓的隐瞒,应该也只是在轨迹之中,是我自作多情,以为能改变些什么罢了。” 她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说自己的事情,指了指对方手臂上的灼烧,淡道:“那个伤是不是开始感觉到疼了?” 帝仲疑惑的按住伤口,点点头:“嗯,这个伤是受到凤姬身上至纯的灵凤之息影响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上,我倒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会如此。” “哦?”潋滟悄悄望了一眼紧闭的花之间,低道,“其实我曾经不自量力的想给同修预知命途,只可惜事与愿违,终究不能看破天命,不过呢……我也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潋滟故意卖了个关子,果然见对方罕见的提起了兴趣,心中突然一动,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在你命途的终点,有一束极为耀眼的火光,像太阳一样。” “太阳……”帝仲默念着这两个字,目光森然,太阳能照亮大地,予以光明,但也能将一切灼烧成灰烬。 而他身边如同太阳一般的人,无疑也只有一个。 “再具体的我就说不清了。”潋滟踢了踢脚尖,显得有些失落,“以前我总以为是自己的修行还不够,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潋滟。”帝仲蓦然压低了语气,极为认真的直视对方的双眼,一字一顿,“你曾经预言过上天界的未来,它真的会因为我而坠毁吗?” 两人同时抿紧嘴唇,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为难神色,帝仲下意识地往上天界的方向望去,目光变得深邃起来:“那年负气出走,我确实是对那样的生活感到厌倦,只想漫无目的的在各种流岛上漂泊,但若是扪心自问,我依然会为了守护上天界而放下一切,从始至今,我从未想过要抛弃那片土地。” 潋滟一动不动,脸色煞白,欲言又止。 “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上天界会因我而坠呢?”帝仲苦笑了一下,平视着潋滟的眼睛,忽然抬手用力的按住了自己心口,“是因为他吧,他才是那个会令帝星坠,带着上天界同归于尽的人吧?” “帝仲……”潋滟低呼出口,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间一片苦涩根本说不出话来。 “自我返回上天界,看见黄昏之海那片星辰起,我就明白了……”帝仲的脸上浮出云淡风轻的笑容,无可奈何的笑起来,“那是他的星辰,不是我的,属于我的星辰早已经死在了九千年前,所以即使现在的我恢复了神识,星辰的轨迹也不会改变分毫,潋滟……你早应该看明白的,你预言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啊。” “不!不是的!”潋滟情绪顿时失控,一步上前用力抓住他,满眼全是恐惧,“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已经回来了,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还能……” 她一时语塞,感觉手心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惊悚的望着帝仲手背上的灼伤痕迹,头脑出现长久的空白,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在自我安慰。 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就算是神之领域上天界,也终将迎来属于自己的终点。 帝仲轻轻拍着同修的肩膀,眼里出现温柔的笑意,也是看着那个伤痕,淡道:“会和她有关吗?” 潋滟艰难的转过身,也在复杂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许久,她镇定了情绪,勉力抬头,犹豫的开口:“或许我可以动用预言之力,看一看她的……” “不。”帝仲想都没想一口回绝,奇怪的揉了揉脑门,心中有种冲动在极力抗拒着对方的提议,再开口,俨然换了一种语气,像另一个人在严肃的说话,“不要看她的,无论预言结果如何,哪怕改变你口中的那些命途轨迹,她都是我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的人。” 话音未落,帝仲无声笑起,原以为是自己在无声无息的影响那个人,可如今看来,那个人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自己。 他重新将心底那股冲动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对着还在诧异中没回过神的潋滟摆了摆手,花之间的门拉开一条缝,紫苏露出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惊恐,低呼:“潋滟,你、你快来帮我!” 同时预感到不安,帝仲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抢先一步冲入花之间! “喂!你……”紫苏才想阻止,瞬间又被对方脸上的恐怖表情吓住,到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花之间里全是火焰,漂浮在空中,化成羽毛的形状,从尖端开始灼烧,然后化成灰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拯救 潋滟紧跟着踏入花之间,发现这样的火光似曾相识,就像帝仲命途终点的那束火,耀眼而令人窒息。 她惊讶的将目光转向床榻,凛然神色,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帝星的星位走势,帝星的生命里的确有着一颗至关重要但生命垂危的辅星,为此她甚至从东皇那里借来了“日轮”,想要帮助辅星恢复生命力。 而令她预想不到的事,这颗岌岌可危的红色辅星,竟然就是他命途终点那束火光! 死穴啊……这个女人不仅仅是萧千夜命里的死穴,她一定也会成为帝仲无法逃脱的死穴! 火焰在皮肤上燃烧起来,云潇雪白的皮肤也已经变成了火红色,浮现一只凤凰的图腾,神鸟的眼睛和云潇的眼睛融为一体,虽是紧闭双目,但眼睑一直在颤动,似乎极力想睁开。 “怎么回事?”帝仲焦急的询问,心头咯噔一下,感觉灵魂深处涌出一抹绝望的不安,紫苏摇摇头,一步靠近云潇,掌下运起丝丝寒气,她将自身神力注入其中,包裹着云潇勉力抗衡那种火焰,但依然感觉到力不从心,叹道:“神鸟受困于人类的身体无法挣脱,如果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只会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受困于人类的身体……”帝仲眼色严厉,脱口,“紫苏,她有个姐姐,就是曾经联手凶兽,致使奚辉意外丧生的那个灵凤族……” “那是她姐姐?”紫苏惊讶的打断他的话,一下子跳起来,“你、你说她的姐姐,就是当年那个灵凤族?” 帝仲点点头,也无心纠结过往的恩怨,迫不及待的解释:“当年她姐姐被百万怨灵撕啃躯体,身体死亡之后,神鸟的火种却突然爆发,秉承不死鸟一族浴火涅槃的宿命,她不仅真的活了过来,甚至成为了那只神鸟真正的主人,我记得当年遇到神鸟之时它曾经说过,是将双子同时留给了灵凤一族,既然她姐姐能活过来,是不是说,她也能……” 帝仲欲言又止,显然又意识到了云潇和凤姬之间的天壤之别,情不自禁的出神,脸色黯然。 紫苏看出了他的情绪,微微蹙眉,问道:“那她姐姐也是人类的身体吗?” 被问到这个至关重要的核心问题,帝仲眼眸凛然下沉,有一种无奈从心底升起:“不,她姐姐的确是纯血的灵凤族。” “那就不能轻易尝试了。”紫苏一口否决,担心的看着云潇,“人类的身体要脆弱很多很多,不到……”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尝试,是吗?”帝仲莫名接话,神色古怪的揉了揉额头,这句话舒少白也曾经说过,云潇不能轻易尝试那种孤注一掷没有退路的方法! “嗯,但是你也先别急。”紫苏好心的安慰了一句,医者仁心让她一时忘记了先前的失落,手指握紧,眼中严厉认真的光芒再度闪现,“当务之急是先要缓和这种火焰之气,让她体内的神鸟平静下来,这样吧,你先帮我把她送到东面的雪之间去,我可以暂时用凝雪术试试。” 帝仲下意识握紧了剑,仿佛感觉到某种巨大的恐惧,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曾轻而易举的允诺萧千夜一定会救这个人,然而当他真的面对因灵凤之息爆发面临死亡的云潇之时,心底却骤然涌起一种不亚于那个人的紧张。 在害怕什么呢……九千年前害怕失去一只穷奇,九千年后害怕失去一只神鸟? 一瞬间脑海里翻腾着令人恼怒的回忆,帝仲甩了甩头,克制着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回事啊,他空负一身战神之力,竟然屡次被奇怪的东西改变命途,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一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潋滟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帝仲的肩膀,感觉这个人全身紧绷,僵硬的像一块寒冰。 帝仲回过神,走上前俯身揽起云潇,就在这一刻,手臂上的灼伤发出钻心的疼,甚至让他整只手都痉挛了一下! 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眼神亮的可怕,无名的愤怒不知从何而起,低道:“为什么会疼?这个伤口已经一万多年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会疼?” “咦……很疼吗?给我看看。”紫苏倒是不害怕对方脸上瞬间扬起的恐怖之色,一把拉住他的左手认真摸了摸,这应该是很久之前留下的伤痕了,但却奇怪的露出鲜艳的色泽,火色烙印在一点点蔓延,逐渐将整个小臂都烧的通红,紫苏惊讶的松手,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那明明是被火焰灼烧之后的伤,疼痛竟然会是这种冻伤! “你、你也一起去雪之间吧。”陡然意识到情况有些棘手,一贯冷静的医者露出一丝罕见的紧张,悄悄背过身擦去额头冷汗,自她秉承着古老的传说,以烈山氏神农炎帝为信仰,封为上天界“烈王”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心里完全没底的病况! 紫苏暗暗看了一眼潋滟,难怪她说想要放弃预言之力,原来力不从心竟是这般无助的感觉! 雪之间在厌泊岛的另一侧,栖息着众多普通的小动物,正中央是一处半月形温泉,但一直有细雪簌簌落下。 紫苏急冲冲的挥手赶走还在泉边嬉闹的雪兔,一边引路,一边飞速的用神力加速降雪,指了指雪泉:“快,先放进去。” 帝仲来不及细问,自己也一起走进温泉中,泉水虽然是温热的,但是雪花飘落在身上却又有透彻心扉的寒意,像两种完全相反的力量精妙的融为一体,果真令他烦躁的心情瞬时好了不少。 云潇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在身体完全浸入雪泉的同时,灵凤之息化成浓郁的水汽,一下子让整个雪之间变得云雾缭绕。 “哇……这么多水雾,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神鸟火种。”紫苏竟然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些雪珠是她的神力所化,原本轻易不能融化,却真的被云潇身上的灵凤之息瞬间变成了雾气。 “好些了吗?”紫苏半跪在泉水边,努力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她的体温,这才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瘫倒在旁边的岩石上,用手扶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自言自语,“以寒冰之气缓和神鸟的炽热之息,这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的确还是有些用的,不过,不过嘛也不能一直泡在水里,我还是得想想办法。” 帝仲也跟着松了口气,熟悉的疲倦再次涌上心头,他抬起手按住额头想让大脑清醒一点,忽然眼眸一沉盯着手臂上的伤口,眼神一瞬间复杂起来。 裂开了……这个一万年前留下的伤口,竟然再次裂开了。 他不动声色的撩起泉水冲去伤口上的血渍,却看见这一丝血像小蛇一样在水中游走,然后缠上了云潇的手臂。 “咦……”紫苏也瞥见了这奇妙的一幕,此时也顾不上形象直接冲下温泉,用手轻轻碰了碰血液,顿时咬紧嘴唇不敢出声。 “有什么问题吗?”帝仲蹙起眉,紫苏犹豫的望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问道,“我之前听潋滟提起了一些你的事情,她说你把自己喂给了一只凶兽穷奇,所以你现在的这幅模样,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古代种吧?” 帝仲只是淡淡的点头,不知道她此时提这些成年旧事是出于何种考虑,紫苏放缓了语气,心里还是很纠结:“古代种非常非常的罕见,相关的记载也很少,我也是从一只受伤的梼杌口里听过一些关于它们的事情,古代种是吞噬神明之后取而代之的种族,会获得对方的身体、记忆和能力,同时也会保留凶兽独有的特征,比如羽翼、利爪和犄角……” 紫苏暗暗看了一眼帝仲,脑补着这个人长出羽翼的模样,又暗自吐了吐舌头,收回了这种奇思妙想,正色道:“传闻中的古代种体质严寒,比万年寒冰还要阴冷,是不是这样?” 帝仲心下一动,似乎终于意识到她想说的话,紫苏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精准的得出了答案,手指再次撩起那丝血液,认真的道:“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人间也一直流行着五行相克的原理,或许古代种和远古神鸟之间也有着类似的羁绊,毕竟一个至阴至寒,另一个至热至炎,所以你身上的伤痕历经一万年,只会在她身边感觉到疼痛,而你的血液也会像现在这样被她吸引过去。” 帝仲的手指温柔地拭过云潇的脸颊,原来如此,难怪八年前萧千夜失控坠入悬崖,云潇是自残利用自身灵凤之血才唤醒了他的意识! 他的眼眸顿时变得雪亮,看着手臂上的伤痕,忽然有了一种疯狂的想法。 当年她可以割裂自己全身皮肤,用自身之血浸润萧千夜的身体,如今她的灵凤之息暴走失控,自己是否也能用同样的方法救她? 想到这里,帝仲忽然抬起手指了指岸边,对紫苏咧嘴笑了笑:“你先上去,别弄脏了衣服。” “啊?”紫苏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但还是顺从的从雪泉里走出去,没等她用神力散去衣襟上的水,只见整个温泉赫然出现浓郁的血色! 紫苏在一瞬间意识到他想做的事,明明脑子拼命的想阻止,脚下却有千斤重无法挪动一步,金色的光芒化成无数肉眼难以捕捉的利刃刺破他的身体,血渍是从帝仲身边往周围晕开,像一朵正在盛放的大红花。 他的身体也在同时发生了惊人的转变,帝仲极力克制住战神之力,原本金银异瞳在一点点恢复凶兽独有的冰蓝色,犄角从额心刺破皮肤,骨翼自背后舒展,却极尽温柔的将两人环入怀中。 紫苏眼眸颤抖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这正是她片刻前幻想的古代种,潋滟没有骗她,现在的帝仲真的已经变成了古代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苏醒 雪泉变得云雾缭绕,泉水虽然透出浓郁的血色,但却没有一丝腥味。 紫苏的手指舒展了又紧握,然后一直重复着相似的动作,直到雪之间全部被的雪白的落雪覆盖。 温泉边上经不住这种寒冷的鸟兽一哄而散,原本还闹哄哄的雪之间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云潇感觉身体漂浮在纯净的灵力之海中,让周身毁灭之火熄灭,神志也随着火光的消失逐渐清醒,感觉自己像睡了一场漫长的觉,隔着温泉的雾气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人。 他一直紧绷的脸一点点放松,好像经历了一场极其恐怖的事情,露出后怕的神情,但终究只是淡然笑起,温柔的将她揽入怀里。 这个胸膛陌生而熟悉,让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用力抱紧。 紫苏在泉边看的心烦,咬着嘴唇用力拍打起泉水,帝仲微微侧身,望见旁边的两位同修,抬手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云潇轻咳了几声,将胸腔里积郁的那股火热散出,帝仲见她终于苏醒,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抬手撩起她贴在耳鬓边的湿法,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无声叹气。 是熟悉的感觉啊……是九千年前他甘愿放弃生命也叫救回萧的那种感觉!如今的萧千夜,一定也是甘愿放弃生命,也要救下这个女人吧? 帝仲眼眸微微一转,萧……潇,就好像是另一种形式的轮回,让两人的宿命紧紧相连。 骨翼和犄角从身体脱离,落入雪泉很快也化成了水雾,帝仲只感觉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开始头晕目眩,云潇感觉到怀里的人体力不支,赶紧下意识的扶了他一把,心里却咯噔一下感到一种无端的陌生。 “快快快,你先上来去止血!”泉边的紫苏抱怨着,赶紧伸出手拽了他一把,云潇这才惊讶的调转目光,发现这个陌生的地方还站着两个陌生的女人,她们一人身着洁白的羽衣,连眼珠都透着淡淡透明的纯白色,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仙,另一人看起来像是天真浪漫的少女,半匐在水边,紫衣已经浸入泉中,脸上隐隐有抱怨的神色。 云潇站在雪泉里出神,帝仲却轻轻呼了口气,对同伴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又不疼,反正不是我的身体。” “就是因为不是你的身体,才需要尽快去止血呀!”紫苏蹙眉看着那个不以为然的人,小声嘀咕着,“这个人没有上天界的武学吧,你把他伤成这样,不好好治疗会出问题的。” “哦……这样吗?”帝仲这才认真看了看身上的伤痕,那是被他的神力化成无数厉风割破皮肤,致使血液从身体的每一处源源不断涌出。 这毕竟是个人类的身体,虽然被他占据着感觉不到疼痛,但一旦萧千夜和他换回来,一定会因这种重创受到致命的影响。 云潇的眼睛却在奕奕闪光,心里微微一震,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抚摸对方的脸颊。 明明是她最熟悉的脸庞啊,为什么会有这么陌生的感觉? 许久,云潇往后退了一步,眼里也无可避免的带上了警惕,低问:“你是谁?” 紫苏和潋滟互换了神色,皆是好奇的抿唇不语,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 帝仲的手指慢慢握紧,诧异的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为什么会被认出来?他明明用的是萧千夜的身体,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会被她一眼察觉到异常?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复苏,努力想从被他夺取的意识中苏醒过来,帝仲依然不动神色的将那股冲动强行按下,看着面前警惕的女人,嘴角上扬笑起:“你应该记得我才对,我就是一直在帮他的那个人。” 云潇急促的呼吸着,因震惊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打量起他,是一模一样的容颜,但神气有明显的差异,她立马就意识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第一次面对上天界战神,也让她情不自禁的有了心惊的感觉,云潇咽了口沫,目光一点点下移,惊讶的捂住嘴。 他们原本都是穿着洁白的衣服,此时站在血色弥漫的雪泉之中,两人都是一身恐怖的血衣! “你、你……”云潇眼眸一紧,终于注意到他衣服上无数割裂的痕迹,鲜血还没有止住,依然在涓涓不断的流入水中,再也管不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直接一步上前,“你受伤了……是为了、是为了救我吗?” “我不过是做了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帝仲的语气莫名温柔起来,八年前萧千夜的记忆反复在脑中闪现,在他身体陷入致命寒冷之时,是云潇不顾一切的自残用最为炽热的灵凤之血拯救了他,也正因为那次意外,才让自己消失九千年的神识终于再次苏醒,想起这些,帝仲微笑着,“说起来我也是应该好好谢谢你,没有你,我现在还是‘死亡’的状态。” 他自言自语的笑了,按住身上的伤口用自身神力止血,又道:“当初你是怎么做到让伤口的血一直流的?不疼吗?” “我……也不是很疼。”云潇红着脸狡辩,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的伤,帝仲的语气中掀起一丝淡淡的波澜,接道,“不疼?骗鬼去吧,你的伤一直很新,是不是还时常裂开?但你还总骗他,说不疼了,还说恢复的很快。” “你怎么知道?”云潇被他一语道中,忍不住脱口问起,又惊觉自己暴露了一直掩饰的东西,尴尬的低下头。 “那一看就不是旧伤,要么是新伤,要么就是时常复发。”帝仲摇了摇头,凝望着她,伸手去摸着对方脸颊,无奈,“只有他会被你骗,” “他呢?”云潇躲了一下,避开他的手指,这个细小的举动让帝仲眼神陡然亮了一下,脸色却保持着不变,淡道,“他在看见你病发的一瞬间精神崩溃,被我夺下了身体和意识。” 云潇止住心底的震惊,萧千夜确实会在某些时刻露出属于另一个人的目光,可这个人竟然真的能直接夺取他的身体和意识! 紫苏无奈的看着泉水中莫名僵持的两人,用手拍了拍水面,抱怨道:“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先上来换身干净的衣服在聊?” “也是。”帝仲点点头,对她伸出手,“来吧,这会弄脏了她的雪泉,一会还要被骂的。” 云潇迟疑了一下,没有去接那只手,帝仲神色一震,扬眉,直接主动拽住她,两人一起走到岸边,血渍顺着衣襟淋落,让原本被白雪覆盖的雪之间顿时就沾染了血色,紫苏果然是脸庞一黑,瞪了帝仲一眼,骂道:“难得来我这里一次,说好给我带的月夜芽没有,还把雪之间弄得脏兮兮的,你自己留下来打扫,别指望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呵……”帝仲无所谓的笑了笑,指了指云潇,“让她留下来帮你打扫吧,你要有什么不满意,就使唤她去做。” “喂!”紫苏又气又急,又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只得用力一蹬脚,气鼓鼓的跑开了。 潋滟在旁边看的直偷笑,好一会才清了清嗓子走过去:“紫苏原本就醋意十足了,你倒好,不赶紧把她带走还想着让她留下来?果然男人就是没心没肺看不出女孩子的心事,就算你是上天界战神,也还是和那些臭男人一个样。” 此话一出,反倒是云潇脸颊绯红,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下头不敢去看她,潋滟心下一动,这是她一直都在观测的红色辅星,而当她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之时,又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感觉。 预言之神笑吟吟的拉着云潇的手,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她手指上的日轮神戒,预言之力在她和云潇之间像一湾看不见的清流,一点点勾勒出模糊不清的未来,潋滟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期待,眼里突兀的出现难以掩饰的欣喜。 云潇心底却涌出一抹致命的寒冷,悄无声息的收回自己的手。 “潋滟,你帮着照顾她一段时日吧。”帝仲蹙眉摆手,显然对这种事情束手无策,又像有什么心事,忽然眼眸一沉认真思索起来。 “嗯,你放心吧。”潋滟不动声色的答应下来,也在瞬间意识到了云潇对自己的一些抵触,连忙让开了一步,微微弯腰笑起,“我叫潋滟,虽然你是第一次见我,但我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你手上的日轮神戒,也是我从东皇那里借来交给你姐姐凤姬的。” 云潇抿唇不语,只是被对方过于纯净的笑容感染,也稍稍放下了些许警惕。 帝仲摇着头,在他走过云潇身边时,又被她一把拉住,云潇殷切又小心的道:“你、你要去哪里……千夜他、他……” 就算这个人对她而言也是非常陌生的存在,可自己心底却又对他有一种非常古怪的信任,在发觉他想丢下自己离开之际,让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挽留。 这一抓,就恰好抓住了左手臂上那个陈旧的灼伤,两人皆是心下一动,不约而同的抬起眼皮互望了一眼。 那是怎样一种羁绊……遥隔万年,依然深刻入骨。 潋滟也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运起预言之力,凶兽残骸……神鸟火种……交织在一起。 “我得去见见他了,好像很生气啊……”许久,帝仲忽然按住心口,无奈的笑了笑,又莫名看着云潇,道:“这家伙的脾气可真的是很差,真亏你能忍得了啊。” 云潇尴尬的瘪瘪嘴,自然知道对方指的是谁。 “你放心好了,他没事。”帝仲平静的回话,眼底带着期待,“不过他一直这样也不行,我也是时候教给他一些上天界独有的东西了。” “帝仲!”潋滟惊呼出口,又感觉瞥了一眼身侧的云潇,似乎有什么不能对外言明的东西,让她硬生生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目光焦急的望向自己的同修,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不会是想将上天界的武学教给他吧?你应该知道……那种武学涉及、涉及……” 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但瞬间额头的冷汗却不由自主的溢出,潋滟咬着泛白的嘴唇,眼里流出一丝恐惧。 “他一直在影响我。”帝仲无声叹息,握紧了手中属于萧千夜的剑灵,久久沉默,然后才终于从胸肺吐出一口气,“潋滟,他也在渐渐恢复属于我的记忆。” 潋滟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抖动,帝仲没有理会同修的担心,只是默默转向云潇,又指了指手指的剑灵:“我要先切断你们之间的联系了,但是你放心,他很好,很快就会回来见你。” 话音未落,帝仲的周身荡起一股清风,自心口散出一团奇怪的光晕,运起上天界的特殊心法,转瞬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幻想 紫苏气鼓鼓的回到风之间,她走的很急,神力带起的风吹得周围草木发出簌簌声响。 草丛里的狐狸滋溜一下跑开,紫苏眼尖手快一把拎起狐狸的尾巴扔了出去,没好气的骂道:“让开,让开,说了多少次了风之间不许乱进!再进来我就把你们做成狐狸汤拿去喂神鸟!” 剩下的小动物显然感觉到厌泊岛的主人此时心情很差,赶紧一溜烟的东躲西藏。 一步踏入房间,仍是不解气的紫苏随手抄起手边的一本书就准备往墙上砸去,可手臂才抬起来,又瞬间想起了什么更为重要的东西,她立马就停下了动作,脸色也在同时由怒转静,托着下巴认真的翻阅起这本书,这是她得知帝仲之事后从自己数万本藏书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都还没来得及细看,帝仲就带着远古神鸟又回来了。 紫苏懊恼的揉揉自己脸庞,心底有些泄气,他两次答应自己要带月夜芽回来,却两次都食言,是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莫名其妙的,凭什么上天界的战神要对一只鸟那么温柔似水啊!就算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让他本能的做出了那种动作,可他眼里的紧张分明是出自帝仲自身。 紫苏长长的叹息,感觉自己真是一点用也没有,虽然同为十二神,同修之间能力差距依然有云泥之别,自己的神力远弱于同伴,又没有如潋滟一般特殊的预言之力,唯独有的也仅剩下精湛的医术罢了,然而无论是什么人,哪怕是自封为神的“烈王”,为医者的极限都是有限的,无法只手遮天逆转生死,这些年她尝试着走访无数流岛,努力提升自己的医术,可面对很多很多的病人,总还是显得力不从心。 上天界武学极为特殊,虽然他们自身已经超脱生死,甚至创造出凝结时空之术,可每每看到别人的生离死别,心中总留有遗憾,她或许也是十二位同修中最明白的一个,因为自恃为神的烈王,无法像真神一样拯救苍生于覆手之间。 这样的日子久了,她便无法忍受上天界的孤寂,反倒一个人搬到了厌泊岛,时常有些路过的旅人、异兽来找她看病,倒也一直过的安稳舒适。 这本就是多年前从一位病人身上偶然所得,它记载了上万种生存在各地流岛的珍惜异兽,当年读起这本书总觉得晦涩难懂,又像是毫无根据的凭空捏造,好多书里头记载的异兽甚至是连上天界都闻所未闻,她一直都觉得这本书的可信度其实并不高,也就从来不把它当成一本正经的资料来查询,闲暇之时偶尔翻阅,纯当好奇打发时间,直到这一次得知“古代种”,她才终于想起来自己确实曾经在书中读过! 紫苏靠着窗子出神的坐下,她第一次听说古代种三个字其实是通过一只受伤的梼杌,或许是同属四大凶兽,那家伙提起古代种的时候手舞足蹈的,就好像下届人类的说书先生一样眉飞色舞,忽悠的一群小动物们又是羡慕又是敬仰,围着它团团转,幻象着自己有一天可能成为那种接近神的存在。 但是当她故意拆台问梼杌哪里才能找到真正的古代种时,凶兽支支吾吾的一直回避,其实自己也根本说不上来。 那时候的她只是随意的笑了笑,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之后在中阅读到关于古代种的信息之时,也只是稍稍瞥了一眼。 其实她并不相信真的有凶兽可以弑神,即使自己的同修奚辉出事,但她也觉得那只是奚辉被自己养的穷奇迷惑出现的意外罢了。 想起这件事,紫苏默默顿了一下,这么多年以来,奚辉的残魂一直在永夜殿缓慢的修复,而吞噬他的那只古代种也自箴岛坠天落海之后杳无音讯,奚辉不来找她,是不是说明他知道那不是医者能解决的问题,所以现在的自己其实也根本无法帮到帝仲? 再翻过一页,紫苏的眼眸终于亮起,兴奋的坐直身体,随手把帘子又往上提了提,让阳光更充分的照进来。 “古代种,弑神之族……”紫苏默默念着书中的字,仅仅是第一句的七个字就让她心里猛然一沉,指尖微微一颤,继续念下去,“食血肉,吞骨骸,融魂魄,取而代之。” 紫苏只感觉后背爬起一串冰凉,当她将此书视为无稽之谈时阅读这些文字,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还感叹着著书之人太过奇思妙想,然而今天当她发现书中所言每个字都是事实之时,又是截然不同的恐惧油然而生。 紫苏蓦然想起片刻前雪之间里帝仲的那副模样,心力交瘁地抬起头,迷惘的望向天空,帝仲……将自己喂给了一只凶兽穷奇,就如书中写的这样——食血肉,吞骨骸,融魂魄? 她忽然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脸庞隐隐透出一种苍白,继续看了下去:“获神之能,承神之忆,化形成神,亦可维持兽形。” 看到这些文字,紫苏心情顿时就变得烦躁起来,再翻了一页,只见书上继续写着几行字:“若神魂尚存,反噬古代种犹可恢复,若神魂丧失……” 下一刻,紫苏微微一震,手指长久的停留在后面这一行字上,脸色一点点变得极其郑重。 “紫苏,你在吗?”潋滟的声音突然响起,明朗的笑声直接穿过了风之间,“还在一个人生闷气吗?好了好了,他们又不是同一个人,那具身体的本尊喜欢云姑娘,你吃什么醋呀?” 她无奈的摇摇头,再叫了一句却还是无人应答,潋滟奇怪的走进来,轻轻敲了敲门,发现屋内的女子毫无反应,一双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书,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内容,一贯冷静的医者此时面庞煞白,屏息咬唇,甚至手指开始逐渐用力,指甲扣进了书中,将书页都挖出一个小洞。 潋滟惊了一下,连忙走过去晃了晃发呆的紫苏,问道:“怎么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从她手中抽出,一眼瞥过,竟也瞬间变了脸色! “潋滟,你怎么来了!”紫苏这才发现同伴已经走到自己身边,手里还拿着自己刚才翻阅的书,她按捺不住跳起来,一把从潋滟手里抢了回来,声音变得无力而颤抖,谨慎的望着她,“你、你都看到了?” “这本书是真的吗?”潋滟压低了声音,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外望去,然后赶紧放下了窗帘,拉着紫苏走到另一侧角落里,抓着对方的手,焦急的问道,“紫苏,这本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上面记载的东西可信吗?” 紫苏咬了咬嘴唇,目光游离,自己也不敢确认:“我、我哪里还记得这么多,只是上次听你提起帝仲的事情,想起来曾在书中看过一些,这才翻找出来仔细查了查……” 两人神情古怪的交换了神色,上天界对于古代种的了解都非常的少,为什么这本书上会出现如此具体的描述,它甚至记录了被吞噬的神如何复生! “是出自我们不曾踏足过的流岛,因缘巧合之际落到了你手里吧。”潋滟忽然间明白过来,即使上天界十二神走过的流岛已经很多很多,但天空仍是广阔无垠充满了无数未知,她终于抬起头,再一次将书中的每个字深深的刻入眼底,抿紧了嘴唇,“若神魂尚存,反噬古代种犹可恢复,若神魂丧失,需以神鸟火种复燃残骸,反噬古代种亦可恢复。” 紫苏凑过来,往后继续翻了几页,指着另一行字给她看,小声提醒:“这本书上只有几句关于不死鸟的传说,说它们居于浮世屿,千年一次万鸟朝凤,再多的东西也都没有细说了。” “这个世上比上天界还了解古代种的人……只有曾经的古代种。”潋滟自言自语的喃喃,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地面,眼前忽然晃过先前预言之力里出现的画面,眼眸顿时又明亮起来,她在握住云潇手的那一刻,看见凶兽的残骸和神鸟的火种交织在一起,难道那就是书中所言的“以神鸟火种复燃残骸”? 潋滟不自禁的将手紧握成拳,脑子里有一种可怕的期望,如果书中所言是真的,帝仲……帝仲是不是真的能回来,回到上天界,回到同修的身边来!? 这样的想法一出来,潋滟奋力闭上眼,摇摇晃晃的往后退去。 帝仲是自愿将自己喂给凶兽的,他的身体被当初的古代种所得,魂魄也早已经烟消云散,可偏偏宿命相连被远古的羁绊唤醒神智,所以那个女子,才会成为帝星命途的终点吗? 但她很快又疑惑的蹙眉,帝仲应该是没有留下残骸的,书中记载的残骸究竟是指什么?如果当年那只古代种已经死亡,要怎么要才能反噬恢复? 潋滟倒吸了一口气,难道是……以神鸟火种复燃死去古代种的残骸? “潋滟?”紫苏推了她一下,显然被同修脸上从没有过的阴郁惊住,连声音都陡然变得颤抖不安。 “你、你先帮她稳住灵凤之息。”潋滟紧握着紫苏的手,深深吸了口气,纯白的眸子隐隐透出危险的暗色,“我去找沉轩,或许他能知道这本书的来历,又或许,我们能找到让帝仲回来的方法。” 紫苏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鬼王沉轩,他之所以会有如此封号,只是因他曾经若无其事的说过一句话:“既然你们都说我像个无根的野鬼总是到处飘,那就称我为‘鬼王’好了。” 他是上天界游历最多的同修,却对预言之力充满了好奇,一直亲身实践去潋滟所言的预言之地见证一切,倒确实和潋滟有一些特殊的联系方式。 潋滟却无法表达此刻心里的激动,颤声,“紫苏,我一直想救所有人,想让一切回到从前,想继续和你们并肩,一直一直走下去。” 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却让紫苏在这个瞬间陷入长久的沉默,像看陌生人一样冷冷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啊……历经数万年,她竟然还保留着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或许帝仲也能从那个人的身体里解脱。”潋滟却紧跟着补充了一句,紫苏的手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渐渐颤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个惊人的想法。 帝仲只有从萧千夜身体了脱离,他才有可能留在自己身边。 紫苏苦笑了一下,揉着眼睛,感觉自己那只手是如此的冰冷而颤抖——原来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不是潋滟,而是她自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伤魂鸟 回到花之间,云潇看着眼前一朵泛着白光的透明荷花,好奇的俯下身,花瓣一直在重复着开合,每一次舒展,还会有水精灵一样的小东西从花蕊中蹦出来,然后落入水中化成湖水的一部分。 云潇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手指却直接穿过了花瓣,有一丝淡淡的微凉,竟然是灵术幻化的花! 她忐忑的环视了一圈,不知道自己在昏迷中被帝仲带到了哪里,唯一可以肯定是这里肯定不是飞垣了吧? 空气出奇的稀薄,天空蓝的透彻,看不见一丝云雾,有淡淡的神力像无形无声的水流从身边缓缓流逝,让她原本混乱的头脑更加清醒,花之间里栽植着无数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弥漫着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气氛。 而在湖边一颗参天古树话都能直接理解。 她在同时感觉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伤魂鸟继续往她身边靠了靠,犀利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警觉:“神鸟,为何你身上有着如此浓郁的人类之息?” “啊……”云潇连连摇头,赶紧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笑了一下,松了口气,“我本来就是人类啊,你看我的手,是不是和你们的翅膀不一样?” “不,您是神鸟。”伤魂鸟极其固执,直接反驳她的话,但也顺着她的目光注视着对方那双苍白而修长的手,然后一点点将面前的女子从头到脚认真的看了几遍,叹息,“您被困在人类的身体里无法挣脱吗?” 云潇的脸庞赫然严肃,收手按住自己胸口,想起身上那些越来越茂密的羽毛,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嘴里还是竭尽全力的否认:“不是不是,我身上确实有着神鸟的血脉,我是人类和灵凤族的孩子。” 伤魂鸟迟疑的看着她,这样雪亮如电的眼神却让云潇豁然挪开了目光不敢直视,嘴唇也变成惨白色,她用力的将手紧握成拳,不敢细细思考对方的话。 “神鸟一族也只有皇鸟能将火种付与他人。”许久,伤魂鸟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谦逊之色也变得更加敬仰,“神鸟居于浮世屿,与外界隔绝,非鸟裔不可入内,而皇鸟每隔一万年会离开一次浮世屿,去往终焉之境祭奠,你口中那个灵凤族,应该就是皇鸟在出行过程中付与火种的一族人吧?” “我曾在一次万鸟朝凤中听闻此事,据说皇鸟也将族内的血契束缚同时传承给了灵凤族,既然如此,为何你身上会有人类的血脉?”伤魂鸟的眼神变得深邃,毫不留情地责问,“竟然将至高无上的神鸟血脉混杂卑贱的人族之血!” 云潇有些茫然地听着它自言自语,伤魂鸟的语气里带着愤怒和不满,眼里像要喷出火来。 “皇鸟所赐火种……你是澈皇的孩子。”它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似乎又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连忙用翅膀拍了拍脑门,鸟儿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笑意,看的云潇心底微微发怵,“您还不会连这种事情都忘记了吧?皇鸟名澈,据说万年前离开浮世屿之时已经怀有双子,但它归来之后双子却不见了踪影,澈皇笑而不语,吾等也不能多加问责。” 伤魂鸟顿了一下,也是浮起淡淡的茫然:“您是否还有一名兄弟或姐妹,澈皇曾经说过,孩子是双子。” 云潇听得出神,被它这么一问,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凤姬的脸庞,伤魂鸟不动声色的盯着她看,终于松了口气:“那便不会错了,您的确是澈皇的孩子,万幸,时隔万年,您终于回来了。” “我不是什么澈皇的孩子!”云潇毫不犹豫的为自己辩解,手却不受控制猛然一颤,极力解释着,“我娘只是个普通人,她现在还在昆仑山等我回去……” “你娘?”伤魂鸟不屑一顾的冷笑,“她只是生下了你罢了,澈皇会感激她。” “你……你闭嘴!”再也忍受不了那样无礼的言辞,云潇义正言辞的制止,气的浑身发抖,“我不认识你口中的澈皇,也不知道浮世屿和神鸟,你不要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您不信?”伤魂鸟固执的接下话,继续,“澈皇虽然火种赐予灵凤族,但血脉相连,您身上的灵凤之息更为至纯至烈,只不过暂时受困于人类躯体,混杂了人类的气息。” 云潇的掌下已经凝气成剑,眼睛却突兀的出现了奇怪的空洞,一丝明媚的火光在眼底燃烧。 心中有种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直觉,似乎在反反复复提醒自己,眼前这只伤魂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相。 “澈皇曾言偶遇上天界战神,并被其所伤,至今无法愈合。”伤魂鸟俨然看出了对方心底的纠结,它铺着翅膀飞起来,用喙子直接抵在云潇胸口,“就是这里的伤,您若现在返回浮世屿,还能看见澈皇胸口的伤一直在滴血。” “你……”云潇紧咬着嘴唇,眼眸不住颤抖。 那日在进行分魂大法之时,眼前确实出现了一只受伤的神鸟,它的胸口被划开了巨大的伤口,血一直滴落,却又有火焰不停的补充进去。 神鸟对面傲立的男人,就是上天界战神帝仲,神鸟之血滴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永远的伤痕。 “娘……”云潇紧闭起眼睛,嘴里突然吐出一个字,然后用力的甩头,想将这些刻骨铭心的记忆甩出去。 “哼。”伤魂鸟扇动羽翼再次飞起来,眼色却是冷厉认真的盯着云潇,“您若是不信,我可以带您前去浮世屿拜见澈皇,也好让您彻底脱离这具人类的躯体。” “你、你想干什么!”猛然间发现对方身上呼之欲出的杀气,云潇凛然神色,做出了握剑的手势,伤魂鸟低鸣一声,见她掌下涌动着的灵凤之息,顿时目光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悲痛,“我要助您脱离。” 话音未落,尖锐的鸟鸣响彻整个花之间,伤魂鸟挥动羽翼,羽毛如利刃铺天盖地的洒落! “住手!”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厉斥,没等云潇以气御剑,天空浮现出一座金色人影,手持耀眼的弓,瞬间光束凝结成箭从天而降,直接击中伤魂鸟! “唔……”伤魂鸟吐出一口血,看到花之间走进来一袭淡淡的紫衣,厌泊岛之主面露不快,手指尖端还捏着一抹至纯的神力,低道,“伤魂鸟,我好心收留你在此疗伤,你却不知好歹伤我贵客!” 紫苏一开口,伤魂鸟眼珠咕噜一转,显然知道自己不能和上天界为敌,识趣的闭上嘴重新飞回古树的顶端,然后从茂密的树叶里紧盯着云潇。 没等云潇松一口气,紫苏转过身,脸色依然冷厉,毫不客气的又是一顿训:“还有你,才好一些就要跟它动手!帝仲现在不在,若是你身上的灵凤之息再次爆发,可没有人能自残救你!” 云潇赶紧散去掌下的灵力,尴尬的笑了笑,她曾在细雪谷挨过大夫们的训,没想到现在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还要继续挨大夫的训!果然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是大夫就会这么劈头盖脸的训斥病人吧? 和紫苏一起过来的还有潋滟,预言之神用眼角的余光瞥过树顶警惕的伤魂鸟,终究只是缓缓走过来拉起云潇的手,笑道:“何必这么动怒伤了和气,来来,你看看自己这身血衣穿着也不嫌难受,快去洗个澡换下来吧。” 云潇微微低头,自己一身血淋淋的湿衣看着分外狰狞恐怖,但又非常古怪的闻不到任何血腥味。 潋滟一边说话,一边已经笑吟吟的拉着她往花之间深处走去,云潇只得紧跟着对方的脚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什么人?” “这里是厌泊岛。”潋滟早就猜到了她心里的疑惑,俯身折了一只花递给她,眨眨眼睛,“在上天界东方不远处,是我的同修好友烈王紫苏住的地方。” “烈王……”云潇好奇的扭过脸看着身后那个一直闷闷不乐的紫衣女子,潋滟捂着嘴偷笑,“在你们人类的传说里,曾有一位烈山神农氏,据说其曾经尝百草,被奉为药王神,烈王紫苏便是精通一手药学之理,因憧憬神农氏,故而称为‘烈王’,不过你倒是不必那么拘谨,喊我们的名字就好了。” “哦。”云潇心不在焉的接话,他们都是上天界的人,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帝仲的同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花之间 沿着茂密的花丛一直走了不知多久,眼前出现一片白色花海,一个如珍珠般的湖泊点缀中央。 云潇感觉那种白色的小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潋滟已经拉着她的手小跑到了湖边,两个半人高的小人儿端着干净的衣服和浴巾守在湖边等候,看见她们走过来方才露出脸庞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 潋滟俨然已经看出了云潇的震惊,俯身摸了摸那两个小人儿的头发,介绍起来:“这是星律和星弦,是花之间幻化的木槿花灵。” “花灵?”云潇的胸口微微起伏,深深吸了口气,星律放下手里的衣服,她只有半人高,看起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身着和木槿花类似的粉紫色短裙,光着脚,脚踝上还挂着一个精致的银色铃铛,热情的牵着云潇的手就往湖里走过去,歪头嘀咕着,“我和妹妹原本生长在厌泊岛,幸亏得到烈王大人相助才能幻化成型,还给我们起了名字呢!” 云潇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好跟着她一直走到湖边,星律指了指湖水,道:“你快下去吧。” “下、下去?”云潇不解的将目光转向潋滟,她才从雪之间的温泉里起来,怎么这么快又要泡到另一个湖里? 潋滟也已经走到了湖边,蹲下身撩了撩湖水,忽然冲她神秘的笑了笑:“这种花名为月白花,生长在灵兽骨骸之上,汲取灵兽生命里最后的灵力,对你这种情况是最有效的。” 她的语气很轻松,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云潇的脸庞却在瞬间阴沉了几分,往湖中望过去,果然在清澈见底的湖底森然竖立着无数巨大的骸骨,月白花附着在白骨之上,顺着水流微微摇曳起来。 紫苏这才从后面慢悠悠的跟上来,指尖拂过白色的花朵,淡淡解释道:“我居住在厌泊岛,也会为各种异兽疗伤治病,它们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会在临终前想尽办法折返厌泊岛,将遗骸留在花之间,原本月白花是生长在水中的花儿,可是时间久了,花之间的灵力越来越充沛,最后竟让这种水生的花冲破了土壤,这才又形成了你眼下看到的这片花海。” 云潇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星律已经迫不及待的拽着她往湖里走:“快来吧,月白花对灵兽的恢复特别惯用,一般人烈王大人还舍不得让她进来呢!” “星律,不得无礼。”紫苏低声呵斥,木槿花灵狡黠的吐了吐舌头,只得重新端起衣服谦逊的走到一边重新站好。 “这个湖也叫月白湖,和雪之间的温泉不一样,比那里灵力旺盛的多。”紫苏见她还是犹豫不决的站着,索性自己走到湖边用手撩了撩湖水,等她将手从水中抽出之时,竟然有肉眼可见的白色灵力如拉丝一般,“这片花海下有数万具灵兽遗骸,你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让星律星弦照顾就好。” “我不是害怕。”云潇莫名的伸手拉了拉衣领,手指却猛然抖了一下,想起身上哪些恐怖的伤,支支吾吾的道,“让花灵把衣服留下吧,我、我自己来……” “嗯?”紫苏和潋滟飞速的互换了眼神,瞬间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嘴角微扬,带上了几分戏虐,“怎么了,你身上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吗?这里全是女人,不必如此拘束。” 云潇还是没作声,只是抓着衣领的手一点点用力,紫苏原本就有些不开心,又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见她犹犹豫豫不知道在磨叽什么,更是烦从心起,没好气的训道:“多少人想来厌泊岛求我都没有这个福分,你还是帝仲亲自送过来的,你该不是担心身上那些伤被我们看见吧?怎么了,可以被男人看见,不能被女人……” “紫苏!”潋滟一把按住同修的肩膀,严厉的摇头制止,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过分了,赶紧语速放缓,轻咳了几声。 潋滟赶紧上来解围:“你别介意身上的伤,我说了,虽然你是第一次见我,但我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帝仲既然愿意将你带来厌泊岛,就是信任紫苏能帮到你。” 云潇的表情已经和刚才不同了,猛然昂起头,透出雪光四射的目光,在烈王紫苏想也没想退口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她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那种淡淡敌意究竟来自何处。 然后,她偷偷笑了一下,松了口气,也不戳穿烈王的小心思,走到月白湖边脱下那身浸满血渍的衣服,云潇小心的走进湖中,涟漪瞬间带动水下的月白花从白骨上脱离,顺着水流漂到她身边。 她凛然深吸一口气,全身开始有几分微弱的痉挛,但是这样的情况仅仅持续了数秒,随后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温暖,甚至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将整个身体沉入湖中。 当时在圣盲族,大长老仅仅用了几朵月白花就让她的伤势大为好转,如今在厌泊岛被无数月白花包裹着,真的让她不堪重负的身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湖边的木槿花灵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得老大,硬生生将到口边的惊呼咽了下去,星律、星弦齐刷刷的看向自己的主人,紫苏和潋滟皆是面容严肃,微微蹙起眉峰看着湖中的女子。 好重的伤,甚至不像是人类能承受的伤……即使已经在雪之间从帝仲口中听过一次,但真的亲眼所见,还是让两人同时凛然神色,久久的沉默着。 率先打破这种诡异寂静的人是云潇,她捧起湖水往自己头什么,烈王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忽然伸手轻轻揽住云潇的双肩,无声的叹了口气。 “烈、烈王?”云潇不敢轻举妄动,紫苏先抬头,眼里带着泪光,笑道,“我一直都很喜欢帝仲,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他。” “嗯……”云潇点点头,这样明显的心思她已经看出来了,紫苏咬着嘴唇,迎着她的眼光,低语:“但也只是喜欢而已,我从来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情,就连这一次他出事,我都置身事外毫不知情,只是幻想着某一天,他会像往常一样回到厌泊岛,给我带些罕见的草药,小住几天再又离开。” 紫苏颤了一下,久远的记忆一点点在眼前浮现,却又平淡如水,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是上天界的英雄,是整个天空的向往。”紫苏双目寒光一闪,语气中竟带上了敬仰和崇拜,骄傲的道,“他带着我们一路披荆斩棘,终于走到了最高点,在我心里,他就是一个顶天立地、俾睨天下的人。” 潋滟在她身旁沉默不语,只见紫苏拍了拍云潇的双肩,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一扫先前淡淡的敌意,终于露出医者独有的笑容:“他应该也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你为他所做的一切吧,你知道吗,他是上天界至高无上的战神,他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你……或许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不顾自己性命帮他、救他的人。” 云潇茫然地抬起头,似乎还没从对方忽然的态度转变里缓过来,紫苏将手放在唇中,嘴角咧出一个清澈的笑,开口却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要求:“云姑娘,若你能一直陪着他,我也会祝福你们。” 云潇的额头微微沁出汗水,脸色唰地变得雪白,她将目光严厉认真的望向烈王,一字一顿的回绝:“烈王,我爱的人,不是上天界的战神帝仲。” 紫苏眼眸一沉,沉吟片刻,也不恼,而是和潋滟互换了神色,摇头笑起,却不肯再多说。 三人各怀心思,紫苏想了一想,满怀歉意,对着木槿花灵吩咐起来:“星律,星弦,你们快去把风之间收拾一下,等会带云潇过去。” “风之间……”潋滟意外的看着同修,若有所思,厌泊岛虽有风、花、雪、夜、月五处,但风之间从来只对上天界开放,她竟然转了性,愿意让云潇住进风之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黄昏之海 帝仲回到上天界,直接踏进黄昏之海,神裂之术在脚下伸展,顿时空气就像碎裂的镜子绵延千尺。 帝仲闭上眼睛,将身体的意识还给萧千夜,自己凝结成幻象,和他对立而视。 在重新回归身体的一刹那,萧千夜僵硬的后退几步,忍着全身被割裂的剧痛勉力清醒混乱的头脑,帝仲微微一笑,主动伸手扶了他一把:“还好吧?” 萧千夜自行运气调息,帝仲见状只好收回手,指了指周围,目光投向极其遥远的地方,自言自语的道:“这里是上天界黄昏之海,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有种星辰大海的感觉?”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群星璀璨,静静的悬浮在空中,还有夺目耀眼的光晕,就好像在一片纯黑的世界里点缀起五彩斑斓的光,那样的广阔而苍茫,深邃又神秘,一眼望不到尽头。 “黄昏之海也是远古异兽的栖息地。”帝仲只是笑眯眯的补充着,往前走了几步,他看起来像是站在半空中,但是脚步沉稳有力,每踏过一步,神裂之术的裂痕就紧随而至,又道,“很多远古异兽有着自己独特的空间之术,所以虽然肉眼不易察觉,但是你每走一步,都有可能掉进他们的巢穴。” 他一边说话,一边神态自若的看了一眼萧千夜,发觉地方只是非常冷静的站着,身体的重伤也并没有在脸上显露太多的痛苦,帝仲暗自赞赏,继续:“我只能在神力非常充沛的地方才能以这幅模样和你说话,只可惜这样的地方太少太少了,不过你放心,黄昏之海面积广阔,比极昼和永夜加起来还要广袤无数倍,不会有人察觉到你我的存在,包括我的同修们。” “你带我来这里,不止是为了看星星吧?”萧千夜冷声提醒,帝仲点点头,抬头又看了眼上层,目光仿佛能穿透整个黄昏之海,“我仔细想了想,总觉得应该教给你一些东西了,至少我教你的那些才是真的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帝仲回过头看他,眼神复杂,萧千夜闻言一怔,许久没有回话。 “你觉得会是什么?”见他不肯开口,反倒是帝仲耸了耸肩挑开话题,萧千夜眼眸雪亮,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寒光,低道,“可以保住我性命的东西,只能是来自上天界的武学。” “呵……”帝仲无声笑起,闭上眼睛,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萧千夜却主动开口,询问道:“你为何忽然转念要将上天界的心法武学教给我?难道……就不怕我会伤害到你的同修故友吗?” 帝仲蓦然一顿,脸庞紧锁,严厉的望向对方,萧千夜已从他的神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一直都有疑惑,为什么只有上天界的武学能伤害到上天界的人?是不是说明你们所修之路,本来就是同根同源,又或许有着某种特殊的羁绊相连?” “哦……你已经察觉到了。”帝仲微微吃惊,但他只是略微握了一下拳,耐心的听了下去。 “我曾两次和夜王交手,第一次在碧落之海,那时候的我完全无法伤及他分毫。”萧千夜低下头,静静的回忆着往事,也将心底的疑惑一点点串联成线,坚定的道,“第二次就是在帝都一战,天权帝使用风行水逆之术迫使十殿阎王阵反扑上天界,这才逼得他们提前撤退,而我也是获得了你的力量才能和夜王勉强抗衡,直到那时候我才相信,只有上天界的武学能伤害上天界的人,这句话是真的。” “这句话也是凤九卿告诉你的,哎……奚辉真的是带了个了不起的外人进来啊。”帝仲淡淡接了一句,想起那个唯一踏足过上天界的灵凤族人,无奈的摆手。 萧千夜极其认真的看着他,像警告一样严厉的提醒:“你要将上天界的武学教给我,就是赋予我伤害上天界的能力。” 帝仲却面不改色的抬起眼皮,四目相对,两人的眼底都是罕见的坚定,他仍是无所畏惧的笑起,道:“如果我不这么做,就只能放任他们伤害你,萧千夜,你要清楚,我不是每一次都能保护你,她……也不行。” 帝仲指了指他手里的白色剑灵,扬起复杂又深远的神色,旋即叹了口气:“我既是在保护你,也是在保护自己,同时……也想保护她。” “你……”瞬间察觉到对方身上异样的情愫,萧千夜忍着不快转动沥空剑,发觉剑灵安安静静,附着在上面的魂魄也像陷入沉眠,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云潇切断了联系,萧千夜反倒是深深松了口气,继续望向帝仲,质问道,“你为何在意她,真的是因为她、她是神鸟后裔,曾经灼伤过你吗?” “倒也不全是。”帝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战神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之色,只是冷定地回答,“你混杂了我的记忆,所以你在梦里见到萧会情不自禁的流泪,而我……而我或许也混杂了你的记忆,我一直透过你的眼睛看着她,看她为你奋不顾身所做的一切,也总是情不自禁的将自己代入成为你,萧千夜,我很羡慕你,从来没有人对我如此好过。” “我也很羡慕你。”萧千夜避开他锋芒的目光,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嘴角扬起苦楚,低语,“她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好,好到莫名其妙毫无道理,我不理她,她也会自己凑过来,赶也赶不走,好像阴魂不散,直到我透过你的记忆看到曾经的神鸟,我才意识到这种好并不是空穴来风,是你的气息吸引了她,我甚至一度很自卑,一度觉得……她只是把我错认成了你。” 他的表情果然在说出那句话的同时显得无比失落,帝仲微微蹙眉,也在认真思索,迟疑再三,终究只是摇摇头:“你们或是因我而结缘,但终究走的是仅属于你们自己的路。” 萧千夜默然,低声回答:“帝仲,你觉得我们是一个人吗?” 帝仲不发一言,虽然记忆已经开始糅杂在一起,能力和意识也逐渐趋于融合,但他很清醒,自己和萧千夜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还有机会和我分离吗?”萧千夜揉着眼睛,感觉头脑有些混乱,连自己说的话都有些迷惘起来,“我真的只想回到飞垣,娶一个心爱的女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坦白说,你们上天界的事情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天空的流岛成千上万,为什么你们偏偏不肯放过已经坠天落海的箴岛?” 帝仲被他怨恨的语气惊了片刻,沉默着低下头,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上天界对箴岛的亏欠太多太多,而这些复杂的羁绊历经数千年,也已经无法轻易释怀。 “可笑的是,我真的很需要你,需要到恨不得真的成为你!”萧千夜笑起来,笑的全身忍不住颤抖,大步走上前想一把按住帝仲的肩膀,然而他的手直接穿过了那具身体,让他重心不稳往前踉跄的摔了一大步,他呆呆的展开手,目光悲凉的看着自己的手心,苦笑着,“这才是最让我难堪的,我不想和你是一个人,可如果不依赖你,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帝仲主动伸手搭在对方的肩上,凝视着精神略显崩溃的人,眼神凌厉,“很遗憾,我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你分离,但是在我找到方法之前,我不介意将自己的一切教给你。” 帝仲微微一笑,补充了一句他未曾说出口的话:“你不希望你我成为同一个人,是不是也不希望潇的心里也留着我的影子?” 萧千夜却完全说不出话来,一瞬间被对方眼里的光芒镇住——帝仲是了解自己的,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了解自己。 “坦白说啊……”帝仲抬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忽然压低了声音,“坦白说,我的确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你的一切抹去,夺取你的意识和身体也只在一念之间罢了,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她早晚也是属于我的,萧千夜,如果我们真的是两个人,你又有多少把握从我手里得到潇?” 萧千夜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猛然呆住,一时间无法分辨帝仲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但对方此刻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带着上天界战神独有的俾睨天下,让萧千夜寒从心起,神色慢慢严肃起来。 但帝仲的轻笑很快又传入耳中,仿佛刚才的措辞只是一场玩笑,手上微微用力将他拉起来,淡道:“但我不会这么做,至少……现在不会。” “现在不会?”萧千夜警惕的看着他,脑中荡起一个极为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缠上心头,狐疑道,“也就是说哪天你改变主意了,还是会这么做?” 帝仲往后退了一步,手下黑金色的神力在一点点凝聚成长刀的状态,冷冷开口:“这么多年以来你的心思全在自己的家业上,费尽心机往上爬,只为了到达权力的顶峰,如果潇没有主动来飞垣寻你,你们根本不可能走下去,她为你做过什么,你又为她做过什么?你当我是警告也好,提醒也罢,若你仍和以前一样,那不如让我抹去你的存在,你不珍惜的人,换我来珍惜,如何?” “你……”萧千夜咬住牙,却被对方的指责说的哑口无言。 “来,拔剑。”帝仲沉声,黑金色的神力却悄然分出一束附着在沥空剑上,表情还是那么平静,又道,“你大可放心,剑灵上的魂魄已经被我保护起来,你就用尽全力来和我一战吧。” 萧千夜紧握剑灵,知道这一次对方是认真的,无风的黄昏之海骤然掀起一丝波澜,是过于浓郁的神力如流水般侵袭而来。 帝仲眼睑的冰火咒纹开始燃起,伴随着手上长刀的挥动,神裂之术边缘竖起十二道宏伟的巨门,金光如银河穿梭其中,让周围的星辰黯然失色。 萧千夜还在惊诧眼前突兀出现的景象,长刀已经从脸颊无声滑落,帝仲的笑随即在耳边轻响:“如你所言,上天界武学同根同源,通过某种羁绊永远的相连,你只有掌握它,才能破坏它。” 话音未落,又一道刀锋劈开空气,萧千夜被逼的一直后退,根本无暇还手,帝仲嘴角微微一扬,下手却丝毫不带手软,即使只是靠着神裂之术勉强凝形,速度力道都远非常人所能及,伴随着他的一招一式,远处的光晕里浮现一条巨龙的幻影,顺着战神之息飞速逼近。 帝仲眼眸一瞥,抽身退出几步,又像有了什么新的想法,赫然运转神力将自己笼罩其中。 巨龙的幻影已经在下一个眨眼的刹那进攻到了眼前,却被这股无上的神力直接逼退,险些坠落。 帝仲收刀,若有所思的望向萧千夜,忽然神秘的笑起,低吟:“这是那条黑龙的幻影,只要察觉到我的气息就会再度化形,在做我对手之前,不如先陪它玩一玩吧。” 萧千夜凛然神色,这就是当年那条挡在上天界前,阻拦他们成为神域之主的黑龙! “放心吧,只是幻影罢了,不过……”帝仲轻声提醒,眼里满是期待,露出了幸灾乐祸一般的笑,“不过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黄昏之海是远古异兽的巢穴,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掉进去……” 话音未落,萧千夜脚下一空,他来不及抽身,感觉有一股猛烈的吸力将他整个人拖入其中! “啧……”帝仲尴尬的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一刀击碎神力屏障,再一刀打碎黑龙影,然后索性席地而坐,静静等待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白泽 萧千夜跌入深渊,仰望着越来越遥远的黄昏之海,受伤的身体重的如一块铁铅,根本不受控制一直往下坠落,空气越来越冷,视线却越来越亮,直到他从薄雾淡云中穿过,摔进了一片厚厚的雪地。 他从一人高的雪地里挣扎着爬出来,用力吸了口气,放眼望向巍峨耸立的雪峰,目光情不自禁的颤动,迟疑的脱口喃喃:“昆仑……” 他心下一动,曾经的记忆蓦然在脑中复苏,让他迫不及待的想冲出去,焦急的往远方瞭望,然而目光所及却只有皑皑白雪,根本没有师门那种悬浮于空中的宏伟建筑。 没等他感到失望,有个慵懒的声音接下了他的话:“昆仑?” 萧千夜警惕的回头,只见一双硕大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那是一只白色灵兽,半个身体被积雪覆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竟然真的露出了微笑,冲他开口:“能认出这是昆仑山脉的模样,莫非你去过那里?” 萧千夜忍住惊讶,缓缓点了一下头,在认出这种灵兽的一瞬间陡然松了口气,上前一步,道:“我年少之时曾在昆仑求学,在师父身边见过一只白泽,师父告诉我,白泽是祥瑞之象征,能令人逢凶化吉,亦能说人话,通天下万物。” “哦……”白泽抖了抖脑门上的雪珠,语气仍是极其平静,“难怪,你手上的剑灵确实让我有些许熟悉的感觉,这身衣服虽然染血,但也是昆仑弟子惯用的,不过我很久很久没有去过昆仑山了,但我很怀念那里,因而在黄昏之海的空间术法中创造了类似的景象,哎……果然黄昏之海的灵力让我欲罢不能,自从来到这里,我就很久没有离开过了。” “也算我运气好,若是掉到其他什么凶兽的巢穴,又是免不了一次血战,白泽果真如传言所说,是逢凶化吉的灵瑞。”萧千夜庆幸的摆摆手,抬头凝望着这片虚假的天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疑惑的道,“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了,我想回到黄昏之海去,您有什么办法吗?” 白泽的眼珠咕噜噜的打转,有点奇怪的望向他:“你是从上面黄昏之海掉进来的?” “嗯。”萧千夜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本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色,白泽也好奇的打量着他,低语,“黄昏之海位于上天界中层,你不是上天界的人,又是怎么从那里掉进来的?” 萧千夜像有难言之隐,反问道:“都说白泽能知晓天下万事,就不能知道我是如何进来的?” “你……”白泽被他无礼的言辞惊了一下,但是上古灵瑞呵呵直笑,一点也不在意,反倒打趣的回话,“那倒是你高看我了,就算是真神,也不可能知晓天下万事。” 萧千夜盯着白泽的眼睛,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诱惑一般脱口:“那也不可能一问三不知吧?” “好大的口气。”白泽顿时来了兴致,索性坐直身体,“你身上的伤出自上天界战神帝仲,你到底是什么人,和他交手还能活下来的人可不多见,我倒是对你的身份有点兴趣了。” 萧千夜冷静的思考着对策,神兽栖息于黄昏之海不知多少年岁了,似乎根本就不知晓外界的事情,甚至连帝仲失踪的事也毫不知情,想到这里,萧千夜笑吟吟的伸出手,露出老谋深算是目光:“在此之前,我也想问您几个问题,一换一,如何?” “有趣。”白泽眯起眼睛,想不到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会这么大言不惭,它舔了舔爪子,漫不经心的道,“那你倒是问问看,看我能不能回答你。” 萧千夜咬住嘴唇,手不自禁的紧握剑灵,瞳孔也在这一瞬间莫名放大:“上天界十二神……究竟是什么人?” 白泽猛然顿住,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上古灵瑞没有动怒,反而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凑过来对他呼了口气:“这是禁忌,换一个问题吧。” “你食言?”萧千夜不满的抱怨,白泽哈哈大笑,尾巴撩起积雪直接拍向他,嘀咕着,“你要跟一只灵兽讲信用吗?” 萧千夜无奈,又不能真的对这种东西发脾气,他略一思忖,继续问道:“帝仲又是什么人?” “上天界战神。”白泽摇晃着尾巴,随口接话说出了众所周知的答案,又瞥见他眼中的不满,不等他开口再问就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再具体的东西也是禁忌,年轻人,不要问和上天界有关的事情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你真要一问三不知吗?”萧千夜很明显发现自己才是真的落入了神兽的圈套,但对方一副漫不经心你奈我何的模样,倒是真的让他束手无策,沉吟许久,他再一次认真的开口,“神鸟一族,这个你总该知道了吧?” “神鸟一族……”白泽怔在原地,也没料到对方的每一个问题都如此刁难,它犹豫的思量了许久,反问,“神鸟一族极其罕见,也从不和人类往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千夜冷定的望着白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将剑灵插入雪地里,对着远古灵瑞深深的拱手鞠躬,一字一顿毫不隐瞒:“我心爱的人,她身上带着神鸟一族的血脉,却是和人类的混血,我无论如何也想救她,如果您真的知道关于它们的事情,请一定一定、告诉我。” “混血!”这一次,轮到一直懒散的白泽吃了一惊,从雪地里一蹦而起,低呼出口,“神鸟一族竟然会有混血?不,这不可能,它们一贯自视清高,对自身血统极其看重,甚至在族内立下血契,万万不可能和人类混血,自古以来神鸟一族就没有混血,你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萧千夜迫不及待的抢话,生怕白泽不肯相信自己,“她真的是混血,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神鸟将自己的火种留给了一族人,她就是那族人和人类的混血。” “……” “请您相信我!”萧千夜眼眸瞬间通红,血丝顺着眼珠裂开恐怖的痕迹,白泽凛然心惊,又被对方的情绪感染打动,沉吟着呢喃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将自己的火种附与外人,那你说的一定是现任澈皇了,只有它有权力这么做,只不过血契的作用不仅仅会限制那一族人,同时也一样束缚着神鸟一族,若是你口中那个心爱之人真的是人类混血,我只能劝你不要对她太过上心了,你失去她,只是时间问题。” 白泽深深的叹气,同时感觉到对面的人身体一僵,目光空茫无措不知望向了何方,又道:“若是运气好一些,神鸟挣脱人类的身体,或许能以另一种方式重生,若是运气不好,多半是玉石俱焚,一损俱损。” 萧千夜好像已经听不见它的话,脑子里嗡嗡炸响,混乱到无法正常思考。 白泽用尾巴轻轻拍了拍他,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有些为难,想了想,索性多嘴继续说起来:“虽然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不过作为补偿,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件事,神鸟一族是永生的,只有同族自相残杀才会真的死亡,然而皇鸟相较于同族仍是无可比拟的存在,所以只要皇鸟自己不放弃火种,就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它的地位和生命,但是澈皇……澈皇是第二任,第一任皇鸟确实是死了。” 萧千夜一个激灵回过神,从白泽的话中嗅出一丝异样的味道,果然远古灵瑞神秘的眨眨眼睛,接道:“第一任皇鸟名溯,它为了拯救一个朋友,甘愿放弃了自身火种,它死去的地方名为终焉之境,时至今日,澈皇还是会每隔一万年就去那里祭奠一次。” “终焉之境……”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萧千夜古怪的按住额头,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 “相传溯皇有一位朋友,原身是一条小白龙,小白龙曾得到某位大人指点,而那位大人在临走之前,感其悟性不俗,于是将自己的一抹残影留在了终焉之境继续指点它,然而时过境迁,转眼间过去不知道多少年,小白龙始终无法挣脱自身屏障踏入神境,它羞愧难当,感觉自己有愧大人多年指引,甚至因此渐入魔障,终于在一次心魔失控中将残影一口咬碎吞噬。” “然而,残影却和小白龙逐渐融合,它……变成了那位大人曾经的模样。”白泽莫名叹了口气,萧千夜眼眸瞬间雪亮,惊呼脱口,“古代种?” “嗯?你也知道古代种……”白泽也才正色望向这个人,见他的神色在剧烈的变化着,不知在经历怎样的心里斗争,于是继续说道,“确实也算是古代种,毕竟那位大人的残影就已经比这世间一切更加强大了,小白龙脱胎换骨之后,却无法承受脑中过于浩瀚的思绪,身体和精神随即崩溃,一只双生黑龙趁机孕育脱逃,为了不让自己为祸一方有辱大人名望,它最终选择在终焉之境结束了生命。” 萧千夜强自按下胸口里的沸腾,几乎不敢把听到的一切和某些东西联系起来,白泽却微微笑起,刻意压低了声音:“溯皇再次回到终焉之境的时候,发现曾经的好友已经变成了一具遗骸,悲愤之余,它不顾一切的献出自身皇鸟的火种,试图让唯一的朋友重新活过来,火种和残骸交织在一起,小白龙没有回来,而那位大人留下的残影却意外恢复。” 白泽的眼里明明灭灭,是憧憬,也是惋惜:“大人望着终焉之境两具遗骸,竟责备起自己当初所作所为,于是打碎那道残影,将碎片散落在终焉之境。” “我听说……”白泽突兀的换了一种说辞,好像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古老传说,“我听说曾有人去到终焉之境,以某种方法得到了残影碎片,从此便拥有了部分神性。” “那位大人……”萧千夜悚然一惊,自然知道白泽口中指的是什么,但他依旧不动声色的追问,“那位大人究竟是谁?” 白泽抿唇不语,用尾巴在雪地里写下了两个字。 萧千夜不可置信的看着雪地里的字,然而白泽已经在下一个瞬间迅速将字迹抹去,然后懒洋洋的趴下,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巨门 “现在该换你回答我的问题了。”白泽若无其事的换了话题,用爪子一直挠着脑门抓痒,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是上天界的客人?还是上天界的敌人?” “客人吗?嗯……勉强也可以这么说吧,至于敌人,呵,至少现在还不是。”萧千夜笑了笑,没想到它会有这种想法,白泽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慢悠悠的回忆着,“上天界确实有一位客人,是很久以前得到了夜王大人的允许,那家伙经常在黄昏之海游荡,很喜欢斡旋在各种猛兽之中,似乎一直在打听什么事情。” “哦?”萧千夜知道白泽口中的客人是谁,但他也不说穿,假装好奇的问道,“他在打听什么事情呢?” “他在打听……喂,现在是你该回答我的问题。”白泽才准备回答,惊觉自己又被他套了话,连忙一口回绝了他的疑问,虽然硕大的身体一动不动,但脸上白毛却有些许抽动,不快的抱怨:“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仅想套我的话,还要跟我打太极,一点都不老实,竟然还自称是昆仑弟子,我说你这身染血的衣服,看起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啊,昆仑弟子不喜争斗,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的哦……” 萧千夜被它说的哑口无言,但还是极力为自己狡辩了几句:“不喜争斗,那也架不住别人要来找你麻烦是不?” “找你麻烦?”白泽好奇的凑过来,用鼻子用力嗅着气息,嗓音低沉下去,“你是说帝仲来找你麻烦?那可真是天下少有的稀奇事。” 萧千夜猛然昂起头望向头道:“我们原本也只是追求修行的普通人,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神的残影碎片,从此便执着于寻找真正的神界,妄图能染指那位大人的世界……” 帝仲摇摇头,被自己曾经不切实际的幻想逗笑:“直到来到上天界,见到那条驻守的远古黑龙,那时候起我就明白踏足神界只是虚梦,但我的同伴们并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明白?”萧千夜不解的质问,心底的疑惑一重接一重,“你比他们任何人都更强,既然是同根同源,为何会出现如此巨大的落差?” 帝仲静静看着他急迫的眼睛,即使此时内心跌宕起伏,面容却依然平静的可怕:“因为只有我知道那位大人的真身,因而在十二神放弃本名自恃为神的时候,我才刻意选择了‘帝仲’二字。” 他忽然指了指对方的怀里,叹了口气,温柔的道:“你到现在还没注意到吗?你哥哥给你的那枚家徽上已经刻上了我的本名,他是担心你遇到危险之时被迫需要我的力量,又不希望你真的记起我的一切成为另一个我,萧千夜,你有个让人羡慕的好哥哥呢。” 萧千夜脸色豁然苍白,从怀中一把掏出大哥给的家徽,眼眸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果然如他所言,那个被改造过的小小家徽背后刻上了一个原本没有的字——“烬”。 他愣愣看着那个字,全然没有发觉自己的手因握得太紧而青筋暴起,仿佛有一支利箭击中心脏,让记忆的潮水伴随着名字,如牵引着灵魂,让他将曾经的过往全部想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终焉之境 帝仲和他背对而立,双目紧闭,也将自己汹涌的记忆一起糅杂混合。 穿过一片浩瀚的雷云之海,终焉之境是在下一个眨眼的刹那突然映入眼帘,明明外围还是恐怖的电闪雷鸣,而它的东侧高挂着十个太阳,西侧静静悬浮着十二轮皓月,日月同辉,熠熠生光。 遥遥眺望过去,只一眼,他就知道那不是人类的世界。 他们原本来自不同的流岛,甚至根本互不相识,但在这一刻,却不知是被什么样的特殊命运羁绊紧紧相连,同时踏入了终焉之境。 这是一个非常规则的圆形流岛,就好像是被一只神之手亲手丈量刻画,中央是方圆百顷的巨大湖泊,水光呈现淡淡的乳白,而环绕着湖水一周是光洁的白石,除此之外寸草不生,也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生存于此。 巨大的龙骨平稳的铺在白石上,在流岛的最东面首尾相连,龙首微微抬起面向着太阳,安详而沉静,而在清澈的湖泊底端,沉睡着同样巨大的凤骨,虽然早已经看不出年岁,但残留的灵凤之息依然让人望而生畏。 明明是一个让他们触目惊心,忍不住驻足屏息凝视的画面,却不知为何透出难以言表的悲凉,就好像巨龙怀抱神凤,沉沉睡去。 他们将脚步放的很轻很轻,似乎稍微用一些劲,就会将眼前的残骸惊醒,然而除去龙、凤遗骸,这座流岛上还蕴藏着另一种更为浓郁的灵力,那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无上力量,甚至可以将其称之为“神力”,像点点荧光遍布每一个角落,似乎伸手可触,却始终寻而不得,他们在岛上苦思许久,终于决定用一种他们能了解到的、最为古老的术法,尝试将这股神力和自身融合。 在短暂的将自身武学融会贯通之后,十二人围绕龙骨,端坐在流岛的十二个方向,用各自所修的术法连接成覆盖全岛的阵法,十二道巨大的门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们将右手平举掌心向下,刺破手心,让血液一滴一滴落入其中,左手则按压在心口,命魂受到法阵的牵引从体内脱离,汇聚在中心的高点处,魂魄化成淡淡的人形,手牵手,心脏处有一条金线相连。 岛上的点点神力终于在古老的术法作用下开始苏醒,也朝着最中心命魂的地方融合,在日月同辉的奇妙光景下,外围雷云之海也终于掠入。 这样的术法却是冗长而持久的,让人的精神随时处在奔溃的边缘。 即使在人类能做到的最极限的法阵加持下,彻底将终焉之境的神力碎片融合也整整耗费了近千年的时光,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人类的身体并没有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感受到丝毫疼痛和疲惫,反倒是随着岛上的日月精华和雷电洗礼,得到神力渗入的身体变得更加精神抖擞宛如重生! 萧千夜呼了口气,似乎是这样过于遥远的记忆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无力,在最后一片残影和法阵相融之后,也只有帝仲提前睁开了眼睛,迷惘的望向了属于自己的命魂。 最重要的一片残影融进了帝仲的命魂里,它代表着承载所有感情的“心”,也让帝仲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神力的真主究竟是谁——天帝帝俊,他的妻子羲和生十日,常羲生十二月,所以才有了终焉之境辉煌的日月同辉之象。 随之而来的竟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惭愧,他分明对终焉之境上两具遗骸的来源一无所知,却在目光挪向它们的时候莫名的流下一滴泪。 心痛和悔恨……他从那位大人身上感觉到的第一份感情,竟然是心痛和悔恨! 他想将这一切告知身边的同修,又不知是被什么更为剧烈的情绪阻止,重新闭上了眼睛,并将这个秘密永久的留在了心底。 在他们终于将那只平举了近千年的右手如释重负的放下之时,身后的巨门中蹿出一股惊天动地的神力,几乎是在瞬间就将岛上的龙凤遗骸化成粉末,残骸在湖中心凝结,化成一柄黑金长刀和一柄赤红之剑,而最终将刀剑拔出湖水的人,就是帝仲和煌焰。 随后,就出现了至今仍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终焉之境在眼前消失了,就像它突兀的出现,如今又神奇的消失了。 时至今日,已经自恃为神的他们再也没有到过终焉之境,而那近千年的经历,就好像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再次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出现在一座偏远的流岛上,一只白泽栖息其中,见到他们的到来,露出了一瞬间的震惊。 “白泽……是白泽!”帝仲忍不住按住额头,眼神在剧烈的颤抖,虽然得到了神的情感,但时至今日,已经被尊为战神的他,对于终焉之境上发生的一切仍是未知,为何帝俊会在那里留下残影,为何同时留有龙、凤遗骸?这一切都是未解之谜,困扰了他数万年,依然无从探寻。 真想不到啊……原来真相一直隐藏在黄昏之海,而他们却始终求而不得。 他们终究不是真神,所以上古灵瑞白泽也不会主动将一切告知他们! 帝仲轻蔑一笑,因为和萧千夜记忆的糅杂,他已经看到了片刻之前空间结界里两人的对话,早在当年第一次见到那种上古灵瑞之时,他们就知道那是一种能知晓天下万物万事的神兽,但是那时候的白泽并未对他们多言什么,只是平淡的指了指更高的天空,也正是因为白泽这一个不明深意的动作,他们在之后的数万年时光里一直不断尝试走的更高更远,直到来到上天界外围。 他在见到那条远古黑龙的时候,手里的古尘第一次发出悲鸣和哀嚎,那时候的帝仲隐隐有一种直觉,这条黑龙和终焉之境的龙骨一定有某种特殊的关联。 帝仲赫然翻掌,望向并没有古尘在手的空荡荡手心,呆愣了一下,竟然是双生孕化……那条黑龙,是曾经白龙的心魔!难怪每一次察觉到他的气息,已死的黑龙都能再次幻化成影,原来那原本就是执念所化! 转瞬,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和萧千夜同时转身,望着对方的眼睛。 萧千夜沉了口气,声音依然冷漠:“难怪你们自恃为神,果然是真的得到了神的力量。” 帝仲垂下头,罕见的有几分失落:“因为终焉之境法阵的作用,十二神的命魂虽然重新回归本体,但也早已经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看来倒是和神鸟一族有几分相似了,现在的上天界也是只能自相残杀才会真的灭亡,所以我才要将这种武学教给你,否则,你就永远只能被动的等着他们来伤害你。” 萧千夜面无表情,目光穿过帝仲的身体落在更后方第十二道巨门上——那是唯一一个没有崩塌的门,是因为他的力量远远不够,只能在左上角最边缘的位置切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不着急,其实第一次就能将门切出伤口,你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帝仲注意到他视线的位置,只是随意摆摆手,淡笑起来,“等你取回古尘重新恢复我的力量,我还可以再教你一些,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只是想起曾经的感觉。” “恢复……你的力量。”萧千夜低声重复他的话,无奈油然而起,“帝仲,你若当年没有把自己喂给凶兽,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后悔吗?” 帝仲眼眸微沉,脱口:“后悔。” “哦?”被他出乎意料的回答惊了一下,萧千夜的心蓦然一跳,“为什么?” 帝仲依旧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嘴角虽然上扬起微笑的弧度,语气却毫无任何变化:“因为你夺走了属于我的缘分,她……神鸟的后裔,她原本应该是属于我的。” 萧千夜紧握剑灵的手激烈的抽搐,对方的神情毫无起伏,叹息:“她接近你,对你好,都是因为灵凤之息感知到我的存在,把你误认成了我,只可惜,她虽然是认错了人,你们的过去却是真实存在的。” 帝仲顿了一会,看着对方眉头紧锁不知在想写什么,大步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做出一模一样的决定,因为萧是我唯一的朋友,萧千夜,你一直让我很矛盾,你身上有萧的血脉和影子,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夺走了我的缘分,你真是让我又恨又爱的存在。” “帝仲……”萧千夜一惊,忍不住抬头,眼睛里有不可置信的光。 “我真的很羡慕你。”帝仲低着嗓子继续说了一句,“你曾说过恨不得真的成为我……其实这也是我想说的话,我、恨不得能成为你。” 两人互换了神色,眼底的光同时明灭起来。 “先去厌泊岛吧,你肯定很想见她吧。”帝仲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神采,再度扬起温和的笑意,目光却若有所思的朝上层望去,嘀咕起来,“说起来,上天界有着时空停滞之术,身处其中是感觉不到外界时间流逝的,厌泊岛也有类似的术法,但是那里仅受紫苏一人控制,换句话说,我不知道你在上天界的这段时间,厌泊岛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下届飞垣……现在是什么情况。” 萧千夜惊恐的望向他,目光投向和帝仲完全相反的方向,似乎这样就能真的看到遥远的飞垣。 上一次他短暂的离开,回去已经是十天后,这一次逗留的时间明显更长,飞垣……该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应该也不会很久。”帝仲赶紧清了清嗓子,意识到自己的话是真的吓到了对方,尴尬的笑了笑,“最多也就两三个月,不用太担心,至少奚辉应该还在上天界没有离开。” “两三个月?”萧千夜脱口惊呼,连语气也走了调。 “嗯……”帝仲点点头,试探性的询问,“所以你是要去厌泊岛还是直接回飞垣?” 萧千夜沉默许久,眼神点闪烁,在做着激烈的心里斗争,帝仲等了一会,见他不答,索性走过去一把拽起他的衣袖,没好气的道:“先去厌泊岛吧,否则你做什么事都会心神不安,反而坏事。” 话音未落,萧千夜愕然回首,第一次感觉身体的某一处荡起一种奇怪的灵力,真的让身体一点点光化,似乎随时都能御风而行! “呵,你看,这不是学的挺快的嘛,根本不需要我教。”帝仲随口调侃,眼底露出一丝欣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鬼王 厌泊岛月白湖,云潇仰着头,眼见着头上天界有掌控时间的术法,身为十二神之一的烈王紫苏应该也是利用了某种方法,才让厌泊岛呈现如此莫名的景象吧? 月白花摇摇曳曳,无风自动,也将独特的灵力像风一样吹到别处。 烈王紫苏正提着小水壶穿梭在自己的药田中,忽然从高空传来灵力激荡,让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蹙眉望了过去,金色的光箭只射出一箭,神影察觉到同修的气息,微微颔首鞠躬散去。 下一刻,一袭墨衣突兀的来到她眼前,没等对方开口打招呼,紫苏脸庞一沉,指向外面气呼呼的骂道:“你、你快出去!你踩到我的药材了!” “呃……”对方尴尬的低头,他的脚步其实很轻很轻,虽然看起来是踩在了药上,其实只是像鬼魂一样漂浮着。 药田里是一种罕见的黑色荼蘼,映着月色透出些许诡秘。 不等他解释清楚,紫苏已经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袖子连拖带拉的把他拎了出去,毫不客气的扔到了一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嘀嘀咕咕的抱怨起来:“连你也要来浪费我精心种了好久的珍惜药材,这是黑色荼蘼,我种了六百年马上开花了,可别给我踩坏了!” “什么叫连我呀?我可是难得来你这一次。”鬼王笑吟吟的,赶紧主动远离了药田,鼻子却已经嗅到了微风里独特的月白花香,不动声色的道,“好浓的香气啊,这得是一次用了多少呀?” 紫苏原本脸色就不好看,被他刻意问起这个问题,果然更加恼火:“明知故问,她每次要用掉我近万朵月白花,要是能根治也就算了,偏偏又是治标不治本,靠着月白花的灵力强行续命罢了,说得好听些是为了济世救命,说的难听些,就……就纯属浪费了!” “哦……”鬼王咧着笑,也被对方嘟嘴绞手的小动作逗乐,“嘴上说着浪费,你还不是眼都没眨一下就给她用了?” 话罢他仰起头,伸出一根手指望上指了指月亮,感慨道:“月白花生长缓慢,需要汲取灵兽残骸上的力量,历经百年才能盛开,花之间的月白花虽然多,但也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怎么也架不住这么用,所以你才用神力催动厌泊岛时间,让这里的时间流逝加速,好让月白花快速开放吧?” 紫苏不服气地一抬下巴,才不想承认自己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赶紧解释道:“那、那有什么办法,我总要给帝仲这个面子,不能见死不救吧?” 提及这个熟悉的同修名字,鬼王轻咳了几声,问道:“说起那家伙啊,我都从潋滟那里听说了,怎么他不在你这里吗?” “他走的很急,好多事情都没说清楚就走了。”紫苏摆摆手,索性把水壶也放回了药架,忧心忡忡,“他换了一副样子,看起来是和那个身体的本尊共存了,沉轩,你是不是为了这事特意过来的?” “嗯。”鬼王冷定的点头,“潋滟跟我提了,不过我倒是真的没有听说过的出处,关于书中提到的方法也一无所知。” 紫苏眼神迷离,低着头一直看着脚下,喃喃自语起来:“连你也不知道吗……那怎么办,真的不能救他了吗?” “先不说救不救他,单单要找到古代种的残骸就是海底捞针啊。”鬼王静静摇头,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道,“如果当初那只古代种还活着,你们要怎么杀了他得到骸骨?帝仲可是宁愿自己死了也要救它,你觉得到如今他会主动再把人家杀了夺回身体?” 紫苏被鬼王一席话问的哑口无言,沉轩走近一步,咳嗽了一声,继续:“他继承了帝仲的一切,除非自己不想活了,一般人也杀不了他吧?再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已经死了,天空的流岛成千上万,要到哪里去找?” 紫苏不说话了,眼眸中蓦然带上了不甘心的泪光,她自从书中看到那种方法以来,是兴奋盖过了理智,甚至都没有仔细思考过这其中的困难,就异想天开的觉得自己一定能让帝仲回来,如今真的听沉轩分析起来,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霎时就有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沉轩只是淡淡看着同修,好心伸手拍了拍她肩膀,缓缓开口:“最重要的是,神鸟的火种要去哪里找?” “不就在厌泊岛吗?”听到这个问题,紫苏感觉抹了抹眼泪,强自镇定起来,“帝仲带来的那个女人身上就有神鸟的火种啊,如果是为了救帝仲,她应该不会反对吧……” “那失去火种的她会如何?”沉轩不急不慢的询问,也不催促,只见对方歪着头也非常认真的思索起来,脸色一点点阴郁,隔了好一会才咬住嘴唇低声说道,“她身上的火种已经快把她自己都烧死了,如果真的能取出来,应该、大概、或许……对她也是一种解脱吧?” 沉轩抿唇笑了笑,温柔的捏了捏烈王的脸颊,眼里的光却愈显严厉:“你是烈王,可不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应该、大概、或许哦……” 紫苏被他说得脸色潮红,羞愧的退了一步转过身,她一贯敬仰烈山神农氏,甚至自封“烈王”以表信仰,如今却为了一己之私真的说出那种毫无根据的混账话! “咳咳……”沉轩赶紧假意咳嗽缓了缓尴尬的气氛,他纵然不懂医术,也大致能猜出紫苏现在是什么想法,又转念道:“你别急,不论是神鸟一族还是古代种,我们能了解到的情况都太少太少了,等我多去查一查再做决定也不迟。” “嗯……嗯。”紫苏小心翼翼的点头,沉轩看了看四周,好奇的问道,“潋滟去哪了?她用传音之术邀我过来,怎么自己不见了?” 紫苏这才重新抬起眼睛,也恢复了一贯的神采奕奕,破涕为笑:“你说她呀,她最近一直在夜之间,还让我不要去打扰她,好久没出来了,她自己身上还有伤呢,也不好好养着。” “夜之间?”沉轩心下一动,感觉有些奇怪,追问,“我记得夜之间是接诊各路旅人的吧,她过去做什么?” “最近没有旅人在厌泊岛呀,月之间和夜之间都是空着的呢。”紫苏摊开双手,无奈的耸耸肩,“为了给她治病,我每日都要操纵时间流转数次,一般的旅人可受不了这样的昼夜交替哦。” 沉轩若有所思的拖着下巴,心中有隐隐的焦虑——潋滟是他们之中唯一拥有预言之力的人,她曾无数次用这种能力协助同修力挽狂澜、逢凶化吉,是一个真真正正能为了所有同修付出一切的人。 她甚至也曾经看到了上天界坠亡的景象,并自那以后,一直默默关注着那颗黯然失色的帝星。 “哎……”沉轩莫名叹了口气,似乎心不在焉,“我去看看她。” “喂,你别被赶出来,我可救不了你……”紫苏吐了吐舌头,有点头疼。 “没事。”沉轩的眼神陡然一亮,然后温柔的笑起来——潋滟是个固执的女人,总希望能通过自己改变什么,但预言之力并非万能,就像医者不能自医,这种力量其实也无法真的看到同修的未来。 她一定又在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梦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潋滟 鬼王绕至厌泊岛另一端往夜之间大步走去,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天上又开始了新一轮日月更替。 “哎,一个个的,都喜欢乱来啊。”沉轩停了一刻,眼里映着明亮的阳光,忽然从嘴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十二神自去到上天界以来,威震四海八方,神威尊贵如神祗,却也还有如今这样乱来的举动。 帝仲把自己喂给了凶兽,奚辉失手被凶兽暗算,日、月双神早无踪影,蓬山也因此积怨报复一个已经坠天的流岛,到如今,紫苏耗费数万月白花去救一个根本救不了的人,潋滟把自己关起来预一些无法预言的事,万万没想到,他们曾侥幸从终焉之境获得了神性,却终究摆脱不了人类的恩怨情怀。 鬼王下意识的从怀里掏出一副玉竹签,轻轻晃了晃,想从里面取一支看看,又在指尖触及竹签的那一瞬间自嘲一般的收了回去。 这副精致的玉竹签被外人尊称为“鬼王签”,一共九十九支,号称是足以窥天命的存在,然而他和潋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他从不为自己和同伴看签。 医者不能自医,算卦之人也不能自算。 他这么想着,脚下已经踏着玉阶来到夜之间附近,即使头完的话说下去。 潋滟果然心领神会的笑了下,移开视线,接道:“古代种已经死了,他将残骸留在了一个无人能至的地方,等待神鸟的降临,带去重生的火种。” 沉轩用力咬住唇,虽然看似冷定,实则已在这一瞬间将嘴唇咬破。 “那是一个只有皇鸟能穿越外围雷云之海的地方。”潋滟却是不动声色,仿佛换了一个人,眼里闪过锋利的雪光,问道,“你是否还记得那里……我们曾经因机缘巧合意外落入那里,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机缘巧合呀……”沉轩苦笑着,不动声色的将嘴角的血渍擦去,不急不缓地说,“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潋滟,其实这么多年我隐瞒身份走过无数座流岛,也一直在打听关于‘终焉之境’的传说,可它真的就只像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当年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梦?” 潋滟没有回话,看着对方用力闭上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每当我运用自身力量,这种无上的神力又在真实的提醒我,那并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沉轩嘴里说着淡淡的话,心里顿时黯然下去,“可历经数万年,我们没能再次去到那里,或许当年那场偶然,原本就不该发生,神力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独孤、寂寞、自私、自大,以人的情感,如何驾驭真正的神力?” 听到同修终于将多年的隐忍毫不掩饰的说出口,潋滟的心里有了一丝踌躇,但她很快就冷静下去,甚至语气冰凉的反驳道:“天空这么大,为何只有我们去到了终焉之境?偶然也好,必然也罢,这都是真神赐予我们的力量!沉轩,我只有一个心愿,我只希望自己的同修能好好的,为此……我可以不顾一切!” “潋滟!”陡然间意识到她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沉轩惊呼出口,然后哑言无语。 潋滟却将下巴微扬,面带讥笑,一字一顿:“沉轩,你是否觉得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一直在观察着帝星的命途,隐瞒双子之象,极力拯救星位中生命垂危的辅星,我在箴岛留下记载真实历史的古书,指引他们发现真相,我救过被凶兽吞噬即将魂飞魄散的奚辉,也曾和他定下‘不插手之约’,你觉得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什么?” 沉轩一片默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潋滟却直接扑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声音剧烈的颤抖:“我要你们每个人好好的,除了你们,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不知为何,听到她如此歇斯底里的言辞,沉轩却是一点没有惊讶,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全身痉挛的潋滟,心中有温暖也有无奈,他反过来将潋滟的手也紧紧握住,目光恢复成一贯的淡然冷静:“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呵……”潋滟捂着脸,掩饰语气里呼之欲来的崩溃,“那只古代种,他在预言之术里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却在刚才……笑着回头看了我一眼,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 “……” “他是在取笑我不自量力,还是在……笑我看不清现实?”潋滟哆嗦的质问,将沉轩的手抓出深深的指痕,眼里糅杂着极尽复杂的情绪,不由自主的脱口,“沉轩,现在的帝仲深受另一个人的影响,记忆上已经开始和对方不可逆转的融合了,他或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对云潇,似乎也有好感,如果、如果我真的要从她身上取走火种……” 两人同时抬眼,眼眸里都带上了恐惧。 “他会杀了我吗?”潋滟颓然松手,自嘲的笑了笑,“无论是他,还是那个身体的本尊,都会想杀了我吧?” “是的。”沉轩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有任何的犹豫,也不想给她任何虚假的希望,正色提醒,“若是失去火种对她没有影响或许还好,若是因此而亡……他们会恨你。” “恨我……我不在意这些。”潋滟摆摆手,沉了口气,低道:“我说了,只要你们能好好的,我能付出任何代价,无论是云潇,亦或是我自己。” 沉轩勉强地笑着,在十二神芥蒂根深蒂固的今天,也只有这个女人,哪怕牺牲自己,也还天真的想要所有人都好好的。 然而不知为何……他却真的想实现这个蠢女人同样愚蠢的幻想。 潋滟并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异常,认真的思索起接下来的事情:“无论是真正的神鸟一族,还是得到火种的灵凤族,都是只有自相残杀才会真正死亡,否则就算是上天界也只能对他们束手无策,可云潇不一样,她是个带着神鸟火种的人类混血,我或许可以尝试引出火种,然后、然后……” 她猛然蹙眉,忽的失神,发现这个“然后”也是无从下手,就算得到了火种,他们要如何才能回到终焉之境找到那具残骸? “潋滟。”沉轩打断她的思绪,严肃地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潋滟,换了一种更加严厉的口吻,“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帝仲本人根本不想重生,你还执意如此吗?” “……” “他真的想回来吗?” 潋滟没有回话,将手指捏的咔嚓作响——沉轩的问题她无从回答,因为那年帝仲会离开上天界,就是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你呀……”沉轩宠溺的捏了捏对方瞬间阴沉的脸,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你记住,这件事要先隐瞒帝仲,反正他还有奚辉那边的烂摊子没解决好吧,其他的事情,等我找到去往终焉之境的方法再说吧。” “沉轩!”潋滟脸色一红,被对方过于温柔的语气羞了一下。 “咦,好像回来了。”沉轩忽然仰起头,天空中金色箭光如暴雨侵袭打向某一处,随后被烈王之力全数化解。 “走。”沉轩对她伸出手,邀请,“先去见见那家伙吧,一走几千年,我都要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潋滟破涕为笑,被他逗笑,连忙将手递给他,两人一起往风之间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鬼王签 紫苏被厌泊岛上再次激荡的神力吸引,赶忙回到风之间,一眼就看见房门口站立的两道人影,惊讶的捂住嘴。 分离了……帝仲是以神裂之术的模样回到厌泊岛,他站在那个人身边,和他低声说了什么话,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然后那个人推门而入,帝仲则转身走向自己。 “咦,你好像比之前清晰一点了,连鼻子眼睛都能看清楚了。”见他越来越靠近,紫苏回过神来,惊喜的跑过去,绕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上一次你以神裂之术过来的时候都快不成人形了,我还是通过你身上的神力才能勉强分辨出来,怎么这一次变得这么清楚了?你又是带他跑到哪里去了?” 帝仲展开手臂也是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的幻影如同真人,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隐约的青筋。 黄昏之海广袤无垠不会被上天界其它同修察觉,适合他将一些秘密教给萧千夜,而强行引出巨门,被门内的神力冲击之下才能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清晰,否则厌泊岛的灵力并不能维持神裂之术中的幻影。 “你可是又带了外人回来哦。”紫苏故作生气的板起脸,探着脑袋往房间内张望着,只见云潇已经醒过来,开心的抱住了那个人。 紫苏看了看帝仲,感觉有些尴尬,嘴里嘀嘀咕咕的:“上次带了外人进来我还没责怪你,你倒是更加变本加厉起来了,你现在该告诉我那个人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了吧?” “他嘛……勉强算是我的血脉后裔吧。”帝仲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不让她继续看,自己只是无奈的耸耸肩,两人并肩往风之间院中的石桌走去,“当年我把自己喂给那只穷奇之后,它就从一只凶兽变成了人,然后有了自己全新的人生,萧千夜是他的后人,所以也算是我的后人吧,也正是因为血脉相连,我才能在他的身上苏醒过来啊。” “哦……”紫苏一边点头,一边抬起眼皮不经意的扫过对方,“眉眼之间还真心有那么一点点像你,都隔了这么多年了,血脉这种东西也太神奇了吧。” “是么。”帝仲笑吟吟的接话,目光也是不由自主的往房内扫过,“要是性格上也能更像我一些就好了,他呀,实在太像当年那只小东西了。” 他说着说着就摇头笑起,不知想起了什么难忘的过往,眼神变得深远而温柔,轻轻叹了口气:“他算是少年得志,一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所以一旦遇到什么诡计阴谋,就经常会因为经验不足被人利用威胁,也好在那一年被灵凤之息烧了一下让我苏醒过来,否则以他这种身份和性格,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 “你好宠他呀。”紫苏闷闷不乐的发了一句牢骚,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男人大发醋意,“要不是有你在暗中帮他,奚辉可能早就得手了吧?” 提到这个名字,帝仲的手不动声色的紧握了几分,脸上虽仍是笑嘻嘻,眼神却渐渐严肃:“我其实也不是立刻就清醒了,八年前那件事情之后他就返回了飞垣,因为缺少灵凤之息的刺激,很多时候我都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像还在‘死亡’的噩梦里没有完全醒来,直到她找回来,我才终于得以恢复现在的样子。” “所以你就把她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了?”紫苏的语气明显有些酸酸的,气呼呼的指着那头的房间,赌气一般说道,“她可是跟我说了,她心里人,可不是上天界的战神哦。” “哦,她说了呀。”帝仲一点也不意外,不仅没有丝毫难过,甚至眼内还透出奇怪的暖意,“她也没说错啊,她心里一直喜欢的人就是萧千夜。” “可、可是……”一见他这么冷静,紫苏反倒是心虚的将话都吞回去,头低得不能再低,放柔了声音小声嘀咕起来,“可是她原本就是认错了人,把那个人错认成了你呀!” “那也只是原本了。”帝仲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错过的缘分,就不是缘分。” “哦、哦。”紫苏眼珠四处游离,不敢看他,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话,“不过我、我也可以救你呀,如果你受伤或者生病,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一句话还没完,反倒是紫苏尴尬的捂住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她虽然精通药理病学,但实际上帝仲并没有受过伤,更别提生病了,她从来就没有机会帮他什么。 “刚刚你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帝仲认真的重复刚才的那四个字,目光灼灼,顿了一会,摇头否定,“看起来虽然如此,但她不是为了救我,她只是意外救了我,紫苏,我很奇怪,我明明分的很清楚,却总还不经意的把自己代入成萧千夜,你说说,到底是我们两个,谁对谁的影响更大?” 紫苏奇怪的望着他,虽然不清楚他们三人之间复杂的过往,但也从帝仲脸色里觉察出事情不太对,正当她困惑地皱着眉头思索的时候,风之间里传来幽幽的脚步声,沉轩和潋滟肩并肩一起走过来,不等远方的人影走到两人面前,沉轩已经用手指挑起一抹灵力化成小鬼的模样扑向帝仲。 小鬼龇牙咧嘴的,小小的手里幻化出一柄利刃,看起来好像要刺杀他一样。 帝仲只是白了沉轩一眼,随手一抬就抓住了鬼王派过来“问候”的小鬼,用力一捏,果然见灵术雾化消失,在他掌心“噼啪”一声炸出一朵彩色小烟花。 “真有你的,还是这么吓唬人的见面礼啊。”帝仲挥了挥手,这是沉轩一贯的问候方式,时隔万年,他丝毫没有改变。 “欢迎回来。”随后,沉轩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他在旁边空着的石椅上坐下,掌下一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壶美酒,另一只手再翻,立马就多了四个小酒杯,“难得能在这里遇见,赏脸喝一杯?” “我这幅模样,实在赏不了脸。”帝仲指了指自己,他是个透明状态的幻影,连魂魄都算不上,沉轩端着美酒,似乎很烦恼,重重叹了口气,借机问道,“帝仲,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啊,有什么办法恢复吗?” 潋滟在一旁听出了沉轩的言外之意,紧张地看着对方。 “我也不知道。”帝仲谢过对方的好意,语气上并无波澜,漫不经心的道,“我倒是无所谓啊,不过他……他好像对我很不满意,巴不得赶紧摆脱我呢。” “他?”沉轩低低开口,余光扫过风之间紧闭的房门,无声笑起,“怎么了,他反而是嫌弃起你了?这不对劲吧,你能给他足以称霸天下、至高无上的力量,怎么他还不满意?” “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帝仲心中猛地一荡,脸上还是笑嘻嘻无所谓的玩笑着,“谁让他心里喜欢的人偏偏跟我有一段未解之缘呢?换了天底下任何男人都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吧,他想脱离我也就不奇怪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沉轩、潋滟和紫苏默契的互换了神色,隔了片刻,沉轩轻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接道:“如此说来,若是真的有机会分离,他肯定是求之不得了,那你呢……你离开这么久,真的一点也不想再回上天界了吗?” 帝仲神色俨然一凛,淡淡说道:“上天界历经数万年没有任何变化,任何人都会感到厌倦,倒是你们,为什么一直执着关心我要不要恢复?” 紫苏是个没什么心机城府的人,听到他这么问了,直接脸涨得通红,忙道:“其实……” “其实也就是不想惹麻烦嘛。”沉轩果断截下了对方的话,淡淡而笑,一派悠然,潋滟也不动声色的按住紫苏的手,“毕竟要是让外界知道战神已死,对上天界而言又要面临无数挑衅者,虽然这么多年的生活安逸的让人发疯,可真的要重新陷入动荡也是很辛苦的,你说是不是?” 紫苏的眼睛还瞪着沉轩,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隐瞒真相,但她的嘴唇微动了动,却仍是沉默了下来。 沉轩只是瞥了她一眼,立即笑起来,从怀里掏出鬼王签放到石桌中心,两只手一起伸出平举放在签上,十指做出了提线木偶一眼的动作。 “来,挑一支签。”沉轩凑了过去,神秘的笑笑。 “你不是一贯不给我们算签的吗?”帝仲迟疑的望着他,感觉对方的笑有些不怀好意,本能的推辞,沉轩却抢话说道,“万事总有特例嘛!你都已经死了,算一卦又能怎么样?” 帝仲无奈,虽然手上顺着对方的意思从九十九支鬼王签里随便挑了一支,嘴里还是风轻云淡的提醒:“给死人算卦,可是大忌哦。” 沉轩从他手里接过鬼王签,仅用余光扫了一眼,就立马不动声色的放了回去。 “嗯?你又不算了?”帝仲的手还未收回,就那么僵硬的停在空中,不知同修的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沉轩突然侧头一笑,将鬼王签收起用力摇晃了几下:“我只说要给你算一卦,可没说要为你解签。” “呵……鬼王沉轩,我可真和你合不来。”帝仲站起来,也不继续和他废话,直接往风之间里面走去。 一直保持沉默的潋滟忽然开口,眼里的光开始不自禁的抖动,显然是已经看到了鬼王签上的内容,声音嘶哑:“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结果?” “没必要。”沉轩脸上的微笑也变得僵硬,但是仍气定神闲的用手指拂过九十九支签,“不过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告诉他,他也不会惊讶。” 紫苏焦急的看着两人,一把握住潋滟的手:“你们在说什么呢,快告诉我签上写了什么?” 潋滟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明明是美酒,却让她如同苦酒入喉,泛起心酸,都说鬼王签能窥天命,而方才那八个大字,却让坐拥预言之力的她也无法完全理解——“永失所爱、永逝无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相见 两只木槿花灵端着干净的衣裳在门口踌躇许久,终于横下心小心翼翼的推开风之间的门,只见门内有一双雪光四溢的双目立刻就望了过来,星律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不知为何对这个陌生的人类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星弦也端着一些药膏,探着半个脑袋往屋内扫了扫,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飞快的放下手里的东西,逃一样的一溜儿跑了。 萧千夜看了看对方拿过来的东西,再看了看自己一身沾血的衣服,回头望向捂嘴偷笑的云潇,皱眉问道:“跑得那么快,我有那么吓人吗?” “虽然是几百岁的木槿花灵,可对她们来说也还是小孩子,你这幅模样是挺吓人的。”云潇乐呵呵的将衣服拿过来,顺手摸了摸他的身上,血渍早已经干了,但是先前的白衣也变成了刺目的红色,云潇抬起眼帘深深望着对方,指尖的力道在一点点加重,惋惜的道:“可惜了,你只从昆仑带了这么一件衣服回来,还为了救我给弄成这样。” 萧千夜微微低了头,直视对方的视线,满脸带着笑:“你不是要给我做衣服吗?这下正好了。” “少贫嘴,先把脏衣服换下来吧。”云潇笑骂了一句,转身拿起另一个木盘里的药膏,晃了晃,“这可是烈王亲手制作的药膏,特别有用。” 说罢,她又撩起自己手臂,嘚瑟的炫耀起来:“你看,我身上的伤都要被烈王治好了,所以你好好擦药,也能很快痊愈的。” 萧千夜目光一亮,那只手臂洁白如玉,一点曾经的痕迹也看不出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云潇,轻轻捏了捏,发现骨头也真的重新愈合。 “是不是很神奇?”云潇笑嘻嘻的反握住他的手,感慨道,“上天界也不全是夜王那样的坏人嘛!” 萧千夜没有接话,脑子里也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事情,等他再次回过神,发现云潇已经将脸凑到了他眼前,一双清澈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顿觉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假装漫不经心的脱下血衣,虽然上面的血污看起来已经有些时日了,但实际上对他而言真的也只是过去了一会会而已。 云潇将窗边的水盆端过来,将干净的毛巾浸湿,小心翼翼的擦拭他身上的伤口,看到她紧张的神色,反倒是萧千夜强笑了笑:“又不疼,不用这么小心。” “真的不疼?”云潇小声嘀咕了一句,似信非信,萧千夜的神情清清淡淡,自言自语的道,“他动手弄伤身体的时候自己又没感觉,等我们换回来,伤口已经好多了,自然是不疼的。” 云潇尴尬的咧咧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只好默默的取出药膏,小心的沾一点在手指上,然后抹在他的伤口处。 伤口非常的细,就好像是被极薄的刀片割破,但是错综杂乱,几乎遍布全身。 云潇蓦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咬牙,重复:“真的不疼了吗?” 听到她言语中微弱的颤抖,萧千夜侧头凝视着云潇,温和地摸了摸对方的脸颊:“比起你曾为我受过的伤,这些一点都不疼。” 话音刚落,门再次被推开,帝仲身影一晃就来到了两人面前。 云潇愣了下,惊讶的望着突然到访的人影,因震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感觉心跳莫名停顿了几秒,然后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虽然只是个残影,但是醒目的金银异瞳,眼睑下燃烧着冰火皱纹,甚至那张陌生的脸都一点点熟悉,这个人……她认识! 萧千夜默默看着她,她完全僵在了原地,一双明亮如月的眼睛迷惘中带着敬仰,望向帝仲。 即便早就做好了让他们相见的准备,他还是瞬间感觉如同一盆冷水从头顶浇落,默默收回视线,既没有再看云潇,也没有转向帝仲。 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帝仲淡淡笑了笑,平静的伸手将手指放在云潇胸口,感觉着对方的胸口起伏,眼中带了几分暖意,问道:“你记起我了?” 云潇陡然回神,脸颊飞速通红,跌跌撞撞的往后连续退了几步,险些撞翻身后的水盆,又赶紧回头去扶,这一来一回间,手边放着药膏的木盘啪的一下被打翻,直接撒在了干净的衣服上。 这样手足无措的举止显然让帝仲吃了一惊,萧千夜沉默了一瞬,眼里的光在一点点湮没,转为浓郁的墨色,他不动声色的拿起衣服抖了抖,然后俯身捡起地上的药膏重新放到了盘中。 “对、对不起,我去给你洗洗。”云潇定定看着他,下意识的脱口,然而身子一动不动,只有心口如被针扎,隐隐泛疼,余光情不自禁的转向帝仲。 她明明没有见过这个人,却好像已经认识了他一万年,似乎是在混沌懵懂时期,就透过别人的目光深深的注视了他许久。 是那个站在烈火里,手持黑金长刀,无畏而笑的人。 是那个伸出手,止战成友的人。 是那个让尊贵的皇鸟,主动邀请去浮世屿的人。 似乎早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被那个人深深的吸引,隐于骨血深处的爱慕着他。 “是你……”云潇的眼中藏着不解的自责,手指被攥的硬生生地疼,紧闭上眼睛,身子僵硬,将所有的动作都停住,嘴角仍在倔强地笑,在这一瞬间终于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记起,那股自幼而来的冲动,不顾一切想要接近的人,竟然真的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千夜被她的举动刺的胸口疼痛,但仍是极力保持着镇定,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这原本就是他阴差阳错才得到的人,自己也早已经做好了让她和真正的帝仲相见的准备。 无论什么结果……哪怕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想要回到那个人身边去,自己也不会勉强她。 三个人心照不宣的沉默着,直到云潇深深吸了口气,重新睁开眼睛,仿佛已经将先前所有的情绪收回心底,她重新拿起药膏用手指沾了沾,转过身抱歉的望向萧千夜,淡道:“洒了好多,可不能在浪费了,要不然一会肯定要被烈王训了,你快坐好别动了,我给你上药。” 萧千夜一时哑然,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云潇,张了张口,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帝仲也是苦涩的微笑了一下,只见云潇将目光慢慢却坚决地转向他,虽然看似温和的笑着,眼里却满是悲凉和无奈:“是你把我带来厌泊岛找烈王医治的吧?那时候在雪之间也是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也很谢谢你救过千夜。” “哦……不用谢。”帝仲淡淡的接话,虽然只是个残影,心却被这样刻意生疏的话狠狠刺痛。 她没有再说什么,一直低头认真的给他上药,直到确认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涂上了药膏,又俯身拿起刚才那件被药膏弄脏了衣服,笑了笑:“你等我一会,上面的污渍不大,我出去给你洗洗,一会就该干了。” “嗯。”萧千夜只好顺口回应,见她的背影从视线里彻底消失,才将目光重新转向帝仲。 那个人也在看着云潇,神情淡淡,嘴角挂着轻笑。 萧千夜却骤然被对方这样的云淡风轻刺痛,心中涌出莫名其妙的歉疚和酸楚,紧咬着唇,不禁握紧了拳:“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帝仲不答反问,萧千夜指了指云潇的背影消失的地方,仰头道,“她记起你了,如果不是将我认错成你,她应该会像对我一样对你好,我、我确实是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缘分。” “这个嘛……”帝仲故意拉长语气卖了个关子,果然见萧千夜在这一瞬间屏住呼吸,极其焦迫的等待他接下来的话,他叹了口气,扶着对方的肩膀,“若说没有遗憾那也是骗你的,坦白而言,我一生经历了数万年时光,唯一真心待我的是一只天生残疾的凶兽穷奇,如果我能提前预知未来,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会遇到她那样的不解之缘,或许……” 他迟疑了片刻,表情些许落寞,摇头:“算了,没什么或许好说的,萧对我也很重要,我必然不会为了这种‘未来’放弃它。” 萧千夜却未料到他如此矛盾的反应,顿了片刻没有开口,又感觉这样复杂的情绪转变才是那个人该有的。 “先不说这个,回飞垣一事,你打算带着她一起吗?”帝仲随口扯开话题,悄悄把心底那抹无奈拭去,语重心长的劝道:“她的身体是靠厌泊岛数万月白花强行支撑的,如果重新返回飞垣,其实还不如好好在这里调养。” 萧千夜对他微微一点头,随后又郑重的摇摇头:“我曾答应过她不会再将她一人丢下,除非她亲自拒绝,否则我仍希望她在我身边。” 帝仲一怔,心内震惊不解,飞垣一行无疑是危险的,可他竟然真的要不顾危险将云潇带在身边? 但他很快又明白过来,有意外的惊喜——这个一贯不信任他人,独来独往的萧千夜,终于对一个女人彻底敞开了心扉。 “在此之前……”萧千夜没有注意到帝仲在这数秒之间的情绪转变,语气变得焦急又担心,“在此之前,我很担心我大哥,如果飞垣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三个月,那么双极会应该已经结束了,我即将协助夜王破坏各地封印和阵眼一事也肯定传遍全境,他们会将我视为叛徒,那我大哥……他现在一定很危险!” 帝仲沉吟了会,侧头思索,又看了看自己渐渐消散的身体,叹道:“这样吧,神裂之术还能再维持一会,我代你去帝都看看他,你和潇儿一起先去东冥,取回古尘再说。” 萧千夜犹豫了下,帝仲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骂道:“帝都是个龙潭虎穴的地方,你要是被他们列为全境通缉犯,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我行动比你方便得多,你就放心吧,萧奕白和当今圣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多半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真正有危险的人,是你自己。” “好吧。”他只能答应,没有说什么。 帝仲笑了笑,正欲离开又顿下脚步,神色一转,微妙的望向他,低道:“我想和潇儿说几句话,你不会介意吧?” 萧千夜无声无息看着他,眼里的警惕一点点浓郁,沉吟许久,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劝 云潇心神不安的一直走,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走出好远,习惯性的来到花之间的月白湖。 “啊……”直到脚踩到水,她才一下子惊醒,脱口发出一声低呼,心跳也再次剧烈的浮动,心里头如小鹿乱撞,赶紧俯身弯下腰撩起湖水擦去衣服上沾染的药膏,强自镇定。 只是轻轻一揉,衣服很快就洗干净了,云潇默默看着衣襟上的水渍,情绪却不如衣服这般好清洗,她顿了顿,忽然又将身子往前挪了挪,透过月白湖清澈的湖水望见自己早已经绯红的脸颊。 瞬间感到一丝奇怪的不适,心里烦闷无比,云潇电一般的放下手里的衣服,撩起冰凉的湖水直接拍在自己脸上,想让脑子清醒一些,月白花浓郁的灵力拂面而来,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抚着自己胸口,勉力让急促的呼吸平稳下来,再等她做完手里的动作站起来,一回头就看到眼前突兀的闪出一个淡淡的人影,另一股神力让花海无风自动,整个空气都微微震荡。 云潇豁然抬头,撞见帝仲温柔的笑脸,惊得忘记了自己身后就是月白湖,一步后退,直接摔了进去。 帝仲站在岸边好笑的看着她,也不急着出手,云潇慌乱的在水中拍打了几下,一把扑在岸上,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半个身子无措的转开了视线,刻意避开对方的目光。 “我有这么吓人吗?”帝仲索性蹲在岸边,伸手摸了摸她被沾湿的头发,然后指尖逐渐下移到额头,发现云潇整张脸烧的通红,额头更是火一般炽热,他吓了一跳,也不敢擅自将她拉出水面,只得尴尬的轻咳了几声,软语相劝,“潇儿,你的身体情况不能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先在湖水里泡一会吧,等体温降下去再起来。” “嗯……嗯。”云潇赶紧将头点的像拨浪鼓一样,小心翼翼的往湖中缩了缩,眼角的余光却不自禁的偷偷瞥过岸边的人。 他在湖边席地而坐,因为是个透明的残影,头道,“我知道,你一贯就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很宠你,也正是因为这种溺爱,才养成了你现在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吧。” 云潇张了张嘴,生气的爬出水面,用手抓起湖水朝他砸去,骂道:“你胡说!” 帝仲一动不动,任由湖水从自己身体里穿了过去,平静的看着她,语气却一点点严厉起来:“潇儿,你可知道,如果你没有灵凤之息,当年从追着他从悬崖跳落就是必死无疑,他是不会死的,就算我没有醒过来,他依然有凶兽穷奇的血脉,死的人一定是你,你太任性妄为了,那么高的悬崖,真的一点不怕?” 云潇立马缩回了湖里,嘟着嘴闷闷不乐的不说话,帝仲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淡淡的说着:“如果你没有灵凤之息,无论是当年的坠崖,还是地下城中遭遇地缚灵,都够你死几次了。”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潇没底气的压低声音,已经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帝仲十分平静的叹了口气,终于将目的言明:“我是来劝你留在厌泊岛继续调养的,这里有紫苏照顾你,月白花也能很好的压制你体内愈发难以控制的灵凤之息,你留下来,不要跟他回去了。” 云潇面无表情,咬了咬牙,没等她开口,帝仲又再次劝道:“你已经用分魂大法附于剑灵之上,随时都可以在他身边保护他,没必要亲身涉险,答应我,留在厌泊岛好么?” 他的语气温柔如水,缓缓流进云潇心底,让她真的产生了一丝动摇。 帝仲忽然起身靠近月白湖,转眼之间已经走到她面前,第一次和这个人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云潇的身子微动了动,一口口地大吸着气,想逃,又被他一把拎住拽了回来,那分明只是一个魂魄都算不上的残影,捏着她的肩膀就让她动弹不了分毫。 月白湖是冰冷的,他的手也是冰冷的,然而,将她轻轻揽入怀里之后,胸膛却是温热的。 云潇惊住了半晌,大脑出现长久的空白,两人在湖水中定定站了许久,直到云潇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脸色发白,一把想将他推开,但是自己的双手却又直接穿过了帝仲的身体,她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发现自己无法挣脱。 帝仲眉间稍有不悦,虽有一丝不甘心,可声音依然温润如玉,一字一顿:“留在厌泊岛,这是命令。” 云潇用力喘了几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定下心神,断然拒绝:“我要在他身边,我不会留在厌泊岛。” “你!”帝仲蹦出一个字,强自笑了笑,终于放手让她从自己怀中逃一样的往后退开,眼中都是失望,不解的追问,“为什么?” 云潇抬头望向厌泊岛的天空,指着中央正在和太阳缓缓换位的明月,认真严肃的道:“我听闻上天界有掌控时间的术法,上一次他离开飞垣,再次回去已经是十日之后,如果这一次也是一样的情况甚至更久,那么眼下的飞垣已经变成龙潭虎穴,所有人都会将他视为夜王的帮凶恨不得置他于死地,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涉险,我等了八年,我不想这么快失去他。” “八年……”帝仲的声音骤然冷冽,想起万年前那一场未分胜负的搏斗,低语,“潇儿,你可知你等了我一万年?” 云潇神色一僵,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确实清楚的感觉到心中某个角落在剧烈的撕痛,那般痛彻心扉,几乎无法呼吸,但她脸上仍然强作着笑颜,语声干涩地说道:“我才二十出头,你却说我等了你一万年,也许……身为神鸟火种的那一万年,也并没有身为人的这二十年活的快乐。” 帝仲蹙眉思量着,似在犹豫。 “哎……”他终于只是自顾摇头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云潇,微微俯身摘了一朵月白花,将花递给她,笑道,“潇儿,你有的时候很像它,虽然拿你和一只凶兽比较不太合适,但是……你真的很像它。” 云潇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下那朵花,帝仲走进一步,索性将花朵别在她发髻上,然后轻轻一提,带着她一起回到岸边,手指的灵力如一道温暖的徐风将身上的湖水吹落。 “戴、戴白花,不、不吉利!”云潇赶紧给自己找借口,说话都不利索了,手往头上抓去,帝仲轻轻按住她,根本不给她狡辩的机会,指尖又是灵术一闪,月白花在他手中一点点透出嫣红,不假思索的反驳道,“行行行,白花不吉利,给你换成红色行了吧?” 云潇凝视了他一瞬,发现他虽然在笑,但眼里全是失落。 帝仲的眼色沉了一沉,忽然开口:“那只凶兽穷奇,名为‘萧’,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它总是和我顶嘴,经常把我气得半死,但又拿它没什么办法。” 他顿了顿,忽而展开笑颜,眼眸闪着璀璨的星光:“它真的一点没有凶兽的样子,总是赖在我身上撒娇,时间久了,我也就被它说服了,任它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对它也很少管束。” 话到这里,帝仲顿了顿,眼里的光在一瞬间湮灭:“或许是我错了,如果从它第一次忤逆我开始,我就严厉的制止它,它就不会自作主张的插手我的战斗,也不会被我误伤濒死,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潇儿,真的是我太惯着它了,所以我很害怕,如果我现在也还这么惯着你,会不会有一天,连你也……” 两人同时抬眼,虽然都没有说话,都在心底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东西。 帝仲的眉头慢慢展开,静静地站了会儿,抚着她的脸颊低低承诺:“我答应了他会救你,潇儿,我一定会救你的。” 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俯身捡起岸边的衣服,用同样的方法将上面的水渍吹走,若无其事的塞到云潇怀里,转眼就换了一副姿态,气定神闲的指了指来时的路:“快回去吧,他还在等你。” “他……他和你做了什么约定?”云潇咬着唇一动不动,虽然双眸难以克制的抖动,却强自镇定的站着,等他的回答。 帝仲看到她眼中的深重,终于是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将之前所有的约定一字不漏告诉她。 眼泪是在一个瞬间大滴大滴坠落的,云潇身子发软,只觉得天地昏茫,所有的声音都化成尖锐的耳鸣,刺的耳膜钻心的疼。 “可别被他察觉了,不然我可是要被唠叨的……”帝仲轻轻笑着,擦去云潇眼里的泪,温声劝着,也默默的将另一只手放在额心,将先前的对话全部封入自己脑中,不被萧千夜察觉。 “嗯。”云潇转过身子,将手中的衣服紧紧抱住,大步往风之间跑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辞行 云潇小跑着回到风之间,石桌旁边的紫苏看见她回来,一下子站起来用力招了招手。 潋滟坐在边上神色恍惚的转着手里的酒杯,听见脚步声才幡然回神,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身着墨衣的陌生男子。 没等云潇走过去,紫苏已经跑过来亲密的挽住胳膊,热情的将她拉到身旁,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那是一个精致的紫色药囊,里面装着几颗白如珍珠的药丸,嘱咐起来:“这个是月白花丸,每一颗都耗费了我十万月白花浓缩制成,你把它收好了,每隔十日就吃一颗,一共十颗,吃完了就让帝仲带你回厌泊岛找我,记住了吗?” “十万朵月白花,这么贵重……”云潇忐忑的瞅了一眼紫苏,这个嘴硬心软的烈王无时无刻不在抱怨,说自己浪费了她好多好多的月白花,所以她才不得以的催动神力加速厌泊岛时间流逝,现在好不容易她准备离开,烈王反倒还继续给她月白花丸治病! “怎么,你还不想领情?”紫苏顿时就拉下脸来,云潇连忙摆手,慌忙的解释道,“不、不是,我谢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领情?” “吃完了一定要回来找我,你这个身体眼下只能靠月白花强撑了。”紫苏说话是口无遮拦的,直接就将她的情况抖了出去,又道,“你是人类的身体神鸟的血统,所以无法自行控制体内的灵凤之息,要尽量远离那些歪门邪道才行,免得它爆发失控危及自身,我虽然眼下没办法治好你,但是厌泊岛有很多很多灵兽往来,你好好调养,先撑住别把自己弄死了,知道了吗?” “哦、哦,我尽量。”云潇没想到烈王会做出如此举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小心的将药囊收起来。 “什么叫尽量!”紫苏骂了一句,用力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是我的病人,这么容易死了,传出去会损坏我的名誉,你不是要尽量,是必须、必须活着明白吗?” 云潇只得陪着笑,这可真是个让人摸不透的女子,明明初次到来的时候她还对自己抱着敌意,现在竟然真的如此掏心置腹,果然医者仁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吗? 云潇沉默了会,同为女人,她一眼就知道烈王紫苏对战神帝仲抱有爱慕之情,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活了上万年“神”的感情,是否仍和人类一样? 想起这些事情,云潇紧张的张了张口,但是抬眼又撞见烈王天真浪漫的笑脸,不得以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反倒是一旁的沉轩噗嗤一下笑起来,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全部心思。 紫苏没有在意两人的神色变化,强拽住云潇,指了指厌泊岛西边方向,道:“刚才那只冒犯了你的伤魂鸟来找我,说是为了赔罪,一会愿意亲自送你们回箴岛,我就让它先去那边等着了。” “烈王知道我要走了?”云潇有些惊讶,紫苏捂着嘴偷偷笑了,一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鬼王签,神秘的晃晃,“这是鬼王签,刚无聊的时候我们就在算着玩呢!签上卦象显示你一定会陪着一个重要的人,回到一个重要的地方,所以我就猜测,是陪着屋里头的那个人,回到飞垣去,对不对?” 紫苏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云潇侧头看向她身后,鬼王用手托着下巴,意味深长的对着她微微笑起,这个人的眼中带着另一种深意,像一口望不到底的枯井。 云潇觉得心轻轻抖了下,立即扭回头不敢再看他,紫苏似乎也在凝神思索,扭头望向沉轩,问道:“沉轩,鬼王签要自己抽签算才会更准吧?那你刚才随手那么一抽,真的有用吗?” “这个嘛……”鬼王含糊的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反道,“你要是觉得不准,就让她再抽一根试试呗。” 紫苏一脸期待的转过来,双手捧着鬼王签放到云潇眼前,好奇的道:“来,你快挑一个。” 没等云潇找到理由拒绝,帝仲的声音从远方飘来,爽朗的笑起:“紫苏,别为难她了,她正急着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呢。” 云潇被他一句话说的脸颊通红,赶紧向烈王鞠躬致谢,然后重新跑回了房间,长长松了口气。 萧千夜披着血衣,一只手搭着额头,看起来已经睡着,云潇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靠近,将他披在肩上的血衣拿起来,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 然而,他还是在这一瞬间警惕的睁开了眼睛,云潇啧啧舌,低道:“我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居然还是吵醒你了?” “习惯了。”萧千夜摇摇头,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睡着,暗自诧异。 云潇走过去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抓着他的手往袖子里塞,嘴里小声的嘀咕着:“厌泊岛的日月交替虽然肉眼可见,可是人类的身体依然会随着这种变化感觉到疲惫,不过每次睡下去只要一小会就能恢复精神。” 萧千夜尴尬的看着她,想抽回手又被她用力按住,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别乱动,一会碰着伤口又要裂开重新上药了。” 他索性就不动了,任由云潇像个贤妻良母一样给自己穿衣服,眼睛盯着微敞的窗子发呆,果然窗外的月光还在不停的挪动,很快就从夜晚转为黎明。 他只是在云潇离开的时间里小憩了片刻,却感觉这已经是这段日子以来休息的最好的一次。 “都说上天界掌握着时间、空间之术,果然名不虚传吧?”云潇对他笑做了个鬼脸,将领口往上提了提,萧千夜揉着肩膀,不知是不是受到厌泊岛神力的影响,一直处在极度疲惫状态的身体此刻也轻松了不少,又漫不经心的道,“确实是名不虚传,阿潇,我得赶紧回去了,这里的时间和飞垣不太一样,恐怕下面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你就留在这……” “我就跟你一起去。”云潇连忙抢话,用手捂住他的嘴,笑了笑,“怎么,你也要劝我留下来?” “也?”萧千夜凝眉,心下一动,迫不及待的反问,“他找你是说的这个吗?” “对呀,他说让我留在厌泊岛,不要跟你回去了,可我已经拒绝了他。”云潇只是不动声色的接下话,将他的衣服扣好,又捋了捋领口的褶皱,萧千夜怔怔盯着她出神,半晌后才缓缓说,“可你跟着我确实会有危险……” “你要赶我走吗?”云潇抬起眼认真的看着他,“你要是赶我走,我就不去了。” “我不是要赶你走。”萧千夜无奈的摇摇头,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摸摸对方的头,忽然眼色一定,眸中雪光闪烁,顿时神情黯然——她的发髻上别着一朵嫣红的小花,上面隐约还能感觉到熟悉的神力。 “你不赶我,那我就要跟着你。”云潇并未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转变,在帮他理好衣着之后,转身拿起桌上的剑灵递给他。 萧千夜拂过剑身,先前被帝仲切断的灵力回转已经恢复,但是他留在上面保护云潇魂魄的力量依然尚存。 那个人……也是真心想保护她。 他默默收好自己的剑灵,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而是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有一种难得的平静和温馨。 “花……挺好看的。”隔了许久,萧千夜指了指她发髻上的嫣红小花,云潇这才想起来,脸一下子通红,连忙伸手去抓。 萧千夜的嘴角却忍不住地微微扬起,直接一把扣住了她手腕,笑着揉了揉云潇的头,声音很坦然:“干嘛要取下来?昆仑弟子讲究清修寡淡,你也很少带这些装饰的东西,偶尔尝试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潇小心的绞着手,紧张地看着他,萧千夜温柔的将她发髻上的花往里面别了别,忽道:“我记得小时候和你一起去昆仑山脉里游玩,在一个天池附近种着很多艳丽的红梅,那时候你就说过,很喜欢那种颜色。” “嗯,可是昆仑山不能穿的太鲜艳,会被师父骂的。”云潇也想起了那些事情,失神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即使是在昆仑长大,很多师门的规定她也完全无法理解,明明对世俗礼仪这些东西看的极淡,偏偏在衣着装扮上又格外讲究,师兄师弟们是清一色的白底蓝边,师姐师妹则是更为寡淡的青衫,连一贯不太管她的娘,都从没给她穿过红色一系的衣服。 云潇忽然皱着眉头歪了一下头,娘虽然也总是穿着青衫,但她有一张不知是何人所赠的画像,画里面的娘亲一身水红色的轻纱长裙,在雪地里翩翩起舞,看着就像天真浪漫的少女一样清纯动人。 “红色,很适合你。”萧千夜凑到她脸边,感觉云潇的脸一下滚烫起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少、少在这油嘴滑舌的,快去和烈王辞行吧。” 萧千夜无声笑起,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出风之间去向烈王告别。 石桌旁的三人同时站起来,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相互微微鞠躬。 帝仲走上前,他的残影相较之前已经黯淡了不少,显然无法再维持太久,他直接说道:“神裂之术快要散了,我也不能亲自送你们回去,让伤魂鸟先将你们送至东冥附近,我去天域城看看萧奕白,等我回来,再去取回古尘,在此之前你们务必一切小心,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 “好。”萧千夜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心,思量了一瞬,取出怀里的家徽交给帝仲,问道,“请将这个东西交给他。” 帝仲接过家徽,迟疑的将它反过来,发现它的背面用剑锋刻了几个小字——“勿忧勿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贵客 帝都城,十二月的大雪连续下了七天,终于在年末的最后一天罕见的放晴。 阳光毫无温度的从云层里洒下,而化雪的日子远比下雪更冷,萧奕白一个人在天征府的房间中,一边点着温暖的火炉,一边门窗大开让寒风肆无忌惮的刮进来,他习惯的搬了一张靠椅到门口,盖了半身厚实的毯子,又拿起昨日未曾看完的书继续阅读。 由于弟弟意外缺席了今年的双极会,明溪又在会上将阵眼一事昭告天下,天征府在一夜之间被千夫所指,再度成为众矢之的,为了平息朝野恐慌,明溪只得下令将他禁足于府上,不许任何人私下探视。 明溪明面上是派了特殊的士兵过来把守,实际上也是为了保护他,虽然与外界失去联系,倒也让他悠然的在家里享受了一段宁静的生活,就连他手边堆积如山的书,也是明溪偷偷让公孙晏送进来给他消遣解闷的。 萧奕白摇摇头,嘴角流出一个无奈的笑,明溪一直三令五申的禁止他再沾染术法,这次送过来的显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书,那是些在中原流行的鬼怪小说,初看觉得满纸胡说八道,但是看的久了,倒还真的有那么点意思,想到这里,他将书翻过来,他现在看的这本名为,讲的是一对宝剑干将、莫邪的故事。 “呵……中原的故事可真是有趣。”萧奕白只是淡淡地感慨了一句,宝剑如人,人如宝剑,让人羡慕。 他随意翻看了一会,此时院中的积雪早已经累积了厚厚一层,由于他极少出门走动,整个后院甚至没有一处脚印。 另一侧空着的书房窗子微微敞开,一只麻雀探出头,对着他叽叽喳喳打着招呼,萧奕白头也不抬,只是随便挥了挥手,麻雀被寒风吹了一下立马又缩了回去。 这是他两个月以来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弟弟不告而别之后,也只有那只聒噪的麻雀还一直赖在府上不肯走,他知道麻雀身上留着凤姬的灵凤之息,也知道那一定是凤姬刻意安排的,因为云潇是和弟弟一起突然失踪的,所以他一直也就没有赶它走,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的留它在府上居住,它却成了现在唯一能进来和他说说话的东西。 公孙晏倒是时不时还弄几只冥蝶进来想和他唠唠嗑,不过他嫌晏公子太烦,都是直接就赶了出去。 高墙外传来换岗的脚步声,萧奕白歪了一下头,觉得这次的声音稍微有些提前了。 谁也想不到,在除去高成川独揽大权之后,天征府会这么快步了总督府的后尘,那些不久前还在府前费尽心思要进来拉拢关系的高官贵族,如今也都避之不及,生怕自己和天征府扯上任何关系。 然而,明溪并未将弟弟革职,反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保留了“军阁主”的头衔,军阁内部也并没有因为阁主的失踪而有新的人员调整,帝王的这一举动让朝中疑云密布,在他第三次驳回墨阁上书提议之后,这件事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暂时不了了之。 双极会结束之后,海军元帅百里风向帝王请辞并得到允许,如今禁军总督、海军元帅的位置都已空出,军阁主又是久久未归,实际上三军统帅的大权已经完全被明溪一人掌握。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今年的双极会破天荒的请来了百灵之首凤姬和禁地神守,明溪甚至想将祭星宫的大宫主之位交给凤姬,但她拒绝了,并在双极会之后离开天域城,再次失去踪影。 双极会下的最重要的一道全境命令,就是要求所有人,严防弟弟的行踪,并汇聚四大境修行高深的术士,试图恢复日神之眼。 萧奕白抿了抿嘴唇,心里不知作何感想,不久前弟弟还是飞垣的英雄,一夜之间又变成上天界的帮凶、全境的公敌。 真是让人想笑,又笑不出来,这片土地支离破碎的不仅仅是地基,还有人心。 萧奕白无声叹息,顿时感觉有些无趣,索性放下手里的书,情不自禁的抬头望向好不容易晴朗的天空,在视线的尽头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如流星一般坠落。 他的手指蓦然收紧,院子的雪粒无风自动,被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神力吹到他手掌中,萧奕白伸手接雪,眼前有个模糊的残影在一点点凝聚。 “是你……”他愣神的望向那个残影,虽然轮廓已经出现了裂痕,但是那双俾睨天下的金银异瞳已经显而易见的说明了对方的身份,他从靠椅上站起来,内心有一股冲动强迫他主动往那个人身边靠去。 明明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萧奕白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在终于和他面对面之后,萧奕白的心砰砰直跳,猛地站直了身子。 坦白而言,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是,他却仿佛已经认识了这个人很久很久了。 帝仲唇边含笑,开口却是极其平和的语调:“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坐在门口,就不怕着凉了?” “这……”萧奕白脸上尴尬,心中也惊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是以这种方式和他说话,没等他脑子转过来如何接话,帝仲已经先他一步踏进了房间,扫了一眼,扭头问道:“你的房间比他的还要简单,他好歹还知道从隔壁书房搬个桌子椅子的过来放着,你倒好,这么多书就直接扔在地上,也不嫌打扫的时候麻烦?” 萧奕白跟着他走进来,心情也在迅速平复,就像话家常一样的回道:“反正也没人会进来,我也会些灵术,可以变出小鬼帮忙整理。” “真懒啊。”帝仲笑着摇头,轻叹了口气,他和萧千夜虽然是兄弟,但由于两人常年不在家中久住,各自的房间也几乎不会互相窜门,所以他的记忆里对这个“兄长”的房间其实也很陌生。 萧奕白没有否认,忽的松了口气,近两个月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低道:“你来了,就说明他没事,那就好。” 帝仲看着他,捏紧了手里的家徽,忽然问道:“你就不好奇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吗?” “好奇?”萧奕白笑意盈盈,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一贯不好奇他的行踪,只要知道他现在平安无事就够了。” 帝仲顿了一下,发现对方的语气是极为真诚的,倒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他的笑意逐渐变深,翻手将家徽丢给他,接道:“你这性格,难怪能把他吃的死死的,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奕白接过家徽,一眼就看到了背面熟悉的一行小字——“勿忧勿念”。 “云潇和他一起,放心吧,他们都很安全。”帝仲补充了一句,目光一扫而过,眼角已经瞥见对门窗缝里一直探头的麻雀,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给什么人听。 “嗯。”萧奕白一副根本没听进去的模样随口接话,他将家徽紧紧握在手心,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连着咳嗽了几声。 帝仲低目沉思,迟迟未说话,隔了一会残影挥出一道神力,直接将房门关上,接道:“你灵力被切断,身体又不好,不要没事开着门窗吹冷风了。” “哦……好。”被他突如其来的训了几句,萧奕白只得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嘴里虽然如此,可心里却完全没在意,没话找话,“今年的气候有些反常,往年的天域城其实没这么冷,我、我也只是习惯开着门窗透气了。” “别找借口。”帝仲毫不留情的揭穿他,“你就在家中好好调养,明溪不会伤害你,你弟弟那边也不需要太担心,我会尽力保护他……” 帝仲顿了顿,眼中神色几度变化,又自言自语的笑起来:“不对,他其实也不怎么需要我去保护了,反倒是你,相比起他,我现在更担心你,等事情全部结束之后,你也跟我一起回厌泊岛找紫苏去。” 萧奕白默默沉思,没有接话,也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厌泊岛”和“紫苏”是什么意思,帝仲也不想解释,神裂之术凝聚的残影在落到飞垣之后根本无法继续维持,他语重心长的望着萧奕白,趁着自己还未完全消失,忽然有些感慨:“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非常的在意你,所以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别什么事都只为别人着想。” 萧奕白只是淡淡的笑着,但笑意很深,让上天界的战神也一时分神,无法从中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帝仲无奈的拍了拍对方肩膀,心里竟然有几分庆幸,他亏的是在萧千夜的身体里苏醒过来,不然遇到这个人,还真是麻烦了。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在残影即将消失的前一刻,凑到对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会想办法再联系你的,这段时间你就看看闲书吧。” 话音未落,最后一抹影子消失在眼前,萧奕白只是静听,毫无起伏,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反应。 没过一会,院子里突兀的传来声响,萧奕白凛然回神,聚精会神的从窗子往外望去,身子震了一下,目光赫然呆住,惊讶的张大嘴巴。 公孙晏已经大步窜到了房间前,敲门喊道:“喂,你起床了没有?快起来,有人找你。” 萧奕白没有回话,望着院中的两个人,男人衣着白底蓝边,手持碧色长剑,女人一袭青衫,负手而立。 是天澈,和……云秋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云秋水 云秋水走了进来,在看见他苍白脸庞的一瞬间转向敞开的窗子将其掩上,公孙晏识相的摸着脑门,一边后退一边随手关上门,笑呵呵的道:“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云秋水平静的转过身,她没有携带自己的剑灵,是一个略显病态的中年女子,或许是因为常年生病,两鬓不合年纪的有了些许斑白,眼角也已经有了微微皱纹,但是眉眼之间仍是保留着年轻时期的孤傲,尤其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比年轻人都更加雪亮有神。 她自顾自的靠着窗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用衣袖掩着嘴咳了几声,然后抬起头对他轻轻笑了笑,声音也是如水的温柔:“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开着门窗吹冷风了,你看我们三个,身体都不太好呢。” 萧奕白顿了一下,没想到那个曾在飞垣留叱咤风云足迹的女人会是这样一个朴素简约的形象。 眼前的女人,曾是白教的大司命,受到广大教徒的爱戴,甚至让灵凤族的凤九卿都为之心动,为她设计骗走了皇室至宝“沉月”。 他悄悄看了一眼天澈,发现他比上次来的时候瘦弱了很多,皮肤呈现出渗人的苍白,脖子上原本的海魂封印已成为一个恐怖的伤疤。 萧奕白下意识的拉了一把自己的靠椅放到他身边,对天澈说道:“公子脸色不好,先坐着歇一歇吧。” 天澈才想拒绝,云秋水已经抢下了话:“天澈,你靠着火炉坐近一些。” “是。”听到她发话,天澈也不好在说什么,自从上次北岸城一战被迫化蛟之后,他拖着一口气艰难的返回昆仑山,随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昏迷,直到前不久终于苏醒,青丘真人将他整个人浸泡在昆仑山脉下的天池中,持续不断的引昆山清气注入水中,甚至还亲自去附近的无言谷请谷主出手相助,这才让原本必死无疑他侥幸捡了一条命。 但是,虽然命是保住了,他也因此落下了严重的病根,昆仑的御寒心法也无法再帮助他抵抗周身的严寒,哪怕是在温暖的火炉旁边,他都感觉火焰是冰凉刺骨的。 他似乎恢复了先祖的本能,毕竟蛟在浅滩身后,是一种冷血生物,但当他尝试潜入水中,又发现自己仍不能在水下呼吸。 “这个,盖上吧。”萧奕白见他仍是冷的全身颤抖,将一旁的毯子递给天澈,默默说道,“很冷是吗?我其实也经常感觉到冷,而且是那种怎么也无法挣脱的冷,但是盖上毯子靠着火炉,确实会好一些。” 天澈抬头的一瞬,脑中思绪纷杂,眼中依然是最初的谨慎,并不领情,语气缓慢而坚定:“不必了,多谢。” 想起北岸城发生的一切,萧奕白也不意外这样的说辞,反倒是云秋水站起来从他手里接过毯子直接盖在天澈身上,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温柔的摸了摸弟子的额头,劝道:“你来时答应过掌门,一定会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绝不让病情恶化,自己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可要好好做才行,盖好了,别着凉。” 天澈一言不发,像个被母亲训的孩子,也不敢再说什么。 萧奕白好笑的看着两人,万万没想到那个在北岸城以一己之力拖着几百只青鸟的人此刻会如此听一个中年女人的话,云秋水心满意足的拍拍手,转向萧奕白,指了指他单薄的床褥,问道:“这么冷的天,你也就盖着么点被子睡觉吗?” “呵……”萧奕白无声笑起,忽然想起年幼之时,每到天气转凉的时节,母亲就会强迫他们早早的穿上厚实的衣服,自母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人关心过他冷不冷、饿不饿了。 忽如其来的温馨感让萧奕白不由自主的走向自己的床,伸手按了按,笑道:“夫人教训的是,一会我就去换一床厚实的。” “你是从来不会照顾自己吧?”云秋水环视了一圈,指指地上杂乱的书籍,再指指衣架上随便乱挂的外衣,叹了口气,“千夜小时候可不像你这样,他会把房间整理的很干净……” “是么?”萧奕白随口接话,忽然抬手指向隔壁,眼里的闪出异样的光,“他现在可不像小时候那么讲究了,夫人可以去旁边的房间转转,不一定比我好到哪里去。” 云秋水皱着眉头思索,若有所思地看向萧奕白,无奈的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回来这些年被你给带坏了吧?” 萧奕白轻抿了一唇,不假思索的辩解:“这也能赖到我身上?是您太偏爱他了。” 两人都不说话,面上的神情同时转为微笑,然后一前一后搬了个椅子一起围着火炉坐下来,云秋水把手放在炭火上方搓了搓,感觉身体终于暖和起来,笑道:“这次违背誓言重返飞垣,我本想好好训上他几句,没想到他居然又跑了,我听明戚说了一些事情,可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就想来见见你。” “是明戚夫人开口放您进来的吗?”萧奕白有些不可置信,随口嘀咕着,“天征府自双极会之后就被严加看管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探视,怎么会……” “是公孙公子向天尊帝申请,才带我和天澈进来的。”云秋水赶忙摆手解释,萧奕白点点头,这才合理,就算明戚夫人是明溪的姑姑,也不能可能在这种时候冒险安排一个中原人和一个异族人进入天征府,但是如果是公孙晏开了口,那一切就变得合乎情理起来,毕竟现在明溪最信任的人,就是公孙晏。 “其实我从来没听千夜提起过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云秋水感慨的叹了口气,言语略带不满,“他一贯不和师门的人谈论自己的家事,就算是潇儿,也很少很少说起。” “他那种臭脾气,没被你们赶出来算是运气好的吧?”萧奕白也跟着调侃起来,不禁抿了嘴偷笑,“我听闻他小时候就是承蒙夫人照顾的,眼下我禁足在府内,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 云秋水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又轻叹了口气:“我曾立下重誓不再返回飞垣,私心也不愿意再插手和飞垣有关的任何事,原本那时候我听人提起掌门收了一个飞垣人做亲传弟子,心里便想着要离他远远的,谁知道越怕什么越躲不掉,掌门亲自来找我,要我照顾千夜的起居。” 云秋水用力捏了捏手指,虽然嘴上说着不情不愿的话,脸上的表情仍是温柔的微笑,接道:“我本想拒绝掌门的请求,但是……” 她忽然抬头认真凝视着萧奕白,仿佛这样一模一样的脸庞触及了什么深刻的记忆,云秋水忍不住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的沿着他的脸颊滑下,低声道:“掌门告诉我,他是可以救潇儿的人,他们的命途早在人力占卜的极限范围之外,就已经紧紧相连。” 萧奕白一动不动,却见云秋水耸了耸肩膀,自顾低下了头,以一个母亲的身份,颤抖的道:“那时候我还将信将疑,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潇儿的情况,从她出生开始,我就做好了随时会失去她的准备。” 她慢慢的用手捂住脸,感觉脸有些烧,就将身子稍稍往后挪了挪,继续说道:“于是我就答应了掌门,让千夜搬进了论剑峰,他好像还不太高兴的样子,因为潇儿就住在他隔壁,总是喜欢缠着他玩,他嫌烦不想理她。“ “呵呵……”萧奕白猛地笑出声,讥讽道,“小时候嫌人家烦,现在又巴不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呢!这就是你们常说的‘天道好轮回’吧?” 云秋水也跟着笑起,心情平复了不少:“潇儿自小就喜欢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像入了魔障一样,那时候我已经隐约感觉到掌门的话是真的,索性就放任他们自己相处,极少管束,千夜本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孩子,被掌门训斥之后,就经常逮着潇儿亲自教她练剑,那时候我远远的看着,倒是真的觉得他们还挺般配的。” 萧奕白似乎听到对方嘴里发出一声轻到无的叹息,他目不转睛的看向云秋水,却见对方面色如常,温和地看着火炉,一双雪亮的眼睛熠熠生辉:“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那个时候就想违背誓言回飞垣,我其实都已经幻想着来见见你的父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他们安排婚事,呵……我甚至忘了自己的女儿是个病人,是个治不好,很快就会死去的病人。” 云秋水用力揉了揉滚烫的脸面,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眶已经通红:“他们在我身边嬉戏打闹,一起练剑,一起学习,也会经常拌嘴争吵闹到我面前要我主持公道,像两个欢喜冤家,我打心眼里喜欢他们,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夫人……”萧奕白低低开口,看见她眉间全是伤心,眼里的泪珠不受控制的落入火炉中,发出一声滋啦的声响。 “可他们……都没能好好的。”云秋水只是飞速的地看了他一瞬,就触电一般转开了视线,“掌门让我照顾千夜的起居,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能救潇儿的人,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潇儿也是唯一能救他的人,这件事掌门一直对我隐瞒,直到前不久才将当年的占卜结果完整的告诉了我。” 萧奕白勉强挤了一个笑,手在衣襟里控制不住的用力握拳,他早就听弟弟提起过,昆仑一派武学博大精深,不仅仅是剑术,还有阵法、占星,甚至药学病理,千夜一个八岁独赴昆仑的孩子能被掌门收在门下成为亲传弟子,必然是还有其它更为重要的原因! “那件事,你应该知道的吧?”云秋水忽然开口问他,萧奕白眼眸一动,面上不自禁的带了歉意,点头。 云秋水顿了片刻,目光相对时,她终于心底一横,抓住萧奕白的手,认真的道:“我可以告诉你八年前坠崖之后的一切,但也请你告诉我,你们这一族……到底是继承了谁的力量。” 萧奕白的眼光深不可测,面容上喜怒点滴不显,云秋水将视线停留在萧奕白歌眉目间,看着熟悉的脸庞,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孩子,有些恍惚。 “坠崖一事还有隐情吗?”萧奕白不动声色的追问,云秋水沉默了会,轻叹口气,用手按住他的脖子,认真的道,“潇儿身上的剑伤其实只是割破了皮肤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伤口在脖子,被一种獠牙一样的东西咬去了近半血肉,但弟子找到他们救回来的时候,伤口上的血肉已经重生到仅留下了齿印,那个伤口上残留的力量……” 云秋水蓦然扫了一眼他的房间,压低了声音,继续:“那种残留的力量,和我初进你房间之时,残留的力量一模一样。” 萧奕白瞳孔顿缩,不可置信的站起来大退了一步,撞倒了自己的椅子。 云秋水也跟着站起来,深深的鞠躬:“我本想亲自问他,可他下落不明,潇儿也跟着一起不知所踪,我是个母亲,我只想救自己的女儿。” “夫人不必多礼!”萧奕白连忙扶住她,天澈也惊讶的阻止,云秋水毫不妥协,固执的站着一动不动,“只要能救她,哪怕用我的命去换,我也在所不辞。” 萧奕白凛然神色,心中有难言的酸涩,嘴里发苦,认真的道:“夫人请坐,我自然会将知道的一切告知,我想如果千夜也在这里,他也不会再对您有所隐瞒,您一直是他视若亲生母亲的人。” 云秋水的手缓缓松开,无力地垂落,整个人散架一样颓然坐回椅子,萧奕白也重新放好椅子,理了理情绪,淡淡开口:“夫人请讲,八年前坠崖之后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云秋水低着头沉默下来,屋子太安静了,似乎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声音,剧烈、紧张,又不得不强自镇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信任 “那日他们被救回来之后,潇儿就被送到青丘那去治伤止血,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只是身上有些自残的剑伤,直到青丘提醒我,她的脖子上还留依稀的獠牙印。”云秋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当初那个位置上指了指,神色沉重,“那一块的皮肤很新,很明显是才长出来的,我知道潇儿有着灵凤族的血脉,自愈的速度远比正常人快许多,但是如果是直接遭受致命伤,她混血的身体并不能像真正的灵凤族那样恢复。” 云秋水自嘲的笑了笑,眼珠一转,叹道:“从第二天开始,潇儿的身上就长出火一样的羽毛,红色的,一旦拔下就会直接烧毁,那时候我就明白,她一直被沉月和昆山清气压抑的灵凤之息终于要失控了。” “等潇儿醒了之后,她就如实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我曾从九卿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古代种的传说,所以潇儿说起千夜当时的模样,我就知道他是古代种的后裔,但是她对自己脖子上的咬痕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多半就是在两人都失去意识的时候,被半人半兽状态的古代种咬伤的吧。”云秋水惨淡的咧嘴笑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后,心有余悸的搓着手指,继续说道,“可是为什么失控的古代种没有一口咬断潇儿的脖子呢?只要再多咬那么一寸,潇儿就会当场丧命,但他没有这么做,即使在完全失去理智、无法自制的时候,千夜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潇儿。” 云秋水抬起眼眸,目光带着温柔的笑,却看得萧奕白心下一颤,不可自抑的闭起眼睛——八年前自己失控的时候,他甚至连亲生父母都能残忍的杀害,根本无法抑制体内汹涌的杀戮欲望。 “所以,我从来都不怪他。”云秋水接着开口,感觉心头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自言自语的喃喃:“如果潇儿现在也还在千夜身边,想必应该还是安全的,她一直没有给掌门回信,我还以为那孩子又是玩心太重耽误了,直到这次回到飞垣,听到人们谈起千夜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才知道事情已经变得超乎想象了。” 萧奕白温和地凝视着云秋水,猜不透眼前人的真正意图,淡淡接道:“我还以为夫人只知道了这些事情才回来的,原来是来了之后才知道的吗?那夫人此行又是为了什么事?” 云秋水点点头,望了一眼天澈,又将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轻声说道:“原本是为了他弟弟天释来的,那孩子身上的毒素复杂无法根除,只能尝试找到这些年试药用过的那些东西,从根源上下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哦……原来如此。”萧奕白有些意外,其实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还有天释这么一号人物,连忙尴尬的轻咳了几声,又道,“说的也是,我记得书册中记载他一共试药六十一次,几次都是死里逃生被硬生生救了回来,当时他被救走的时候也没有携带压制毒素的安魂丸,能撑到现在还活着……昆仑的医术果真令人佩服。” 天澈眉峰一耸,似有不快,但最终还是抿着嘴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云秋水见状只是淡淡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正好潇儿一直不给掌门回信,掌门心中惦念本想亲自走一趟,是我拦下了他,我原本就和飞垣有些不解之缘,年轻之时只会一味逃避,到如今年过半百的年纪,反而有些想通了,当年欠下的情和债,也该有个了结。” “夫人……”萧奕白暗暗心惊,一下子明白过来,云秋水的手轻颤,心里有淡淡的期望,凝视着他微微而笑,“我已向陛下申请,希望能见一见长公主殿下,只是……还未能得到允许。” 萧奕白并不意外,随口劝道:“长公主殿下现在是要犯,明溪不让见也是情理之中,而且她几番想针对云潇,怕是对您也不会有好脸色,夫人何苦要去见她?” 云秋水苦笑着摇头,轻叹了口气,神色阴晴不定,忽然压低声音,语调一转,问道:“凤九卿是不是也回来了?我之前听天澈提起北岸城海魔仓鲛逃脱的事,仓鲛……就是他放出来的吧?” 提起那个人,萧奕白的眉头不禁又皱了几分,默默点了点头,云秋水依然平静,开口却是让他心下震惊的话:“凤九卿是不是也和上天界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一族背后的力量之源,应该也是来自上天界吧?” 萧奕白的表情很镇静,四目相对,反倒是云秋水先挪开了目光,小心翼翼的绞着手指,低道:“他一直隐瞒自己是灵凤族后裔这件事,也经常和我说一些听起来很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只当他是讲故事,毕竟在那时的我眼里,他确实是一个博学多才、风趣幽默的人。” 云秋水低着头微微笑了,即使对那个人心怀芥蒂,可提起他眼里仍是满满的爱意,叹了口气,接道:“直到我知道灵凤族,知道腹中的孩子是违背血契、注定会早逝的存在,知道他和长公主的那些事情,我一气之下回到昆仑山,虽然立下重誓终生不再返回,也不再和任何人提起他的事情,可我还是忍不住,真的开始去了解关于上天界的事情,那时候我才发现凤九卿的话都是真的。” “九霄云顶,有流岛万千,悬浮于野,宛如大星缀尘寰。云外有云,天外有天,流岛之巅,得黑龙庇佑之处,为神之领域,呼之‘上天界’。”云秋水默默念着这句来自飞垣的古老传说,眼里闪出明媚的色泽,萧奕白却在这一瞬脸色骤然阴沉,低吟,“在外人眼里,上天界就是神的领地,像神一样俯视众生,主宰一切,可夫人知不知道,对飞垣而言,上天界才是灾难,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和罪魁祸首。” “我知道。”云秋水按住他微颤的手,像个慈祥的母亲,温柔的看着萧奕白,“我就是知道这一切才会来找你。” 萧奕白的眼睛突然瞪大,耳边继续传来云秋水声音:“都说千夜是为了一己之私选择了上天界,他是上天界的帮凶,要和夜王一起对付飞垣,这种话骗骗别人就算了,千夜也算是在我面前长大的,他的为人我很清楚。” 云秋水缓了口气,虽然面色有些发白,唇边反抿着一抹淡笑,从容的道:“一个前不久还和夜王殊死搏命的人,怎么会毫无理由的突然倒戈,你们编出这种传言,究竟是为什么?” 萧奕白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没想到这个在千里之外隐居多年的女人会有如此敏锐的直觉,他强笑了笑,仍然不肯轻易妥协,反问:“如果我告诉您,萧氏一族的血脉原本就是来自上天界,和那位夜王甚至可以称为同修故友,就算飞垣沉海毁灭,他依然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因为……上天界才是他真正的故土。” 云秋水抿着唇,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声音也冷漠如冰:“如果真的如你所言,那的确是情有可原,难怪飞垣人会对这件事深信不疑,可我不是飞垣人,与其相信你们刻意放出来的消息,我更愿意相信自己认识的那个萧千夜。” 萧奕白猛然站立,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憔悴、病弱,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骨子里透出铮铮傲骨,让他凛然起敬。 “能告诉我他的下落吗?”云秋水无声无息的坐了回去,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思索,隔了好久才又期待的看向他,萧奕白恍惚了一瞬,终于明白了她来找自己的真正意图,苦笑:“说实话,我也没有他的消息,但如果是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的话,十之八九应该是在和上天界相关的某个地方,因为上天界有掌控时间、空间之术,或许在他们看来,也只是过去了几天。” 云秋水顿时又陷入失望,担心之色溢于言表,萧奕白忽然行了一礼,转口又道:“但是如果他们已经回来了,应该会先去东冥取回一件东西,他之前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东冥?”云秋水感觉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惊呼道,“这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不回来解释清楚,还要跑去东冥做什么?” 萧奕白剑眉深锁,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对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东冥境内的禁闭之谷,五帝湖最深处有一柄黑金古刀,在破坏四大境封印和中央阵眼之前,他一定会取回那柄古刀。” “黑金……古刀。”云秋水眉头紧蹙,感觉这四个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一时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萧奕白淡淡提醒道,“是萧氏一族的先祖所吞噬的那位十二神留下的,夫人先前不是问我力量之源来自何人吗?那我也不妨坦白告诉您,萧氏一族的根源,是上天界战神,帝仲。” 云秋水的目光瞬间警惕,挑了挑唇角,无话可说,她的确是听说过这个人,是从凤九卿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即使是灵凤族的纯血后裔,凤九卿在提及帝仲之时都是难以言表的敬仰和钦佩。 “难怪……”天澈终于开口,回想着碧落海一战夜王那些不合常理的举动,茅塞顿开,“难怪夜王没有直接动手杀他,原来你们是帝仲的血脉!” “呵……”萧奕白无所谓的笑笑,淡然自若,“若非如此,一个年轻有为前途大好的帝都高官,为何要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势,选择上天界呢?” 他话里有话,是在试探两人,云秋水和天澈互换了神色,两人同时平静地微笑,将一切情绪都以平静遮掩住。 萧奕白怔了一瞬,刚想开口,云秋水已经站起来理了理裙摆,笑吟吟的对他挥了挥手:“我们也该走了,你放心,我们会找到他,也会尽全力保护他。” “夫人……”萧奕白愣愣喊了一声,又转向天澈,目光一寒,“公子也是如此吗?” 天澈的唇角挂一丝冷笑,紧跟着站起来将毯子还给他,口是心非的道:“我是不想管他的死活,可我不能不管师妹。” 萧奕白想了一瞬,忽然笑了笑,转身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厚实的羽织大氅递给天澈:“这个你带着吧,今年的气候反常,各地都在下雪,这是倾衣坊特制的冬衣,保暖特别的管用。” “你该不会以为一件衣服就能收买我吧?”天澈嘴里嘲讽了一句,手却已经接下了大衣,无可奈何的叹气。 萧奕白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天征府。 直到走到没人的街角,天澈豁然顿步,目光严肃认真的询问:“师叔,您真的要去东冥?” “嗯?”云秋水像在思索着其他事情,好像没听清楚他的话,径自回道,“嗯,嗯,要去的。” 天澈听得心急,忙道:“师叔,您身子不好,还是在明戚夫人府上先住着吧,师妹的事情我去就好了。” 云秋水面容冷淡,只微微拍了拍他的肩头,眼神却是一暗,淡道:“我是潇儿的母亲,我理应陪着她,哪怕是……要和她彻底分别。”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好远,天澈愣愣的看着雪中远去的孤独背影,感觉心中一阵猛烈的搅动,不安和烦躁油然而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再遇故人 伤魂鸟在夜晚悄无声息的落在一处茂密的竹林里,放下背上的两人之后,扇着羽翼在半空中微微颔首,又静悄悄的离开。 这是一片奇怪的蓝色竹林,竹叶也闪着莹莹的亮光,天上的雪簌簌而下,已经将整个地面铺白。 “冥竹……”萧千夜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只生长在东冥境内的罕见竹子,连忙一把拉住云潇不让她乱碰,警惕的道,“这东西邪门,是用来饲养冥蝶的,你离远些。” “冥蝶,就是公孙晏一直在用的那种蝴蝶?”云潇好奇的追问,发现这种蓝色的竹子里果然透出幽幽邪气,让原本就阴冷的空气更显几分诡异,萧千夜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穿过竹林,又道,“冥蝶原本也是禁地深处一种非常罕见的东西,据说要在还未破茧的时候,将自身的血液滴入茧内,然后用特殊的术法封进这种竹子里,一年后取出再放到五帝湖中等待破茧成蝶,冥蝶的饲养需要耗费一年半,但是寿命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 “这么复杂呀。”云潇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萧千夜将手放在她唇边示意她小声一点,然后压低声音提醒,“东冥地势复杂,多是山丘和水系,最大的都市叫万佑城,因为建于一处凹地,经常会遭遇洪水和泥石流这些天灾,所以东冥人在万佑城周边设立了巨大的术法结界,就像天之涯外围的避水诀那样,哪怕发生山洪,水也淹不进城中,那道结界非常显眼,你很快就能看到。” 云潇紧跟着他,观察身边地形倒不像是在很偏僻的野外,这片竹子看起来似乎有人专程在照料种植,萧千夜也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乘着天征鸟直接从空中巡视,真的让他落地快速寻找出路倒还也还有些困难,他现在也只能勉强分辨万佑城的方向,尽可能的在夜里寻找那道结界的明光。 没等他们走出几步,沥空剑忽然颤了一下,萧千夜惊讶的顿步,翻手望向手里的剑灵。 “咦……”云潇也赶紧握住剑灵,不可置信的低呼,“共鸣……是剑灵之间的共鸣!” “嘘!”他赶紧环视了一圈,在确认周边没有危险之后,小心的感知着剑灵的共鸣反应,眼皮子猛地跳了几跳,低道,“是青魅剑,你的剑灵在附近!” “我的?”云潇睁大眼睛,再次认真的感觉了一下,脸上突然扬起喜悦之色,“是青魅剑的共鸣,那时候在细雪谷我将剑灵交给了玉絮姑娘,怎么她会跑到东冥来了……” 萧千夜没有吭声,手中的剑灵微微偏转,在剑尖指引的方向果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应该是两个人。 “走。”他将云潇护在身后,自己在前面开路,这片竹林铺着整齐的砖石小道,一路延伸似乎是通往人家,两人小心的绕过一个狭窄的弯,天生的敏锐让萧千夜按捺不住的直接出手,沥空的剑光划下一道锋利的雪光,映着周围的夜幕也显出苍白,来人很明显被这样突如其来的的攻击打的措手不及,他的力道远不及萧千夜,整个身体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大步,一把抓住身边的竹子才勉强站稳。 再往前一步,萧千夜隐约察觉这个身影有些熟悉,情不自禁的放缓了手头的力道,但依然神色警惕的盯着对面,那人在被他一剑击退之后,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 “等等……”云潇按住他的手,跑上前,看着两人,又惊又喜,“玉絮,霍沧大哥,怎么是你们?” “云潇!”玉絮被萧千夜一剑吓的花容失色,连腿都还在不停的抖动,这会看见突然出现的云潇,竟一时忘了恐惧,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抱住她的双肩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她的眼中有细碎的泪光,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看见她太过开心,连忙问道,“真的是你!难怪你的剑灵一直叫,我和霍大哥就寻着声音想出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霍沧!”萧千夜也才看清眼前的男子,一步上前扶住他,脸色猛然下沉,惊讶的松开手又退了一步,霍沧看起来比上次憔悴了不少,左臂空荡荡的,他在看见自己的同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抱怨道,“你下手还真的是一点没轻没重哎,要不是我提前察觉到退了一步,恐怕现在右手也保不住喽……” “你、你们怎么在东冥?”萧千夜是没心情和他贫嘴,霍沧歪着头凝视着他,发觉他的眼睛变成了罕见的金银异色,虽然脸庞未曾改变,又带上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开,缓缓指了指自己走过来的这条路,道,“这里是万佑城的城郊,技师梅亭雪的宅子,我是来找她帮忙安装假肢的。” 霍沧一把拽着玉絮,自顾自的介绍起来:“这是玉絮,那时候我在雪城疗伤,正巧碰见这姑娘带着昆仑的剑灵到处乱跑,我怕她被人瞧见惹麻烦,就强行拖着她一起了。” 玉絮没好气的甩开霍沧,脸颊却不自禁的泛起红晕,嘴不饶人的骂道:“你们别听他乱吹牛,他哪里认识梅技师,还不是靠我的面子人家才答应给他装假肢,不过梅技师最近被传到帝都去了,估计一两个月回不来,就让我们先在万佑城郊的竹宅里等她,顺便帮她照看这里的冥竹。” 云潇尴尬的看着两人,没等她多问什么,玉絮已经挽着她的胳膊往回走:“先别在外面杵着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呀,这会全飞垣都在找你们,你们怎么大半夜的跑这里来了?” “也是哦,少阁主,你这次又是惹了什么大麻烦啊?”霍沧也才想起来现在对方的处境,虽然嘴上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仅剩的一只右手也已经拉住了萧千夜的衣袖,见他面露迟疑之色,霍沧清了清嗓子顺手又拦下了玉絮,正色道,“少阁主,云姑娘,你们都是救过我命的人,如果肯信任我,就先跟我回竹宅休息一夜,如果不信,那么你们现在走,我绝不会暴露你们的行踪。” 萧千夜微微蹙眉,霍沧面容平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玉絮也不敢说话了,虽然帝都没有下全境通缉令,但眼前这个军阁之主,无疑就是帝都现在最想找到的人。 “千夜……”云潇拉了拉他,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微微笑起,“走吧。” 萧千夜看了看她,心里的警惕终于缓缓松开,几人沿着竹林往前走,不过一会就看见前方的小四合院,也是用竹子修的,看起来格外别致。 “快,快进来,外面太冷了。”玉絮一把推开侧房的门,赶紧一溜烟就钻了进去,在火炉边上搓了搓手,脱下了沾满雪珠的外衣,忍不住又发起牢骚,“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各地都在下雪,到处都特别的冷,先不说雪城和伽罗了,就连十年没见过雪粒子的东冥,都已经连续下了大半个的雪了,你们也快靠过来烤烤火,我去给你们弄些热茶。” 霍沧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玉絮的话继续说道:“这是客房,主人不在家我们也不好太过折腾,就这么几张小凳子,可别嫌弃了。” “云潇,你先喝点热茶。”话音未落,玉絮已经手脚利索的端上了一杯茶水,笑嘻嘻的踮了踮脚,云潇意外的看着她,几个月以前她还是个毛手毛脚经常被谷主训的小丫头,转眼间就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不仅动作干净利索,连说话做事都更加沉稳多了,玉絮才闲了一会,又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赶忙跑到霍沧面前抢过青魅剑,双手捧着递给她,感谢道,“当日从细雪谷逃出之后,沿途真的遇到了不少冰尸,幸好有这柄剑灵,冰尸才不敢靠近我们,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快收好吧。” 云潇放下茶水,再次握住自己的剑灵,心中感慨万千,玉絮把手放在她额头处,面容逐渐泛起一丝疑惑,然后直接伸手就往她衣服里钻,低呼:“你身上的羽毛不见了……体温好像也正常了哎,你、你你你这是遇上什么高人了吗?” 云潇点点头,又不好将烈王和厌泊岛的事情告诉她,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玉絮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霍沧用力咳了一下,赶紧出来打圆场:“玉絮,你去隔壁给他两找身厚实的冬衣斗篷,这天冷的呦,可别冻着。” “不用,昆仑有御寒心法,不需要厚实的衣服。”萧千夜搬了个小板凳在火炉边坐下,拦下匆匆忙忙的玉絮,笑了笑,“姑娘也别忙乎了,深夜叨扰,是我们的不是。” “你、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再说了,斗篷可不是给你们拿来取暖的!”玉絮小心的瞅了他一眼,毫无底气的训斥了一句,然后又心虚的看了看霍沧。 霍沧一口水险些喷出来,赶紧解释道:“对、对对的,你这张脸太醒目了,现在外头到处都在找你,给你们找个斗篷遮一下,要去哪里也方便。” 萧千夜没有回话,玉絮吐了吐舌头,完全无法把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和她印象里雷厉风行的军阁主联系起来。 “咳咳……”霍沧索性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他对面,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会,终是他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宁静,问道,“这两个月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飞垣都发生了什么?” 萧千夜摇摇头,目光紧盯着火炉,熠熠生辉:“我原本就想着先去万佑城打听一下,毕竟是东冥最大的城市,各个城门处一定会粘贴着重要的告示。” “哦……这倒是被你说中了。”霍沧点点头,歪着头想了想,小声说道,“双极会结束之后,帝都就对全境下了命令,要求三军严密盯防你,一旦发现你的行踪必须直接上报帝都知晓,为此还安排了祭星宫的大法师过来试图修复日神之眼,不过你暂时放心,那东西修复的时候遇上了麻烦,一直都没有进展,只要你自己不被三军发现,应该就不会有大问题。” “嗯。”萧千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忽然抬起头,眼里闪出焦急,“霍大哥,帝都可有我大哥的消息?” “你说他呀。”霍沧喝了口水,定了定神,“听说是被禁足在天征府内,有专人看管,也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 萧千夜的手微微收紧,终于还是无力的展开,一言不发,霍沧本就有满肚子的疑问,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到口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再问出口,只好没话找话赶紧扯开话题,笑嘻嘻的说起自己的事:“那时候我被救回雪城,大夫告诉我左手已经完全坏死无法再医治了,为了保命他们只能给我截了肢,然后我就变成了残疾人,原准备去帝都找你卸任,没想到伤还没好,帝都又出事了。” 霍沧顿了顿,发现对方只是无动于衷的听着,就好像帝都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叹息的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又接道:“然后我就只能先暂时在雪城住了下了,恰巧遇上玉絮姑娘和红姨,他们认识东冥的技师梅亭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索性过来碰碰运气,装个灵活的假肢,总比一直残疾好吧?” “对不起,是我不好。”萧千夜默默接话,想起雪原上的一战,惭愧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啥?”霍沧直接抬手就敲了下对方的头,故作严厉的骂道,“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捅了你一刀,怎么反过来你跟我道歉起来了?你到底会不会聊天啊?” “霍大哥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张嘴呀,就是能把死人都气活了。”云潇笑吟吟的靠过来,给他递了一杯热茶,温声道,“先暖暖身子吧。” 萧千夜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干涸的喉咙瞬间就舒服多了,又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慢点,还多着呢。”云潇用手拍着他的后背,霍沧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发呆的玉絮,忍不住嘀咕起来,“你学学人家云姑娘……” 话音未落,一个枕头精准的砸在他脸上,玉絮的声音接肘而至:“学什么学,你怎么不学学他?” “呵……”云潇没忍住笑出声,连带着一直面容紧锁的萧千夜,也终于展露了些许笑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霍沧 这一闹,气氛反而轻松了不少,霍沧趁热打铁的追问道:“先别说我的事了,你若是还当我是大哥,就把现在的情况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帝都那群见利忘义的家伙我是一个都不信,他们编的什么鬼话,说你是上天界的人,要联手什么夜王对付飞垣?编的和真的一样,传的神乎其神,我都快信了呢!” “他们说的是真的。”萧千夜平静地笑了笑,没有任何反应,再看霍沧和玉絮,他们两个像两尊雕像一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张大嘴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千夜……”云潇紧张的握住他的手,不自禁的往他身边靠了靠,即使在火炉旁边,萧千夜的身体也是冷的让她心惊动魄,然而他只是微微扭头,为了不让云潇担心反过来握紧她的手放入怀里,不等霍沧继续质问,主动说道,“霍大哥,帝都说的都是真的,我离开的这几个月就是回了上天界,那里才是我真正的故土。” 霍沧一言不发,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萧千夜抬起眼睛,金银异瞳闪烁着让他不寒而栗的光芒,冷冷开口:“坦白说,那里真的比飞垣强太多了,难怪古往今来,上天界都是所有流岛的梦想,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也正是你所听到的那样,你应该像他们一样提防着我,而不是这么热情的招待我。” “你、你真的这么想吗?就为了一个只去过一次的地方,就要放弃自己从小生活的土地?”霍沧怎么都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但眼前人过于稳定的目光又让他看不出丝毫隐情,他用力握紧手上的茶杯,忍着情绪,努力保持着语气平静,“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要去破坏封印和阵眼,然后看着飞垣沉入海底?” “是的。”萧千夜毫不畏惧的看着他,“那并不是我初次去的地方,那是我生活了数万年的故土。 霍沧僵硬的顿住,数秒之后一把捏碎了手里的茶杯,不可置信的低道:“为什么?” “为什么?”萧千夜重复着这三个字,一直握住云潇的手终于不自禁的颤了颤,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仿佛那样的情绪波动只是错觉,“还能是为了什么,他们拿我大哥的命威胁我,难道要让我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放弃唯一的血亲兄长吗?霍大哥,我也不是什么圣人伟人,没有那样的牺牲觉悟。” 霍沧咽了口沫,刚想开口斥责他,感觉喉间泛起一阵苦涩,随即胸口涌出剧痛,连续不断的咳嗽起来。 萧千夜极其平静的看着情绪剧烈起伏的霍沧,似乎还想刻意挑起对方的怒火,接道:“而且我说了,就算飞垣没了,我依然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无论是上天界,还是中原,难道飞垣的人还能去那里追杀我?” “千夜!”云潇压低声音制止他,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还是微微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霍沧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又呈现出死灰般的色泽。 “呀,你别动气!”玉絮赶紧跑过来,抓起他才脱下的外衣又重新披在霍沧的背上,然后用手用力的抚着对方的后背,霍沧好不容易缓了口气,脸色却苍白了不少,勾起一个莫名其妙的苦笑,“素不相识的人……军阁那么多人,在你眼里难道只是素不相识的人?这话骗别人还行,骗我……你还太嫩了。” “霍大哥?”不知对方突如其来的笑是因何而起,萧千夜果然是惊讶的目光一亮,霍沧抹了抹嘴,颤抖着手,好像强自咽下了一口血水,眼睛却一点点坚定起来,“你被我捅了一刀,就这样你刚才还跟我道歉呢!你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故意想找个理由骗我吧?哈哈……咳咳咳……” “你少说两句!”玉絮又气又急,又不敢插嘴两人匪夷所思的对话,只得生着闷气赶紧给云潇使眼色。 “我没骗你。”萧千夜的目光缓缓从霍沧身上移开,缓了半晌,眼中一片死寂,“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来东冥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坏封印,就算现在你还不信,过不了多久事实就会摆在眼前。” 霍沧猛地站了起来,吓的玉絮赶忙用力拽着他的手臂,生怕两人一言不合起什么冲突,云潇也慌乱的按住萧千夜,一时间屋子里变得箭弩拔张,气氛异常紧张。 然而,四个人就这么保持着静止,直到霍沧再度猛烈的咳起来,玉絮红着眼睛,小声劝道:“你的伤才好一点,情绪别这么激动,我、我是个半桶水的大夫,一会你要出了什么事情,我救不了你呀!你……你行行好,别生气了。” “霍大哥,您先休息一会吧。”云潇也赶紧劝架,霍沧翻着白眼看了她一眼,只得强行按下火气重新坐好,玉絮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转身在后头的柜子里翻找起止咳的药丸。 “玉絮,你别忙了。”霍沧被后面柜子里瓶瓶罐罐的声音吵得心烦,索性抬手对玉絮招了招,又指了指云潇,嘱咐道,“你们两个姑娘家去隔壁屋里早些休息吧,再给她找件合身的冬衣,实在不行等天亮了去万佑城买几件,快去吧你在这吵死了。” “好好好,你老实把药吃了,我不吵你就是了。”玉絮知道霍沧是想故意支开她和云潇,也不废话直接就将一个药瓶丢到他怀里,一把挽住云潇的胳膊往外拖,笑嘻嘻的陪着笑。 萧千夜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只是眨眼的一刹那,那种紧张的情绪就被霍沧看在眼里,心里又是猛地发笑,一把搂住对方的肩膀,笑道:“玉絮是个女人又不是个男人,这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眼见着对方的情绪突然间又稳定下来,萧千夜也不知道霍沧究竟在想什么,只好耐心的坐着。 霍沧吞下药丸,感觉胸口的疼痛瘙痒顿时好转了不少,赶紧用力呼吸了几口,如获新生一样长长舒了口气,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在确定玉絮已经离开之后狡黠的笑了笑,蹑手蹑脚的跑到床下摸出一小坛子酒,神秘的晃了晃。 萧千夜冷眼看着他,劝道:“霍大哥还是不要饮酒了……” “我信你。”霍沧直接打断他的话,将小板凳往他身边靠了靠,几乎是挨着肩抢过他手里的茶碗倒满酒,又一把塞了回去,叹道,“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可我竟然真的信了你,哎……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他一边说话,一边抿了一口酒,或许是太长时间没碰过酒,霍沧呛了一下,猛地咳了一声,又怕被隔壁的玉絮察觉,连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脸颊憋得通红。 萧千夜奇怪的看着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起:“几个月不见,霍大哥终于有心上人了?我怎么记得在雪原遇险那会,霍大哥说要找一个酒量不比你差的姑娘?玉絮姑娘看起来,不仅不会饮酒,还不允许你喝酒呀。” “咳咳……你就别挖苦我了。”霍沧愁眉苦脸的摆摆手,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会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提起玉絮的名字,连身体都忍不住抖了抖,“不是谁都有你那么好的运气,遇上云潇那样的女人啊……” “这话被玉絮姑娘听见,您可又要挨揍了。”萧千夜指了指方才砸在他脸上的枕头,果然见霍沧尴尬的吐了吐舌头,闭起眼睛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一直欲言又止的转着茶杯。 萧千夜默默将视线移开,淡道:“我一会就走,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我要是怕麻烦,就不会拉你回来了。”霍沧瞪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满酒,自言自语的道,“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以天征府和天尊帝的关系,他会突然变脸对付你们,那必然是遇到了更为严重的大事,逼着他不得不丢卒保车,但他没有直接对萧奕白动手,要么是真的因为那些坊间传闻,要么就是有其它不能公开的隐情。” 霍沧顿了顿,情不自禁的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还是一脸冷漠,没有给他任何察言观色的机会,只得耸耸肩,道:“我现在是个残疾人,原本也就不打算再回军阁,找个合适的时间卸任归田,倒也活的自由自在的,不过……如果你的话都是真的,我是不是现在就该带着玉絮一走了之,躲得远远的赶紧逃难去?” 他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萧千夜默默喝了一口酒,忍着瞬间涌起的恶心感,低道:“如果换成我,就会带着阿潇尽快离开飞垣。” “你真的很在乎她啊。”霍沧呐呐地说着,淡笑,“可你现在不仅没带着她跑,反而带着她一起毁灭飞垣?少阁主,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共事多年,我真的还是一点也不了解你。” 萧千夜没有反驳,脸色蓦然有些苍白——他曾以为云潇是能将他拉出泥潭的人,殊不料如今,反倒是将她拉入了泥潭。 “少阁主,我可能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吧?”霍沧满不在意的凑过来,暗叹了口气,“我实话告诉你,现在除了帝都在找你,禁地还有不少异族人也都得到了消息,你若是想和云姑娘一起深入禁地,只怕还要提防那些家伙呀!虽然都是些等闲之辈不足为惧,可架不住人家常年住在禁地里头,无论地形还是气候都比你们熟的多,又多半是些山野精灵,鬼鬼祟祟的麻烦的很!” 萧千夜点点头,谢过对方好意,又道:“是凤姬的意思吗?” “凤姬?”霍沧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把这个人和名字对上号,连忙回道,“你说她呀,她之前公然拒绝的陛下的邀请,不肯接任祭星宫大宫主之位呢!后来听说就不见了,反正她一直神出鬼没的,也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哦。”萧千夜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句,像是随口闲聊,“祭星宫的位置还空着,剩下的军、镜、墨三阁呢?还有禁军那边,不会也一直空着吧?” “还真被你说中了。”霍沧挠了挠脑门,露出不解的神情,郁闷的嘀咕,“镜阁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回到公孙晏手里去了,其它的都没了下文,你也没有被革职哎,说起来真是奇怪,陛下命令全境四处追查你的下落,偏偏还给你保留着‘军阁主’的头衔,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呀?” 萧千夜摇摇头,明溪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自己一贯是看不透他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走?”霍沧摇了摇他,不想在刚才的问题上过度深究,萧千夜想了想,道,“一会就走,如果等到天亮,万佑城附近有三翼鸟巡视,若是被发现,反倒连累你们。” 霍沧面色凝重,眉头不禁又锁了几分,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对萧千夜的话信也不信,如果现在放任他离开,或许真的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可内心深处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强迫自己将此事隐瞒下去。 “哎……”许久,霍沧直视着曾经的顶头上司,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低吟,“不要让我成为帮凶啊……” 萧千夜放下酒,起身对他微微鞠躬,一言不发的提剑离开。 霍沧无奈的看着那杯几乎纹丝未动的酒,木讷的伸手把酒倒进了火炉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酒坛子重新藏好,紧跟着他一起走去隔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万佑城 隔壁的房门是微微掩着的,没等两人敲门,云潇已经从里面拉开门,她裹着一件厚实的白色冬衣,正拉起帽子套在头上,淡淡地凝视着萧千夜,笑了笑:“要走了吗?” “嗯。”萧千夜点点头,还没再说什么,玉絮从身后一把拽住云潇不让她走,急得蹦蹦跳,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起来,“什么!这么晚了你们还要走到哪里去呀?留下来歇一晚吧,最近可冷了,你不要跟他在外面乱跑。” 云潇笑咯咯的转身拉着玉絮的手,安慰起来:“可我们现在相当于逃犯呀,不趁着夜色赶紧跑,难道要等待天亮自投罗网吗?” 玉絮瘪瘪嘴,还是不甘心不肯松手,又赶紧给霍沧使眼色,霍沧无奈的摊手,指了指萧千夜,好声好气的劝道:“云姑娘也没说错,现在外头到处都在找他们,如果想要深入禁地还得穿过万佑城继续往东面走,眼下趁着这种大半夜不容易被巡逻的军队发现,对了,你把我的衣服也拿一件出来给少阁主带上,他这张脸怕是连路边的野兔子都能认出来呦。” 听到霍沧都这么说了,玉絮只得不情不愿的松开云潇,转身回到屋里头去找衣服,云潇望向霍沧,对他微微颔首鞠躬,低道:“霍大哥,谢谢您。” “谢我做什么?莫名其妙的。”霍沧毫不在意的摆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萧千夜,无可奈何的说道,“你们两个都是在雪原上救过我命的人,现在一个要跟我道歉,一个又对我道谢,搞的我里外不是人,怪不懂事一样,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给你们带着防身,就两件普通的冬衣,可别嫌弃了。” 云潇紧了紧衣领,赶忙接话:“霍大哥客气了,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有用多了。” “你是中原人,文绉绉的东西我说不过你。”霍沧憨憨的笑起来,玉絮已经拿着另一件冬衣走了出来,她直接就远远的丢到萧千夜手上,警告一样,一板一眼的提醒,“这次你可要保护好她了,别像上次那样,让她不远千里去救你!” 玉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也不多看他一眼,又拉着云潇的手,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着:“你身上的毛病虽然是暂时压制下去了,可是根本就没有痊愈,所以还是要一路小心呀,若是路上感觉到哪里不舒服了就回来找我,我就在这竹宅里哪里也不去,还有还有……” 霍沧尴尬的挠了挠脑门,知道那丫头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索性也不去听她说话,转而望向萧千夜,顺手将帽子给他拉了上去,又用力往下按了按,在确定能勉强遮住眼睛之后,方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坦白而言,这个人的眼睛变得异常陌生,让共事多年的他都忍不住寒从心起。 “我都记住了。”云潇还在不停的点头,玉絮每说一句话,她就飞速的点一下头,直到对方支支吾吾的再也想不出来嘱咐的话,方才将手轻轻搭在她唇中,静静的看了她许久,低道,“放心吧,每个字我都记住了。” 玉絮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想起前不久短暂的相处时光,眼见着泪珠就要控制不住往下掉,霍沧赶紧一个箭步拉起她推回了房中,他用力拉着房门不让她再跑出来,用眼神连连示意:“快走吧,往东门出去,城里面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三翼鸟在巡视,你该清楚那种鸟的习性,别被发现了。” “霍大哥,多谢你。”萧千夜对着他抱拳鞠躬,霍沧按着门无法回礼,只得咧嘴笑了笑,“少这么多废话了,要是还有命相见,你可要好好给我解释清楚!” 萧千夜顿了数秒,直接拉起云潇,再无半分犹豫:“走。” 出了竹宅不过一刻钟,眼前的黑夜被一抹明亮的白光照得彻夜通明,云潇忍不住抬起手遮挡,隔了好久眼睛才适应了这种光芒。 “这就是万佑城外围的术法结界了。”萧千夜也停了脚步,认真的将云潇的帽子往下又拉了拉,耐心解释起来,“虽然东冥和伽罗接壤,但是过了雪城之后气温就会一路攀升,到万佑城这里基本已是四季如春,再往东就会深入到空寂圣地和禁闭之谷,气候变得潮湿温热,多雨多山洪,所以大多数城市都有这种术法结界守护,出了城市往禁地深处走,就是异族人喜欢的聚集地。” 云潇感觉眼睛已经完全被帽子挡住看不到路,才想往上提一提就被他按住了手,萧千夜瞟了眼前方的大都市,语气愈加严谨:“四大境只有伽罗因为气候恶劣而没有形成人口密集的大都市,万佑城是东冥最大的城市,按照惯例分配了仅有的三支空中军团之一‘三翼鸟’巡视,这里和不夜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就算现在是深夜,城里面也一样是人山人海的,我牵着你就好,又不要你看路。” “看不见路很没有安全感嘛。”云潇小声的嘀咕着,还是执拗的把帽子往上提了提,指着不远处那道耀眼的明光,好奇的问道,“这个结界这么亮,那城里面岂不是被照的和白天一样?” “城里面看不见这种光,是故意搞的这么亮给外面人看的。”萧千夜拗不过她,只得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解释,“这个结界是用来预防天灾的,之所以弄得这么亮,纯粹是因为东冥太富有了……” “啊?”云潇听的奇怪,不解的道,“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吗?” 萧千夜无奈,自己也觉得这种事情说出来有些贻笑大方,叹道:“东冥的地形多山丘,城镇也是依山傍水而建,虽然独立但大多数又都很富有,毕竟东冥本就是个资源极其充沛的地方,本地人又善于经商做生意,但是也正因为受到山地限制,这里的城市不能像阳川那样形成硕大的城市群,看起来就总好像没有人家那么磅礴大气,所以他们就在修防护结界的时候,特意搞的这么亮,美其名叫‘明珠之城’。” “这……”云潇尴尬的笑笑,也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的故事,萧千夜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而且阳川信奉日月双神,是除了帝都以外最为古老的都市,虽然土地贫瘠,但毕竟历史渊源摆在那里,所以总在政局上力压东冥一筹,东冥人气不过,就只能砸钱赌气,把自己的几座大都市搞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要是有机会带你从东冥上空飞一圈,你就能看到这些城市都和万佑城如出一辙,像个夜明珠一样闪闪发光。” “果然有钱人的乐趣就是与众不同呢。”云潇忍着笑,萧千夜毫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脑子里蹦出一个人的名字,忍不住咧嘴笑了笑,脱口说道,“公孙晏祖籍就在东冥万佑城,他们家迁居帝都之前还是这的首富,你看他平时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的架势,真的是深得东冥人的精髓了。” 提起那个人,云潇好像瞬间就理解了前方这座“明珠之城”,唇角抿出了一丝偷笑:“不仅仅是人喜欢争个高低贵贱,连居住的城市也要争一争,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看来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萧千夜只是淡淡地笑着,士农工商,虽然自古便是“商”为末,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东冥无疑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一会两人已经走到城门边,不同于天域皇城的严防紧守,万佑城的城门是敞开的,不设守卫,甚至在道路两边高高悬挂着数百个明晃晃的大灯笼,大有来者皆是客的架势,云潇感觉心里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萧千夜却镇定自若的牵着她,目不斜视的直接穿过城门,绕过繁华的主干道,两人一起往旁边绕城的辅路走去。 “没、没有人看守?”云潇小声的嘀咕着,加快了脚步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萧千夜点点头,一点也不奇怪,“是城主的意思,万佑城八成居民经商,人口往来频繁,而且本着‘来者不拒’的理念,早些年向帝都上书要求撤出军阁守卫,仅留空中三翼鸟一支,理由是和气生财,担心城内军阁将士吓到他们的客人,影响了生意,帝都也就同意了,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云潇听着他一本正经说出来的歪理,狐疑地盯着他,好像真有那么点道理,又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蹙着眉认真想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人口往来频繁还不设守卫?真的是要钱不要命吗?” “嗯?”萧千夜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自言自语的道,“话虽如此,但是东冥还真的没出过什么大事情,一直都安安稳稳的,比其他三大境和谐的多,唯一的一次是七年前,帝都下令剿灭蝶谷。” “真的吗?”云潇惊讶的开口,不信,“这怎么可能,越是有钱的地方,应该更容易被人盯上才对吧?什么抢劫、偷窃这些的。” “我想可能是因为东冥的一些术法起了作用吧。”萧千夜其实自己也解释不清这种奇怪的结果,只能随意的把知道的都告诉她,“东冥擅长两种术法,一种是人人都会一些的占星术,另一种就是冥魂术,城主每个月都会在城中心的天象仪为城民祈福,如果当月占星显示有灾,就会通知附近的辟火和狰两支军团过来协助,反正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吧,有事就找军阁,没事就嫌你碍事。” 云潇只是盯着他,见他脸上露着无可奈何的笑意,忽然小跑了几步到他面前,歪着头小声的说道:“哇……不愧是全民皆商的城市,太现实了吧,你是不是也被他们嫌弃过呀?” 听到这样的质问,萧千夜不仅没有一点生气,反而如释重负的捏了捏她的鼻尖,然后用手轻轻弹去她帽子上的雪珠,跟着叹气:“是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他们可嫌弃我了。” 云潇偷笑了一下,回到他身边拉着手继续和他并肩走,即使在远离主道的地方,万佑城里依然是灯火通明,乍一看好似帝都的商业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意外 雪穿过结界落到万佑城会被术法融化一部分,因此整座城市只有屋话,一边鸡贼的对着萧千夜使眼色,云潇尴尬的轻咳了几声,知道小贩只是在找借口做生意,才想推辞,忽然城中亮起醒目的红灯,有铜锣的声音自城中心传来。 “啊……到点了!”小摊贩念念叨叨了一句,脸上突兀的扬起兴奋之色,再也不顾上跟她谈价钱,一把将簪子塞到她手里,直接卷起自己的摊子利索的全部收拾起来,抬腿就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哎——你不要钱了?”云潇一把拽住不让他走,这一下反倒是小摊贩嫌弃的甩开她的手,边跑边对她喊道,“到时辰了,城主要在天象仪预算本月的运势,我可不能为了你这一小单生意耽误了城主的占星!” “占星的时辰……”萧千夜面色猛沉,箭步上前牵着云潇往更偏僻的小路拐去,云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他严肃的表情自己也忍不住全身紧张,两人小心翼翼的绕到另一条后街,直到周围再也看不到人影,萧千夜担心的张望了几遍,在确认这是一条后巷之后方才松了口气。 云潇屏住一口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这条后街湿漉漉的,道路两旁虽然还算干净,但是非常突兀的丢弃着好多肚兜、内衫,看起来又是花街柳巷背后不能见人的小路。 萧千夜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他小心的摸了摸一直藏在大衣下的沥空剑,提醒道:“城主每个月会在初一的子时占星祈福,看来我们是这么巧就赶上了。” “这么倒霉?”云潇倒是不觉得巧,只感觉屋漏偏逢连夜雨,顿时有些沮丧,萧千夜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无奈的道,“没办法,谁让上天界的时间和飞垣不一样,我们自己感觉不到,其实这里已经过去好几个月,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几月份,若是按照走的那时候来推断,差不多该到年末了。” 云潇想起厌泊岛上肉眼可见的日月交替,暗暗咋舌,萧千夜蹙眉思索,自言自语的道:“如果是年末的话,三军按照惯例要回帝都参加年宴,正将级别的全部都要回去,剩余的副将则会轮番巡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现在万佑城的巡逻士兵应该不太多,也难怪从我们入城至今,我也只看到五只三翼鸟在天上飞了三圈。” 云潇嘟着嘴没敢接话,因为她的目光一直被城内新奇的小玩意吸引,根本没注意到天上还有三翼鸟在飞。 萧千夜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他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的位置,低道:“万佑城很大,我们还得绕着城走小路,城里城外又都是空中军团,剑灵也用不了,阿潇,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了,东冥的占星术非常精准,万一被发现,很快就会全城封锁,到时候外围辟火和狰都会调过来协助。” “嗯,快走吧。”云潇一刻也不敢再耽搁,然后她一转身,迎面涌出浓郁的酒臭味,熏得她瞬间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萧千夜警惕的将她拉回身边,是旁边阁楼的二楼上直接扔下来一个人,屋内传来男女混杂的哄笑声,还有好事的人冒出个头往下张望着,衣衫不整的醉汉揉了揉还在冒金星的双眼,对着屋里头的人骂骂咧咧的嚎了几声,然后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直接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嘘……”萧千夜紧靠着这座楼,在视线的死角里对她轻轻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云潇捏着鼻子,嫌弃的把醉汉往旁边踢了踢,对方用袖子擦了擦嘴,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放到鼻子前用力嗅起来。 瞬间感觉像被一只蛆虫缠住了脚腕,云潇忍着气用力踹了一脚,那醉汉被她踢了脸,不仅没有一丝生气,反而贪婪的吸着空气,嘴里大言不惭的说道:“踢得好!舒服、舒服了,再来……再来一脚!” “神经病啊!”云潇想也没想又是一脚,这一下的力道带上了昆仑的心法,直接把这个二百来斤的大胖子踹到了另一边的墙上。 与此同时,头顶的术法结界忽然闪出一道不详的红光,紧接着全城传来警戒的击鼓声! “啊……不是我干的吧?”云潇被吓了一跳,没等她再说话,萧千夜用力将她搂入怀里一把按在墙上,低吟,“别动,有人来了。” 果然,从不远处跑出来两个伙计,他们是来找喝醉酒被人从二楼扔下去的客人,一看到被踹到墙角的胖子赶紧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又是后怕又是抱怨,嘴里面没好气的骂道:“哎呦,都说了不能喝了不能喝了,这家伙没摔死吧,赶紧抬回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又推又拉,但是一个二百来斤被踢骨折的大胖子哪是两个精瘦的伙计能抬得动的,没一会都累得气喘吁吁,一个个叉着腰干瞪眼。 “喂,那边的大兄弟,过来搭把手呗!”眼见着自己人不行,两人只能就近找人手帮忙,好声好气的对萧千夜弯腰鞠躬,赔笑着。 萧千夜微微侧身,故意用指头撩起云潇的长发晃了晃,压低声音:“没空。” “呃……”两人面面相觑,但也知道这种半夜会出现在后巷的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人,也不好再多做要求。 “走。”萧千夜将她的帽子往下拉了拉,背对着他们,一手搂住云潇的腰,一只手随意挥了挥,借机离开。 没走出三步,身后的伙计突然大声叫住他,提醒道:“喂喂喂,你那边别去了,没听见击鼓声嘛,这个月占星必是有异常,那个方向是城门啊,你出不去的。” 萧千夜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几十只三翼鸟已在万佑城上空停驻! “麻烦了……”他心道不好,没想到占星术的结果会出的这么快。 伙计们一边推着大胖子,一边瞅着他偷笑,阴阳怪气的劝道:“我说大兄弟,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别在外面跟女人厮混了,估计一会就得来巡城了,半夜三更的干这种事可不好哎,嘿嘿。” 萧千夜微微扭头,雪亮的目光严厉的盯着这两人,心里像是有了其它想法,忽然沥空剑从袖中击出一道锋利的剑气,直接就将两人打晕过去,他走到胖子身边,弯下腰认真看了一会,然后伸手在他怀里仔细的摸索起来。 “你要做什么呀?”云潇奇怪的看着他,见他一副要抢劫的样子,从胖子怀里掏出了一块金镶玉,晃了晃,道,“难怪我总觉得这家伙眼熟,果然是他。” “你认识?” “勉强算认识吧。”萧千夜不情不愿的回了一句,脸色一黑,“先前凤姬在秦楼和金家大公子起了冲突,顺手就把人家杀了,那个人就是这家伙的哥哥,他是金家的三公子,公孙世家迁居帝都之后,他们家就是东冥首富了。” 云潇啧啧舌,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萧千夜一只手就提着他丢到了一旁阴暗的角落里,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伙计,问道:“阿潇,你是不是会一些障眼术?” 云潇眨眨眼睛,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没底气的道:“会是会一点……但是我也不是专门研究术法的,只能维持一会会,而且遇上厉害的人,大概一眼就露馅了。” 萧千夜无所谓的笑笑,指了指身旁的高楼:“这种寻欢作乐之地哪来什么厉害的人,快换上他们的衣服跟我进去躲一躲。” 他随后目光凝重的望向天空,语气渐渐严厉:“天象仪显露红光,是最为危险的预示,我们得先躲一躲,再想办法出城了。” 云潇嫌弃的看了看伙计们油腻腻的衣服,终于还是一咬牙扒下来套在了身上,他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伙计,然后手指沿着他脸颊运起灵术,让他看起来像其中的一个人。 “嗯……不好看,我不喜欢。”云潇嘀咕了一句,萧千夜只是随意摸了摸自己的脸,无所谓的笑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蒙混过关 两人换好衣服绕过后巷,发现酒楼里已经开始清客了,伙计们一个个点头哈腰陪着笑,好声好气的将还未尽兴的客人搀扶到门口,大厅里的酒席还剩了许多未吃完的美酒佳肴,此时也不顾上浪费直接就用大桶装走了往后头搬过去。 门口还有不少意犹未尽的人在推推嚷嚷的不肯走,萧千夜不动声色的靠过去,一把就扶住了站立不稳的客人,用力将他拉到了几步丢到了大街上。 云潇张望着四周,发现所有的酒楼都是如出一辙的在往外赶人,大街上一下子就聚集了好多醉汉,有男有女,一个个不省人事的趴在地上就呼呼大睡。 “别管他们,一会有人来捡的他们的,我们去里面帮忙。”萧千夜低低说了一句,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两人赶紧趁着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攧手攧脚的端起餐盘偷偷往人少的地方躲起来,然后一溜烟的拐进了下人们住的偏房,萧千夜警惕的观察了一圈,低道,“占星如果出现异常,全城会直接进入戒严状态,直到军阁全面排查之后才会解除,你先在这边躲一躲,我去看一看什么情况。” 云潇赶紧点着头,假意在后院里整理起来,心跳的砰砰直响。 这看起来是个堆放杂物和馊桶的地方,旁边就是伙计们睡觉的侧房,云潇捏了捏鼻子,这里的气味熏得她恶心想吐,又不得以装成很熟练的样子,一直摆弄着几个脏兮兮的木桶假装很忙。 萧千夜无声无息的回到前厅,随手拎起一块抹布假意擦起桌子,最后一名喝的不省人事的客人被人抬着送回了家,为首的总管匆忙的点了一下今天的账单,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巡查惹得心情不佳,他不耐烦的对着手下呼三喝四的道:“赶紧把垃圾装起来放到后院里去,然后全部回房间睡觉今晚不许出来了。” “是是是,马上就去,马上就去。”伙计们也很少经历这种场面,听见头儿催他们去睡觉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萧千夜眉头紧锁,余光偷偷瞥过门外,红光从外围结界上倾泻而下,像一种不详的预兆,笼罩全城。 “手脚利索点,干完活就去屋里头呆着别出来了。”总管一边点账,头也不抬的继续命令,“这是倒了哪辈子霉,我在这万佑城干了四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天象仪显露红光,妈呀,这到底是又惹上了那路子的灾星呦!” 总管在自言自语的嘀咕,手指上的动作也在有节奏的捏紧、松弛,好像自己也在做着什么古怪的占卜。 萧千夜心下一沉,据说天象仪会根据占星的结果显露不同的色泽,其中只有红、橙双色会导致封城盘查,而在他知道的历史里,能显露橙光已是非常严重的大事,更别提这一次破天荒的展露了红光! 他的目光微微收紧,东冥的占星术非常精准,甚至现在的月圣女蝶嗤就曾是东冥的首席占星术,这种罕见的红光该不会就是冲着自己和云潇来的吧? 他这么想着,心里不禁担心起云潇的安全,赶紧暗暗退了出去,不动声色的回到后面找到云潇,指了指侧房,嘱咐道,“一会你也要跟他们一起假装去睡觉,如果听到有人喊,再和他们一起出来,没人喊就别出来了。” “我知道了,哎,你别走了,你别离开我……”云潇心虚的拉住他不让他走,萧千夜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安慰道,“没事,深夜巡查这种事之前都是我在干,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你别出来就好。” “可这一屋子十几个大男人一起睡,我、我不要进去……”云潇还是紧紧拽着不放手,脸色苍白,小心的用余光瞥了瞥他,萧千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人是穿了下人的衣服混了进来,即使在万佑城这种富得流油的城市,普通伙计的房间也还是极为简陋朴素的,就一张很长很长的石板床,十几人各自裹着被子睡觉,里面掺杂着各种汗臭、脚臭,不要说云潇一个女孩子,就算是他也不乐意进去和他们一起住。 萧千夜认真的想了想,按照之前的习惯,如果占星的结果显示本月有灾祸,军阁会第一时间进行封城,同时通知外围辟火和狰过来支援,然后沿着各个主道依序庞查,先查各大商铺、酒馆,然后才会去检查街道巷弄,一直要到城主宣布警戒解除才会重新开放各大城门。 没等两人多说什么,前面一下子走进来十几个酒楼的伙计,他们看起来是忙碌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能休息了,所有人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他们根本看也不看旁边的人,直接从后院的井里打了水上来随便抹了把脸,然后一个个有气无力的走进侧房,从旁边找到自己的被褥随便的铺在石板上,不过一会呼噜声就已经此起披伏的响起来。 “跟我来。”萧千夜牵着她紧跟着那群人一起走进侧房,看了眼墙角边仅剩的一床被子,随后他利手利脚的卷起那床被子弹了弹灰尘,又把最外面的伙计往里头踢了踢,无奈的瘪瘪嘴,低道,“先进来躲一下,我抱着你,没事的。” 云潇的脸颊直接就变成通红的,虽然她从小就喜欢钻进萧千夜的房里故意吓唬他,但是这种都是满屋子呼声震天的臭男人,她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外头又传来一串脚步声,总管的声音高扬着传进来:“都在屋里头躺好了,没人检查就别出来!” “快!”萧千夜一把将她拽过来,想也不想直接塞进了被子里,然后轻轻一盖,遮住两人的身体,侧房的门在下一刻就被总管推开,对方提着灯笼照了照,然后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床被子像是许久没有照过阳光了,从被絮里渗出各种霉味,混杂着男人的汗水、狐臭,一下子熏得云潇两眼直冒金花。 云潇被他搂在怀里,半边身子靠着墙,另外半边身子紧贴着他的胸膛,一面冰冷,一面炽热,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心跳蓦然加速,搂在她的手紧张的松了松,又情不自禁的用力。 萧千夜也是尴尬的笑了笑,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同衾共枕会是这么一种古怪的场面,她的呼吸短而急促,一直在自己胸口起伏,撩的他内心也如泉涌。 被窝里本就不透气,两人的呼吸又都是紧张又急促,不一会儿,云潇已经感觉到头晕目眩,像是要窒息,萧千夜小心的掀开被子一角,自己也是猛地将头伸出去透了口气,再看周围,这群起早贪黑的伙计们几乎个个都是挨着枕头就入睡,倒也没人注意侧房里混进了两个陌生人。 云潇跟着他把头伸出去透了口气,原本就被熏得晕乎乎的,此时紧挨着他的胸脯,脑子里嗡嗡炸响乱成一锅粥,如其来的害臊让她情不自禁的往墙边缩了缩,然而这块石板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个大男人,她想稍稍动一下就又踢到了后面的人,那人在睡梦里厌烦的挥了挥手,嘴里面骂骂咧咧的翻了个身。 萧千夜轻轻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还是温柔的伸手将云潇往怀里拉了拉,低语:“别怕,临时封城之后会要求所有商铺店家全部关门停业,但是万佑城非常的大,单是自己的居民就超过三百万人,这还不算上往来的旅人和商队,就算全城排查也不会那么快,若是查不到这里,你就算睡着了也没事,所以管事的才会把下人全部轰回来睡觉。” “多久才会查到这里?”云潇赶紧没话找话掩饰自己的紧张,萧千夜想了想,道,“不好说,但通常会在三天内结束。” “三天?”云潇低呼了一句,支支吾吾的道,“我的障眼术支撑不了那么久,我们得想办法溜出去才行。” “嗯,我知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听到他这么说,云潇赶紧摇头,抱着他不肯松手,嘀咕着:“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万一他们醒了怎么办?” “他们估计雷打都不会醒吧,而且你用了障眼术,他们看你应该也是个男人吧?”萧千夜看了看周围的人,仍在凝神思索,丝毫没有察觉怀中的女子赫然扬起的一丝气愤,恨不得现在就敲烂眼前这个木头脑袋,又碍于旁边全是人,只得忍着一口气不敢发出声响。 “呃……”感觉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萧千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沉默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云潇也闷闷不乐的不说话,只是盯着他,隔了好一会,萧千夜被她看的心虚,赶忙低咳了一声,道,“那、那你和我一起吧,我想去军阁的分部看看。” “好。”云潇回答得很爽快,轻手轻脚的窜出了被子,嫌弃的拍了拍自己,萧千夜拗不过她,走到房门旁观察了一会,总管还在后院中,是从另一边的侧房里才查完房出来,这时候又急匆匆的走过来一个人,两人交头接耳的说了些什么,借着微弱的灯火,总管的脸色阴沉可怕,萧千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回头对云潇招招手,“小心点,军阁应该还没排查到这边。” 待后院中的两人离开,萧千夜轻轻推开门,一手小心的牵着云潇,一手紧张的紧握住剑灵。 万佑城很快就陷入一片死寂,天空呈现出血一般诡异的鲜红,空中的三翼鸟来回盘旋,时而停在屋檐处,一双碧绿的眼珠扫过每家每户。 云潇仰着头,似乎从鸟鸣中听出了一些异样,她轻轻拉了拉萧千夜,两人一起往墙角的阴影里走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罗陵 三翼鸟俯冲直下落在墙院上,一双幽绿的眼珠咕噜噜的打转,透过黑暗,和角落里的云潇四目相对。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萧千夜紧握住剑灵,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三翼鸟是仅有的三支空中军团之一,这种生物体型硕大,可以同时承载两到三个成年人,但是性情古怪难以捉摸,虽然已经被驯化了数百年,可是依然非常难管理,每年都会发生意外伤人事件,即使如此,作为最强大的一支空中军团,三翼鸟仍是军阁最重要的灵兽,甚至也会借调其它三大境。 在飞垣,除了天征鸟,三翼鸟就是空中的霸主,它比羽都的青鸟更适合战斗,也比阳川的金乌鸟更加凶悍。 云潇往前走了一步,丝毫不畏惧,反而主动向它伸出手,三翼鸟歪着头,轻轻扑扇了一下翅膀,竟然也落到了院中。 萧千夜不敢发出声音,即使自己已经和这种生物相处了八年,事实上也根本无法完全理解它们的思维,而现在这只鸟主动靠近云潇,用喙子小心翼翼的啄着她的掌心,一人一鸟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云潇却在不停的点头,发出“嗯嗯”的回应声,隔了一会,三翼鸟重新回到墙院上,低低鸣了一句,然后转头往别的地方飞走了。 “阿潇,它在跟你说什么?”萧千夜心里着急,但理智还是让他止住了出剑的手,先扭头问了一句,云潇轻轻的摆摆手,笑道,“放心吧,它不会去告密的,它是按照凤姬姐姐的命令来找我的。” “凤姬?”萧千夜微微蹙眉,没想到这种百年未被完全驯服的鸟会这么听凤姬的话,又脱口,“她和你说了什么?” “那只三翼鸟只说凤姬姐姐眼下也在东冥,似乎是在调查一种香薰料,前不久就到禁闭之谷去了。”云潇点点头,有些意外的喃喃道,“凤姬姐姐一直在命令飞垣全境的鸟族找我,并让它们告诉我,可以去禁地深处一个叫月牙泉的地方找她。” “月牙泉吗……”萧千夜托腮想了想,接道,“月牙泉是五帝湖的分流,我们原本就要路过那里,现在的问题是……” 他焦急的仰起头,由于占星结果意外的显露红光,此时的万佑城已经全城封锁,他们想出城才是真的插翅难飞! “嘘,有人来了……”没等他多说什么,云潇小心的拉住他往墙角缩了缩,指指从前面慢步走到后院里的一个人影,两人互换了神色,皆是屏住呼吸紧贴着墙。 来人疑惑的往三翼鸟飞走的地方看了看,手上端着一个奇怪的引游盘,上面的指针在不停的转动,但始终无法确定准确的方位。 “奇怪呀,怎么一直在转,难道是坏了?”院子里的人嘀嘀咕咕的,他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理的文人,身着上好的丝绸华服,外面还套了一件厚实的狐毛大衣,看起来又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一手托着引游盘在来回踱步,另一只手五指张开,似乎还在做着什么占卜,萧千夜将云潇挡在身后,沥空剑已经从袖中滑落被紧紧握住,他小心的对云潇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自己无声无息的往外面缓缓挪动。 院中的人时不时回抬起头凝视着头你们看得懂中原的字体,为了不被别人察觉,特意用的中原小篆,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萧千夜这才放开他,男人扭了扭已经僵硬的脖子,只见他无奈的长吁一口气,转身就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摊开手又指了指被云潇抢走的那个引游盘,耐心的解释起来:“上次云姑娘不是在密室里用过分魂大法嘛,灵凤族的血就是那时候偷的,嘿嘿,毕竟没人有那么大的本事从凤姬身上偷,是不?” 云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分魂大法之后她整个人晕乎乎的,根本没注意明溪是什么时候从她身上偷的血。 “是陛下让你来找我们的?”萧千夜虽然心里不快,但也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对方点点头,又飞速的摇头,道,“倒也不是在这里找你们,准确来说是在等你们,陛下推测你们若是回来,应该会优先选择到东冥,而如果要去更深处的禁地,就一定会穿过万佑城,毕竟东冥这地方到处都是三翼鸟在巡逻,剑灵肯定不方便使用,如果从城外走的话,不仅要绕好大一圈,还得堤防着辟火和狰,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万佑城。” 云潇啧啧舌,没想到明溪会猜的如此准确,对方倒是波澜不惊,淡淡一笑,礼貌的对云潇做了个俯身邀请的手势:“我说怎么会在后街的角落里发现了两个被扒了衣服的伙计,果然是你们干的吧?穿着这种又脏又油的衣服不难受吗?先跟我去风魔的据点换身衣服再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你发现了?”云潇顿时红了脸,赶紧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对方捂着嘴偷笑,又瞥了一眼萧千夜,低道,“说你们下手轻吧,到现在那两人还是不省人事的状态,说你们下手太重吧,又好心的给人家披上了厚实的大衣,要不然这种冰天雪地里睡一晚上,明早上怕是直接冻死了呦。” 萧千夜没理他,对方尴尬的咳了一句,自言自语的补充道:“用好衣服换这种脏兮兮的破布,不过就算是用了障眼术,明眼人还是能看出来二位不是平凡之辈。” 云潇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还用了障眼术,没等她惊讶的开口,对方凑过来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吹了口气,笑道:“你才想起来障眼术啊,我早就看穿了,云姑娘的术法修为还得再练练呀!” “我又没有专门去学过。”云潇狡辩了一句,赶紧握紧了自己的剑灵,抢话道,“我是练剑的。” “是是是,练剑的。”对方温和的附和着,然后微微扭头,对着萧千夜也礼貌的鞠躬,“在下罗陵,是万佑城八大商行之主,奉天尊帝之命,特在此等候萧阁主。” “罗陵……竟然是你!”萧千夜眼底闪过一丝震惊,风魔的人果真是卧虎藏龙,大隐隐于市,这不是陌生的名字,这个人掌控着东冥境内几条重要的商道,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商人! “请吧。”罗陵颔首邀请,笑吟吟的道,“这间酒楼名为‘极乐馆’,眼下因为封城盘查的缘故已经将所有客人全部清了出去,萧阁主自己就是军阁之主,您该比我更清楚流程。” “他们是从另一边开始检查的吗?”萧千夜随口问了一句,心里已经明白了大致的路线,罗陵点点头,接道,“若是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要查到极乐馆最快也得是明天下午了,而且现在正值年末,东冥境内的三位正将都返回帝都参加年宴去了,只有几位副将在轮班,原本人手就不太够,可能速度还会再慢一些。” 萧千夜明显松了口气,这种事情虽然平时都是他亲自负责,可是眼下真的变成搜查自己,他才第一次感到这种紧迫感。 “不过封城期间不允许留客,只能委屈二位去风魔的密室里躲一躲了。”罗陵尴尬的咳了一声,走到后院的井边,他用脚尖沿着井划了一圈,然后轻轻踢了两下,只见那个刚才还能打水洗脸的井像活了一样往旁边挪了一米,竟然露出了一条幽深的密道! 罗陵俯下身,在密道的门上有一个类似法阵的东西,当他把手放在上面时候,法阵咔嚓一下,像是一扇门被钥匙打开。 “在这个下面吗?”萧千夜的眼里闪闪烁烁,好像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从来以前从未注意到的东西,罗陵微笑着看向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想法,又道,“万佑城本就建在山坳里,虽然外围有巨大的术法结界保护不会受到山洪影响,可是城内还是经常发生内涝呀,萧阁主不知道吧,万佑城的城下有非常复杂的水道,虽然平日里只是用于疏通内城积水,可关键的时候,就成了风魔的逃命密道了。” “哦……我倒是真的没注意到这些。”萧千夜神色古怪的嘀咕了一句,罗陵赶紧摆摆手,尴尬的笑道,“您可别注意到这些东西了,风魔是刀口上过日子的组织,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倒是意外给我自己留了一条活路呀。”萧千夜无奈的笑了,三人先后跳了进去,在下到底层之后,罗陵用力转动着手边一个齿轮,只听见咔嚓又是一声响,上方的井口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密室 井底上窄下宽,别有洞天,一扇厚实的石门隔开了旁边的水道。 密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三张椅子,还有两个简单的竹床,床位整齐的叠放着毛毯,看起来是个临时休息的场所。 罗陵将墙壁上的壁灯点起来,借着昏暗的烛火,又用力转了一下另一个机关,顿时有清风徐徐而过,空气就流通起来。 萧千夜看了看他手放的地方,那里是一扇古怪的窗子,是用特殊的灵术组成,窗外就是阴暗潮湿的下水道。 罗陵看出来他的疑惑,轻轻敲了敲窗子,笑嘻嘻的解释起来:“虽然隔壁就是下水道,但是这窗子是公孙晏特意找术士造的,空气从术法里流动之后会变得很干净,那家伙总是嫌弃这里的空气不好,也不看看这是逃命避难的地方,又不是进来享福的,哪里还管的了环境如何?”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云潇也望了过来,罗陵看看她,又看看萧千夜,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赶忙调侃着道:“公孙晏原本就是万佑城出身,和我自小就认识,而且做生意嘛,免不了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嘿嘿,嘿嘿……” 萧千夜也并不奇怪,公孙晏本是镜阁之主,四大境黑白两道通吃,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而罗陵又掌控着东冥几条重要的商道,他们两人相互认识原本就在情理之中,但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安,公孙晏会饲养冥蝶,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和云潇的行踪一旦被他知晓,很快就会传到明溪耳里。 他不由得望向云潇,想起一些在心底疑惑许久的事情,忽然问道:“罗先生,我听闻风魔曾在我回来之后调查过我身边的人,可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现在大家既然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先生可否将真相告诉我?” 罗陵咳嗽了一下,一声都不敢发,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忽然提出这种问题,只得暗自懊恼自己不该随口提起公孙晏,萧千夜默默盯着他看,已经从对方尴尬的欲言又止中发现了端倪,索性自己开口说道:“这些年能接触到我的人只有明戚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恰好叶小姐又是公孙晏的未婚妻,你们该不会是在叶小姐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吧?” 听见这句话,云潇沉默不语想起叶雪身上古怪的嗜睡症,她警惕的回到萧千夜身边,罗陵保持着微微笑,心里在叫苦不迭。 叶家小姐的病是公孙晏亲手造成的,那种特制的荼蘼香薰也是出自东冥的禁地深处,他趁着叶小姐昏睡不醒之际,用独特的冥魂术直接从其脑中抽取记忆,这才简单粗暴的获取了萧千夜远在昆仑的一切情报。 罗陵小心翼翼的瞥瞥两人,知道这种事情不能直言,只好冷静的打着擦边球,快速思考着说辞:“确实是从叶家身上下的手,不过也没调查到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比如云姑娘的身世,就是一点都查不到。” 他一边说话,一边刻意的引开话题,果然见云潇好奇的抬起眼睛望向自己,罗陵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趁热打铁的说道:“不仅是云姑娘,连你的娘亲云秋水都是一点信息也查不到……” “我娘吗?”云潇果然是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认真的想了想,嘀咕道,“我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出生在什么地方,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她跟我说过,自她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在昆仑了。” “哦……嗯,嗯。”罗陵赶紧接话,生怕一会她又提起叶小姐的事,“我和中原的一些商队素有往来,中原土地辽阔,地大物博,但是云姓的人家也不多见,曾在长安和苏州遇到过两家,但是从旁打听之后发现人家也没有云秋水那般年纪的女子,到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 “是么。”云潇低下了头,还是显得有些失望,轻声说道,“现在的中原虽然还算是国泰民安,可是以前也经常打仗,我娘好像是在战乱中被师尊捡回去的,那时候她还很小很小,也不记得更多的事了。” 罗陵沉默了会,脱口安慰道:“我听说昆仑确实有救济苍生的传统,在战乱中拯救幼儿,倒是像他们这一派的作风。” 云潇笑着嘟了嘟嘴,忽然轻轻揉了揉萧千夜的头发,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很快就将先前的失落一扫而空:“我倒是不在意这些,我娘自己也没去找过亲人,现在的我们都已经有了最重要的人。” 罗陵笑而不语,一时也被她脸上清澈的笑容感染:“云姑娘看的开,这样子的性子真是让人羡慕,也难怪萧阁主会对你动了心。” “真的吗?”云潇偷偷掩着嘴,故意调侃起来,“萧阁主真的对我动心了吗?” “别闹了。”萧千夜无奈,只得将严肃的语气一转,按住她在自己头上乱抓的手,微蹙了下眉头,他知道罗陵是在故意绕开最关键的核心问题,但也不好问的太过直接。 这件事一定和公孙晏脱不了关系,以他目前对风魔的了解来看,公孙晏无疑是最复杂、最棘手的人。 感觉到气氛稍稍放缓,罗陵顺了口气,走到密室的一角,从柜子里摸出一张地图铺开,示意两人过来看,他指着其中一个标着红色标记的地方说道:“这是万佑城的水道地图,城内的积水会顺着水路流入东冥的几条大河中,这里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这条路一直走会到月牙泉附近,再往前就是空寂圣地了,你应该能看懂的吧?” 萧千夜点点头,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迅速浏览了一遍,飞垣的地形他是非常熟悉的,东冥不仅山脉错综复杂,水系也非常的多,潇湘河、月牙泉、漓水三条主水道汇流之处,形成全境最大的内陆湖——五帝湖,五帝湖横跨两大禁地“空寂圣地”和“禁闭之谷”,是飞垣本土异族人为数不多的聚集地。 “从地下水道是可以偷偷出城的,不过嘛……”罗陵卖了个关子,故意用力咳了几下,抓抓脑袋笑道,“不过水道里很脏,气味不太好,还有很多蛰伏在里面生活的小动物,比如老鼠、青蛙,还有些我也叫不出名字的鱼。” “就在这堵墙的对面吗?”云潇轻轻敲了敲密室的墙壁,把耳朵贴上去仔细的听着水流声,罗陵点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钥匙递给她,指了指密室最里面的那扇门,“从这里出去,一直沿着地图走,出口在月牙泉附近,二位先在这里休息一夜吧,等我出去会安排风魔的其它人去那里接你们。” “接我们?”萧千夜警惕的看着他,一口回绝,“不必了,东冥的路我很熟,不劳风魔费心了。” “呃……”罗陵尴尬的眨眨眼睛,面上却还要维持着笑意,索性将目光挪向云潇,果断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又道,“这个密室本就是建在井下,那边的盖子掀开就是干净的井水,我看云姑娘应该是会一些术法的,可以自行将井水烧热先擦擦身子,你们丢在那两伙计身上的衣服我也收回来了,一会再给你们送进来,二位先歇一歇吧,外头的情况我会盯着的。” 云潇走到井口边,只是稍稍探手就能触碰到干净的井水,赶忙迫不及待的双手捧着洗了把脸。 罗陵意料之中的笑了笑,一扭头又撞见萧千夜不快的目光,他挥了挥衣袖,小声劝道:“萧阁主自己年轻气盛,也要考虑一下女孩子嘛。” 听到他这么说了,萧千夜只得转头坐下,罗陵心里好笑,又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他踱步回到齿轮机关处,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扭头问道:“我一会再过来,二位先在这里好好休息,现在恰好是新年,你们需不需要我带些什么别的糕点呀?我记得中原人每到新年,总喜欢吃什么饺子、年糕的,不过飞垣不太讲究这些东西,可能不太正宗。” “已经新年了吗?”云潇跳起来,意外的道,“可我开始在城里完全看不出来有新年的样子哎。” “飞垣不过这种节日呀……”罗陵的眼睛中透着淡淡的笑意,有些羡慕,“飞垣最重要的节日是双神祭,要由祭星宫测算日子,而且每年时间都不固定,不过也比不上中原的新年热闹。” 云潇看向萧千夜,发现他也在漫不经心地笑着,昆仑的弟子大多数都是在幼年时期就拜入门下,或许是从小与世隔绝,其实对山下的各种节日并不会特别有兴致,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到了可以下山试炼的年纪,往往都会格外好奇,再等这些弟子回来的时候,就会受此影响,在自己的房门上贴上红色的对联,甚至挂灯笼、贴剪纸。 萧千夜虽是在昆仑修行十年,但是才到可以下山试炼的年纪就已经匆忙返回飞垣,娘亲一贯不在意这些,他们实际上也并没有像寻常人家一样像模像样的过个新年。 云潇支着下巴在他对面坐下,戳了戳他的脸颊,扭头对罗陵笑起:“那就麻烦先生来盘饺子吧。” “呵……”罗陵无声笑起,站直身体,礼貌的对她微微鞠躬,像个极具修养的贵公子,“那便请公子和小姐稍待片刻了。” 云潇哈哈笑起来,倒觉得眼前这个原本一身精明商人气息的家伙忽然就变的和蔼可亲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章:烽火 罗陵回到极乐馆,一进房间就看见自己的床上翘着二郎腿躺着个熟悉的身影,女人嘴里还在吧唧吧唧吃着东西,地上丢着果壳,外衣和鞋子也是随意丢在了一边,见他回来,歪着回头吐了吐舌头,笑咯咯的调侃起来:“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人宰了呢!” “担心我被人宰了,你还能在我的床上边吃东西边等我?”罗陵随手关上门,直接吹灭了桌子上的灯火,骂道,“还点灯,想把军阁引过来?” 那人咯噔一下跳起来,紧张兮兮的抱住自己双肩,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向他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你、你灭灯干什么!这种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时候,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对你?”罗陵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直接拿起一旁的衣服砸在对方脸上,“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你哪一点值得我看上了?” 床上的女人一脸失望的摊开手,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简单的扎成一团什么,罗陵已经噼啪一下关上了房间门,他嫌弃的将地上的果壳用脚堆到旁边,然后赶紧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精致的木龛,木龛里装着一只小小的玉蝴蝶,在和他的手接触的一瞬间划出一道荧光,竟然真的扑扇起翅膀飞了起来。 罗陵让冥蝶停在自己的手心,只见眼前的荧光一圈一圈,像一面光滑的镜子铺开,不过一会,镜子后面飞快的奔来一个身影,公孙晏的声音老远就急不可耐的声音传来:“罗陵?是罗陵吧!是不是有他们的消息了!” “是是是,你先别急。”罗陵尴尬的看了看镜子里连衣服都还来不及穿好的公孙晏,说道,“确实如陛下推算的那样,萧阁主真的来到万佑城了,只不过来的不巧,正好赶上初一城主在天象仪占星祸福,现在全城亮起最危险的红光,已经按照惯例实行封城盘查了,他们现在暂且躲在极乐馆的密室里,我只能让他们尝试从城下水道脱身了。” “红光?”公孙晏在一大串的描述里迅速筛选了最重要的词汇,脸上一沉,眼眸凝重,“你说万佑城本月的占星显示红光?” “嗯,现在外头还亮着呢,你要不要看看?”罗陵无奈的耸耸肩,踱步到窗边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缝,又将镜子往上稍稍抬了抬,公孙晏在遥远的帝都凝视着万佑城上空如血的红光,感觉心底也在泛起惊涛骇浪,他勉力稳住情绪,认真的想了好一会,然后才开口问道,“罗陵,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天象仪显露红光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一问,倒真是把罗陵问的哑口无言,两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会,罗陵轻咳一声,犹豫了下,尴尬的抓了抓脑袋:“好像挺久远了吧……说实话还真的不记得了。” 公孙晏低着头,视线被散落的头发遮住,但他阴沉的轮廓却让罗陵有些隐隐发怵,一字一顿提醒:“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上一次万佑城天象仪展露红光,是坠天前际。” “坠……坠天!”罗陵失声脱口,又赶紧捂住自己嘴巴,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外面的街道,他关上窗子回到床边,脸上终于变得和公孙晏一样阴沉,“你的意思是这一次的灾难,会和千年前的坠天一样严重?” “你该知道萧阁主此行的目的。”公孙晏淡淡提醒,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整个人仿佛一瞬间疲惫不堪,他用手烦躁的揉着脸,嘴里面嘀嘀咕咕的抱怨起来,“代价太大了,风险也太大了,可是没办法……没有其它办法,我也很为难,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查找其它的方法,可是根本找不到,我们对上天界的了解太少太少了,不得以只能依靠上天界……去对付上天界。” 罗陵默默的听着这几句有些拗口的话,萧阁主的目的是破坏各地封印和阵眼,这会在四大境造成不可预估的天灾,直至全境毁灭碎裂沉海,天尊帝明面上要求所有人紧盯萧阁主的行动,不惜联合敌对已久的异族人,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就地处决,但背地里又命令风魔无论如何,都要不惜代价的协助萧阁主。 看似矛盾,实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以萧阁主的身份,真心想取得那位“夜王”的信任也很难很难。 风魔知道协助他的后果,却无法对四大境无辜的人透露分毫。 罗陵用力闭了闭眼睛,甩甩头丢开这些复杂的情绪,重新转向镜中的公孙晏,问道:“现在他已经回来了,陛下可有下一步的指示?” “嗯?”公孙晏回过神,双眼茫然的望过来,绞着手指自言自语,“我一会去找他问问,萧千夜看似失踪两个多月,但上天界的时间本就和我们不一样,或许在他们看来也仅仅是过去了几天罢了,你先派人跟好他,不要让他再失踪了。” “我知道,已经让烽火去了。” “烽火?”公孙晏瘪瘪嘴,迟疑的道,“怎么派她去,那丫头的性子乱来,别一会跟他们起冲突。” “放心吧,我就是知道烽火的性子才让她去跟着的。”罗陵自信的摆摆手,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萧阁主为人谨慎,你若是安排个心思缜密的人跟着反倒让他更加堤防,烽火那种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性子,顶多拌个嘴,出不了什么大事,就怕萧阁主嫌她烦……别把她赶走就行。” 公孙晏只是将信将疑,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说道:“最近帝都来了两位客人,是他昆仑的同门,一个是灵音族的幸存者叫天澈,另一个是云姑娘的母亲云秋水,看两人的意思似乎也是要去东冥找他们,罗陵,你给烽火留一只冥蝶,我也会给他俩带上一只,这样萧阁主就没理由把她赶走了。” “你是说要让他们见面?”罗陵补充问了一句,有些担心,“这样好吗?那两个人应该还不知道真相吧,万一……” 他尴尬的啧啧舌,没敢接着说下去,公孙晏笑了笑,摆手道:“万一什么?你是担心昆仑的人秉承‘当以慈悲济天下’的门派信念,出手杀了萧阁主和云姑娘?” 罗陵也毫不示弱的反驳道:“云秋水性情刚烈,若是以她以前在伽罗白教的行事风格来看,大义灭亲也不是不可能吧?” “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嘛!”公孙晏索性不和他争辩,眼里反而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期待,“清理师门……嗯,也挺有意思的嘛。” “喂!”罗陵赶紧制止他这种古怪的想法,没好气的骂道,“就你喜欢惹事,我这够麻烦了,你少胡思乱想……” 话音未落,只听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吓的罗陵手一抖险些把镜子砸了。 “怎么了?”公孙晏也听见了声音,面容紧锁豁然起立,罗陵认真听了听,楼下好像还混杂了一些锅碗瓢盆的声响,他顿时就明白过来,脸上一会青白一会通红,来不及解释直接掐断了冥蝶的镜子,赶紧小跑推门而出冲向后厨。 后厨里烟雾缭绕,烽火一脸狼狈的站在角落里,看见他走进来,赶紧赔笑,小声的道:“不、不小心打翻了,水……水太烫了。” 罗陵望着地上还在冒热气的水,再看看桌子上还未下锅的饺子,又气又好笑:“你弄到现在饺子都还没煮,竟然还能把热水打翻?我的姑奶奶,您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天才啊!” 烽火知道他是在说反话骂自己,大气也不敢出,罗陵叹了口气,瞥见她嬉皮笑脸的站着又感觉心烦,索性直接轰了出去,说道:“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了,你去大厅里把先前收回来的两件冬衣拿过来,一会跟我一起去见萧阁主,小声点,别把军阁引过来。” “是是是,我会很小心的。”烽火点头哈腰的猫着身子,一溜烟就跑了,罗陵无可奈何的看了看厨房,只得自己亲自下厨煮了饺子,又用汤碗盛好盖起来,回到后院井口旁等她。 不过一会,烽火怀抱着两件大衣艰难的走过来,她个头很小,是踮着脚尖才不让衣服拖在地上。 罗陵瞪了她一眼,也懒得去帮忙,直接打开井口的入口,两人一前一后跳了进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占星 再回到密室里,没等两人开口,罗陵一把拎住烽火介绍起来:“这是我们风魔的同伴,叫烽火,一会就让她带你们从水道里出城,放心吧,这家伙是个野小子,自小在万佑城混惯了,这种鬼地方她最熟悉不过了。” 云潇好奇的看着躲在他后边的女孩子,发现对方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或许是因为害怕,此时满面潮红,还时不时的还用眼睛偷偷往这边瞄,罗陵轻咳了几声,提着她的领子让她站好了别动,又赶紧趁热打铁的说道:“刚才我联系过公孙晏,听说二位的同门天澈和云姑娘的母亲秋水夫人都已经到了帝都,公子准备给他们带上冥蝶,方便过来找你们。” “我娘也来了?”云潇惊讶的跳起来,萧千夜也严肃的望过来,低道,“师叔和……师兄?” “嗯,两人才到帝都不久,看起来是准备来找你们的。”罗陵一边解释,一边示意烽火将汤碗里的饺子撩出来盛好,云潇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饺子上,她开心的拉住萧千夜,丝毫也没看到对方脸上扬起的一丝疑惑和担心,接道,“我娘居然也来了,她曾立下重誓终生不返回飞垣,这次竟然食言了?” “想必还是太担心云姑娘和萧阁主吧。”罗陵紧跟着打圆场,指了指烽火,“我会让她也带上一只冥蝶,这样你们就能找到对方了,所以……你们可千万别嫌她烦,千万别赶她走。” 萧千夜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不自然的勾起一抹冷笑,转向烽火,抱拳道:“那就麻烦姑娘带路了。” 烽火咽了口沫,感觉这个彬彬有礼的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在笑,实际则暗暗透出一种让她脊椎骨发冷的寒意,烽火心中哀凄,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好下意识的往云潇身边挪过去,给她盛了一碗饺子递过去,好声好气的道:“云、云潇姑娘,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烽火?”云潇接过碗,想起她的名字,抬起眼皮好奇的看着她,“好罕见的名字呀,倒是不太像女孩子家常用的……” “我本来也不叫烽火。”她一听这话,立马一改方才的恐慌之色,一把抓着云潇的手,又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旁边傻笑着的罗陵,压低声音把她拉到旁边,然后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我以前叫若水,是羽都人,因为家里和罗家有生意往来,小时候还经常过来这边玩,然后有一次遇见那家伙,硬说我的名字不好,会犯太岁,不吉利!” “哦……然后呢?”云潇也被她的举动勾起了兴趣,烽火用手指暗暗指了指罗陵,继续神秘兮兮的说道,“东冥人都信这一套,他说我名字不好,还建议我爹娘给我改名,不过我们家原是羽都出身,当然不相信这种鬼话啦,然后就……” 烽火垂下眼帘,脸上出现一抹懊恼,隔了一会,眼睛一点点泛红,好像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然后没多久,爹娘就在一次出海远渡中原做生意的途中遭遇海难去世了,爷爷想起来那时候他给我算的占星术,这才相信我的名字带‘水’不吉利,就给我改了名字,叫烽火,难听死了。” “也不难听啦!”云潇赶紧安慰了一句,暗暗心惊,万万没想到东冥的占星术会如此精准,烽火抹了抹眼泪,不甘心的说道,“但是改了名字第二年,爷爷还是去世了,奶奶嫌弃我是个不祥的人,就买通了商队想把我丢在东冥的山里饿死算了,结果又遇上那家伙,把我捡回去了。” 烽火一边偷偷瞅着罗陵,对他是又气又爱,纠结的直绞手,咬牙道:“都怪他,没事瞎给我算什么命,他们东冥人都一个样,烦死了。” 云潇却一脸严肃的望向了罗陵,烽火看着她隐隐发光的双眼,赶紧晃了晃她的肩膀,小声提醒道:“喂、喂喂!你可别有什么想法啊,算命这种事情不能当真的,而且我到了东冥之后,也曾好奇的学过几年,但是怎么都算不准,每次都闹笑话,多半这玩意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你别千万别当真。” 罗陵在旁边莫名其妙的连续打了三个喷嚏,感觉那边的臭丫头一定在嘀嘀咕咕的说自己坏话,他皮笑肉不笑的走过来,假意热情的拉住烽火的袖子,压低声音警告道:“你又在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过来一起吃点饺子。” 烽火冲着云潇连连使眼色,云潇会意的又将她拉了回来,挡在两人中间,歪头笑了笑:“你过来干什么,女孩子说悄悄话,你一边呆着去!” 罗陵目瞪口呆的望着云潇,瞥见烽火得意洋洋的冲自己吐着舌头,然后两个女人手拉着手跑到密室的另一头去了。 “萧阁主不管吗?”罗陵只得无奈的将目光投向萧千夜,他正夹着一个饺子吹气,听见这样的话也仅仅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低道,“管什么?女人之间的话题,你还能插得进嘴?罗先生还是坐下歇歇吧,等她们聊完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呃……”罗陵眼珠咕噜一转,也是无奈,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坐好,拖着下巴一直皱眉盯着烽火。 萧千夜眼也不抬,吃了一口饺子,忽然问道:“那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这么年轻怎么就成了风魔的人?她又是有什么特别的本事让你们青睐的?” “大本事也没有,就是好相处。”罗陵摇摇头,光又是着急又是好笑,“她小的时候遇见我,恰好那时候无聊就随手给她占了一星,占卜显示她的本名‘徐若水’命犯太岁,会克死父母,导致家道中落,我是好心好意的提醒,但是人家不信这一套,没多久出海家主夫妻淹死了才想起我的话,匆匆忙忙改了名字,但早就为时已晚了。” 罗陵默默叹了口气,表情严肃中带着些许委屈,又道:“也许是我跟这丫头有缘,她被她奶奶丢在东冥的山里,偏偏遇上我要去隔壁的千禧城走商,顺手就给救回来了,反正她也没人要,又没有安身之地,我就把她留在身边了。” “哦?”萧千夜疑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墙角拽着云潇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的烽火,奇怪的道,“东冥的占星术闻名全境,甚至万佑城主动要求军阁撤出,就因为相信城主每月在天象仪的占星结果,连祭星宫的月圣女也是东冥出身,我倒是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厉害的术法能如此精准?”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反正自古以来都这样,习惯罢了。”罗陵倒是无所谓的笑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萧千夜眉间一动,用手指沾了沾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字,正色道:“先生可能帮我算算这个名字的凶吉?” 罗陵微微蹙眉,发现他写的是自己的姓氏“萧”,他也沾了点水滴在那个字上,认真的感觉着手指上奇妙的占星之力。 这个字极其寒冷,像冰封万年的寒冰,冷的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额头的冷汗也在瞬间滑落脸颊,罗陵深深吸了口气,第一次感到桌上的字像个万丈深渊触不到底,好奇致使他加重手指的灵术,想进一步抽丝剥茧,寻求真相。 萧千夜也在一动不动看着他,直到对方的脸色惨白如死,又忽然自行抹去了桌上的字迹,淡淡笑了笑,抱歉的道:“是我让先生为难了。” 罗陵低着头,不敢相信自己在最后一瞬间察觉到的异样,那是在纯黑的夜里突兀的浮现出三双眼睛,一双是深沉的碧色,一双则透出璀璨的冰蓝,而在这两双眼睛之间,是一双更为罕见的金银异瞳,冰火的纹理在闪烁着睥睨天下的光。 他忽然想起之前天尊帝的话,也忽然理解了陛下让风魔竭尽全力协助他的真正原因。 “是我自大了……”罗陵忽然莫名其妙的开口,叹道,“占星这种东西,原本就是为了窥天命、预知祸福,可凡是都要有个度,有些东西终究不是人类能染指的存在,您说是不是?” 萧千夜没有回话,罗陵重新在手指上沾了茶水,在之前那个没有完全抹干净的字迹旁又加了三点,让原本的“萧”字变成了“潇”。 “住手!”萧千夜厉声制止,一瞬间手就搭在了剑灵上,然而罗陵毫不畏惧,顶着脑袋前即将劈到眼前的剑光,再度运起占星之力。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沥空剑不快的劈开了木桌,还没吃完的饺子掉在地上,汤也撒了一地。 “喂,你们干嘛呢!”烽火和云潇同时望过来,发现两人面色古怪,一副箭弩拔张的紧张样,烽火连忙跳过来把罗陵拉住,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笑嘻嘻的赔礼道歉:“别、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奸商罢了,萧阁主犯不着和他发脾气的,嘿嘿、嘿嘿……” “怎么了?”云潇也走过来,小心的牵住萧千夜的手,他不说话,目光像一把渗人的尖刀直勾勾的盯着罗陵。 罗陵轻扫了他们一眼,微笑着,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转动,深沉凝重的落到了云潇身上,他在心底暗暗吃了一惊,面容上还极力保持着冷静,只是身体忽然往后退了一步,笔直的站立着,一言不发看着她。 在占星术生效的一刹那,他清楚的看见“潇”的后面,闪出一个火色的“皇”字,以“皇”为名,尊为“潇皇”。 云潇被他看的心里发怵,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千夜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罗陵和烽火,默默牵住她走到旁边休息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猫又 烽火瞪了一眼罗陵,这个人一贯精明,是个八面玲珑、呼风唤雨的奸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惹事的人,她用力咳了几声,咧嘴呵呵笑了笑,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干嘛呢,有话好好说嘛,我和云潇聊得正开心呢,怎么两个大男人吵起架动起手来了,真不像话,是不是,云潇?” 她飞速的眨眼冲云潇使眼色,云潇心领神会的连连点头,也是拍了拍萧千夜的肩膀劝和:“我们还是得到罗先生的帮忙才躲进来的,你别和人家发脾气了,好不好?” 罗陵和萧千夜尴尬的对视了一眼,相互都不肯先服软,就那么不远不近的沉默着,两人都不说话。 烽火暗暗好笑,这次反倒是她拎着罗陵往这边小跑过来,也不管男女授受不亲,一手牵着罗陵,一手拉住萧千夜,将两人的手上下交叠,乐呵呵的道:“好啦好啦,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冷战呢!都不许生气了,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好不容易煮的饺子才吃了几个,全浪费了。” 罗陵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又怕她再唠叨什么,索性挨着萧千夜坐下来,清了清嗓子,苦笑道:“萧阁主,刚才是我冲动了,别生气了。” 萧千夜没理他,只是脸色忽然有些沉重,莫名扭头从墙上的灵术窗子往外望去。 有非常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某种灵巧的生物在逼近。 “咦……好像有声音哎?”率先察觉到的是烽火,她一个箭步冲到窗子旁,身子紧贴着墙紧张的往外望去,低呼起来,“罗、罗陵,是猫又!是城主养的那群猫又!” “猫又!”罗陵赫然惊变了脸色,万佑城只有空中一只三翼鸟军团巡逻,城主既要维护万佑城安宁,又不愿意让体型过大的辟火和狰入城吓到百姓和旅人,于是便在自家饲养了一群猫又,用于平日里城镇接道的窥察,这种东西小巧而灵敏,又不会主动打扰人,一直以来都和万佑城和平共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在下水道里? “天象仪显示红光,想必城主也是察觉到事态严重,不得已临时派出了猫又吧。”萧千夜冷冷补充了一句,心底倒还是冷静的,罗陵想了想,道,“刚才公孙晏提醒过我,说上一次天象仪显露红光是坠天前际,往年最严重的时候也只显露过橙光,看来城主是坐不住要主动出手找你们了。” “万佑城主吗……”萧千夜脑子里在快速思索,坦白而言他和那个人并不熟悉,因为对方一贯很烦他,也不愿意过多的和军阁交往。 “东冥除了之前被剿灭的蝶谷,就属万佑城的占星术最为精准了。”罗陵担心的溢于言表,在狭小的密室里来回踱步,不安的道,“按照军阁惯例巡查的话,至少也要等到明天下午左右才会查到极乐馆,可如果是城主出手再次精确位置的话,恐怕你们的行踪很快就会被发现。” “那怎么办?”烽火急了,她一只耳朵紧贴着墙,好像用这种动作就能听到隔壁水道里的动静一样,云潇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青魅剑竖立在胸前,剑尖荡出青色的灵光。 “剑阵……”罗陵吃惊的看着她,早在风魔的调查里他就知道云潇会一种奇怪的剑法,似乎是可以以剑灵为媒介,呼风、引水、招雷、燃火,甚至诛邪镇魔,极为神奇。 青色的灵光像一条灵蛇,穿过灵术构成的窗子,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隔壁下水道的深处,云潇禁闭着眼睛,右手摊开,青魅剑的剑尖抵着手心。 隔了一会,云潇将剑阵收回,严肃的开口,道“三十、四十……七十,这附近就有七十只猫又,整个水道可能超过一千只。” “这么多?”烽火啧啧舌,一脸不可思议,嘀咕道,“城主家的院子没那么大呀,怎么养了这么多!” “阿潇,我们得走了。”萧千夜已经反应过来,他第一时间就将冬衣套在云潇身上,一只手提着剑,一只手牵着她,烽火连忙跟上来,直接打开了密室和水道的门,又不放心的回头对着罗陵嘱咐了一句,“你赶紧上去别被人发现了,我带他们去月牙泉,小心点啊!” “你才是自己小心点。”罗陵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急着走,他小跑着到烽火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只玉蝴蝶塞到烽火手里,非常耐心的解释道:“这东西你带着,等出了水道再用,这里面阴暗,又有猫又过来巡查,你们务必自己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回极乐馆去。”烽火不耐烦的把他推了回去,才走出密室,水道里吹来一阵阴冷潮湿的风,冻的烽火直打寒颤,鼻尖一下子就被吹的通红。 萧千夜蹙眉,索性脱下自己那件冬衣丢给她,烽火受宠若惊的道:“哇……你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对我这么好?你、你……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罗陵在她背后黑着一张脸,一脚踹过去,没好气的骂道:“还不快走,猫又是夜行动物,一点动静都能察觉,别废话了。” “哼,小气鬼,你吃醋了!”烽火毫不介意的扭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甚至嬉皮笑脸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她牵着云潇手,面色一下子严谨起来,一扫之前的漫不经心,小心翼翼的道,“你们跟着我走,这条水道可复杂了,转错一个弯就要绕好远好远的路才能出去,可别跟丢了。” “嗯,好。”云潇点点头,跟着烽火轻手轻脚的往前走,这里像一个复杂的地下城,城市中的积水通过特殊的渠道流到地下,然后沿着人工挖掘的水道排向东冥的几条大河,虽然潮湿阴冷,青苔遍地,但是看起来也不像常年没人打理的样子。 耳边有青蛙的叫声,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冬季此起彼伏,烽火虽然是在前面带路,心里面还是害怕的不行,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气。 萧千夜在最后面,发现自己的双眼可以在黑夜中看得很清楚,不仅如此,连不远处猫又轻到近乎无的微弱脚步声都能听得极为清晰,那些东西应该是依靠敏锐的嗅觉在巡查,此时已经越来越往他们这边的方向逼近。 “哇……”烽火忽然低呼了一句,虽然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但还是引得水道里一阵微妙的震动,萧千夜蹙眉望过来,发现她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只硕大的青蛙,那青蛙“咕呱”一声蹦起来,直接撞在了烽火脸上。 短暂的懵逼之后,烽火尖叫着从脸上扯下了青蛙,用力丢了出去,青蛙张着爪子被拍在墙壁上,噼啪一声掉下来,四脚朝天的瞪着她,惊魂未定的烽火傻站着,身旁的水道里一下子钻出来十几只更大的青蛙,围着她进退两难。 “云、云云、云潇救我!”烽火带着哭腔扭头钻进了云潇怀里,她这一扑力道极重,撞得还没反应过来的云潇一个趔趄往后仰去,眼见着两人都要摔进下水道,萧千夜赶紧箭步上前,一手搂住云潇,一手拽住烽火,三人跌跌撞撞的靠在墙上,终于站稳脚步。 萧千夜瞪了她一眼,骂道:“你到底是来带路的,还是来惹事的?” “我……我是很熟悉路,没说不怕青蛙啊!”烽火自知理亏,红着脸狡辩了一句,这一连串的声响显然已经惊动了猫又,不过一会,从对面幽深的地方闪烁出一双双诡异莫测的眼睛,萧千夜无暇分心,屏住呼吸护着两个女人,自己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 “喵……”四周传来猫叫声,更多的眼睛如夜明珠一样闪烁起来,不同于家猫懒洋洋的撒娇声,猫又的声音更加尖锐,听得人毛骨悚然。 “嘘……”云潇对着两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青魅剑勾起青蛇一样的灵光,沿着下水道一路游走,在远方发出嘶嘶的蛇声。 果然下一刻,被蛇的声音吸引,猫又本能的往灵光的方向扑过去,云潇暗暗松了口气,低道:“快趁着它们分心赶紧跑吧,猫又是灵兽,要不了一会就会找回来” “猫又、猫又去抓蛇了?”烽火惊奇的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不解的望向两人,云潇微微咧嘴笑了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淡道,“猫可是天生的捕蛇能手呀!别看它们可可爱爱的,抓蛇可是一流的好手,猫又也是猫的一种嘛,它们会被自身本性吸引过去的。” “哦,这样啊。”烽火显然是才知道这种常识,好奇心使然,让她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追过去看戏。 “别管闲事了,快带路。”萧千夜厌烦的拎住她的脖子,要不是还得靠她身上的冥蝶联系师叔和天澈,眼下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麻烦的女人丢出去,烽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扭头就撞见对方雪亮的要杀人的眼睛,赶紧好声好气的赔笑:“是是是,你别生气,我就算掉进青蛙窝里也绝不会再发出声音了!” 然而她这句话才说完,下水道里咕呱咕呱的跳出来一堆硕大的青蛙,像是要报复刚才一摔之仇,前赴后继的朝三人扑过来。 烽火捂着自己的嘴,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云潇怀里一直躲,那种黏糊糊、冰冷冷的东西一直在脚边来回打转,吓得她全身寒毛竖起,耳朵也因为紧张发出嗡嗡的鸣声。 “别怕,没事了。”云潇反倒是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身上有温热的灵凤之息,一下子让全身冰凉的烽火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心底。 “真麻烦。”萧千夜不耐烦的挥剑,沥空的剑气硬生生辟出一道白光,黑暗的水道里像落下一道白色闪电,突如其来的亮光让遍地的青蛙慌忙逃窜,也让才走远的猫又瞬间回头。 “走。”萧千夜低吟一句,金银异瞳闪着不详而恐怖的光芒,“反正水道里有上千只猫又,躲着走也早晚会遇到,你们跟着我杀出去。” 烽火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云潇温柔的牵着她,歪头笑了笑:“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烽火愣了一下,没注意到自己的脸颊蓦然通红,感觉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她害羞的赶紧低下头不敢在看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飞鼠 绕过两个弯,水道里忽然出现急促的水流声,墙壁向内凿出凹陷的水路,城内的积水正像瀑布一样往下流入下水道,烽火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在黑夜里凭借声音辨别方位,然后信心满满的指着左边的路道:“走这边,这里的水声这么大,应该是到了城中水车附近。” 烽火拉住云潇,云潇再拉住萧千夜,四面都是水,像一个流动的水世界,地面上的冷风也顺着水路刮进来,温度骤然降低。 烽火走在最前面,另一只手提着衣角,惦着脚尖从湿漉漉的地面上踩过去,嘴里念叨道:“小心点,这上面是可以出去的,万佑城的下水道平时有人打理,虽然可能一年也就清扫那么一次,但一般就是从水车那里进来,我想那群猫又多半也是从那放进来的吧。” 萧千夜在脑中迅速勾勒着万佑城的整体布局,忽然一只硕大的老鼠也沿着墙壁被水流冲了下来,老鼠在半空中敏锐的一个翻身,精准的落在烽火的脚边。 烽火识趣的捂住嘴,虽然面容在一瞬间扭曲苍白,还是拼尽全力的止住了尖叫声,她颤颤巍巍的用脚尖踢了踢那只老鼠,试图赶走它。 老鼠一动不动,仰着头,鸡贼的眼睛盯着三人,它和烽火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数秒之后,背上忽然展开一对轻薄的飞翼,一下子飞起来跳到烽火的肩膀上。 “老、老鼠!有老鼠!”烽火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又不敢动手去抓那种毛茸茸的小东西,老鼠发出“吱吱吱”的磨牙声,竟然在她肩膀上用两只后腿站了起来! 萧千夜在盯着那只老鼠,手上的剑灵微微颤抖,发出独有的鸣声,老鼠也在目不转睛的看他,它的左眼里有一颗淡淡的白色星星,像是某种占卜惯用的符号。 “快、快赶走它!”烽火带着哭腔央求着,明明是三个人,偏偏青蛙老鼠都不偏不倚的冲她来,她以前和罗陵闹别扭的时候确实喜欢躲进下水道里,然后躲在暗处美滋滋的看着他找不着自己干着急,可是也从没遇到过这么多恶心人的小动物啊! 云潇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她一只手拖着下巴,眼睛也在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只老鼠发呆,烽火微微抖了抖肩,老鼠被晃了一下险些掉下来,这一摔索性直接用前爪勾住了她的脖子,毛茸茸又湿漉漉的爪子紧贴着皮肤,烽火再也按奈不住,一声凄厉的尖叫,手舞足蹈的拎起老鼠用力砸出去。 “喂!”萧千夜莫名生气,一把按住她的手,“你干嘛扔它!” “不扔了它,难道还要养着它?”烽火惊魂未定的喘着气,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只见对方啧了一声,提着剑追出去,甚至歪腰直接提起老鼠的尾巴,认真的放在眼前观察着。 “你……你干嘛呢!好恶心啊快扔了它!”烽火急不可耐的吼了一句,没等她再上前补上一脚,云潇连忙拉住她,摇了摇头,低道,“这是有人饲养的,应该和那群猫又一样都是进来找我们的。” “啊?”烽火愣了一下,脑子还没转过来,“猫又是城主养的,一直和万佑城和平共处互不干涉,可是、可是这群老鼠……他没事养这么多老鼠做什么?” “无非是为了监视全城。”萧千夜这才丢开那只老鼠,直接就把它扔进了下水道,冷道,“也难怪东冥那么多大都市,唯有万佑城不需要军阁驻守,城主养了这么多猫又和飞鼠,怕是能肆无忌惮的进到每家每户,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烽火嘟嘟嘴,意外的接道:“老城主脾气可好了,大伙都夸他是个老好人呢!怎么会……怎么会养这种东西监视百姓呢?” 萧千夜轻叹了口气,收起各种心绪,低道:“飞垣上有权有势的人,哪个不是心机手段深沉?只怕人家表面体恤城民,背地里搜刮起来比奸商还狠,你不是风魔的人吗,怎么这么点简单的小道理都不知道?” “我又没有参加过风魔的行动。”烽火嘀嘀咕咕的狡辩了一句,暗搓搓的瞅了一眼萧千夜,“我也就他们来东冥的时候接待一下罢了,这次给你们带路才是我第一次正式任务呢!” “那你就好好带路,别看着青蛙老鼠吓得一动不动。”萧千夜毫不怜香惜玉的低骂了一句,烽火从鼻腔里用力发出一声哼哼,边走边给自己找借口,“我也没有很害怕啦,就是、就是有点不舒服,嘿嘿,哪个女孩子不讨厌这种又丑又鬼鬼祟祟的小东西,是不是呀,云潇?” 云潇想了想,反而回了一句:“我倒是不讨厌,也不害怕,丑是丑了点,可是它们又伤不到我哎。” 烽火眼睛瞪得滚圆,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云潇,她面容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好像对下水道里的青蛙老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萧千夜是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废话,只是默默转过身,赫然语气一转,温和的道:“那些东西真的没吓着你?” 烽火脸色一沉,目光游离的望向别处,瘪了瘪嘴,同是女人,这家伙的态度转变着实让她有几分伤心。 云潇点点头,冲他微微一笑:“嗯,我自小就不害怕动物呀。” 萧千夜也是暗暗咋舌,这倒不是说大话,昆仑山脉附近有各种罕见的灵兽、凶兽,云潇小时候贪玩,经常拽着自己偷偷溜出去,也就时不时会遇上一些山鬼、山魈之类的邪肆之物,但她好像从来也没有在意过,甚至那些东西也不会主动伤害她。 想到这里,萧千夜心下一沉,不由得担心起来,以前从未留心过这些事情,如今细细想起来,果然还是因为神鸟的灵凤之息起了作用吗? “喂!”烽火刚转身,听见两人的对话气不打一处来,她瞪了瞪萧千夜,嘟着嘴骂道:“你怎么不问问有没有吓到我?” 萧千夜打量了她一瞬,问道:“你不是很熟悉这里的路吗?为什么会害怕?” 烽火气急败坏的一甩手,终于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下水道里平时也没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动物啊,还不是因为你们来了才把他们引过来的!现在是冬天哎,你见过青蛙大冬天跑出来的吗?你见过长着翅膀会飞的老鼠……” 话音未落,烽火的手一不小心就拍在了水墙上,她赫然收声,感觉好像握住了什么毛茸茸的小东西,等她将僵硬的脖子扭过去,果然满墙壁都是硕大的飞鼠! “是万佑城主吧?”萧千夜不动声色的将呆若木鸡的烽火拎到自己身后,他握着剑灵,透过满墙的飞鼠不知在和什么人说话,那群老鼠的左眼内是统一的白色星星,听见他开口,齐齐展开翅膀停在空中,然后同时开口,发出了苍劲有力的男声,“果然是萧阁主,看来在下的占星术还没有退步。” 萧千夜将剑气抖开,借着沥空的白光,三人这才发现下水道里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无数只飞鼠,而在他们过来的道路上,猫又也在一点点逼近。 云潇也暗暗握紧了自己的剑灵,青魅剑的灵力更盛更强,除去眼前的猫和鼠,她还能清楚的感觉到远方的地面有更危险的东西在靠近。 烽火小心的往云潇身边靠了靠,同时女人,此时的她却情不自禁的想要寻求另一个女人的保护。 城主的声音顿了顿,发出一声叹息,似笑非笑的道:“萧阁主位高权重,一贯是万佑城的贵客,连军阁在东冥的分部也是设在万佑城内,怎么萧阁主此次会不走寻常路,专门跑到这种又脏又臭、蛇鼠一窝的下水道里去了?” “蛇鼠一窝?”萧千夜重复着这四个字,冷笑一声,“都说猫鼠是天敌,城主竟有本事让猫鼠一窝和谐相处,才真是令我倍感意外。” “哈哈……萧阁主过讲了。”城主大笑了几声,然后用力咳了咳,飞鼠们也在同时扇了一下翅膀,然后又齐齐的停住,好像一幅静止的画面,萧千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神色几度微微转变,面上却只是保持着冷静。 隔了许久,不知对方在地面上又做了什么精准的占卜,城主无奈的摇着头,借着飞鼠的嘴巴笑了笑:“罢了,占星的结果预示我必将失败,若是自不量力,恐怕自身性命难保,我身为城主,只需将你的行踪汇报给帝都知晓就好,剩下的抓捕之事嘛……自然是交给军阁负责。” “他、他想干什么?”烽火不安的开口,咽了口沫,在城主说完那句话之后,下水道里的忽然猫鼠一齐扑来!烽火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白一青两道剑光几乎同时落下,一道劈开鼠群,一道击退猫又,云潇和萧千夜背对而立,却都是面容紧锁,目光严厉。 下水道里发出咔嚓的声响,好像是某种砖石裂开的声响,烽火疑惑的扭头,发现墙壁已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了无数裂缝。 “糟了!他想弄塌下水道!”烽火立马明白过来,没等她再说什么,猫鼠在身边又飞又跳,目标却不是攻击三人,而是用自己的身体撞击墙体! 萧千夜蹙眉低吟,冷问道:“你疯了吗?这种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一旦整体塌陷,只怕半个万佑城都要跟着一起遭殃,你这是要拿全城百姓的命来换我一人?” 城主低声笑起,手握占星盘满不在意的回道:“那就只能请萧阁主赶紧出来了,只要您出来,下水道有防护措施,就算塌了也能补救,您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城东也不太远了,赶紧跑起来,以您的身手,很快就能出来吧?” 萧千夜冷哼一声,他自然知道城主的意思,万佑城不允许辟火和狰入城,因此军阁只能把这两只异兽部队驻扎在城外,而驻营的地方,恰巧就是城东郊区,连接禁地的必经之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逃生 眼见着水道里的晃动一阵接着一阵,上方的城市随时都可能会直接塌陷,萧千夜摸了摸还在继续扩大的墙体裂缝,皱眉问道:“先出去吧,最近的出口在哪里?” “最近的?”烽火赶紧想了想地图,郁闷的拽着云潇的袖子,苦着脸比划起来,“最近的当然就是水车入口地方,但是那里肯定早就一堆人守着等你们出去了,你可不能从走那边走投落网啊,然后再近一点的就是城东门的出口了,可是、可是那里距离月牙泉很远很远哎……” 萧千夜微微蹙眉,水车距离城东还有一段距离,如果现在回到地面,就必须穿越小半个万佑城才能出门,这一路上既有三翼鸟,又有猫又、飞鼠,还有军阁正在巡查的士兵,怎么算都还是走下水道更为妥当,想到这里,萧千夜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拉住云潇,低道:“月牙泉太远去不了,如果时间拖得太长,我担心城主真的会不计后果,现在只能从下水道里往东门方向出去,但是从那里出去不远就是辟火和狰的驻营地,你们跟好我,出去之后就用剑灵从天上跑。” “好。”云潇镇定的点头,反手拉住烽火,然而烽火却是连连摇头,提醒道,“你要从城东门那个出口离开的话,距离月牙泉就还要经过星垂之野,那里可是连接城镇和禁地的必经之路,太危险了……” “我本来就是要去禁地深处,难道还在乎一个交界区?”萧千夜苦笑了一下,一边急冲冲的在前面劈开道路,一边回头冲她伸手要东西,“你把那只冥蝶交给我,出了下水道之后你就别跟着我们了,立马回去找罗陵,以他和公孙晏的关系,就算你已经被城主看到了脸,他也必然不敢动你分毫。” “你要抛下我?”烽火不满意的嘀咕,一时竟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肯妥协,“我第一次接到风魔的任务,就要把你们平安带去月牙泉附近,你不能让我出师不利吧?” “都这种时候了还关心任务失不失败?你跟着我们只会碍事,不要留下来拖我后腿。”萧千夜是根本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挑开她的痛处接道,毫不客气的训道,“你又没有剑灵,武功、术法都是些三脚猫功夫,如果跟着我们,我还得分心保护你,风魔不就怕我突然失踪吗,你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瞎操心了,另外就是……” 萧千夜忽然放慢脚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他认真的看着烽火的眼睛,一字一顿,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胁:“你回去转告陛下,不要伤害我大哥,否则……我不保证当初和他的承诺会兑现。” 烽火倒吸了一口寒气,被他脸上瞬间扬起的恐怖杀气吓住,赶紧小鸡啄米一样飞速的点头,皮笑肉不笑的缓和气氛,脱口安慰:“你、你大哥是叫萧奕白吧?我听罗陵说起过的,那你就不用担心他了,陛下将他禁足在天征府上,暗中还安排了两位楼主保护他,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陛下还能力排众议保护他,可真的是很难很难的呀!” 萧千夜没有说话,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江停舟、江行泽兄弟两人虽然行事风格和他根本合不来,但是这两人能在最为水深火热的地方开黑店做生意,怎么想都应该是有点本事的人。 烽火的话他也是理解的,的确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朝中一定会有人要求陛下拿兄长威胁他回去,但是明溪偏偏没有这么做,这无疑是会和朝臣起冲突,甚至引起争议和非议的举动。 好在明溪这个人一贯不按常理出牌,那些耳濡目染的大臣们或许会自行猜测一些有的没的想法,反倒是真的能拖延一些时间。 但这很明显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东冥的封印被破坏,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就会逼着身在帝位的明溪做出一些无可奈何的举动,到了那个时候,大哥的处境无疑会雪上加霜。 他这么想着,心里才放下的巨石又猛地提起,用力咬牙,暗暗下了某种艰难的决定——一边是夜王,一边是明溪,萧奕白夹在这两个人中间,会成为他最为致命的弱点,他必须在东冥的事情结束之后冒险返回帝都带回他,无论如何,萧奕白只有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啊!”烽火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强行将他的思绪拉回挡下,只见左边的墙壁整体往下方塌陷了几寸,同时上方的城市受此影响,发出轰轰的鸣动,一种无形的压力霎时就在下水道里蔓延开来,烽火咽着沫大气也不敢出,眼角早就不知不觉挂满了泪花,她颤颤巍巍的伸手摸了一下墙壁,又是“咔嚓咔嚓”恐怖的声响在水道理徘徊起来。 “我、我们不会就被埋在下面了吧?城主他不会真的这么狠毒,为了抓我们拿半个万佑城的百姓生死做赌注吧……”烽火红着眼睛望向云潇,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些许安慰,然而云潇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将她散乱的头发撩至耳后,并未对她的言论有丝毫惊讶,她微笑着转向萧千夜,眼里全是信赖和坚定,“有千夜在,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烽火惊了一下,心里咯噔一跳,有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起,她也不知道对方是哪里来的游刃有余,仿佛那种信任是与生俱来,不带一点犹豫。 烽火抖了抖身体,虽然一点没感觉她的话有任何说服力,仍是继续小心仔细的辨别方向,萧千夜和云潇一个在她身前开路,另一个在她身后断后,她虽然是被两人护在中间,可是头顶的压迫力还在继续加大,仿佛随时都会塌陷将他们活埋在地下! 继续绕过几个弯道,烽火眼前一亮,指着前方的巨门兴奋的道:“到了到了,是城东的水道出口,我们快出去,终于不用担心被砸死活埋了!” 萧千夜抬手就是一剑击碎石门,哗啦啦的一声巨响之后,上方的地面终于出现在眼前,下一刻沥空剑从掌心落下横在脚下,烽火惊奇的看着这柄莫名其妙停在空中的剑灵,没等她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潇也是顺势展露同样的动作,然后拉着烽火轻轻踩上了剑身,她感觉脚下有一种冰凉的灵力,稳稳的托住自己的身体,剑灵往上腾空,带着三人冲出水道。 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烽火贪婪的吸了几口,没等他们松一口气,萧千夜已经敏锐的捕捉到来自三翼鸟尖锐的嘶鸣,一抬头,果然从万佑城方向铺天盖地的飞来数百只三翼鸟,简直遮天蔽日,如大军压境。 云潇降低了剑灵的高度,小心的握住烽火的手,嘱托道:“你快趁着它们没注意赶紧回城去,往人多的地方走。” “云潇……”烽火不甘心的看着她,紧接着又被三翼鸟的鸣叫吓的浑身一颤,赶紧从怀中摸出那只玉蝴蝶塞到她手心,加快了语速,“这个东西你们拿着,不会用也不要紧,冥蝶自己可以寻着气息找到对方,你们就等着另一只冥蝶主动找过来就好,但是这玩意寿命不长,最多也就活一个月,你们自己注意时间啊!” “嗯,谢谢你,我记住了。”云潇翻手将玉蝴蝶收起来,笑了笑,“我走了,你务必小心。” 烽火愣愣看着她发呆,摒着呼吸,一动不敢动,没等她想好告别的话,一白一青两束剑光已经再次腾空而起,两人的动作很是默契,三翼鸟紧追不舍,吓的她赶紧趴下身子,巨鸟的羽翼似乎是贴着她的背脊掠过! 萧千夜谨慎的回头,发现并不是每一只三翼鸟的背上都承有军阁的士兵,想必是到了年末时分,各大军团也给自己的士兵轮班放了假,他赶紧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万佑城城东的郊区是巨大的平野,沿着山路形成半封闭的圆形,茂密的草丛类似于魑魅之山外围的草海,而继续往东面走要经过这一片一百里路的星垂之野,然后才能进入到空寂圣地的边缘。 然后他的目光就被下方一缕明明灭灭的火光吸引,萧千夜面容凛然苍白,瞬间就将云潇从青魅剑上拽到自己身边,他想也不想直接将她抱在怀里,用手臂环住头,果然下一刻,从他目光所示的地方喷出来一串数百米高的热浪,如洪水般汹涌,逼着剑灵不得不降低速度。 热浪过后,原本凛冽的寒风瞬时变得滚烫,雪花在热气的作用下蒸发,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没等两人从这惊魂一幕中回过神,面前忽然闪过一道矫健的身影,一只五尾独角兽蹿到空中,竟然诡异的凭空而立,拦下了剑灵的道路。 “狰……”萧千夜一眼就认出了这种灵兽,然后谨慎的往下方望过去,在旷阔的平野上,一只浑身冒火的巨兽正在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暗暗将云潇护在怀中,心里咯噔一下如坠深渊,脱口,“是辟火。” 话音未落,三翼鸟终于追到身后,向四面八方散去,将两人围在中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副将 萧千夜看着身边的三支军团,心里百感交集,前不久自己还是它们的统领,还能轻而易举的命令它们做任何事情,转眼间自己就成了它们追捕的对象,被层层包围,插翅难飞。 异兽终究不是人类,它们不会思考太过复杂的关系,只会依命行事。 云潇小心的从他怀里探出头,呆了一瞬,也被眼前壮观的一幕惊得发出低呼,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道:“它、它们是不是都认识你,应该不会下手太狠吧?” “认识是认识,不过没什么用就是了。”萧千夜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肩膀,这才想起来他早已经换下了军阁那身制服,象征阁主身份的天征令如今也不在身上,他无奈的收回手,接道,“军阁有专门的驯兽师,这些异兽都是自幼开始驯化,毕竟都是些凶残之物,不能指望它们和人类士兵一样服从,所以在喂养的时候会加入一种特殊的香料,时间久了,异兽只有闻到那种气味的时候才会听令,而那种香料也被严加保管,目前只能用在天征令上。” “是那块令牌……”云潇也才想起来他平时肩膀上扣着的天征令,蹙眉,“所以现在它们根本就不认你了?” 萧千夜只得尴尬的笑了笑,一想到自己身为军阁之主,如今竟然被自己的手下团团围攻,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无奈,低道:“嗯,如果有人拿着天征令命令它们追捕我的话,那确实是翻脸比翻书都快,天征令只有两枚,一枚在阁主手上,另一枚在陛下那里,看眼下的局势,多半是明溪亲自下的命令,它们不可能对我网开一面的。” “哇……那家伙真的是一点不留情面。”云潇小声的抱怨了一句,虽然知道明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做到这种地步着实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萧千夜神色严厉的转向下方辟火,然后抬起眼皮,目光穿过三翼鸟落在更远处的平野上,他暗暗用力握住云潇的手,低道:“我们得先想办法逃到那边的星垂之野去,这样至少能甩开辟火,那家伙个头巨大又全身冒火,每年都会不小心引起山火,所以多半只在城镇附近驻守,一般不让靠近全是草丛的平野,你能让三翼鸟让开路吗?它们……应该会听你的话吧?” “呃,这个……”云潇也赶紧握住萧千夜的手,身子却情不自禁的颤抖,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三翼鸟,小声嘀咕道,“我早就试过和它们交流了,可是它们好像不想理我,三翼鸟是军阁特训过的,别是你们专门教成这样的吧?” 听见她这么问,萧千夜嘴角也是一抽,无奈地点了点头:“确实是特训过的,为了防止一部分异族人能和他们说话泄密,驯兽师都会自幼训导它们在执行任务途中不和任何人交流。” 云潇嘟着嘴望向他,看起来有些埋怨:“之前遇到的那只三翼鸟身上有凤姬姐姐的气息,想必是得到了凤姬姐姐的命令才会违背军令私自找我吧,可现在这一群……它们不理我,我也没办法。” 萧千夜点点头,继而将目光转向狰,这种五尾独角兽只能暂时在空中停顿,此时已经矫健的回到地面,但是一双如猎豹一样犀利的眼珠仍然死死盯着剑灵上的两人,云潇也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了狰,感觉背后涌起一股寒意,忍不住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萧千夜本来就心绪不宁,察觉到怀中女子难得的害怕,反而好奇的问道:“你不是才说自己从来不害怕动物吗?” “那是动物吗?那是异兽好不好!”云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皱着眉头,郁闷的道,“昆仑山脉的异兽我确实是不怕的,因为它们对我从来都没有恶意,可是飞垣上的这些东西,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被你们教坏了。” 萧千夜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只好将她往怀里拉了拉,另一手收回一旁的青魅剑,三翼鸟见他握住剑灵,一瞬间就敏锐的捕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背脊上的第三片羽翼终于顺势展开,竟然露出一直隐藏的箭匣! “那是什么?”云潇惊讶的瞪大眼睛,萧千夜警惕的勾出剑气防护,心底暗暗焦急,青魅剑的剑身比沥空稍长稍细,他握在手中本就有些不顺,而三翼鸟背上的箭匣是军械库特制,每一个都装有一千支锋利的毒刃!那些东西会在箭匣的作用下飞跃百尺直接打穿岩石,是三支空中军团必备的武器! 一旦被那种东西打中,不仅仅是受伤,还会染上缚王水狱特制的毒物。 萧千夜感到一阵头疼,缚王水狱的毒他是体验过的,那是能在瞬间让他失去行动力,耗费整整一夜才能勉强恢复的东西。 双方僵持之际,从万佑城方向悠闲走出来一个矮矮的人影,他的身边紧跟着两名军阁打扮的年轻人,在看到空中对峙的一瞬间,两人同时箭步冲了过来。 云潇也注意到了那两个匆忙的身影,只见两人挥手支退了辟火和狰,不可思议的朝他们望过来,她默默将目光转回萧千夜,发现对方面容阴沉,紧紧抿着嘴唇,用力握剑的手甚至青筋暴起。 “是军阁的人吗?”云潇不动声色的抱紧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如冰,有一种悲烈的情绪自眼中情不自禁的流出,萧千夜脸色煞白,还是忍着情绪强自笑了笑:“是顾峰和孟江安,他们是辟火和狰的副将,也是我的……下属。” 云潇心下一紧,未再多言,他在说出“下属”两个字的时候分明犹豫了一下,似乎原本要说的并不是这两个字。 地面上的副将一人站在辟火面前,一人立于狰的身侧,两人皆是不可置信的仰着头,震惊而不甘的望着剑灵上那个熟悉的人影,就在此时,一起从万佑城出来的城主用力咳了几声,他看起来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子,但是步伐稳健,气若洪钟,开口就是一声严厉的质问:“二位少将这是怎么了?我已经替你们找到了人,难道你们还想袖手旁观?呵……抓人可是军阁的任务,若是让他们跑了,你们自己去帝都和陛下解释。” 顾峰和孟江安互换了神色,然后朝着城主礼貌抱拳,回道:“多谢城主相助,剩下的事请交给军阁负责。” 万佑城主手上端着一个神秘的星盘,目光一直游离在上面的几颗玉石上,听见两人这么回答,意味深长的咧嘴笑起:“你们想徇私?” “萧阁主并未被革职,按身份,他仍是我们的上司。”顾峰也是针锋相对的回话,果然万佑城主脸色微微一沉,翻着白眼扫了一眼两人,他轻吁了口气,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然后用力捏着手指打了个极其响亮的响指,不过一会,一只猫又钻到城主脚边,“喵”了一声,抬起前爪。 萧千夜在剑灵上,一眼就看到了猫爪里翻出来的东西,那是一只传信的蜂鸟,万佑城主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镇定自若的用灵术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折起来放了进去,不怀好意的道:“话虽不错,但是帝都下了命令要找他,既然二位少将想徇私枉法,我也不想多管闲事淌浑水,只好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了……”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精准的落下直接将蜂鸟劈成了两段,萧千夜松开云潇跳了下来,一脚又将蜂鸟碎片踩进了泥土中。 “哦?萧阁主这是何意?”万佑城主眯起双眼,毫不意外,仿佛这些举动也只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萧千夜根本没理他,直接无视了城主走到自己的副将面前,轻描淡写的道,“帝都既然已经下令追捕我,你们为何徇私抗命?” “少阁主!”顾峰和孟江安同时上前一步,三人的目光交错而过,反而是萧千夜霍然挪开视线,继续压低声音质问:“我只不过离开了一段日子,你们就连最基础的军令都敢违抗了吗?” 两人沉默不语,不敢回话,萧千夜淡淡笑着,眼睛里却突兀的出现几分心疼:“不管我在或不在,你们身为军人,都必须视命令为生命,如此徇私枉法,岂不是让城主笑话?” “呵……”万佑城主自顾自的笑着,倒是无比期待的想知道眼前这尴尬的一幕究竟要如何收场。 萧千夜提着剑,笑容淡淡看似只是在随意的踱步,实则目光已经暗暗盯上了城主,他手里的星盘还在自行变换,上面的几颗玉石也一直莫名其妙的变动着位置,只不过眼下万佑城主被他分了心,一直好奇的盯着他们三人看个不停,丝毫也没注意到星盘上赫然浮起的危机。 在漫不经心的来到万佑城主三步距离的时候,萧千夜眼疾手快,左手一把勾住老人的脖子,右手的剑灵也在第一时间搭在了喉间! 万佑城主被这措手不及的偷袭惊得面色惨白,手里的星盘也同时掉在了地上,几颗玉石咔嚓一声发出破裂的声音,更让一直游刃有余的老人家额头冷汗瞬间滑落!在东冥的占星术里,玉石碎裂是凶兆! “你、你干什么?”万佑城主哆哆嗦嗦的发问,直接没了底气,萧千夜示意两名副将让开路,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城主的占星虽然精准,偏偏爱管闲事分了心,连我都注意到了星盘上的危机之象,您还在继续想看我们吵起来、甚至短兵相接吧?呵,管闲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您说是不是?” “少阁主……”顾峰默默脱口,既不想阻止,又不得不阻止,眼眶瞬间就有些湿润,低声追问,“您到底是怎么了?帝都传来的流言……一定是假的吧?他们一贯和您不和,这次又是想了什么损招对付您,是不是?” “帝都的流言都是真的。”萧千夜面不改色,丝毫没有给曾经的下属质疑的机会,冷冷的重复了一遍,“不要让我每遇到一个人都重复一遍,你们去告诉军阁其他人,帝都的流言都是真的,若是他们今后再遇到我,不必顾及旧情依命行事就好,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军阁主。”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瞬间有些累了,用力闭上眼睛,隐忍着心里的痛苦,又加重手中的力道,喝道:“都让开,不想让这个老头子血溅当场,就把三翼鸟、辟火和狰全部撤走!” 顾峰没有说一句话,孟江安也是一言不发,只有剑灵上的云潇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心里一阵阵钻心的绞痛。 “让开!”萧千夜再度重复了一遍,眼神仍然锐利,雪光在深处交织,仿佛真的要和他们断绝的全部情义,两位副将仍是沉默着,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去,辟火和狰紧跟着自己的副将不敢再出手,只有空中的三翼鸟仍旧虎视眈眈,萧千夜仰头望了一下,心中烦躁不已,这才想起来三翼鸟军团的副将并未在此,军阁一贯训练有素,几只军团之间有各自的驯养方式,如果本军团的将领不曾下令,那么它们就绝不会退缩。 此时剑锋已经割破了万佑城主的皮肤,老人家一生荣华富贵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顿时脸庞就吓的惨白,脱口吼道:“让开!都让开!快让天上那群蠢货全部让开!” 他情绪一激动,一脚又踢翻了脚边的星盘,玉石咔嚓一声再次开裂,这次竟然直接碎成了粉末! 万佑城上空的结界血光暴涨,城中的天象仪同时发出刺耳的鸣声,像某种不详之灾,染红了所有人的视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三翼鸟 三翼鸟的行动忽然变得有些不寻常,它们一会上蹿下跳,一会原地打转,云潇也用力按住额头,脑子瞬间空白,耳朵嗡嗡炸响,眼前一片花白,她赶紧在剑灵上蹲下身子防止自己摔落,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睛。 这种声音像某种致命的呓语,刺激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沸腾,云潇艰难的抬起眼睛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那里依旧只是一片血色,隐约中似乎能看到一个巨大的仪器。 人类和鸟儿对于声音的感触是不同的,天象仪发出的悲鸣,显然令三翼鸟产生了某种特殊的骚动。 没等她多想,一只小箭贴着脸颊飞过,云潇本能的侧身避开,险些从剑灵上滚下去,再看自己周围,三翼鸟在相互乱撞,撞得身上的羽毛漫天飞舞,甚至张牙舞爪的撕咬在一起。 “住手……快停下来!”云潇本能的想阻拦它们,可对方却直接无视了她的话,继续厮打。 萧千夜也注意到了半空中的异常,没等他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脑中帝仲的声音再次响起,严肃的提醒着:“回她身边去,这是天象仪发出的悲鸣警告,这种声音对普通人而言只是噪音,对鸟类而言则会引起失控和狂暴,小心三翼鸟对她不利……” 话音未落,他的话在下一瞬间应验,前方的三翼鸟发出惨叫,摔着羽翼从天上直勾勾的坠落,背上的箭匣也被剧烈的运动拉开,数千只染毒的小箭齐齐射出! 云潇低呼出口,瞬间就在身边结起巨大的剑阵,除去那些锋利的小箭,三翼鸟也是杂乱无章,疯狂的撞击起剑阵,它们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明明已经将自己撞得片体鳞伤、血流满身,依然孜孜不倦继续进攻着。 “停下来,停下来!”云潇心里猛地一疼,不知是被触痛了什么情绪,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心。 冥冥之中有一种冲动,她必须阻止三翼鸟的自残行为,这是她的使命,更是她的宿命。 “阿潇!”萧千夜丢开万佑城主想回到沥空剑上去,失控的鸟群还在无脑乱撞,满目都是羽毛在漫天飞舞,甚至有一部分已经直接调转了方向往城中飞去。 萧千夜又豁然顿下脚步,沉默了一瞬,三翼鸟本身就是凶残的异兽,加上身上还背有箭匣,如果那种武器落入城中,对普通百姓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想到这里,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手中的剑灵劈开七转剑式,将剩余的鸟群击退,然后转头厉声命令:“拦住三翼鸟,不要让它们进入万佑城。” 两名副将也是惊了一下,这样熟悉的命令,仿佛眼前人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军阁主,但他们也仅仅只是愣了一秒钟,顾峰翻身跨上狰,扭头追着城中的鸟群离开,孟江安一挥手,辟火再次喷出一道热浪,像一堵无形的墙,将混乱的鸟群和身后的万佑城隔开。 萧千夜掌下的剑灵连续出击,因为用的是云潇的青魅剑,每一道剑气上都带着惊人的灵力,逼得疯狂的鸟群被迫在原地停住,一声一声凄惨的哀嚎着。 “江安……”萧千夜压低了声音,借着混乱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低吟,“离开东冥,暂时不要回来。” “少阁主?”孟江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虽然察觉到那双眼睛变得极其陌生,但他还是忍着心底的不安艰难的问道,“您让我离开东冥?是因为、是因为您真的要去破坏东冥的封印?” 萧千夜根本无暇再去解释这些东西,他紧紧地抓着副将的胳膊,一字一顿:“赶紧走,让顾峰也走,我记得你一家老小都是东冥人,带上他们赶紧走!” 孟江安挺直身体,紧咬着嘴唇犹豫了下:“东冥是我的家乡,如果连家都没了,您让我往哪里跑?” 萧千夜面色微变,微微一怔,冷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有家,我救不了所有人……江安,我救不了所有人。” 他极其痛苦的咬住嘴唇,心底那种熟悉的无力感油然而生,混合着帝仲复杂的记忆,一下子让他脚步晃了几下——救不了……他救不了那只穷奇,救不了天澈师兄,救不了云潇,救不了大哥,也救不了下属。 “少阁主……”孟江安还想再说什么,萧千夜已经一把将他推远,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虽然脸庞惨白,但情绪却在瞬间恢复了镇定,就好像刚才和他说的话都是一场错觉,他在遮天蔽日的三翼鸟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拼尽全力的想要回到那个女子身边去。 孟江安默默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感觉这个熟悉的背影越来越远,是真的不会再回来。 云潇已经缓了口气,看见萧千夜正举步维艰的往自己这里靠近,心头竟还有些小小的幸福,但眼下她被疯狂的鸟群围在中间,进退两难。 三翼鸟被天象仪的悲鸣影响失去控制,在相互乱撞间已经有不少箭匣如雨一般砸落,云潇小心翼翼的勾起剑阵,看着那些锋利的小箭砸在剑阵的灵力壁上,甚至能直接扎出细细的裂缝。 她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又站了起来,左手轻轻搭在自己胸口,右手向三翼鸟伸去。 萧千夜瞥见她怪异的举动,只见她的掌心出现一团热烈的明火,属于神鸟独有的灵凤之息正在熊熊燃起。 “安静下来……没事的。”云潇在低声说话,在主动聚起灵凤之息后,自己的心跳也在急速跳动,身体变得温热,却不再是曾经那种致命的灼烧之痛。 暖暖的,像阳光一样,流向全身,果然这种神奇的力量瞬间就吸引了鸟儿的注意,不过一会就有几只三翼鸟艰难的朝她飞过去,它们努力保持着身体平稳,也在试图用爪子和喙子慢慢接触那团火光。 云潇温柔的笑了笑,眼中的情绪却在复杂的变化,厌泊岛一行之后,也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特殊力量的影响,这是她第一次能主动使用灵凤之息。 三翼鸟低低哀嚎,如见亲人,似乎也在向她叙述心中的痛苦,云潇翻手摸了摸鸟儿的羽毛,温声笑起:“没事了,都没事了,快安静下来,不要误伤无辜。” 越来越多的三翼鸟主动围了过去,在温暖的火光下一点点恢复理智,它们齐齐排开,就像一场百鸟朝凤,对中央的女子恭敬的低下了头,发出另一种闻所未闻的奇妙鸣叫声。 萧千夜沉默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火光从她背后展开,如同一双巨大的翅膀,燃烧着永生不灭的火焰。 这一瞬间,他真实的感觉到这个熟悉的女子,不是人类。 脑中帝仲的声音却幽幽叹了口气,提醒道:“不愧是皇鸟的血脉,她终于能自行控制灵凤之息了。” 萧千夜紧握着剑灵一言不发,心里无端端地一寒,脸色骤然有些难看,也无法断定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帝仲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趁现在赶紧走。” “嗯。”萧千夜低声应了一句,他大步跳上青魅剑返回云潇身边,三翼鸟歪着头打量他,真的没有再次动手围捕他。 “我们快跑吧。”云潇笑咯咯的拉住他的手,调皮的眨眨眼睛,紧挨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它们说本不可以违命的,但是这次可以把责任推到天象仪身上,所以让我们赶紧跑呢!” 萧千夜看着三翼鸟,这种生物第一次在他面前退去凶残,像个调皮的孩子,扑扇着翅膀让开了道路。 “走。”他也不想继续耽误,剑灵被鸟群掩护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万佑城主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扶着腰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才动了动又全身无力的瘫软下去,感觉自己像一滩烂泥完全动不了分毫,他眼珠咕噜噜的转动,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扎着一支小箭,面庞豁然扭曲对着一旁的孟江安尖叫起来:“快、快来帮我!我受伤了,这支箭是不是有毒?快、快扶我回去找大夫,快!” 孟江安托着下巴,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城主,解释道:“是软骨毒,休息一晚就没事了,不需要请大夫,请大夫也解不了这种毒,毕竟这是缚王水狱制作的。” “那也得先扶我起来……”万佑城主显然知道这种时候不能不识抬举,连忙好声好气的笑起来,孟江安横眉倒立,想起片刻之前这个人趾高气扬的样子,冷声一哼:“可我还得去追人呀……” “追什么追!你能追的上剑灵?”万佑城主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又尴尬的咳了几声,不得以再次放低姿态,小心翼翼的道,“这事不怪你们,我会跟陛下亲自解释的,你先扶我起来……” 孟江安这才目的达成的笑了笑,一把抓住城主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搀扶着他返回万佑城。 城中的鸟鸣声已经停止,三翼鸟整齐的停在城墙上,顾峰也在城门口等着,幸好阻止的及时,眼下又已是深夜,城中百姓又因封城提前回了家,这才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少阁主他……走了吗?”顾峰欲言又止,虽然心底仍不愿相信,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孟江安点点头,苦笑了一下,两人再无言语,只是默默互换了神色,便已心知肚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星垂之野 剑灵沿着广袤的平野,忽然降低高度落在茂密的草丛中间,云潇依偎着他的肩膀,感觉到周围的风豁然停了,泥土和草的气息混合着飘来,她揉了揉松醒的眼睛,似乎已经在这短暂的路程中睡了一觉,奇怪的环视一周,问道:“怎么突然落地了,这里不会被追上了吗?” 萧千夜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体温还是正常的,紧蹙的眉头方才松开,他收起剑灵,笑了笑:“你看起来很累,稍微休息一会吧。” “我……睡着了吗?”云潇赶紧强自镇定打起精神,然而疲惫之色还是明显的写在脸上,萧千夜将她的大衣拉紧,索性又拉着她席地而坐,点头,“站在剑灵上都能睡着,很累了吧?” 云潇用力捏捏自己的脸颊,好像这样就能让睡意消散一些,奇怪的喃喃:“是好累啊,明明在下水道的时候还很精神的,突然就困了。” “你累了就睡一会吧。”萧千夜知道那是混血的灵凤族主动运用灵凤之息的后果,他轻轻的将云潇搂在怀里,一边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一边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即将泛白的天空,自言自语的道,“东冥虽然多山,但是山地之间形成了广阔的平野,如果没有城市在此建立的话,这种平野就被称之为‘星垂之野’,这里的草丛非常高,正常人躲在里面很难被发觉,你安心睡吧,我来守着。” “你不累吗?”云潇微仰着头看着他,解开大衣的扣子把他也拉入怀中,笑嘻嘻的道,“你的衣服给了烽火姑娘,真看不出来,你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嘛!不如来我怀中取取暖吧!” 萧千夜被她逗得脸颊一红,又听见她忍不住一直咯咯的笑,只好任凭她把自己也塞进了那件大衣里,云潇的眼睛咕噜噜的打转,脸色却霎时有些惊讶,他的身体非常冰凉,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体温,云潇奇怪的伸手摸着他的脸,然后又将手平举着接住了落雪,低道:“好冷啊,你的身体怎么比雪还要冷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萧千夜被她提醒,也是顺势摸了摸自己的皮肤,虽然是在风雪里,但是他会昆仑的御寒心法实际并没有觉得有多冷,可皮肤的确是毫无温度,像个活死人。 没等两人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前忽然闪出一个微弱的光球,帝仲的声音从里面淡淡传出:“身体冰冷,是古代种的本性。” “啊……是你,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云潇尴尬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忍不住伸手去戳了一下,帝仲微微笑着,无奈的道,“这里不是上天界,神裂之术无法维持,我又不是擅长术法之人,能以这幅形态跟你们说话已经是极限了,你别戳了,你身上有灵凤之息,万一被戳破了我可没办法再次凝聚。” 云潇赶紧收回了手,那个光球轻轻的落在萧千夜的肩膀上,隐约还能看见里面有一个模糊到不成人形的淡淡影子,仿佛也在仰头看着星垂之野的天空:“你的身体越冰凉,属于古代种的力量就会越明显,但这是不可逆的,如果你觉得很冷很不舒服,那就靠紧她,灵凤之息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能温暖凶兽血脉的东西。” 听见他这么说,云潇不动声色的往萧千夜身边挪了挪,紧紧的抱住他。 “不可逆……”萧千夜没有看他,眼睛异样的明亮,从嘴里低低咬牙念出了这三个字,帝仲顿了一会,似乎感觉到他内心剧烈的波动,反倒安慰起来:“他活着时候一直压制古代种的血脉,所以萧氏一族才能在飞垣这种地方隐姓埋名这么久,但是他毕竟已经死了,古代种的本能慢慢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他为什么会死呢?”萧千夜莫名发问,帝仲也是苦笑着重复了一遍,“是呀,他为什么会死呢?”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又同时仰头望向天空,帝仲的声音变得有些空灵,仿佛穿过了数万年的时光,变得缥缈而虚幻:“我来过这里,很久很久以前,箴岛还在天空的时候我就带着萧来过这里,这片天空和平野,和当年相比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它之所以会被成为星垂之野,是因为在日落和日出的时分,能看到无数流星的影子划过天空,坠于平野。” 云潇好奇的想象着他口中描述的那片画面,只可惜眼下细雪纷飞,逐渐泛白的天空根本看不见一颗星星。 “继续往里面走,穿过空寂圣地到达禁闭之谷,那里应该有一片仙草地,名为月夜芽,那是穷奇最喜爱的东西之一,因为月夜芽的叶片看起来是冰冷的蓝色,实际上入口即化,反而是温暖的,它们很喜欢吃那种仙草,听说能缓解血脉里的严寒,所以我就带着萧一起找了进去。” 萧千夜和云潇都没有开口打扰他,只是静静的听他说起那些沧海桑田的事情,心里隐隐被触动,帝仲接着说道:“但是那一带很危险,有魇魔出没,那时候的魇魔还没有被奚辉收入座下,我对那种魔物的了解也很少很少。” 他忽然停住,像是被遥远的记忆勾起了某种情绪,忍不住连叹了几口气:“它很贪玩,玩着玩着就突然就说好困,然后就直接趴在仙草地里睡觉了,我原以为它只是玩累了,可是直到第二天晚上它依然没有醒过来,那时候我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我试图用神力喊醒它,却发现有另一种极其邪肆的力量在与我抗衡……” “魇魔能和你抗衡?”萧千夜不可置信的脱口,迟疑的歪着头望向肩膀上的光球,“那东西有这么厉害?” 帝仲笑了笑,模糊的身形看起来是无可奈何的在摇头,接道:“倒也不是魇魔有多厉害,只是我不了解那种魔物,萧又一直昏迷不醒,我总不能拿它的生命做赌注,所以一直没敢动手。” “哦……”萧千夜恍然大悟,嘴角莫名勾起一丝温柔的笑,“你太宠着它了,说它任性贪玩,那也是你惯出来的。” “它一直在沉睡,怎么也喊不醒,身体也在一点点被侵蚀,你知道的,那家伙有一层非常厚实的皮毛,自它被魇魔入梦后的第七天开始,皮毛大把大把的掉落,我非常的着急,甚至准备直接把它带回上天界找奚辉,眼见那家伙都要秃了的时候,我遇到了东冥的一个人。”帝仲认真的想了想,忽而有些期待的开口,“我记得他的名字,应该是叫水墨,是附近的术士,特意过来采摘仙草制药的。” “水墨?”萧千夜惊了一下,低道,“是禁闭之谷的神守?飞垣一直有传闻,说神守一职是当年十二神路过箴岛之时,察觉岛内有几处凶险的地方,为了防止人类深入枉送性命,特意挑选了七位神守,负责守护禁地,这个路过的十二神……该不会真的就是你吧?” “哦,对,他现在是禁闭之谷的神守了,神守一职确实是我做的。”帝仲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年干过的事情,点点头,轻咳一声,“他告诉我这种魔物名为魇魔,是一种可以入梦、窃梦的魔物,它会在梦中吞噬宿主的精神为自己所用,最终导致宿主长睡不醒直至死亡,魇魔已经在东冥为害多年,因为其三体共存,只要魇之心不灭,魇之形和魇之声就能无限重生,而要消灭魇之心,又需要同时捕捉到另外两体,这种特殊的共存导致他们无法彻底杀死魔物,一直以来当地人只能躲着,对它束手无策。” 萧千夜皱起眉头,想起在圣盲族的地下裂缝中曾经见过的魇之声,加上被古尘钉在湖底的魇之心,还有剩下的魇之形至今不知所踪。 “然后呢?”云潇已经睡意全无,被他的一席话勾起了浓烈的兴趣,她坐直身体好奇的盯着那团光球,追问了一句。 “然后?既然知道了魔物的特性,再要出手对付它就不是很难的事情了。”帝仲咯咯笑起来,从萧千夜的肩膀上轻轻飘起落到云潇的手中,叹息道,“只可惜当时我担心误伤到萧,下手是刻意的留了情,只是将它重创而没有杀死,等魇魔从它体内脱离之后,我又没有继续去继续追杀,这才让它侥幸逃脱,又继续为害一方。” “呵……”萧千夜扶着额头笑起来,“魇魔被你放跑一次,后来又被他放跑一次,我是该说这只魔物命太大,还是该说你们心太软?” “他回到箴岛应该就是来追杀魇魔的吧。”帝仲已经透过萧千夜的眼睛知晓了当年冰川之森里发生的事情,虽是不解,但又感觉在情理之中,自言自语的猜测起来:“他还是凶兽穷奇的时候就被魇魔入过梦,那只魔物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但他似乎并不希望这件事被他人知晓,所以才会特意返回箴岛追杀魔物吧,留下古尘封印魇之心,也多半是为此。” “小题大做吗?”萧千夜淡淡接话,“古尘可比魇之心重要多了吧,他竟然舍得丢了,真是搞不懂。” “他一贯如此,我也不懂。”帝仲只是宠溺的笑了笑,并无丝毫责备之意,云潇眨眨眼睛,轻轻将手心的光球托到眼前,小声的道,“古尘再重要也只是一柄冰冷的武器罢了,如果让魇魔发现古代种的事情,那么全天下都会知道你死了,对他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 帝仲顺着她的话认真想了想,深吸了口气:“他的想法一直都与众不同,或许这就是人类和凶兽的区别,我从来也不懂他。” 光球摇摇晃晃的,像一个萤火虫,飘到萧千夜面前,正色问道:“你也有他的部分记忆,你了解他吗?” 萧千夜直视着光球,却无法回应那种期待,淡淡开口:“他的所有记忆都是你,自你死后,他便没有任何记忆留给后人。” “是么……”帝仲微笑着,闭上眼睛,“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他到底遇上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了,我给了他一切,他却自己不想活了,以他的性子,万不该主动放弃生命才对,到底……到底是怎么了,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也很想知道。”萧千夜接过他的话,不明白自己为何也会对那只凶兽产生浓烈的好奇心。 帝仲凝视着他,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你不像他。” 萧千夜嘴角一勾,想也没想反问道:“让你失望了?” “那倒也没有。”帝仲叹了口气,在云潇眼前晃了晃,笑道,“反而是你,你很像他。” “我?”云潇指了指自己,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反驳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我好歹也是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到底哪里像那种凶兽了?” 帝仲没有再回话,此时天空已经大亮,雪依然簌簌直下,伴随着风也更加凛冽。 云潇见他不说话了,索性又往萧千夜怀里钻了钻,探手摸了摸他的皮肤,担心的道:“还是很冷吗?我可以用剑阵引出地热御寒,只不过……剑阵的光芒太过耀眼,也许会引来追兵,这里安全吗?” “不安全,别用,虽然辟火不会进入平野,草丛也能遮挡三翼鸟的视线,但是狰是这里的常客。”萧千夜直接就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拉紧了衣服,她依偎着自己,那种独特的温热如一束阳光静静流淌,让他情不自禁的用力想要抱得更紧一些,忽然,他面色一沉,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眉头蹙起转向帝仲,低道,“咳,那个……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是和我共存的吗?” “嗯?”帝仲看了看他,忍着笑没有戳穿他的小心思,淡道,“这幅样子只是方便和你们说话罢了,毕竟你很不喜欢我直接在你脑子里开口吧?但本质是一样的,只是换了一种形势,我依然能感觉到你的一切。” 萧千夜冷着脸欲言又止,才想紧紧抱住云潇的手下意识的松了些,帝仲看着他的小动作,呵呵直笑道:“你不会才发现吧?无论你是牵着手还是抱着她,我都是和你一样的感觉,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把你错认成自己,毕竟我既没有身体也没有魂魄,只是残存的意识罢了,你该不会和还要和意识争风吃醋吧?” 萧千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脱口:“你好烦。” 帝仲偷笑着,瞥见云潇脸颊上飞速泛起的红晕,又想推开他,又被他死死的抱在怀里动弹不得,许久,光球往上方稍稍挪动位置,神力如一张轻薄的网将两人笼罩在中间,帝仲看着相偎相依的两人,淡淡笑起:“你也好好休息吧,我来守着就好,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太能感觉到疲惫了?这是上天界武学的作用,但完全掌握还需要很久很久,不要勉强自己。” 萧千夜点点头,张开五指用力抓了抓,黄昏之海一战之后,的确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一直充盈全身。 帝仲不再多言,沉默着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眼见着一束流星的残影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在平野的尽头——这是他曾经见过的景色,到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互换身份 天色越来越亮,不到正午的时候,三翼鸟已经重整旗鼓继续往星垂之野方向追来,萧千夜被熟悉的鸟鸣声惊醒,本能的扣住剑灵仰头望向天空。 “没事,有我在,它们发现不了的。”帝仲的声音仍是平稳的,他一直保持着光球的姿势漂浮着,看他从睡梦中赫然跳起来,赶紧制止,“你动作轻一些,别吵醒她了。” 萧千夜立马就一动不动,老老实实的坐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怀中还在熟睡的女子,云潇微微蹙了蹙眉,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东西,仍是一头扎在他怀里睡得很沉,帝仲温柔的看着她,有些羡慕:“刚才我看着你俩相拥熟睡的样子,真想利用上天界的时空之术将一切停止,你知道吗,我和同修们之所以会将整个上天界用镜月之镜包围,让属于上天界的时间就此终止,实在是因为初次去到那里的时候,过于开心幸福了。” 萧千夜轻轻抱着云潇,嘴角一扬,冷笑起来:“你们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现在的上天界还有开心和幸福吗?” “呵……是呀,就算能停住时间,有些更重要的东西却是怎么也留不住了。”帝仲没有反驳,依然是非常平静的接下话,他想了想,也不愿意在方才的话题上继续,转口问道:“他们还在追捕你,如果三翼鸟出动的话,利用剑灵从空中飞行进入禁地深处就很危险,但如果要步行穿越星垂之野,恐怕得花费个十天半月,还极有可能撞上陆地的狰,你准备怎么办?” 萧千夜抿着唇,用力揉了揉额头,眼底也是道不尽的烦躁:“它们确实不能违背命令,就算昨夜因为天象仪的异常侥幸放走了我们,稍后一定还会继续追过来,而且现在多半已经在禁地入口附近守着了,所以风魔才会想着从下水道直接逃到月牙泉附近,可是现在我们被逼到了陆地,会直接面临三支军团的搜捕……” “被这么搜捕的滋味如何?你以前也是这么抓人的吧?而且有你在,还要更严厉一些。”帝仲笑着打断他,语气里是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调侃,萧千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无法反驳,只好闷声不吭的低着头。 帝仲偷笑着,隐于光球之中看不清神情,忽道:“我知道有一条路。” “你知道?”萧千夜奇怪的看着他,不可置信,“万佑城往外一共八条主商路,每一条都有军阁的分队驻守,剩下还有几条人迹罕至的山路,不过有三翼鸟在,还是会被发现的。” “我说的自然不是那种普通的路。”帝仲摇摇头,想起曾经的往事,叹道,“东冥多山、多水,仙草遍地,自古就是个资源充沛的地方,而中心的五帝湖是由贯通东冥全境的潇湘河、月牙泉、漓水三江汇聚而成的巨大内陆湖,它的湖水可以说是承载了东冥的全部灵力,而在湖底最深处的有一处泉眼,那里就是封印所在地,名为‘奉天’。” “奉天……”萧千夜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两个字,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帝仲稍稍停顿,解释道,“五帝湖的灵力强悍,一直以来有湖中精灵居住在泉眼附近,它们采集每天子时的泉水,制成美酒分享给湖边的异兽们,久而久之,这种美酒名声大振,无数人、兽、魔闻名而来,然而五帝湖位于禁地最深处,道路凶险危机四伏,为此这群嗜酒之徒专门另辟蹊径开创了另一条特殊的路,名为‘天路’。” “为了喝酒特意开了一条路吗?”萧千夜此时还不明白他忽然说起这些山野传说到底有什么意义,所以也只是奇怪的盯着那团光球,等着他自己解释,帝仲若有所思,似乎一下子沉浸在当年的盛宴里,眼眸变得深远起来,“酒这种东西嘛,任何时代都会让人疯狂,那时候他们用了一种特殊的术法,在每月的初一到初三这三天的凌晨,从当年各个城市附近的星垂之野里直接开辟了一条天路,穿越这条路就可以直接到达五帝湖。” 萧千夜嘴角不自然的一抽,他担任军阁之主八年了,每年反反复复的在各大境巡逻,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存在! 帝仲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光球晃了一下落到他手心里,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这种东西就和北岸城的海市蜃楼一样,怎么可能公然露于人前,要是帝都知道这条路,那些酒徒岂不是得遭殃?只不过……这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如今时过境迁,我也不知道天路还在不在了。” “你说了半天,原来连天路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吗?”萧千夜略有微词的抱怨起来,帝仲哼了一声,接道,“有方法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我看过时间,如果天路仍然是通的话,那么今夜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要怎么尝试?” 帝仲想了想,道:“和海市差不多,只要得到湖中精灵的邀请,就可以开启天路。” 萧千夜目光一沉,顿时就有些生气,按捺不住的道:“你是在耍我吗?这种节骨眼上,我上哪去给你找湖中精灵的邀请?” “喂,你当我是什么人,难道我不值得它们主动邀请吗?”帝仲也是好笑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俾睨天下的笑,“当年它们可是求着我去参加五帝湖的酒宴,只要参加过一次,湖中精灵就会记住你的气息,会在下一次天路开启的时候主动放行。” 萧千夜看着那个光球得意洋洋的在眼前晃悠悠的荡起来,发出嘲笑一样的声音:“不过你不行,你虽然与我共存,但是湖中精灵不会让你通过。” “那你还不是在说废话?”萧千夜奇怪的蹙眉,催道,“你能不能把话一次说完?” “嗯,我就是在想要怎么跟你开口。”帝仲淡淡接话,叹道,“你必须和我互换一下位置才行。” 萧千夜沉默不语,两人同时抬眼彼此看了一瞬,心照不宣的等待对方先开口,许久,帝仲尴尬的咳了几声,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他而言无疑是为难的,又道:“你知道自己和我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萧千夜盯着他,虽然心中已有答案,还是紧咬着牙没有说话,帝仲自言自语的接话:“虽然是共存,但我能感觉到你的一切,反之则不行,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区别,你是不是就在担心这个?” 被他一语道中,萧千夜默默低头看着怀中依然熟睡的云潇,用手温柔的抚着她的脸颊,艰难的开口:“我确实是不想让她和你单独相处,而且……你真的没有私心吗?” “呵……”帝仲笑起来,竟然真的被他戳中了小小的心思,“有是有一些,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作为补偿,我答应你,让你也能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如何?” 萧千夜犹豫着,此时云潇微微翻了个身,她松醒的睁了睁眼睛,睡眼朦胧的仰头看着熟悉的面孔,然后甜甜的笑了一下,又继续钻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帝仲一言不发,显然这样的小动作让他心头一动,涌起莫名的情绪,明明能感觉到她的一切,她的体温,她的香气,可这一切又根本不属于自己。 萧千夜低沉着脸庞,强按下心内的气,又不知能做些什么。 帝仲感觉到他不开心,光球再次荡起来,飘到他眼前,无奈的叹道:“零点之前,你自行考虑吧,我并不想强迫你,这毕竟是你的身体,如果你想冒险带着她穿越三军搜捕深入禁地,我也还是会尽力帮你的。” “不必了。”萧千夜颓然松口,显然知道那是极其危险的方式,咬牙低语,“就按你说的做吧。” 两人再无对话,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夕阳再次西下。 云潇还是没有醒过来,萧千夜担心的摸着她的额头,终于还是忍不住主动对光球问道:“她已经整整睡了一天了,是不是身体又出什么问题了?” 帝仲操控着光球飘过来,在她脸颊上轻轻探了探,安慰道:“没事,让她睡着就好,她的身体强行运用灵凤之息就会如此。” 萧千夜仍是不放心,想起第一次和帝仲在神裂之术中的对话,心里又是焦急又是不安:“那时候你答应过我一定会救她,可是连烈王都束手无策的东西,你到底准备怎么救她?帝仲,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没骗你,方法你应该是知道的。”听见他这么不留情面的质问,帝仲认真的一字一顿,“早就有人告诉过你方法了,只不过她混杂着人类的血脉,不能轻易尝试……” “那到底要怎么办!”萧千夜急不可耐的打断他,被他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激怒,双眼顿时充血变得通红,”难道真的要让她也死一次吗?你拿什么保证她能像凤姬一样活过来!” “她一定能活过来,我保证。”帝仲平静的开口,光球努力的幻化出了一个模糊到不成人形的影子,极尽温柔的看着熟睡的人,笑起,“如果只是普通的灵凤族,实际上是不能像凤姬一样浴火重生的,因为她是皇鸟的孩子,她才能从死亡里回来,潇儿一定也会如此,如果她不行……” “如果……”萧千夜的声音开始颤抖,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如果究竟是指什么。 帝仲用模糊的手按住萧千夜,就算完全看不出人形,那双金银异瞳却如夜空的明星一样闪烁:“如果她自己无法从死亡里重生,我愿意再死一次,换她回来。” 萧千夜凛然神色,脑子乱成一锅粥,完全无法理解他此言此语的真正含义。 帝仲无声笑起,语气不带一丝波澜:“我说了,我承载着帝俊残影,心的那一部分碎片,所以我才获得了比同伴更为强大的力量,就算是肉体死亡,剩余的意识也依然足以震慑四海八荒,我愿意将最后的意识全部消散,只要她能回来。” “不过……”帝仲缓了缓,望着萧千夜笑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无法继续保护你,所以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好让我放心才行。” “我……”萧千夜眼眸不自禁的颤抖,仿佛身体某一处被狠狠的撕裂,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一把扣住那个模糊的影子,厉声道,“我不想你再死一次!” 帝仲惊了一下,瞥见他眼角赫然滑落的泪水。 在他死亡前的最后一瞬,他也曾在萧的眼角,看到过这样无声滑落的泪水。 他终于没有再说话,任凭萧千夜抓着自己,那种隐忍和痛苦,几乎要把这个模糊的影子彻底捏碎。 帝仲深深的望着云潇,目光仿佛穿越了万年的时光,落在奄奄一息的凶兽身上,那时候的他并未征求过萧的同意,他是自作主张的用自己的生命让它成为古代种,他从来不知道萧是否愿意得到这样的力量,又是否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重生”,是否曾给他带来巨大的负担。 而如今,他却仍想不顾他人意愿,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眼见着重要之人死在自己面前,远比自己死去更加痛苦。 “哎……”许久,帝仲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好像也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罢了,先不提这些,我也已经让几位同修留心神鸟的踪迹,或许事情还能另有转机。” 萧千夜猛地抽回手,也没料到自己会突然有如此剧烈的情绪,听他提起神鸟,忽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眼眸豁然雪亮,严肃的开口:“凤九卿也在找那只神鸟,他一直跟在夜王身边,就是想找到当初的神鸟,解除和灵凤族定下的血契,如果血契真的解除了,阿潇是不是就能摆脱宿命?” “凤九卿……”帝仲想起这个名字,神色微微收紧,略一思忖,摇头,“如果是普通灵凤族,血契解除理应能从神鸟的束缚中解脱,但是,潇儿本就是皇鸟之子,神鸟一族同样不能将血脉外传,现在灵凤族已经近乎全灭,他这么做最终能解脱的,也只有他自己罢了。” 萧千夜失望的咬住嘴唇,许久一言不发,两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默,天色也越来越暗,转眼子时将近,帝仲算了算时辰,低道:“差不多该试试天路还能不能走通了。” “嗯。”萧千夜轻轻点头,俯身在云潇额头一吻,随即转向帝仲,“那就互望位置吧。” 话音未落,身体果然轻飘飘的,好像一片轻薄的浮羽,等他再次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光球之中,他看着眼前的“自己”轻轻呼出一口气,连容貌都在变成帝仲的模样。 “障眼术吗?”萧千夜不解的看着他,帝仲却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笑道,“你这张脸太醒目了,我总得换个模样,是不是?” 下一刻,他轻轻唤醒云潇,温柔的将她搂入怀中。 萧千夜骤然蹙眉,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不甘心的瘪瘪嘴,想生气阻止,自己又无法控制这个古怪的光球,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天路 云潇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虽然一直在下雪,但是风雪被神力之网隔绝在外完全感觉不到寒冷,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整整睡了一天,赶紧慌乱的坐起来整理好衣襟,正想开口问他什么时候走,忽然目光一亮,脸上出现惊讶之色,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举起一只手颤颤的指向对面的人,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你……怎么是你?” “我、我、我怎么了?”帝仲打趣的回话,笑眯眯的,托着下巴看她瞬间通红的脸。 她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边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定睛一看,面前的人似乎被一层淡淡的障眼术包围,一下子又恢复成萧千夜的模样。 “咦……”云潇看的奇怪,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那张脸,对方咧嘴笑了笑,抓住她的手,云潇倒吸一口寒气,低呼出口,“你是千夜、还是帝仲……你的脸怎么变来变去的?” “我虽然不擅长术法,但毕竟有上天界的神力加持,障眼术是要比你的稍微强一些。”帝仲这才淡淡解释了一句,瞥见她脸颊上尴尬的笑容,自己也觉得很有趣,又左右张望了一下,赶紧将先前的光球捧住递到云潇手中,“他在这里,暂时跟我互换了一下位置罢了,你放心,他看得见也听得见,你要是想和他说话,直接开口就行了。” 云潇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光球,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自己的灵凤之息击碎,凑近了朝里面问道:“千夜?千夜?你真的在里面吗?” “嗯。”光球里果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就是听起来不太高兴,云潇用眼角瞥了瞥一直捂嘴偷笑的帝仲,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好好的,你们干嘛要互换位置?你该不会是故意把他骗进去的吧?” “我骗他做什么?”帝仲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无奈的耸耸肩,微笑道,“我若是真想对他做什么,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我明明是在帮他,你还这么不识好歹。” “哦……哦。”云潇心虚的点头,帝仲伸手碰了碰光球,像在调戏里面的人,好笑的说道,“他又不会喝酒,一会进了天路遍地都是美酒,就他这种一杯就倒的人,估计光是闻着味都得醉过去,难道你还想扛着他走?” “天路?”云潇倒是没和他继续贫嘴,好奇的抓住了最为重要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你一会就知道了。”帝仲没有回话,撑着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云潇仰着头一直盯着他看,虽然只是障眼术,但是眼前的帝仲却好像真的有了血肉之躯,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比萧千夜还要在高一些,脸庞也是棱角分明,一双特殊的眼眸熠熠生辉,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又取下来捏在手里转了转,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又重新别了回去。 云潇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此时的平野上刮起微风,吹得高大的草丛如波浪一样晃动起来,帝仲伸手将她拉起来,看了一眼天空,期待的道:“往天狼星的方向一直走,我记得天路的入口就在那里。” 云潇虽然是按照他目光的方向一起望过去,但是发现一直下雪的天空根本看不见一颗星星。 “哦,你看不见。”帝仲这才想起来,他想了想,忽道,“你把眼睛闭上。” “你要干嘛?”云潇反而瞪大双眼警惕的盯着他,帝仲被她一句话堵回来,骂道,“我还能害你不成?” 云潇微一侧头,帝仲也懒得跟她解释,直接用自己的手遮住了她的视线,然后再慢慢移开,云潇哼哼了一声,忽然眼前闪过一道流星般的光泽,惊得她瞬间仰头再次望向天空——风雪消失了,夜幕变得澄净如镜,一颗颗耀眼的大星悬挂在天际,仿佛触手可及。 “哇……”终于从肺腑发出一声感叹,云潇屏住呼吸,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触碰远方的大星,耳边又传来帝仲的温语:“这才是所谓的星垂之野,好看吗?” “好看,真好看。”云潇这才真的动容,深深的吸了口气,目不转睛,风中带着独特的草香,头不准,也许你不小心碰一下它就改变了,也许沧海桑田,它也纹丝不动。” 云潇似懂非懂,帝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两人沉默了一会,直到半晌后他才轻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抬手指向最亮的那颗大星,道:“那就是天狼星,天路就是借着它的力量幻化而成的。” “幻化的……天路?”云潇迟疑的想了想,脱口,“是不是和魑魅之山那种架天桥一样?” “嗯……有点像,但也不太一样。”帝仲认真的想了想,摇头解释,“架天桥是以自身神力在山和山之间架起幻化之桥,但是天路本不是路,只是利用大星的力量,开启的一种空间之术。” “空间之术吗?”云潇好像听懂了,接道,“你们上天界的人都很擅长这种时间、空间之术呢!” “呵,是的呢。”帝仲只是随意笑了笑,神色一转,笑吟吟的往后退了一步,学着人类的礼仪朝她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邀请,“天路崎岖,不知姑娘可愿意同行?” “不要。”云潇虽然是被他逗得发笑,还是一口毫不犹豫的拒绝,转而捧着手心的光球,小心翼翼的放入袖子,嘀咕起来,“我要和千夜一起同行,你给我们带路好不好?” “喂……”帝仲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又气又好笑,“你拒绝我就算了,还要让我给你们带路?没有我你们连天路的门都进不了,还这么不客气?” 云潇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小声的问道:“真、真的吗?” “哼,你一会可别来求我。”帝仲顿时就翻了脸,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活了上万年的怪物为什么会被一个女人、或是一只神鸟惹的大为不快,他扭头就走,凭着远古的记忆仔细辨别着天路的位置,云潇赶紧箭步跟上他,又怕再惹他生气,一直暗暗的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萧千夜在光球里尴尬的感觉到这一幕,也不知如何是好,索性闭嘴一言不发。 天狼星是夜幕下最亮的大星,沿着它的光芒,平野地里忽然出现一片金色的萤火,帝仲停下脚步,随手接住其中的一只萤火,那束微凉的火光在他掌心里融化成一滩,随后不知是起了什么特殊的感应,飘起的水汽竟然变成了一只金色的精灵! 云潇捂着嘴,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这种小东西,都说万物皆有灵,她也只见过土灵、水灵、火灵和风灵,而这种游离在元素之外的精灵,她也是闻所未闻。 帝仲冷哼着白了她一眼,精灵拖着长长的尾巴,周身泛着灵光,看起来有点像一只金光闪烁的大蝴蝶,没等云潇凑近看得仔细一些,忽然耳边传来低低的呓语,恭敬的道:“大人……大人您来了?” “好久不见了,湖中精灵。”帝仲很明显是认识这种小东西,精灵本就没有时间观念,也根本不知道上一次见他到底过去了多久,他开门见山的道,“天路还畅通吗?我想去五帝湖取回古尘。” 他一开口,那一大片的萤火全部围了过来,他被这群湖中精灵围在中间,但也只是镇定自若的笑着。 “五帝湖……古尘,那确实是您遗留之物,湖中精灵愿为你开启天路,还请大人稍待片刻。”湖中精灵交头接耳起来,它们聚集在一起,金色的灵光像直接撕裂了空气,露出冰裂的痕迹,随后一声清脆的声响,真的有一道神奇的门缓缓推开,帝仲一步踏入,湖中精灵簇拥跟上。 “喂……喂,你带上我呀!”眼见着他真的好像要丢下自己,云潇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一把拽着不让他走,湖中精灵闻着气息凑过来,嘀咕,“此人没有邀请,大人,她是您什么人?” “她是……”帝仲好笑的看着云潇,刻意放缓了语调,闭口半天不说话,看着她好声好气的抱着拳,一脸谄媚的迎笑。 帝仲反手牵住云潇的手,用自身神力掩饰她身上的灵凤之息,然后无奈的摇摇头,道:“是我养的一只鸟,放行吧。” “鸟……”湖中精灵调皮的嬉笑起来,上蹿下跳围着云潇打转,却没有对她的身份产生丝毫怀疑,反而有趣的笑起来:“当年那只小狗去哪了?大人该不会也是喜新厌旧之人吧?” 帝仲眼眸微微一沉,心被隐隐触痛,但面容上还是保持着温柔的笑:“那只小狗和我走丢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湖中精灵丝毫也不意外,仿佛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理所当然,云潇瞪了他一眼,又不好在这种时候发脾气,只得哼了一声嘟嘴跟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心动 走过那道神秘的门,天路是一条悬浮于高空、由湖中精灵引五帝湖泉眼之水组成的路,云潇不可思议的望着脚下,星垂之野似乎触手可及,又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墙,遥不可及。 她紧跟着帝仲往前走,感觉脚下的水也一直在动,不知尽头在何处,金色的灵力像萤火一样从水流中蹦出,然后又重新散落,回归水中。 酒香果然是从四处飘来,浓郁异常,单是闻着就让人飘飘欲仙,晕乎乎的,引得云潇忍不住张望,她像是走在虚空里,周围亮堂堂的,扩散着五颜六色的琉璃光芒,远远的还有各种欢笑声一直如回声一样飘荡,好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其他人也在一起前行。 云潇被眼前壮观波诡的景象惊住,忍不住小跑了一步上前拽住了帝仲的袖子,紧张的道:“这条路到底是通往哪里呀?” “五帝湖。”帝仲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像是要更加仔细的欣赏沿途风景,眼里的光明明灭灭,让过去和现下重重叠叠交织在一起,忍不住叹气,对湖中精灵说道,“天路的旅人好像少了很多呀,我记得当年可热闹了。” 湖中精灵听见他的感叹,从脚下的水路里飘出来,轻轻落在帝仲的肩膀上,也是顺势发出一声惋惜:“是冷清了很多,自坠天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天路就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就算我们依然每月守在星垂之野等候旅人的光临,大多数时候也只是空手而回,只有一些重要的日子,才会有旅人慕名而来了。” “是么。”帝仲淡淡接话,也并不是很意外,坠天于箴岛而言是毁灭之灾,在生存面前,寻欢作乐之事自然是要放下。 “但最近开始突然就好些了。”湖中精灵咯咯笑起,踮着脚尖在他肩膀上打转,开心的不得了,“我听旅人们说,是飞垣的新帝登基,废除了曾经的歧视制度,被压迫数千年的异族、异兽们初次得到解脱,为了庆祝纷纷重启天路来到五帝湖参与酒宴,大人您来的正是时候,眼下过去,虽不比当年盛况,多少也不会太冷清。” 帝仲点点头,又是感慨又是惋惜,想起此行的目的,心中仍是不忍,只得从旁打听道:“你说很多人来此地庆祝?可我好像听说夜王有意解除封印,破坏阵眼,难道他们一点也不在意?还是说……异族根本没得到消息?” 听到他问的这么直接,云潇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连带着袖中光球里的萧千夜都是不安的豁然站起,紧张的感知着一切。 “夜王……”湖中精灵的舞蹈赫然停顿,也被这个名字勾起了内心的恐惧,虽知道帝仲和夜王是同修,语气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些许惊慌,“您是说夜王回来了?我等好像听到一些传闻,东冥境内的两位神守似乎也是因为此事暂时离开了,不过既然大人您回来了,肯定能阻止夜王再次伤害箴岛吧?” 帝仲没有回复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湖中精灵本就不谙世事,再多说也是无益,他挥挥手支退了湖中精灵,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云潇感觉到他的脸色骤然有些沉重,这个人沉默起来,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凝固,她小心的拉了拉他,问道:“你没事吧?” 帝仲只是稍稍扭头就看见她急迫的眼神,反而脱口安慰她:“我能有什么事,这笔账多半是要算在萧千夜头上,你还是担心他吧。” 云潇没好气的甩开他,感觉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闷闷不乐的将目光挪向别处。 “生气了?”帝仲莫名觉得好笑,明明萧千夜那块木头经常各种不解风情也没惹得她生气,想不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然能惹得她不开心,这样的区别对待显然一下子勾起他的兴致,帝仲清了清嗓子,指指她袖子里的光球,不怀好意的道,“都是一个人,怎么你的态度差这么多?我可是知道他的所有事情,你要是肯求我,我就都告诉你。” “真的?”云潇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光球里的萧千夜被帝仲激的一跳而起,终于忍不住皱眉警告,“喂,你不要乱说话!” “看,他也生气了。”帝仲捂嘴笑起,直接将手伸进了云潇的袖子,神力像一张密布的网包住光球,萧千夜瞬间就察觉到自己和外界的感知力正在被切断,没等他急的阻止,眼前突兀的陷入黑暗,连带着声音也在同时消失。 萧千夜气愤的怒敲了一下光球的壁,无可奈何的仰着头,不知道帝仲到底想和云潇说什么事情,帝仲对他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在记忆开始融合之后,他的过去就像一张白纸,在帝仲面前一览无遗。 然而,他对帝仲却仍是一知半解,并且束手无策。 “你……干什么了?”云潇也感觉到袖子里光球突然失去活力,帝仲抿嘴一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神秘的说道,“毕竟要说他坏话,总不能当着本人的面说吧?” 云潇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这个来自上天界的战神,一点没有“战神”的样子,反倒像个爱八卦的妇人,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有趣的事情。 帝仲望了她一眼,带着一分似笑未笑的笑意,故意调侃道:“你要是不想知道,我不告诉你就是了……” “别、别,我想……想知道。”云潇想也没想的脱口,又觉得这么窥探隐私不太好,别扭的低着头,用脚尖踢着水流,看起来还在犹豫。 “呵……”帝仲被她脸上又羞又急又纠结的表情逗乐,咳了一声,道,“只说跟你有关的,其他事情等他愿意告诉你的时候,让他自己来说,这样总行了吧?” 云潇眨眨眼睛,终究是没能抵住心中的好奇,又怕被其他什么人听见,赶紧往前凑了一步,红着脸问道:“他、他、他身边有没有其它女孩子呀?” 果然第一个问题就在帝仲的预料之中,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好猜,帝仲笑瞅着云潇,想也没想的脱口:“其实还挺多的,毕竟他年轻有为,长得又不差,惹人喜欢也不奇怪。” 云潇的笑立刻就僵在脸上,心情瞬间低落,这种事情萧千夜当然不会主动跟她坦白,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继续问起来:“都有些什么人?” 帝仲是憋着笑,脑子里在飞速脑补着萧千夜此时的表情,这种逗人开心的感觉就好像当年他肆无忌惮的逗着那只小狗玩,又道:“你见过的就有胧月郡主和明姝公主,没见过的嘛,靖城有个花魁叫柳飞飞,一眼就看上他了,曾经设计想把他骗到房中共度春宵,不过好他中途醒了临时跑了,还有东冥那个千禧城,里面有个姓顾的小姐,家缠万贯的,也很中意他,还有就是……” “还有?”云潇已经按捺不住要生气了,光球被她从袖子里捧到手心,托着放到眼睛前方,瞪着大眼睛,好像用眼神就能杀人一样。 帝仲满不在乎,甚至在记忆深处仔细的搜索起那些桃色往事,但是他想的越多,脸上的表情反而笑的更有深意,隔了好久,终于从胸腔里长长吁了口气,叹道:“但是没有人比你重要,潇儿,他每次见到和你长相相似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他本就身居高位,周围又都是些虎狼之辈,只有想起你的时候,才会像个傻子一样呆笑,只不过,他从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分毫罢了。” 云潇低头不语,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她先前的怒气全部消去,眼神一下子又温柔起来,轻轻的用手指戳了戳光球。 帝仲看着她比翻书还快的翻脸,只得暗自惊叹女人的心思如海底针,甚至庆幸自己没再多说几个名字。 “还有吗?”然而云潇眼睛一转,又像一道雪亮的利刃望过来,看的帝仲心底一惊,这是他面对无数凶残的猛兽魔物时都没感觉过的心惊肉跳。 他沉默着想了想,觉得不能再揭萧千夜的底,但又无法拒绝云潇殷切又严厉的目光,只得尴尬的赶紧把话题绕回到云潇身上:“还有?还有就是你呀,不要大半夜钻到人家房间里去,还提个灯吓唬他!” “他又不害怕,他一次也没有被我吓到过。”一提起小时候干的无聊事,云潇果然又是一阵脸红,狡辩了一句,帝仲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心里千头万绪汇成一线,自己是在八年前才初次苏醒,实际上对萧千夜和云潇小时候的事情并未亲身经历,只是那些东西经常在他的记忆里反复回想,就好像自己也真的经历了他们的成长一样。 帝仲沉默了一瞬,那样的思绪每次出现,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冲动,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在深夜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见床头站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正在对自己做着鬼脸。 明明心跳的都要蹦出嗓子眼,可每次他还要装作面无表情,在被子里紧张的擦去手心里的汗,然后顶着一张冰山一样的脸,把她从房间里扔出去。 或许是自幼就被师门众星拱月的捧在手里,又或许真的是受到神鸟血脉影响,云潇本就是个行为举止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也根本就没有察觉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会产生怎样的生理冲动。 想起这些事情,帝仲忍不住扶额笑起,他活了几万年,属于人的情感早就在漫长的时间里消磨的丝毫不剩,却没想到会在死亡重生之后,在一个人类的身体里如此清晰的感觉到。 “你笑什么?”云潇隐隐有些不适,这个人忽然的沉默让她有些紧张。 帝仲随即摇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神秘,一字一顿提醒:“他是个男人哎,在昆仑呆了整整十年,也算是从幼年走到少年,你该不会觉得那个年纪的男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吧?” 云潇张了张嘴,轻轻啊了一声,呆了一瞬,然后突然意识到他在指什么,脸上的红就像要烧出火来。 帝仲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果然是烫的烧手,他轻轻的凑过去,贴着云潇的耳根温柔的呼了口气:“你总是喜欢拿他寻开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对他……对我,都很致命。” 云潇喘着气抬起头,脸颊晕红,撞见那张刻在骨血深处思念了一万年的脸,这张脸又在她灵凤之息的作用下消去障眼术变成萧千夜的模样,云潇瞬间屏住呼吸,一时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脑子也因窒息而变得空白。 帝仲终于是主动往后退了一步,心里透出莫名的欢喜,但还是镇定自若的说道:“可不能靠的这么近,你还无法真正控制灵凤之息,万一不小心消去障眼术,又要节外生枝。” 云潇也赶紧慌乱的退了几大步,感觉脸颊烧的难受,又俯下身从脚下的天路里撩起湖水扑在脸上。 “喂,等等……”帝仲来不及阻止,云潇呆呆的看着手心里的水,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是湖中精灵酿的酒啊,走了这么久,你难道都闻不出来酒香?”帝仲这才把刚才的话说完,只见云潇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脚步一下子就变得摇摇晃晃,眼见着一个跟头就要扎进水里。 帝仲愣了一下,心里冒出一个不祥的预感,脱口:“你该不会和他一样,一杯就倒吧?” 话音未落,他的预言迅速应验,帝仲赶紧箭步上前抱住她,她红着眼睛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再张口觉得酒烧的嗓子抽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能喝酒要早说啊。”帝仲皱着眉头,也没想到还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意外,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将她往上提了提,索性抱着继续沿着天路往前走。 湖中精灵嬉笑着在天路里翻滚,帝仲低头看了一眼那些调皮的小东西,哭笑不得:“少在这凑热闹,赶紧给我找些解酒的东西来。” “遵命,遵命。”湖中精灵一哄而散,非常熟练的就往一个地方扎堆飞去,似乎早就对这种醉倒天路的旅人见怪不怪。 帝仲看着怀中的女子,忽然从天路的水流里走下来,来到旁边一处五彩斑斓的空地上,他席地而坐,让云潇枕着自己的双腿休息。 他静静抚摸着云潇的脸颊,眼里透出温柔,回忆起曾几何时,那只小狗也是贪玩喝了天路的酒水,醉的不省人事,让原本半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天。 “哎,麻烦呀,你们两个……三个,真的是一个也不让我省心。”帝仲长长的叹气,强颜欢笑,自言自语,“潇儿,你总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和它格外的像,我一直提醒自己是混入了萧千夜的记忆才会对你有特殊的感情,可是有时候我又真的觉得……那应该就是我本人的感情,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的很为难。” 他在说话的同时情不自禁的弯腰,贴着云潇的额头,轻轻吻落,那分明是别人的身体,却在这一刻让他真实的感觉到了心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逗趣 没过一会,湖中精灵捏着一支铃兰飞回帝仲身边,它将铃兰花微微倾斜,将花蕊中的蜜滴入云潇口中,果然云潇眼眸一动,立马就清醒过来,她仰头看着眼前那张笑吟吟的脸,发现自己是枕在帝仲的膝上,没等她羞涩的跳起来,又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着额头,一只湖中精灵落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索性直接停在他头这么多,脑子里只是反复着回想着一个字——萧,帝仲每次念起这个名字,都是极尽的温柔,但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像小溪一样缓缓流入她心底。 隔了片刻,帝仲好像忽然从遥远的思绪里回神,他用力揉揉额头,叹了口气,笑道:“我差点就忘了把他放出来,快、快拿出来,一会又该生气了。” 云潇这才想起来自己袖中的光球,连忙小心翼翼的捧到手心,两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帝仲抬手化去光球上的术法,发现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他轻咳着,故意玩笑道:“睡着了吗?” 果然光球里传来一声冷哼,逗得他忍不住捂嘴偷笑,连忙又道:“我也没说你坏话,真的,不信你问问潇儿。” 云潇歪着头努力盯着光球看,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很明显的感觉到里面那个小小的影子正在生闷气,又好笑又想故意调戏他,索性假装板起脸,质问道:“柳飞飞是谁?” “呃……”果不其然,萧千夜在光球里一跳而起,发出一声低呼,恶狠狠的瞪了帝仲一眼,帝仲惊讶的看了看云潇,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干脆抿着嘴一言不发,也不去看他气到要杀人的眼睛,云潇用双手抱着光球上下晃了晃,然后再一次加重了语调,继续,“靖城的花魁小姐,柳飞飞,听说你们共度春宵了?” “没有!”萧千夜被她晃的摇了一下,一把扶住光球的墙壁,想也没想急的脱口,“那是她骗我,我中途发现就跑了,根本就没什么共度春宵!” 云潇是被他的表情逗得好笑,她自幼就喜欢看他着急的样子,眼下抓到了把柄,更是不依不饶,接着又问:“千禧城的顾小姐呢?” “顾小姐?”萧千夜迟疑的想了一下,自己都没想起来那是什么人,只好求救一般的望向帝仲,这个人分明就是从他脑中看到的记忆,偏偏记得比他还清楚! 帝仲没法,只好赶紧提醒他:“咳咳……就是那个家缠万贯富甲一方的顾小姐啊,你忘了啊,人家在千禧城抛绣球,故意趁你路过扔到天征鸟上的那个顾小姐。” 萧千夜气的脑门发热,低骂道:“你都说了是故意扔的,这也能赖到我身上?” “那——”云潇拖着长长的调子,眼睛转的飞快,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花……花非花。” 萧千夜继续求救的望向帝仲,心中暗暗抱怨帝仲到底都和云潇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帝仲托着下巴微微蹙眉,这不是他说过的名字,他对这个“花非花”这三个字也根本没有一点印象。 “你忘记了?”云潇故意嘟起嘴,气呼呼的扭向一边,萧千夜只得在记忆里反复搜寻这个名字,他一贯在飞垣四大境来回巡逻,有时候为了应付公务确实也接触过不少女人,那多半是各地的富人、权臣为了讨好他硬塞过来陪玩的,他怎么可能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此时他瞥见云潇越来越生气的脸颊,虽然完全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人,还是只得赶紧求饶认错:“花、花非花,我没和她有什么,除了你,我没想过碰其他女人。” 云潇哼的一下背过身去,萧千夜呆在原地,愣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对着帝仲低吼:“你到底跟她胡说八道了什么?换回来!现在就换回来!” “那不行。”帝仲看见云潇扬起心满意足的笑,捂着嘴硬憋着没笑出声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虽是有些羡慕这样两小无猜的纯粹感情,口头上也还假意迎合云潇,继续演戏,“现在换回来若是被发觉岂不是前功尽弃?你自己干的始乱终弃的事情,自己不记得,难道还能怪我多嘴告诉她?” “你!”萧千夜被他直接怼回来,又被他口中的“始乱终弃”吓了一跳,明明是个光球中的残影,却感觉自己手心里冷汗一阵接一阵。 “你求我……我就暂时换回来,顺便帮你拦住湖中精灵的眼睛。”帝仲轻咳一声,还是退了一步,他笑吟吟的望着光球,伸手勾了勾。 萧千夜是不情不愿的白了他一眼,又看云潇一直低着头背对着她,身子一抽一抽的好似在呜咽,只得心一横,低道:“拜、拜托了。” 帝仲无声地叹息,虽然心里隐隐作疼,还是催动神力让自身和光球里的萧千夜互换,然后再度凝起一张无形的网,将四面八方的声音和视线全部隔绝。 在感觉到身体重量的一刹那,萧千夜急不可耐的冲出去,一把抓住云潇的肩膀,没等他慌乱的解释什么,只听见一声银铃般的笑,云潇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扑到在地。 萧千夜愣神看着她,她哪里是在啜泣,分明的笑的忍不住才让身子一抽一抽的! 被骗了……萧千夜无奈的躺倒,任凭这个让他束手无策的女人在自己怀里笑的花枝招展,他却没有一丝厌烦,反而松了口气,用力将她抱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冲动 云潇伏在他身上,用手刮着他的鼻梁,然后双手托着下巴,得意洋洋的道:“我随便编个名字都能把你吓成这样,你是不是还有很多艳遇瞒着我呀?” “没有。”萧千夜想也没想,一口否定。 “真的没有了吗?”云潇淘气的调侃着,还用力拖长语气叹息,“你位高权重,又是年少有为,投怀送抱的漂亮姑娘们一定不少吧?难怪你都不回来找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萧千夜没好气的低骂一句,在明白这个“花非花”真的只是她胡编乱邹逗自己开心之后,用力捧住她的脸庞,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像是要报复一样,也一本正经的回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难道你身边想追求的男人还少了?我离开昆仑之前,就有好几个师兄弟天天等着你下课,一路殷殷切切的非要送到论剑峰才肯走,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没有人跟你告白过?” 云潇眨眼看着他,表面看上去十分镇定:“可你还不是每次都跟着,你又不给他们机会。” “我……我是因为答应了你娘。”萧千夜还是狡辩了一句,云潇看着他心口不一的样子,嘀咕起来:“要是再不来找你,我可就要答应别人了,好男人又不止你一个,对不对?” 萧千夜嘴角一抽,本想故意报复她一下,又被她一句话撩的心神不宁,支支吾吾的问道:“谁……谁跟你告白了?” “嘻嘻。”云潇欲擒故纵的晃着脑袋,瞪了他一眼,龇牙咧嘴的笑起来,“不告诉你。” “喂……”萧千夜一下子坐起来,但想起来自己这八年音讯全无,又自觉理亏不好多问,他气鼓鼓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在口舌之争上,他自幼是比不过云潇,每次都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云潇往他身边靠近一步,萧千夜扭过头,往旁边挪了一步,云潇“咦”了一声,又继续靠了一步,没想到他也顺势再挪了一下。 “喂!”这一下云潇终于不高兴了,开始不安分起来,一会勾着他脖子,一会搂着腰,一会又从背后疯狂的揉着他的脸,然而萧千夜一动不动,像一块木头一样任凭她撒泼胡闹。 帝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两人,终于感觉云潇这个姑娘,真的如她原本的身份一样,露出天性,越来越像一只缠人的小鸟。 她就自娱自乐的闹了好一会,发现萧千夜还是没有理她,终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哼,眼睛一转盯向不远处的天路,心里一下子又有了其它想法,她小跳着跑到天路旁边,用双手捧着湖水小心翼翼的端到萧千夜面前,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假意示弱:“别生气了嘛,你渴不渴,喝口水吧。” 萧千夜盯着她手里波光涟涟的湖水,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然而他才张口想拒绝,云潇眼疾手快一把将手心的湖水灌入他嘴里! “咳咳……咳咳……”一下子被呛到,萧千夜猛地咳嗽起来,他想站起来抖一抖落在衣领上的湖水,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仿佛天地都在对转。 下一刻,本就不经酒力的萧千夜再一次仰面倒下,看着云潇的脸庞直接出现在自己眼睛的正前方,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 恍恍惚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深夜提着灯偷偷摸进他房间的小师妹,跟个女鬼一样站在床头,龇牙咧嘴的要吓唬他。 萧千夜感觉视线开始模糊,天路的湖水比他尝过的任何一种酒都更加醉人,甚至让他耳边一圈一圈荡起奇怪的乐器声,好像有无数小精灵在脑子里跳舞,跳的他心潮澎湃,面红耳赤,年少时期的冲动再一次涌上心头,一发不可收拾。 云潇也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自己的恶作剧让萧千夜目光游离,嘴里发出奇怪的呓语,她赶紧伸手探了一下对方的额头,这一下又飞速的收回手,他原本冰凉的身体瞬间变得滚烫,豆大的汗水沿着脸颊一直滚落,喘气声也越来越急促,在连续咽了几口沫之后,难受的发出一声轻吟,扯开自己的衣领,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身上致命的炽热。 云潇突然担心起来,支起身子望向半空中的光球,心虚的问:“他、他是不是喝醉了,你能不能让刚才那些小精灵再去弄些解酒的铃兰花来?” 帝仲在光球里,感受着那具身体上汹涌的冲动,连带着他自己也仿佛出了一身热汗,他似乎十分气恼,开口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弱:“我之前就跟你说了,你不要老是撩他,他是个正常男人,你这样会让他、让我都很难受……” 云潇显然没料到一口天路的酒水就让他醉的不省人事,又想起帝仲开始的提醒,脸颊通红。 萧千夜还是张开双臂平躺着,耳边奇怪的乐曲声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那些围着他跳舞的小人也更加放肆的踩在他脸上,从鼻尖跳起来,落到眼睑上,又扯着他的耳朵,一直在往里面吹气,他微微晃了一下脑袋,露出厌烦之色,抬手挥了挥,好像是要把眼前因醉酒而产生的幻觉拍碎,云潇半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手举起来胡乱甩动,赶紧一把抓住,急道:“是我不好,你不要吓唬我,你醒醒好不好?” 这一抓,掌心的温热像触电一样传遍萧千夜全身,他支撑着身体翻了个身,一下子就将云潇按在身下。 他直勾勾的望着身下的女子,在年少之时,他曾无数次拎着她的衣领,面无表情的把她从房间里丢出去,然后每一次合上房门,都要花费好久才能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他一贯是个严于律己的人,这样的行为时常会让他在早课的时候犯困,可每天到了夜里,又会莫名其妙的期待那个会像女鬼一样出现在床头的身影。 这本就是他等了多年的缠绵,被清规、世俗、规矩和律令所不允许,无论如何都必须隐瞒压制的冲动。 “阿潇……”在思维乱成一团之际,萧千夜呢喃的叫着云潇的名字,云潇屏着呼吸,虽然自幼就喜欢逗他玩,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格外有趣,但真的逗得他按捺不住也还是第一次,她红着脸呆呆出神,反而自己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萧千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在失去理智,沿着额头一路吻到唇心,然后慢慢的滑向锁骨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灵凤之息……她的胸口上依旧燃烧着神鸟的火种,一下子让他清醒了不少,萧千夜心头一震,宽衣解带的手缓缓松开,撑着身体微微抬头,认真的看着云潇。 她身上的伤已经好转,唯一剩下的只有当年自残的剑痕,萧千夜心中一痛,将她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拉紧,情绪却在一瞬间崩溃,他将脸紧贴着云潇的胸怀压下去,感受着对方起伏的心跳和温热的体香。 云潇呆了一下,情不自禁的伸手抱住他,他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不知内心在经历怎样的折磨。 萧千夜紧咬着嘴唇,丝毫没有察觉到唇角被咬破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云潇的胸口,他分明想不顾一切的得到这个人,得到这个他自幼就遐想无限的女人,可是他毕竟和另一个男人共存,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另一个人也在同时得到她。 若是此生都无法再和帝仲分离,他又该如何抉择?对云潇而言,她又会不会总是透过自己,看到那个人? 恍惚之中,萧千夜仿佛听到脑中传来一声轻叹,身体在这一刻重新变得轻浮,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又已经回到了之前的光球中,帝仲在他耳边轻轻笑了笑,像是感慨,更像是惋惜:“清醒了吗?你若是再不收手,我可是要强行阻止你了,毕竟在天路这种地方,我不能看你们这么冲动啊……” 萧千夜呆坐在光球里,明明没有实体,却感觉身体各处传来疲惫,他没有回话,只是微微转了一下眼睛,看见“自己”还将云潇按在身下。 帝仲冷哼一声,翻身坐起来,揉了揉额头,自己也才从那样剧烈的冲动里缓过神来,他低头看了一眼云潇,笑道:“还不起来?难道你也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一瞬间察觉到眼前的人又变成了帝仲,云潇惊呼一声赶紧跳起来,一把捂住自己胸口的衣服,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 帝仲看着她,果真是如一只小鸟一样羞涩的低着头,那样的面红耳赤,也让他沉寂数万年的感情微微产生涟漪,但他还是隐忍下所有的思绪,漫不经心的劝道:“不是我想破坏你们的好事,但眼下确实不合适嘛,你看,虽然天路是借着天狼星之力创造的异度空间,毕竟荒郊野外的,不远处还有其它的旅人在呢。” 云潇羞愧的不敢看他,目光游离了一圈,果然在她不经意之间,两侧的水流上零零散散的出现了不少行人。 帝仲撑着身体站起来,脚步晃了一下,这具不经酒力的身体此时还是飘飘欲仙的有些站不稳,他略一思忖,对着不远处的湖中精灵勾勾手,笑道:“麻烦你们再去给我弄些解酒的东西来。” 湖中精灵蜂拥而至,笑咯咯的吵闹起来:“大人醉了?大人不是千杯不醉吗?” “一言难尽啊……”帝仲凝视着眼前调皮的湖中精灵,自己也是好笑,忽然放慢了语速,用手指托着一只湖中精灵小声吩咐道,“那种缘结铃……再给我一支吧。” “咦?”湖中精灵好奇的眨眨眼睛,却见帝仲轻轻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它们不要声张。 他在心底隐隐有一种奇怪的冲动,若有机会重生恢复成真正的自己,他也希望这份缘分……能缔结在她掌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传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继续沿着天路走着,或是被刚才的小插曲影响,两人都不再说话,一直走了不知多久,帝仲终于停下来,示意云潇跟上来。 云潇一步上前,发现前方已经没有路了,所有的天路都在这里汇聚,水像飞流直下的瀑布,不知到底是落到了哪里,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就像一只血盆巨兽张开獠牙正在将水吞入腹中,帝仲指了指下方幽深的地方,虽然抬高了语调,可他的声音还是淹没在巨大的瀑布声中,只是微弱的传到云潇耳里:“快到了,这个下面就是禁闭之谷的五帝湖。” 云潇望着这个深不见底的低谷,它的水雾缭绕,遮住了所有的视线,只能依稀的看见金色的湖中精灵在翻腾跳跃。 帝仲将云潇往身边拉了拉,小心的让她紧挨着自己,又凑近耳根,接道:“如果从空寂圣地直接进入禁闭之谷,那么潇湘河、月牙泉和漓水三江也会像这样形成巨大的瀑布,但这里是天路之中,还要再高一些,一会你跳下去的时候,大概落到中途就能看见那三条大河,就像你们中原诗中描述的那样,‘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跳下去?”云潇直接无视了他后面半句话,脸色顿时变得惊慌失措,拼命的摇头往后退,又被帝仲死死拽着袖子不让她跑,她苦着脸,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剑灵,问道,“非要跳下去吗?我难道就不能用御剑术自己下去么?” “可以是可以。”帝仲也摸了摸沥空剑,但他镇定自若的笑着,脸上扬起一丝期待的笑容,“但是直接跳下去的话会刺激很多,你就不想尝试一下?” “不想!我不想!”云潇拼了命的摇头,这里的深渊看起来比昆仑的悬崖峭壁还要危险一万倍,看得她心里发怵,哪有半点刺激可言? “不行。”帝仲一口拒绝,强自按住青魅剑不让她使用御剑术,两人并肩站在天路的尽头,虽然看起来都是一动不动,实际却是在暗自较劲,不过一会云潇败下阵来,她怎么也唤不动自己的剑灵听话,只得气的一跺脚,对着青魅剑骂道,“什么破东西,这么不听话信不信我把你也扔了!” 帝仲暗自好笑,竟然真的感觉到青魅剑委屈的低吟了一下,他一手环住云潇的腰,背对着深渊,笑的愈渐张扬,云潇却是和他截然相反的脸色,眉头紧蹙成一团,用力抓着他的双臂根本不敢松手。 “当年跳崖的时候,没见你害怕呀……“帝仲轻轻拂过她的头发,不知为何发出一声感叹,不等云潇反应过来,他抱着她大退一步,一脚踩空,两人直接从天路坠落! 云潇甚至没来得及闭眼,眼见着帝仲在空中翻了个身,让她面朝上方继续下坠。 下一刻,云潇就被眼前波澜壮观的景象震撼,一下子将恐惧抛之脑后,头顶的天空变得璀璨斑斓,天狼星发出耀眼的白光,指引着无数天路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一处,天路的水流里,金色的湖中精灵在翩翩起舞,它们手牵手,时而踮脚旋转,时而如流星般划过明媚的尾巴,各路的旅人都是默契的一跃而下,一边在沸腾的水雾里欢呼雀跃,一边随手撩起瀑布的酒水互相玩乐。 像一场她闻所未闻的狂欢,明明身下就是万丈深渊,却没有一个人露出恐慌之色。 帝仲看着她眼里的光,心内一振,当年他是坐在萧的背上从天路一跃而下,也曾像她这样无限遐想的望着天空,发出发自肺腑的惊叹,帝仲轻轻笑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下方依然黑暗的深渊,但是有熟悉的气息越来越靠近,让他心底产生一种难以自制的冲动。 古尘……他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已经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来自古尘的颤抖。 他不动声色的将这种迫切收起,发现怀里的女子已经不再害怕,她甚至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一只手从他怀里探出,伸向那些腾起的水雾,一只湖中精灵飞到她的指尖,轻轻跳了一下,引得云潇咯咯直笑。 她的笑声一下子吸引了旁边一起坠落的几名旅人的注意,其中一人跟着大笑起来,用随身携带的酒杯撩起瀑布的水直接往云潇身上浇过来,见她躲闪不及被淋了一头水,还拍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云潇一下子来了精神,她一手紧拉着帝仲不敢松开,另一只手勾起灵术,将瀑布的水流引到自己身边,然后手掌一翻,只见那股水流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直接对着旅人的脸拍了过去! 云潇对着那人挑衅的吐吐舌头,旅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激起了兴致,他一只手握了三个酒杯,脚尖还勾起一个大酒壶,两人在坠落的过程中,竟还有说有笑的打起了水仗。 帝仲一只手护着她,帮她挡下了越来越多的水流,以防止她一会又被醉倒,他宠溺的看着云潇,嘴里继续念叨着,“好玩吗?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用御剑术下来刺激多了?” “嗯……嗯。”云潇正玩得起劲,被他突然问了一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收了手,往他怀里缩了缩,也不再和身边的旅人继续嬉戏。 “不玩了?”帝仲笑嘻嘻地瞅着云潇,发出讥讽的声音,“我又没有拦着你,你大可继续和他们胡闹。” “不、不了。”云潇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十分尴尬,显然也知道此行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她这样的举动明显不合时宜,一边收手,一边没话找话,“他们好像不认识你,只有湖中精灵知道你的身份吗?” “你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吧?这么迟钝?”帝仲扫了她一眼,瞥见她脸上若有若无的尴尬,淡淡说道,“异族人的生命虽然相较于人类是要不同程度的长一些,可是我上次来到这里已经是万年以前的事情了,估计除了湖中精灵,只有各地的神守还记得我吧,好在他们现在也不在,否则我来了,肯定是要引起注意的。” 他在说话的同时,又在空中转了个身,让云潇能看到下方隐约出现的巨大湖泊,又道:“那里就是五帝湖了,再下落一会,你就能看到三江汇聚的景象。” 周围的旅人也在此时纷纷有了动作,刚才那个和她打水仗的人踩着自己的酒壶,对着她远远的作了一揖,悠然自得的往深渊里飘过去,帝仲抬手抽出沥空剑,凭着萧千夜的记忆运起御剑术,两人在剑灵上站稳身体,都是情不自禁的低头看着脚下的禁闭之谷,云潇呆呆看着眼下,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震撼,果然如他所言,在两人离开天狼星创造的天路空间之后,周围一下子明亮起来,他们回到了现实中,从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三条波澜壮阔的大河,也是朝着中心的深渊处瀑布一样坠落。 “深渊的底端就是禁闭之谷。”帝仲若有所思的回想着当年的往事,指向三条大河,“这三条大河途径空寂圣地,流入禁闭之谷,它们汇聚成湖的地方就是五帝湖。” 云潇因震惊许久没有说话,脑子里飞速闪过曾经看过的古典传说,忽然脱口问道:“中原自古就有三皇五帝的传说,五帝则指的是东方青帝、南方赤帝、中央黄帝、西方白帝和北方黑帝,飞垣的五帝湖,难道是指的这个?” 帝仲分了一会神,按住胸口,想起终焉之境的残影碎片,抿嘴低语:“飞垣和中原不一样,中原的传说太浩瀚复杂了,潇儿,你也相信那些远古的传说吗?” 云潇认真的想了想,答道:“我是信的,不过也有很多人不信这些,师父说过,信仰是个人自由,不可强求。” “你信?”帝仲眼眸一闪,唇边含笑,涌起一股冲动,忽然问道,“你知道帝俊吗?” 云潇看着他,他在提起那两个字的同时,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这是她第一次在帝仲身上察觉到紧张,云潇虽是不解,还是非常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慢慢解释道:“我知道呀,关于他的传说很多很多,他是上古天帝。” 帝仲笑了笑,被这样简单却震撼的回答动容,不知为何脱口又道:“他很厉害吗?” “啊?这……”云潇尴尬的瘪瘪嘴,沉默了好一会,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他说下去,只得歪着脑袋想了好久,然后才点点头,“我又没有真的见过他,传说里那么多大人物,又有多少人是真的见过的呢?但你要是问我他厉不厉害,那肯定是很厉害的吧,不然怎么好好的就变成传说了,你说是不是?” “呵,是呀。”帝仲随口回话,看起来更像是应付,云潇倒是不满意他这样的态度,又自言自语的接下话,继续说道,“可是虽然没有人真的见过他们,传说总不会都是空穴来风,毕竟无风不起浪嘛!比如说昆仑山脉下方就有一处隐蔽的雪谷叫无言谷,据说就是西王母游历至此的时候,被谷内美景迷住,惊叹无语,赐名‘无言谷’,西王母你知道不,就是那个……” “好了好了,谁要听你将故事啊!烦死了。”帝仲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云潇不甘示弱的掰开他的手,赌气道,“明明是你先提起来的,现在又不让我说,他们真的会一些很奇怪的法术,什么魂术、音律之术,据说还能将剑灵这么长的武器直接藏在身体里,就跟你们上天界一样神神秘秘的,平时又不让外人进。” “藏在身体里?”帝仲被她这一句话勾起注意,云潇连连点头,自己也是匪夷所思,郁闷的道,“我是没有亲眼见过,只是青丘师叔提起过,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法子,可以直接从心脏抽出长剑,但是自己并不会受伤。” “哦……”帝仲若有所思,这种神奇的法术是不是西王母一脉的他不清楚,但是的的确确让他想起自己的一位同修。 云潇还没注意到帝仲神色里的异常,眼神充满了期待和敬仰:“我只知道无言谷主可厉害了,有时候师父和师叔都会特意去找他相助呢。” “我也很想见一见他呢。”帝仲看着她,笑意变深,云潇白了他一眼,目中有讥嘲,“无言谷可不好进哦,你想见他还未必能见得到呢。” “呵。”帝仲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别人不一定,是我的话,他一定会见的。” 云潇被他怼了一句,歪头沉思,迟迟未说话,帝仲也不再之前的话题上多说什么,他指了指下方深渊,道:“先下去,古尘感受到我的气息已经开始沸腾了,你就在岸边等着,不要和我们一起了。” “不要,我要跟着你们……”云潇小声的反驳,但帝仲根本没理她,剑灵急转直下,朝着五帝湖方向坠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巨鲸 五帝湖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湖水呈现出瑰丽的青、赤、黄、白、黑五色,各色水流如墨一样交织晕染,阳光透过深渊上层浓郁的瘴气稀薄的洒落湖面,看起来虽然波光粼粼,却又极尽冷清。 云潇在落在湖边之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万万没想到自己身负灵凤之息竟然能被湖风吹的有些冷,这是五帝湖人迹罕至的一处岸边,湖水漫过沿湖的巨石,在不远处的土地上形成深浅不一的大小水泊,参天的古树就这么扎根在潮湿的土壤中,树干粗壮,看起来至少也得要十个成年人才能环抱一圈,而树道:“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必了,我又不累,我得跟他换回来再去湖底看看。”帝仲其实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没有靠近湖边,反而转过身往云潇这边走了几步,他走一步,云潇就只能往后退一步,一路把她逼到背靠古树,才忽然伸出一手一把将她按在树上。 “你、你干嘛?”云潇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微微扭头,就看见他的手掌直接拍进了树干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气。 “我再说一遍,不行。”帝仲贴着她的耳根,一字一顿的吐出一句话,没等云潇反应过来,从高高的树顶传来一声再也憋不住的笑,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百米多高的地方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两人身边,足尖甚至没有踢起一片水花! “你可真有意思,帝仲。”那人开口就像和他是老朋友,云潇诧异的望过来,发现这是一个看似十几岁的少年,赤色短发,抱着一柄赤色长剑,他笑嘻嘻的围着这颗树踱步走了一圈,直到走到云潇面前才歪着头凑近,对着她的鼻尖轻轻吹了一口气,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皇鸟后裔?她长得不像鸟嘛,翅膀去哪了?” “你怎么来了?”帝仲波澜不惊的看着自己的同修,反问。 煌焰托着下巴,然后指了指手里的赤色长剑,发起牢骚:“因为这东西一直在吵,吵得我心神不宁,所以就寻着声音的根源找过来了,果然在这里遇见了你们。” “吵?”帝仲眉间一动,看了看他怀里的赤麟,又转过身静静的注视着五帝湖,煌焰跟着他的目光,手指向湖中心,“很多年前我来过一次这里,那时候你的古尘就已经被丢弃在湖底了,我试图将它取出,但是它不认我,我也没辙只好就此罢手,如今你回来了,古尘察觉旧主气息产生悲鸣,带动赤麟也一起变得烦躁不安起来。” 帝仲并不意外,古尘和赤麟本就是终焉之境龙凤遗骸所化,相互之间有所感应也是情理之中,他指了指云潇,皱眉道:“你来得正好,你帮我看着这家伙,别让她乱跑。” 云潇惊了一下,虽然她从没见过煌焰,可本能的害怕还是让她一把拽住了帝仲,哀求道:“你说的不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难道是指他……我不要跟着他!” 光球中的萧千夜也厉声反驳,斥道:“你疯了,你不能让阿潇单独和他一起!” “他不要紧。”帝仲淡声驳回两人的意见,对着煌焰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家伙虽然跟我有些过节,但保护一个女人,不成问题。” 萧千夜急的不行,甚至无暇顾及煌焰,直接低骂道:“他执念太深,随时都会落入魔障,神心入魔,你该知道后果!” 果然,帝仲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愣,想起这次苏醒回到上天界,煌焰确实是出手重伤潋滟,甚至在外围和禺疆、琅江二人动起手来。 但他只是犹豫了一会会,还是信赖的笑起,淡道:“没事,我的要求,他会好好做到的。” “喂,这话怎么说?你哪里来的自信?”煌焰好笑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对方这句话到底是出于何意,帝仲扭头看了他一眼,激将道:“连个女人都保护不好,你也就别缠着我分胜负了。” 果然此话一出,煌焰脸上的笑容尴尬的僵住,冷哼一声。 萧千夜还想再说什么,煌焰这才注意到光球中的人,他身影微微一晃,就从云潇的袖中悄无声息的顺走了光球,好奇的放到眼前,念念自语,“是你,怎么回事,我说帝仲怎么突然能化形了,原来是和你交换了吗?如此说来……” 话音未落,煌焰面容一沉,一只手指豁然出现在帝仲双眼中间,“噼啪”一声轻响,像是某种灵术撞击的声音,帝仲的面容瞬间散去,再度恢复到萧千夜的模样,煌焰若有所思的甩了甩手,自言自语的道:“果然只是障眼术,我就说神裂之术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维持,你是暂且和他换了意识,才能借着天路,直接穿越空寂圣地进来的吧?” “明知故问。”帝仲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拿这个同修束手无策,又无可奈何的指了指云潇:“以我现在的状态,并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上天界的武学,何况还要带着这个拖后腿的,否则直接从厌泊岛光化过来,倒是省事省心。” 煌焰笑嘻嘻的反驳:“拖后腿吗……你不是被拖得挺开心的嘛,要不是湖下是你也未曾涉足过的领域,你肯定还想带她一起进去玩一玩吧?” 帝仲抿抿嘴,好像被说中了下怀,煌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不过五帝湖下我是去过的,里面有一只巨鲸之骨,似乎和你……或是当年那只古代种有些不解之缘。” “巨鲸之骨?”帝仲想着他的话,也将目光重新投向五帝湖,先前掀起的那片涟漪开始一圈一圈泛起硕大的水纹,空灵悠远的声音果然是如巨鲸的鸣叫,伴随着湖水越来越强烈的波动,一只蓝色巨鲸跳出湖面,喷出一道百尺水柱! “蓝鲸?”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的惊呼一声,“蓝鲸怎么会生活在湖中?” 她的疑问也让帝仲和煌焰陷入沉思,再细看这只蓝鲸,它似乎不是一头真正的鲸鱼,虽然全身呈淡蓝色,背部有淡淡的雪花斑纹,但一眼望过去又很明显是个半透明的幻象,甚至可以穿过巨大的鲸身一眼望到湖面闪烁跳跃的阳光,那只蓝鲸重新落入五帝湖,虽然身长近百米,但行动极为敏捷,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已经游到岸边,探出半截身子俯视着湖边的三人。 煌焰眼珠一动,扫过身边的帝仲,淡淡笑起,开口:“我说了吧,它好像认识你哦……” 帝仲一言不发,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只蓝鲸的任何印象,但从对方欣喜期待的眼眸里,他又能察觉自己似乎真的和它有某种特殊的羁绊。 “主人……”蓝鲸低低开口,说出了让三人同时沉默的两个字——“主人”。 蓝鲸深切的看着帝仲,不过一会,又迟疑的望向了光球,它似乎感到一种困惑,不知这两种相似又不太一样的气息究竟谁才是当初的主人。 帝仲叹了口气,一只手拖住光球,暗暗运起灵术和萧千夜交换意识,在两人再次互换的一瞬间,脱口:“蓝鲸,我并不认识你。” 萧千夜感到身体微微一颤,再次睁眼,那只蓝鲸睁着硕大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犹豫了一瞬,重复着同样的话:“蓝鲸,我并不认识你。” 蓝鲸一动不动,即使这样,失落还是从眼中不可掩饰的流出。 萧千夜一言不发,默默握紧了拳头,心里不知为何不是滋味——如果是当年那只古代种,那么他没有和这只蓝鲸的记忆就是理由当然的事情,因为那个人所有的记忆,只有帝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赤麟剑 蓝鲸缓缓掠过湖边,试探性的靠近岸边的人,反而是煌焰忍不住多嘴提醒:“这只蓝鲸已经死去多时,它的鲸骨沉于湖底,是凭借一丝执念化鲸成型,一直等着你,而古尘就在鲸骨怀抱的中心位置哦。” “它死了……”云潇定定的看着它,莫名感到一种哀伤,蓝鲸不是湖中之物,能从遥远的海洋来到五帝湖,这其中又是经历了什么? “主人。”蓝鲸的语气依然是按捺不住的欣喜,仿佛一场久别重逢,甚至不顾自己是个庞然大物在湖面上欢呼雀跃起来,掀起巨大的水流冲向湖岸,萧千夜沉思着,这种场面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眼熟,似乎真的是深藏在骨血深处的某种奇怪感觉,来不及细想,蓝鲸撩起湖水泼向几人,得意洋洋的道:“主人是不是找到逃脱的魇之形和魇之声了?我在此守候多时,就知道主人一定能将它擒获消灭。” “魇之形和魇之声……”一下子就从蓝鲸的话中听出最为关键的东西,萧千夜神色一动,不禁吃了一惊,蓝鲸发出笑声,引得五帝湖上水光潋滟,“主人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若非为了救我,也不至于失手让魇魔逃脱,我理应在此守着,等您回来收拾它!” 它用巨大的身体排开一道神奇的水下通道,邀请:“主人快跟上来吧,魇之心还好好的在原地,我守卫的很好,从来没人能轻易靠近它。” “哦……辛苦你了。”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接话,脑子里却在飞速思考着已知的各种信息,大哥曾说他到过五帝湖,甚至接触过魇之心,只是没有方法毁去它,风魔也一直在尝试寻找除掉魇之心的方法,但是大哥并未受到蓝鲸阻挠,是不是说明只要有着那只古代种的血脉,蓝鲸便会主动放行? 他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自己也不敢确认,萧千夜用力握紧沥空剑,在紧跟蓝鲸踏入五帝湖的一刹那忽然转身望向岸边焦急又担心的云潇,他顿了顿,淡淡一笑,安慰道:“你放心,我很快回来。” “嗯,我等你。”云潇知道此行重要,也不再强求,眼见着他的身影被湖水淹没,还是极其担心的大步跨到岸边,用力皱着眉头一直盯着水下看个不停。 煌焰不知不觉就走到她的身后,湖面的水映出云潇的脸庞,明明是一张清冷的容颜,却有一束至纯至净的火光在燃烧,让他一瞬间眼睛迷离看着入神,也在同时默默感受着手里赤麟的颤动,着实有些意外——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受到古尘共鸣的影响,如今看起来,皇鸟后裔的出现才是最为根本的原因。 想起终焉之境上罕见龙凤遗骸,煌焰面上更是疯狂的期待,这是他们苦寻数万年都没有得到的真相,是他从人至神,乃至如今几乎障心深入堕入魔道,仍然无法触及的真相。 转瞬之间,煌焰收了笑容,他的眼中也是罕见的火光,是和赤麟剑同修多年之后,从剑中获得的特殊力量,他一直都能从剑中感觉到那种炽热,宛如不可直视的太阳,和云潇身上传说中的神鸟火种如出一辙,想到这些,煌焰仔细低头凝视着她,忽地叹了口气,冷冷命令道:“你过来。” 云潇突然被他喊住,才抬头就发现对方的眼里填满了疯狂,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暗暗捏了把汗,站起来没动,小声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煌焰横过手里的赤色长剑,开门见山的逼问:“这个东西你认识不?” 云潇看着赤麟剑,不知为何心底一下子充满兴趣,那柄剑和昆仑的剑灵相似,只是剑刃微微泛红,像有奇妙的火焰在燃烧,隐隐约约中,她又好像和那柄剑有些莫名的不解之缘,满心的疑问在此时化作好奇,云潇情不自禁的上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她紧张的瞥了一眼煌焰,显然不敢直接从对方手里取过来,只得凑近了认真的观察起来。 煌焰是比她更加着急,但此刻也只能忍着内心焦躁,耐心的等她先说话。 赤麟剑的剑身上,有清晰可见的凤羽纹路,细细的火光在闪烁,刺的她凛然蹙眉,用力按住自己心口,大口喘了一下,往后退了一大步。 “怎么了?”瞬间就察觉到她的神色有异常,煌焰一把拽住她防止云潇站立不稳滚入水中,就在此时,赤麟剑的颤动越见明显,几乎让他自手腕至手臂都开始感觉到阵阵隐痛!煌焰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画面,没等他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五帝湖的湖面腾起剧烈的水雾,火焰从剑身呈火舌状喷溅,直接将整个湖面烧成火色! 在火光里,一只巨大的神鸟展开羽翼,它的火焰遮天蔽日,但它却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引得天地失色。 “这是……什么?”煌焰呆呆的看着湖面上腾起的幻象,惊觉那片土地有些眼熟,分明就是万年前他们意外涉足的终焉之境! 云潇的脑内在翻江倒海,即使眼睛睁的大大的,泪珠还是不停的从眼眶里滴落。 煌焰一把拎住她,手心里全是汗,一阵恐惧心慌,抬手指着神鸟,语气也变得颤抖:“那是什么!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快说,快说!” 云潇没有回答她,她的目光一直呆呆的凝视着神鸟,它在哀嚎,发出恸哭,它在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一具龙骨,它身上的羽毛在一点点脱离,化成流星般璀璨绚烂的光,它的身体在熊熊燃起,号称“不死鸟”的种族也在这样的烈焰下露出森森白骨,血肉直接成灰,骨骸沉入湖底,仅剩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种,一直力挽狂澜的附着于龙骨。 然而,这样的努力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报,龙骨依然沉睡如初,直至火种耗尽也没有再次醒来。 煌焰也在目不转睛,连呼吸都因此凝滞——火种耗尽之后,终焉之境的火光终于散去,在十轮太阳和十二轮明月的照耀下,有个洁白的影子正在一点点凝聚成型,那是个看不出模样的人影,他只是微微一晃就出现在龙首前,即使面容隐于昏暗里,却依然让人感到一种悠远淡泊之色,他慢慢的伸手,手掌附于龙头,轻而缓的抚摸着已逝的龙。 那种疼爱,惋惜,即使在幻境中,也让煌焰和云潇同时抿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似乎隔着远古的时空,都会打扰到当年那片宁静。 残影飞起来,站在终焉之境湖心,默默凝视着湖底的凤骨,不知是被什么特殊的情感触动了心灵,他骇然长叹,这一瞬的叹息令天上的日月同时变得灰暗,一下子就让煌焰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潋滟预言里的最后一句话——山河失色,日月同悲。 再过一瞬,残影却又不由失笑,身体开始如镜子般破碎,最终化成无数细细的碎片,散落整个终焉之境。 煌焰按住自己额头,殊不知在这一刻身体僵硬到无法动弹,那个人是谁?龙凤遗骸又是谁?他不知道,也无法从眼前的幻境里寻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但他却深刻的感受到了那种悲凉和无助,宛如身临其境。 “那是什么东西?”隔了许久,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情绪之后,煌焰仍是将目光死死挪向云潇,只是脸上更加阴沉。 云潇深思不语,一时心绪难平,即使面对上天界冥王,心中依然无所畏惧。 冥王的耐心从来都是短暂的,他见云潇不肯说话,直接收回赤麟剑,瞬间就变换了握剑的动作,微微一笑,明明看起来神采飞扬,开口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威胁:“你该认识那只神鸟的吧?能出现在终焉之境的神鸟一族,莫非就是传言中的皇鸟?你身负皇鸟血脉,要么自己主动告诉我,若是还想隐瞒,我就杀了你祭剑,我倒是要看看那种皇鸟会不会来找我寻仇!” 云潇和他四目相对,已经感觉到这个人是真的起了杀心,明明片刻以前帝仲还能用简单的激将法让他哑口无语,这会又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果然是如萧千夜所言,神心入魔。 煌焰眉头微皱,定定地注视着她,心里烦的难受,右手死死的捏着赤麟剑,青筋暴起,它已经在他手中不知多少年岁了,而当他将长剑指向云潇之时,竟然真的感觉赤麟本能的排斥这种动作,若不是依靠自身神力强行压制,恐怕这种神器也会瞬间抛弃他。 这柄剑……或许从未真的将自己视为主人,它依然保留着身前的铮铮傲骨,不肯屈于人下。 就好像传言中,不可一世的皇鸟。 云潇心中已然明白,但她深知此时的自己不能和冥王为敌,那将是毫无胜算的以卵击石,她心中念头一闪,语气突然低缓,有些沉重:“它叫溯,是神鸟一族初代皇鸟。” “还有呢?”煌焰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再次开口逼问,“龙骨是谁,残影又是谁?” 云潇认真的看着冥王,心中百感交集,轻叹一声,却不肯将所有的事情如实相告,别过脸去:“抱歉,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煌焰微微一愣,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竟然没有丝毫质疑,有失望,又感觉这只是在预料之中。 云潇已经站起来,此时湖面上的幻象随着火光一起消失,五帝湖依然呈现出壮丽的色泽,却更加牵动着她的内心,她沉思不语,心中的疑惑在一点点解开。 澈皇是在将双子藏于火种之中附于灵凤一族后才遇到的战神帝仲,可她依然能通过澈皇的眼睛,看到当年那一场惊天之战,因为历代皇鸟只能通过火种传承,火种会在合适的天命到来之际自行孕育,但是何时出生、如何出生仍是不解之术,但澈皇却丝毫也不担心依旧任性而为,就是因为它知道,自己终能透过火种,寻找到继承之人。 云潇收回思绪,展颜一笑,这就是所谓天命吗?谁又能料到会有今日,她会透过初代溯皇留下的火种残炎,清楚的了解万年前那一场无奈的死别。 她同时了解到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皇鸟的火种,或许是这世间唯一能让萧千夜和帝仲再次分离,同时获得新生的东西。 云潇失神的望着水面,萧千夜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沿着固定的轨迹推往早已注定的结局,而她也只在这种旋涡中越陷越深,根本无法抽身。 凤姬重疾缠身多年,自己又是人族混血,明明双子都已经危在旦夕,澈皇却依然不见踪迹,那只远在浮世屿的皇鸟,是否也在透过火种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古尘 萧千夜跟随巨鲸继续往湖底下沉,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帝仲突然想起一事,紧接着声音就带着一些无奈,又包含着莫名的宠溺:“我说她怎么突然不闹脾气听话了,原来是因为沥空剑上依附着她的魂魄……哎,罢了,她担心你就让她跟着好了,不过稍后去奉天泉眼破开封印的时候就不可以再这样了,你得把剑灵一起留在岸上。” 萧千夜点了点头,手指微微收紧,封印所在地只能由身负古代种血脉的他一人进入,否则就算只是个魂魄,也会被瞬间撕裂。 他不由低头扫了一眼剑灵,那抹灵魂微微泛出纯净的白光,似在夜里指引的明灯,能照亮他眼前所有的黑暗。 虽然他并没有给与那一魂一魄任何限制,实际上云潇的魂魄一直都很安静,只是在默默守护着他,从来也没有真的干涉过他的一举一动。 继续沿着水流往下,深处并不是漆黑的,而是透出一抹淡淡的蓝光,看起来甚为惊艳。 蓝鲸的巨骨果然如煌焰所言沉于湖底,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死去,它的残骸上依然环绕着魇魔的紫色瘴气,但又被另一种更为强悍的神力牢牢牵制,始终无法挣脱。 鲸骨成蜷曲的模样,明明是一具大到吓人的骸骨,可萧千夜却感觉到一种温馨和舒适。 它在临终前,是否也在这样冰冷的湖底,感受到了罕见的温暖? 巨骨的中心怀抱着一柄黑金长刀,金色的咒纹依然闪烁着战神之力,刀尖贯穿插在一颗硕大的紫色心脏上,一端扎入湖底。 “古尘……”帝仲低呼脱口,嘴里轻唤了一声,光球不由自主的漂到古刀上端,微微一愣——远古神器感受到旧主的气息,发出低低的哀鸣,宛如龙在低嚎,他感到一阵心痛,这种剧烈的情绪波动来的突然,连带着萧千夜也用力捂住心口,钻心的疼不受控制的喷发。 “主人!您怎么了?”巨鲸凑过来,紧张的看着他突然苍白的脸颊,它没有手,只能焦急的用自己硕大的身体小心翼翼的蹭过来。 “我没事。”萧千夜摸了摸巨鲸,在平定情绪之后也紧跟着走到古尘面前,一抬手,金色咒纹感觉到异样,如灵蛇一般缠着他手臂,飞速就爬上了脖子。 他一动不动,只是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刺痛,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自内而外想将他撕成碎片。 帝仲收回思绪,凝神而望,提醒:“你要用上天界的武学心法,才能让它感知到战神之力,认你为主。” 萧千夜眼帘低垂,点了点头,但真的要将自己这么多年修行的昆仑心法压制也极为困难,金色咒纹还在反复试探,时不时幻化出荆棘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要将这个不速之客斩于刀下。 萧千夜还在尝试回忆起黄海之海一战的感觉,那种巨门和相连的银河,让他们的命魂紧紧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一会,皮肤还是出现冰裂的痕迹,血丝瞬间融入湖水中,却神奇的没有散开,反而像无数细细的红绳,一头缠着他,另一头缠着古尘。 沥空剑上的灵魂按捺着焦急,但她清楚的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插手,古尘必须主动认萧千夜为主,他才能真的驾驭这柄龙骨所化的神器。 再过一刻钟,冰裂越来越严重,血渍大范围晕染开来,和金色的咒纹交织在一起,似乎也在暗自较劲。 帝仲心中百感交集,顺势散去光球之术,借着萧千夜的身子静静感知着曾经的过往。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五帝湖一如既往的呈现出绚烂的色泽,巨鲸在浅岸小憩,就在此时,一抹淡淡的紫色从它头话,低吟脱口:“你也做的很好,不愧是我的萧。” 萧千夜的脸上一派温和,在不经意间笑了,帝仲暗暗称奇,不知这个人怎么突然转了性情,萧千夜轻叹一声,低道:“这种魔物面对古尘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你们竟然能两次失手让它跑了。” 帝仲也在他脑中淡淡笑起,不在意的回道:“当你有了在意之人,也会如此。” 萧千夜一愣,然而很快就恍然明白过来,他默默碰了碰腰间的剑灵,感觉那边的人也松了口气,虽不言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透出让他心安的气息,他忍不住笑了笑,还是习惯性的开始转动刀柄,但是古尘真的太长太长了,并不能像沥空剑一样随心所欲的收到腰间,又迟疑的问道:“你以前就这么提着它到处跑吗?” “我吗?”帝仲也在借着他的眼睛爱惜的望着自己曾经的战神之刃,略微沉吟,接道,“你应该听见之前我和潇儿的谈话了吧?她说在昆仑山脉下有一处隐蔽的雪谷,谷主就会一种独特的法术,可以将长剑从心中抽出,这种法术名为‘素体’,是上天界最为特殊的武学之一,不过我虽然也会这种法术,大多数时候还是习惯握在手中,后来遇到萧,就索性让它背着……” “你认识谷主吧?”萧千夜直接挑穿话题,神色凛然收紧,低道,“上天界有日、月、战、军、风、预六神,冥、夜、鬼、蚩、烈、辰六王,如此推算,难道是蚩王?” 帝仲顿了顿,也只是猜测:“多半错不了,素体之术本就是他最擅长的,而且他一直在追寻终焉之境的真相,如果昆仑山脉中有西王母的传说,吸引他过去也是情理之中,你和潇儿应该早就见过他了,他经常往昆仑跑,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所以才会刻意掩饰了原本的模样,不让我察觉到他。” 萧千夜心中一动,更是烦躁,反而是帝仲不屑一顾的安慰道:“你倒是不必提防他,他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的,否则也不会明明感受到我的气息,还在那什么也不做袖手旁观了,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要传到上天界去了。” 萧千夜无可奈何的点头,还是紧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长刀,虽然剑身非常细窄,但是锋利异常,而古尘的特性就是被它创伤之后无法愈合! “你,试着让金色咒纹绕着刀身,形成鞘。”帝仲淡淡提醒他,萧千夜顺着他的说法开始尝试,果然咒纹是有活性的,它们紧贴着刀刃,如他所言包裹出了一层薄薄的膜,宛如真正的刀鞘! “呵……你小心啊,别被它伤着,会很麻烦的。”帝仲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又再度凝聚成光球的模样落到他肩上,叹道,“等东冥的事情结束,我再教你素体之术,若是有机会,我还想见一见蚩王。” “会有机会的。”萧千夜随口接话,眼里闪着细微的光,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低下头似在和剑灵上的魂魄对话,“一定会有机会……再回昆仑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墟海传说 光球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里面的人影浅笑而起,淡道:“走吧,先把沥空剑交给潇儿,封印之地危险,不能让她跟着了。” “嗯。”萧千夜点点头,只是握着过于细长的古尘依然感觉很不顺手,一直在左右手来回交换,试图找寻一个更方便的携带方式,就在此时,从脚下忽然传来空灵的鲸鸣声,两人不约而同的寻声望去,然而这里已经是五帝湖底,下面就是松软的淤泥和碎石,鲸鸣是从更悠远的地下透出,不是一只,而是一大群。 伴随着那种此起彼伏的声音,蓝鲸的遗骸也随着水流湮灭成灰,不知漂往了何处,帝仲沉思着,脱口:“鲸是海中生物,会长时间滞留五帝湖已是古怪,如今又有如此嘹亮的鲸群鸣叫,这个小家伙,该不会是从墟海过来的吧?” “墟海?”萧千夜眉峰微动,认真的想了想,迟疑,“墟海是哪里?飞垣上没有叫墟海的地方。” “你没听过,并不代表没有,飞垣尚未坠天的时候,名为箴岛,你该知道的,如果是空中的流岛,那么四面都是天空,不存在濒临海洋,箴岛是从坠天之后恰巧落在了海中,才有了如今环绕的四海。”帝仲提醒了一句,见到对方眼里瞬间扬起的雪亮之光,又接着说了下去,“但是箴岛自古就有很多很多海洋中诞生的异族人,包括你的师兄天澈,灵音族的原身就是近海的潜蛟。” “地下裂缝……难道是地下裂缝里有海?”萧千夜不可置信的发出疑问,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认同这种说辞,然而光球里的帝仲却极为肯定的点头,目光凝重,“我听说在地基的深处,有一处隐于地下的海,名为‘墟海’,箴岛上所有海生异族的先祖都是从墟海中诞生,但是,一旦他们脱胎换骨成为‘异族’,就会永远失去返回墟海的能力,所以那里,是一个只有出、没有进的地方。” “墟海和浮世屿一样,具体位置不知所踪,上天界苦寻多年一无所知,但和浮世屿又不太一样,浮世屿只有一处,但墟海很多,各地都有,不仅仅是箴岛,很多的流岛都有墟海的存在,所以箴岛内的墟海也仅仅只是其中一个分支罢了,有着自己的王,听说是一条龙,能腾云驾雾,甚至呼风唤雨。” “龙吗?”萧千夜默默低语,飞垣海生异族很多很多,但是唯独没有真正的龙。 “我曾经斩杀过龙。”帝仲悠然叹息,眼里的光微微闪亮,“除去上天界外围那只黑龙,还有很多很多,但只有那只黑龙特别强,而那只黑龙,是终焉之境白龙的心魔。”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下,都在认真思索这其中的隐秘关联。 “除了龙,还有蛟、虺、蟒,他们各自还有其它分支,天澈那种潜蛟就是蛟的一种。” 萧千夜张张口,或是因为震惊而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起自己的同门师兄天澈——他曾因为天澈的缘故,特意了解过灵音族,据说那是得到海洋的祝福,从海中诞生的种族,他们身上会有极其醒目的蓝色海浪标志,名为“海魂封印”,只有他们自己可以解开身上的封印,重新回到最原始的潜蛟形态,得到回归海洋的能力,但也会因此死去,没有逆转的方法。 他不知道天澈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保住了命,但如果帝仲所言是真的,是否说明这个“海魂封印”就是连接墟海的入口,会带着海生的异族重返故土? 帝仲的语气很平静,虽然心里也很好奇,但还是冷静的催道:“走吧,我也只知其名,并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如果飞垣保不住,这里的墟海也会一起毁灭,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只有封印和阵眼。” 萧千夜没有回话,转身沿着之前的水路开始上浮,没有蓝鲸开路,五帝湖的水流其实非常的复杂,各种瑰丽的色泽交织在一起,即使在水下也像是一副壮美的画。 一步跃出水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光无法穿过上层厚实的瘴气,让整个湖岸一片漆黑,萧千夜揉了揉眼睛,有些奇怪,其实无论是属于古代种的冰蓝色双眸,还是帝仲的那双金银异瞳,都可以清楚的在黑夜里看到一切,而此时他的眼前是一片黑,不知为何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得休息一会。”帝仲在他耳边漫不经心的说话,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别以为取回古尘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你身上带着人类和凶兽的血脉,强行让古尘认你为主,对精神损耗是巨大的,只不过现在的你已经开始慢慢将上天界的武学融会贯通,对疲惫的感知力也会因此弱化,但人类的体格是有极限的,就算感觉不到,你也要自己把握分寸。” “换句话说,我就是把自己累死了,也还会精神抖擞吧?”萧千夜自嘲的笑起来,帝仲咯咯笑个不停,接道,“就是这个道理,别觉得无所谓,会出大事的。” 两人说话间,湖岸亮起两束灵火,云潇和煌焰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各自坐在一颗树下,看见他们回来,都是不约而同的在掌心托举着火焰走过来。 云潇的脚步要更快一些,她是开心的扑过来,围着萧千夜转了三四圈,担心的检查着他皮肤上的冰裂伤痕,心疼的问道:“又受伤了,这段日子总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好不容易换的干净衣服,这下又染血又浸水了,你疼不疼呀?我从烈王那带了上次的药膏过来,你快把湿衣服换下来,我给你上些药。” 萧千夜微微一笑,机械的点头,任她摆布,煌焰在身边看的尴尬,忍不住对着他肩头的光球多嘴道:“血也好,水也罢,难道你还需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洗干净再烤干?直接……” 他一句话还没说话,光球飞过来幻化出一只手堵住了他的嘴,帝仲好笑的拽着自己的同修往旁边挪了挪,反而自己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笑吟吟的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你是不是跟她吵架了,我一上岸看见你两的样子就应该是闹了别扭吧?” 煌焰没好气的看着他,索性靠着大树席地而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至于跟她闹别扭吗?她连个人都算不上,是不是平时做事真的像只小鸟一样?” 帝仲憋着笑,趁热打铁赶紧接道:“不是挺有意思的嘛?你还得帮我再照看她一会……” “啊?”煌焰心性一起,差点一巴掌拍碎光球,幸好帝仲及时晃动精妙的落在他肩头,煌焰没好气的骂道,“我只是被赤麟剑吵的心烦才过来看看,不是来给你做保镖的,你赶紧想办法恢复,现在的你不值得我动手。” 帝仲直接无视了他的后半句话,说着又扫了一眼云潇:“封印只有古代种血脉能进入,否则奚辉也不至于束手无策,我不能带着她。” “关我屁事。”煌焰微微一哼,甩手就要走,帝仲又是一荡拦住他,好声好气的道:“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嘛。” 煌焰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连脸色都一阵青白,像是憋了一口闷气,好久才气急败坏的跳起来,连声骂道:“你不要总拿这种哀求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就是受不了你的性子,以前就这样,怎么死了这么久还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帝仲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上天界战神和冥王不合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若是说起根源,就是因为两人性格上的天壤之别,他无心好战却偏偏背负战神之名,煌焰一心好战又偏偏输了自己一招半式,但是除去这些,他从来也不觉得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如外界所传的那样水深火热。 他知道煌焰是个固执的人,固执到几近偏执,他想战胜自己,以最为光明磊落的方式,名正言顺的战胜自己,否则之前的军阁秋选上,萧千夜根本无法从冥王手下活下来。 想起秋选,帝仲蹙眉,假意责备道:“要不是你当时突然插手,他俩也不至于遭到暗部追捕,我的身份也不会这么快暴露,你难道不该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吗?” 冥王冷着脸,知道他在故意找借口,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不屑的哼道:“说起插手,我只不过是借着秋选的名义试探了一下他而已,相比起奚辉和蓬山,他们可是差点将皇城夷为平地,让箴岛再次碎裂,我岂不是善良太多了?你怎么不找他们弥补一下?” 帝仲凝视着冥王,并不回避,反而温和地问答道:“急什么,总要慢慢来弥补,你说是不是?” “你!”煌焰一惊,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脑子一转,瞬间明白过来,低道,“你该不会是想……” 话音未落,煌焰自己又将剩余的话吞了回去,帝仲淡淡的含笑点头,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却震得冥王心底掀起巨浪。 他确实是在情绪爆发的时候出手重创潋滟,甚至不顾影响在上天界外围和禺疆、琅江动起手来,但若是扪心自问,他并没有真的动了杀心,只是心中魔障深入几乎无法自制,否则赤麟剑足以让潋滟当场毙命,而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真的决心对同伴出手的人不是他冥王煌焰,而是一贯视上天界同修为至亲之人的战神帝仲! 这个“死亡”九千年的人终于回来的时候,果真是自内而外彻底改变了吗?但是上天界的心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也会让上天界因此受创,新一轮的觊觎或许又将无可避免的到来! 一瞬间,煌焰的心中闪过成千上万的念头,帝仲明白他心中所想,叹了一口气:“你可不是会深思熟虑之人呀,眼下还是帮我好好照看潇儿就好了,你都知道她是皇鸟后裔了,想必此事早就传遍上天界了吧?你知道奚辉的性子,他在凤姬身上失过手,如今好不容易再次遭遇神鸟一族,他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他都那样了,难道还想着抓一只鸟回去养?”煌焰嘀嘀咕咕的,目光却不由得转向另一颗树下的云潇,抿唇不语。 她用灵术点了一团火焰,正在小心翼翼的往萧千夜身上抹着药膏,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像一对两小无猜,格外般配。 这一幕看的冥王哑然失笑,脱口问道:“我说你一大把年纪了,每天夹在两个小年轻之间看戏,看他们卿卿我我的?你也不嫌害臊?还是说……”煌焰顿了顿,眼中带了几分嘲讽,不怀好意的接道,“还是说你自己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啊,毕竟你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依附萧阁主存在吧?” “你既然知道,就好好帮我看着她。”帝仲没有否认,笑着回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能体验小年轻的感觉,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奇遇哦。” “哼。”煌焰再次冷哼,骂道,“玩物丧志。” “玩物丧志可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不要跟我逞口舌之快。”煌焰不耐烦的打断他,手里攥着赤麟剑,想起先前五帝湖上的幻象,忽的有了新的想法,“我答应你也行,不过我要先试探一下萧阁主,他和上次不太一样了,你是不是又教了他什么东西?” “我总不能看着他被动挨打呀。” “啊?”煌焰眼眸一低,虽然心底震惊,面上仍是毫不改色,淡道,“这话什么意思,你把上天界的武学心法教给他了?” “教是教了,但是想掌握……还需要很久很久。”帝仲的声音默默压低,对这个很久很久到底要多久其实也完全没底。 “好不容易古尘拿回来了,那我就先拿他活动一下,也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到底值不值得做冥王的对手吧。”煌焰的性子倒不会特别在意这种事情,反而露出兴奋之色,跃跃欲试的提剑走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剑阵 萧千夜看见冥王走过来,前一秒还笑吟吟的脸庞瞬间阴沉不少,潜意识的用手臂拦住云潇,煌焰瞥见他的动作,停了步子,上下打量着他,不解风情的笑道:“帝仲都把上天界的武学教给你了,你却还要用这么老实的手段治伤,我看你只是找个借口想让她照顾你而已,是不是?” 云潇一脸茫然,她的手指还沾着药膏,丝毫也没注意到片刻前抹上药的地方已经开始愈合,新的皮肤和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重新长出。 萧千夜拾起一旁染血的外衣,轻轻一弹,只见上面的水渍和血污就像雪花一样飘落,不过一会就变得干净如初。 “咦……”云潇惊讶的轻呼了一声,忽然明白过来他已经今非昔比,脸上一红,立即装作气鼓鼓的样子,把手里的药膏收起来,“你又骗我,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我哪有骗你?我身上的伤难道是假的吗?”萧千夜不甘示弱的反驳,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不肯退步还想再争执斗嘴,冥王见状,一抖长剑,低道,“既然已经取回古尘,也是时候让我看看这段时间萧阁主是否有长进了,可别浪费了这么好古刀。” 萧千夜虽然不想这种时候再生枝节,但是赤麟剑已经灼烧起淡淡的火光,心知冥王性格的他终是忍了又忍,将沥空剑放在云潇掌间,然后握住古尘迎上前来。 煌焰的眼珠也是在这一瞬开始散出淡淡的火焰,面上仍旧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他轻飘飘的点足跳起来,踩在五帝湖的湖面上,用剑锋勾起水珠,掌下运动神力催动水流。 萧千夜紧握着古尘,还未适应这种过分细长的古刀,湖水受到冥王神力的影响,正在汇聚凝结成水龙卷的模样,但是在湖水外围又包围了一圈火焰,火和水相互融合,又相互克制,引得湖面腾起浓郁的水雾,一下子遮蔽了视线。 原本入夜后寒意四起的湖岸边突兀的变得温热,萧千夜不敢大意,此时他的瞳孔还未恢复,而人类的眼睛并不能看穿这一道厚实的水雾,耳边传来剧烈的水流,伴随着同样汹涌的烈焰声一起,似乎是从四面八方进攻过来。 古尘第一次挑起昆仑的剑式,但七转剑式从古尘刀锋里劈出的一刹那却意外偏离了原有的角度,萧千夜紧蹙眉峰,调整着身体的位置来尽量适应古尘。 这柄黑金古刀比沥空剑长太多,刀刃却比沥空剑还要细,这确实不像是寻常人能熟练使用的武器,而将它握在掌中的时候,又能非常清晰的感知到刀中涌动着铺天盖地的神力。 但是,这种神力和帝仲所拥有的战神之力有微妙的差异感,是两种虽然各自强悍,却又本质不同的东西。 萧千夜轻轻转了转刀柄,刀身上的黑金咒纹一下子雾化,如墨一般散去,露出锃亮的刀刃。 煌焰在水雾后勾起一抹冷笑,他用左手轻轻一勾,左侧的水龙卷冲天而上,然后朝着萧千夜重重的砸落! 萧千夜是在看见那一道水龙之前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呼啸声,他在湖面上连续点足不断跳跃,每一次足尖才触及湖水,水龙卷就会如影随形的紧跟而至!冥王的招式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哨的修饰,只是力道、速度皆非凡人所能匹敌,他眼下依然静静站立,赤麟剑看似轻松的握在手里,剑刃上的火焰开始如水一样滴入湖中。 他在湖面上被逼退了近百米,此时冥王手下动作再变,他用赤麟的剑尖挑起湖水,转瞬一道水墙凭空竖起,直接切断了他继续后退的道路。 煌焰依然在原地一步未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慵懒随意的笑容,淡道:“帝仲是不是没有教过你,适当的躲避可以增加胜算,但是只会躲避,就把自己搞的精疲力竭,你毕竟没有终焉之境残影碎片的力量,就算能将上天界的武学和自身融会贯通,但人类的身体——是有极限的。” 话音未落,赤色身影已经和他面对面,冥王张扬的大笑近在咫尺,萧千夜感觉背上渗出恶寒和冷汗,一瞬间本能盖过理智,挥动古尘反击! 古尘和赤麟剑正面相撞,却让两人同时心中激荡,恍然若失的各退了一步,奇怪的看了看手里的武器。 冥王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将目光重新投向岸边的云潇,充满好奇,他的兴致也在这一刻毫无预兆的改变,转身朝云潇大步走去。 云潇看着这个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沫,有种莫名的紧张,帝仲控制着光球悄无声息的飘落在她肩头,语气一沉,问道:“煌焰,你要做什么?” 冥王仍是紧紧盯着她,对帝仲的质问充耳不闻,他若有所思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抬剑指向云潇,催道:“来,你过来和我过几招。” “我?”云潇惊讶的指了指自己,生怕听错了,煌焰的性子一旦起来,很快就变得烦躁不堪,不耐烦的接道,“对,这柄剑自从遇到你之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你也是自小习武的,你过来让我试一试。” 帝仲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惊,萧千夜已经察觉到冥王的异常,他想阻止,却见光球瞬间位移来到自己眼前,里面的声音幽幽叹了口气,道:“没事,让她试一试。” 云潇稍稍一顿,片刻前赤麟剑的反常也激起了她的兴趣,又见萧千夜和帝仲都不阻拦,索性心一横,提着自己的剑灵以灵术慢慢走上湖面。 冥王抬手散去水墙,眼里却罕见的出现了认真之态,他不再控制着水龙卷攻击云潇,而是自己主动出手,闪电一般逼近! 剑阵是以青魅剑为圆心呈波浪的姿态在湖面上荡起涟漪,借着地形之利,用的是“九寒剑阵”,湖面在飞速凝固不出一会已经被冻结成冰,煌焰微微蹙眉,感在这种奇怪的阵法中,连自己近乎于神的身体也真的感觉到了丝丝寒意,连同着骨骼、关节也受之影响,让他警觉的放慢了动作。 他抿着唇,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这个女人应该是皇鸟的后裔,她本身应该是更加善长控制火焰才对,为何此时会选择完全相反的寒冰之阵? 冥王只是稍作思考,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论是人类的剑术、阵法都不过是螳臂挡车,很快,赤麟剑重新烧起火光,煌焰踏着冰面大步走过来,抬手就将脚下的冰层击穿,云潇也重新握紧青魅剑,透过剑阵感知着冥王的行动,只要他身体的任何部位接触到哪怕一颗微小的碎冰,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并直接予以反击! “哦?”片刻之后,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尽在对方掌握之中的冥王终于好奇的定下来,脸上的兴奋之色却也更加溢于言表,“你是知道做我的对手毫无胜算,才会选择这种以退为守的方式步步为营吗?呵,倒是有几分意思,都是躲避,你比他要聪明一些,但是……” 煌焰抬起赤麟剑,火舌喷溅而出,流星一般砸落湖面,冥王脚下聚集着无上的神力,用力一踏,瞬间就将剑阵的寒冰化成水! 水雾再度腾起遮住视线的刹那,煌焰却瞪大眼睛,微微张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水雾后方骇人听闻的一幕——那是什么东西……像一对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 帝仲和萧千夜也已经看见了雾气中闪烁的羽翼,九寒剑阵是在散去的同时转变为红莲剑域,借着赤麟剑的火焰推波助澜,在五帝湖上燃起一对火焰的翅膀! “阿潇……”萧千夜捏了把汗,紧张的想冲出去,但是他一步踏出就被帝仲拉了回来,低道,“等等,有点不对劲。” 萧千夜用力握拳,昆仑的剑阵一共有六种,分别为“九寒”、“红莲”、“惊蛰”、“光影”、“碎风”和“诛邪”,其实除了诛邪剑阵,剩下的五种都是借由灵力引元素为基础,云潇自幼因为灵凤之息的缘故导致自身体温常年偏高,为了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师父和秋水师叔是明令禁止她使用以火元素为基础的“红莲剑域”! 而眼前这片火光,不仅仅是红莲之火,还夹杂着赤麟剑上凤骨遗留的古老神力,竟然让她血脉产生共鸣,从背后生出神鸟一样的羽翼! 云潇吐出一口气,发觉自己站在半空中,后背隐隐做疼,脚下是燃烧的火海,冥王在烈焰里仰着头,微微眯起了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但他很快定了神,用力跳起来,赤麟剑是以刺的方式直接进攻,直逼胸口! 她微微一惊,本能的扇动羽翼迅速连退了几步,冥王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罢休,他在空中继续逼近,一剑劈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火光,眼见着剑尖就要刺穿心脏的一瞬间,云潇毫不犹豫的抬剑横档!青魅剑只是人间剑灵,在一击之后赫然出现恐怖的裂缝!冥王冷哼一声,只是微微一挑,力道就将青魅剑直接打落! 青色的剑灵划出一道光,坠入湖中,眼见着情况越来越危险,而冥王的兴致却被激起越来越兴奋,赤麟剑再度勾起流星火焰,让五帝湖上空呈现出明媚的光芒。 萧千夜想阻止,却被帝仲死死的拉住根本动不了,光球中的人一言不发,神色坚定,眼神也依旧冷静如初,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火流星包围着云潇,僵持之间,仿佛从遥远的虚空传来一声震彻天际的鸟鸣。 赤麟剑在剧烈抖动,从剑身一直蹿出的火舌在空中幻化成型,远古皇鸟的残影察觉到血脉遇险,竟然再次降临人世! 同一时间,萧千夜感觉掌心一痛,古尘受之影响,也在剧烈的产生共鸣。 煌焰低低惊呼了一声,或因失神微微松了手,赤麟剑从他掌下飞出,竖立在云潇眼前。 终于是来了……帝仲在心底无限感慨,那只终焉之境放弃火种试图拯救小白龙的皇鸟,终于以残影的姿态再次出现在眼前! 云潇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可置信的抬手,凭着直觉低呼一声:“溯皇……” 皇鸟的眼睛明明灭灭,有严厉,更有温柔,干净纯粹,如初生的旭日不染一点尘埃,明明是一只鸟儿,云潇却感觉它忽地笑了起来,残影维持的时间很短,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又再次消失。 云潇缓缓收回手,放在自己胸口,闭上眼睛感受着火种里传递过来的遥远信息——听见了,她终于能听见,时隔万年,她终于清楚的听见了来自澈皇的声音! 自浮世屿而来,呼唤她返回故土。 五帝湖转眼恢复宁静,火、雾、水、冰同时散去,赤麟剑被冥王收回,他扬眉一笑,冷睨看了一眼这柄剑,指尖忽地泛出了淡淡黑光,像某种阴暗的束缚之术,缠绕剑身。 云潇也从天上体力不支的摔了下来,萧千夜赶紧箭步冲出,一把卷起云潇,小心翼翼的让她靠着古树休息。 “没事吧?”他担心的摸着云潇脸颊,她魂不守舍的抬起头,看见萧千夜脸色惊慌失措又束手无策的表情,勉力笑了一下,靠着他肩膀,轻轻摇了摇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母女 煌焰收手走回湖岸,余光瞥过云潇,心中却微微动容,掠过一个念头——终焉之境的真相,难道真的要在一个人类和神鸟混血的女人身上解开? 想到这些,冥王仰头,目光穿过上层的瘴气不知望向何处。 “你没事吧?”光球无声无息的飘到冥王身侧,帝仲担忧的看着同修脸上罕见的阴郁,煌焰闻声回神,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刚才的一番打斗并不能让他尽性,连舒展筋骨都做不到,他冷冷白了帝仲一眼,道,“我能有什么事,他们一起上也伤不到我分毫,你担心错对象了……” “不,我没错,我就是在担心你。”帝仲打断他的碎碎念,神色严重的望向赤麟剑,压低声音,“你在剑上用了束缚之术?赤麟可是凤骨所化神器,你不该用这么强硬的手段。” “它不听话。”煌焰的眼睛也在这一瞬流露出不快,连一贯如火的瞳孔此刻也变得灰冷,手下意识的收紧,握的手心钻疼,冷漠的道,“它跟了我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惹得我如此不高兴,既为神器,就该顺从主人的命令,如若不然,要之何用?” “煌焰……”帝仲被他的歪理说的哑口无言,没等他再说什么,冥王已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得走了,她不需要我保护,她只要控制好体内的火种,就没有人能真的伤到她。” “喂——”帝仲喊了一句,煌焰理也不理,逃一样飞快的光化,像一颗流星消失在深夜里。 萧千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那束耀眼的流星,心中反而松了口气,就在此时,云潇一下子坐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整个人焦急的扑向湖岸,她将手伸入湖水之中,用掌下的灵力顺着水流缓缓找寻,脸庞也越来越惨白,又皱着眉头沮丧的望向萧千夜,急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道:“剑灵……剑灵受损,无法自行回来,我也找不到它,怎么办……我、我又把它弄丢了!” 萧千夜啧啧舌,当然知道剑灵受损甚至丢失意味着什么,他连忙跟上来,也径自试探了一下湖水,五帝湖本就是个灵力非常充沛的地方,湖中各路灵力交织在一起,很难察觉到属于青魅剑的那一缕。 “这个湖深不深?我可以下去吗?”云潇一把握住他的手,全身发抖,自责不已,“上一次是为了救人不得以才将青魅剑借人,剑灵通人性,它不会为了那种事责备我,可是、可是现在……” “你又不是故意扔了它,它怎么会怪你?”萧千夜赶紧安慰了一句,拍着云潇的后背,想了想,“你别急,古尘在湖底那么久还是和从前一样,青魅剑也会如此,我一会还得下去,到时候帮你找找。” “带上我……” “不行。”下一瞬,声音是从光球里毫不犹豫的传出来,帝仲冷哼一声,严厉的重复,“别打歪主意,你不能跟着。” 云潇好不容易找到借口能跟着萧千夜,没想到被帝仲一句话又堵了回来,没等她脑子转的飞快继续哀求,光球在湖面上微微一荡,几只金色的湖中精灵像蝴蝶一样跳了出来,帝仲好笑的看着云潇,故意清了清嗓子,命令道:“刚才有一柄青色的长剑不慎落入湖中,你们去把它找回来给我。” “咦……大人又丢了武器?”湖中精灵虽然笑嘻嘻的,动作倒是干净利索,立马就钻入了湖底,云潇对着这一幕干瞪眼,想生气又找不到理由,只好气鼓鼓的嘟着嘴,在心里暗暗骂了几句。 不过一会,湖中精灵果然拖着青魅剑重新跃出水面,光球幻化出手的模样接过剑灵,然后挥手散去湖中精灵,他的眼里有一丝得意的笑,似乎早就算到了云潇的一举一动。 “哼。”云潇忍下这口气,她从光球那里一把抢过自己的剑灵,青色的剑身上出现了一条细长的裂缝,看起来已经是对方手下留情,否则冥王那一击应该足以令剑灵断裂! “完了!完了完了!”云潇苦着脸转向萧千夜,指了指他的沥空剑,又指了指自己的青魅剑,忽然想起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脸色渐渐惨白,支支吾吾的道,“怎、怎么办!要被师父骂了!” 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扶了一下额,剑灵对昆仑弟子而言是荣誉的象征,只有最为优秀的弟子才能得到剑灵的青睐,成为它们唯一的主人,所以自幼师父一直教导他要爱惜自己的剑灵,不可胡来,更不可损毁。 沥空剑受损之后,他就已经暗暗脑补过被师父劈头训斥的场面,万万没想到没过多久,青魅剑竟然也是如出一辙的出现裂痕! 帝仲诧异的看着两人,没想到萧千夜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也是瞳孔微缩,紧张的握了握拳。 帝仲只觉得这种场面还有几分搞笑,他们一个身负上天界战神之力,一个甚至是皇鸟后裔,竟然会不约而同的担心害怕一个人类老头子的训斥? 没等他多想,云潇袖间闪出一束绿光,从罗陵那里得到的玉蝴蝶像活了一样扑扇着翅膀在空中飞了一圈,萧千夜警觉的上前,他知道这是冥蝶在开启光镜,果然片刻之后,从光镜后面隐约透出两个身影,然后越来越清晰,天澈焦急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云潇,又惊又喜:“师妹!你在哪里?” “师兄!”云潇扑过去,几乎要将脸贴在光镜上,好奇的伸手抓了抓,发现自己的手真的可以直接穿过这面镜子,她心里开心,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师兄,你们真的来了!我娘呢……” “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娘?”话音未落,云秋水的声音像一盆迎头落下的凉水,恨铁不成钢的责备道,“一走几个月杳无音信,连掌门的亲笔信都不回复,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该答应让你跟过来!” “娘、娘啊,这么久没见面,不要一见面就骂我嘛……”云潇好声好气的赔笑,拽了拽萧千夜为自己挡刀,萧千夜眼神一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骂你?那骂他也行。”云秋水说话是一点不留情面,光镜完全展开之后,几人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她微微一凛,上上下下认真看向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子,默默叹气,“这么久不见面,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吗?” 萧千夜被她一句话点醒,连忙本能的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极为僵硬:“师、师叔好。” 云秋水一下子就被他逗乐,心中暗暗嘀咕这还是当年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少年郎,又故意板着脸拉过天澈,继续:“还有呢?” 萧千夜神色古怪的看着天澈,从光镜里再次见到他,他也只是稍稍憔悴了一些,看起来并无大碍。 “喂!”云潇见他呆立着一动不动,赶紧戳了他一下,萧千夜回过神,不情不愿的开口喊了一句,“师兄。” “哼,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云秋水知道他的性子,继续转向自己的女儿,见她跟做贼一样一直躲在萧千夜身后,没好气的哼道,“你躲什么,见到娘还要躲,到时候见了掌门,是不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潇倒吸一口寒气,自知理亏,小心翼翼的从萧千夜身后探出了脑袋,僵硬的咧出一个笑容,对面的天澈明显尴尬了一下,赶紧轻咳了几声,接道,“师妹,你还好吗?我和师叔眼下正在天域城,也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情,正准备去东冥找你们,你们到底在什么位置?不要乱跑了好不好,乖乖在哪里等我们。” “你们别来东冥。”萧千夜赫然脱口,一双眼睛再度燃起金银双色,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刹那,光球无声无息的飘至肩头,帝仲也在透过光镜看着对面的人,淡淡脱口,“他说的没错,东冥的封印很快就要被破坏,到那个时候整个东冥都会陷入无法预估的天灾,我已经带着一个拖后腿的,你们不要再来给我惹麻烦了。” 天澈和云秋水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萧千夜肩上那个奇怪的光球究竟是什么人在说话,但是那人一开口,就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迫使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拖后腿……喂,你不要乱说话!”云潇眨了眨眼睛,显然很不满意这种说辞,萧千夜却对她笑了一笑,好像也认同了这种说法。 隔了好一会,云秋水微一迟疑,仍是对萧千夜试探的问道:“我确实听说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千夜,你可知这么做会令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在昆仑的时间虽然不长,也不爱去上讲经之课,可你应该知晓昆仑一派的祖训吧?” 萧千夜一动不动,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迟疑,冷冷接话:“我自然记得,‘当以慈悲济天下’,自我入门的第一天起,这句话就一直铭刻心中。” “哦?”云秋水压下语气,虽然心底波涛汹涌,仍是冷静如初继续开口,“可你自返回飞垣,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愧对祖训。” “我自返回飞垣,便从不以昆仑弟子自居。”萧千夜毫不犹豫,神色淡定老练,像一个名副其实的帝国高官,让光镜对面的云秋水终于感觉到一丝陌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熟悉的弟子会变得这么冷漠无情,他稍一停顿,脸上赫然出现厌烦之色,淡淡开口,“你们不该在这种时候来飞垣,中原要安全很多,如果只是得知消息来质问我,那么你们如今所知的一切都是事实,不必再和我确认了。” “千夜……”云潇不知所措的牵着他的手,这个人手心恢复了寒冰一样的冷,但是一直静静垂落,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哼,还是这么让人讨厌的臭脾气。”天澈声音冷肃,一点也不意外对方的表现,他眼珠一转,望向云潇,冷哼道,“我是不想管你的死活,我是来带阿潇回去的,你自己也说了,中原……安全的多。” “你……”萧千夜被他一句话戳中死穴,手心用力捏紧,一下子捏的云潇疼的低呼出口。 云秋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在这一瞬间的微妙转变,同样淡然接道:“天澈说的不错,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她跟着你风散露宿,还要被全境追杀,潇儿,你到底在哪里,跟娘回昆仑去。” “呃……娘!”云潇急得一跺脚,瞪了一眼天澈,没好气的骂道,“师兄!都怪你!” 萧千夜的目光冷锐低沉,明知对方只是用激将法故意试探自己,心里还是按捺不住的有几分生气,久久不能再平静。 云潇偷偷瞥过萧千夜的脸,暗暗开心,她扬起眉峰,对着光镜里的娘亲和天澈狡黠的眨眨眼睛:“我不要回去,你们在帝都好好呆着,别来找我!” “潇儿……” “师妹!” 云秋水和天澈几乎是同时开口,然而云潇眼睛手快,一把捏住那只还在扑扇着翅膀的冥蝶,毫不犹豫的掐断了光镜的视线。 “阿潇……”萧千夜被她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云潇踮着脚绕着他转了两圈,凑到他面前呼了口气,笑嘻嘻的道:“我要跟着你。” 帝仲默默笑起,感觉到萧千夜的心底也宛如涌入一股温泉,带着无法言喻的幸福和开心,伸手将她拉入怀里。 光镜的另一边,云秋水气急败坏的端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出去,天澈尴尬的挠了挠头,想安慰,又不敢开口。 “哎……”云秋水唉声叹息的,虽然眉头蹙得更紧,嘴角却勾起无可奈何的微笑,“哎,都说女大不中留,我这个女儿啊,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师叔别和阿潇生气了。”天澈顺势接话,暗暗松了口气——东冥危险,以秋水师叔的身体状况,显然还是留在明戚夫人府上更为妥当。 他转身就再给云秋水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笑吟吟的安慰道:“阿潇可是师叔自己惯出来的性子,怨不了别人哦,既然师妹都这么说了,您还是暂且在夫人府上休息,他们两个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您也别太着急。” “连你也要嘲笑我了。”云秋水摆摆手,抿嘴一笑,“她一贯是有事就来求你,没事就黏着千夜,你呀,就是太懂事,脾气又太好,才会被她吃的死死的。” 天澈淡淡点头,漫不经心的道:“师妹对我也很好,除了师父,您和师妹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云秋水的手微微一抖,眼眸也因此暗沉了几分,但她很快又压下情绪,喝了一口茶,两人有说有笑的闲聊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召见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起,天域城叶家府上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明戚夫人早早的被下人吵醒,一听来人的名字赶紧对儿子叶卓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喊云秋水过来,然后自己先到前厅迎客。 老远她就看见屋内站着个高大的身影,他黑色的外衣上还挂着晶莹的雪珠,虽然今年的帝都城罕见的严寒,但他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 那人敏锐的察觉到脚步声,头也不抬朝她的方向转过身,低着头微微俯身,极其礼貌恭敬的行礼,看起来彬彬有礼,像个知书达理的贵族子弟,然而明戚夫人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她支退了手下人,隔了五步的距离,淡道:“朱厌一大早就来拜访,想必是陛下有什么密令?” 朱厌并不在意对方脸上的警惕,依然微笑:“却是如此,之前云秋水向陛下申请要见长公主殿下,陛下已经同意了,特派属下来请云秋水去摘星楼,面见长公主。” 明戚夫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听见这句话,还是心里咯噔一下,意外不已,她神色郑重的想了一瞬,半晌没有开口。 眼前这个突然到访的人,前不久还是帝都城内赫赫有名的男宠,花名叫“阿政”,是曳乐阁招牌一样的人物,不知道多少豪门贵妇为了见他一面一掷千金,帝都城一直都有传闻,风家四娘就是他最大的金主,但是随着风四娘意外身亡,太守公也受此牵连被人暗杀,风家最近一直低调行事,军机八殿的两位主讲,军械库的风三娘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此事保持沉默,唯有这个和风四娘剪不断理还乱的男宠,一跃成为新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被御赐了新的名字——朱厌。 明戚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朱厌”是军阁一种异兽军团的名字,在中原的一书中,甚至有着“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的描写,如此不详之物,实在不知道明溪为何会用这两个赐名。 “夫人?”朱厌的微笑下有淡淡的阴柔,像他在曳乐阁担任男宠时期独特的那种诱惑,但这样诱人又温柔的语调丝毫没有缓和明戚夫人的紧张,反而让她全身竖起鸡皮疙瘩,赶紧皮笑肉不笑的回话道,“嗯?哦……找秋水是吧,你稍等一会,秋水昨夜睡得很迟,这会应该才起身,你别急,一会就来了。” “好。”朱厌淡定的点头,明戚夫人尴尬的笑着,指了指大堂门的椅子,“你随便、随便坐会,我去催催她。” 朱厌没有动,但还是礼貌的再次行礼谢过对方的好意:“好,夫人请便。” 明戚夫人逃一样的飞速从前厅里离开,用手扶着自己胸口,感觉心都要跳出嗓子眼,那个人明明说话既有礼貌,不知为何让她感觉如一条冰冷的蛇缠绕了脖子! 她赶紧健步如飞的往后院跑去,才进院子门就和云秋水撞个正着,明戚夫人见状赶紧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直接拽到墙院的角落里,满脸焦急担忧的嘱咐道:“秋水,他是奉命接你去摘星楼见大姐的,你、你真的要去吗?大姐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很差,而且……而且……” 明戚夫人欲言又止,明玉长公主毕竟还是她长姐,有些话以她的身份和立场不能轻易说出,云秋水当然知晓明戚夫人的心思,反过来安慰道:“我会小心的,而且有陛下在,多半不会真的让我和长公主单独见面,当年之事本就是我的错,实在不该负气出走,她恨我也是理所当然。” “不是恨你那么简单!”明戚夫人急的直跺脚,握着她的手臂情不自禁的用力,眼神游离闪烁,支支吾吾的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走了以后,大姐被先帝打入缚王水狱,不仅容貌全毁,还落下了终生的残疾,后来她想找机会对付潇儿,甚至又利用蛊蚁侵蚀驻守帝都的禁军部队,搞的整个驻都部队全部瘫痪,明溪留她性命已经很不合理,会让你见她根本就更不合常理,我很担心……” “担心……”云秋水听出她的话中话,面色也才微微一紧,低道,“你怀疑天尊帝是另有目的?” “我……”明戚夫人用力咬住嘴唇,小心的张望了一圈,这才紧贴着云秋水的耳根说出了自己忧虑,“我听说大姐被关起来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是一言不发,虽然不知道明溪有没有像先帝一样对她用刑,反正她就是铁了心什么也不肯说,你是大姐心里的疙瘩,她为了报复你,连潇儿都不想放过,我担心明溪是想利用你从她嘴里套些什么别的东西。” 云秋水惊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新登基的年轻帝王会有如此城府和手段,但是明戚夫人随后又垂头丧气的靠着墙壁,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垂着眼眸望着这个好友,道:“他都派人来接你了,你现在不去也不行了,秋水,你一定要小心啊,大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那些驭虫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一直到现在帝都人看见地上的蚂蚁都像看见瘟神一样,你千万要注意那些东西。” “嗯,我知道。”云秋水不禁握紧了拳,明戚夫人还是感觉很不安,又嘀咕道,“你的剑灵呢?为什么不带在身上,要不让天澈的先借你用用?” 云秋水“噗嗤”一声笑出来,摇摇头,提醒道:“想必天尊帝此时也已经在摘星楼等着了,御前见驾,你还要让我带着剑灵?” “哦……也对哦。”明戚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也没了法子,云秋水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吧,我虽然不再使用剑灵,但是昆仑的术法还是熟练的很呀,我不会被那些蚂蚁暗算的。” “你也要小心那个人!”明戚夫人赶紧又补充了一句,眼珠顿时颤抖起来,咽了口沫,指向前厅的方向,“那个人原本是帝都风月之地的男宠,不知道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夜之间变成明溪身边的贴身守卫了,他和千夜的四姑姑有些、有些……那种传闻,私下里也有传言说风四娘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明溪特意让他来接你,多半是秘密接见。” 云秋水眼眸不动声色的一亮,她来到帝都城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秦楼里自己的徒弟岑歌,风四娘的事情她在那时候就已经听过,她一直都知道萧千夜出身飞垣帝都的贵族,但娘家有着如此显赫的地位,仍是大大出乎意料。 “嗯。”看见好友喋喋不休,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自己,云秋水只是不厌其烦的点头,“知道了,我都记住了。” 两人并肩往前厅走去,明戚夫人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轻咳一声绕了过去,叶卓凡看着云秋水的背影消失,担心的道:“娘,我去找天澈,然后和他一起去摘星楼附近等着吧。” 明戚夫人拽着儿子,叹了口气,摇头:“别去了,这是秘密召见,你可别冲动,万一引得上面龙颜不悦,娘可没办法继续保你。” “娘!”叶卓凡虽然不甘心,但他也知道眼下的军阁已经是四面楚歌,虽然人员上暂时未有大的调整,但是少阁主的行踪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让他们这群在军阁共事的下属现在也不得不收敛,明戚夫人若有所思的拖着下巴认真思考着,此时才真的有了一家之主的风范,她眼眸变得锋利起来,吩咐道:“你去你二姑姑那,把公孙晏找过来,就说……就说阿雪想他了,让他过来。” 叶卓凡嘴角一抽,不情不愿的推辞:“公孙晏?娘,我都跟您说了,他不会对阿雪好的,阿雪病的时候他都难得来看看,现在怎么可能过来嘛!您还是赶紧和二姑姑商量解除婚约吧。” 明戚夫人听见这话,也是面容一沉,自从凤姬从叶雪房中带走那种香薰料说要调查之后,她就留了个心眼暗中偷换了香料,果不其然女儿的病日渐好转,到现在已经两个月可以正常入睡,也能自然清醒,她心中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女儿的病原或许真的来自身边亲切之人,喜的是她终于找到了根源,能让女儿彻底好起来。 这其中最大的嫌疑人无疑就是东冥出身的公孙晏,她其实也在暗自琢磨是不是该去和二姐摊牌,但眼下公孙晏如日中天,对日薄西山的叶家而言,这种时候很明显是不能公然和对方起冲突的。 “解除婚约……解除婚约。”明戚夫人一个激灵,没管儿子嫌弃的眼神,喜道,“对,你把他喊来,就说商量一下解除婚约的事,这他总该亲自过来了吧!” “呃……大概吧。”叶卓凡听到母亲的话,一时语塞,明戚夫人催促道,“快去吧,解除婚约这种事情,还是由我们提出来更好。” 叶卓凡无奈,也不知道母亲此时急着找公孙晏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架不住母亲再三催促,只能先一步离开叶家,往公孙府方向而去。 明戚夫人搓了搓手,心里还是紧张的不行,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到前厅,朱厌见她回来,鞠躬告辞:“这么早叨扰夫人休息了,朱厌这就走了,请夫人见谅。” “没事、没事儿。”明戚夫人装模作样的笑了笑,目光扫过云秋水,脱口,“秋水,你早点回来啊,阿雪最喜欢你做的饭菜了,你难得来一次,我可得趁机好好尝尝。” “嗯,我一会就回来。”云秋水知道她只是在找借口暗示自己不要停留太久,朱厌也不揭穿,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离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再相见 帝都的清晨再次飘起鹅毛大雪,连早已习惯昆仑山严寒的云秋水都情不自禁的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她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朱厌,发现周围零零散散的人群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存在,即使是偶尔的擦肩而过,都好像隔了另一个世界,云秋水暗暗心惊,她一早就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强大的灵力,但是能如此无声无息的融入周围环境,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朱厌微微扭头,发现云秋水也正在看自己,他阴柔的脸庞展露出诱人的笑颜,一瞬间看的她有些失神,又低低呢喃:“我听说云夫人曾是白教的大司命,在下早些年也曾在白教担任此职,应该比您还要再早一些。” “你就是那个盗取了‘分魂大法’的异族叛徒?”云秋水一惊,停下脚步,听到这句话,朱厌也跟着停下来,淡淡的一笑,点头,“确实是我所为,当时我奉命调查白教的地势、武学,然后提供给禁军暗部,我原本想将四种禁术全部带出来,只不过那四本禁术放在不同的地方,情况紧急,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只能顺手就带走了分魂大法……” 说到这里,朱厌像想起了什么事情,略一思忖,轻轻地叹了口气:“云夫人可知道您的女儿也已经用了这种禁术?” “潇儿?”云秋水的反应出乎朱厌的预料,她只是稍微呆了一呆,诧异的神色立刻恢复了平静,嘴边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淡笑,“她做事一贯不合常理,为达目的不惜伤害自己,先前帝都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想必是在那种情况之下的无奈之举吧,为了千夜,她确实是做得出来,她从小就这样,我也管不了。” 朱厌虽然惊讶于对方过于淡然的反应,但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两人一路再无言语,直到来到城南摘星楼下,朱厌俯身邀请:“这是机械云梯,乘着它就能快速到达楼顶,陛下已经在那里等着您了。” 云秋水不禁仰头凝望,那年初到天域城,她身怀六甲又病重的厉害,只知道城中心曾经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圣殿,会沐浴着日月之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今天她第一次来到帝都城南,才发现这里竟然还并排耸立着三座高楼! “夫人,请。”朱厌率先走上去,温柔的伸手,云秋水没有接过那只手,而是自己小心翼翼的跨了上来,朱厌也不意外,他熟练的拉了拉机械云梯,锁链发出摩擦的声响,开始往上方攀爬,云秋水的视线扫过附近,发现不远处还有一处湖泊,湖心甚至能看见岛和宫殿,此时大雪纷飞,湖面已经被冻结成冰,沿岸华丽的画舫、船舶也放下了船舵停靠着,看不到一个人影。 云秋水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那个让她莫名其妙心惊肉跳的湖泊,脱口:“那个下面……就是传说中的缚王水狱吗?” 朱厌忽而一笑,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个地方也曾是他的噩梦,是他时至今日再次提起,都会不由自主冷汗直冒的地狱,朱厌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不让云秋水注意到自己根本无法克制的微颤,低道:“现在只能算是遗址了,缚王水狱自上次帝都惊变之后整体塌陷,陛下已经决定不再修复,并永久的封闭入口。” 云秋水心头终于一松,也不知道这种豁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过了一会,机械云梯到达顶端,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朱厌径自走过去,门外的那人是站在左边,他就顺势站在了右边,主动为云秋水推开了摘星楼的房门,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秋水感觉有些不自在,左边的人紧闭着双眼,眼皮上有她熟悉的封印之术,吸引她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一些,那人这才察觉到身边有人,眉峰一蹙,虽然瞬间脸上就写满了警惕,但他依然纹丝不动,直到云秋水自己按捺不住伸手轻轻抚在他眼上,惊呼出口:“封十剑法……这个人怎么回事?视线被封十剑法冰封了吗?” “正是如此。”朱厌就在另一边静静看着,但他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示意云秋水先进摘星楼,又道,“陛下已在等您了,这其中的过往,陛下会亲自跟你说。” 云秋水回过神来,强笑了一下,她前脚才踏进门,朱厌后脚就顺势关上了门,摘星楼内部已经基本被搬空了,只剩了几张桌椅,自外向内有四道帘子和屏风挡着,云秋水深吸了一口气,当她撩起第一道帘子之后,房间里的灵火“噗嗤”一下全部亮起来,那是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幽绿色,让她情不自禁的提高了警惕。 当她撩起第二道帘子的时候,门窗紧闭的摘星楼不知从哪里突兀的吹来一阵寒风,云秋水疑惑的看着帘子,这种奇怪的风似乎只是一种错觉,虽然她能感觉到,但帘子其实纹丝未动。 当她撩起第三道帘子的时候,周围一下子蹿出窸窣的蛇声,想起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爬行动物,云秋水掌下不动声色的凝聚起昆仑术法,继续往里面走,直到撩起最后一道帘子。 不同于前面三道轻纱垂帘,这一道帘子是金色的,华丽而厚实,上面密密麻麻的绣满了星辰的图案,而她的眼睛也在这一瞬被凝固,再也无暇再关心其他事情,她在看到最里端那个东西的时候硬生生捂住了自己的嘴,强忍着心中的震惊,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情绪。 或许是因为瞬间的惊讶让她失了神,云秋水并未注意到旁边靠着窗子的地方还静静坐着一个人,明溪神态淡然,无所谓的对她招了招手,指了一下自己旁边的椅子,淡道:“云夫人到了,随便坐吧。” 云秋水僵硬的转过头,一时也忘记了对方的身份,连最基本的行礼作揖都没有,她直接伸手指向最里面的那个东西,问道:“这是您做的吗?” “不是。”明溪一口否决,并不在意对方的无礼。 “以长公主的身份,飞垣境内除了您,没人敢做这种事。” “我说了不是,她对我已构不成威胁,我还不至于如此心胸狭隘报复她。”明溪继续否认,将目光一起转向里面,斟酌了一下,说道,“飞垣境内除了我,只有她自己能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云秋水哑口无言,她甚至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不该继续往里面走。 在摘星楼的最里面,是一张由无数毒虫蛇蚁组成的“椅子”,明玉长公主就坐在上面,已经看不出是个人形,毒虫从她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里钻进钻出,几只蛇吐着信子在她头上、脖子还有手腕脚踝处缠绕了几圈,她的脚下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蚂蚁,从她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里来回穿梭。 然而,她还活着,甚至在察觉云秋水的一瞬间,空洞的眼眸抬了一下,好似露出了光芒。 明溪冷静的指着自己的大姑姑,毫不在意地一笑,道:“我找人来看过她的情况,据说是被驭虫术反噬自身,因为她一直被我关在摘星楼,得不到食物的毒虫在极度的饥饿之下,就会失去理智反噬饲养它们的人,但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古怪的办法让我无法靠近,也无法帮她除去这些东西,只能就这样束手无策的看着。” “反噬……”云秋水重复着明溪的话,心里五味陈杂,她已经做好了和明玉长公主相见的准备,做好了被她谩骂厮打、侮辱报复的所有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会以这种模样一言不发,反而让她心中更加惭愧。 明溪的心头其实另有思量,他从袖中默默拿出两件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也不绕弯子,示意云秋水自己过来看,又直言道:“坦白说我留她性命原本就是为了调查清楚父皇飞天计划和镜月之镜的真相,只可惜她这幅样子,看来也是不准备向我妥协了,我原想着让她自生自灭算了,正好云夫人来了,既然你想见她,我也就卖个顺水人情。” 云秋水走过来,桌上放着一面镜子和一块古玉,她在看到那块圆月古玉的一瞬间眼睛被深深的刺痛,她用力咬牙,低道:“我若是知道沉月如此重要,断不会带着它返回昆仑,当年凤九卿只告诉我这块玉中蕴含着至纯至净的神力,可以压制潇儿体内的灵凤之息,让她平安出生,甚至健康长大,是我自私……我只想着要救自己的女儿,根本没料到这块玉会让公主受此折磨。” 云秋水心中不安,余光瞥过毒虫座上的长公主,她明明没有眼睛,却好似一直在用锋利雪亮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是为了救自己女儿,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明溪的反应是出人意料的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但这种淡然的语气却让云秋水脑内轰然一声大响,心痛得好像被人被生生剜了出来,她用力吸了几口气,脸色豁然惨白,身体也晃了一下,连忙一把扶住墙才站稳。 “夫人还好吧?”明溪主动伸手搀扶了一把,只见云秋水轻轻甩开他的手,不知道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步一步朝着毒虫座走过去。 在距离明玉长公主还剩三步的时候,毒虫座上的人疯狂的扑上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重重压在身下,云秋水被她掐的无法呼吸,那只手是木制假肢,已经非常老旧了,上面粗糙的木刺一下子扎进她皮肤里,毒虫闻到久违的新鲜血气味,也全部陷入癫狂,争先恐后的朝她涌来。 明溪微微蹙眉,不知自己是否该阻止,他稍稍忍了一下,果然看见云秋水掌下独属昆仑的灵术再次亮起,逼着毒虫纷纷后退,不敢造次。 下一个瞬间,明玉长公主鬼魅一样恢复原样,云秋水诧异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刚才的一幕竟然只是对方创造的幻象! “嘻嘻……嘻嘻。”昏暗中传来咔嚓咔嚓的古怪声响,云秋水惊魂未定的寻声望去,只见一只猫一样的白骨正踮着脚在毒虫上跳舞,随后这只白骨之猫朝她龇牙咧嘴的露出一个吓人的笑容,尖锐的开口,“没诚意啊……云秋水,你既然没有做好死在我手上的准备,又何苦假惺惺的来看我?你只是为了自己那份骄傲,你是昆仑的大峰主,受到无数弟子的敬爱和憧憬,你不想要这种污点过去,所以才会想要见我吧?” 云秋水撑着身体站起来,捂着心口,脸色惨白。 长公主的每一个字都像利箭扎在她心头,她一生光明磊落,救死扶伤,严守昆山祖训,当以慈悲济天下,明玉长公主是她唯一的心结,是她最想得到谅解的人。 然而真的到了面对面相见的这一刻,她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自利,就像她曾经深爱过的那个男人一样。 她想要求得对方的谅解,但她应该明白,长公主一生的幸福毁在他们夫妻之手,这种憎恨,哪怕死亡也无法获得原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明玉 白骨之猫惦着脚尖从毒虫堆里轻盈的一个跳跃,落在明玉长公主的肩头上,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明明四目皆是空洞,然而云秋水却真实的察觉到两束冰凉的目光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交换了视线,让她不由得寒从心起。 然后长公主抬起木制假肢指向她,肩头的猫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她无法发声,喉咙咕噜咕噜发出恐怖的声响,借着猫的嘴巴发出尖锐的声音:“那年被先帝从缚王水狱赦免,他将我逐出帝都终生不得返回,自那以后,我就从锦衣玉食的长公主,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不仅容貌尽毁,身体也落下残疾,又是负罪之身无人敢收留,我只能沿路乞讨,用手撑着身体在地上艰难的爬行,像个废物一样。” 她凄惨的笑起来,那种笑容在半身白骨的衬托下更显惊悚:“我一路往羽都爬,还是在荒地里遇到了几个好心人,但是他们也很穷,没办法给我治病,只能用最简陋的方法给我安装了这种假肢,你看,就是我身上这些破木头,哈哈……我至今都舍不得换下来,这是荒地贱民送给我的礼物。” 她这一番话让明溪情不自禁的动容,蓦地怔住了半晌,抿了抿嘴唇,浅金色明亮的眼眸闪了一下,又慢慢黯淡,还是冷眼旁观。 “我走了三年,从帝都城到羽都的北岸城啊,三个多月的路程,我走了整整三年!”长公主忍不住啜泣起来,虽然眼眶里根本没有泪水落下,那种低低泣诉的语调却让云秋水心如刀绞,脸色苍白呆立在原地,“我想去中原,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想去中原,想见你。” 她在说话的同时又将目光重新投向云秋水,神色却是渐渐淡定下来:“呵呵,为了能去中原,我冒险抠下了自己公主令上面那颗夜明珠,沿路乞讨的那三年,无论遇上怎么艰难的处境,再苦再累、再冷再饿我都死死保留着那颗夜明珠,因为我知道走私道去中原要花很多很多钱,这是我最后的筹码。” “但是,我这副丑陋的模样却吓坏了所有人,就算是唯利是图的商队也不愿意带上我,我就在那附近苦苦哀求,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只愿意带我的船队,他们拿走了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却连最基本的床铺也不肯给我一张,就扔了一张破席子,让我睡在厨房的泔桶边。” 想到这里,明玉长公主非但没有再感到那种委屈,反而极为冷定的叹了口气,接道:“我也不知道商队到底在海上走了多久,日子过得很麻木,但是我心里却开心的不行,我一直在期待,等待船靠岸,至今我都记得,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清晨,阳光明媚耀眼照在我身上,好像连我这样的人也能重获新生。” 她自嘲的笑了笑,为自己曾经那种幼稚的想法而无奈:“到了中原我才知道,昆仑山脉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很少有商队会去那里,我已经没有钱了,只能在海港码头处找了个废弃的破船临时住了下来,我会一些皇室的术法,从普通人身上偷些钱财还是可以的,我把偷来的东西全部藏起来,一点点攒着,我已经到了中原,必不可能再放弃。” “后来,我就偷到了一个奇怪的盒子,它外表非常华丽,我还以为里面一定装了什么宝贝,结果等我打开一看,竟然全部是一些蜘蛛、蜈蚣和蚂蚁,它们撕咬在一起,就算盒子已经打开了也根本不往外跑,我本就在缚王水狱被毒虫咬的面目全非,看着那种东西更觉得恶心,本想一把火烧了算了,结果那火一点起来,毒虫根本不惧怕,反而越战越勇。” “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趣,索性就把盒子放在一边看它们打在一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船上走进来一个陌生男人。” 明玉抬眼看了一眼云秋水,又想了想当时那个男人的装束,接道:“他穿的和一般中原人不太一样,身上还挂着好多好多精致的银饰品,一双眼睛碧青碧青,看起来很有些诱人,他不仅没有生气我偷了他的东西,反而兴致勃勃的问我好不好看,觉得那只毒虫能活下来。” 明玉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无奈的扭头爱惜的望向猫儿,猫儿继续说道:“我是个哑巴,可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兴趣,虽然不能说话,但我用手站着地上的灰写下了答案,我说蚂蚁会赢,因为木龛中有数不清的蚂蚁,它们正在齐心合力的对付蜘蛛和蜈蚣。” “然后我们就一起等待最后的战果,果然如我所言,蚂蚁活到了最后。”明玉开心的笑起来,好似回到了那一夜,“但他看起来还不是很满意,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药瓶又继续往里面洒了几滴,然后那群开始还齐心合力的蚂蚁又变得疯狂起来,它们撕咬在一起开始自相残杀,那木龛里有几万只蚂蚁,打到第二天天亮,就剩了几百只还在继续。” “练蛊王?”云秋水忍不住脱口,听到这三个字,明玉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云秋水接道,“中原南疆一带确实有这种诡异的东西流行,据说是将各种毒虫放在一起任它们厮杀直到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就被称为‘蛊王’,但是这一脉很隐蔽,手段也不光明磊落,一直也和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 “他确实是苗人。”明玉淡淡接话,波澜不惊,“他和中原人不太一样,他不仅没有害怕我这副丑陋的模样,反而好奇的问我遭遇了什么事情。” 话到这里,明玉长公主顿了一下,嗓子里隐隐传出酸楚,沉默许久才淡淡道:“云秋水,你可知那一刻我是什么感觉?自我从缚王水狱出来,所有人都对我恶言相向,恨不得让我滚得远远的不要脏了他们的眼,那是第一次有人问我遇到了什么事情。” 云秋水没有回话,她无法感同身受长公主经历的一切,只是见对方空茫的双眼里罕见了流出一丝清澈。 长公主忽然将脖子扭转了九十度,和自己肩膀上的猫儿四目相对,又爱惜的伸出手,抚摸着那只白骨之猫,猫儿也顺从的发出一声娇腻的叫声,晃了晃同样只剩白骨的尾巴。快 她记起了那一天,即使在缚王水狱那种人间炼狱里,她也没有哭的泣不成声,却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卸下了全部的防备,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一一道来,又喜又担心,喜的是有人竟然愿意倾听她的诉苦,忧的是她不知这种歇斯底里的发泄对这个人而言是否只是笑柄。 在那一天的黄昏渐渐降临之时,她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拉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整整哭了一整天,她紧张的收回手,生怕这个人也会像凤九卿一样离她而去。 男人碧青的眼眸是和凤九卿截然相反的色泽,是另一种极尽的柔美,但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长公主,不会再对一张好看的脸一见倾心。 “这只猫是他送给我的,我是个哑巴,又是半个瞎子,这只猫能代替我看见东西,也能帮我说话。”长公主忽然温柔的开口,低下眼去,轻声道,“我至今不知道他是谁,他给了我一笔钱,不知用什么法子蛊惑了一只商队,让那只原本要去江南的商队改道去了昆仑,并在临走前送了我这只猫,还有一个……星盘。” 瞬间就察觉到至关重要的信息,明溪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锋芒雪亮起来,他神态自若的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继续静静听着。 “我跟着商队终于辗转到了昆仑脚下,云秋水,那座山可真高啊……”明玉微微一震,时至今日想起来都觉得那种威严无可比拟,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巍峨雪山,日光从轻云淡雾中倾泻而下,宛如一湾清澈的溪水洗涤人心,她站在群山之下,感觉自己渺小的如一粒尘埃。 明玉的心底依稀有颤抖,忽地冷笑,凝视着对面的女子,一字一顿:“那一刻我放弃了,我历经千幸万苦才走到昆仑脚下,可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我这样肮脏的人不配践踏那座山,云秋水,你也配不上那座山。” 云秋水紧咬着牙,被这样的斥责刺的剜心的疼,在孤身重返昆仑之后,她将自己的剑灵锁进了剑匣内,也将自己那颗曾经不可一世骄傲的心一并锁入黑暗。 女儿云潇是她唯一的光,也是她最沉重的心结。身为昆仑弟子,她知道自己不该带着“沉月”独自返回,但是身为母亲,她却只想不顾一切的保护女儿。 明玉长公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声色不动,只发出阴冷的笑,抬手指着她身后第四道厚实的金色帘子,提醒:“你看看上面画的东西,我知道昆仑素有占星一脉的学术,你可能从这从看出些什么?” 云秋水僵硬的转身,这短暂的站立已经让她全身冰凉,但她在看清帘子上画着的那些复杂星象之时,又是冷汗沿着脸颊不住滑落。 坦白说,自己对占星只是一知半解,但即使是她这样半桶水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来星象上的大凶之兆。 “这就是他当年留给我的星盘上的图案。”明玉长公主也若有所思的看着帘子,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曾告诉我,我终将会有‘心愿达成’的那一天,所以在你女儿回到飞垣,并且卷入政变之时,我开心的不得了,我以为那一天终于要来!可是……可是并没有!她平安无事,甚至连明溪都如愿以偿!” 明玉的语气里豁然带上了些许不甘和愤怒,也不顾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在新帝面前毫不掩饰的咆哮而出,但她很快又自言自语的接下话,嘴里开始不住呢喃:“但是星盘一点变化也没有,不是他的占星不准,而是根本没有到时候!哈哈……哈哈哈哈!云秋水,你现在回来,才是真的让星盘的预言开始转动!” 她疯狂的笑起来,笑的难以自制,又因残破的身体开始剧烈的咳嗽,就这样一边咳一边笑,让整个摘星楼都陷入癫狂。 “够了。”明溪拂袖而起,眼里已然有了怒容,对着门低喝一声,“朱厌,进来。” 朱厌应声走入,无声无息的拜倒:“陛下有何吩咐?” 明溪冷眼指着狂笑不止的大姑姑,满眼都是烦躁,不耐烦的开口:“我有话要和云夫人单独谈谈,让她闭嘴。” “是。”朱厌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掌下动作微微变化,只是顷刻之间摘星楼就陷入死寂,明溪挥了一下手,他就恭敬的附身作揖,转身出去。 云秋水神色复杂的看着明玉长公主,她是被空间之术困在了里面,再也传不出任何声音,但她依然能清楚的看见对方那种癫狂到全身痉挛的笑,背后凛然生寒。 喜欢夜烬天下请大家收藏:夜烬天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威胁 “果然是中原的驭虫术。”明溪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也将云秋水的思绪重新拉回当下,笑了笑,“难怪我之前请来四大境擅长驭虫术的人过来查看大姑姑的情况,都说这种方法闻所未闻,反噬自身的严重后果也不常见,原本她真的去过中原,想必这种驭虫术也就是那位苗人所授吧?” 云秋水沉思了片刻,解释道:“南疆一脉地势复杂,所以门派众多,但大多数并不和中原武林往来,若是长公主殿下当初从昆仑折返,绕道去了苗疆,或许是有可能。” 明溪只是淡淡接话,漫不经心的道:“那便没办法了,她这副模样我也帮不上忙,眼下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腾不出手请人去中原找能人救她。” 云秋水知道这只是他的客套话,随后,明溪指了指桌上的玉面神镜和古玉,终于挑开话题:“实不相瞒,沉月对我、对皇室甚至对飞垣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我此次邀请云夫人相谈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这面镜子,我的母后至今都还在这面镜子里痛苦的活着,我既无法拯救她,也不能给她解脱。” “在镜子里活着?”云秋水一惊,目光也才被他掌心那块精致小巧的玉面神镜吸引,明溪很小心的递过来,发现手臂紧张到失去力气,又抬起另一只手一起托举,道,“这个东西名为镜月之镜,是上天界的一种凝固时间、空间的术法,当年母后在我眼前自尽后,在即将断气之时被父皇送进其中,距今整整过去了十八年。” “她的心脏有一道致命伤,一直在持续不断的流血,然后又倒流回心,她因镜月之镜的神力活了下来,如今的母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秋水心里陡然一凛,细看玉面神镜,虽然汹涌着让她难以言表的神力,但是镜面上布满丝丝细小的裂痕,明溪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他勉力调着呼吸,他慢慢扶着站起来,轻道:“凤九卿曾经来过,就是为了协助父皇修补镜面上的裂痕,我希望云夫人能帮我找到他,就算不能将母后救出,我也希望给她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 “凤九卿……”云秋水呢喃着叨念起这个熟悉的名字,嘴角浮出苦笑,这么多年,凤九卿对她而言宛如人间蒸发,就连女儿云潇出生,他或许都全然不知,想到这些往事,云秋水叹了口气,不住摇头,“我没有他的消息,自从那年负气返回昆仑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明溪并不意外,嘴角慢慢溢出笑意:“我知道,云夫人的事情我多少调查过一些,但我相信有您在,他愿意回来见您的。” 云秋水神色复杂的紧盯着明溪,不明白这个新任帝王的心里到底都在盘算些什么,明溪从她手里收回玉面神镜,推开摘星楼顶的窗子,面向东方伸出手,遥遥相指:“昨夜月圣女收到东冥万佑城传来的急报,萧千夜和云潇已经回到飞垣,并且出现在城中,只不过城内天象仪发生意外,致使两人再度逃脱,目前又是下落不明。” 云秋水不敢接话,心里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明溪却依然冷定的说道:“他们的目的我知道,是东冥境内的封印,一旦被破坏,造成的结果我也知道……” 云秋水诧异的脱口,惴惴不安的道:“既然知道,为什么您至今无动无衷,只是要求全境堤防他的行踪?为何不提前疏散附近百姓,避免牵连无辜?” “疏散?”明溪笑了笑,眼神却一直是冷淡的,冷冷扔下了一句话,“云夫人难道没有从凤九卿口中听过‘碎裂’这两个字?一旦土地开始破碎就是无路可逃,你让我往哪里疏散?” 云秋水听见这话,脸色苍白下去,凤九卿不是没和她说过关于这座孤岛的一些传说,只是那些东西从他口中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她也根本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灾难,直到这一次重返飞垣,所有人提及“碎裂”两个字都是如临大敌,她才真的深切的感受到了那种紧张。 但是……云秋水望着眼前的帝王,仍是不解,他的眼眸如清晨的朝阳,明明极为耀眼,却又深不见底。 明溪继续淡定的说着话,做着自己的猜测:“我想作为萧千夜答应协助夜王的第一次尝试,他多半不会自己现身,而是会让凤九卿亲自盯着吧。” 云秋水怔了一下,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回答,只见明溪忽地扬眉笑起来,若有所思,眼神逐渐转为严厉,语气也一点点压低:“如果您留在天域城,凤九卿会不会绕个道过来转转呢?” 云秋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已经隐隐察觉到明戚夫人的担心不是全无道理。 “云夫人若是不介意,就暂且在帝都城住下吧,住在我七姑姑那里也可以的。”明溪口中虽然还是客气的邀请,但云秋水心知肚明,那是一种无形的威胁,根本不容她反抗,没等她想好怎么回话,明溪已经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不过天澈那边我可以允许他离开帝都,夫人若是担心云潇的安全,我也可以提供一些线索,让他们见面。” “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云秋水百思不得其解,感觉这个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充满了奇怪的矛盾,既要限制她的自由,又出人意料的放任天澈,但明溪似乎根本不想解释,也不让她有任何质疑的机会,直接对着门外低道:“朱厌,你们一起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这一次朱厌走在前面,先前站在左边的那人紧跟在后,明溪指了指后面的人,道:“云夫人应该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听觉都被封十剑法封住了,不知道您可有办法解开?” 云秋水蹙眉,那人看起来还很年轻,身着军阁的银黑色制服,即使一直紧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来脸上显而易见的看出警戒和防备,她指了指,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原本有禁军总督高成川种植的一种毒物,可以逐渐侵蚀意识,取而代之,为了缓解毒发进程,被萧千夜不得以用封十剑法封住了。”187 云秋水诧异的呆了一瞬,脱口:“千夜并没有学过封十剑法的解法,他不该对人使用这种剑术才对……” “就是因为他不会,所以才不得不麻烦夫人。”明溪也是无奈的笑笑,甚至好心提醒,“您的弟子岑歌,现在也还被封十剑法困住无法脱身呢。” 云秋水尴尬的看着他,但是一想起动手的人是萧千夜,又觉得也合情合理。 明溪的眼色慢慢凝聚,重新坐回窗边,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随口吩咐道:“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云夫人也好好想一想,朱厌,送夫人回去吧。” “是。”朱厌低头领命,让开一个身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云秋水顿了一下,望向被空间之术困住的明玉长公主,还是担心的问道,“陛下准备怎么安置长公主?” “嗯?”听见这句话,明溪的手缓缓握紧,又慢慢松开,淡淡吸了一口气,低声回答,“暂且……留在摘星楼吧。” 云秋水眉峰微挑,知道这已经是帝王最大的让步。 离开摘星楼顶,慕西昭依然不言不语的守在门边,只有朱厌微笑着将她引上机械云梯,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地面。 云秋水用力吸气,让自己混乱的大脑稍稍清醒一些,朱厌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她,问道:“夫人可还想继续在内城转转?在下可以为您带路。” “皇城虽然宏伟,可是没有自由啊,没有自由的地方,没什么好转的。”云秋水摆手拒绝,自顾自的往回走,此时的帝都城天色大亮,她默默扫过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是面容疲惫,如临大敌的模样,但是往来的人群仍然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对从摘星楼下来的两人无动无衷。 朱厌礼貌的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云秋水不说话,他就跟着一起沉默,非但没有任何尴尬,反倒让她感觉到出奇的舒适。 “你真的很懂人心啊。”许久,反倒是云秋水按捺不住主动回头嘀咕了一声,朱厌神色是淡定的闻声笑起,他在细雪里莫名扬了一下头,目光深远的望向了远方,沉默许久,“在帝都这种地方,看不懂人心,就会死。” 云秋水定定看着他,一瞬间感觉这个声名狼藉的男宠其实也不是那么让人排斥。 两人继续往前走,出了内城之后,朱厌停下脚步,俯身轻道:“在下就送到这里了,此地距离叶家已经不远,还请夫人自行回去。” “好。”云秋水点点头,在他转身离开之后,周围奇怪的术法也瞬间消失。 云秋水一个人继续往叶家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朱厌很快又停了下来,他的手指尖微微抓紧,目光雪亮的望过来。 下一刻,一个蹒跚的身影从另一头的巷道里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直奔云秋水冲过去,用尽全力一把抓住她的双手臂,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救我!救救我!” 云秋水被这突如其来的求救惊得不知所措,而女子尖锐的嘶吼也引来了身后一直追逐的家仆,那些人虽是下人,但是衣着极为华丽,好不容易追到人,气都来不及喘一口,连忙手忙脚乱的按住这个疯癫的女人,一人从怀里掏出绳子,两人齐心协力的绑住手脚,四人同时低喝一声将女人抬了起来。 “救我!救我!”女人还在疯狂的又踢又踹,家仆点头哈腰的对云秋水鞠躬致歉,擦了擦在冰天雪地跑出来的一头大汗,赶忙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惊着您了,我们这就带公主回去……” “公主?”云秋水一惊,没等她出手阻拦,身后传来明戚夫人焦急的声音,“秋水回来了,快进来,别管那些事了。” 明戚夫人箭步冲出来拉着她就赶紧走,小声劝道:“那是五公主明姝,一个月前突然疯了,你少管别人的事了,先跟我回去。” 云秋水被她拽着动不了,还想继续再看一眼,这时候另一群人也才抬着轿子匆匆赶到,七手八脚的把五公主塞了进去,然后逃一样的飞速跑开了。 “呵……”墙角边的朱厌微微笑起,已然猜到这其中微妙的缘由,不动声色的返回内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疯癫 云秋水还在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眼神慢慢亮起来,惊讶的握住好友的胳膊,低道:“五公主……是那个曾经被赐婚给千夜的五公主吗?” “嘘……”明戚夫人被吓的一把捂住她的嘴直接拖进家门,她心有余悸的张望了一下周围,这才压低声音赶紧警告道,“秋水,你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件事了,五公主被抗旨拒婚后本就闷闷不乐的,加上又不得先帝宠爱,这事就是她心里的死结,潇儿没过来的时候她还有个盼头,潇儿一来直接住进天征府,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军阁主拒婚是为了个中原女人,她心里能舒服吗?” “哦……哦。”云秋水尴尬的啧啧舌,抗旨拒婚一事她是早就听说过的,甚至这件事传到昆仑之后,女儿云潇还偷偷开心了好久,要不是被自己拦着,怕是那时候她就要跑过来找萧千夜了,想到这里,云秋水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再想起之前五公主疯疯癫癫的样子,不安的道,“她怎么疯的?不会……不会是为了这事吧?” 明戚夫人托着下巴也是疑惑不已,念念有词的道:“不知道呀,之前一直很正常的,一个月以前突然变得一惊一乍,总说自己房里有虫子咬她,家里的下人给她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搬出去了,就剩一张床,就这样都不行,她说床上也有虫子,宁可睡在地上,还不肯盖被子。” “虫子?”云秋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毒虫座上的明玉长公主,连忙问道,“然后呢,真的有虫子吗?” “没有啊,都搬空了,哪有什么虫子?”明戚夫人摊开手,自己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皱眉,“一个月前我去看过她,家仆们每天都在认真的检查府上的每一处角落,真的是一只蚂蚁也不放过,可她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让靠近,连丹真宫的大夫都被她赶出来了,那时候她病得还不像现在这般严重,只是每日精神恍惚嘴里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和什么东西说话。” 云秋水默默攥紧了拳,也在思考五公主怪异的举动会不会和摘星楼。”101中文网 “哥哥去军阁了,我怎么找他玩嘛!”叶雪嘟起嘴巴,她虽然已经年过二十,但是因嗜睡症沉睡了几年,如今的性子还像个任性的小姑娘,明戚夫人无奈,只得哄着:“听话,晏儿是来商量婚事的,你不害臊,想在旁边听着?” “婚、婚事……”叶雪听见这两个字,立马脸颊绯红,一路烧到耳根,赶紧用手揉了揉脸,支支吾吾的道,“哦……那我先回避一下,你们定好日子,可要告诉我。” “快去吧。”明戚夫人只得无奈的哄骗,叶雪踮着脚哼着小曲开心的跑回房间,这时候公孙晏才从亭子里走下来,对着两人礼貌的拱手,客气的道,“七姑姑这次找我过来,想必不是来商量婚事的吧?” “呃……咳咳,晏儿,你先坐。”明戚夫人尴尬的咳了咳,她知道公孙晏现在如日中天,比起她这个叶家的女主人,无论权力地位不知道高出多少,即使他在自己面前还是以小辈自居,但她也不敢真的得罪这个人,公孙晏也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一起坐到亭子里,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 “那个,晏儿,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人不是阿雪。”许久,终于还是心直口快的明戚夫人忍不了这种尴尬的沉默,她率先开口,也不和对方绕弯子,“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但是阿雪这次生病着实有些古怪,现在她病情才刚刚好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复发,一直拖着你也不是个办法,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和你商量商量,婚事……要不就算了吧。” 公孙晏淡淡笑着,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明知故问的接道:“婚事是当年我爹和叶老爷定下的,姑姑怎么不直接和我娘谈,反而过来找我呢?” “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嘛。”明戚夫人好声好气的陪着笑,手指却不知不觉的将袖口拧紧,“你年轻有为,这帝都城、甚至飞垣全境,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想要喜结连理呢,阿雪这幅病恹恹的模样,连我这个做娘的,都觉得她配不上你……” “姑姑客气了。”公孙晏不动声色的打断她,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说的太直接,他脑子一转,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还是直接把决定权交给了明戚夫人,淡道,“我之前也因一些事情被革职查办,虽然因为侥幸救了天尊帝被赦免了罪,但也毕竟留了些不好的案底,说到不配,应该是我配不上叶小姐,姑姑既然开口了,我也不能推辞,爹娘那边若是七姑姑不方便亲自去说,就让我代为转达吧。” “嗯、嗯,麻烦你了。”明戚夫人的笑容已经非常僵硬了,她紧张的拿了一个点心塞进嘴里,又因吞的太快噎住,用力咳嗽起来。 云秋水轻拍着好友的背,感觉她身体在微微颤抖。 “七姑姑还有其它事情找我吗?”公孙晏如愿以偿的松了口气,望了一眼云秋水,明戚夫人好不容易缓过来,听见他问的这么直接,又是心头一紧,犹豫了一会,终于压低声音说道,“晏儿,这是昆仑的大峰主云秋水,你之前也见过的,她是云潇的娘亲,现在云潇下落不明,要是和千夜在一块,恐怕还要被人追捕,都是做娘的人,我自然理解这种担心害怕的感觉,你能不能帮姑姑个忙……” “找云潇?”公孙晏没等她说完就已经知道对方的意思,他的左手在袖中不动声色的握紧,一束淡淡的绿光在指尖游走,隔了一会,公孙晏已经知晓片刻前摘星楼上发生的事情,他随意笑了笑,接道,“帮忙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看云夫人脸色不好,似是有旧疾在身,还是留在七姑姑这里好好休息吧,至于云姑娘的下落,等我找到了,自然会告知天澈公子,让他代为去找,如何?” 明戚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云秋水已经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暗暗心惊这种不动声色的联络手段。 “可是……”明戚夫人担心的看了一眼云秋水,没等她再说话,云秋水笑吟吟的点头,站起来对公孙晏俯身行礼,“那就多谢公子了,澈儿住在外城秦楼里,一会我就去找他过来。” “秦楼吗?那还是我直接过去快一些。”公孙晏倒是露出了赞许的目光,明戚夫人看着奇怪,又不好插嘴。 三人各怀心思,就在此时,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微微的颤动,由远及近,由深至浅,越来越明显。 明戚夫人被晃得站立不稳,只能一把抱住亭子里的柱子,惊讶的看着脚下,低呼:“地、地震?” 公孙晏稳如磐石的坐着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锋芒雪亮,面容严厉的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不是地震,这种响动自遥远的东方传来,是封印开始遭遇破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奉天泉眼 东冥境内,五帝湖底,萧千夜手持古尘,惊讶的看着眼前只有碗口大笑的“奉天泉眼”,泉水自泉眼中不断涌出,在周围卷起无数小小的漩涡,有一种清冽的气息像寒风一样拂过。 此处是幽暗的湖底,本不该有寒风才对,而且泉眼亮堂堂的,真的好像一只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再次紧紧握住手上的古尘,其实自己并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凭借血脉里古代种的直觉指引,在靠近奉天泉眼感受到熟悉的封印之力后,从里面汹涌而出的排斥之力一下子将他顺着水流被击退百尺,不得以之下只能依靠挥动古尘劈出锋利的刀气来破开眼前的水障,艰难的才回到泉眼附近。 舒少白曾经说过,他身上属于古代种的凶兽血脉已经非常微弱了,之前两次能安全进入封印所在地,全都是因为有他相助,而这一次,即使是位于遥远阵眼之中的舒少白也能明显察觉到萧千夜目的,没有他的指引,即使到了泉眼附近,要如何进入封印地仍是困难。 在此之前,萧千夜曾尝试用古尘直接砍破泉眼,然而那个碗口大小的泉眼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反倒是让整个五帝湖卷起混乱的暗流。 帝仲也在透过萧千夜的眼睛凝视着,淡淡在他脑中开口:“难怪连奚辉也对此束手无策,这种封印之法的确强大,不仅仅是借着血荼大阵的加持,甚至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为代价,强行在飞垣各处劈开空间结界,刚才你试图用古尘直接打开泉眼,恐怕引起的动静已经惊动飞垣全境了。” 萧千夜冷冷看着泉眼,从里面不断涌出的水流绕着他周身形成蛇形暗流,帝仲担心的道:“禁闭之谷是异族人的聚集地,其中不乏有一些擅水之人,我们得抓紧时间,不能被他们拖住。” 听见这话,萧千夜的手指剧烈地一颤,心思却瞬间飘到了别处,担心的仰头,在他和帝仲下来寻找奉天泉眼之前,是将沥空剑交给云潇,并让她一个人留在湖边等候,虽然临走之前帝仲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术法,但听见这番话,萧千夜还是担心不已,低道:“阿潇一个人在上面,如果遭遇异族人,恐怕也不会再向以前尊敬灵凤族一样尊敬她了,我得赶紧破除这边的封印,然后回去找她。” “你倒是不必如此担心。”帝仲反而无所谓的笑了笑,语调不徐不缓,“我之所以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上面,自然是能保证她的安全,在我们踏入五帝湖之前,奚辉已经派人过来了。” “奚辉的人……难道是凤九卿?”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追问,帝仲点点头,接话,“凤九卿这个人虽然行事作风毫无原则,看起来对潇儿也并没有什么父女之情,但护她周全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他是来监视我的吧?”萧千夜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心底烦躁的很,帝仲也不否认,继续望向泉眼,提醒道:“封印需要依靠古代种的血脉才能进入,你身上古代种的血脉太微弱了,加上又有我的力量干扰,才会让泉眼一直排斥你,我必须将自己的力量压制到极限,而你,则要自行控制凶兽之力。” 萧千夜的眼睛一闪,黑暗的湖底陡然有白光亮起,逐渐凝聚成一个不成型的影子。 “神裂之术?”他惊讶的看着这个残破的影子,感觉身体微微一疼,好似什么东西在脱离,脑子也出现些许空白,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强迫自己聚精会神,面前的白影稍稍一动,好似随时都会被水流冲散,焦急的催促,“泉眼附近的灵力非常强悍,可以暂时让我借着神裂之术和你分离,但是……维持不了多久,你、抓紧。” 他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白影已经黯淡了许多,萧千夜屏主呼吸,他从未真正的掌握过凶兽之力,只能寻求着血脉里的本能,一点点回忆起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再次睁眼的时候,一束冰蓝色的寒光闪出,与此同时犄角和骨翼也从身体里长出,他一步逼近奉天泉眼,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凶兽的利爪,顿时,水流变得湍急,周围还有诡异的咆哮声,萧千夜丝毫不敢停顿,古尘握于左手,右手则直接探出伸进泉眼之中! 皮肤在在瞬间被水流割裂,血水掺杂着流入泉眼之中,远古相似的血脉在异度空间的封印里游走,不过一会,泉眼发出“咔嚓”的裂声,就好像一个玻璃球被人生生捏碎!萧千夜眼疾手快,左手挥动古尘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直接刺穿裂缝! 狂风是从泉眼背后喷涌而出,数秒之后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开始吞噬周围的湖水。 神裂之术再次散去,帝仲也因这短暂的聚形而变得有些衰弱,他紧盯着泉眼附近的异常,低道:“这是要把整个五帝湖的湖水全部吞进去,快,快跟着水流进去!” 来不及多想,古尘横刀再次割过,泉眼终于敞开巨大的裂缝,像一个黑暗的无底洞,不知隐藏着怎样的危机,萧千夜纵身跃入,水流在他身边瀑布一样急转直下,但是又根本听不见任何水声,这个封印所在的奇特空间,竟然连声音都被一并吞噬! 不知这么下坠了多久,直到身体忽然一轻,好似掉落在平地上,萧千夜警惕的环视一周,他依然是站立在虚空里,脚下出现类似泣雪高原阵眼处的蓝色水流,闪烁着点点钻石一样璀璨的光芒,他一脚踏上水面,熟悉的感觉莫名涌上心头。 这些水看似平静的流向远方,而那里的尽头处,是一片血光。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走去,忽然耳边传来无奈的笑声,舒少白的声音是从封印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传来,空灵的宛如隔了一个时空:“你来了,没想到我们再次相见,你已是敌人。” 萧千夜没有停步,目光坚定继续走,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他早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 “我原以为你会是拯救飞垣的英雄,原来你终究只是上天界的人。”舒少白平静的说着话,语气里既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我曾告诉你,自从我成为阵眼,对外界的感知力就变得很模糊,但是这一次,我却从飞垣的每一个角落感到了恐慌和绝望,就好像……当年那一场坠天之灾。” 萧千夜紧闭了一下眼睛,刻意放缓了脚步,还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舒少白在遥远的阵眼里,回忆着那一年的灭顶之灾,心里也早已经平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他在同时借着记忆回想着关于夜王奚辉的一切,不禁叹息笑了起来:“那时候你在封魔座,我曾在你身上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神力,那时候我就隐有担心,但我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萧阁主……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上天界吗?” “我没有选择。”萧千夜只是用非常肯定语气直接脱口回答,一双的眼睛冷亮如军刀,不远处的血色湖泊已经映入眼帘,上面静静的漂浮着一只被折断的骨翼。 “没有选择……”舒少白重复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忽然问道:“那位大人也来了吗?可否现身一见。” 萧千夜豁然顿步,猛然蹙眉,他微微一扭头,果然帝仲是以之前的方法凝聚成光球的模样出现在自己肩膀上,舒少白沉默了半晌,这么多年承受撕裂之痛也没让他到丝毫恐惧,却在这一刻额头的冷汗一粒粒沁出,借着夜王的记忆清楚的了解到对方的一切,近乎绝望的压低语气,“是您,真的是您……若是您插手,飞垣再次亡于碎裂,便是无人可救。” “你也是曾经是穷奇吗?”帝仲倒是温声细语的,目光柔和的望向湖中心的骨翼,“我养过一只天生残疾的穷奇,他不像你这般伟大,以自己的身躯活活拉住碎裂之力,你很痛苦吧,这种力量会每时每刻侵蚀你,你却不能松懈分毫,坦白而言,你让我敬佩。” “哦……哦。”舒少白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虽然是被上天界的战神这么夸赞,心里也没有丝毫喜悦,反而从精神和身体上涌来双重无力的感觉,只得无限失落的低笑了一下,回道,“但我很羡慕他,如果我也能遇到您这样的主人,或许……不,我很幸运遇到夜王大人,否则我也不会和若寒相遇,我很满足自己成为人之后所得到的一切。” 显然有些意外他的这番话,帝仲在暗夜里耐人寻味的沉默下去,许久,嘴唇无声地弯起了一个弧度,叹道:“是奚辉辜负了你,我曾听他骄傲的提起过你,说他坐拥统领万兽之能,你是最强的一只,所以他才会一直将你带在身边,所以当你决定背叛他、偷袭他的时候,他才会毫无防备的被你咬断脖子。” “呵呵……战神过讲了。”一时分不清帝仲到底是什么意思,舒少白也只是客气的随口回话。 帝仲收回神思,语气逐渐冰凉:“但他毕竟是我的同修好友,帮他恢复神体,是我该做的。” 舒少白没有回话,萧千夜却紧张的捏了捏手,帝仲的话寒冷的如万丈深渊,不带一丝感情,好像真心要帮助自己那位“同修好友”。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帝仲这么做的目的,这只古代种毕竟是吞噬了夜王,就像自己和帝仲现在这般复杂的共存,或许冥冥之中的舒少白也仍和夜王有某种特殊的羁绊,他不能在舒少白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许久,舒少白幽幽叹出一口气,“那便请您动手吧,萧阁主是古代种血脉,能轻易进入封印和阵眼,加上战神之力加持,想必飞垣坠海之日……不远了。” 萧千夜再次往前走去,眼里神色在剧烈的变幻,血泊中的骨翼是被血荼大阵的力量牵扯住,他每靠近一步,都能听见湖中传来恶灵的嘶吼。 在终于走到湖边之后,那种明明沸腾如火却又冰凉刺骨的诡异感觉再次席卷全身,萧千夜紧紧握住古尘,眼神稍微变了一下,迟疑的蹙眉,问道:“你不是束手就擒的人,你身负夜王和古代种双重力量,就算被阵眼之力束缚无法阻止我,至少也能让我吃点苦头,难道就任我破坏封印,无动于衷吗?” 舒少白忽然笑了起来,这样平静的笑反而让萧千夜觉得不太舒服,接道:“我累了,我也不想再看见她拖着病重的身体,苦苦等着我这个不可能的人。” “……” 舒少白的语气温柔如水,想起那个轻抚着它皮毛的灵凤族女孩,低低笑起:“我死了,她才会真的死心,她应该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萧千夜愣了一下,忽然冷笑起来,变了脸色,语声淡然:“属于她的地方……你说的是浮世屿吗?她是阿潇的亲姐姐,有着同样皇鸟的血脉,甚至不被人类的身体所束缚,她如果真的想回浮世屿,大可以一早就放弃飞垣,她只是想救你,想和你在一起,而你却要她放弃。” 舒少白没有回话,萧千夜莫名地笑起,不知道下了什么样的决定,一眨不眨地看着湖面上的骨翼,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到左手古尘上,低道:“也好,那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古尘闪出一道黑金色的刀光,闪电一样击中骨翼,湖中恶灵疯狂的逃窜,又被紧随而至的无数刀光拦腰砍断! 帝仲低喝一声,推波助澜将自己的神力借着他的手从古尘击出,骨翼应声破碎,化成粉末,沉入湖中,封印在剧烈的抖动,一个刹那天旋地转,整个空间开始剧烈的扭曲变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力挽狂澜 血泊在沸腾,水汽化成张牙舞爪的恶灵,那些东西只有一个头,一个个龇牙咧嘴发出阵阵阴森森的笑,脖子往下像一条细长的蛇,尾端还连接在湖心里。 萧千夜毫不犹豫的抬手,一刀砍断一只扑到面前的恶灵,整个空间都在剧烈的收缩,好像随时都要彻底崩塌,脚下蓝色的水流也开始转变成醒目的血红,水汽腾起的刹那,又是无数呼啸而过的恶灵从中蹿出,逼得他不得不连续晃动身体挪动脚步。 “恶灵要从束缚里脱离了。”萧千夜自言自语,紧盯着眼前,血荼大阵曾经屠戮全飞垣的生灵,不仅仅是人类,连各种异族甚至兽类都没有幸免,他们至今都因阵法的作用被困在封印空间里,如今封印解除,这种积怨千年的东西一旦挣脱,无疑会让即将碎裂的土地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萧千夜只得尝试以古尘斩杀恶灵,但是伴随着血泊上越来越浓郁的水汽,恶灵也不再仅仅是以人头的形态出现。 “快走,空间要裂开了,必须在它彻底消失之前离开,否则就会永远的被困在里面。”帝仲焦急的催促,也是暗暗心惊这种数量的恶灵,萧千夜低应一声,古尘连续劈开恶灵挡住的路,他在虚空里踩着水汽点足跳跃,往奉天泉眼的方向迅速撤离。 恶灵在身后紧跟不舍,一条巨蟒盘上脚踝,瞬间就缠绕到了腰际,明明是个恶灵形态,却真的在一点点用力! 没等他分心出手,光球里蹦出一道黑金神力,直接击碎那只巨蟒,霎时,萧千夜感觉周身绕起一股强大的神力,护着他快速回到泉眼。 一脚踏出,此时的五帝湖才是真正的暗潮汹涌,五色的湖水浑浊的交织在一起,蛇形水流如柱子一样横七竖八的砸落,从封印地逃窜出来的恶灵正在疯狂的撕咬湖中精灵,那些金色的小东西来不及躲避被一口吞下! “湖中精灵!”帝仲低喝一声,瞬间以神裂之术化形出现,掌下凝聚着自身神力,拉长成刀的模样跃入战局。 “喂!”萧千夜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神裂之术是无法在上天界以外的地方长久维持的,他这是强行催动神力被迫成型! 萧千夜心里又急又担心,帝仲一没有身体,二没有魂魄,又是才从九千年的死亡里苏醒过来,如果在这种地方以神裂之术化形,无疑会对他本就不稳定的神识再次造成伤害,但不等他跟上帝仲,又被不远处巨大的影子吸引了目光,原本栖息于湖中的凶猛巨兽被恶灵吸引,也前仆后继的朝他们游过来! 帝仲在不远处奋力救下湖中精灵,他劈开一条安全的逃生之路,虽然自己已经模糊到快要散去,还是温柔的摸了摸那些小东西,低道:“快跑吧,别回头。” 湖中精灵绕着他的手指飞舞了一圈以示感谢,帝仲脚步一晃,莫名感到一阵恍惚,恶灵想趁机穿透身体,却被这具身体里的神力击碎! 另一边,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湖底的巨兽如一座黑山,或是因为体型过于巨大而行动缓慢,一眼看不到头,此时五帝湖的湖水还在被强烈的吸力吞入封印地,但是那个东西却能纹丝不动不受任何影响! 帝仲缓了口气,再开口已经尽显疲态,:“是幼年的鲲鹏。” “鲲鹏……”萧千夜愕然,年少在昆仑之时,师父曾经提过这种巨兽,说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他一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有深入的了解过中原文化里复杂久远的传说,然而最近这段日子,那些曾经天方夜谭一样的东西却真的一个个出现在眼前! “鲲鹏不是邪恶之物,真正要小心的,是它身边那群水虺。” 萧千夜抿抿唇,显然“水虺”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什么不好东西,帝仲凝视着那群缠绕着鲲鹏的水虺,近乎自言自语的喃喃:“仓鲛虽然目前还在上天界黄昏之海疗养,但是它的鳞片所到之处就能化成这种水虺,虺能化蛇,蛇能成蛟,它们能分散四处吞噬生灵汲取养分供给主体,仓鲛之所以能成为飞垣的三魔之一,原因就在这里。” “奚辉真的是养了一只了不起的东西啊。”萧千夜剑眉微蹙,发现那群水虺真的在尝试靠近鲲鹏,嘴里不由自主的讥讽了一句,“难道它们也想借机吞噬鲲鹏?” 帝仲笑了笑:“异兽之血肉,从来都是大补之物,当年我会将萧带在身边,就是担心它天生残疾,会被什么更加凶猛的异兽吃了。”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不约而同的仰头望向湖面,五帝湖的湖水汇聚三江,不仅很深而且灵力厚重,所以这里自古以来鱼龙混杂,算是属于动物们的一方净土,而此时奉天泉眼的封印地已经被破坏,就像凭空撕裂出一张血盆巨口,湖水顺势倒灌入这个无底洞中,连带着所有在湖中安然生活的鱼虫也一并消失。 飞垣第一次坠天之际,是从最边缘的土地开始脱离,然后整块大陆缓缓坠落,内部的各大山川水系受到巨大的震动影响,中心的帝都天域整座城市往北方移动了数万米,同时冰川之森从泣雪高原脱离,古都大湮被黄沙淹没,而飞垣境内最大的内陆湖,也就是眼前的东冥五帝湖则完全干涸。看齐 那一场灾难导致东冥干涸了近百年,九成以上的生灵被迫迁居到羽都的魑魅之山,到如今剩下来的都是当时的幸存者,却没想到时隔千年,又是同样的灾难再次降临! “走,上去看看潇儿。”帝仲终于是将心底的阴郁不动声色的抹去,他的身影又黯淡了几分,萧千夜担心的看了看他,低道:“你不要继续维持神裂之术了,这里的灵力虽然还算充沛,相比上天界仍是杯水车薪,你会给自己带来无可逆转的损伤。” “话虽如此……”帝仲也看了看自己残破不堪的残影,还是摇头回绝,坚定的道,“我还能再坚持一会,东冥境内的人类和异族都没有提前撤离,一旦封印地里的恶灵彻底脱离,我必须想办法将它们全部斩杀,我不能让原本就要经历碎裂的土地,再次被恶灵侵蚀。” 萧千夜一时凛然神色,这一瞬间是真的从眼前这个快要溃散的影子里,察觉到了几分当年战神的风采。 两人一前一后跃出五帝湖,到了陆地上,所见所闻更为惊悚,原本安静的湖面此刻仿佛被巨石投入水面,泛起轩然大波,三江之水被无形的力量催动以更快的速度从千丈的高度砸进湖中,又被湖底的飓风卷起无数水龙卷砸向岸边,就连那些巨大的参天古树也经不住这般猛烈的撞击被拦腰砍断! 湖水已经漫过湖岸半人高,三江砸落的速度竟然远远胜过封印地的吞噬速度,加上此时暴雨侵袭,水虺也蠢蠢欲动,眼见着禁闭之谷也要卷入山洪,帝仲凭空跃起,白色残影定定的停在湖上方,思索了一瞬,正色对萧千夜说道:“泉眼的裂缝会不断增大,直到封印地彻底被破坏,土地就会从泉眼开始向外破碎,但是东冥还是会因为中心阵眼的牵扯暂时不会脱离这块大陆。” 萧千夜紧跟着他来到半空中,从这个角度俯视脚下的一切,他才惊觉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天灾! 整个湖面形成巨大的漩涡,像一个漏斗,水流一直往中心倾泻,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哀嚎,似乎某种可怕的东西就要破地而出,土地发出撕裂的恐怖声响,时不时就能听见更加深远的地方不断传来沉闷的炸响,然而看似要四分五裂的土地又被地基深处同样强悍的阵眼之力牢牢牵扯,两股极端的力量撞击在一起,让地面开始出现水纹般的起伏,古树轰然倒下,惊得飞鸟来不及振翅就被一齐砸入土中! 随着裂缝越来越大,从封印地窜逃的恶灵也越来越多,帝仲静静闭上眼睛,身体的光似乎比开始稍微明亮了一些,低道:“配合我,先杀恶灵。” 话音未落,只见他的身体直接碎成无数细小又锋利的刀刃,每一片上都闪烁着极为耀眼的黑金色神力! 萧千夜全身一震,短促地低应一声,手里的古尘感知到主人心绪的波动也愈渐兴奋,迫使萧千夜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握紧、再握紧,全身蓄满了力量,宛如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刀刃在飞速追捕每一只试图逃窜的恶灵,但每斩杀一只,刀刃也会就此消失一片,恶灵的数量多到无法计数,此时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封印地涌出,黑压压的恶灵遮天蔽日,在本就汹涌的五帝湖上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萧千夜深吸一口气,处变不惊,紧跟着跃入战局,古尘上吞吐着来自战神的黑金色神力,一刀砍入如陷泥潭,他加重力道再用力,艰难的转动古尘,从中心直接劈裂恶灵! 头顶已经完全黑了,恶灵察觉到战神之息,一时间诡异的哭泣声满耳都是,萧千夜充耳不闻,下手丝毫不见犹豫手软,他知道那只是恶灵们惯用的迷惑手法,想要逼他露出破绽。 地底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宛如有一只恐怖的魔物在发出低沉的嘶吼,五帝湖向两侧分开,竟然露出湖底被撕裂的巨大裂缝! 萧千夜暗暗吃惊,亲眼所见传说里的“碎裂”,他的眼眸终于不自禁的剧烈颤抖,连带着手里的动作也稍稍放缓。 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代价将会无法预估,可真的看见那道如血盆巨口一般的恐怖裂缝,他还是脸色惨白,豆大的冷汗沿着脸颊珍珠般滴落。 如果这样的裂缝出现在人潮密集的城市,会有多少人死无葬身之地?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会有多少人失去亲人? “别分心。”淡淡的,又一片刀刃从他眼前飘过,帝仲的声音平稳的传来,在下一刻又再次斩杀一只恶灵。 萧千夜将古尘死死握住,强自镇定,就在此时,湖岸边掀起另一股浓郁的灵力,“诛邪剑阵”张开像一张巨型的网,阻断死灵最后的逃路。 “阿潇……”萧千夜低低念起这个名字,一眼就看见了湖边结起剑阵的女子,她在狂风里傲然而立,催动灵凤之力继续扩大诛邪剑阵的范围。 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锋芒的闪了一下,看见了云潇身侧微笑而立的另外一个人——凤九卿! 凤九卿微微仰着头,似乎早就注意到了他的位置,不紧不慢,咧嘴笑了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死寂 两人目光交错的一刹那,萧千夜冷哼一声,长眉一挑,知道那个人只是奉夜王之命来监视自己,心中微有不快。 凤九卿站在云潇身侧,在看见空中的人不屑的扭过头之后,嘴角轻轻勾起,继而掌下推波助澜燃起灵凤之息,一起协助诛邪剑阵继续网罗逃窜的恶灵,云潇诧异的扫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会出手相助,凤九卿也笑吟吟的将目光转向她,温声道:“别分心,小心被自身火焰反噬。” 诛邪剑阵本就是以昆仑心法催动灵力,此时得到灵凤之息的加持,也从阵中幻化成锋利的刀刃,开始围捕恶灵。 凤九卿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脸颊,不知为何心下一动,瞬间从她身上看到了妻子的影子,无奈的叹息。 这个人一旦和蔼起来,倒真的让她在这一刹那感觉到了来自父亲的特殊情愫,云潇深吸了一口气,丢开这些复杂的念头,赶紧聚精会神以维持剑阵不破。 封印地的恶灵数之不尽,即使在几人协力围捕之下,仍有侥幸逃脱的恶灵狂笑着飞向远方,被血荼大阵束缚上千年的怨念一朝释放,迫使它们寻着人的气息直接奔向城市。 在几人的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东冥的群山受到震动影响像活了一样开始位移,眼见着整座山都要砸进城中之际,一道明媚的火光从天空击来,硬生生拦住这座还在跳跃的山。 凤姬踩着炽天凤凰,左手利用凤火凝聚成巨弓的模样,右手从鸟羽上撩起火焰,借助自身灵凤之息射出,一箭又一箭,射向活物一样的山。 “凤姬大人!”禁闭之谷的神守水墨在她身边凝聚成型,看着脚下那般诡异的情形,即使是活了千万年的神守都从心底冒出的寒意。 凤姬冷冷的出神,这般恍如梦境的景象宛如一瞬间回到千年前那场坠天,她被一阵细细的嬉笑声吸引,那些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又要到何处去,只是扰得她心绪不宁,莫名烦躁。 “恶灵……”片刻之后,她的目光瞥见云层里窜动的诡异身影,忽然明白过来,然后再次抬手拉起火焰巨弓射出无数灵气之箭,直接击穿飞舞的恶灵! 一箭之后,恶灵的嬉笑只是短暂的消失,随后又从禁地深处不断涌出,凤姬眉峰微蹙,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低声命令:“水墨,我要去五帝湖深处看一看情况,你联系丹青,先对付逃窜的恶灵。” 水墨焦急的接话,近乎歇斯底里的问道:“那东冥境内的人要如何?如果真的是封印地遭到破坏,整个东冥岂不是马上就要开始碎裂……” 凤姬心事重重,但过于冷定的表情还是让神守微微吃惊,不可置信的等待她回复。 早在之前的双极会上,人类的帝王就已经昭告天下,要所有人紧密堤防军阁主萧千夜的行踪,原本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大范围将异族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了,但时间实在太过紧迫,加上异族人本身对天尊帝的话并不以为然,以至于至今仍有大批人滞留其中。 然而作为百灵之首,凤姬在这件事上却始终心不在焉,她不仅没有主动出面为天尊帝的话佐证,甚至在这种关键时刻,为了调查一种荼蘼香薰的来源刻意让自己离开了禁闭之谷! 水墨的脑子一瞬间闪过千万种恐怖的念头,连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都格外清晰,面容因为紧张而微微扭曲,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 她最想念的人就在阵眼深处,这么多年她一直尝试接近,却始终无功而返,如果萧阁主真的是来协助夜王的,那终有一天他会找到地下的古代种,让他重见天日。 凤姬大人……该不会是故意支开自己,就是为了给萧阁主让路,让他破开封印,甚至毁坏阵眼吧? 水墨凛然神色,抬手按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下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绝望。 从遥远的禁闭之谷深处隐约传来那位大人的气息……那位赋予他永生的上天界战神,难道也参与了这一场灭顶之灾? 与此同时,五帝湖上空无数刀刃幻化成光影,所到之处掀起狂风,这些神力所化的风再次幻化成刃,不留余地的追杀恶灵。 凤九卿眯起眼睛,暗暗惊叹这种来自上天界的战神之力,即使身体、魂体都已经不复存在,仅凭强悍的意识依然能拥有如此惊人的力量!也难怪这个人能成为守护上天界最为牢固的屏障,若是当年鼎盛状态的战神,真的是俾睨天下,无人可敌吧? 他随后将目光望向萧千夜,有迟疑,更有赞赏,在帝仲以神裂之术分离出去之后,失去战神之力庇护的他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颓势,反而越战越勇,任何恶灵都无法从他眼前逃脱,那柄细长的黑金古刀在他手中不断挑起刀光,就好像曾经披荆斩棘的战神一般。 凤九卿粲然一笑,这是共存的两个人,在短暂分离的这一刻,并肩作战,宛如真正的战友。 五帝湖的裂缝还在继续扩大,奉天泉眼背后的封印地也在飞速崩塌,阴寒之气势如破竹,伴随着地底最深处一声沉闷的炸响,天空豁然转黑,暴雨不知从何而来,在倾泻到一半之际又被高空的寒气瞬间冻结成冰,那些冰球小的如拳头,大的则像一块巨石,是以砸的方式重重坠落! 萧千夜微微顿足,也注意到了气象突然发生的惊变,周围寒风乍起,原本汹涌的湖水上荡起一层厚重的水雾,水面开始出现细细的碎冰。 那些冰凝固的很快,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湖中心往外扩散,连带着湖岸边的古树也一并被冻入其中,云潇被凤九卿拎着直接点足跃到了半空中,两个人踩着一团火光,不等她站稳脚步,只见两人先前站立的土地也变成了寒冰,凤九卿紧抿嘴唇,指尖蹦出一道火焰击中一块冰,然而那些冰被灵凤之火正面袭击,竟然没有被融去,只是在表面微微荡起一圈薄薄的冰雾!三月中文 凤九卿皱了皱眉头,本就拽住女儿的手更加收紧不敢有丝毫放松,压低语气提醒:“这是封印之地的阴寒之气,别被它们冻住了,否则就永远无法逃脱。” 云潇呆呆看着下面,这样的严寒还在继续蔓延,连汹涌的湖水掀起的巨浪也被冻结,那只幼年鲲鹏来不及躲避,它的前半截身子已经被冰封,遥远的后半身仍在试图挣脱,水虺一早就察觉到了危险,它们鸡贼的跃出水面,灵活的躲避着寒冰的侵袭,也终于放弃冰中的猎物,开始四处逃窜。 奉天泉眼背后的封印之地终于彻底崩塌,伴随着惊雷一般的剧烈炸响过后,整个东冥的土地上下浮动,大山、大河纷纷位移,山洪和泥石流也紧随其后。 然而,惊变过后,四下里突兀的陷入另一种极端的死寂,这样无声的冰封一直持续,天空始终是阴暗的灰黑色,也不知道时间到底都过去了多久。 萧千夜奋力斩下最后一只恶灵,体力的消耗早就超越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在豁然松了一口气之后,眼前翻起一阵花白,紧接着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脚步一晃险些从空中摔落。 “千夜!”云潇惊呼一声,挣开凤九卿的手箭步冲出,一把抱住他。 凤九卿惊诧的看着女儿,她每一步踏出脚下都会荡起火焰,这些火焰支撑着她的身体,让她在半空中平稳的扶住萧千夜。 这是在焦急之下产生本能吗?她竟然可以不借助剑灵,驾驭火焰踩在空中! 萧千夜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次运起独属上天界的心法,不过一会,疲惫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只是人类的身体仍旧有些颤抖,让他一时无法自由控制。 云潇担心的看着他,问道:“你还好吧?” “嗯。”萧千夜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扶着云潇站起来,面色凝重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水声、雨声、风声,还有湖中嘶吼的凶兽声,地下不断传出的炸响声,全部都被死寂取而代之,三江之水不再从高空倾泻而下,水流被冻结成骇人听闻的冰柱,目光所及之处只剩寒冰。 帝仲在他不远处,神裂之术已经碎到只剩半边模糊的残影,但他一直沉默不语,长久的将目光投向远方。 萧千夜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但他的目光被瘴气阻拦,什么也看不见,忽地心下一沉,低道:“你都看见了什么?” “你还是看不见更好。”帝仲没有回他,一开口,残影再次破碎,凤九卿担心的看了看两人,忍不住多嘴劝道,“大人,神裂之术不能在这种地方维持,您已经耗费太多神力,如果还不肯散去这种术法,即使是神识也会受到影响而崩溃,请您……务必保重。” “呵……也是。”帝仲漫不经心的回话,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接道,“可惜有些东西,只有亲眼所见,才能产生敬畏。” “大人……”凤九卿一时语塞,眼前这个人明明面色温和,却一下子让他产生了面对夜王才有的惊心动魄。 “该走了。”帝仲平静的开口,然后沉思了一会,不知自己口中的“走”,究竟是要去往何处。 凤九卿也察觉到了一丝尴尬,连忙解围接话:“夜王大人吩咐过,待东冥奉天泉眼封印解除,便让在下带萧阁主回上天界暂做修养。” 帝仲看了看他,笑道:“你果然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也难怪一贯谨慎的奚辉都会信任你,但是……” 他指了指萧千夜,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期待:“但是我还要看他的意思,毕竟我离不开他。”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凤九卿不解,疑惑的望向萧千夜。 那个人紧抿着嘴唇,用力握着手里的古尘,目光坚定的望向一个地方,一字一顿的道:“我要回帝都,带走他。” “你疯了!”一瞬间就意识到“他”是谁,凤九卿连声音都走了调,带着某种焦急和失望,“若是之前回去,他们尚处在将信将疑中,或许还不至于对你太过警惕,可是现在东冥封印已被破坏,不出片刻死伤之状就会传遍全境!到时候你就是罪魁祸首,天尊帝也保不了你!你要在这种时候回去自投罗网?” 萧千夜只是冷冷的回话,不带任何情绪:“他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他。” “你……”凤九卿怒从心起,想骂,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弑神之计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道,他万万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可又不能真的惹怒眼前这个人! “呵,我想先生也会同行吧。”帝仲一脸深意的看着凤九卿,不等他发问,直接脱口,“秋水夫人也在帝都,以天尊帝的性子,多半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吧。” “喂!”云潇低喝一声,已经来不及阻止,凤九卿的表情瞬间僵硬,心里陡然一凛,连呼吸都因震惊而停顿了数秒。 秋水……秋水竟然回飞垣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父女 “她来做什么?”凤九卿低低开口,一开始语气还算镇定,渐渐控制不住,手用力抵着额头,双瞳剧烈的颤抖,连好看的容颜都扭曲变形,“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跑回来?现在是飞垣最危险的存亡之际,她是我的妻子,是你的母亲,她甚至还是萧阁主的同门长辈,无论哪一种身份都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她到底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跑回来!” 他呆呆望着云潇,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双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心中一急,脱口而出:“你们母女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都喜欢这么乱来!我应该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把你送回去的,现在倒好,不仅你不回去,为什么你娘也跟着跑过来了?” 云潇被他突如其来的用力吓住,微微一愣抬起头望着他,她自认为和凤九卿并没有所谓的父女之情,几次相遇之后反而感觉这个人冷漠自私,不能深交,于是更加不爱理睬他,可是这一次听到娘亲的消息,他眼中的神色是那般焦急,竟然真的露出了一个丈夫该有的紧张。 “呵……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吗?你真像她,连这般胡来的性子,都和你娘一模一样。”凤九卿无可奈何的苦笑,也被自己过于激动的反常表现惊了一下,不管女儿有没有在听,自言自语地念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是曾经立下重誓终生不再返回飞垣的吗?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回来啊,云潇,飞垣真的很危险,你们母女两个人能不能不要在这里呆着,赶紧回昆仑去好不好?” 云潇挣开他的手,跑回到萧千夜身边,不知为何心里上下扑通,忐忑不安。 凤九卿眉头微皱,望着这个自己从未关心过分毫的女儿,也知道他说的任何话都根本没有说服力,和自己这种陌生的父亲比起来,显然是自幼相识,相知相爱的萧阁主更为可靠。 他的眼神一冷,露出些许失落,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深藏着一种莫名的忧伤和孤独,然而转瞬之后,凤九卿扬起笑脸,很快就重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他收回思绪,转过身面对两人,抬手一指,淡定的道:“我倒是会一些上天界的术法,萧阁主若是现在想回帝都去,在下可以送你们一程。” “不,要等一等。”萧千夜抬手按住胸口,面容有些苍白无力,连带着语气也陷入一种厚重的疲惫,云潇小心的搀扶着他的胳膊,感觉他的身体一直在不自觉的往自己这边压,好像随时都会失去力量而摔倒,她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两人皆是借着灵力站在空中,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摔落掉进一片寒冰的禁闭之谷。 “哦?”凤九卿也立马察觉到他的异常,面上一沉大步飘到两人身边,直接伸手就按住了萧千夜的额心。 “拿开!”萧千夜厌恶的甩开他的手,而灵凤之息已经在这一刹那敏锐的捕捉到了他想掩饰的东西,凤九卿的神情暗藏着急切,低道,“是神裂之术的后遗症,他本不该在这种地方强行化形现身,禁闭之谷的神力并不足以维持这种术法,他又一直耗费自身力量追杀恶灵,现在神识还遭遇封印地的阴寒之气侵蚀,你得赶紧找个地方,至少让他先恢复一下才能去帝都。” 萧千夜抿唇不语,额头的冷汗更加控制不住的滴落,他知道凤九卿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 自从帝仲从自己身体里苏醒之后,他就像个没有形体的幽灵,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子里、身体里频繁出现,借着他的眼睛看世界,借着他的耳朵听声音,甚至借着他的嘴和别人说话,那个家伙一贯是不征求他的意见,总是独断而行,经常让他措手不及,头疼不已。 但是现在,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帝仲的气息了,就好像这具身体又重新变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存在。 坦白而言,这本应该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重新回到完整的自己,不再和任何人共存,然而这一刻,萧千夜的心里只有不安和恐惧,甚至主动凝神聚气,试图寻找帝仲的存在。 “他、他怎么了?”云潇用力抓住萧千夜的手,焦急的情绪不由自主的流出。 萧千夜默默看了她一眼,虽然脸上如常,心里还是被这样的紧张微微刺痛。 凤九卿咳了一下,赶紧堆笑,安慰着说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多半只是耗损过多不得以只能以神息之术进入沉眠状态,他毕竟还是上天界的人,稍微休息一下很快就能恢复。” “神息之术?”云潇还是一直紧握着萧千夜的手,丝毫没察觉到他本能的有些排斥,但还是隐忍了一下,没有抽出手。 凤九卿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动作变化,面上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揭穿,淡道:“就是你姐姐平常用的那种术法,可以令自身进入沉眠,不过此术有弊端,通常只能自行苏醒,所以在沉眠的过程中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知晓,眼下东冥不安全,失去战神庇护,萧阁主还请一切小心。” 云潇担心的看了看萧千夜,他缓了一口气,脸色已经好很多了。 “那边……”凤九卿略一思忖,抬手指向一个地方,提议道,“那个方向是空寂圣地,因为常年有瘴气侵蚀,无论是人类还是异族人都不会在里面久留,你们一个是凶兽后裔,一个是神鸟血脉,都是不惧怕瘴气的人,不如先去那边稍作休整,等大人自行苏醒之后,再去帝都救人也不迟。” 萧千夜神色复杂,犹豫不决的问道:“他要多久才能醒?” “不会很久吧。”凤九卿毫无底气的咧咧嘴,顿了一会,还是赶紧识趣的补充了两个字,“大概。” 萧千夜瞪了他一眼,也懒得跟他废话,他心里着急,手也不由自主的用力握成拳,东冥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帝都,到了那个时候,明溪拿什么借口来保护大哥!维昌 “萧阁主若是实在不放心,那就让在下代为先行一步吧。”凤九卿淡淡一笑,丝毫不见介怀,叹道,“大人刻意要将秋水的事情告诉我,估计也是感觉到自己支撑不住,生怕萧阁主单独行动会遇上危险,毕竟我没有你那么惹眼,又熟悉上天界的光化之术,足以来去自如,我先去探探情况,对你、对我都好。” “你先过去?”云潇小心翼翼的开口,心有不安,“你还敢说自己不惹眼?上次你协助夜王,险些让帝都毁于一旦,现在你早就被他们视为最大的敌人了,我只怕你前脚进了城,后脚就要被陛下逮起来。” “呵……”凤九卿摸了摸女儿的脸颊,竟然被她几句话逗乐,“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这么多年漂泊在外,上天界都要对我忌惮三分,更何况是个人类的帝王?” 云潇瘪瘪嘴,被他堵得无言以对,凤九卿转向萧千夜,语重心长的道:“云潇就暂且交给你了,你可不要再让她遇到危险了。” 萧千夜本不想理他,但听见他这么说了,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凤九卿忍着笑看着他一副别扭的模样,又小心打量着女儿偷偷欣喜的小神色,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终于释然:“那时候在天征府和你相遇,我记得有说过让你离她远一点,最好能将她送回昆仑,远离飞垣的纷争,萧阁主,你明明答应了我,结果却食言了呢。” 萧千夜略一皱眉,果然下一秒云潇就将脸凑到他眼前,立即甩开手,撅起嘴闷闷不乐的质问道:“你怎么可以乱答应他!你明明答应我,走哪都会带上我的。” “男人的话……不能轻信啊。”凤九卿在一旁笑看着女儿,不仅没有帮着说话,反而没心没肺的添油加醋。 萧千夜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既担心帝仲的状态,又担心大哥的安危,更要命的是,他还无法说服自己信任凤九卿。 凤九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定的道:“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坦白说我也不是很关心你大哥的死活,但是秋水……我很担心她,我必须去看看她。” 提起母亲,云潇立即紧张起来,她还没说话就被凤九卿抢先打断,摇了摇头:“你就跟着萧阁主,否则我带着你实属是个麻烦,你好好的,别让我和你娘担心。” 云潇脸一红,低头不语,睁着一双大眼睛,绞着手,好似在纠结什么事情。 凤九卿心知肚明,不由一反常态的哈哈大笑,边笑还边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是在纠结该怎么称呼我吗?你要是愿意,喊我一声爹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愿意,那就跟你姐姐一样,直接喊我‘凤九卿’也没什么。” 云潇张了张口,那个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凤九卿等了一会,知道她心里终有芥蒂,也不勉强,淡淡笑起伸手在她耳边一触,感觉女儿的耳根如同被火拂过一样烧的滚烫,反而是他好声好气的安慰起来:“不急,不急,我也确实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想来这么多年秋水一定也是对我闭口不谈,你对我生疏本就是情理之中,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再喊也不迟。” 他随后将目光转向萧千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打趣道:“萧阁主是不是也该对我改口了?” 没等萧千夜说什么,云潇脸颊绯红推了他一把,催促道:“你、你快走吧!我要带他去空寂圣地休息一会,你放心,我们会很快赶上你的。” 凤九卿莫名被女儿这么着急的催了一句,虽然自小就没管过她一件事,此时此刻她这么向着别人也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无奈的蹙起眉头。 他的脑中瞬间闪过中原人爱说的一句古话——女大不中留。 凤九卿傻傻笑了一瞬,但很快笑意就僵硬在脸上,眼神复杂的看向云潇。 女大不中留,一晃眼云潇已经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可他却无比担心,混血的灵凤之息始终是萦绕心头的炸弹,不知何时会以何种方式突然炸响。 “哎……失去战神庇护,你们才是该自己小心。”许久,凤九卿只是将忧虑不动声色的收回心底,抬起头冲着远方举目望去,眼前的紧闭之谷早已经是冰封死寂的世界,所有活着的生命都被静悄悄的冰冻,也不知外围的空寂圣地和更加遥远的城市里又遭遇了怎样无法设想的灾难。 萧千夜也将这一幕一切尽收眼底,这一瞬间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相合欢 两人踩着剑灵离开禁闭之谷往外围空寂圣地飞去,封印之地的阴寒之气在渐渐衰弱,但是脚下的土地却好像被一只巨兽的手生生撕裂,整个紫色的森林四分五裂,巨大恐怖的裂缝深不见底,幽暗的地底依然时不时传出沉闷的炸响,仿佛地基深处仍在遭受无法预估的损伤。 萧千夜本想挪开目光,却感觉身体僵硬不受自己控制,受到帝仲神息之术的影响,他也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困意袭来。 没过一会,剑灵在一处空地停下,云潇率先跳下去,她小心的检查了一圈,然后才对着萧千夜伸出手:“这一片土地看起来还算完整,就在这里稍作休息吧。” “嗯。”萧千夜接过她的手,从剑灵上大步跃下,环视了一周,空寂圣地原本就是个人烟荒凉的地方,因为常年被瘴气笼罩,除了一些罕见的凶兽以外也很少会有异族踏足,此时封印地遭到破坏,这里虽然没有被寒冰覆盖,但是温度也已经降至冰点。 他的面前有一条小溪流,水位已经快要见底,并且泛出浑浊的色泽,原本生长在两岸的茂密草丛变得枯朽,一脚踏过就好像踩在一滩烂泥上。 萧千夜眉间一动,目光却情不自禁的顺着这条小溪的流向望向远方,脑中突兀的想起遥远的记忆,让他不由自主的转动脚步,沿着溪流一路往下走去。 “你要去哪呀?”云潇牵着他的手,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状况,萧千夜却有些兴奋的抬起手,惊喜的道,“我想起来了,那一年帝仲带着那只穷奇路过此地,就是沿着这条小溪一直往下走,它的尽头处应该有一片仙草地,叫月夜芽,是一种凶兽们特别喜欢的美食,可以缓解血脉里的冰凉。” 云潇暗暗吃惊,瞪大眼睛不动声色的跟着他,这显然不是属于萧千夜的记忆,即使在帝仲以神息之术陷入沉眠之后,他也依然可以想起那些过往了吗? 然而一直往下走,萧千夜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失望之色显露无疑,溪流在一点点干涸,没走多久就彻底没有水了,原本那片茂密富饶的仙草地受到碎裂的影响,此时也已经全部陷入泥土中,巨大的裂缝成南北走向,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终于阻断了两人继续前行的脚步。 云潇担心的看着他,不敢多说什么,萧千夜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废墟,先前的欣喜转瞬就被灰暗取代,他默默握紧手里的古尘,站在这条裂缝的边缘往下望去。 月夜芽的残花还零零散散的贴着裂缝,那种蓝色如月牙一样的仙草,此时就像一道刺人心扉的利箭,让他的心重重疼了一下。 “会重新长出来的。”云潇紧握着他的手,强自把他从裂缝的边缘拉了回来不让他继续看,她歪着头笑了一下,目光游离的在这片废墟里飞速寻找着什么东西,然后眼前一亮,连忙拉住他一起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那朵还算完整的月夜芽,轻轻抹去上去的泥土,递到萧千夜眼前,“仙草、仙草嘛,都说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仙草肯定也能再长出来的!” “呵……”萧千夜被她逗笑,一下子心情舒坦了不少,但他还是认真的解释道,“月夜芽并不常见,也很难种植,紫苏在厌泊岛尝试多年都没有成功,帝仲带着那只穷奇走过很多很多的地方,也仅仅在箴岛这一处发现了野生的月夜芽。” “这样啊。”云潇嘀咕了一句,为了不让他失望,还是赶紧扯出一个笑脸,“没关系,我把这棵草带回去,说不定就被我种活了呢?” 萧千夜噗嗤一笑,看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知道她只是在找借口安慰自己,他温柔的摸了摸云潇的脸庞,嘴上却一点不客气:“算了吧,你小时候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可没一样种活了,与其被你带回去浪费,倒不如……你尝尝它的味道,我记得应该是甜甜的,很温暖。” 云潇尴尬的看了他一眼,瞥见他脸上扬起的笑意才稍微放了心,又将月夜芽端到眼前看了又看,那是一种蓝色的小花,从花瓣里透出细闪,就好像月光一样皎洁,她自言自语的道:“这东西还能吃吗?哇……这种颜色看起来不像好吃的样子。” “试试不就知道了,又不会中毒。”萧千夜叹了口气,找了一棵树背靠着坐了下去,云潇紧挨着他一起坐下,将手里的花一分为二递给他,乐呵呵的道,“那你也试试。” 萧千夜接过那半朵月夜芽,神色有几分古怪,虽然还能记起凶兽对仙草的渴望,可生而为人会有这种奇怪冲动还是让他有些尴尬,云潇凑近他耳根吹了口气,调侃道:“真的没有毒吗?我怎么看你这幅表情,好像自己都不敢吃的样子?” “哼,真的没毒。”萧千夜好笑的哼了一句,随手就将半片月夜芽塞入嘴里,那种花瓣是入口即化,像一湾温暖的清泉,瞬间自喉间涌遍全身,萧千夜张开双手用力捏紧,然后又轻轻松开,果然感觉冰冷的身体久违的温热起来,情不自禁的望向云潇手里的另一半,心中有种想直接夺下再尝一口的冲动。 “啊……”云潇发出一声惊诧,随即笑呵呵的将手抬高,“怎么了,还想要我这一半吗?果然像只馋嘴讨食的小奶狗,难怪连上天界的战神都当初都总喜欢逗着玩,你求我,我就给我。” 萧千夜憋了一口气忍着没发作,面上一红,被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动感到有些羞耻,云潇却越笑越张扬,她将手里的半朵月夜芽来回在萧千夜鼻尖前晃荡,那种诱人的香气顿时勾起他骨子里凶兽的本能,就算他还能理智的压制身体不去抢,眼睛却怎么也无法从她手里的花朵上挪开。 “咦……真的不要了吗?”云潇还在继续挑逗着,自己也紧紧粘着他上蹿下跳,仙草的温热之气和灵凤之息的双重吸引让萧千夜面颊通红,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把拎住云潇的脖子,强迫她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身边不要再乱动了。 云潇被他按住,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真的让她完全动不了分毫,又赶紧卖惨求饶:“好了好了,我给你就是了,我本来身子就很热了,才不要吃这种会更热的东西呢,来,张嘴,我喂给你。” “不要。”萧千夜冷漠的一口回绝,要强的拒绝。 “不行。”云潇根本不理他,面上含着三分不怀好意的笑,趁着他分心之际又一下子钻到怀里,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另一只手眼疾手快的将半朵月夜芽塞到他嘴中,萧千夜拿她没办法,又不能真的用劲弄疼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外半朵月夜芽入口之后,舒适的温馨再次席卷全身,甚至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享受这一瞬间的宁静。酷文 “你真的很喜欢这种仙草呢。”云潇在他耳边幽幽吹气,叹道,“那我还是得尝试自己种一种,万一成功了,你不就可以随时尝到这种美味了?” 她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目光已经在周围不断寻找,试图能在一片狼藉的土地里再找到一朵,又道:“这边好像没有了,要不我们在往前面走一走,那一块的土地还算平整,也许有残留的也不一定……” 她一边说话,一边想从他身上爬起来,还没等站起,又被萧千夜一把拽了回去。 “咦……”云潇眼皮轻抬,微微扫了一眼,发现眼前人红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反倒把她逗得咯咯笑起,用手轻轻一戳他的额头,“快放手,要不然找不到好吃的了。” 萧千夜呆呆看着她,话里有话的脱口:“他不在。” “啊?”云潇一脸茫然的愣了一下,神情一顿,立即恍然大悟那个“他”指的是谁,脸上一红,连忙奋力从他手里钻了出来,支支吾吾的道,“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你不许占我便宜。” “只许你占我便宜吗?”萧千夜随口接话,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懒懒的笑容,云潇眼睛一翻,发现这个人的性格真的已经在潜移默化间被帝仲所影响,放到从前,他从来也不会说出这种话,这想起来自己片刻之前还在他身上上蹿下跳的挑逗,云潇终于感到有些羞涩,立即伸手捂着脸,嘴里狡辩起来,“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要找这些花里胡哨的借口。” 萧千夜微微耸了耸肩,一抬手又将她又紧紧搂在怀里,对她嘴里的碎碎念充耳不闻,只是淡淡的、自言自语的说道:“阿潇,谢谢你。” “谢我?”云潇停下挣扎,这才回过神儿,听见那一声发自内心的“谢谢”,有些恍然若失。 “嗯,谢谢你。”萧千夜将她抱紧,再次重复了一遍,身体往后扬倒,目光空茫的望向一片昏暗的天空,“只有你会在这种时候,还对我笑了。” 云潇伏在他身上,感觉着他起伏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平静而沉重。 两人同时沉默,空寂圣地这么人烟罕至的地方受损都如此严重,那么更外面的城市此时又会如何? “我什么都知道。”许久,她目光深邃,低吟,“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那一天到来。” 此时的萧千夜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是呆呆看着她,一言不发。 云潇用双手撑着身体,因为是在被他拥在怀里,正好能和他面对面,四目相对,萧千夜仰着脸看着她,反而是云潇率先笑起,出乎意料的主动吻下去。 萧千夜眼眸在剧烈的颤抖,然后在她温柔的吻里一点点平定,轻轻闭起,顺势翻了个身将她按在身下。 她的气息比月夜芽炽热千百倍,让他越来越寒入骨髓的身体情不自禁的用力,欲罢不能,似乎想将怀中的女人彻底揉入,和自己融为一体。 他的指尖终于不再颤抖,轻揉的拂过云潇身上巨大的剑痕创伤,也清晰的感觉到身下的女子微微一凛,没有拒绝。 无论这份缘起是因为谁,曾经的过往都是他们一起经历的回忆,谁也不能夺走。 云潇用力环着萧千夜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忍住眼中的隐隐泪光,生怕他察觉到自己的脸色正在从红润一点点转为苍白,额上冷汗涔涔,整个身子都发抖,身体各处传来撕裂的剧痛,那是灵凤之息在本能的排斥外族。 她本不该迎合,她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血脉的独断强悍,可她还是无法拒绝这个深爱了多年的男人。 萧千夜稍稍一顿,想看云潇,却被她刻意的躲闪了视线,身子轻震了下,依然只是一头扎在自己怀里,轻轻喘气。 “我弄疼你了?”他温声问了一句,云潇缓了口气,心间的疼痛才缓和一些,想开口,又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好微微摇了摇头。 萧千夜眼中神色几变,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云潇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只是微微用劲将她拥在怀里,不肯放松分毫。 周围的温度是冰冷的,两人的心却是炽热的,不言不语,相拥而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诉衷肠 天色一直是暗沉的黑色,一直到云潇再次醒来,依然无法分辨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轻轻动了一下,身体各处传出刺痛,本能的倒吸一口寒气,用力捂着嘴才将到口的呻吟咽了下去。 云潇小心的看了看身边的人,他还没有醒,面容平静,呼吸均和,看起来是真的睡得很沉,她看着萧千夜,傻傻呆笑了一下,即便自己身体还在持续刺痛,心底却幸福的荡起涟漪,不由自主的探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萧千夜的额头,他的皮肤是那种匪夷所思冰凉,瞬间就让她触电一般收回,然后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一摸,她的手突然一停,云潇的脸庞顿时严肃起来,之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体温似乎再次升高,连她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额头变得滚烫。 云潇微微蹙起眉头,心底暗暗发寒,知道那是因为自身血统的排斥,让本就混血的身体不堪重负,但她面上神色依旧不动,轻手轻脚的扶着旁边的树站起来,绕到树的背后,从怀中取出烈王紫苏的那个药囊。 烈王曾经说过,这十粒月白花丸每一粒都是浓缩了十万朵月白花,让她每隔十日就要按时服用一粒。 云潇犹豫了一下,自从厌泊岛回到飞垣,细细算起来应该还不到十日,如果打破了烈王的服药时间,搞不好又要被她一顿训斥吧? 但当她再次尝试抚摸自己额头之后,还是只能心下一横,毫不犹豫的取出一粒药丸吞入,月白花的神力娟娟涌入,压制着快要失控的灵凤之息勉强平复,云潇侥幸的拍了拍胸脯,再从树后面绕回来,席地而坐,轻轻捧起他的头放在自己双膝上,低垂着头,满眼都是喜爱。 这么多年了,她默默喜欢这个人这么多年了,从没设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真的成为他的妻子。 萧千夜忽然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云潇的笑脸,明媚如春,他想翻个身,又被云潇按住不让动,只好任她摆布,也不出声。 云潇正在用手仔细顺着他的头发,然后帮他扣好衣襟,抚平褶皱,最后才推了一把,让他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萧千夜眉头微拧,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思绪万千,他已是飞垣的罪人,遭到全境通缉也只在陛下一念之间,他给不了云潇安稳的生活,甚至给不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身份,既没有办法像寻常人家那样明媒正娶、大摆宴席,也不会得到任何亲人好友的祝福。 等待他的,或许只有无穷无尽的谩骂和追杀,他不但给不了云潇任何幸福,反而要将她带入没有退路的深渊。 萧千夜嘴里不说,唯有故作镇定,心里又惭愧、又无助,天征府素来势单力薄,大哥又是个无心朝政之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孤身奋战,他从来不担心身后,因为身后,从来就没有别人。 可是现在,他有了必须要保护好的人,妻子——那是任何权势地位都无法比拟的存在,甚至比他的生命更为重要。 “咦……想什么呢?”云潇虽然神态平静,可面色总是有几分憔悴,连笑容都显得有些勉强,还是调侃的问道,“萧阁主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你……”萧千夜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骂道,“这话应该我问你。” 见他又被自己一番话钓上了钩,云潇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道:“那你倒是问呀。” 萧千夜紧紧抿着唇,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也是对她这样的性子毫无办法,索性也顺着她的意思问道:“你后悔了吗?” 云潇扑到他怀里,满面笑容:“我不后悔。” 萧千夜微微叹息,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反倒是云潇偷偷抬眼打量着他,眼眸微闪,嘀咕起来:“你不开心?” 萧千夜的神情转瞬即变,立马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撩起她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心中涌起淡淡的苦涩,低道:“我不是不开心,我只是……很不开心。” “啊?”云潇怔了一下,被他自相矛盾的话听得一头雾水,这次没等她问出口,萧千夜主动接下话,“那时候在泣雪高原遇险,你不顾一切的跟着我,被地缚灵砸入仙蟒族的地下城里,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全身都是血,骨头全碎了,就那样还是若无其事的安慰我,还对我笑。” “我以为你死了,我甚至不敢主动上前查看,直到你自己动了一下,我才赶紧跑过去。” “迟钝。”云潇随口骂了一句,转瞬之间态度就变了,回忆着那时候他说过的话,有些愤愤不平的道,“你说为了巩固天征府的地位,不想让飞垣知道自己喜欢个中原女人,还说当年就不该抗旨拒婚,若是真的娶了五公主,就能皇室攀亲结戚……喂,你是不是真的后悔了?” “啧……”萧千夜无可奈何的看着她,骂道:“你是个智障吗?非要气死我才开心是不是?” 云潇嘟了嘟嘴,委屈的自言自语,小声嘀咕:“你自己提起来的嘛。”16读书 “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幅局面。”萧千夜凄然一笑,摇了摇头,“我原以为只要协助明溪取得政权夺得天下,飞垣就会回归平静,我依然是位高权重的军阁之主,甚至高成川也不能再对我构成威胁,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再敢质疑我的选择,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只要你想要,我都能给你。” 他突然顿住了半晌,再次回忆起曾经的壮志豪情,终于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色,眼神愈渐锋芒:“你是不是很失望,可曾经的我,就是这么野心勃勃。” “你是在为这个不开心吗?”云潇认真的问话,直视他的眼睛,不躲避。 “事到如今,我早就不在意自己失去的那些东西,但……”萧千夜的面色不由得微微阴沉了下来,手紧握成拳,“但现在的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听见这样的回答,云潇反而是松了口气,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又拍了拍手,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在为失去曾经的身份地位而不开心呢,原来是在担心我吗?” “你一点也不在乎吗?”萧千夜紧跟着追问了一句,眉头微拧,支支吾吾的道,“秋水师叔,还有凤九卿,他们并没有同意……” “啊啊啊啊啊!你快闭嘴!”云潇飞速捂住他的嘴,脸上一阵尴尬的青白,骂道,“你才是个智障,非得气死我才开心吧?” “我不是……”萧千夜狡辩了一句,云潇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转眼又不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萧千夜奇怪的看着她,补充道,“不仅如此,你可能还要因为我……被人骂,甚至被追杀。” 云潇的唇边淡定自若地浮起一丝笑容,明亮清澈的瞳眸里有诱人的火光细闪,用手指勾了一下他的鼻尖:“我不要你给那些没用的东西,你能好好的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阿潇……”萧千夜愣神的喊了一句她的名字,无言以对,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好的,在她身边,这样简单的要求,对如今的自己而言,或许也已经是难于上青天。 “好了好了,快别想那些事情了。”云潇深深吸了口气,面上有些无奈,轻轻拧起眉心,问道,“你感觉好些了没有?之前看你的样子睡得很沉,是不是也受到神息之术影响了?” “嗯。”萧千夜点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担心的开口:“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阿潇,我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从这里回天域城少说也要三天,我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了。” “嗯,我也很担心娘和师兄。”云潇轻握着他的手,提及这两个人,萧千夜原本就阴沉的脸庞更加灰暗,心里的烦躁一阵接着一阵,不知该如何宣泄。 云秋水和天澈都是他的同门,这种时候任何和他扯上关系的人,一定都会遭到监视甚至拘捕! 萧千夜担心的望着云潇,心里还在暗暗推测,明溪会把弑神之计也告知那两人吗?如果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那么本着昆仑一派“当以慈悲济天下”的祖训,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已是大逆不道酿成大祸,足以被逐出师门、清理门户。 想到这里,萧千夜的内心有几分忐忑,但他还是认真的权衡利弊,然后极为认真的喃喃低语:“阿潇,如果……我是说如果,师叔和师兄还不知道弑神之计,那你一定不能告诉他们。” 云潇有些不明白,萧千夜微微笑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我也不想把他们卷进来,如果凤九卿有办法把他们从帝都城带出来,那还是先想送他们回昆仑去。” 云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说什么,又一下子没整理好语言,只要郁闷的嘟了嘟嘴。 萧千夜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本就烦躁,此时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细细考虑其他的事情,直接运起御剑术跳了上去,然后回头对云潇伸出手,道:“上来吧,飞垣的整体地势我还是清楚的,空寂圣地上空没有三翼鸟巡逻,暂时还不会被它们发现行踪。” 云潇接过他的手,微微一用力跟着踩上沥空剑,问道:“那出了空寂圣地要怎么办?如果用御剑术直接去帝都,还是很难甩开那群鸟的吧?” “嗯,出了空寂圣地外围就是星垂之野,但是如果城市受损严重的话,三翼鸟多半要被临时调回去协助各大城主运送伤员,或许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萧千夜语气肃然,脑子里在飞速画着飞垣各大境的地图,又若有所思的道,“东冥本就和伽罗、羽都分别接壤,西面隔了雪城,北面就是陪都洛城,我们往洛城方向走,要近一些,顺便也好打听一下帝都的情况。” 云潇也在努力的回忆起自己曾在细雪谷看到过的那张全境地图,但终究是没有他那么了然于心,她站在剑灵上位于萧千夜的身后,紧贴着后背,双手用力环着腰,坚定的道:“好,你去哪我都跟着。” 萧千夜低着头,也顺势抓紧她的手,剑灵腾空而起,带着两人穿过上层厚重的瘴气,紧随而至的是东冥上空复杂的气流,像一场沉积已久的暴风雨,随时都会倾盆而下。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脚下,即使什么也看不清楚,可那种无声的惨痛和创伤,却在这一瞬真实的流入心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魇之形 剑灵一路往北继续飞行,出了空寂圣地再次到达星垂之野,果然如他所言,目光所及不见一只三翼鸟,然而天空越是平静,萧千夜的心底就越为担心,军阁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会将巡逻的三翼鸟撤回,更不要说这种举目之处一只不剩的情况。 他稍稍降低了剑灵的高度,目光也顺着山脉的走向一直望向远方,这条山脉已然偏离了原有的位置,更加曲折。 碎裂造成的巨大影响,除了土地破裂,就是山川位移。 在他视线能看到的极限范围内,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就连原本熙熙攘攘的飞鸟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萧千夜凛然神色,自言自语的跟她说道:“这条路往北途径三十六座城市,是通往羽都最重要的一条商道,甚至陪都洛城也在这条道上,如果没有遇到天灾人祸的话,这里几乎每天都有商队经过,因为往来的人实在太多了,除了军阁,以前禁军第三分队也会在附近协助管理,还有……” “千夜。”云潇淡淡打断他,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对方的脸庞,只是一直抱着他的身体,能明显感觉到越来越控制不住的颤抖,她稍稍用力,劝道:“别说了,也别看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擅自抬高了剑灵的飞行高度,直到云雾遮挡住两人的视线,萧千夜微微扭头,正巧撞见云潇在看着自己,又触电一般收回视线,不知望向了何处。 继续往前,远离封印之地很远很远后,阳光才从头错话的人,索性沉默不语,只是脸上神色有几分踌躇,云潇知道他心里担心萧奕白,此时也一定心急如焚,又不得不顾及自己而再次停下来休息,于是掰过他的脸,认真的说道:“我是灵凤族,身体一贯恢复的很快,我就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们立马就走。” 萧千夜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脸,轻哼一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之所以要从洛城去帝都,也是为了提前打听一下情况,毕竟那里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天域城了,我又无法熟练运用上天界的光化之术,总不能那么莽撞的带着你自投罗网,你好好休息,天亮我喊你。” “可是……” “别可是了,睡觉。”萧千夜低骂了一句,就在此时,一阵奇怪的风从两人身边拂过,他心下一动,察觉到怀中的某个东西受到刺激也微微一动。云潇伏在他膝上,几乎瞬间就陷入沉睡,身体虽然渐渐放松,却突兀的变得更加沉重,他一只手还是不动声色的轻拍着云潇的后背,另一只手已经轻轻碰了碰古尘,将缠绕刀身如刀鞘一般的黑金神力散去,露出锋利的刀锋。 夜色沉沉,头,我可真的不想被他耻笑啊。” 魔物屏声静气,让周围的风声也越加隐忍,天空越来越黯淡,皓月之光已经完全被魇之形掩盖。 “哦……这才是你的真实形态吗?”萧千夜微仰着头,捕捉着夜幕下若隐若现稍纵即逝的影子,他托起手心里砰砰跳动的魇之心,激将道,“我也不和你藏着掩着,你若能从我手中夺走这颗心,那么封魔座内的魇之声我也不再插手,但你若是失手……三体同时落在我手里,后果你该清楚。” 那颗心在黑夜里闪烁着诱人的紫色光芒,又被更为强悍的黑金色神力束缚。 “不如背水一战,反正失去这次机会,你也不可能再见到这颗心了。”萧千夜的手微微一抬,魇之心被他抛到空中,霎时周围阴风大作,魇之形如鬼影触手般凭空伸出。 古尘的刀光是在同时斩落,黑金色的神力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缠绕着触手,两股力量开始剧烈的抗衡。 “哼,魔物就是魔物,果然没脑子的东西就是好骗。”刀光消失的刹那,萧千夜的声音冷冷响起,古尘忽然偏转了角度,在最后瞬间悄然收力,一股封印之力自刀锋涌出,魔物被猝及不妨地被击出,再想抽身,封十剑法的冰力混杂着战神之息如影随形,不再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 魇之心重新落回他掌心,与此同时,魇之形被一股强大的封印之力吸食,一直笼罩夜幕的“墨色纱衣”渐渐褪去,月光也在一点点恢复明朗。 萧千夜看着手里轻而易举被捕获的魇之形,扬起奇怪的笑意。 魔物只会依循本心,不会权衡利弊,这世间最难对付的东西,只有人心。 也难怪连同为三魔之一的地缚灵,这么多年也在尝试成为“人”。 他不动声色的将魔物两体收好,重新回到云潇身边,她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好似做个一个漫长的梦,在醒来之后看见梦中人正对着自己微笑,又安心的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萧千夜没有打扰她,只是希望这样简单的安宁能久一点,再久一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商队 天色渐渐转亮,直到云潇懒洋洋的伸了个腰,睁眼就被阳光晃了一下眼。 “啊!”她立马跳了起来,发现自己一觉睡到了天亮,脸憋得通红,着急的道,“不是说好了一个时辰就喊我起来嘛!” “你要休息,我也要休息啊。”萧千夜只得自己找了个借口,揉了揉被她枕了一晚上的双膝,起身活动着筋骨。 “哦……也对。”云潇愣愣的接话,转念又一想,还是感觉他只是故意在安慰自己,赶紧也跟着站起来跳了几下,待头脑渐渐清醒,两人一前一后继续踩着剑灵往洛城赶,过了最后一片星垂之野,荒地渐渐展露眼前,那些零星破败的房屋毫无规章的散落,但是罕见的能看见密集的人群正在涌动。 “下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萧千夜奇怪的嘀咕了一句,但此时也不敢降低剑灵的高度查看清楚,继续往前又走了几个时辰,人群不仅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拥挤,他们扎堆聚在一起,甚至在荒地上扎营搭起了帐篷。 再到黄昏临近之时,洛城往外已经密密麻麻全是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像是还带着商队的马车,然而城门紧闭,城墙上原隶属禁军的驻都部队正在紧张的站岗,并没有开门放行。 萧千夜小心翼翼的寻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停下,但他们才落地,旁边立马就出现几个一脸疲惫的旅人,有气无力的吆喝着:“这里还有空位,先扎营歇一晚吧。” “你快过来!”云潇紧张的拽着他,抬手就在他面前轻轻抹过,低道,“我还是得给你遮一遮才行,我说呀,你这张脸是不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多半是吧,飞垣上的人,大多认识我。”萧千夜将剑灵收好,也让云潇把青魅剑藏在大衣下,两人故作镇定的在商队旁边的空地上学着他们的样子席地而坐。 云潇好奇的望过去,他们从剑灵上走下来那会这一片还没有人,转眼之间也是密密麻麻挤过来不少人,好在那些人看起来都是常年走商的商队,互相之间倒也客客气气的,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在空地上扎起帐篷,几波人偶遇到一块,不一会儿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上了。 随着天色渐渐转黑,温度也骤然下降,洛城的城外本就是一片空旷的郊区,此时刮起冷风,吹得人直哆嗦。 商队围在一起,几个人在中心位置烧起篝火,又取出了随行的干粮,索性就原地煮起粥来。 “他们在城外做什么啊?”云潇一直注意着身边旅人的举动,疑惑不解的问了一句,萧千夜心中不由暗暗提高警惕,低道,“洛城是这条商道上最大的城市,又是飞垣的陪都,地位堪比三大城之首,往来的商队如果要经过洛城,都必须在城外等待接受检查,直到驻都部队确认没有异常才会颁发通行证。” “这么麻烦?”云潇小声的嘀咕,目光认真的盯着旁边的人,他们拉着一匹马车,车上装着些奇装异服,看起来像是极具特色的舞女服,但是几个旅人都很疲惫,衣着也好像才从泥潭里爬出那样,稍微一揉就能搓出泥土,但他们丝毫也不在意,也没有从马车上取干净的衣服换下,就那么静静坐在篝火旁,一双眼睛空茫无助的盯着火光发呆。 萧千夜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色淡淡的,没有对身边的旅人有半分的关切之情,他依旧坐着没动,冷静的解释道:“洛城外围常年排队待检,商队在外面扎营其实也不稀奇,只不过这一路排了几十里,都排到荒地去了也不常见,而且我看城门紧闭,倒更像是封了城不让进。” “封城了?”听见这两个字,云潇有稍许的愣神,想起在万佑城时的经历,有些担心的道,“你开始说这条商路途径三十六座城市,难道这些人是从东冥过来避难的?” 萧千夜被她提醒,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眼眸瞬间剧烈的一颤,如果是正巧在商道上的旅人直接遭遇东冥碎裂,运气好的或许能躲过一劫,然后他们所能找到的第一个避难之地,无疑就是东冥、羽都交界处的洛城,然而眼下的陪都很明显是已经封城闭客,这才会造成外围如此拥堵,大批商队滞留。 “来,乱猜也不是办法,来都来了,我们去打听一下。”云潇主动把他拉起来,两人一溜烟的凑到旁边的篝火旁,云潇赶紧可怜兮兮的伸出手在上面烤了烤火,然后双手合十,对着周围一群旅人好声好气的央求道,“大哥,我们能在这取取暖吗?太冷了,我快吃不消了。” 旁边的老大哥抬了一下眼皮,虽然满脸都是疲惫,见她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还是好心的憨笑了一下,他往旁边挪开了位置,指了指,道:“姑娘别客气,快坐下烤烤火吧,看二位的样子好像不是做生意的,怎么这种时候也跑到郊区挨冻来了?” “我们是从那边的山里逃出来的。”云潇眨眨眼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顺溜,萧千夜不好插嘴,生怕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索性也不管她,让她去和几个旅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起来,老大哥听见这话,眼珠子都惊的要掉出来了,他张了张嘴巴,半天才晃过神,低呼:“那边的山里……那边可是东冥啊!你俩可真是福大命大,竟然还能跑出来!” “嗯……嗯。”云潇支支吾吾的应和着,老大哥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又疑惑的看了看萧千夜,最终将目光落在他手上那柄过分细长的古刀上,恍然大悟的说道:“这么长的武器呀,二位看来是习武之人吧,还好你们会点功夫,前两天东冥的山说塌就塌了,地面裂出巨大的洞,好多来不及跑的人要么被砸死,要么就直接掉进去,尸首都找不回来了。” 老大哥长长叹息,现在想起来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赶紧用手拍着胸脯,面容哀伤:“那时候我们一行六十人,分了两队一前一后跟着走,我是眼睁睁看着后面那三十个人掉进无底洞去了,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想着是不是地震了赶紧先救人,结果震动越来越剧烈,连山都开始塌了,队长只能放弃救人,让我们赶紧跑。” 云潇的眼神变得复杂,逐一扫过眼前这只商队,算上这位老大哥一起,六十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了六人。 老大哥感觉到她的心绪,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话让眼前的姑娘伤心了,连忙堆起一个朴实的笑脸,挠了挠脑袋,又道:“我们六个人是运气好,当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就翻身跳到这辆马车上,谁知道还是这马儿激灵,在群山的落石里跑的飞快,这才侥幸捡了一条命啊,哈哈,这次要是能平安回家,我可得把这家伙好好供起来,再也不让它拉车挨饿受苦了。” “您是哪里人?”萧千夜忽然开口,眼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歉意,老大哥一听他开口的语气,就知道这个人怕是来历不简单,连忙正襟危坐,说道,“我们都是羽都人,家乡是个沿岸的小镇,不提也罢,几个月前受到北岸城海啸影响被淹了大半,眼下还在重建呢。” 萧千夜的手微微一紧,脸色稍稍有些发暗,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大哥,喝粥。”说话间,旁边窜进来一个精瘦的小伙子,笑嘻嘻的递过一碗热粥。 “给客人也乘上一碗吧。”老大哥连忙招呼起来,云潇挥了挥手,不好意思的道,“不用不用,城外堵了这么多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行呢,你们自己省着点,不用管我们。” “我们还能差着两碗热粥?”小伙子已经热情的又递了两个碗过来,他挨着老大哥席地而坐,捧着自己的粥吹了几口气,然后狼吞虎咽的一口就喝完了,完了还不满足的抹了抹嘴,指着锅里所剩不多的粮食可怜巴巴的问道,“大哥,你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再吃一碗……” 老大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指了指马车后面,低道:“你少吃一点饿不死,去喊阿雅出来,她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好不容易躲过天灾,难道还想把自己饿死不成?” “大哥……她不理我啊。”小伙子为难的笑了笑,老大哥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无奈的摇头,也不再说什么。 云潇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马车后面抱膝坐着一个人,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虽然整个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却依然不肯坐到篝火边上来。 “她怎么了?”萧千夜难得的多嘴问了一句,老大哥放下手里的碗,眼里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惋惜的叹道,“我们本是巡游飞垣的杂技团,阿雅是我们队里最漂亮的舞女,自幼就跟着我们到处表演为生,这一次东冥的演出结束后,本是按惯例要去羽都,谁知道中途遇上这种事,她的几个姐妹们全死了,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云潇的内心骤然掀起一种难以抑制的惭愧,她想脱下自己的大衣为阿雅遮一遮寒风,可一想起衣服里藏着的剑灵,又只能默默挪开目光。 “都怪他……都怪他!”阿雅在马车后,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整个人如临大敌一样抱紧双膝,将脸深深的埋入其中,老大哥吓了一跳,赶紧踢了一脚身边的小伙子,骂道,“去陪着她,省着点力气,别让她发疯了。” “哦,哦。”小伙子赶紧跑过去,蹲在阿雅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唉……二位见笑了。”老大哥只得无奈的咧咧嘴,露出一个疲惫的笑,“自打从东冥的山里逃出来之后她就一直一惊一乍的,大概是脑子受到刺激有些不正常了,这沿路还遇到了好多和我们差不多情况的商队旅人,都说东冥这事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帝都的军阁主背弃自己的故土,投靠上天界,是他破坏了封印之地,才造成了地基的碎裂之灾啊。” 云潇紧张的握紧萧千夜的手,生怕他被这样的言语刺激,然而身边的人只是静静笑了笑,漫不经心、甚至煞有介事的问道:“我也听说了此事,不知道帝都那边可还有什么消息?” “那我就不清楚了,他们那些高官权贵的想法,也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搞懂的。”老大哥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指向不远处紧闭的洛城,“昨晚上有一只大白鸟从帝都方向飞过来,不知道是带了什么新的命令,我们这种没点关系的商队怕是要在城外住上一段时日了,小兄弟,你带着个姑娘家的多有不便,还是别在这等了,往别处去走走,也好安顿下来。” 萧千夜俨然没有听到他后面的半句话,惊讶的望着洛城的方向,被他话里更为重要的东西吸引了全部的思绪——大白鸟?飞垣境内的大白鸟只有一只,就是天征鸟! 自从在泣雪高原和天征鸟失去联系,它一直没有回来寻找自己,凤姬曾经帮他找寻过,说是在雪原遇险受伤,被白虎第五队救了回去。 天征鸟……竟然出现在陪都洛城? 萧千夜的目光骤然严厉,认真思索着这其中复杂的因果关系,难道是明溪一早就算到他会从洛城方向回帝都救人,不仅没有想办法阻拦他,反而特意派了天征鸟过来,要助他一臂之力? 不,不对。 明溪从来就是一个做多手打算的人,他可以一边命令风魔暗中协助自己,一边又以萧奕白为筹码牵制他,他必不可能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主动放弃,如果他一定要这么做,那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这个“筹码”自身,已经遇到无法解决的困境。 “大哥……”萧千夜低低脱口,身边的旅人以为是在喊他,歪过头应了一声。 萧千夜微一愣神,发现是对方会错了意,淡淡笑了笑,收回思绪,感谢道:“谢谢大哥的热粥,我们也得走了。” “这就要走了?”老大哥迷惘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已经站起来的人,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一时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萧千夜放下碗,云潇也连忙跟着,她在怀里摸了摸,发现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作为谢礼了,只好尴尬的笑了笑,俯身鞠躬。 两人从密集的人群里悄无声息的穿过,发现萧千夜的脚步莫名有些焦急烦躁,云潇不动声色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嘀咕:“你走慢一些,好多人看着呢。” 萧千夜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也顾不上周围一束束警觉疑惑的目光,直奔城门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暮云 没等两人走到城门处,那道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毫无预兆的被推开了一道缝,萧千夜一下子警惕起来,凛然神色停下脚步,拉着云潇小心的往旁边绕了几步。 周围疲惫不堪的旅人被响动声惊起,看见城门开了,全都跑过来想询问一下情况,门后面走出来的人艰难的挥着手,似乎在高声说着什么东西,但他的声音直接就被喧闹淹没,两侧的驻都士兵也赶紧围过来帮忙维持秩序,过了好一会,旅人们脸上扬起掩饰不住的欣喜,纷纷跑回自己的商队翻找各大城市颁发的通行证,然后井然有序的回到城门处,排队等候。 “这是要干什么?可以入城了吗?”云潇不解的看着这一幕,原本还混乱的人群很快就变得井然有序,城门已经完全打开,一左一右横放着两张长桌,几个人并排坐着检查商队的通行证,然后上报给后方一个年轻人,在得到他的点头允许之后,商队就可以顺利进入洛城。 萧千夜却在看见后方年轻人的一瞬间将云潇拉入怀里,让她背对着城门不被发现。 “你认识那个人吗?”云潇努力从他胸膛里扭了一下头,余光扫过城门后方的人,眼眸一亮,低呼,“是暮云!他怎么会在这里?” “嘘……”萧千夜将她的头毫不客气的掰了回去,悄悄退到了另一边,道,“他本来就是洛城的少城主,之前通过秋选入了军阁,我原想给他一个正将的位置,结果老城主担心唯一的儿子在外颠簸会遇到危险,就借着双极会的名义强行给我试压,最后只能将能给了一个副将的位置,留守帝都军阁本部。” 云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之前留在帝都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萧千夜正好也不在,天尊帝就派了本部副将暮云过来,让她有什么需求尽管和他提,虽然那几日过的很平静,加上有明戚夫人的照顾,事实上她也没有去麻烦人家,但是那真的是一个极具修养的人,每每见面都是彬彬有礼,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温和感。 万万没想到,帝都城那个翩翩公子,竟然会是陪都洛城的少城主! “阿潇,我得赌一把。”萧千夜手上情不自禁的暗暗用劲,做着艰难的决定,认真的道,“虽然你用障眼术掩饰了我的模样,但他应该认识你,只要看见你,多半就能猜到身边的人是我,我必须赌一把,天征鸟不会无缘无故来到洛城,他们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忽然给商队放行,我必须铤而走险,将这一切视为刻意为我准备的契机。” “千夜……”云潇看起来比他紧张千百倍,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反而是萧千夜摸了摸她的脸颊,强自笑了一下,安慰道,“没事,如果赌错了,我也会带着你一起平安逃走的。” 云潇咽了口沫,深呼吸稳下情绪,用力点头。 两人牵着手跟着商队一起等候,直到夜深时分才终于走到城门前,一直坐着检查通行证的官员俨然已经很疲惫了,头也不抬直接伸出手,等了一会发现对方并没有递上那个小本子,这才不耐烦的抬起眼皮催促:“搞快点,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呢!” “我、我们没有通行证。”云潇赶紧接下话,那神情可怜兮兮,若是换了旁人必要心生怜惜,可累了半天又昏昏欲睡的官员此时根本不吃这一套,没好气的打开她的手,嫌弃的指了指旁边,骂道,“没有通行证你们过来凑什么热闹?城主说了先给商队放行,你们要是来玩的就先后头等着去。” “我们不是来玩的!”云潇急了,连忙抬高了语气故意吸引注意,身后的商队骂骂咧咧的推攘起来,萧千夜一手护着云潇,余光尖锐的扫过更后方的暮云。 被吵闹声吸引,暮云已经起身往这边走过来,他每靠近一步,云潇的心就往上再提一分,紧张的捏紧萧千夜的手,不敢放松分毫。 “少城主,您看这……”官员看见他走过来,先前还一脸厌烦的脸庞转眼就堆上了专业的假笑,连忙起身迎接,故作为难的指了指两个人,解释道,“这两人没有通行证,不是商队的人,按照规定不好放行的呀,您说是不是,少城主?少城主?” 他喊了一声,发现对方毫无反应,这才抬起眼睛望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暮云目瞪口呆的望着云潇,然后将目光机械的转向她身边的人,他就这么呆呆站立了几分钟,直到身边的官员担心的用手推了他几下才豁然惊醒。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庞,没有身着他熟悉的银黑制服,也没有携带那柄白色剑灵,反而是手上紧握的黑金长刀,透出触目惊心的惊悚。 他本应该不认识这个人,但暮云心底明堂堂的,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帝都一直在找寻的少阁主。 东冥事变发生的第二天,惊人的消息传遍全境,而作为和东冥接壤的陪都洛城也涌入了大批避难者,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洛城就已经人满为患,父亲不得不临时封城,限制剩余的商队旅人继续进入,然而第二天傍晚,天征鸟从帝都带回来天尊帝的亲笔命令,要求洛城不得阻拦避难人员,必须及时给予通行。百悦 父亲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用了一天的时间先安顿了城内的居民,然后才在今夜重新开城门,先给往来的商队发放通行证。 他原本还在奇怪这么这一次帝都破天荒的用了军阁的天征鸟来传达命令,如今细细想起来,是不是早就算到少阁主要到洛城来,刻意要把那只大鸟还给他? 暮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少阁主现在是飞垣最危险的人,天尊帝没理由在这种时候,还把同样危险的天征鸟还给他吧? 短短几分钟,暮云的心里闪过千万个念头,犹豫、为难、不安混合在一起,让他一阵头疼。 少阁主失踪之后,他就被父亲强行找借口调回了洛城,天尊帝也顺势将军阁本部副将的位置直接交给了新来的慕西昭,按他现在的身份来说,萧千夜已经不再是上司。 他始终都觉得关于萧千夜身上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离奇,对帝都之前的说辞也将信将疑,可东冥发生的一切摆在眼前,又逼着他不得不信。 据说万佑城主曾经发现了他的踪迹,但是因为城内天象仪突发异常导致他再度失踪,东冥境内的两位副将顾峰、江安予也明里暗里的被城主告了一状,虽然天尊帝眼下事务繁多并没有对两人追责,但是军阁内部也终于出现质疑的声音,已经有不少士兵开始将曾经的阁主视为敌人。 要上报帝都知晓吗?还是……徇私枉法,偷偷放他进城? “少城主?”官员在一旁尴尬的喊了一声,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僵持了几分钟之后,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也有些烦躁起来,暮云回过神来,只得先忍住心中的疑惑走到云潇身边,又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她身边的人,故作热情的拉住两人,瞬间脸上就笑容满脸,欣喜的道,“你们怎么来了,快、快去安排一间上房,这是我朋友。” 萧千夜感觉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情不自禁的颤抖,目光也一直游离没有看他,官员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但他脑子转的飞快,讨好的本事还是一流的,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对着云潇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又使唤了两个下人过来吩咐道:“愣着干什么,快带贵客去歇歇,就带去、带去……” 他费劲脑子想了一会,一时还真想不起来眼下城里还有哪里能住人,场上气氛着实有些尴尬,连忙求救一般望向自己的少城主,暮云面上虽然依旧淡然沉静,心里也咯噔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以少阁主现在的处境,如果带回府上被发现,那他就犯了私藏之罪,搞不好会连累全家! “暮云!”云潇也顺势抓住他的手,解围道,“不用找客房了,我们只要稍微坐一会,歇歇脚就够了。” 没等少城主回话,官员长长松了口气,借机说道:“那就去西月茶庄吧,离得近,客房虽然是没有了,腾个包厢出来给二位歇歇脚还是足够的。” 暮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指了指后边排的老长的队伍,吩咐道:“你们继续给商队盖章放行,我一会就回来。” “少城主您自便,自便就好。”官员讨好的回着话,暮云也不理他,领着两人往西月茶庄走去。 早在三人到之前,茶庄里的伙计就不知道从哪得知了消息,他们利索的腾出来一个空厢房,甚至沏好了热茶,摆上了精致的点心,还贴心的搬了两张靠椅过来,铺好了厚实的毛毯。 暮云啧啧舌,洛城虽为陪都,距离帝都天域城也非常近,但不同于帝都的等级森严,这里倒更像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商业之都,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格外上心。 他默默转身望向两人,神情极为紧张,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脱口:“是……少阁主吗?” 萧千夜点点头,面上的障眼术化去,露出真容。 暮云将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看在眼中,心中百感交集,想说的话越多,就越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局势 两人面面相觑,暮云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缓解气氛,这才直接说道:“少阁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萧千夜接过茶水,并没有喝,握着茶碗的手一用力,紧张的道,“暮云,我大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到意料之中的问题,反倒是暮云长长松了口气,顿时感觉到眼前人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军阁主,但是再认真一想他口里提起的名字,暮云的脸色显而易见的变得沉重起来,低道:“果然是他,我就知道这种时候您还主动跑到洛城来一定是为了萧大哥,少阁主,我是一个月前从帝都回来的,那时候他已经被禁足天征府,不允许任何人私下探视了,然后……” 他迟疑了一下,短暂的停顿让萧千夜心急如焚,“咔嚓”一下直接捏碎了杯子,暮云吓了一跳,赶紧接道:“东冥事情发生已经两天了,消息很快就传到帝都,朝野震惊,萧大哥作为您唯一的兄长,是首当其中遭到了非议,但是我听说天尊帝还没有对他动手,因为朝中百官他们自己之间已经闹起来了。” “闹起来了?”萧千夜横眉冷对,听见暮云的话,也是认真的思索着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暮云点点头,叹了口气,接道:“其实自双极会之后,大湮城城主就一直留在帝都没有回去,虽然明面上没有正式的任命下来,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代管祭星宫,被损坏的八荒琉璃司星仪也在缓慢修复,城主试图利用司星仪再次预算祸福,结果显示萧大哥必须活着,否则帝都就会遭遇变故。” 萧千夜默默听着,他对祭星宫和司星仪一贯是不太在意,但这种时候如果那些东西真的能预示出这种结果,那大哥一时半会应该还是安全的。 “但是很多人已经不再信任祭星宫了,毕竟大宫主安钰是魔物地缚灵所化一事也早就公之于众,祭星宫今时不比往日,所做出的预算也无法服众。”暮云见他面上松了口气,生怕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让他误看了形式,“靖守公、安守公,安安侯、平鼎侯、芮明侯,双公三侯联名上书,要求陛下处死萧大哥以平民愤,安定人心,陛下虽然还没有表态,但是联名的人越来越多,只怕……只怕陛下会他命中没有伴星出现,是孤独终生的卦象,少阁主在听到那样的解说之后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也曾露出淡淡的哀伤,让他一时恍惚。 暮云好奇的看了一眼云潇,虽然早就在帝都城见过面,事实上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这个中原女子得到萧奕白的允许,堂而皇之的住进了天征府,一时间成为全城议论的焦点,就在所有人都暗暗猜测她到底是和兄弟俩的哪一个有关系之时,少阁主在某一天深夜终于回来,并在第二天清晨,一路抱着她从皇宫里走回了家。 那一天的事情放到现在,他依然都像做梦般不可思议,少阁主是个出了名冷漠如霜的人,一早就抗旨拒婚,后来又屡次拒绝三郡主提亲,这一次破天荒的抱了个女人回家,那真的是一时间议论纷纷,不仅是天域城,整个飞垣都传的津津乐道。 如果不是他再次莫名失踪,如果不是双极会上天尊帝语重心长的警告,如果不是现在摆在眼前的东冥惨变,少阁主应该会成为这个新帝国最炙手可热的人,娶一个心爱的女子,过上让所有人羡慕憧憬的生活。 “暮云……你可以拒绝我。”萧千夜淡淡开口,一下将他的思绪拉回当下,他认真的看着属下,一字一顿的重复,“你可以拒绝我,你能带我进城,告诉我现在大哥的处境就已经足够了,我很感谢你,真的。” “我……”暮云是犹豫的,身为洛城之主的儿子,他不能将全家人的性命堵上,但在军阁这么多年,他本能的感觉到事情的真相或许并不是他所听到的那样。 萧千夜等了一会,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语气却反而轻松起来:“好了,别为难了,你快回城门去给商队放行吧。” “那、那你们……”暮云脸上一红,不知为何有几分惭愧,萧千夜指了指远处的天征鸟,笑道,“天尊帝都主动把它送过来了,我总不能辜负这番美意,阿潇,我们先去天征鸟那边,然后你就在城外等我回来。” 不等暮云再说什么,两人已经推开窗子,一前一后跳上剑灵,像夜幕里的两道昏暗残影,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暮云在原地呆了一会,感觉这短短片刻的谈话宛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悠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密语 洛城的街道上早已经人满为患,原本两侧的商贩也收起自己的摊子主动让出空地给避难的旅人休息,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人群很安静,各自做着手里的事情,互帮互助倒也一片和谐。 为了不引起注意,两人顺势从剑灵上落地,沿着密集的街道一路往最高处的城门挤过去。 萧千夜紧盯四周的环境,虽然曾经的日神之眼还没有修复成功,但城墙上的守卫比往日整整增加了几倍,冒然上去一定会直接暴露踪迹,想到这里,他暗暗拉住云潇,低声问道:“阿潇,那边有驻都部队守着,能不能让天征鸟主动过来找我们?” “嗯。”云潇点点头,尝试在掌心聚起灵凤之火,那束微弱的火光亮起的瞬间,身体再次涌来撕裂之痛,云潇紧咬牙关不动声色的掩饰过去,火光像一只拖尾的流光蝶,扑扇着翅膀往城墙上天征鸟的地方飞去。 “走,去另一边城外等着。”萧千夜的目光一直在白色大鸟身上,也没有注意到她脸颊上微微的细汗,牵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又道,“西门出去之后就是和帝都东门相连的城郊,又叫天守道,是洛城通往天域城唯一的商道,由两城的驻都部队一起把守,到了帝都东门,甚至还有镜阁的人一起巡检,我们一会就是要从那边回帝都。” 云潇紧跟着他,虽然心里紧张的不行,还是故作镇定的一直点头,她用余光瞥过灵凤之火,那束火光落在天征鸟的鼻尖,不一会儿,闭目休憩的白色大鸟歪着脑袋眨了眨硕大的眼睛,同时从城门上扇动翅膀转头往西方飞过去。 天征鸟的举动吸引了城内难民的注意,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这一瞬间不约而同的望过去。 暮云也已经回到之前的商检处,他看着那只大鸟飞行的方向,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 萧千夜却丝毫不为所动,无视了周围忽然喧闹的人群,加快脚步,西门虽然也是开着的正在为商队颁发通行证,但是由于天守道直通帝都,这里的商队明显要少很多很多,检查的手续也更为冗长复杂,只有得到镜阁特许的少部分商队能成功通过。 云潇担心的看着城门处的守卫,但看装束就知道那应该是更高级别的士兵,但是拉着她的那只手不急不慢,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甚至脚步也没有因此放慢分毫,就在此时,天空划过巨大的白色羽翼,紧贴着城门直接掠出,掀起一阵剧烈的狂风,吹得人不得不用手遮掩,下意识的靠着墙壁防止摔倒。 萧千夜就是在这一瞬间直接拉着云潇光化冲出,又在数秒之后恢复身形,云潇惊讶的望了望四周,真的仅仅是在眨眼的瞬间,他们就从人流密集的城市里来到了空旷的城郊! 没等她又惊又喜的询问那是什么神奇的术法,萧千夜低低咳了一声,面容收紧,脸色有些难看。 云潇扶了他一把,发现他的身体也在这一瞬有些微颤不稳,立马意识到他其实并不能熟练运用这种来自上天界的术法,两人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走过去,她再次托起手掌,利用灵凤之火吸引天征鸟找过来。 白色大鸟从天而降,鼻尖上的火光也在同时消失,萧千夜缓了口气箭步上前,伸出手,却迟迟没有像往常一样抚摸它。 再次相见,天征鸟的双眸里依然是锋利的寒光,它收起羽翼落在平地,也在这一刻呆住,认真的分辨着眼前人的气息,隔了好一会,大鸟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主动蹭了过来,将整个鸟头用力埋入萧千夜怀里,竟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来回摩擦着他的胸膛。 萧千夜转忧为喜,抱着天征鸟的头,温声细语的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云潇从另一边绕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的摸了摸大鸟的羽翼,惊讶的发出一声低呼,虽然天征鸟本名栖枝鸟,是来自昆仑的一种白色大鸟,她幼时就经常利用自身能通鸟语的特长缠着它们带她到处去玩,可是眼前这只鸟儿的体型明显比它的同类更健壮,连羽毛都更加锋芒,一不小心就会割破皮肤。 她暗暗心惊,这只鸟儿跟着萧千夜征战八年,历经风雨,穿越无数危险,到如今是真的比昆仑的栖枝鸟优秀太多! “好了好了,再蹭衣服都要破了。”萧千夜罕见的发出宠溺的低笑,然后用力将鸟头推了回去,又拍了拍对方的脑门,这才正色直问主题,“你怎么跑到洛城来了?通常帝都传信都是用的蜂鸟,这次派你过来,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话要带给我?” 他一边说话,一边紧张的扯过云潇,让她站在天征鸟的正前方,又道:“你跟她说,她能听懂。” 云潇噗嗤一声笑起来,顿时感觉身边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人有几分可爱起来,天征鸟眨了眨眼睛,就算是一只鸟,此时也好像真的露出了震惊失措的表情,它眼皮眨得飞快,扑扇着一只翅膀,像个急不可耐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人类,惦着爪子原地蹦跶了几下。 “它在说什么?”萧千夜是一点也听不懂,目光来回在大鸟和云潇之间徘徊,云潇掩着嘴偷偷笑了一下,不知为何拉了萧千夜一把,缠着他的手臂一起上前一步凑近大鸟的脸庞,低道,“你别急,刚才确实是我用灵凤之火呼唤你过来的,你不必认我为主,这个家伙才是你的主人呢。” 萧千夜尴尬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天征鸟,它就这么一瞬间的和云潇交流,竟然就要主动认主? “是谁让你来的?”云潇不急不慢的开口,也让面前情绪高涨的大鸟冷静了许多,它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张口嗷嗷的说着什么,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又在原地蹦跳,说到最后,甚至张开两只翅膀来回扑扇,看起来急得不行。 萧千夜看它这幅模样,又不知道它到底在说什么,心里更加着急,才想催问,又看见云潇目瞪口呆的脸庞,笑容僵在脸上一动不动。 “阿潇?阿潇!”他轻轻晃了晃云潇,见云潇一个激灵回过神,额头的冷汗如珍珠一般沿着脸颊滴落,立马意识到有隐情,萧千夜沉了口气,先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然后才忍着情绪问道,“出什么事了,天征鸟都跟你说了什么?” 云潇“嗯”了一声,一手紧握着他的手,倒更像是要安抚他的情绪,低道:“是明溪特意带的话,关于、关于你大哥萧奕白的……” 在提到着个名字的一刹,云潇感觉那只手剧烈的一颤,又赶紧用力拉入怀里,接道:“近一个月以来,萧奕白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夜咳不止,几乎每日醒来枕巾上都染着血,他私下里让丹真宫主进去诊治,发现那种症状更像是无解之症,寻常人所用的药物在他身上完全起不到作用。” “他病了……”萧千夜呆呆脱口,目光僵硬的转向帝都方向,云潇点点头,揉着他一直冰凉的手,接道,“到了最近几日,不仅夜咳不见好转,偶尔说话嘴角都会沁血,陛下怀疑是他身上夜王留下的夜咒所致,请了月圣女过去查看,依然束手无策。” 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想起了什么更为恐怖的事情——夜王曾经说过,分魂大法的灵力如果长时间滞留魂体,就会对本体造成无可逆转的损伤,夜咒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断大哥的灵力回转,但他同时也阻断了这种损伤才对,为何大哥的情况依然越来越严重? 夜王在骗自己吗?不对,他没有理由拿最为重要的筹码欺骗自己,那将是得不偿失的举动,如此推算的话,还是因为大哥自己的身体出现恶化了吗? 他想的越多,脑子里的思绪就越加混乱,云潇担心不已的看着他,继续说道:“明溪似乎想让你把他带走,人类的医术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帮他控制病情了,他希望你能带他去上天界,或许那里独特的心法武学才能救大哥。” 萧千夜双眸一亮,想也不想脱口:“让我带走他?明溪……有那么好心?” 云潇也是不解,但还是一一将天征鸟的话转述:“大哥目前还在天征府,由于你的所作所为,一直有大臣联名上谏要求处死他以安民心,眼下联名的大臣已经有三十多人,如果人数持续增加,他就不得不对此作出回应,否则身为君主,无视群臣上谏只会引发更大的矛盾,他既无法帮他治病,也无法再不顾听劝维护他,让你回来带他走,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萧千夜微微抬眼,将信将疑,从他对明溪的了解来看,他和夜王本质是一种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弃能牵制自己的最大筹码,他到底是真的想把大哥还给自己,还是以此为借口,另有其他目的? 难道真的只是出于皇太子时期的友情,让如今的天尊帝心甘情愿的放弃筹码,真心只想救大哥? “阿潇,你留在这里。”萧千夜忽然开口,目中流露出一种坚定,“我不知道明溪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无论天征鸟带回来的话是真是假,我都必须回去把大哥带出来,你在这里等我,帝都危险,我不想你跟着我冒险,秋水师叔和天澈师兄那边,我也会多加留心的。” 云潇张了张口,这一次却罕见的没有再跟他撒娇闹脾气,她轻轻点点头,努力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萧千夜眼眸一闪,还是有些不放心,继而转向白色大鸟,认真的道:“你留下来保护她。” 天征鸟听到主人久违的命令,一声低鸣应下来,云潇脸上微微一红,小声嘀咕:“我就在这躲着哪也不去,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你不用让只鸟儿保护我,明溪特意把大鸟给你送回来,不就是让你回去的时候更方便吗?” “它太大太醒目了,还是留着保护你吧。”萧千夜随口找借口,一手摸了摸鸟儿的羽毛,一手摸了摸云潇的头,深吸一口气直接跳上剑灵,还是极为担心的在半空中听了片刻,嘱咐道:“你哪也别去,就在这等我回来接你,沥空剑上有分魂大法的魂魄,有危险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知道了知道了。”云潇淡然一笑,摆摆手,索性贴着大鸟席地而坐,一手环着鸟儿的脖子,反过来安慰他,“你快去吧,别担心我。” 萧千夜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她抱着大鸟又亲又笑,就好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随后剑灵偏转方向,朝着天域城东门方向悄无声息的离开。 云潇从地上一蹦而起,担心的绞着手望着剑灵消失的方向,用力闭起眼睛感知分离出去的一魂一魄——自那次和他一夜缠绵过后,灵凤之息本能的排斥外族,导致身体对分魂大法的感知力也几乎是断崖式急转直下,很微弱,像细细的溪水,不易察觉。 再次睁眼,云潇俨然有些焦急外露,脸上有些不自在,绕着大鸟不自觉的来回踱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惊变 夜幕下的城郊更显冷清,因为是连接帝都和陪都的唯一官道,就算是在远离天守道很远很远的地方,土地也修缮的很平整,云潇担心的环视了一圈,总感觉自己这个位置还是太醒目了,于是冲天征鸟挥了挥手,一人一鸟小心翼翼的往更边缘的砖石堆后方躲过去。 “哇……你真的太大了。”云潇摸着大鸟的翅膀,发现这处矮石碓还不能完全遮挡住白色的巨大羽翼,天征鸟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努力将身体往她身边仅仅靠过去,云潇被它挤的呵呵直笑,发现这家伙也是个冰凉的冷血生物,嘴里忍不住嫌弃的抱怨起来,“你不要靠这么近了,好冷啊,你的羽毛可一点也不暖和。” 天征鸟低低呜咽了一声,更加委屈了,它晃了晃脑袋,像个要闹脾气的的小孩子,索性不肯再看她。 云潇被它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又于心不忍担心大鸟真的被自己一番话弄伤心,她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往大鸟身上挪了挪,然后一把搂住鸟脖子,笑吟吟的道:“他们都说你是飞垣最威风的鸟,跟着军阁主征战八方,只要听见你的声音都能让人胆战心惊,怎么还要跟我闹脾气呢?” 大鸟被她这么一说,立马转了性情,将鸟头搭在她的肩头,撒起娇来。 “喂……”云潇笑骂了一声,“一点也不可爱哦。” 一人一鸟就这么挨在一起,虽然天征鸟无法为她取暖御寒,但实际拥有灵凤之火的云潇也并不觉得冷,反而是那团火焰越来越不稳定,总让她有些心神不宁,一只手呆呆的顺着鸟羽,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帝都的方向,念叨起来:“大鸟,你是从那边回来的吧,那里是不是很危险?” 天征鸟点点头,云潇手头一紧,心里咯噔一下,又道:“你不该留下来陪我的,你应该在他身边,像以前那样并肩作战。” 大鸟摇摇头,它看起来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并不能很好的组织语言,只能急的直扑翅膀,不知道在比划什么,云潇咧嘴笑了笑,听见了它口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字,刹那间脸色却苍白无力,无奈的抬起手,重重的敲了一下它的脑门,低骂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才是你的主人,你以后都要好好保护他才行,还有——不要把我当成皇鸟,我是个人呀。” 天征鸟似懂非懂,挨了一下之后倒是安分了不少,云潇也忽然沉默下来,感觉手指在鸟羽中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瞬间心就被提到嗓子眼,云潇直接从地上蹦起来,紧张的拨开厚实的鸟羽,从它的脖子上小心的摘下一个圆片。 “这是什么……”云潇自言自语,将那个东西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它只有铜钱大小,看起来是青铜质地,中心的地方镶嵌着一颗淡金色的晶石,似乎有一只无形的眼睛正在从里面悠悠盯着自己。 瞬间冷汗从后背岑岑滑落,云潇直接手起剑落,青魅剑将圆片自中心横切成两截,晶石也咔嚓一下裂成碎片,淡淡的光芒瞬间湮没。 云潇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立马开始在天征鸟身上仔细的翻找起来,大鸟察觉到异常,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动不动任她摆布,它的羽翼非常厚实,里外一起共有三层,这么小的东西如果真的是被有心人特意装在身上,那真的是很难找寻。 过了一会,在确定大鸟身上真的只有那一个古怪的东西之后,云潇方才转移心思,从地上捡起晶石碎片观察起来。 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在帝都见过的那种“日神之眼”。 想起这四个字,云潇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紧握着青魅剑往周围巡视,午夜的风更加凛冽,但是风中莫名夹杂着危险的气息,让她情不自禁的握紧手中剑灵,大气也不敢出。 “呵……”微弱的笑声顺着风传来,云潇大吃一惊,这个声音带着熟悉的气息,目光所及之处突兀的出现一道熟悉的结界! 来不及细细思索,青魅剑撩起剑风直接往结界方向击出,七转剑式在结界凝固的一瞬间抢先破出一个裂缝,随后剑阵带着惊雷从天而降,强行破开结界。 一击过后,反而是云潇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被击破的结界并没有像正常那样散去,裂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暗中的人持续不断操控着夜风化成锋利的刀刃功向云潇,势要阻止她继续破坏。 青魅剑无可奈何的挑起灵凤之火于剑端凝结,云潇稳住颤巍的身体,知道这种结界一旦结成就会阻断和外界的知觉,她一边维持惊蛰剑阵继续引天雷击破结界的法壁,另一边强行运起灵凤之息,调转方向往术法的来源出奔去。 这是她曾经见过的结界之术,是曳乐阁的男宠阿政惯用的术法!那个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一早就知道他们会来,特意在此守株待兔? 一瞬间意识到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云潇脚下动作微微放缓,不可置信的望向一旁的白色大鸟,它呆呆的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像被抽去了灵魂,像个雕塑一般,既没有出手帮助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毫不躲避!请网 眼见着风化的利刃就要卷过天征鸟的身体,云潇心下一急,顾不上结界还在快速凝成,不得不换了方向,灵凤之息形成艳丽的火焰之墙将天征鸟护在中间。 “糟了!”瞬间之后,云潇心里一沉,眼见着结界的法壁已经落成,自己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力即将被再次切断! “千夜!”在最后的刹那,云潇的脑子里赫然想起他临走之前的嘱咐,只得背水一战的握紧青魅剑,紧闭眼睛默念起他的名字,分魂大法在瞬间生效,但是受到自身混乱的灵凤之息干扰,加上结界的阻断之力,附于沥空剑上分离出去的魂魄仅仅只是微微一颤,再无动静。 萧千夜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放慢速度,弯下腰轻轻碰了碰脚下的沥空剑——剑灵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风里的笑声终于近在耳边,带着几分嘲讽,朱厌像是从虚空里慢步走出,又在下一个眨眼的刹那逼近她身边,俯身伸出手,似要搀扶一把,嘴里淡淡的道:“好险呀,要不是为了救那只大鸟,结界又要被你打破了,分魂大法也差一点就被他察觉。” “真的是你!”云潇惊讶的看着眼前人,他已经不再像个风月之地陪客的男宠,穿的一身上好的绫罗绸缎,看起来反而像个彬彬有礼的贵族子弟,但脸上的阴柔狠厉却比以前更胜三方,一双墨色双瞳像化不开的浓墨,带着几分莫名的厌恶,依然笑看着自己。 朱厌等了一会,自言自语的笑笑,指了指旁边的天征鸟,叹道:“陛下真是神机妙算,让我不得不佩服啊。” “陛下……”云潇心头一紧,却更加担心萧千夜的安危,朱厌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不屑的咧嘴笑了笑,接道:“天征鸟身上那个东西,是日神之眼的碎片,虽然感知力、观测力都远不及当初的日神之眼,但是在很近很近的距离范围内,还是能看的很清楚。” “陛下一早就算到了你们一定会到洛城来打听情报,刻意安排天征鸟过来传信,为的就是确定萧阁主的具体位置,不过嘛……”他环视了一圈,若有所思的笑起,脸上的表情反倒更加兴奋,兴致高扬的道,“不过陛下说了,以萧阁主的性子多半不会用天征鸟返回帝都,那么这只大鸟十有八九就会留在你身边,果然是算的分毫不差,不愧是能坐上皇位的男人。” 朱厌兴致勃勃的看着云潇,欣赏着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忧虑,不知为何心底有种报复的快感,继续说道:“昆仑的剑术当真令我刮目相看,上次见面我在瞬间就能结起术法将你困在其中,而这次若不是你担心大鸟的安危,带着灵凤之息的剑术应该是能直接砍破法壁吧?” 云潇根本就无心听他唠叨,脑子乱成一片,虽然目光被结界阻断,还是情不自禁的望着帝都的方向,紧咬嘴唇。 朱厌也不管她在不在听,继续自言自语的,带着不解说道:“但是上次你能以灵凤之息直接冲破结界,这次为何不行了?” 云潇顿时回神,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胸口处,默默感知着那团越来越无法抑制的火焰,朱厌见到她的动作,也直接弯下腰在她面前蹲下,像上次一样毫不客气的掀开衣领,眼见着手就要伸入里衣碰到皮肤,云潇眼眸一沉,掌下燃起火焰愤怒的击退他。 朱厌这才吃了一惊,脱口:“你能自行控制灵凤之息了?” “哼,虽然现在的你穿的仪表堂堂,骨子里还是那个举止轻浮的男宠罢了。”云潇不屑的讽刺,朱厌的脸上却不见任何介怀,反倒被她一句话逗得呵呵直笑,摊开手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这话倒也没错,其实自从我落到天尊帝手里,就很久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就算是四娘那种上了年纪的女人,现在也让我……朝思暮想啊。” 提起风四娘名字,再看这个人满脸嬉皮笑脸的模样,云潇只感觉胃里翻涌着恶心,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对方废话。 朱厌并不在意这些,依然好奇的望着她胸口,虽然想在像之前那样直接掀开查看清楚,但毕竟顾忌她手里的青色剑灵,没好太过放肆,隔了一会,朱厌轻咳一声,他毕竟曾是个血统高贵的异族人,对同属异族的气息也更加敏锐,此时更像想起了什么关于神鸟的传说,目光骤然雪亮,不可置信的脱口问道:“你身上的灵凤之息本就不纯正,这一次好像又混杂了什么别的气息进去,所以你才不能像之前那样破开结界了,喂,你该不会是……” 他欲言又止,刻意放缓了语调仔细观察着云潇脸上任何一色细微的变化。 她在这一瞬屏住呼吸,握剑的手情不自禁的一颤,虽然立马就恢复了平静,依然没能逃脱朱厌那双犀利锋芒的眼睛。 “哦……是这么一回事啊。”朱厌没有点穿,但他一开口,云潇忽然间有些不安,知道这个人已经知晓了一切,她紧张的瞪大眼睛,不敢多说一句话,朱厌轻蔑的笑了笑,眼神一变,阴柔的眉间聚起一丝莫名的情愫,脱口冷笑,“萧阁主可真让人羡慕啊……我也很想得到你呢。” 他轻浮挑逗的话已经不能再次激怒云潇,反而让她寒从心底悠悠升起,对这个曾经的男宠,产生一种极端的恐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插翅难飞 夜烬天下第二百三十七章:插翅难飞朱厌是极乐意欣赏她脸上复杂的情绪转变,津津有味的退步让开一个身位,学着帝都贵族的模样微微俯身探手做了一个标准的“请”,语气温和的说道:“云姑娘请吧,我本就是奉命来此接您回去的。” “接我回去?”云潇警惕的看着他,丝毫不敢放松手里的剑灵,面上虽然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却是砰砰跳个不停,朱厌点点头,继续说道:“天尊帝有命,让我带云姑娘回帝都暂住几日。” “他想利用我威胁千夜?”云潇立马反应过来,咬着牙,压低语气质问,“当年的天权帝不惜毁灭细雪谷也要抓我回去威胁千夜,如今到了天尊帝的天下,还想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他?” “呵……”朱厌淡淡笑了笑,并不否认,而是一字一顿提醒,“陛下的心思不是我这种人能够轻易揣摩的,但眼下的情况看起来,陛下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萧阁主可是危害全境的通缉犯,云姑娘是他最在意的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云潇目光如电,开口更是坚定如铁:“我不会让你们得逞。” “哦?”朱厌叹息着抬头,眼睛一亮,却依然对她微笑,“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话音未落,青魅剑抢得先机逼退朱厌,对方的身形晃如鬼魅,微微挪步之间却带着犀利的劲风,云潇屏气凝神,细心的感知着这股怪风里暗藏的凶险,这个人曾在白教担任大司命一职,对白教的几门禁术颇有心得,眼下风中带着鬼泣声,很明显是来自四大禁术之一的“血咒”! 她暗暗变换剑式,也再次运起火焰附着在剑刃上,血咒里的鬼泣声和火焰相撞之后,蹦出一道锋芒的白光,散出刺鼻的气息。 朱厌掩鼻后退,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确实以术法对上灵凤之息是劣势局,纵使对方身体里的火焰根本不纯正,但那依然是属于神鸟一脉最至高无上的血统,也会逼着本就是异族人的他出于本能的礼让退步。 “啧……烦人。”朱厌不耐烦的骂了一声,对这种本能极为厌恶却又无法克制,他用指尖勾起灵力放至唇边,唇齿轻合不知说了些什么。 云潇谨慎的收剑,以守为攻,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边也在凭借敏锐的直觉感知着周围微妙的变化。 风起,风停,逼得她停下手里的剑式,屏住呼吸。 有声音在结界外围逼近,来势汹汹,不止一人。 朱厌冷哼一声,眼睛闪过狠厉的光芒,抬手猛挥,竟是主动将结界打穿!不等云潇反应过来,从破开的裂缝里一下子跃进几个矫健的身影,瞬间脚步如电从各个方向朝她袭来! 青魅剑挡下正前方的剑影,然后秒速回转击退背后的刀光,云潇的额头冷汗直冒,紧咬牙关死命再次转动剑灵的方向,左侧的砍击力道极重,让她手臂微微痉挛短暂失去知觉,右侧的刺击又来势如电,让她本能的转身躲避。 紧接而至的是来自喉间冰凉的剑刃,贴着皮肤险些割断脖子,云潇脚步一晃向后仰倒,青魅剑顺势刺入地底稳住身体,随即以剑尖为圆心,燃起火焰的红莲剑阵,加之灵凤之火助燃,这才勉强让从背心偷袭的另一道刀气顺势收回。 短短数秒之后,云潇在剑阵里气喘吁吁,右手臂竟然已经失去知觉! 好强!这一连串熟练的进攻动作让云潇陷入惊诧,她用力呼吸,尽力让自己的喘息恢复的更快一些,然而主动运起灵凤之息助燃红莲剑阵之后,身体的撕痛再次席卷而来,不得已只能双手撑着青魅剑,目光也因疼痛变得浑浊。 再等她定睛细看,血咒的风里站立着几个挺直的身影,身着统一的银黑色军服,各个手持武器站在她的四面八方。 是军阁的人! 云潇难以置信,可是又不能不信,她甚至一瞬间就注意到那些人肩膀上特殊的徽章,是军阁正将级别才会佩戴的特殊军令符! 八人……除去一直空缺的白虎正将和仍在养伤的白狼正将,剩余的八人竟然全部被召了回来? 云潇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一次又是在劫难逃,早在东冥万佑城的时候她就心有疑惑,在这种关系全境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天尊帝为何还会依循惯例将驻守在此的三位正将全部召回帝都举行年宴,原来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要来暗中抓捕她! 那个人,好深的心机城府,明明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竟然真的能如此运筹帷幄,仿佛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在他早已设计好的道路上。 僵持之际,忽然有一个身影动了一下,他先是呆呆跨了三步,然后几乎是失去理智冲上来,在靠近红莲剑阵即将被火光烧到衣襟的刹那,那人被身边的同僚一把按住,还是焦急的喊了一声:“阿潇!” 云潇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来源,情不自禁的脱口:“卓凡?” 火光散去,终于映照出对面几个人的面庞,叶卓凡惊讶的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脱口:“阿潇,怎么是你?” 云潇没有回话,疑惑的望向朱厌,这个人没这么大的权力调动军阁八位正将同时伏击自己,可是眼下这些人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明溪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模棱两可的追捕令,连追捕的对象到底是谁都没有明说? “对了,我想起来了,叶少将和云姑娘是旧识。”朱厌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嘴角的笑意却更加让人胆战心惊,叶卓凡瞪了一眼这个名声极差的曳乐阁男宠,即使心知肚明他一定是天尊帝指派来的人,语气也丝毫不见客气,“朱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呵,叶少将看不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朱厌并不介意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无所谓的抬起一只手指,低道,“陛下给到军阁的命令就是协助我追捕一个人,各位将军无需多问,只要执行命令就足够了。” 叶卓凡忍了一口气,知道对方是刻意要拿天尊帝来压他,可转眼看见剑阵中心面色苍白的云潇,还是忍不住怒从心起,继续问道:“朱厌,陛下确实有命令要我等协助你,可是她……她甚至不是飞垣本土人,为何陛下要抓她?” “叶少将就不要装糊涂了吧?”朱厌笑了笑,知道他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委婉的套话,索性也不隐瞒,直言开口,“以她和萧阁主的关系,就算陛下让我们就地正法也不为过,带她回去无非是为了给萧阁主一些警告罢了,毕竟东冥惨变才过去几日,叶少将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听书包 没等叶卓凡再说什么,身边的同僚暗暗使了个眼色,低声劝道:“卓凡,别乱来。” 云潇听见他们的对话,再看那个紧拉着叶卓凡不松手的军阁同僚,他面容冷肃,一看就是久经风霜的老将,一双锐利的眼睛不带丝毫个人情绪,军阁一贯是以命令为重,所有的军令理应是由掌权者直接控制,尤其是在曾经的军阁主已经成为背弃故土的罪人之后,这种事情更是理所当然,他们没理由也不能违背帝王亲口所下的逮捕令! 也难怪刚才那几波来势汹汹的攻击让自幼习剑的她险些招架不住,如果是正将级别的人直接出手,加上有朱厌这般精通白教秘术的人在旁辅佐,那么自己真的是插翅难飞。 朱厌稍稍等了一会,望向火焰中心的云潇,叹了口气,好声好气的劝道:“云姑娘还要维持剑阵多久?我倒是不介意一直等着,反正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但是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就算是个混血的灵凤族,生命力也远超寻常人,你的确不容易死于敌手,但是被自己弄死……其实也不难。” “阿潇……”叶卓凡的担心溢于言表,又不能上前帮她分担,懊恼的咬住嘴唇,血水顺着嘴角滴落。 “叶少将不如也劝劝?”朱厌反倒是兴致勃勃,不急不慢的转向他,在风月之地摸爬滚打多年的他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年轻的贵族公子对云潇的小心思,但他不仅没有想要回避尴尬,反而燃起莫名的兴奋,悄然走向他,低道,“叶少将还是劝劝吧,她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阁主夫人,我也不想和一个女人过不去呀。” 叶卓凡微微失神,惊诧的神色就那样直接表露在脸上,朱厌在心底暗暗偷笑,一想到叶卓凡此刻心里或多或少的失落,想到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弟子也有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就异常兴奋,甚至想要大笑几声,宣泄多年的愤恨。 “卓凡,你去劝劝。”身边的同僚不动声色的将他拉往身后,一眼就察觉到朱厌此人的恶趣味,同僚理也不理,直接指向云潇,低声道,“我看她脸色确实不好,如果真的和少阁主有那种关系,那么无论是不是陛下的命令,我们都不能放她离开。” 叶卓凡深深吸了口气,知道此刻的自己根本无从选择,萧千夜不仅是他的话边伸手摸向云潇的脖子,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同样的黑色细环,在中心位置又点着一粒朱红,“咔嚓”的轻响再度响起之后,朱厌终于按捺不住捧腹大笑,完全无视周围军阁众将或反感或吃惊的表情,笑的失态流泪。 “这是什么……”云潇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大笑,下意识的抬手想去摸摸脖子上的环。 “别碰!”叶卓凡冷汗直冒,一把扣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下来,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别碰那个东西,那是军械库特制的颈环,里面装着祭星宫和缚王水狱研究的特殊火药,没有钥匙打开的话……会直接爆炸。” 朱厌好不容易止住笑,双眸阴沉的望着云潇,低道:“叶少将说的没错,这东西还在研究中,甚至没有在试体身上尝试过,不过云姑娘可是灵凤之息,爆炸了也不会死的吧。” 所有人都眉头深锁,面上冷峻异常,心照不宣的沉默不语。 朱厌也不再说话,指着帝都城的方向示意她跟上来——他早就调查过,纯血的灵凤族是不会死的,但是混血不同,混血只有两种方式会死亡,一种是极不稳定的火种反噬自身,另一种就是遭遇瞬间毙命的伤害无法恢复! 所有的混血都是死于第一种,云潇是唯一的例外。 朱厌心情大好,若不是有八个正将紧跟其后,他甚至现在就想哼哼小曲——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唯一的例外,是否会真的死于第二种意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羁押 夜烬天下第二百三十八章:羁押不远处的天守道早已经备好了专用的马车,外表装饰富丽华贵,用了最上乘的金丝罩,实则里面暗藏海魂石铸造的铁牢,朱厌走在最前面,八名军阁正将紧随其后,云潇被他们一群人夹在中间,虽然一直试图尝试以分魂大法联系萧千夜,可灵力的回转却反复被截断。 朱厌时不时会歪着头笑看她,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这个人的结界术法真的非常厉害,是以他自身为核心,能跟着移动! 几次尝试失败之后,云潇微微仰头看着这个高大的“马车”,暗暗咬唇苦思冥想要如何才能脱身,天尊帝很明显是担心萧奕白的安危,又不能让手里唯一能让群臣心安的筹码逃脱,才会想出这种偷梁换柱之计,想要让自己代替萧奕白,成为新的筹码! 云潇眼珠转的飞快,发现这个马车非常的高,而手脚都被锁链牢牢铐住的她很难依靠自己走上去,想到这里,她目光一转,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楚楚可怜起来,缓缓转向身后的军阁将领,压低声音,故作小心害怕的道:“这个……太高了,卓凡,你来帮我一下好不好?” 叶卓凡想也没想走上前,不等他伸手,朱厌从旁边毫不客气的挤过来,顺势一把搀扶住云潇的胳膊,笑眯眯的道:“是在下疏忽了,姑娘手脚不便,让我来帮你吧,不劳叶少将费心了。” “你别碰我。”云潇瞬间变了脸色,低声警告,朱厌却丝毫也不松手,目光直视她,低道,“我又不是没碰过,到现在还这么生疏?” 云潇气从心起,又不得不按捺情绪,朱厌得意洋洋的靠过来,在她耳边发出轻笑:“别跟我耍花样了,陛下的命令是将你带到封心台,我若失手,回去还要挨罚,从天守道入帝都城,再到封心台的话,的的确确是要路过贵族府邸区,如果萧阁主眼下已经回家,确实有可能会和你遇上。” 云潇一言不发,朱厌是个在各大权势之间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她这点小心思根本就逃不过那双锋利的眼睛,淡道:“你是不是想托叶少将去找萧阁主呀?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叶家是什么身份,就算有明戚夫人保着,他冒然帮你也是大罪,你还是省省心,不要连累他才好。” “哼。”被他一言道中,云潇不甘心的瘪瘪嘴,细细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弊关系之后,也不敢再找叶卓凡多说什么,朱厌单看她面上微妙的变化就对她的任何想法了然于心,手上一抬拖着云潇跨上马车。 马车的内部是坚硬的海魂石,缝隙间隔很窄,她连手都无法完全穿过。 叶卓凡还是担心的走过来,看清内部的状况脸色更加阴沉,连忙指了指一角嘱咐道:“阿潇,你靠着后边,这马车也是军械库改造过的,速度比寻常的马儿要快上三倍多,天守道虽然还算平整,一会跑起来还是会颠簸,你手脚不便,尤其是那个颈环,千万注意不能磕着碰着。” “嗯,我会小心的。”云潇只得收起脸上的紧张,带着僵笑反过来安慰了他一句,叶卓凡本就心有愧疚,看见她这幅模样更是又心疼又无助,此时夜已过半,空旷的天守道寒风乍起,叶卓凡脱下外衣递到车内,小声说道,“你盖着吧,别着凉。” “哼。”朱厌倒是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叶卓凡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理应没有骨子里憧憬灵凤之息的本能,他不明白这个贵族公子为何明知云潇和萧阁主的关系,仍然会做出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云潇接过那件衣服盖在膝上,明明是自身难保,还是扬起一个明媚如春的笑:“卓凡,谢谢你。” “不,别这么说。”叶卓凡低下头不敢看她,独自走到旁边翻身上马。 “呵……你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嘛。”朱厌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嘴里的嘲讽丝毫也不客气,“难怪萧阁主那样的人会栽在你手里,他们这种严于律己又自命不凡的将帅之才啊,就是对你这种有点小心思,又会撩又会装的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呵呵,你要是出身曳乐阁,肯定也是个头牌花魁吧?” “你还想跟我比一比谁更受欢迎吗?”云潇听见他的话,嘴里毫不退让,直接回怼了一句。 朱厌呆了呆,眉头微拧,没料到她竟然真的能接下自己的说辞,反而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心中一阵悸动,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有意思,难怪当时在曳乐阁我一眼就看中了你,真可惜,我应该当时就强行要了你,现在被萧阁主抢了先,害我好后悔。” 云潇这才想起曳乐阁被他掀开衣服的事,玉面滚烫,眉心紧蹙,一双眼睛紧紧凝视着他,骂道:“嘴皮子倒是利索的很,我应该在曳乐阁就杀了你,你暗中谋害了多少人?不要以为现在得到明溪器重,他就是真心信任你,早晚有一天他要对付你。” “明……”朱厌瞠目结舌,这个女人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帝王的名讳岂能在众将面前直言不讳!? “哼。”云潇不想再多言,一把将马车的帘子盖上。 “要对付我吗?”朱厌缓过神,笑着思索她方才的话,自言自语的喃喃,“我倒是无所谓,至少他眼下最需要对付的人,不是我。”学府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丝毫不感觉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但是身边的军阁将领听到这番毫不留情的言论,都是不约而同的挪开目光,各自找到自己的马翻身坐好。 关于眼前这个女人的事情,其实他们一早就有所听闻,当时只是震惊朝夕相处的少阁主身边竟然突然出现了女人,又听见从帝都传来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桃色之言,好奇之余,倒也真心希望传闻中的那个女人能和少阁主比肩。 初次见面,他们八人同时伏击竟然不占上风,若非有朱厌在旁以术法相协,真想一把拿下她还真的有些困难。 在剑术的造诣上,她确实是和少阁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登峰造极,与他并肩实至名归,然而她的性子也是真的让他们有些目瞪口呆,她竟然和一个声名狼藉的曳乐阁男宠逞口舌之快,甚至丝毫不落下风! 坦白而言,以少阁主的冷漠性子,遇上这样神采飞扬的女子,却是如朱厌所言——栽在她手里,无可奈何。 众将面面相觑,虽然是在这种应该严肃的场合,可一想起少阁主会被这样的女子收的服服帖帖,又不禁有些好笑。 朱厌依旧走在最前面,军械库的马车速度飞快,原本走完整个天守道需要六个时辰,装上特制的铁蹄之后速度会缩短至两个时辰,等到东门出现在眼前之时,天边已经开始隐隐泛白。 东门早就有奉命等候的驻都部队士兵,一大早遣散了周围所有商队,只留了一条宽敞的大路直通内城。 云潇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马车停了下来,叶卓凡正好在窗子旁边,严肃的和另一位将军说着什么东西。 她想凑近听得更清楚一些,朱厌的脸瞬间又出现在正前方,憋着笑用力咳了一声。 云潇看见他的脸更是心烦,气鼓鼓的甩下帘子,但又担心萧千夜的安危,将耳朵紧紧贴在帘子上企图能听见只言片语。 从窗帘的另一边吹来一阵微微热气,又是朱厌的声音淡淡传来:“别偷听了,我直接告诉你就好了。” 云潇一把掀开帘子,看见那个人不怀好意的笑,像是在故意挑逗她开心,朱厌不急不慢的转了个身,伸手指向内城的方向,说道:“昨夜的确传出消息说天征府附近有人闯入,但是整个府邸被奇怪的术法包围,驻都部队无法进入,眼下要将八名将军全部征调过去支援呢。” “还有呢?”云潇急的扑上来,一下子撞在海魂石的牢车上,叮咚一声听着都疼,但她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语气也骤然提高,“术法?萧奕白现在不能使用术法,千夜也不会术法,那是谁,是谁插手了?” 朱厌乐呵呵的看她焦急的样子,反而故意放慢了语调,一字一顿:“据说术法外围像一圈蓝色的海浪,还有凛冽的剑气环绕……” “师兄!”云潇低呼出口,瞬间遗忘了自己才是那个被困的阶下囚,她用力抓住牢车拼命的晃动,体内的火焰明明灭灭,竟然在胸口前段凝固成艳丽的火球!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朱厌的笑也是在这一刹那收敛,他自然知道事态的轻急缓重,低声劝道,“坦白说,萧阁主的处境比现在的你安全的多,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担心别人,多担心一下自己的死活行不行?” “明溪不会杀我。”云潇毫不犹豫的脱口,“他抓我,本就是为了牵制千夜而已。” 朱厌默然不语,他一贯擅长察言观色,陛下的心思他基本都能猜到,这才在短短的数月之内取得信任,成为陛下身边炙手可热的新人,可他又总是无法完全理解这里面复杂的关系,甚至经常隐隐感觉到帝位上的那个人,并不是真心想对付萧千夜。 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呢?天尊帝的所作所为时常透出微妙的违和感,乍看之下合情合理,耐心一想又细思极恐。 朱厌唇边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收敛,这种无法揣摩的圣意极为危险,稍不小心,他又将踏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怒从心起 天征府空旷的后院,从外围直接掠入的天澈以灵音族独有的术法加上凛冽剑气协助,形成硕大的海流之罩阻断了驻都士兵的脚步。 另一边,萧奕白倚靠在房门上,一只手轻轻捂着嘴掩饰血迹,一只手在袖子里用力捏紧,紧张的看着眼前两个人。 在萧奕白和天澈的中间,萧千夜手持细长的古尘,剑灵别在腰间,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自不久前回到帝都开始,他就感觉守卫的情况太过松懈了,一路从天守道入城,途径帝都东门,穿越整个繁华的商业街,再度进入贵族府邸区域,这么漫长的一段路,驻守的士兵人数还不及洛城的一半! 直到他毫无阻拦的回家,发现天征府虽然名义上是被特殊的人员紧密提防,实际上的守卫很少很少,少到他以光化之术悄然无息的进入自家后院到现在,依然没有人过来阻拦。 他万万没想到,出来拦下他脚步的人不是驻都士兵,而是眼前他的同门师兄天澈。 然而看见这一幕,反而是才从房间里箭步冲出来的萧奕白明显松了一口气,慢慢缓了缓自己急促的呼吸,大步走过来,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了?云潇呢,她不是应该和你在一块的吗?” 听到大哥口中提到云潇的名字,萧千夜的心底隐隐有几分疑惑,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还是强自镇定的说道:“我们从东冥回来,在洛城暂时休整打听到了你的情况,明溪特意派了天征鸟过去,说你病的很严重,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医治你了。” “明溪……”萧奕白脸上一阵青白,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好友名字,面色却是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紧迫,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显然大哥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连忙又急着说道,“之前在洛城遇到暮云,他说双公三侯连同三十多位朝中大臣上谏,要求明溪处死你以安民心,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不能坐视不理,他想让我带你离开帝都去更加安全的地方。” “他真的这么说吗?”萧奕白却只是淡淡一笑,好像对这样的言辞毫不意外,冷定的眼眸里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低下头,不知道是在和弟弟说话,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他或许是没说谎,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我死了他也活不久,但是他的身体情况是不能被外人知晓的,所以才会以退为进,让你回来带我离开吧,但是……” “但是?”萧千夜紧追不舍,手心里全是细汗,认真回想起来,自己这一路回家实在过于顺利,驻都部队虽然曾在几个月前的帝都政变上毁于一旦,高成川也被自己斩于剑下,但是飞垣人才众多,不可能这么久了整个驻都部队还处于瘫痪状态,这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刻意为他清除了障碍,堂而皇之的放他回来带走自己的大哥。 “所以我才会问你,云潇在哪里?”萧奕白再度提醒,这一问如惊雷炸响,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情不自禁的转向自己过来的方向,双眸开始控制不住的剧烈抖动,艰难的开口,“你的意思是……明溪想放你走,又不想丢了威胁我的筹码,所以、所以故意引开我,要对付阿潇?” 萧奕白没有回话,他抬眼望向突然出现拦住弟弟脚步的天澈,问道:“澈公子本在外城秦楼暂住,为什么忽然闯入内城?” 没等天澈说什么,萧千夜已在一瞬间将混乱的思绪整理清楚,怒从心起,天澈冷静的看着同门师弟,有些无奈的道:“要不是我专程跑过来阻拦你,眼下你已经带着他离开帝都城了吧?那样你就会和阿潇正好错过,你现在回去找她,一定找不到。” “他骗我。”萧千夜紧咬着牙,意识到自己又落入了明溪设好的圈套,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他,在北岸城之时就以兄长和同门相要挟逼他加入风魔,眼下他已经夺取天下眼前再无阻碍,竟然还是不肯完全信任他,一定要手上握着筹码继续牵制他的一举一动! 可恶!萧千夜的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现在就转头去找明溪一了百了,自己应付上天界已经是耗尽精力,为何还要分心对付来自飞垣的恶意? 他完全可以抛弃这个海上孤岛带着云潇和大哥一走了之,他明明已经在尽全力力挽狂澜,为何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无法得到? “明溪也是没有办法。”萧奕白走到弟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有些僵硬。 萧千夜厌烦的甩开大哥,语气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狠厉:“你还在为他说话,若你当时就跟我一起走,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太过相信他,才会被他反复利用,榨干所有的价值!” 萧奕白并不否认弟弟的话,只是补充了一句,接道:“我知道,但是眼下联名上谏的大臣越来越多,他在那个位置上不能无动于衷,若是真的弄丢了我,以他平日里和天征府的关系,必然又要遭受非议!”八一中文网 “你还在护着他!”听见大哥这么说,萧千夜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眼前的人是自己唯一的血亲,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出手一刀砍下去,此时天澈也跟着走到两人身边,他非但没有劝他,反而接着萧奕白的话说道,“师弟,我在帝都这几天,大概的形势也能看个清清楚楚,原本雄踞各地的公、侯多数迁居到了天域城,恐怕拉帮结派之势早就不是秘密,天尊帝上位不久,他不可能公然无视群臣上谏,如果他执意那么做,朝野动荡,内忧外患,是大忌。” 萧千夜惊讶的看了一眼天澈,这个人应该是恨死帝都权贵了吧,怎么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 天澈笑了笑,好像从他的眼睛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叹道:“从东冥惨变开始我就一直在暗中盯着,事实上以我和你的关系,就算直接被抓起来囚禁都是正常的,可是天尊帝并没有这么做,他虽然是限制了秋水师叔的行动,但是对我倒是不管不问,只要我不提着剑灵到处乱跑,事实上也不会被很多人认出来。” 萧千夜认真的思考着师兄的话,明溪这个人看似矛盾的举动必有自己的深意,很隐晦,不易察觉。 “昨天下午的时候,我曾经看到几个人行色匆忙,带着一辆马车往东门那边走了,我看那辆马车虽然装饰的像权贵人家的,但是车轮是被改造过的,跑起来的声音也不对劲,我一路跟着,出了东门才发现外头还有人在等着。” 萧千夜耐心的听着,在某些微妙的细节上,他的确是不如天澈师兄观察的仔细入微。 “我看见卓凡也在里面,一行九个人,有八个人的衣着都极为相似,是你们军阁惯用的那种银黑色制服,肩头带着特制的徽章。” “军阁的?”萧千夜豁然抬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但是他转念一想记起在万佑城遇险,只有两个副将追出,并不见其他三位正将的身影! 萧千夜握剑的手再次用力,捏的掌心钻疼,他原以为是正值年末的三军年宴,东冥的正将是因为惯例才会返回帝都,原来从那时候起,明溪就已经在计划今天的一切? 他算到了自己会先去东冥取回古尘,也算到了自己回帝都一定会优先选择洛城这条路,所以一早就在天征鸟上动了手脚,让已经让回来的八名正将趁着自己离开之际,去伏击云潇?! “你拦住我……难道说?”越想越觉得冷汗岑岑,萧千夜用力保持情绪平稳,平视天澈,问道,“你知道明溪的真实目的不是我大哥,而是云潇,所以才会专程跑过来阻拦我离开……” “你现在走,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天澈淡淡接话,指了指萧奕白,“你应该察觉到了吧,无论是从你入城还是回家,守卫都太过稀少了,天尊帝是故意为你敞开了这条回家的路,为的就是让你分心,好带回云潇,取代萧奕白成为那个新的‘筹码’,至少这种一换一的举动不会让他遭到非议,对群臣和百姓,也好有个交代。” 天澈顿了顿,不知为何目光微微收紧,嘴角咧出无可奈何的笑,看了一眼面容消瘦,苍白无血色的萧奕白,淡道:“不过天尊帝是真的很在意你呀,为了能给你看病治伤,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绕了这么大的弯子想把你送出去,甚至不惜拿我师妹开刀,他也真是个厉害的角色,这种年纪能有如此心机手段,不要说千夜玩不过,换了任何人来,都要甘拜下风的。” 萧奕白尴尬的笑了笑,对这样的“夸赞”无言以对。 “我去找她。”萧千夜却根本无心听他再说下去,他碰了碰腰间的白色剑灵,发现附着在上面的魂魄依旧安安静静,直到现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骤然想起明溪身边的确有一个精通白教禁术的人能阻断这种特殊的联络,萧千夜心里更加担心,低道,“师兄,你带我大哥走吧,我会把阿潇带回来的。” “你不要乱来。”天澈认真的提醒,生怕他正在气头上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我直接去找明溪,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样。”萧千夜语气极为平静,好似已经气到极限的内心无法再掀起波澜。 “千夜……”萧奕白欲言又止,想起这件事完全是因为自己引起,又没有阻拦他的立场,只能微微叹息,嘱咐道,“你小心,如果明溪执意如此……你就不要顾虑我了,我知道云潇于你也很重要。”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萧千夜淡淡回复,毕竟是唯一的血亲大哥,他并不能因为失去云潇,而对这个人有任何责难。 三人互望了一眼,萧千夜率先跳上剑灵,往墨阁方向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一触即发 剑灵掠过天征府的墙院,此时帝都城泛白的天空上密布着淡淡的“金线”,闪的他有些恍惚。 天征府外罗列着数百士兵,看见剑灵上的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他们不敢过分靠近,又不能在此退缩,只好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周围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制最低,仿佛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让所有人紧绷的心绪瞬间崩溃。 越是沉默,越是紧张,天征府外围一战恶战一触即发。 萧千夜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古怪的天空,这种金线像皇室独有的色泽,让他内心隐有不安,随后他从剑灵落地,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 两个月不见,驻都士兵的装束也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此时他们的手臂上装着特制的银色护臂,上面钻凿着大小不一的圆孔,有一些人已经因为过于紧张按捺不住的将手指搭在了机关上,萧千夜冷哼一声,知道那是军械库制作的东西,能发出无数袖箭。 他将剑灵收起,握着古尘微微一转,眼见着黑金色的神力化成肉眼可见的刀风卷入士兵群中,死一般的寂静终于被尖叫打破! 后排的士兵神智瞬间奔溃,发出凄厉的嘶吼,不顾一切的将护臂里的箭射出,又因为失去理智而无法控制方向和力道,难免有了误伤。 萧千夜随手一挥,那些箭根本无法靠近他的身体,只是尖端隐隐泛出黑紫色,应该又是涂抹了什么特制的毒药。 驻都部队本就经历了两个月前的全军覆没,加上总督高成川死于萧千夜之手,天尊帝又各种明里暗里给予限制和压迫,就算是以最快的速度重组,甚至任命靖守公临时担任总督一职,但依然人心涣散像一盘散沙,眼见着曾经最大的死对头军阁之主萧千夜出现在面前,本就乱如麻团的内心哪里还承受的住对方主动出击! 就在一片混乱中,天空密布的“金线”也同时有了反应,萧千夜谨慎的察觉到来自头天征府,只怕这一片的府邸都无法幸免。 疯了吗?这个靖守公本是文官,和他的外公太守公是同辈大臣,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海军专用的火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听说它威力巨大就直接调过来使用了吗? 这种门外汉手握兵权,比嚣张跋扈的高成川还要危险无数倍,明溪竟然也不管不问!? 不等他仔细思考,空气中隐隐飘来火硝味,就在目光瞥见火光的一刹那,本能迫使他毫不犹豫的转身,七转剑式第二式“剑魂”率先出手,古尘从天而降劈出巨大的幻影,将左侧的火炮拦腰砍断,紧接着第三式“剑魄”紧随其后,刀气自地面横空出世,让右侧的火炮筒直朝高空开火。 天空一声炸响,巨大的火球在皇城上空像一朵蘑菇云,萧千夜的额头已在这短短两刀之后渗出细汗,但是第四式“剑影”还是快速击出,锋利的刀刃卷起周围的风,将从天而降的火焰直接削灭,只剩一片灰色的残灰如大雪一般坠落在天域城的每个角落。 靖守公也是吓的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扶住大湮城主才勉强站稳。 这一声炮击更是点燃了士兵的恐怖情绪,眼前场面已然失控,在一片慌乱之中,又有数门火炮被惊慌失措的士兵点燃。 萧千夜心里烦躁,甚至产生了一种让这群疯子自生自灭的恐怖冲动,就在他微微失神的一瞬间,身后荡起熟悉的剑气,天澈手持碧魂剑从天征府内冲出,也是接连使用七转剑式,以如出一辙的方式将火炮的威胁掐断在初燃之间。 “还发呆,自己家都不想要了?”天澈在他耳边低骂了一句,萧千夜微微怔了怔,被自己刚才的想法惊住,用力咬唇一言不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风声鹤唳 夜烬天下第二百四十一章:风声鹤唳大湮城主也被这种威力巨大的火炮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紧抓着自己袖子不放的老人,靖守公此时吓的站都站不稳,一直抚着胸口大口呼吸,看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他轻咳了一声,哆嗦的问道:“靖、靖守公,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这要不是被萧阁主将炮口打上天空,只怕这一片的府邸全都要被夷为平地啊,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在内城使用了吧?” “这、这是我从海军那调过来的,百里元帅卸任之后也没有任命新人过去,我向陛下申请,说想征调几门火炮到帝都来以备不时之需,他们就直接给我了……”靖守公自知理亏,又碍于情面不能主动承认自己并不懂行,一口咬定是得到了允许,没好气的抱怨道,“他们没跟我说这玩意这么厉害,要是提醒几句,我肯定不会搬到这里来,又重又沉,耗时耗力!” 大湮城主尴尬的啧啧舌,已经从这短短的只言片语之间敏锐的察觉到这次事情的真实目的,靖守公一贯是个好大喜功的人,这次联名三十多位大臣上谏其实也是由他牵的头,只怕圣上早就对他心有不满,又碍于几朝老臣,在情面上总要让一让,所以才会让本是文官的靖守公破天荒的临时接掌禁军总督之职,甚至海军的火炮也随他的性子征调到了帝都,这是明摆着给他下了套,要故意让靖守公出丑惹事,好找个借口让他引咎辞官,回家养老吧? 大湮城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嘴角情不自禁的一抽,在意识到天尊帝的真实目的之后,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如此冒险之举,也真亏年轻的帝王敢尝试,如果萧阁主没有动手,刚才那几门火炮就要将这一片的府邸直接打穿,甚至足以威胁到外城繁华的商业区! 火炮的巨响也让从另一边匆忙赶来的明戚夫人脚下一晃摔倒在地,她按着腰一下子没能站起来,云秋水本来神色焦虑的走在前面,一看好友摔倒在地也赶忙回头扶了一把,明戚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飞快的摆着手:“没事没事,年纪大了手脚总是不利索,你别管我了快过去看看,往前绕过那个弯,就到天征府了。” 云秋水虽然心里急得不得了,还是耐着性子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明戚夫人,耳边轰隆隆的巨响还在持续不断的炸开,还有兵器交锋的尖锐声,士兵们歇斯底里的呵声,所有的声音杂乱无章的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内心纠成一团,原本就孱弱的身子无法自制的颤抖,脸上一阵青白,紧咬着发乌的嘴唇,咬出了深深的齿印。 “快,快走。”明戚夫人知道她着急,也不顾得刚才那一下摔得她腰间阵痛难忍,一把抓住云秋水的胳膊跑起来,没等两人走到转弯处,迎面匆匆飞奔过去几匹马,吓得她一个箭步停下来往后仰去,本就受伤的腰再经历这一扭,明戚夫人疼的大汗淋漓,脑子一片空白。 “娘!”迷迷糊糊中,叶卓凡的声音竟然突兀的传入耳中,明戚夫人倒吸一口寒气,以为自己是因为疼痛而产生了什么古怪的幻觉,刚想靠着街道的墙壁稍微喘口气,从马背上大步跳下来一个矫健的身影,担忧紧张的扶住她,低声问道,“娘,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卓凡?”明戚夫人这才发现儿子真的就在自己眼前,顾不上腰上的伤连忙拉了一把云秋水,喜道,“快,快带你秋姨去天征府,娘真的不中用,这么点路跑过来还扭着腰,别管我了,我就在这歇一会,快带你秋姨过去吧。” 叶卓凡这才发现娘亲身边的云秋水,再想起云潇此时已经落入帝都之手,惭愧不安的心油然而起,他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明戚夫人一瞬间就从儿子躲闪的眼神里察觉到了异常,脸色一拉,按住儿子的手,紧张的压低声音:“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我一路过来听说是千夜回来了,现在靖守公和大湮城主都堵在门口准备抓他呢,你是不是也要过去?” “嗯。”叶卓凡为难的点头,感觉到娘亲抓着自己的手赫然用力,带上了止不住的剧烈颤抖,他稍稍顿了顿,目光转向云秋水,认真的道,“是他回来了,我们刚才接到最新的命令,要去天征府外协助靖守公,但是在此之前……秋姨,阿潇也来了,她被天尊帝算计,现在正被押往城南的封心台。” “潇儿!”云秋水和明戚夫人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三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了一瞬,终是耐不住性子的明戚夫人用力一个跺脚,差点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又气又急,几乎是在咆哮的骂道,“你、你怎么不早说!他们不认识就算了,你和潇儿自幼相识,怎么也帮着别人对付她!” “娘……”叶卓凡是左右为难,自己也是懊恼的不行,“我也不知道,天尊帝给的命令是协助朱厌出城抓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竟然是阿潇。” “哎!”明戚夫人长叹一声,再看身边的好友,显然云秋水一直紧绷的情绪在听到女儿遇险之后更加奔溃,她用力深吸了几口气,依然感觉到大脑缺氧无法正常思考。 “秋水?秋水你没事吧?”明戚夫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其实以她的立场,她自然知道儿子此举是无可奈何,身为军阁青鸟军团的将领,上头的命令大如山,就算云潇是他自幼相识,甚至心怀好感的女孩,他也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顾念私情,万一惹怒龙颜,不要说区区一个少将,就算她是明溪的亲姑姑,也不敢保证那个人会手下留情。 “我没事。”云秋水镇定下来,清冷的声音不知带上了什么样的觉悟,反而好声好气的笑了一下,安慰道,“你别怪卓凡了,他也是没办法,你就别跟着我过去了,听刚才的动静怕是运了什么火炮过来,人多杂乱,刀剑无眼,难免误伤,卓凡,带你娘回去,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腰上的伤,都这个年纪了,可不能落下病根。” “哦……哦。”明戚夫人愣愣的应了一声,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怎么好友忽然之间像换了一个人,一扫先前的焦虑,变得冷静起来了? 云秋水大步往天征府望向走去,直到那个孤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明戚夫人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推了儿子一把,指着她离开的方向催道,“快跟上去,哎!你看看娘这个脑子,关键时候总是发呆犯傻,我这点伤自己走回去就好了,你快跟着你秋姨去看看。”久禾书苑 “好,娘,您自己小心。”叶卓凡其实也和明戚夫人一样呆住了半天,直到被推了一下才跟着晃过神来,尴尬的挠挠头,一起追了上去。 天征府外围人山人海,连周边府邸的权贵们也从家里逃了出来,生怕这种不长眼睛的火炮一会误伤把自己家炸飞,本就乱成一片的街道此时更显拥挤,云秋水在人群里飘然穿梭,轻纱长裙宛如飘逸如仙,用的正是昆仑另一门轻功绝学,叶卓凡虽然紧随其后,但渐渐发觉自己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很快就被挤在了外围。 穿过人群,再穿过士兵,云秋水无声无息的来到战局中央,眼见着疯狂的士兵举着长刀不顾一切的砍过来,即使多年未曾出手,她衣袖轻抚之间撩起清风徐徐,一边躲避那些错乱的刀光剑影,另一边挑起昆仑灵术协助对方稳定情绪,温柔又不失锋利。 “师叔!”天澈瞬间察觉到这种特殊的风,碧魂剑顺势横扫,灵力如一波海浪击退中央人群。 “师叔……”再定睛,萧千夜终于看到云秋水,她依然面色平详,双瞳如母亲般柔和,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嘴角勾起熟悉的笑意,除了两鬓多出来的些许斑白,师叔的一切都像他年少记忆里最熟悉的那副模样,没有丝毫改变,虽没有携带剑灵,但出手的招式柔中带刚,不仅仅只是为了逼退敌人,也在不易察觉间让昆仑的灵术流转人群。 恍惚中真的有清风扑面,驻都士兵冷静下来,持武器后退排开,将几人围在中间。 短短的数秒之后,外围的马蹄上如约而至,萧千夜凛然神色,目光也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落到了远方,马背上是他曾经的战友同僚,一个个英姿勃发,身着那身他引以为豪的银黑色军服,肩头整齐的扣着独属各大军团的徽章。 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他们目光如电,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和堤防,远远望着自己。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连靖守公都皱着眉头认真思考自己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大湮城主若有所思的捏了捏张开的五指,感觉头顶的金线受到另一种力量的波动,正在微微颤动。 僵持之际,金线赫然跳动凝聚成淡淡的“剑”,是帝王的象征“日冕之剑”! 那柄巨剑悬于头顶,一点点变得耀眼夺目,剑身在缓慢转动,带着某种震撼,让人肃然起敬。 与此同时,从巨剑里悠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天尊帝的声音一字一顿,冷定的命令:“请萧阁主来城南封心台一谈。” 萧千夜抬起头,感受着剑里那股和上天界极为相似的神力,仿佛灵魂深处有一湾清流相连,虽然很淡很淡,几乎快要消散,但那的的确确是曾经的日神东皇留下的东西,让他也不由得心生敬佩。 或许是被来自同修的气息一下子惊醒,陷入神息之术的帝仲骤然清醒,他在一瞬间就从萧千夜的脑中获取了全部的记忆,匆匆扫了一眼,心中已全然明白他们眼下的处境。 帝仲不动声色,只是在他脑子里淡淡叹了口气,低道:“没事,我醒了,就按照他的意思过去谈一谈吧……明溪是东皇的后裔,这般心机沉重,实在不像当年的日月双神,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也很好奇。” 萧千夜心中已然无所畏惧,而听见来自帝王的亲口命令,靖守公也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直接挥手遣退拦路的驻都士兵,又鸡贼的瞅了瞅外面的军阁将领,皮笑肉不笑的嘱咐道:“各位想必是来支援老臣的吧?那就麻烦各位将军给萧阁主带路了。” 萧千夜没有理他,也不想为难曾经的下属,他收起古尘,大步往城南封心台方向走去。 萧奕白从自己家走出来,余光瞥了一眼日冕之剑,像是在和天澈说话,又像是刻意在提醒某个人,压低声音冷冷的道:“澈公子,云夫人,我们也一起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幽幽画舫 夜烬天下第二百四十二章:幽幽画舫封心台位于城南星罗湖上,原本黝黑的湖水被月神之力净化之后呈现出清澈的水光,但这样的美景丝毫不能掩饰此时严阵以待的紧张形势,湖面的船只被遣散,仅有一艘高大的画舫不合时宜的停在岸边。 朱厌立于船头,眼见着远方在军阁八位将军的带领下大步走过来的几个身影,这才挥手示意船上的士兵将船梯放下去。 船梯一路放到岸边之后,萧千夜也正好走到船头,他一抬头就看见朱厌那张让人厌恶的嘴脸,依然保持着阴柔深邃的笑,毫不回避、甚至带着几分挑衅,目不斜视的望着自己。 他大步走上船梯,军阁的众将没有跟上,只是在船边罗列站好,这艘画舫外表看起来似乎只是权贵们平日里游湖用的,装潢的高大华丽,处处都透露着奢侈之气,然而再稍微往里面走一些,萧千夜的目光就敏锐的注意到那些不易察觉被改造过的细节,在轻纱罗帐下,在扶手横梯旁,都装上了独有的机关暗器。 之前在东冥偶遇霍沧,他就听说当地著名的技师梅亭雪被传唤到了帝都,如此看来自己离开的这两个月,军械处真的是在各方各面绞尽脑汁的进行改造,想要博取天尊帝的欢心。 “呵……”萧千夜莫名失笑,想起军械处内的确有一位自己的亲戚风三娘,以他目前的处境,就算和风家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再往来,他们多少还是要受到朝臣的排挤,更何况之前高成川的死也是全部推责到自己身上,风家本就四面楚歌,这种时候再不好好表现一下积极献殷勤,只怕在帝都的地位很快就要一落千丈。 萧千夜眼锋一扫,他也是在帝都错综复杂的权势争斗中苦苦挣扎过八年的人,自然清楚对于大多数帝都权贵而言,与其担心飞垣会不会毁于上天界之手,还是要先担心一下自己家族的兴衰起伏吧?毕竟飞垣亡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自己家族亡了,就要受尽压迫,再无翻身之地。 “萧阁主,请。”分神之际,朱厌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那个人恭敬的迎上来,直接无视对方眼里压制不住的厌烦和嫌恶,主动伸手做出了邀请的动作,又道,“陛下在墨阁恭候已久,见您迟迟未到,特意命令属下移驾封心台,也好让您和潇儿见上一面。” “潇儿……你是什么身份,谁允许你这么称呼她的?”萧千夜只听见了他口中最重要的那两个字,朱厌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得意,仿佛诡计得逞,面容上虽然还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冷定,内心那种报复的快感翻腾汹涌,故意顿了顿,然后露出些许虚假的歉意,连声改口,“我是说云姑娘,她已经先一步到了封心台,一会等您和陛下谈完,就能见到她。” 萧千夜知道这个人是想故意激怒自己,他本就是个异族人,对拥有灵凤之息的云潇也是很早之前就怀有非分之想,从声名狼藉受尽世态炎凉的一届男宠,成为高高在上无人敢轻易得罪的心腹红人,这一路的心态转变岂是常人所能理解的痛快? 换成任何人都要按捺不住趾高气扬的炫耀一下,他其实也并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只是眼前这个家伙,似乎是对挑逗云潇格外有兴致,那已经不再是对一朝翻身的报复快感,好像只是单纯的出于某种本能。 萧千夜眉峰微蹙,警惕的盯着朱厌,异族之所以区别于人类且不好管理,就是他们骨子里某些无法理解的、被称之为“本能”的东西。 萧奕白紧跟着走上来,看见弟弟正和朱厌面面相觑,不知道在僵持些什么东西,又瞥见朱厌脸上不怀好意的笑,顿时也有些厌恶,他直接大步走到弟弟身边,拉住他的衣袖推开画舫的房间门,又冷冷的扫了一眼朱厌,警告一样的低声说道:“你在门口好好守着。” 出人意料的是,在面对萧奕白的时候,朱厌顿时就有了顾忌。 他毕竟曾在白教担任大司命一职,也一早就察觉到了天尊帝手上的玉扳指里隐藏着一份霸道强悍的灵力,只不过那种灵力不知被什么更加独断专横的东西切断了,致使玉扳指里的一魂一魄始终处于失智状态,无法交流。 虽然无法近距离接触那个玉扳指,但是单凭这两个月天尊帝某些反常的举动,他就能推算那个魂魄的主人究竟是谁。 在上个月天气骤然转寒的时候,天尊帝命他送了一件倾衣坊特制的冬衣到天征府,也正是因为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让原本对双极会上“碎裂”之灾尚有疑惑的人们更加心存侥幸,他们觉得帝王不会公然对一个全境公敌的兄长如此关怀有加,一定只是故意放出这种恐怖的言论,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然而东冥惨变之后,当初那份侥幸被赫然捏碎,再也没有人质疑“碎裂”之灾的真假,萧奕白成为众矢之的,纵然是帝王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再次护他周全。 朱厌心下一动,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仿佛一瞬间意识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这次忽然暗中命令他去逮捕云潇,该不会是想借机一换一,把萧奕白送出天域城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无法说服自己改变这种细思极恐的念头,忍不住往房门边凑近,想要以白教秘术悄悄偷听。 “想偷听?”天澈也跟上来,瞥见他手上的动作,扬起一个深意的笑,“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天尊帝找萧阁主谈话,你也想偷听?” “不敢。”朱厌立马笑吟吟的望过来,领着两人往船尾走去,道,“陛下吩咐过,如果公子和云夫人也一起来的话,就让在下先送二位去封心台见一见潇儿。” “潇儿……”云秋水警觉的盯着他,不明白这个曾经的男宠为何能如此淡然的说出女儿的闺名。 朱厌是故意的,同样的手段没能激起萧千夜的愤怒,但是一定能让身为母亲的云秋水感到不安和困惑。 天澈是直接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恶趣味,他不动声色的拦在朱厌和云秋水之间,刻意遮挡了朱厌的视线,又道:“师叔,您先别担心,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师妹。” “嗯。”云秋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从对岸悠然划来一艘更小的船,朱厌率先从画舫上一跃而下,然后抬头示意两人跟上。 天澈暗暗拉住云秋水,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师叔,这个人心术不正,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您不要被他几句话误导。” “嗯,放心吧。”云秋水勉强笑了笑,虽是让他放心,其实自己心里一点也不放心。 初见朱厌,那个人文质彬彬,谈吐优雅,若不是明戚一再叮嘱那是个声名狼藉的男宠,她甚至要误以为那是谁家的翩翩公子,然而再见这个人,意外从他口中提及云潇的名字,身为母亲,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朱厌,对自己的女儿有某种特殊的企图。 那不像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更像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随时都会如火山爆发。 云秋水心底凛然,这个人呀,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样黑暗无光的过去,才会变成如今这幅让人不寒而栗的模样? 此时,画舫内部交织着黑金色的神力,一个瞬间就将外围试图进入的灵力击碎,萧千夜目光一转,感觉手中的古尘发出一声低喝,刀鞘上缠绕的神力骤然化去,露出锋利雪亮的刃。 明溪正坐在最上方,虽然也隐约感觉到两种灵力碰撞之后产生的微弱激荡,依然只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他还是穿着朴素的常服,另一件倾衣坊特制的羽织大氅斜挂在旁边的衣架上,房间的中心燃着炭火,让温度变得不再寒冷,这场面乍一看好像只是一场普通的聚会,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 他一个人镇定自若的吹着手里的茶水,又随手指了指早就准备好的几张椅子,淡道:“萧阁主坐吧” “他这么僭越,你也不管不问?”萧千夜顺势在他左边坐下,也不客气直接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两人就像是许久没见面的好友,开口也没有丝毫生疏,明溪反倒被他这般冷定的表情怔了一下,半晌才蓦然回神,嘴角情不自禁的抽了抽,答道,“哦……你说朱厌?” “朱厌?”萧千夜眼眸微沉,有些意外这两个字,低道,“他改名字了?” 明溪点点头,念道:“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见则大兵,呵,倒是真心适合他的名字,果然一来就给我惹麻烦了。” “哼,陛下自皇太子时期起,处理麻烦就是游刃有余了吧?”萧千夜随口接话,这种无礼的言辞非但没让明溪有丝毫愤怒,反而无可奈何的笑出了声,他轻轻晃动着手里的茶碗,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萧奕白,淡道,“是呀,我身边的人都是一个样,让他们办点事情多有顾虑,惹起麻烦来一个比一个能耐。” 萧奕白知道明溪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自己,索性也不出声,耐心的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明溪看他那副淡然的样子,真的是又气又没办法,从鼻腔发出一声哼,不快的道:“千夜,我也就不跟绕弯子了,你把这家伙带走,随便你是带去昆仑还是带去上天界,总之好好找个能人异士给他看看病,我治不好他,他继续留在这里迟早是死路一条,你也不希望唯一的血亲兄长死在这里吧?” 萧千夜眉间一动,没等他说话,余光瞥见肩头缓慢凝聚的光球。 明溪用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面,那样沉闷的“咚咚”声让气氛更加凝重,他看也不看萧奕白,根本不想询问对方的意见,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但是他现在的处境很特殊,我不能公然放他走,千夜,你在帝都这么多年,应该能理解这其中复杂的关系网吧?” 明溪悄然抬眼望向对方,浅金色的眼眸这才注意到那个淡淡的白色光球,瞬间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帝王的语调骤然严厉:“我不是想要威胁你,但我真的……无可奈何。” 光球听闻这句话,原本只是漂浮在他肩头,顿时往前方挪动,转化成淡淡的人影。 萧千夜赫然站起,察觉到又是神裂之术,焦急的喝道:“回去!别乱来!” 帝仲已经立于众人中心,显然才从沉睡中苏醒的他并没有完全恢复,勉力摆了摆手,安慰道:“没事,我有分寸,我只是想和东皇、曦玉的后裔好好谈上几句。” 萧千夜冷眼看着他,知道那只是硬撑的说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种地方动用神裂之术,只会让本就脆弱不堪的神识更加雪上加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针锋相对 明溪恍了一下神,浅金色的瞳孔略带好奇的凝视起这个影子,他其实是第一次见到帝仲本尊,对比上一次借着萧千夜的身体和自己说话,本尊出现在眼前之后,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觉,这才是曾经和他的先祖日月双神并肩同行的人,即使眼下只是以神裂之术幻化成淡淡的残影,他也依然能从这片白光里感知到曾经的风采。 帝仲也在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寻找着同修的影子,当年的东皇真的是宛如初升旭日一般光彩照人,是个顶天立地,让他也肃然起敬的朋友。 想起飘散在遥远记忆里的那些零散片段,帝仲情不自禁的往窗边靠去,稍稍推开一条缝,扬起头凝视着依然悬挂于高空的日冕之剑,无限感慨的叹了口气,淡道:“他曾以那柄剑和我切磋过武艺,那是采万年日光凝聚上天界的神力所成之剑,需要有东皇的血脉才能化出剑的形态,你并无任何武学根基,如今却能令日冕之剑悬于高空,我不得不佩服你,虽然年轻,看着又病恹恹的,或许是真的有些过人之处,让我刮目相看。” “过讲了,我也只能将其凝形,并不能像先祖那样让它再度成为手中利剑。”明溪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他从座位上走下来,又谨慎的将窗子关好,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巨剑悬于皇城上空,唯一的作用只有威慑,若是遇上您这样的人,它就是一点作用也派不上了。” “单有武力是不行的。”帝仲接下话,唇角抿着一丝淡笑看着萧千夜,故意摇了摇头,“你看他,他比你强太多了,还不是每次都被你限制的死死的,如今又落入你的圈套,害我想好好休息都不成。”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责备,实则藏着一分莫名其妙的宠溺,一下子让明溪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接下去。 萧千夜没有动,他只是盯着这个残影,生怕什么时候这个家伙又会陷入沉眠无法苏醒。 “不过嘛,虽说只有武力不行,但是反过来……就更不行了。”帝仲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知道自己要是在挑逗一下难免又要惹他生气,只得将心底的笑意硬生生憋了回去,轻咳了一声,这才认真的说道,“你现在的处境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以飞垣目前对上天界的了解程度,几乎只能是被动的等待毁灭,东冥保不住,你身为帝王要承受来自群臣百姓的质疑,如果接下来的三大境重蹈覆辙,结果会如何,其实我也能猜到。” “哦?”明溪倒是很意外他会说的这么直接,好像自己的全部算计都已经被他一眼看穿,帝仲像个毫不客气的长辈,根本不把眼前的年轻人当初一国之君来看待,反而是大步走过去直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低道,“绕了这么大的弯子,你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把萧奕白送出去吧?” “……” 帝仲的目光和明溪正面相视,谁都没有逃避,那样年轻的面庞上会有如此坚定老成的双瞳,倒是让他微微吃惊。 “一方面想把他送走,一方面又暗中对潇儿下手,你不妨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安抚民心,还是为了牵制他?” 明溪听见这句话,反倒镇定下来,微笑着说道:“果然还是瞒不过您的眼睛,但任何人坐在我这个位置上,都只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我不知道萧千夜和您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若以我眼见来推断的话,多半是密不可分……又或者是根本无法分离,他对上天界的记忆越多,对飞垣而言就更加危险,我不能拿他这短短二十多载的生活,去赌曾经那段漫长到无法计数的年岁。” “这倒也没说错,你心思缜密,考虑良多,是个合格的帝王之才。”帝仲悠然叹息,脚步一晃就来到萧千夜跟前,看着他气鼓鼓又隐而不发的神情,抬手就用力晃了晃对方的脑袋,接道,“你呀……我说了不让你带上她,你不听劝,又给我惹事了吧?” “我……”萧千夜尴尬的瘪瘪嘴,又确实理亏无法为自己辩解。 帝仲不依不饶的埋怨起来:“哼,你们两个,一个稍微撒个娇,另一个就心软了,我是拿你们没办法。” 明溪僵硬的挂着笑,万万没想到这个以“战神”为名的人,竟然会像个唠叨的长辈一样喋喋不休、又旁若无人的训斥。 “不过这事毕竟是我同意的,也不能完全怪你。”话到最后,帝仲语调一变,又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肩头,萧千夜呆了一瞬,想争辩又被帝仲强行按回座位,他挥挥手,沉默了一瞬,说道,“其实厌泊岛并不安全,我能去的地方,奚辉一样能去,他对上天界确实是毫无保留的尽心尽力,但是对于外人,尤其是神鸟……我还真的不敢轻易留潇儿一人在那。” “我本想着带她在身边,至少我还有余力能保护她,只是奉天泉眼里的恶灵数量着实超出了预料,逼得我不得不现行化身,这才导致神识涣散陷入沉眠。” 他自言自语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不得以加快语速:“再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幅局面了,坦白说我若是真的想强行带着潇儿一起走,帝都城内也没有人有能力可以阻拦我,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又会有什么人成为你新的筹码呢?” 明溪抿唇不语,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帝仲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挑开他的心思:“千夜毕竟是飞垣人,他一定有着很多很多关系密切的人,你执意要强留潇儿,无非是看出来他喜欢她,男人嘛,总是最容易栽在心爱的女人手里,但若是退而求其次,他的师门,他的下属,甚至他久久不曾往来的娘家,都会成为你的筹码。” “您都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特意现身吗?”明溪终于有些紧张,但他并非常人,立即就冷静下来。 “我知道以你的身份立场,很多东西身不由已,不论是演给天下人看,还是真的只为了一己之私,我都能理解你。”帝仲冷定的看着他,斟酌着说道,“但很多东西逼人过度,早晚要出问题的。” “我知道。”明溪只是非常淡淡的接话,神情茫然,“我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回不了头,所以我也一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玉石俱焚……”帝仲惊讶的重复这四个字,瞥见明溪惨淡的笑起,“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您这样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以为所欲为,您的眼前没有阻拦,也不存在任何威胁,可是对于世间万物而言,单单只是平静的活着就已经要拼尽全力!我若是能有其他选择,我也不想一直威胁萧千夜,我又何苦要把拯救飞垣的唯一人选,硬生生推到上天界那边去?” 他揉了揉额头,一直强行保持冷静的内心仿佛被一团烈焰引燃,痛苦的低诉:“您知道吗,辰王离开之前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皇权凶险,失去羽翼护佑,愿您长治久安。” “哈……长治久安,长治久安!”明溪愤怒的将手握成拳砸向墙壁,这样歇斯底里的失态让在场的几人同时凛然神色,抿着嘴唇静静听下去,“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从羽翼下走出来,成为那片遮风挡雨的羽翼究竟有多难!我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不顾一切保护想保护的人,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要顾及大臣、权贵、百姓的利益!” 明溪望向萧千夜,面色大变,眼中有寒芒闪烁:“东冥,目前报到我手上的死亡人数是一百二十万,足足是北岸城海啸遇难人数的四倍!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现在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可我依然不能对你、对你身边的任何人做出惩罚!” “明溪……”萧奕白的双瞳如结冷霜,当初不顾弟弟阻拦主动留下来,就是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身为帝王的他必定承受非人的压力,至少自己作为兄长,还能以“人质”的身份帮他分担一些,谁料到这个不争气的身体每况愈下,反而让本就忙的不可开交的好友再添忧虑。 他甚至孤注一掷的想让弟弟回来把自己带走,为此不惜设计引走弟弟,然后调遣朱厌,连同军阁八位正将一起伏击云潇! 萧千夜望向帝仲,两人皆是身形不动,只是目光交错的瞬间,就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帝仲负手而立,淡淡的说道:“你所说的一切我都明白,但是有一点我却不得不现在就告诉你,你担心萧奕白病情恶化,想尽快把他送出去医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潇儿是个混血的灵凤族,如今还失去了沉月之力庇护,你强行留她在帝都,真的有把握能让她好好活着?” 明溪心中一颤,帝仲的话戳到他的伤处,这是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忽略的事实,因为在他心里,云潇的死活其实并没有萧奕白重要。 但是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表露出这种情绪,这会激怒萧千夜,得不偿失。 帝仲已然从帝王眼底的一片阴郁从察觉到了反常,继续劝道:“帝都的那些朝臣,诸如靖守公之类的,你让他们直接来找千夜麻烦,怕是没人敢做这只出头鸟,但是你让他们欺负一个女人……哼,那只怕是能玩出千百种花样吧?” 明溪的脸色铁青中透出白,虽然脑中混乱不堪,却没有出声反驳。 帝仲语气淡然,神色也十分平静,反而笑了笑,脱口:“不如让我们先见一见潇儿,她那样的性子,或许一时心软,会主动留下也不一定呢。” 明溪一时愕然,是真的看不穿帝仲此时到底在盘算什么。 “好。”隔了许久,帝王的声音如将要绷断的弦,做着孤注一掷的决定,“那就让她自行决定。” 明溪轻轻闭上眼睛,精神在这一瞬有些许游离,云秋水,天澈,叶家,甚至整个风家,他手上能迫使云潇妥协的筹码有如此之多,他理应运筹帷幄,让一切按照最初始的计划顺利进行才对,可现在,他的心底依旧空空荡荡,好似一口干涸的枯井,沉闷无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落水之人 画舫缓缓往中心内岛驶去,作为目前星罗湖上唯一的船只,它只是稍稍一动,就引来了岸边各路人马警惕的目光。 军阁的八位将领互换了神色,在没有得到最新命令之前依然严守岗位,而不远处靖守公带领驻都部队的人马也已经赶到,众人将整个星罗湖围得水泄不通,另一边,闻讯赶来的还有三侯之一平鼎侯,他是带着私人的护卫队,正在和靖守公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头话,“好好好,我不给你惹麻烦,这样总行了吧?” “呃,呵……”然而,率先笑出声的却是另一旁的萧奕白,他赶紧用手掩住了嘴,防止自己笑的更离谱,看见弟弟满脸的担心,又还要坚持嘴硬不在乎的模样,一下子就想起年幼时那些过往,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叹道,“大人还是太惯着他了,该不会真的把我弟弟当成什么吉祥物来宠着吧?” “你弟弟呀……有时候挺好玩的,像只小奶狗一样。” “他这样的臭脾气,也就您……还有弟妹能收拾了。” “弟妹?”帝仲微微一顿,脸上的神色有些黯然,但转瞬又恢复了神采,笑吟吟的道,“现在可真的是弟妹了。” “哦?”萧奕白一惊,连明溪都瞬时抬眼望了过来,几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片刻,萧奕白连连轻咳,尴尬的道,“哦,哦……你怎么不早说,我身为兄长,连个礼物都没准备呢。” “你闭嘴。”萧千夜没好气的反骂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帝仲虽然满面祥和,笑容可掬,手却“叮咚”在他脑门上用力敲下,低声训道,“没礼貌,怎么说话的?” “我……是他……”萧千夜还想反驳,抬眼就撞见帝仲严厉的双瞳,到口的狡辩又硬生生吞了回去,萧奕白在他们对面看的心潮澎湃,弟弟一贯是个要强的人,就连父亲的训斥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反驳,怎么遇到帝仲之后,竟然真的被训的哑口无言,像个犯错的孩子,不敢多说一句话。 没等几人再说什么,原本寂静的水面突兀的传来一声尖叫,片刻之后又从岸边传来更加聒噪的惊呼,萧奕白本就靠窗而坐,听见声响立马推开一条细缝往外望过去,只见远处的水中有一个扑腾的人影,岸边还有焦急的人群正在和驻守的士兵交涉着什么话。 落水的人上上下下起伏不定,看起来并不懂水,眼见着就要沉下去。 萧奕白心下一惊,目光被对方有些眼熟的衣着吸引,顿时想起这段时日听到的一些传言,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你坐下,你现在是个普通人,你去能干什么?”明溪只是抬了抬手,平静的让他不要出去,他的目光不经意的从窗缝里扫过,看见水里挣扎的那个身影,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和冷漠,依然只是非常冷静的喝着手里的温茶,“不要紧,又不是第一次了,很快就有人把她救上去,不用你多管闲事。” “是明姝公主。”萧奕白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悄悄望了一眼对面的弟弟,压低声音解释道,“千夜,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五公主不知道染上了什么疾病,忽然间整个人就疯掉了,虽然公主府上已经加派人马严加看管,也请了各地的大夫过来会诊,但是一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我听说她总是……” “萧奕白。”明溪放下手里的茶碗,面露不快的打断他,“说这些做什么,你自己的身体都一塌糊涂,先管好自己吧。” 萧千夜一时诧异,有些不理解明溪现在的冷漠表现,在今年的秋选上五公主意外受伤,导致双腿需要截肢,那时候的皇太子还对自己这个异母妹妹关爱有加,怎么时隔数月态度上竟然发生了如此惊人的转变,连她疯癫落水都毫不在意了? 萧奕白虽是被他毫不客气的训了一句,依然好声好气的劝道:“那毕竟是你妹妹,现在可是冬天,不及时救上来要出事的。” 明溪的眼里没有丝毫犹豫,反而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固执,冷道:“我一早就命令封闭星罗湖,外围还有大批士兵守着,她一个疯子,到底是怎么闯过重重困难在这种时候落水的?” 萧奕白抿唇不语,显然明溪的质疑是对的。 “五公主……到底怎么了?”萧千夜也从中听出了端倪,也不知是不是心底那一丝对过往的惭愧作祟,一贯不爱多管闲事的他主动询问起来,萧奕白看了看明溪,发现他这次并没有再阻拦自己,于是解释道,“五公主是突然疯的,最开始总说家里有虫子,把所有的家具搬出去天天睡在冰凉的地面上,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说身上也有虫子,把自己抓的片体鳞伤还不肯作罢,天天就想方设法往星罗湖跑,然后往水里跳,说是可以淹死那些虫子。” “虫子?”萧千夜眉头紧蹙,想起先前自己的遭遇,面色凝重,“是那种驭虫术吧,为何不去找懂行的术士?” “是中原的东西,治不好。”明溪接下了他的问题,低垂着头,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之前我安排云秋水和长公主见了一面,长公主亲口所言她操控的驭虫术来自中原苗疆,只怕还是蛊王一类阴险狠毒的东西,驭虫术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术法,但是各家各派之间差异巨大,找不到根源的话是没办法根治的。” “苗疆的东西?长公主去过中原?”萧千夜一惊,就算是对中原武林而言,苗疆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更不要说一海之隔原本就非常排外的飞垣大陆了。 “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等到飞垣稳定下来,我会派人去找找医治的方法,但是眼下我的确腾不出手帮她。”明溪淡淡抿着茶,面上表情冷静得有些怕人,想快一点结束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 萧千夜苦笑了一下,知道这种说辞只不过是信口拈来,明溪这般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先前帝都政变上那些过于离奇的“巧合”?他一定是知道了明姝公主暗中伙同明玉长公主,险些误伤了胧月郡主一事,所以现在的态度才会如此急转直下吧? 他当年就是能在北岸城亲手逼死亲妹妹蓝歆的人,如今再无视一个疯癫的皇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外头的呼救声还在继续,而被这样的吵闹声惹得有些不快,明溪锋利的目光中竟然有一闪而过的杀气,眼见着帝王袖间一缕淡到近乎透明的青烟微微一晃,萧奕白心下一沉,知道那是他和公孙晏独有的联络方式,连忙上前按住好友的手,低声劝道:“明溪,算了吧,先把她救上来,关在隔间里就好了。” 明溪的目光幽幽,紧盯着萧奕白,虽不忍让他失望,又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有些心事重重。 帝仲已经重新以光球之姿回到萧千夜肩头,也在旁边闷不做声的看了许久,之所以没有直接出手救人,其实也是因为他早就注意到落水的女子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星罗湖沿岸有大批驻守的士兵,就算她真的能突破重围自己跳进来,那也应该是在湖边不远的地方,而眼下落水的位置距离岸边很远,若是粗略估算起来,好像还是离这艘画舫更近一些。 许久,明溪叹了口气,架不住好友的哀求,终于松口:“萧阁主,麻烦你了。” 萧千夜站起身,就像普通的君臣那样,只有帝王开了口他才会做出行动。 他前脚才走出房间,星罗湖的湖面上掀起微弱的寒风,水面微微荡起涟漪,带着某种刻骨铭心的怨恨,让本就寒冷的船板更添一丝诡异。 萧千夜骤然扭头,将目光望向更后方三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心中冷笑连连。 帝仲心中暗叹,他还是第一次在人类的身上察觉到这般毛骨悚然的诡异,低声提醒:“你小心,的确有些古怪。” 萧千夜转了转手里的古尘,心中反而有种平静,淡道:“长公主的目的是凤九卿,只要和他牵扯到的所有人,她都要一起报复,可惜了五公主被她妖言惑众,否则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凤九卿……他应该早就来过了吧?”提起这个人,帝仲有些不解,奇怪的道,“那时候他得知云秋水在帝都城,应该已经第一时间赶过来了才对,凤九卿虽不是上天界的人,但是毕竟身怀灵凤之息,对上天界独有的一些心法术式也颇有心得,光化之术如果要携带他人,距离和时间上都会有很大限制,但是以他的身手来计算的话,他想带云秋水逃走,理应不难。” 萧千夜也才想起这个人,轻咬着唇眉头微拧,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什么他不带走师叔的理由。 “别是云秋水自己不愿意跟他走吧?”帝仲摇头苦笑,笑起云潇那般让他头疼的性子,再想起云秋水是云潇的母亲,好像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也一点不奇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抽丝剥茧 夜烬天下第二百四十五章:抽丝剥茧萧千夜从星罗湖上一掠而过,将落水的五公主卷起,然后脚步轻点,重新落回船板上,五公主呛了几口水,面容惨白正在大口咳嗽,一旁的侍卫看见是他出手,也不敢继续靠近,此时船板上的风很大,一身湿透的明姝公主紧紧环抱着双肩,冷的无法自制,咳声和喘声急促的交织在一起,她惊恐的抬起眼皮,认真辨认着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回来了?果然是他……回来了? “千夜,先带公主进来吧,外头冷,容易着凉。”萧奕白将房门拉开,他的手里已经抱着一床厚实的毯子。 萧千夜点点头,俯身想要扶起五公主,谁料她疯狂的打开对方的手,一个箭步冲到船边,眼见着又要翻身跳入水中! 萧千夜紧蹙眉峰,想也不想的一把又把五公主拽了回来,强行拉着带回了屋内。 五公主目光无神,双瞳变成一种死灰般难看的色泽,她紧张的咽着沫,在扫过着一屋子的人之后用双手死死抱住头,一点点沿着墙边慢慢蹲了下去,萧奕白赶忙走过来,抖开手里干净的毯子披在五公主身上,轻轻的为她擦拭头发上的湖水,温声问道:“公主殿下,您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五公主愣愣的看着萧奕白,这张脸和她记忆最深处那张爱过恨过的脸一模一样,即使此刻正在温柔的笑着,也让过去那些屈辱和不甘被一下子勾起,但她虽然心里怨恨,面上却一点也不敢再表露分毫,只是傻乎乎的咧嘴近乎讨好一样的往后边缩了缩,轻轻的说:“你……你回来了,我没事,我不会在缠着你了,我没事了,没事了。” 萧奕白的余光默默扫过弟弟,他才从门外走进来,目光复杂的盯着五公主,不知作何感想。 公然抗旨拒婚其实是弟弟的责任,只不过五公主本就不得先帝宠爱,加上弟弟又恰好是新一代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早在明溪想拉拢他之前,先帝就很欣赏他那样意气风发的年轻军人,所以在他不顾公主颜面拒绝先帝的赐婚之后,虽然朝野一片愕然,唯独先帝一笑而过,没有给他任何责难,甚至破天荒的顺了他的意思收回了圣旨。 自那以后,五公主沦为全境茶余饭后的笑柄,以至于到了适婚的年纪,依然连想去提亲的人没有。 六王爷府上的三郡主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弟弟拒婚,但是三郡主性格开朗活泼,虽不是皇家公主,但被六王爷捧在手心,是个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她为人又总是脑子里少根筋,虽是个走哪都爱惹麻烦的破事精,但也正因为大大咧咧的性子惹人喜爱,大多数人谈起三郡主提亲,都是津津有味的当成坊间乐子,而对明姝公主,就完全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而造成这种悬殊差异最根本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五公主无权无势,不得宠爱,仅此而已。 在飞垣这样的地方,就算是一个身份高贵的皇家公主,得不到宠爱和权势,也只能处处忍让,在被公然拒婚之后,就连五公主的生母静太妃都保持沉默,她没有站出来为女儿的不公平说过半句话,依然只是每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目无神采的望着天空。 先帝的眼里只有温仪皇后一人,所有的后妃不过都是政治的牺牲品,她们的子女,也只是在重蹈覆辙。 萧奕白揉了揉额头,这样灰暗的过去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至少在那个时候,天真浪漫的明姝公主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或许是真的对弟弟动了心,竟然不顾自己公主的身份几次偷偷跑到烽火台去接弟弟回城,就像那个年纪应有的情窦初开,在远方默默注视着自己爱慕的少年郎。 想到这些,萧奕白无声叹了口气,他是一早就知道云潇的存在,也知道那才是弟弟拒婚的真正理由,只不过那时候的他完全摸不清弟弟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没有丝毫回昆仑的想法,又对各家各路的提亲毫无余地的拒绝,就一直漫无目的的拖着。 如果弟弟能早一些对五公主坦白心意,或许她不至于如此。 萧奕白动作微微一停,张了张嘴,却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在这件事上,的确是天征府有愧于五公主,如今想来弟弟一直拖着不成婚的目的就是在等云潇,如果云秋水或者昆山掌门再拦着几年不让她过来,或许弟弟最终的选择,应该仍会是明姝。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也正是时至今日,身为兄长,他依然对五公主所做的一切,无法做出任何的谴责。 五公主微愣一下,对这样温柔的动作有些窘迫,还没有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感觉对方的手一直轻轻的在为自己擦拭头上的水,忍不住心底荡起小小的开心,低着头一动不动,生怕自己稍稍一动就会让这难得的关怀消失。 明溪在冷眼看着自己的皇妹,终是冷哼一声打破沉默:“明姝,你怎么跑到星罗湖来了?” 五公主在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嘴唇不受控制的剧烈颤动,她哆哆嗦嗦的抬起眼睛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瞳孔顿缩露出惶恐的神色,她甚至忘了自己身为公主该有的礼仪,手误无措的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萧奕白也跟着站起来,显然没有预料到明溪的一句话会让她有这么严重的反应,他想安慰一下五公主,这一次却是被她躲开,往墙角深埋着头蹲了过去。 萧奕白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吓到失语的女人,语气终于有些严肃,低问道:“你对她做什么了,她这么怕你?” 明溪是用更加严厉的目光毫不回避好友的质疑,一字一顿认真的辩解:“我什么也没做,她是自己心虚,害怕见到我罢了。”齐齐中文网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害阿月的!”听见皇兄的话,五公主低声啜泣起来,明溪唇角抿着一丝淡笑看着她,不动声色的继续逼问,“萧阁主难得回来一次,你不妨将上次的事情全部解释清楚,明姝,你自幼不争不抢,在我几个弟妹中算是最好相处的一位了,到底是受到什么样的蛊惑,才会连胧月的性命也能毫不在意?” 五公主艰难的咬住嘴唇,难以掩饰心中的羞愧,其实自帝都政变之后,明溪哥哥突然将她府上的下人进行撤换和删减的时候,她就已经暗暗有感觉,虽然明溪哥哥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对自己做出惩罚,但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她就从一个不得宠先帝宠爱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得罪了新帝的皇妹,处境愈加艰难。 许久,在这样沉闷的气氛里,明姝只是无助的抱着双膝,近乎绝望的哭道:“我……我不敢说,她能听见,她什么都能听见。” “她?”明溪眼眸一沉,立马就意识到皇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他不动声色的和萧千夜互换了眼色,淡定的抿了一口手中已经凉透的茶,接道,“这间屋子里有战神之力环绕,你放心吧,大姑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吧。” “战神之力?”明姝将信将疑的扫了一圈,但又不敢质疑皇兄的话,只得紧张的直攥手,勉力保持着情绪,开口说道,“那天秋选之后,星圣女来找我,说是可以帮我,她说萧阁主心有所属的那位姑娘,其实正好和她也有些渊源,然后她给了我一个装着虫子的小瓶子,让我悄悄放到胧月身上去……” “最开始我没有答应,胧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担心这种虫子会伤害到她,但是大姑姑说了,她只是想让胧月将这些虫子带到天征府去,也不会伤到胧月,因为……因为萧阁主虽然拒绝过阿月很多次,但实际对她还是很好很好,她应该能进入天征府。” 萧千夜认真的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确实在秋选结束之后,自己家出现了古怪的飞蛾,而在那之前唯一进入过的外人,除了暮云就只有三郡主。 “但是那些虫子并没有什么作用,大姑姑很失望,她本来是想偷偷监视萧阁主的,没想到那些虫子很快就被杀死了。”明姝担心的看了一眼萧奕白,还是没有发现真正的萧千夜此时正在另一侧一言不发的听着,又道,“那时候正好胧月跑到月圣女那里去求了一个锦囊,她担心自己选的款式萧阁主不喜欢,还特意拿到我面前问我好不好看,然后……然后我就顺手在里面放了几只蛊蚁。” “竟然是你……”萧千夜隐忍着怒火,那几只蛊蚁害死了两个无辜的孩子,竟然是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公主所为! 明姝被这声低低的呵斥惊了一下,呆滞的望过去,双瞳凛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呢?”明溪沉默了一瞬,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这样的举动显然已经超出他的预料,让他按捺不住要知道之后发生的一切,五公主被皇兄的声音唤回神志,冷汗和湖水糅杂在一起,她情不自禁的裹紧了毯子,继续说道:“然后……然后萧阁主就走了,大姑姑也没有再来找我,只是教我怎么养好那几只蚂蚁,说是很快就能用得到。” “再、再往后,有一天大姑姑忽然来找我,要我去邀请胧月来府上小住几日,然后在政变当天,以取药为由,把她支去了丹真宫。” “果然如此。”明溪冷哼一声,主动接下话,“这些事情我后来也听公孙晏提起过,你就是利用了胧月那副大大咧咧的性子,知道外头严阵以待的驻都部队多半不敢惹她,所以才会选了她,毕竟从公主府去丹真宫一定会路过星罗湖,她一定会被卷入湖下。” 五公主跌跌撞撞的往明溪那里扑去,一下子跪倒在地,慌道:“我不是想害她,我担心她出事,还特意给了她我的公主令,那个上面一早就请人施了术法,一定能保护她平安出来的!” “目的呢?”明溪有些动怒,但还是保持冷静问着最重要的事情,明姝像散架的木偶无力的瘫软坐在地上,捂着脸哭道:“大姑姑说她算过一卦,说、说萧阁主的心上人,那个叫云潇的姑娘也会一起来到帝都城,只要能将她骗入缚王水狱,大姑姑就能杀了她为自己报仇,到了那个时候,我……我也能得到……” 话到这里截然而至,明姝瞬间回过神,直勾勾的望向门边的人。 那个人才是她心底爱慕许久的少年郎,他并没有温柔的为自己披上毯子,更没有小心的为自己擦拭湖水,他一直站在那里,眼内有看破一切的冷漠,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自己。 “她失算了。”明溪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感慨着这样隐于暗处的计谋如果真的得逞,又要引发何种无法预料的后果,明姝凝视了一会自己的兄长,深吸了一口气,“大姑姑并没有放弃,萧阁主第一次失踪回来之后,我听闻云潇姑娘住进了天征府,就想找个理由见一见她,我见到她了……我很不甘心,她不仅是个中原人,还是个异族人。” “可她没有害过谁。”明溪淡淡的提醒,见皇妹的肩膀一抽,然后慢慢冷静下来,眼内的恐惧慢慢褪去,一字一顿认真的道:“大姑姑发现了我的不满,她让我去摘星楼见她。” 明溪握着冷茶的手用力收紧,浅金色的双瞳不可置信的亮起——摘星楼自帝都政变之后一直由日、月圣女亲自看管,明姝这种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的人,真的能进到摘星楼见长公主? 突然之间,明姝的身子开始不停颤抖,那不是出于害怕,而是某种无法自制的痛苦,逼着她捂着腹部伏倒在地。 “明姝?”明溪警惕的叫了一声,五公主用力喘着气,再抬头,双目血红,绝望的吼道,“我错了!皇兄,我真的错了,您救救我,我要被虫子吃掉了,求求您,救救我……” 话音未落,一直默默旁观的帝仲再度化形,同时来自战神之力汹涌如水弥漫整个房间。 他将手搭在明姝头顶,黑金色的神力化成无数细细的线,穿透皮肤钻入五公主体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节外生枝 神力在明姝公主体内游走,却仿佛置身一片黑暗虚无的海洋,这具身体的内部空空荡荡,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毫无温暖,而他越找寻,越如深渊般深不可测,帝仲暗暗心惊,一时竟说不出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缓缓的,好似一条失去航线的船终于靠岸,有一束幽暗的冥火在黑夜里闪烁,帝仲蹙起眉峰,隐约察觉到那束火光应该只是一个人的眼睛,看似已经近在眼前,实则距离极其遥远,甚至让他也无法快速分辨具体的位置。 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能再遇上天界的人,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个藏于暗处不明身份的诡异人嘴里说出“上天界”三个字,帝仲稍一用力,让战神之力更加充盈,果然那双眼睛略微痛苦的皱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再开口语气中就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轻喘,用咯咯的轻笑来掩饰本体的疼痛:“不愧是以‘战神’为名,这幅不死不活的残影姿态,还能隔着整座大陆伤到我……上天界,果真是神之领域。” “隔着大陆……你在中原,你是谁?”帝仲淡淡脱口,这一问让萧千夜情不自禁的大步走上来,他不敢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只得暗暗用手抓住神裂之术的胳膊,借着两人可以共存的特殊关联悄无声息的感知一切。 “我是谁……不过是上天界的手下败将。”那个声音也是冷定的,岿然不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败于蚩王之手,他从我手里夺走了一件‘至宝’,自那以后,我便专心找寻关于上天界的一切,直到二十多年前在一处码头遇到那位残疾又丑陋的公主,她身上有着极为微弱的上天界气息,是日月双神的后裔。” “哦?蚩王,那的确是我的故友。”帝仲声音越是柔和,萧千夜就越是心惊,显然这种时候忽然冒出“蚩王”二字,是个非常麻烦的信息。 黑暗里的声音微微一顿,借着这短暂的沉默,帝仲已经不动声色的将战神之力以光线的姿态同时连接在明溪和萧奕白手心。 对方呵呵笑了,也不想阻拦他的行为,反而更加感慨的叹道:“中原的信仰极多,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域,百姓所信仰的神明也不尽相同,我本是个苗人,对于上天界的传闻并不感兴趣,直到他突然冒出来,夺走了那件‘至宝’,那是我锻炼蛊王最为重要的东西,上天界已是凌驾九天之上,又何苦为难下届一个普通蛊人?” “至宝……”帝仲默念着这两个字,想起曾经的好友,心却平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淡道,“他不会轻易夺人所爱,一定是你不好。” 此话一出,让在场的三人心照不宣的紧蹙眉峰,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以“战神”为名的帝仲会这么不假思索的护短,反倒是他呆了数秒,发出僵硬的笑声,这才继续说道:“那件‘至宝’是我找寻多年,一个体质极为特殊的女孩,她天生一头雪色白发,皮肤也如冰雪般透明,用我们这一派的行话,称之为‘雪女’,我要将她献给蛊王,让蛊王得到这份至纯至阴,只有这样,我才能凌驾万蛊之上,成为苗疆七十二派的王,可偏偏……被他多管闲事!” “你要把一个女孩子,喂给一只虫子?”帝仲用更加简单的话概括了对方的意思,嘴角扬起不屑一顾的笑,“我没说错吧,是你不好。” “哼。”对方也只是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他带走了雪女,从此销声匿迹,我苦寻三百年,一无所获。” “三百年!”明溪低呼出口,难以置信的神情中透着一丝罕见的惊恐,大姑姑去中原偶遇那个苗人只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一个普通人,当真能活三百年? “呵……陛下失态了。”苗人瞬间就察觉到黑暗里那缕震惊,也将目光缓缓挪动方向,落到明溪身上,叹道,“那时候我遇到明玉,她偷了我用于练蛊的神龛,若非察觉到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上天界气息,我一定当场就会杀了她,但是她是我这三百年来唯一遇到和上天界有关系的人,我一定不能就此罢休。” “你对大姑姑做了什么?”明溪已经镇定下来,甚至主动开口询问起那些年不为人知的往事,苗人大笑着,说道,“她拉着我的手喋喋不休的说了好多东西,但最重要的只有一件,她说一海之隔飞垣大陆的皇室是上天界日月双神的后裔,她之所以沦落成那副模样,是因为被人骗走了月神留下的一块古玉‘沉月’,而那块玉的下落,在昆仑一派。” 明溪按捺住心底的震惊,想起那日大姑姑提起自己过去时的模样,明明半身白骨濒临死亡,对那个萍水相逢的苗人却是难得的温柔感激,原来这一切也只是一场戏,他的真实目的只是利用大姑姑去找寻上天界的踪迹! 苗人更是有感而发,愤愤不平的接道:“然后我就假意帮她,让一个江南的商队带着她改道去了昆仑,而我则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没想到那个女人到了昆仑山脚下莫名其妙的就放弃了,哼,真是一点用也派不上,白白浪费我那么多时间,我本想让她在那种荒凉严寒的地方自生自灭算了,谁料她靠近昆仑山之后,从山中的某一处,突然传出了蚩王的气息。” “果然……”帝仲一点也不意外,早在之前和云潇谈起昆仑山脚下那个神秘雪谷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那应该就是他曾经的故友,蚩王风冥。 “那缕气息转瞬即逝,等我再次找寻的时候已经完全湮没,昆仑山脉何其之大,在那之后我又苦苦找寻多年,仍是一无所获。” 苗人沉吟片刻,时隔多年再次想起那些往事仍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但他立马又哑然失笑,接道:“我以为好不容易寻到的线索只能就此断了的时候,那位残疾的公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跑到苗疆去了,她在到处打听我的消息,吸引了很多蛊人的注意,我一时兴起就主动见了她。” “她说她不甘心,想以自己的力量报仇,但是她无一技之长,又失去了权势地位,她希望我能传授她驭虫术,她会折返飞垣,伺机报仇。” 听到这里,明溪已经将所有的头绪整理清楚,感叹这背后如此复杂的利益关系,他默默看着自己的皇妹,此时的明姝公主呆若木鸡,像一尊无魂的木偶一动不动,好像眼下发生的一切她都无法察觉,苗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不怀好意的道:“明玉公主也真的是令我惊讶,她以自身血肉饲养蛊王,虽不是‘雪女’之身,但那种微乎其微的日月之力让蛊王也变得极其强大,她回到飞垣之后,好像还利用了一个叫‘缚王水狱’的地方,让那里面被改造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也成了蛊王的饲料。” 众人心底咯噔一下,冷汗沿着背脊不断冒出,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苗人虽然听起来笑咯咯的,语气里带着恨意,又道:“可惜明玉公主那副残破的身体已经没有用了,她被陛下禁锢在摘星楼,以日、月圣女之力束缚其中无法脱身,我敬佩她的心狠,但也不得不放弃她了。” “所以……”明溪咬着嘴唇,面色焦虑,心底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苗人眨眨眼睛,是在和帝仲默默对视,然后才一字一顿狠厉的说道:“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明姝公主和明玉是血亲,蛊王嘛,其实也不是很挑食,我察觉到她心里的恨,借机骗她来摘星楼,让她成为蛊王新的宿主。” “是你干的!”明溪恍然觉醒,仿佛醍醐灌顶立即理清了思绪,盘踞在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他一直以为这一切只是出于大姑姑对凤九卿的恨,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有更为棘手的人物牵扯其中! 苗人得意洋洋的笑着,多年的积怨一朝释放,连带着语气也变得飞扬跋扈:“明姝公主还有得救,只要战神愿意带着她一起去见一见您的故友,我就放了她,否则,我立即就能让她体内的蛊王吞掉宿主,到了那个时候,就请陛下做好帝都城尸横遍野的准备吧。” 明溪神色有变,眉头紧蹙,一言不发,想起帝都政变上被蛊蚁蚀心的那些士兵们,他们中有九成以上的人都彻底丧失了独自生活的能力,严重的甚至丧失理智,沦为痴呆。 眼下的自己本就内忧外患,疲于应付,如果这样猝不及防的袭击再来一次,而且还是发生在防守最为严谨的帝都城,那么本就人心惶惶的飞垣就会雪上加霜,危及政权稳固。 帝仲看了看身边的几人,也是万万没想到此次帝都之行还会节外生枝,而且如果这个苗人所言都是真的,能活三百年的普通人,一定也掌握着什么更为神秘的东西。 “陛下意下如何?”苗人在冷静的催促着,只见明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心里做着更为冷酷的决定,他根本就不在乎一个皇妹的死活,眼下有帝仲在场,就算所谓蛊王复出,上天界的战神又岂会坐视不理?与其被一个面都没见过的苗人相威胁,倒不如就此赌一把…… 然而,没等他将决裂的话说出口,帝仲淡然一笑,道:“你不就是想见蚩王吗,我答应你就是了。” 明溪惊讶的看着他,再想说什么,发现帝仲那双异色双瞳带着看穿一切的睥睨,毫不回避的直视着自己。 “潇儿也还给我吧。”帝仲见他如此神态,知道他心中的难言之隐,别有深意地盯了一眼,低道:“您也不想重蹈几个月前的蛊蚁之灾吧?” 明溪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无语,被威胁了……他本以为有云秋水,有天澈,还有叶家风家这么多筹码就一定能逼着云潇留下来牵制萧千夜,万万没想到眼下会节外生枝,如果他不答应,帝仲又真的对蛊蚁之灾束手旁观,那么不要等到封印阵眼被全部破坏,他就要直接迎来另一场腥风血雨! 帝仲微微笑着,竟然感到心中有种莫名的痛快。 神力在明溪手心刺痛,一声轻到无的叹息自耳边传来:“被威胁的感觉……不好受吧?” “明溪……”萧奕白看着面容惨白的好友,心里隐有不忍,略一思忖,终于深吸一口气,转向帝仲认真的道:“大人,现在东冥的封印已经被破坏,夜王利用夜咒控制我,迫使我弟弟妥协成为全境公敌,千夜既然已在履行对夜王的承诺,对方是否也该给出应有的回应?” “你的意思是?”帝仲缓缓开口,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其实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说的话,萧奕白的脸色却一点点黯淡下来,也知道自己的决定无法顾及弟弟的感受,淡道,“我希望您能让夜王稍微解除一部分夜咒,否则等到四大境封印和阵眼完全破坏的时候,我的身体也会因长时间的束缚而崩溃,我知道夜王大人一定不会让我死在他恢复之前,但是他恢复之后……也就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了吧?那对我、对千夜而言,岂不是得不偿失?” 帝仲点点头,淡道:“我会找他谈谈的。” 明溪和萧千夜都是面色突变,警觉的望过来,异口同声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萧奕白松了口气,有些惭愧的看了看弟弟,然后转向明溪,认真的道:“放云姑娘走吧,我会留下来,一直陪着你。” 明溪欲言又止,用力闭上眼睛,而帝仲只是悄悄按住差点一蹦而起的萧千夜,轻轻摇了摇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僭越之罪 夜烬天下第二百四十七章:僭越之罪萧奕白对着弟弟笑了笑,看见他阴沉着脸随时都要火山爆发的样子,赶紧嬉皮笑脸的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他知道弟弟此次是专程回来想带自己离开帝都,甚至让云潇被算计遇险落入明溪手里,他大费周章不顾一切的冒险回来都是为了自己,而自己却依然不能回应弟弟的期盼。 其实自高成川死后,看似稳定的政权一直暗潮涌动,双公三侯持续不断的给明溪施压,几位大城主也至今逗留皇城没有离开,除此之外,一部分在三十六年前没有迁居帝都,至今滞留四大境的权贵们也纷纷不请自来。 禁军总督身亡,军阁之主失踪,海军统帅卸任,三军帅位空缺让权力的巅峰瞬间出现巨大的空缺,野心勃勃的政客摩拳擦掌,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此刻的明溪早已经是内忧外患,稍有不慎就会天下大乱,虽说眼下最大的威胁来自上天界,可作为飞垣古往今来唯一的皇族,明氏皇朝的根源本质,也是源于上天界! 这种矛盾的关系非常微妙,只要有心人稍加利用,借此造势,皇室的统治很快就会陷入危机,如果他也在这种时候被弟弟带离天域城,帝都一定会陷入哗然,明溪也会因此被人质疑。 坦白而言,这才是迫使他留下来的最大理由,他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让仍然醉心内斗的朝臣们肆意妄为。 画舫静静的往中心岛屿驶去,船上的几人都是沉默不语,直到船身微微一震,门外的士兵小心翼翼的禀报:“陛下,画舫已经靠岸,船梯也已放下,您是否要现在下船?” 明溪才从漫长的失神中回归神来,只是脸色憔悴,看起来心情也十分糟糕,他慢慢站起来走到萧千夜身边,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无可奈何的喃喃低语:“内岛我已经安排了慕西昭严守,既然你执意要带走云潇,我也没有办法阻拦你,但是,我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放走你们,就算是演戏,你也要自己想办法从星罗湖逃脱。” 萧千夜自然是对他的处境极为了解,知道这种时候只能各退一步,于是回道:“有剑灵在,只要陛下收起日冕之剑,我就能离开。” “哦?日冕之剑……果真对你有限制作用?”明溪深思的拖长语调,想起了前不久大湮城主非常严肃的和自己探讨过的问题,城主自阳川太阳神殿抄录了碑铭上古老的秘术,恳请他允许以皇室秘法相辅佐,甚至不惜利用几近全部损毁的十殿阎王残阵,这才在天域城上空密布了一张“金线”之网,他原以为老城主只是在做无用功,毕竟上天界的光化之术实在太过神奇,来无影去无踪,毫无追捕阻拦的方法,如今听萧千夜随口一提,好像那种术法还真的起了些作用? 萧千夜并不回避,反而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提醒道:“能对我起作用的术法,多半也能限制夜王,您不妨好好尝试一下,万一夜王哪一天不再信任我,又或者他嫌麻烦想要卷土重来直接血祭全境的话,或许那种东西还能力挽狂澜。” “那就多谢萧阁主提醒了。”明溪只是不动声色淡淡的接话,之前他对大湮城主的那种“金线”之术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见帝仲也以沉默认同了这种说辞,心底终究还是有几分宽慰,自上天界之灾降临飞垣以来,他们就只能被动挨打,如果真的有办法能与之抗衡,或许他就不必将所有的生机压在萧千夜一人身上! 萧千夜率先推门而出,以神裂之术化形的帝仲也在这一瞬悄然散去,门外的守卫看见是他走出来,连忙哆嗦的退开几步,大气也不敢出。 明溪是跟着他才出了门,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指着房间里缩成一团还未恢复神智的明姝公主,对萧奕白吩咐道:“封心台里应该有干净的衣服,只不过之前我遣退了所有侍女,只留了朱厌和慕西昭守着,一会你先带她去找云夫人,只能麻烦夫人辛苦一下,帮着明姝换洗换洗,她这副模样实在不成体统,大冬天的,还容易着凉。” 萧奕白立即闪身出去扶起五公主,又对着好友欣慰的笑了笑:“你还是关心自己妹妹的嘛,何必表现的那么冷漠呢?” 明溪抿抿唇没有回话,脸上洋溢着深邃的笑容——这个年少相识的好友,这个在风魔多年,不问缘由、不顾后果为他清扫障碍的好友,他该不会真的这么天真,以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吧? 真的会有这么蠢的人吗?明明自己手染鲜血,还单纯的以为身为幕后主使的他,会干干净净? 到底是萧奕白根本不了解他,还是他从来没有真的懂过萧奕白? 明溪的微妙表情被萧千夜看在眼里,却直接被萧奕白笑吟吟的忽视,他细心的拉紧披在五公主身上的毯子,温柔的扶起她一起往内岛走去。 同时在岸边等候的还有慕西昭,他身着军阁独有的银黑色军服,在看见从画舫上大步走下的萧千夜之时,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脊。 “是你……”萧千夜微微吃惊,发觉他的视线和听力都已经恢复,慕西昭立即上前,抬起头迎上对方的目光,又瞥见稍后方的明溪,许多到口的话只能强行吞了回去。 萧千夜见他满眼感激又不敢发声,知道他有苦衷,忽然伸手拍了拍慕西昭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身衣服挺合适你的,比当初禁军的好看。” 慕西昭心里七上八下的,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他看起来已经少了很多意气风发,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透露出深厚的疲惫。 没等他多想,身后传来焦急的脚步声,云秋水和天澈已经被朱厌从岛上的封心台里带出,他掐的很准,在听闻画舫靠岸的同时立即退出,眼下正好可以回到岸边接驾。九四好书网 “师叔!师兄!”萧千夜大步迎上去,云秋水看见是他来了,又惊又喜,这才难以掩饰语调里的崩溃,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断用力,急的都快要哭出声,断断续续连话都说不清楚,“你来了,你、你来了就好,潇儿被他们关起来了,她身上拷着锁链,还有、还有什么颈环的,会爆炸,千夜,你帮帮潇儿,你帮帮潇儿……” “颈环?”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在军阁八年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而明溪在后方听闻那两个字,也是目光一沉,疑惑的望了一眼朱厌。 朱厌面不改色,心里是一阵狡黠的暗笑,此时此刻的云秋水毫无传闻里昆仑大峰主的英姿飒爽,完全就是一副小妇人的姿态,竟然不顾长辈的身份,拽着自己的后辈弟子苦苦哀求。 这样可笑的场面,他是最乐意看见的。 萧千夜转过身,面色因愤怒而微红,眼中闪烁着难掩的怒火,低声质问:“陛下是不是不知道‘颈环’为何物?” 明溪似乎也迟疑着,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萧奕白赶紧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提醒:“明溪,那是军械库制作的一种套在脖子上的环,最开始是用在缚王水狱重罪囚犯身上的,但是那东西极不稳定,屡次意外爆炸,不仅囚犯会被炸死,连缚王水狱的大牢都被炸毁过好几次,后来就不让使用,一直荒废着了。” 明溪心思一转,直接望向朱厌,沉声问道:“朱厌,怎么回事?” 朱厌原本喜滋滋的神思被明溪一句严厉的话唤回,连忙低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措辞:“回陛下,属下之前跟您提过,云潇是灵凤族人,属下身为异族血脉,想要在不伤到她的前提下将她带回确有难度,因此特意去军械库申请要了一些东西,陛下请放心,军械库早已经对陈旧的颈环进行过改造,不会像之前那么容易爆炸了。” “朱厌。”明溪是紧咬着牙,这个家伙确实跟自己提过一嘴这事,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口中的“东西”会是这么危险的存在! 朱厌这才感觉到额头有丝丝冷汗不受控制的冒出,面对沉默不语的帝王,有一种无边的压抑,比他在缚王水狱接受刑罚更加恐怖,甚至比心狠手辣的高成川更让他不寒而栗。 萧千夜的目光在明溪脸上轻轻一扫,立马就明白了这应该只是朱厌个人的自作主张,但他还是难以掩饰那种愤怒,咬牙斥道:“陛下是不是太纵容身边的人了?若说是那些曾冒死帮您夺取天下的功臣也就罢了,他一届声名狼藉的男宠,何德何能如此僭越?” 明溪轻轻闭了一下眼,朱厌本就对云潇心怀不轨,两人还曾在曳乐阁中大打出手,萧千夜自然是早就对他深恶痛绝,但这个人虽然人品作风上大有问题,毕竟是异族的三灵之一,又身负白教顶尖秘术,甚至还是经历过缚王水狱人体实验的试体,他不得不承认,在这种用人之际,即使是朱厌这般让他头疼的“男宠”,也的确是难得可贵的可用之才。 隔了片刻,明溪终于是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一丝冷峭峭的寒意,伸出右手,将食指点在朱厌眼睛上,反而奇怪的微微一笑,沉吟一声:“朱厌,你僭越了。” 话音未落,明溪的指尖闪过一束淡金色的剑光,竟是微弱的日冕之剑,直接击穿朱厌的右眼! 血,瞬间染满脸颊,然后顺着滴落,沾湿了半片衣襟。 朱厌一动不动,另一只眼睛也一眨不眨,神色冷漠如冰,任凭这样的处罚直接打碎自己的右眼,也只能将所有的疼生生咽回去。 他知道,以他这样的身份,天尊帝予以这种程度的惩罚,已是留情。 “萧阁主请吧,云姑娘等你很久了。”明溪没有再看他一眼,主动走上前为萧千夜推开厚实的木门,然后指了指隔壁一间屋子,对萧奕白吩咐道,“你带明姝过去稍作歇息,慕西昭,你守着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慕西昭低声领命,看也不看满身血渍的朱厌,退回门边。 萧奕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溪这个人做事一贯果断,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一手拉住五公主对云秋水抱歉的笑了笑,道:“夫人,五公主不慎落水,麻烦您带她去旁边的房间里换身干净的衣裳,这里就您一个女人,只能辛苦您了。” 云秋水才发现他身边站着的人就是那天疯狂拉住自己大呼救命的明姝公主,赶紧又将她身上的毯子紧了紧,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落水了?快,快来,先去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麻烦夫人了。”萧奕白礼貌的指了指隔壁的房间,然后扭头望了望封心台的正门,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在外等候。 天澈在他左边,朱厌在他右边,慕西昭则正好在他面前,三人皆是一言不发,萧奕白感到有些尴尬,深深吸了一口气,挠了挠头,索性往湖边走过去,找了块假山石,靠着休息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长生殿 天澈主动走过来,直接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怎么不进去?” 萧奕白倒是意外他的举动,想起北岸城时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是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尴尬的咳了一声,接道:“你不是也没有进去?” 天澈奇怪的看着他,发现这个人的面色是一种非常憔悴的苍白,应该是在隐忍着某种深刻的痛苦,他没有直接揭穿,反而指了指封心台紧闭的门,漫不经心的道:“我毕竟只是他师兄,你才是他真正的兄长,我只比他早入门,要不然他还真不乐意喊我师兄呢。” “呵……脾气真差啊。”萧奕白一脸的坏笑,上下打量着天澈,又道,“公子是为了弟弟身上的毒回来的,只可惜……” 他一边说话,一边无可奈何的指了指眼前的星罗湖:“我之前有帮你问过明溪,他说缚王水狱已经毁了,资料室里那些东西也一起被淹没找不回来了,你弟弟身上用过的毒药,只能从其它四大境的大牢里找找有没有类似的情况,他已经暗中派人去查了,如果有结果会告诉你。” “哦……”天澈一脸茫然愣愣的脱口,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帮他,反而有点不习惯。 “血亲的感情……会不一样一些吗?”萧奕白淡淡的问他,天澈听他话中的意思,知道是别有深意,认真的道,“血亲也好,自幼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也罢,你真心相待,别人才会为你付出,千夜本心并不冷漠,所以他突然被你们说成叛徒追捕,我还是有些不信。” 萧奕白欲言又止,这件事的真相明溪明没有打算告诉云秋水和天澈,这两人目前之所以仍然将弟弟视为同门弟子,完全只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仅此而已。 天澈看着他,总觉得这个人另有隐瞒,但他不主动开口,自己也不强求多问,于是转口说道:“其实他这次冒险跑回帝都,应该是来找你的吧?可是我看眼下星罗湖被重重包围,想要带着你逃出去着实是有点困难,更何况……” 天澈无奈的摇摇头,指了指封心台:“更何况天尊帝还抓了我师妹,搞不好一会连我和秋水师叔也要一起变成人质了吧?” “不会的。”萧奕白摆摆手,眼里虽有担忧,语气却是平静如水,“明溪不会再为难你们了,这件事本就是他自作主张,如果一早就和我商量,我也不会同意的。” 天澈认真思索他话中的真正含义,萧奕白虽然面上含着三分笑,但是他还是在心里无声的叹气,索性将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他,越说到最后,萧奕白的语调越低,他知道身后不远处的朱厌非常熟悉白教的秘术,也一直在刻意留心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但是毕竟是在天澈的身边,剑灵也无声无息的结起无形的屏障,不让他的声音穿过。 天澈沉默的看着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的背后竟然还能牵扯到中原苗疆,他神情中微微有些诧异,最终咬了咬牙,担心的说道:“实不相瞒,苗疆一带地处中原南部,地势复杂民族众多,素有苗疆七十二派之称,据说他们互相之间内斗已久,总是隔个几十年就会有新的统治者出现,你口中的那位苗人能活三百年,应该是长生殿的人。” “长生殿?”萧奕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若是从字面意思开看,倒是真的挑起了他的兴趣,天澈却是和他截然相反的担忧,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剑灵,继续说道,“昆仑一派在年满十八之后,如果得到恩师的允许就可以自行下山游历,中原的南疆我是去过一次,那里气候潮湿,毒虫遍地,当地居民也很排斥外人,有些隐蔽的小村寨里,从幼儿到老妇都在饲养蛊虫。” “就是那种蛊王?”萧奕白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他毕竟曾经是白虎军团的将领,也借机在白教偷看过不少古怪的秘术,又道,“白教有一门禁术就是以‘驭虫’为名,不过他们并不会自己饲养那些虫子,而是利用音律之声控制附近的毒虫蛇蚁,所以也不存在所谓‘蛊王’。” 天澈眼皮轻抬,微微扫了一眼萧奕白,感觉这个家伙身上当真是没有任何紧张,反而是不合时宜的好奇,连忙再度加重语气,认真的解释道:“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并没有真的见过,据说蛊王是各类毒物厮杀之后最终的胜利者,他们先会将各种毒物分开决出胜者,然后再让所有的胜者继续厮杀,在这期间不断的以蛊术催化,甚至会喂食活人为祭品加速进度,你刚才提到的‘雪女’就是祭品中最为罕见的一种,要是当年真的被那位苗人得到,也许眼下的南疆早已成为他的天下。” 萧奕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嘴里喃喃自语:“这么重要的东西,难怪他追着找了三百年还是不肯放弃。” 天澈面上尽是焦急之色,说道:“‘雪女’太罕见了,就算是在昆仑的秘录上我也仅仅知道一个,而且时间显示应该是在一千五百多年以前,比飞垣坠天还要久远一些。” 萧奕白听见这话茫然地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似乎对这样久远的时间有几分莫名的恍惚,天澈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苗疆虽然自称是七十二派,事实上远远不止这么一点,只不过有名有姓曾在中原惹过事的就有七十二家,其中又以长生殿、千毒窟和百祭谷最为危险,尤其是长生殿,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门下弟子大多数能活到两百岁,但是年龄超过三百的,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果然喜欢惹事的人都喜欢扎堆呢。”萧奕白玩笑的摇着头发出一声感叹,天澈一时语迟,怔怔地立在当场尴尬异常,轻咳一声,“他们很少和中原武林往来,会主动惹事也多半是为了抢夺一些用于练蛊的宝物罢了,长公主是从飞垣乘商船渡海,那么所到达的码头应该是在南海附近,那里时常有外来的旅人逗留,身上也多半带着来自海外的罕见之物,所以那一带一直都是他们伺机动手的绝佳场合。” 天澈眼光寒光一闪,正色说道:“只不过这背后竟还有如此深远隐晦的阴谋倒真是让人毛骨悚然,此人在暗中观察多年,想必也一直在利用长公主寻找上天界的踪迹,难怪长公主能如此熟练的运用苗疆驭虫术,如果是背后另有高人相助,这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了,只是不知道他让你们带着明姝公主去见蚩王,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啊。” 萧奕白也有些疑惑,喃喃自语的嘀咕着:“上天界的蚩王……应该不会畏惧区区一个苗人吧?” 天澈眼神中寒光微闪:“话虽如此……可我总是有些不安。”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封心台侧殿,云秋水找到一身干净的衣裳,她抖开看了看,发现这只是一件非常简单朴素的侍女服,但此时五公主全身湿透冷的瑟瑟发抖,她也不顾上这是下人的衣服连忙抱着跑过来,五公主哆嗦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画舫,她紧张的张望着周围的环境,又拼命的往墙角蹲去。 “公主,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云秋水耐心的安抚着,轻手轻脚的走到明姝身边,五公主的呼吸短而急,胸肺里还一直有奇怪的咕噜声,她愣愣的盯着云秋水看了好久,感觉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竟有一些微妙的熟悉,好似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来,先换衣服,一会该着凉了。”云秋水心疼的看着她,这个高高在上,理应被所有人羡慕的皇家公主此时落魄的缩在角落里,紧咬着泛青发乌的嘴唇,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全身剧烈的抽搐,云秋水不动声色的靠过去,温柔的将她揽入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温暖起对方的身体,五公主心中有说不上的感觉,恍恍惚惚像一场梦。 这种温柔像极了幼年之时,她的母妃为数不多的将她抱在怀里,嘴里哼着呢喃不清的小曲。 五公主愣愣的伸手抱住云秋水,她的母妃就是如今的静太妃,是墨阁大学士之女,出身书香世家,也是一位才学兼备的才女,“静”这个封号,便是先帝赞赏母妃的为人处世以静制动,是个审时度势,知分寸、懂进退的女子。 然而,这个“静”字也像噩梦一般笼罩了母妃的一生,原本天真善良的小姐被父亲怀着别样的目的送到了先帝身边,原以为多少能获得些许宠爱,帮助父亲一派的政权团体稳固地位,然而后宫的生活却是异常的枯燥无味,先帝独宠温仪皇后一人,对送进来的其他妃子除了象征性的走个过场,甚至极少在她们的寝宫逗留,终于,所有人明白先帝做所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们费尽心机送进去的女人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母亲终究还是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提起。 “娘……”五公主失魂落魄的抱紧云秋水,将脸埋入对方胸口,仿佛多年隐忍的委屈突然爆发,哭泣声从低沉的呜咽慢慢急促,到最后死死的用力,抱得云秋水有些喘不过气。 云秋水轻轻拍着明姝的后背,心里更是百感交集,自己的女儿云潇虽然也是自幼没有得到过父亲的丝毫关爱,可师门对她非常宠溺,不仅仅是掌门将她收在门下亲自教导剑术,青丘也非常关怀她的身体状况,刻意按照她的病情研制了好多种丹药,甚至在女儿贪玩调皮打碎了紫宸的星盘之时,一贯严厉的对方也只是嘴上唠叨了几句,没有过多的责难。 她看着女儿一点点长大,变得明亮动人,也时常伤心她混血的身子注定早逝,她一直心有疑惑——女儿到底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 直到她看到如今的明姝公主,这样显赫的身世背后隐忍着无尽的痛苦,她才忽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不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虫印 夜烬天下第二百四十九章:虫印云秋水轻轻的为明姝公主换下湿漉漉的衣服,发现对方身上的皮肤被指甲抓的到处是血痕,伤口在屡次浸泡湖水之后甚至有些腐烂流脓,云秋水心里暗暗吃惊,连忙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先擦去上面的水,明姝公主疼的全身一抖,用力吸了口气。 云秋水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柔声询问道:“这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伤的这么重,有没有请大夫看过?” “伤……伤。”明姝哆哆嗦嗦的,目光下移落到自己的皮肤上,脸色开始剧烈的变换,惊恐的拽着云秋水死死不肯松手,“这不是伤,娘……有虫子,它们快要吃掉我了,您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它们一直在咬我,好疼,好疼啊!” 她一边哀嚎,一边又开始疯狂的在自己身上乱抓,云秋水连忙按住明姝的手,却意外察觉对方的力气极大,她一个习武之人都险些按不住。 云秋水本就是个对女儿溺爱非常的母亲,一看明姝公主紧抱着自己一直哭,一副精神崩溃的模样,心里不禁又难过又着急,她小心的撩起公主背上的头发,发现连双手根本触摸不到的地方也一样布满恐怖的指甲痕迹,她只能先安慰着给她擦干净,又不敢太用力弄疼对方,一直擦拭到腰窝,忽然一个小小的印记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看起来像是一个五星,五个尖角分别画着蟾眼、蝎钳、蛛爪、、蛇尾和蜈蚣足,好似是将五种毒物的一部分拼合凑成了另一种奇怪的生物。 “虫印……”云秋水心里咯噔一下,这虽然不是她熟悉的东西,但确实是在昆仑秘录上见过类似的东西。 据说是一种将毒虫封入人体的恶毒邪术,毒虫会从五脏六腑开始侵蚀,到最后自内而外将活人吃掉! 云秋水不动声色的用手拂过那个虫印,她也在暗暗观察明姝的反应,五公主依然将头埋在自己怀里,好像对腰窝上的东西毫不知情,云秋水屏住呼吸,指尖慢慢拂过蛇尾的图案,忽然有一丝冰凉丝滑的触感一闪而逝,不等她心惊肉跳的收回手,指尖传来刺痛,指尖蛇尾的地方蹭蹭一下吐出一根蛇信子,飞速的咬住她的手指尖! 她虽然第一时间就收手,但是指头上已经被要出一个血牙印,明姝公主感到她微颤了一下,连忙抬起眼睛慌张失措的问道:“娘,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云秋水嘴里说着漫不经心的话,手上却丝毫也没有停下来,这一次她将昆仑的灵术覆盖于指尖,再一次小心的试探起那个奇怪的虫印,果然在她的手拂过蝎钳之时,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印记上的蝎钳像活了一样动起来,眼见着就要直接夹断她的手指! 云秋水镇定神色,反而主动出击夹住了那两只蝎钳,就在此时,反倒是怀中的明姝公主剧烈的抽搐起来,云秋水心下一惊,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悻悻收手,眼见着蝎钳重新钻回公主体内,又变成了一副印记的状态。 她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哪门哪派的邪术,大多数虫印只会饲养一种毒虫,但是观明姝身上的虫印,莫非是直接封了五种毒物? 云秋水不由自主的想起之前在摘星楼见到的长公主,她坐在毒虫座上,半边身体都已经被撕咬成白骨,虽然眼下她也不能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和明玉长公主有瓜葛,但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关联。 明姝公主此时是一副极其怪异的模样,明明满眼泪痕,眼眸深处又透着一抹尖锐的笑,明明一直忍不住啜泣,但是时不时嘴角又会隐约勾起让人毛骨悚然弧度,云秋水将这一切看在眼底,面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定,拍着公主的后背一直在轻声安抚,但心中不由提高警惕。 昆仑一派虽然学识渊博,但是很多东西也只是非常笼统的一概而过,就算是自幼在那里长大的自己,其实也无法真的这么快搞清楚五公主身上的异样到底是什么。 门被人轻轻敲响,天澈在外面喊了她一声,说道:“师叔,陛下让我们一起去封心台,您那边换好衣服了吗?” 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听见同门弟子的声音,云秋水竟然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她赶紧给明姝换上干净的衣服,牵着她的手推门而出,笑道:“来了来了。” 封心台是曾经软禁皇太子的地方,虽然外面看起来只是一座普通的宫殿,实际从正门进入之后要连续走过三个内门,此时内门上的横栓早已经被卸除,一路直通就可以走到最里端,云秋水虽然担心明姝公主,但此时看到手脚脖子上全部都是锁链的女儿,心里更是又气又急,但是再一眼看到明溪斜坐在一旁,到口的埋怨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明溪看了一眼云秋水,再看了一眼身着下人服侍紧张不安的皇妹,他冲一起跟进来的慕西昭使个了眼色,淡道:“西昭,你带五公主先到第二道内门外头等着。” “是,陛下。”慕西昭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多说什么,但是五公主看见身着军阁制服的人朝自己走来,立马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死死抱着云秋水的胳膊不肯松手,哀求道:“娘,娘您别走!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呆着,娘……娘您别走!” “娘……”一样在最里面的云潇听见这句话,愣愣的看着她,云秋水无可奈何的摆摆手,只得轻声恳求道,“陛下,公主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误把我当成了她的娘,您要是现在把她带走,我担心她会更加疯癫,不如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吧,我会好好看着她,不让她乱来的。” 明溪只是冷眼扫了一眼这两人,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继续浪费时间,毫不客气的说道:“云夫人心地善良让我动容,但是五皇妹眼下精神失常,我并不想节外生枝,如果您执意和她在一起,那就只能麻烦您和她一起去二道内门外等候了。”炫书文学网 云秋水为难的望着云潇,她才准备说什么就被朱厌拦住,而明显知道更多隐情的萧千夜也只是以沉默默许了明溪的决定。 天澈悄悄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师叔若是实在不放心五公主那就一起去吧,阿潇这儿有我呢,您放心。” 云秋水点头退出去的一刹那,明溪面上吟吟含笑,转向云潇,想起这个姑娘身上发生的一切,若有所思的感慨道:“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云夫人果然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难怪之前凤九卿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来找我,想必是他想带着你娘从帝都逃走,结果被云夫人拒绝了吧?” 云潇惊讶的看着他,神色紧张,脱口而出:“凤九卿……他真的来了?” “哦?真的来了……意思就是他和你说过要来吧?”明溪倒是发出了一声奸计得逞的长叹,面上笑容未减,然而目中却露出一丝赞许,“我也只是猜测凤九卿会不会现身东冥和你们遇上,正巧云夫人到了帝都城,就顺手让公孙晏把可以联络的冥蝶给了他们,这样只要云夫人和你们联系上,你们又恰好和凤九卿遇见,以他的性子多半是要亲自来一趟天域城,也好帮我了结镜月之镜的事情。” 云潇嘟嘟嘴,半个字都不想和这个人多说,这个家伙精于算计,万一她一会再说错什么话,搞不好又要落入圈套。 明溪暗暗笑了笑,倒是挺乐意欣赏对方脸上这种又气又不敢发作的表情,他自幼便在权势的斗争中长大,对这些阴谋诡异早就熟识于心,他的每一步计划都有各种应付的方法,能保证在大多数意外的情况下将局势扭转回正轨,然而真的遇到像云潇这般轻而易举被他算计的姑娘,心底反而有些小小的无趣。 这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宠爱下长大的姑娘啊,自北岸城从她身上骗到“沉月”开始,她就真心没有一点堤防,以至于在分魂大法之时还被他偷偷取了血液,这才成功制成了飞垣最重要的一个引游盘,可以主动追踪灵凤族的气息。 正是这个引游盘,让凤九卿踏足天域城的一瞬间就被他知晓,即使对方使用的是来自上天界的光化之术,他依然敏锐的利用日冕之剑暗示凤九卿来找自己。 明溪的目光微微收紧,不知为何不经意的瞥过朱厌,他虽然被刺瞎了一只眼睛,甚至身上的血渍都还没有干,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不出来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难怪这个风月之地见惯了各种女人的男宠会对云潇如此执着,她这样身怀高贵的灵凤之血,偏偏又不谙世事特别好骗的女人,是真的能挑起朱厌的兴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寻开心吧? 眼见着这样的沉默有些尴尬,萧奕白忍不住轻咳一声以示提醒,明溪恍然回神自知失态,还是若无其事的一笑而过,毕竟是当着朱厌的面不能将事实全盘托出,只能故意找借口说道:“明姝身上的蛊王关系到天域城的安危,既然是被有心人威胁,我也不能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帝都遇险,萧阁主可以带着云潇离开,夫人和公子我也不会强求,但是,萧奕白必须留下。” 萧千夜只是淡淡看了明溪一眼,也知道这种话只是说给朱厌听,好借着这个的口将帝王的“无奈”昭告天下,他不甘心的望向大哥,瘪了瘪嘴好似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忍着情绪压低声音:“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我大哥?” “这个……”明溪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当着朱厌的面问的这么直接,面上渐渐浮起一丝不悦,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沉吟许久才缓缓答道,“只要萧阁主不再继续危害飞垣,我就保证他平安无事。” 封心台里陷入一片寂静,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回答似乎是在警告他,一旦其它三大境重蹈东冥覆辙,萧奕白作为“人质”,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然而在场的人除了朱厌和天澈,都是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各处的封印依然会被破坏,阵眼也早晚会被重新开启。 明溪像是另有打算,心中不由暗暗踌躇,他没有直言,手心里凝结起淡淡的日冕之剑,眉头紧拧,他一贯运筹帷幄,唯独对飞垣生死存亡的“碎裂”之灾毫无把握,甚至也无法计算事态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他早在得知弑神之计开始就一直在暗暗计算成功的几率,然而无论怎么算,他都觉得这是一件胜算并不太高的决定。 他需要将胜算提升到足以匹配牺牲的高度,大湮城主从太阳神殿带来的那些东西,显然是眼下可以尝试的存在。 但……他需要时间,必须以合适的理由拖延“碎裂”的进度,而眼下萧奕白,就是那个最好的理由。 萧千夜的目光不偏不躲,一直盯着思绪游离的明溪,好似也从对方严厉的双目里察觉到了什么,心中暗暗一动,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御剑术原本就只能另带一个人逃走,既然云潇落到你手里,我总要在他们两人之间选一个,陛下执意要留我大哥,可否能先将她身上的那些东西解开?” “也对。”明溪深思的一笑,没想到一贯固执的萧千夜这一次能这么快理解自己的用心良苦,他认真想了想,扭头对朱厌道,“你去军械库将解锁的钥匙取来给萧阁主,另外传令下去,萧奕白自即日起禁足封心台,查封天征府,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朱厌低头领命,总觉得天尊帝和萧千夜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又无法看穿这一层迷雾,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恶其余胥 朱厌回到第二道内门,看见明姝公主伏在云秋水的膝上,正在酣睡,他冷眼扫过这莫名其妙温馨的一幕,打心底发出一声讥讽。 原以为曾在飞垣留下惊艳传闻的昆仑女剑仙云秋水有多么特别,如今终于得见,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妇人,在这种自身难保的节骨眼上,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关心一个失宠公主的死活,难道她真是当里面的天尊帝好说话,会被三言两语说服,对自己皇妹额外开恩? 而再看紧守在两人身边的慕西昭,朱厌更是感觉心中一阵无名的反感,这个家伙和自己一样是从缚王水狱里爬出来的人,也是在高成川手下挣扎求生后不惜一切代价选择背叛的人,他们的经历如此相似,可自己偏偏对这个人异常排斥,尤其是当他换上那身刺目的银黑色军装之后,这种排斥愈发严重,几乎已经成为厌恶。 他们同为新帝身边的新起之秀,同时受到来自各方势力的关注,若是按照眼下的局势来看,自己比慕西昭更得天尊帝信任,也让帝都那群鼻子比狗都灵的大臣们一早就选择了站队,这个慕西昭,明明知道现在的军阁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连陪都洛城的城主都千方百计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暮云找借口调离出去,偏偏他还主动要求加入军阁,这般死脑筋的性子,高成川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朱厌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按照年龄来算,他比慕西昭年长不少,不过因为是异族人,所以外表上并不是很明显,早在高成川第一次把这个人捡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奉命调查过他的身世,真的就只是个无依无靠的荒地贱民罢了,也不知道哪一点引起了高成川的兴趣,被带到帝都城精心培养,试图让他接掌军阁。 那时候的萧凌云已经是军阁之主,但由于天征府本来就是个人丁稀少的家族,次子萧千夜还跑到中原求学去了,长子萧奕白又总是对官位一副漠不经心的样子,高成川借机在暗中为慕西昭声势,就连先帝都对这个人都是赞许有加,加上之后天征府被人离奇灭门,所有人都觉得军阁的位置会理所当然的落入高成川手中,谁料偏偏在这种时候,萧千夜从中原回来了,并且迅速得到皇太子的青睐,几乎是力排众议,以一己之力将军阁主的位置拱手相赠! 政权的斗争就是这么扑朔迷离,而斗争下的失败者,注定遭到抛弃。 那是从高空摔入尘埃,摔得粉身碎骨,原以为他不可能再有机会从缚王水狱那样的人间地狱里爬出来,偏偏这家伙自己的身体争气,意外成为高成川“融魂”的宿主,从那时候起他就在暗中默默注意着这个人,明明是个被利用到快要失去自我的人,竟还傻乎乎的继续为高成川卖力,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一心效忠的高总督,是个真真正正的恶魔。 朱厌微微眯眼,情不自禁的抬手用力按住自己额头,他不明白为何此时想起慕西昭的过去会让他的心底掀起剧烈的涟漪,久久无法平复。 慕西昭是在最后一次任务中忽然背叛,如果说自己背叛之后选择的人是当今的天尊帝,那么慕西昭选择的人就是曾经的军阁主,当他再次从彻底塌陷的缚王水狱中走出来,双目失明,双耳失聪,是被萧千夜以特殊的剑术封十直接封印了视觉和听觉。 朱厌虽然只是停顿了短短一瞬,但想起这些沉痛的过往,恍然感觉时间好似过去了很久,云秋水也抬起头望向他,发现他眼睛上的伤口又开始缓缓渗出鲜血,但他却好像完全察觉不到,微微失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她低声脱口提醒了一句:“先生脸色不好,眼上的伤还是尽快治吧。” “呵……”被她的一句话唤醒,朱厌瞬间就恢复了笑吟吟的姿态,左眼眼角的余光缓缓从云秋水面上扫过,这样的关心之词非但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温柔,反而心底一阵苦闷,仿佛被一只手狠狠绞着的心,压低声音回道,“这是陛下以日冕之剑亲手击碎的眼睛,只怕整个飞垣无人敢出手为我疗伤……” 云秋水意外的看着他,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压抑像一潭死水,她的目光从朱厌鲜血淋漓的眼睛扫过,忧然垂眸:“先生若是不介意,我倒是会一些止血之术,或许可以帮您。” 朱厌听闻这话,心口剧烈一缩,却依然只有冷漠,不屑道:“夫人好心朱厌心领了,只不过眼下陛下让我去军械库取钥匙,就不浪费时间止血治伤了。” 他一边礼貌的对云秋水鞠躬,一边已经悄然无声的推开门准备走出去,云秋水自知不能耽误他,只得暗自叹息,低下头用手轻轻缓缓的抚摸着明姝公主的头发,感慨着这帝都城内的每个人都活的举步维艰,在光鲜亮丽的外面之下,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无奈和心酸?起舞中文 “云夫人。”朱厌在踏出去的之前突然顿步,他本就阴柔的脸颊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出一种苍白的娇美,真的好似传闻里风华绝代的帝都男宠,一瞬间看的云秋水双目迷离,朱厌的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里带着三分调侃一分认真,低声道,“我若是告诉您,其实我对您的女儿云潇非常的有兴趣,云夫人会如何?” 云秋水呆了一瞬,完全看不出这个人此时说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意图,但是这番直接明了的说辞,顿时就让她有莫名的忧愁盘旋心间,于是含糊其辞的回答道:“不知先生指的是哪一方面?若是男女之情,潇儿自幼喜欢千夜,怕是没人能分得开了,若是别的意思……她这个孩子,做朋友的话应该会让先生喜欢吧。” 朱厌不觉含笑,眼里的光流转出独特的色泽,隐约有幽怨之色,看的云秋水触目惊心,淡道:“我曾经将自己所有的生机寄托在另一个灵凤族女人的身上,可惜最终她也没有给与我任何的回应,她没有伤害过我一丝一毫,却成为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偏偏我是个异族人,我骨血里的本能让我对灵凤之息产生敬畏,云夫人,我真的太难受了,我两次和云潇过手,我的本能阻止我伤害她,可越是如此,我就越想毁了她。” 云秋水不敢轻易接话,只见朱厌撇嘴冷笑:“云夫人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毛病?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当初不肯出手的人是凤姬,我应该去找她算账,怎么也不该拿云潇出气是不?” 云秋水欲言又止,这样的话看似有理,但只要稍微了解过“凤姬”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她是这个大陆上接近“神”的人物,若非当年护住飞垣坠天落海之时耗费太多灵凤之息,恐怕就是上天界亲自来也要礼让三分,果然朱厌轻哼一声,笑得意味深长:“众所周知,柿子也要挑软的捏,谁让您的女儿……太好欺负了呢?” 他呵呵低笑,然后不再多言离开封心台,云秋水看着这个的背影,只觉背脊爬上一股恶寒,让她全身战栗,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慕西昭是一直在旁静听,此时察觉到云秋水微妙的情绪波动,连忙上前一步安慰道:“夫人,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云秋水深吸了一口气,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压抑不住的恐慌,她颤抖的手不敢再抚摸明姝的头发,生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会直接吵醒难得睡沉的五公主,可是她的心底已经刮起狂风巨浪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潇儿如果被那样心思扭曲的人盯上,他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逮住一切机会,将所有的怨恨不顾一切的发泄在女儿身上! 人都说爱屋及乌,但恶其余胥,也是本能。 朱厌大步走出封心台,湖上的冷风飕飕作响,眼上的疼痛也被这种寒冷缓解,朱厌弯下腰撩起湖水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带着月神之力净化过的湖水尤其清净,让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即使是受到这样的惩罚,朱厌的心底仍是说不出来的痛快,他确实是对天尊帝提起过要去军械库取一些械具好带回云潇,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种颈环是尚在研制中、根本没有投入使用过的东西?他对天尊帝隐瞒了最重要的东西,甚至没有坦白告诉他自己是避开了军械库的登记,偷偷带出了那个颈环。 朱厌咧嘴笑开,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那个颈环,其实根本没有打开的钥匙,本就是废弃的东西,谁会浪费时间去给它制作钥匙呢? 他在默默思考着一会要怎么和天尊帝解释,负责械具的人其实就是风家三娘,以她眼下和萧阁主的关系,料想那个女人也不敢承认是自己失职才被他带出了那种东西,那就只能上报钥匙丢失或是损毁,然后拖延时间另行制作。 朱厌莫名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封心台,脸色倏地一变,有几分期待——都说萧阁主和上天界有关系,那么以上天界之力,取下区区一个易爆的颈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一边这么打算着,一边大跳回到了画舫上,命令船上的士兵调转方向回到另一端的岸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内忧外患 画舫才靠岸,朱厌不等船梯放下就直接从上面一跃而下,早就在岸边守候许久的靖守公、平鼎侯连忙迎上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两位朝中重臣面对如今的朱厌也只得含笑风声的先拱了拱手,先后指了指湖中心的封心台,小心翼翼的问道:“朱厌,陛下和萧阁主到底都在谈些什么?你这时候出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们?” 朱厌客客气气的回礼,虽是天尊帝身边的红人,但他对这些背景深厚的大臣们还是极为彬彬有礼的,坦言说道:“陛下已和萧阁主达成协议,只要萧阁主不再危害飞垣,便不会对他兄长出手。” “就这?”靖守公眼睛瞪得滚圆,感觉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朱厌撇着唇,方才那些话好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只怕真正的目的就是借着他的嘴传达给外头的人知晓罢了,想到这里,朱厌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陛下确实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敢妄自揣摩圣意,若是靖守公、平鼎侯两位大人有什么疑惑,不妨亲自问问去?” “呃……那还是算了。”靖守公此时正在为刚才火炮的事情担心,哪里还敢这种时候去找天尊帝问清情况,他暗搓搓的推了身边的平鼎侯一把,笑嘻嘻的道,“侯爷,您怎么看?” 平鼎侯本就被朱厌这番话说的有几分心神难宁,听得靖守公这么快就把担子推到自己肩上,不由得蹙眉瞪了他一眼,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奇道:“朱厌,你们不是之前抓了个女人回来吗?刚才靖守公还在跟我提起这事,说抓的是萧阁主的心上人,这下他大哥和女人都落在陛下手里,晾他不敢胡作非为了,怎么这会陛下只提起萧奕白,只口不提你们抓到的女人?” 朱厌面色稍沉,纵是自己也有疑惑,还是将所见之事一五一十的汇报:“观眼下的情况,似乎是五公主身上出了些岔子,二位大人可还记得之前驻都部队被蛊蚁蚀心全军覆没的事?五公主体内好像也还藏着那种虫子呢,陛下担心蛊蚁之灾席卷重来,不得以只得妥协各退一步,依然只能留萧奕白一人作为人质,暂且牵制萧阁主。” “这……”平鼎侯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明白这事怎么又和五公主扯上了关系,反倒是靖守公听到“蛊蚁”两个字,吓的脸色骤然苍白,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眼珠子乱转,慌忙扫了一圈四周,看着哪里都一脸害怕:“蛊蚁……就是那种可以钻进人身体里,直接控制脑子的蚂蚁?哎呀,那可不行!那东西神出鬼没的,防不胜防!” 平鼎侯一听这话,遽然变色,也终于记起来之前帝都城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用力吞了几口沫,不敢轻举妄动,支支吾吾的问道:“那、那陛下准备怎么处置五公主?” “陛下没有直言,恕在下无可奉告了。”朱厌礼貌的作揖,看到两个朝中重臣一副担心害怕的模样,不禁满脸鄙夷,嗤笑道,“不过二位大人也不必过分担心,陛下自然是有了解决的办法,否则怎么会轻易放萧阁主离开呢?我看靖守公还是现在就让驻守的士兵撤了,反正也留不住萧阁主,不如早点歇着去吧。” 靖守公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自己本就是个文臣,此次破天荒的临时接掌禁军总督之职,本以为不过是调兵遣将抓几个人罢了,没想到水这么深,让他一个久经官场的老臣都险些吃了大亏。 没等他再说什么,头,继而拉着她一起一步一步走下船梯。 这条船梯不过十余米,对云潇而言,每一步都像走了一辈子那么久远。 身边是风声鹤唳的星罗湖,但此时日冕之剑的碎片如流星一般坠入清潋的湖水里,交织撞击出日月同辉的炫目光泽,好似是身后的帝王特意为两人安排的一场奇妙之旅,云潇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也忘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满眼的欢喜缓缓流露,情不自禁的往萧千夜身边靠了靠,紧挨着他并肩同行。 星罗湖岸边,叶卓凡屏息凝神,面上微微发烫,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竟被这不合时宜的一幕看的有些失神,心底五味陈杂——明明她身上带着枷锁,为何脸上却洋溢着幸福?她是真的毫不在意,只要能在那个人身边,无论那个人是飞垣的英雄还是飞垣的敌人,她都一点也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从来都只是从小就喜欢的那个人而已。 军阁的众将也都是一言不发,同是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闲暇之时他们其实也会津津乐道的谈论起顶头上司的感情所属,毕竟他这样年轻有为的人,身边从来不缺主动献殷勤的女人,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真的等到这一天来临,他是牵着一个满身枷锁的女人慢步走下,这是个来自中原的女人,是个带着异族血统的女人,可他没有半点嫌隙,满眼都是前所未有的宠爱和骄傲,那般从容自信,和之前那个对异族深恶痛绝,对外来旅人不屑一顾的军阁主判若两人。菡萏文学 原来一个人动了真情,是真的会将不顾一切。 明溪只是在船头稍稍瞥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直接反身回到房间里,空荡荡的画舫此时只有萧奕白一人,想起已经许久没有两人独处好好谈过心,明溪直接走回自己之前的座位旁,取下一直挂在那里的羽织大氅丢在萧奕白身上,没好气的骂道:“之前不是让朱厌给你送了今年的衣服吗?怎么没见你穿?” “哦……衣服我送给天澈了。”萧奕白也不跟他推辞,早就冷的有些难以忍受的他立马就披上了羽织大氅,用力搓了搓手,没等对方劈头盖脸的骂声下来,又赶紧好声好气的抢话,“毕竟北岸城的时候有点对不住人家嘛!我看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连他们门派里的御寒心法都不怎么管用了,所以就顺手送他了。” “哼。”明溪冷哼一声,脸色冷得如一块化不开的寒冰,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当倾衣坊的衣服多少钱能买到?你倒是大方,说送人就送人了,我怎么看人家根本不领情,也没有穿在身上啊?” 萧奕白知道他只是嘴硬心软,温言安抚道:“倾衣坊还敢收你银子?他们巴不得一年送个百八十件讨你欢心呢,你去好好查查,指不定他们的帐也不干净,也许和公孙晏也是一丘之貉……” “你闭嘴。”明溪蹙着眉,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和自己贫嘴,再想起之前萧千夜也是脱口而出一模一样的这三个字,又赶紧轻咳了几声缓解尴尬,萧奕白暗自好笑,又不能真的笑出声再惹他生气。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明溪见他这幅漫不经心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一个茶杯就照脸砸了过去,萧奕白微微扭头避开,只见明溪睁着一双浅金色的眸,明明是明媚如阳光的色泽,却悠悠透出他完全看不透的深邃和黑啊,低吟,“萧奕白,我并不关心明姝的死活,如果不是担心战神真的会袖手旁观让帝都再陷蛊蚁之灾,我一定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云潇离开。” 萧奕白凛然神色,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好友的话都是认真的,明溪严厉的抿了抿唇,冷哼一声:“若是夜王真的能帮你解除一部分夜咒束缚,那么我此次倒也还不算很亏,但是万一他不肯……” “万一……”萧奕白暗暗握拳,这个“万一”的确是有可能的,毕竟谁也不能真的左右夜王的决定。 明溪用手指轻巧着桌面,一字一顿,也不想再对他隐瞒什么:“我已经让命令慕西昭护送云秋水、天澈和明姝先去北岸城,然后让风魔备好返回中原的商船,如果夜王真的如约来了,他们就能平安踏上这艘返乡之船,如果他不来,那我还是要想办法利用他们把你送出去。” 萧奕白微微低首,凝神片刻,为难的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为难千夜了?” “你以为我想为难他?”明溪轻叹一声,眼里瞬间带上了几许郁郁之情,忽然压低声音,严肃的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几天前公孙晏传了一封密报给我,原禁军第四队队长高瞻平密会二皇弟,王府周围有高人布局,连冥蝶都无法潜入探听,萧奕白,你觉得在这种时候,一个禁军高官去找二皇弟,会是为了什么呢?” 萧奕白没有回话,明溪也不跟他绕弯子,直言说道:“萧奕白,我现在是内忧外患,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你救过我的命,时至今日我也必须倚仗你才能活着,但是我想救你,并不是为了自己,我想你活着,仅此而已。” 萧奕白点了点头,依然沉默,明溪暗自长叹,目光从他脸上轻轻一扫:“不过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公孙晏会处理的很干净,你就在封心台好好祈祷,祈祷夜王真的会如约而至吧。”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好似这件事背后的凶险根本无法吸引他的心思,萧奕白靠在椅背上眉头微拧,忽然想起一个人,连忙提醒道:“明溪,你不会武功,那个玉扳指眼下也无法和我相连,你虽是一国之君,但是他们真心想对你不利的话,还是有大把的机会能动手,我之前在帝都遇到过司天元帅,他曾答应我暂时不会离开,你派人去找找,应该能找到他。” “司天……”明溪低低脱口念出这个有些遥远的名字,脑中却在想着和萧奕白截然相反的事情,反倒茅塞顿开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正好,我正在愁着要让谁守在封心台保护你,以朱厌的性子,他多半要和你闹出矛盾来,但如果司天元帅也在帝都的话,那他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喂,我是说让元帅保护你。”萧奕白义正言辞的纠正他的话,明溪却不耐烦的摆摆手,“我身边有朱厌和公孙晏,另外也已经让江楼主去接飞影过来了,你管好自己就行,少操心我了。” “飞……飞影?”萧奕白尴尬的啧啧舌,听到这个名字头都大了,明溪耐人寻味的笑了笑,玩笑道,“飞影虽然是个爱惹麻烦的小孩子,其实本事还是有一点的,她总是吵着要来保护你,墨长老被她烦的头疼病都犯了,只能送过来让你自己管着了。” 萧奕白闭着眼睛揉了揉额头,其实调飞影过来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眼下本来就是用人之际,只是一想起那个小孩子古怪的性子,他还是感觉头皮一阵发麻,隐隐作疼起来。 明溪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感觉一直压制的情绪也难得的舒缓了不少,不由得暗暗好笑,叹息着摇了摇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虚情假意 夜烬天下第二百五十二章:虚情假意萧千夜牵着云潇的手,从帝都内城一步一步走过,在途径权贵府邸之时,遥遥望了一眼家的方向,但他终究没有再停留分毫,好似真的对过去的一切完全放下,继续沿着主道路走至内城边缘,只见外面早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公孙晏笑吟吟的在城门处等着他们,而朱厌也带着风三娘一起跟了过来。 萧千夜默默看着自己的三姨娘,眼神有几分漠然的疏远,开口也只是客套的问好,公孙晏轻了一声,挥挥手道:“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这辆马车会将你们送到烽火台附近,你的天征鸟还是在老地方等着,另外陛下已经命人通知北岸城沿海官道,等五公主一行人到了之后,就会放你们离开飞垣境内。” 公孙晏一边说话,一边对着风三娘使了个眼色,指了指云潇身上的枷锁,催道:“三娘,劳烦您快给云姑娘把链子解了,这拖了一路,怪累的。” 风三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她本名风琼,虽然年纪上比风四娘略长几岁,但毕竟常年住在帝都城,也是个养尊处优地位尊贵之人,对自己的保养也比妹妹更加上心,她虽是在军械库那种和刑具、兵器打交道的地方任职,但穿着极为贵气,手臂上还挂着富丽堂皇的金镯子,她从腰间摸出钥匙,一把拽过云潇的手,也不跟这个侄媳废话半句,闷声将手、脚的枷锁全部打开。 云潇轻轻搓揉着自己的手腕,海魂石是一种非常沉重的材料,即使她身上的枷锁看着已经很轻便,实际一路带着走过来也挺吃力。 “还有脖子上的颈环。”萧千夜低声提醒,只见风三娘手里的动作微微一缓,面容霎时就有些难堪,但她毕竟也是久居帝都,对这种突发情况处理起来仍是游刃有余,她淡淡叹了一声,忽然扬起笑脸望向云潇,客客气气的说道,“真是抱歉,上次缚王水狱塌陷之后很多东西都被淹没在了湖底,颈环的钥匙也在那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丢了?”萧千夜冷冷重复了一遍,目光却瞬间转向朱厌,那个人也是摆出一副极为抱歉的模样,礼貌的对他拱手鞠躬,接着风三娘的话好声好气的说道,“萧阁主应该知道,这种颈环由于不稳定一直都在改进中,我原以为既然是在改进了,钥匙这种东西肯定一并都在军械库,谁知道刚才去取的时候,三娘才发现钥匙是放在缚王水狱里了。” 萧千夜伸手碰了碰古尘,轻轻嗅着刀锋上独特的战神之息,徐徐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吧?” 他的话音未落,缠绕在古尘上的黑金刀鞘骤然散去,萧千夜微微转了一下刀刃,目光是比刀锋还要寒意四射的严厉,风三娘和朱厌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隔了一会,还是风三娘上前一步热情的拉住云潇的手,露出长辈一般关切的笑意,说道:“好侄媳,这事是三姨娘疏忽了,我也已经命令下头的人赶紧补做了,你们不是要去北岸城吗,你放心,在你们回中原之前,三姨娘一定会差人把钥匙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朱厌抿着嘴,藏不住笑意似的嘴角一抽,这个风三娘啊,平时对自己的亲侄子不管不问,这种时候假惺惺的对云潇示好,这么虚情假意的演戏,该不会真的有用吧? 果然,云潇只是飞快的从她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往萧千夜身后躲了过去,风三娘吃了闭门羹,心底虽然暗暗骂了一句,毕竟这事是她疏忽还不能闹大,想到这里,风三娘只得再次讨好一般的转向萧千夜,也不再高高在上的以长辈自居,轻声恭谨的道:“萧阁主,您这是时候逼我也没有用,钥匙……真的没了。” 萧千夜冷眼看着两人,伸手搭在云潇脖子上的颈环上,黑金色的神力游走在指尖,这种颈环虽然危险,但若有战神之力加持,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直接拧断,他有把握能不伤到云潇。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的余光瞥过朱厌,那个人的脸色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期待,好像就在等着他做出这种动作。 萧千夜在心底冷笑,不想如了他的愿,索性又放下了手。 “好啦好啦,你俩先回去吧。”公孙晏眼见着几人一言不合要再起争执,连忙跳出来打圆场,他虽然心里清楚这事十有八九又是朱厌从中作梗,但眼下这种节骨眼上也实在不想看到事态继续节外生枝,他一手按住蠢蠢欲动的萧千夜,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将风三娘往旁边推了推,又陪着笑对云潇拱拱手,踌躇片刻还是为难的道:“这次真的是委屈你了,但我跟你保证,一定会在你们出海之前将颈环的钥匙送过去……” 公孙晏继续往云潇身边靠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根,小声解释道:“这事要是传到明溪耳朵里,三娘是要挨大罚的,风家已经接二连三的出事了,你就放过她这次好不好?” 云潇看了看公孙晏,又看了看萧千夜,最后才将目光不情不愿的望向风三娘和朱厌,点了点头。 公孙晏背过身,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严厉的瞪了一眼朱厌,斥道:“回去复命吧。” “多谢镜阁主开口求情。”朱厌的脑子转得极快,一听有公孙晏为自己解了围,立刻拱手准备退下,云潇慌忙跳出来拦住他,摊开手抓了抓,没好气的道,“把剑灵还给我。”女生 朱厌微微踟蹰,却莫名看向公孙晏,没等云潇再说什么,公孙晏尴尬的眨眨眼睛,将袖子里的冥蝶更加小心的藏好,其实他一早就接到的明溪的命令,飞垣本土大陆对剑术、刀法的培训其实一直都非常薄弱,所以对武器的锻造也总是止步不前,就算是名震天下的“四皇剑”,也已经是四百多年前的产物,更别提那东西传承到现在基本只是权力地位的象征罢了。 在飞垣大陆,从元帅到将军,再到各级副将、队长,纵是他们身怀一技之长,手中的武器也依然只是凡尘俗铁,不值一提。 一直到萧千夜从中原昆仑带回来那柄剑灵,加上独一无二的剑术,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傲立军机八殿众学员巅峰,无人能敌,从那时候起皇太子明溪就已经暗暗有所计划,也要给自己未来的将领配备一批更加锋利的兵器,但是飞垣毕竟缺乏铸剑的经验,就算是已经将各类武器刑具研究到极致的军械库,在铸剑锻刀这方面都始终是差强人意。 这一次剑灵“青魅剑”意外落入明溪之手,他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这么快归还给云潇,而是命令朱厌将其送到了军械库,让从各地征调来的技师好好钻研一番。 公孙晏尴尬的抓了抓脑门,显然这种事情不能如实相告,他只能在脑子里飞速的筛选措辞,就算心里颇紧张的不行,面色上尽量还是表现的很平缓,低道:“剑灵、剑灵是不是落在封心台了啊,眼下要回去取的话多有不便,毕竟以萧阁主现在的身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实在是不太好,要不、要不到时候和钥匙一起给你送过去吧。” 云潇奇怪的看着这个人,公孙晏淡然一笑,连连点头,眼里有微亮的光芒,仿佛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 朱厌倒是有几分意外公孙晏的冷静,这个富家公子是在帝都政变的当晚凭借一己之力杀进圣殿救下了当今圣上,而在那之前,就算自己身为暗部统领,对这个人的了解也仅仅是“顽固子弟”四个字而已,藏得如此之深,连暗部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云潇嘟了嘟嘴低头不语,虽然不满对方的说辞,但此时要回封心台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万一明溪突然反悔又不肯放她走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公孙晏抱歉的笑了笑,一溜烟的跑到马车边主动掀起帘子,笑道:“二位乘坐天征鸟去往北岸城只需要一天多时间,到了之后先去老地方休息一会,五公主这边还得先准备些行礼,到时候也会让人专车护送,估摸着最多也就七八天左右就能和你们再见。” 云潇是不敢再轻易相信他们的话,赶紧追问了一句:“我娘和师兄,你们不会赖账吧?” “不会,君无戏言,云姑娘放心吧。”公孙晏笑吟吟的,主动搀扶了她一把,然后面向萧千夜,尴尬的收回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萧千夜冷冷扫了他一眼,紧跟着云潇坐上马车,他原本是可以自己用御剑术带着她一起走的,然而沥空剑被他留在了云秋水身边,这样附着分魂大法的一魂一魄才能知晓那边发生的事情,而古尘这种细长的刀他至今都还没用顺手,思来想去,只得顺了公孙晏的意思先坐马车去烽火台找自己的天征鸟。 公孙晏眼珠子一转,放下帘子,对着车夫低声吩咐了几声,眼见着车子在视野里彻底消失之后,面容上的微笑骤然消失,严厉的望向朱厌,低道:“钥匙真的没了吗?” 朱厌低低答了声“是”,又怕对方不信,补充道:“是属下疏忽了,看着那个颈环拿着方便就顺手一起带了出去,镜阁主请放心,军械库已经在加急制作新的钥匙了。” 公孙晏慢步走过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低低在他耳边道:“朱厌,你不要以为萧阁主会相信这种鬼话,也不要以为这种借口能让明溪满意,他多半只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你信不信现在的他随手就能取下来,而且根本不会伤害到云潇分毫?” 朱厌不动声色的分析着公孙晏话里的言外之意,他原以为在告知萧千夜钥匙丢失之后,他应该会出手直接取下那个颈环,然而偏偏对方冷静的出乎意料,其实他一直在暗暗观察萧千夜的神色,那个人没有丝毫担心,在得知钥匙丢失之后的淡淡怒意好像也仅仅是出自对这种说辞的不满,这一切都在说明他是可以直接取下来,但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朱厌眼眸暗沉,陡然一凛,一颗心直直地坠落下去——他只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展露真正的实力吗? 公孙晏在他耳边悠然叹息,眼里是淡淡的讥讽,一字一顿,他的话像针刺一样钻进耳膜:“你这样性子的人,一旦如你所愿落入下怀,只会让你变本加厉吧?朱厌,你看不出来,萧阁主是根本不想顺着你的心吗?你越想看到的结局,他就偏偏不让你看到。” 朱厌面无表情,眼中闪过雪亮的锋芒,双手在宽大的衣袖握紧,青筋直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凶兽之姿 马车带着两人一路直奔到烽火台才终于停下,萧千夜率先走下来,然后小心的拉了云潇一把,身后的高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天征鸟不等主人上来就已经扑着翅膀掠下,云潇急忙小跑过去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担心的问道:“大鸟,你受伤了没有?” 天征鸟歪着头竟然发出“嗷”的一声,逗得云潇咯咯直笑,对萧千夜用力挥挥手:“它应该是被人喂了什么迷药一类的东西,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小心脖子上的颈环。”萧千夜低骂了一句,跟着走到天征鸟身边,大鸟有些不好意思的望了望自己的主人,支支吾吾又扭扭捏捏的往云潇身边小心的凑了凑,云潇一边抚摸着它的翅膀,一边拉着萧千夜的手一起放在大鸟的额头上,笑吟吟的道:“你是不是怕他责怪你呀?你别怕,有我在他不敢骂你的。” 天征鸟开心的点点头,萧千夜是对眼前这一人一鸟无可奈可,只是此时明明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完全没有如释重负的舒坦,反而感觉心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没说什么,默默拉着云潇坐到鸟背上,白色大鸟再度腾空而起,整个辉煌壮阔的帝都城也一点点完整的展露在眼下。 云潇看着他的侧脸,知道他此时一定又在担心兄长的安危,默默黯然一叹,靠在萧千夜的肩头,柔声安慰道:“你是不是又在担心萧大哥了?” “我担心也没有用。”萧千夜自嘲的笑笑,也是揽住她的腰往怀里拉了拉,虽然心底烦躁的不行,说出口的话也只是淡淡含笑,“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绕了这么大的一圈,最终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他还是留在了那里,我就算再去找他,他一定也不会走的,阿潇,我自小就不懂他,他只不过比我早出生那么一点点罢了,就总是拿‘大哥’的身份来压我。” “早一分钟也是大哥呀。”云潇盯着他的眼睛,他虽然提起萧奕白的时候满是不开心,但眼里的光却依然是温柔清澈,萧千夜也低头看她一眼,神色淡淡,忽然抬手搭在颈环上,目光微沉,低低说道:“眼睛闭上。” “你……要干嘛?”云潇反而是害怕的往他怀里缩了缩,萧千夜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回道,“当然是帮你解下来,难道你想一直戴着?” “你能解下来?”云潇一听这话赶紧正襟危坐,将头往上抬了抬努力露出脖子,但好奇心使然,她的眼珠咕噜一转不仅没有闭上,反而瞪得大大的一直盯着他看,萧千夜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右手,瞥见她脸上不合时宜的兴奋,反倒脸色莫名泛出红润,支支吾吾的道:“你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云潇不解,他越这么说她就偏偏越想知道要怎么解开这个会爆炸的颈环,萧千夜犹豫了片刻,又知道自己根本犟不过她,只得无可奈何的撇撇嘴,嘀咕道,“海魂石毕竟是飞垣上最坚硬的材料,我才掌握了战神之力还不能随心所欲的运用,这东西爆炸起来威力极大,连大牢都能直接炸毁,我、我不敢拿你冒险,只能……只能……” “只能什么?”云潇越听越糊涂,凑到他眼前,看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怦怦直跳,萧千夜皱着眉把那张近在鼻尖的脸推开,没好气的道,“只能让这只手恢复成凶兽的姿态,万一不小心失手爆炸,我还能借着古代种之力直接抓在手心里,我的身体如果变成那副模样的话,即使是被炸断也能很快恢复。” 云潇目瞪口呆的听着他的话,感觉有些道理,又好像在说什么歪理,半天没回过神来,她歪着头想了好一会,看着萧千夜躲闪的眼神,忽然笑出声,索性又固执的往他鼻尖凑近吹了一口气,故作寻思,笑嘻嘻的道:“哦……你是担心它爆炸,想把它拧下来直接抓在手里,毕竟凶兽的利爪要大很多很多,是不是?” “你知道就赶紧把眼睛闭上。”萧千夜尴尬的避开她的视线,其实一直以来他对自己身体的凶兽之姿就莫名排斥,无论是头,手里却抱的更紧,想起这次一波三折的帝都之行,还是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一声唏嘘,“好在这一次明溪肯松口放师叔和天澈一起离开,否则你、大哥,还是他们一起落入明溪之手,我真的是分身乏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阿潇,这次如果能平安回到昆仑,你就和师叔先好好休息,飞垣的事情,让我来吧。” 云潇伏在他怀中,知道飞垣越来越复杂的形势的确已经不容她插手,但她眼珠一转,坏心思又上心头,语调一转故作不快的说道:“我不跟着你拖后腿就是了,只是你呀……怎么还一口一个师叔师叔的叫着呢?是不是该改口了呀?” “额……”萧千夜被她一句话说的脸颊飞红,支支吾吾了半天,原本想说的话这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云潇在偷偷好笑,一贯又喜欢寻他开心,见他一脸害羞的模样更是好玩,于是继续抱怨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什么聘礼呀,八抬大轿呀,还有婚宴喜酒、宴请宾客,凤冠霞帔、交杯对饮这些的,我什么都没有,就想让你改口喊一声‘娘’,难道这也不行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千夜矢口否认,担心她胡思乱想连忙解释道,“我是一时喊习惯了忘了改口罢了,等下次见面,我一定改口喊、喊……喊娘。” 云潇在他怀里笑的花枝招展,萧千夜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沁出的细汗,一丝异样的情绪凝在眉心,云潇虽然只是在故意生气逗他开心,但她口中提到的那些东西自己确实一样都没有准备,甚至眼下大哥被囚,天征府也被查封,他自己都变成了全境公敌,这种时候返回昆仑,他更像是无路可走不得不寻求师门的帮助! 他一贯是个出身权贵世家心高气傲之人,却万万没想到会以这幅狼狈的模样,重回养育之恩的昆仑。 云潇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里微微的颤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掰过他的脸颊认真的道:“我不要那些东西的,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要。” 萧千夜淡淡笑了笑,在她额心轻轻落吻,望着远方那座曾被海啸摧毁的城市,忽然沉吟低语:“阿潇,那里是我们重逢的地方,我想在那里……送你一些东西。” “你要送我东西?”云潇惊呼出口,没想到这个楞木头居然开窍了,喜滋滋的追问,“你要送我什么?” 萧千夜按住她的嘴,含了一缕温文神秘的笑意,摇摇头:“不告诉你。” 云潇被他挑起了兴致,拉住他的手臂来回摇晃,一会在左边吹气,一会又爬到右边用手戳他,萧千夜被她烦的没办法,索性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轻轻拍了拍天征鸟,提醒道:“你别乱动掉下去,我俩现在都没有带着剑灵,古尘可一点也不好用。” 云潇哼了一声,这才乖乖的背对着他坐好,又见自己怎么软磨硬泡都没有用,生气的托着下巴不理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老地方 天征鸟再度掠过魑魅之山坠落于北岸城外围草海,严冬已至,将这一片的茂密的草丛覆上厚厚的一层白雪,萧千夜对着大鸟轻声嘱咐,让它能借着雪色掩饰硕大的身体,然后和云潇两人一起走进城内,此时正值夕阳时分,才经历了海啸之灾的北岸城依然一片萧条,损坏的楼房也还未完全修缮完毕。 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冷的不仅是气候,还有人心,木板、石砖堆砌在街头巷尾,若长的街道仅仅拉起了几盏夜灯,工人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无声无语的吃着晚饭。 萧千夜将衣领往上拉了拉,低着头大步快走,云潇大气也不敢出,一直紧抓着他的手臂心怦怦直跳,好在现在的北岸城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灯红酒绿的不夜之都,破碎的城市里人流并不算很多,也没有人注意到行色匆匆的两人借着越来越昏暗的黄昏悄然无声的拐进了中心最大的酒楼——小秦楼。 推门而入的刹那,萧千夜发现这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并没有太多改变,好似那场惊天动地的海啸也没对它造成多少损坏,只是将中央舞姬的台子拆了,耀眼的琉璃灯也没有再以灵术助燃,大堂看起来宽敞了不少,整个酒楼内空无一人,是特意为了迎接他们而提前遣散了所有的客人。 萧千夜松了口气,在从公孙晏口中听到“老地方”三个字之后他就一直在暗中思索,而思来想去最可能的地方,无疑就是风魔的据点之一,小秦楼。 果然,没等他继续多想,从二楼亲切的传来一个声音,江行泽匆忙披了一件衣裳从楼梯上翻身跳了下来,看见这两个许久不见的人立刻脸上就堆满了笑容,他赶紧一个箭步冲过来,乐呵呵的道:“我在这里恭候二位多时,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今夜就该到了,来来来,还是之前云姑娘住的那间房,已经命人准备好干净的衣裳和点心,快去歇一歇吧。” 萧千夜先是有点意外如今的楼主换成了弟弟江行泽,但是转念一想江停舟应该还要留守帝都城,换他过来也确实是在情理之中。 江行泽本是海市里幽凰楼的主人,眼下一下子从青楼老板变成了酒楼店主,反而是他自己有几分不太习惯,他尴尬的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人,连忙冲着二楼高楼喊了起来:“小霜!小霜你快下来,客人都到了你快起来了!” 他一连喊了好几声,二楼的房间里这才匆匆忙忙的跑下来一个小丫头,看着像才睡醒的模样,连衣服的扣子都扣歪了,她是跌跌撞撞的冲了下来,一溜烟的蹿到云潇面前,然后用力咧嘴对着两人露出一个极尽友好的笑,俯身拱手的道:“是萧阁主和云姑娘吧,我叫花小霜,是风魔的人,你们叫我小霜就好了,陛下吩咐过,这段时日如果有什么需求,跟我说就好了。” 萧千夜看着这个笑的一脸谄媚的小丫头,情不自禁的瘪瘪嘴,江行泽一把将冒冒失失的花小霜拽回自己身边,连连使了个眼色,花小霜看的奇怪,又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两人就在那大眼瞪小眼呆呆站了好一会,江行泽尴尬的掐了她一下,压低声音骂道:“快带路……” “哦……哦。”花小霜才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嘟着嘴嘀咕了一声,“我本来就是要来带路的呀,你看了我半天,我还以为有其它事儿呢。” 云潇被两人莫名其妙的举动逗笑,紧张的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了许多,花小霜见她笑起来,轻轻“啊”了一声,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往云潇那边挪了过去,也不管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一把用力的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云潇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只见花小霜的眼里一点点泛起明亮的波澜,竟然是一种极为羡慕敬仰的神色,脸也变得红光满面,嘴里面念念有词的嘀咕道:“真的好像啊!楼主,她们真的好像啊!” “像什么?”云潇被这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感染,感觉对方也并没有恶意,倒是好奇的追问了一句,江行泽皱着眉头用力低咳了一声,一只手拎着花小霜的领子就将她丢到了旁边,赶紧好声好气的赔笑道,“姑娘别理她,她也不是陛下安排过来的,只是听说能见到你非要吵着过来。” 花小霜不甘心的推开江行泽,继续凑到云潇身前,一脸痴迷的说道:“海市蜃楼那会我正巧也在羽都玩呢,只是他们嫌弃我碍事不让我来小秦楼,我就一个人在海边逛着,然后逛着逛着那只巨鳌就疯了一样冲上岸了,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谁知道从魑魅之山的方向飞过来一片火光,是一只烧着火焰的凤凰!它的背上站着一个人,手上握着一柄火色长剑,一剑就将巨鳌打回海里去了!” 云潇愣了一下神,自然知道她口里的人是谁,只见花小霜的眼睛微微上翻,笑意深绽的脸颊仿佛一朵明艳的花,沉静在自己的幻想中久久不能自拔,江行泽无可奈何的摆摆手,接道:“那天她侥幸逃生之后就被凤姬大人迷得丢了魂,又听说你是凤姬大人的妹妹,这才哭着吵着一定要来见一见,你要是嫌她烦,我一会就给她赶回去。” “别!别赶我回去!”花小霜瞬间回神,赶忙抓住云潇的手臂再也舍不得松手了,云潇看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脸上透着痴迷与敬仰,心里倒是一点也不反感,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欣喜,索性也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往楼上走去。 “喂……”江行泽是看呆了,他开了多年青楼自认为对女人还算是了解的,然而此时竟然完全无法理解眼前两个女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他僵硬的扭头看着一旁冷定如初的萧千夜,情不自禁的脱口,“萧阁主也就不管不问随她去吗?”听书包 萧千夜笑吟吟不说话,这样的场面和质问好像不久之前也从罗陵先生的嘴里蹦出来过,没想到风魔除了烽火,竟然还有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丫头花小霜? 时至今日,他也还是无法搞清楚当年的皇太子拉拢这群人的时候到底都看上了他们哪一点,如果说公孙晏和萧奕白都是身边最为亲切的人,又能理所当然的在帝都城保护他,罗陵也算是掌握着东冥八条商道的风云人物,两位楼主审时度势、大隐隐于市,关键时刻或许有奇用,就连飞影和赤晴怎么说也都是身怀绝技,可是那位烽火和这个花小霜,他是怎么看都只像是会拖后腿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作为军阁主追捕“风魔”这群通缉犯多年,而人家里面居然还有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萧千夜竟然有些暗自失笑,不觉发出一声长叹。 江行泽是看不懂他脸上忽然浮起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见萧千夜并没有上楼休息的打算,问道:“萧阁主是还有什么其它的事情要做吗?” “嗯。”萧千夜回过神,转身望了望窗外,毕竟眼下是冬季,黄昏一过天色很快就陷入一片漆黑,而北岸城在海啸之灾过后旅人数量大幅减少,很多商家生意萧条,索性也就早早关门熄灯睡觉去了,江行泽看他一直望着外面,不由得愁眉紧锁,支支吾吾的问道:“您该不会是……还要出去吧?” 萧千夜想了想,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出门有些风险,但他转而又看见楼上的云潇,还是心一横,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出去买些东西,江楼主可知道现在城内还有哪里的布庄开着门?” “布庄?”江行泽被他这样突兀一句话问的半天没回过神来,嘴里念念叨叨的说道,“换洗的衣服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上乘的好料子,在房间里放着呢,萧阁主怎么还要去布庄?” 萧千夜没有回话,江行泽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嘴角微微一抽,眼里竟有些羞涩的光泽在不停晃动,这一下反倒是吸引了他的兴趣,江行泽微眯双眼,笑吟吟凑近,毕竟是在海市那样的地方摸爬滚打了许多年,这般明显的情绪变化很快就被他察觉,他刻意压低声音,唇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故意推了推萧千夜:“萧阁主是不想想给云姑娘买衣裳呀?怎么着,是怀疑我的眼光挑的不好看?” 萧千夜轻哼一声,嘴角一扬,毫不示弱的反驳:“江楼主这么多年流连烟花之地,我确实是担心你挑的衣裳不合适。” “你……”江行泽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言以对,但他毕竟是看惯了人情世故,立马就反应过来对方的真实目的,也不直接戳穿,而是小跳着绕到柜台后面翻找了半天,这才笑嘻嘻的提着两个面具递过来,“这是之前海市蜃楼时候留下的面具,北岸城这种外来人聚集地,戴面具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萧阁主想要取悦美人心,不如让在下做陪,参谋一番如何?” 萧千夜从他手里接过面具,直接就扣在了脸上,推门而出。 江行泽被直接无视,又气又好笑,也是紧跟着他追了出去,北岸城的街道不似之前繁华,只有零零散散的几盏壁灯,映照着本就残破的城市更显荒废,江行泽加快脚步跟他并肩而行,嘴里不高兴的嘀咕着:“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现在的城里和几个月前相比可是大变样了,你若是要去找之前那几家大布庄,肯定是要吃闭门羹的。” 萧千夜听见这话,霎时停步,江行泽看着面具下那双严厉中透着无可奈何的眼睛,憋着笑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指着另一条路说道:“走这边碰碰运气吧,那有一家苏绣坊,店主是飞垣人,他夫人是中原苏州人氏,你若是想给云姑娘送礼物的话,他家应该是整个北岸城最合适的了。” 听闻“中原苏州”四个字,萧千夜心下一动,紧跟着江行泽走进这一条小街,这里不是北岸城的主街道,门市也不及中心大道那一带繁华大气,倒是一排过去开着不少小而精致的小商铺,江行泽开心的哼着小曲,心情大好,说道:“萧阁主倒是让我出乎意料,您现在可是通缉犯啊,居然为了买件衣服大晚上还出来乱跑,您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嫁衣吗?” 他偷偷回头瞥了一眼萧千夜,即使隔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对方眉目间微有笑意,好似也印证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江行泽轻咳了一声,反倒自己有几分尴尬,眉头紧拧凑到他耳边连声劝道:“嫁、嫁衣可能是买不到的哦……出嫁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那肯定是要提前过来亲自量身定做,哪有你这样说买就买的?而且、而且那种衣服很华丽很显眼,你们是逃犯哎,可别搞的太引人注目了。” “差不多的就行,她很早以前就和我说过,特别喜爱那种红色。”萧千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脑中突然想起年少之时昆仑雪谷中的遍地红梅,笑容中也带上了一丝苦涩与无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嫁衣 夜烬天下第二百五十五章:嫁衣苏绣坊就在这条街道的另一头,由于已经几个月没什么生意,店主夫妇早早的就将大门掩上了一半,两人端着一盏小烛灯,都是靠在椅子上看着书,这时候一听外头罕见的传来脚步声,一时都还没反应上,两双眼睛愣愣的望过来。 “吴老板,好久不见了呀。”江行泽一走进店门就主动摘下了面具,看起来和店主是早就相识,男人这才放下手里的书腾地站起身迎上来,又推了一把还在发呆的妻子让她去把灯点上,然后才不可思议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惊道,“江楼主,呦,您怎么这时候跑来了?之前听闻海市出了意外,我还在担心您有没有遇到危险呢!” “我是命大,一点事儿都没有。”江行泽嘻嘻哈哈的打着马虎,指了指身边的萧千夜,神秘的对吴老板说道,“这是我海市里的常客,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今儿我是带他来挑一挑衣服的,您快去把店里上好的衣服都拿出来看看吧。” 吴老板深深吸了口气,能进入海市的客人多半都是来头不小,不想让他们这种小人物知晓身份也是人之常情,他笑呵呵的对萧千夜一抱拳做了个请的手势,连连说道:“公子先去里头坐一会吧,我这小店铺许久没有客人来过了,您别急,我这就让内人赶紧都拿出来。” 萧千夜跟着江行泽走到里面,果然满墙壁都挂着琳琅满目的衣服,确实和飞垣常用的服侍有些许差异,但他认认真真环视了一圈之后,又感觉色彩上过于寡淡,都是以青、蓝、白为主,连上面精致的刺绣大多也是些雏菊、铃兰之类的,他一眼寻不到满意的,脱口问道:“店家,我记得北岸城因为是外来旅人到飞垣之后到达的首个大城市,又是出了名的不夜之都,所以在衣饰上也更加偏向华贵,可我看您这里的款式大多素雅,在北岸城这样的地方,怕是不合客人口味吧?” 吴老板不由得一愣,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好像对这座毁于海啸的城市极为了解,于是问道:“这么说公子以前是来过北岸城吧?” “嗯。”萧千夜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吴老板却没有看出他身上微妙的反应,他摇着头用力叹了一口气,唇边浮起一丝苦笑,“我夫人是中原人,她们那的姑娘喜欢素雅之风,但是确实如公子所言,北岸城人多复杂,为商者当然是要入乡随俗,我们这原本也有很多亮丽的衣服,加上中原精致的刺绣风,也算是深得人心,只不过……哎。” 吴老板的眼中透着一抹哀伤,语气渐低:“只不过前不久一场海啸把城给淹了,那时候我和夫人正巧去外头挑选布料,前脚才上了岸,后脚海浪就淹过来了,好在港口就在海军本部旁边,这才侥幸躲过了这一劫被海军救下没被淹死,好不容易回来之后,原本人声鼎沸的北岸城是哀鸿遍野一片萧条啊,都这种时候了谁还想穿的光鲜亮丽?您说是不是?” 萧千夜点点头,北岸城死伤人数超过三十万,他之前进城的时候就察觉到街上的行人非常少,城市的修复也进展缓慢,想来现在确实是没有人有精力再注意衣着打扮了。 江行泽凑过来挤了挤萧千夜,还冲他狡黠的眨眨眼,然后又拉着吴老板小声的说道:“他是来给心爱的姑娘挑嫁衣的,那姑娘是中原人,所以我才带他来您这的,您快让夫人找找有没有吧。” “嫁衣?”吴老板把脸一扭,奇怪的盯着萧千夜,嘀咕道,“至少也得把人带过来试试合不合身,出嫁可是大事,不能马虎的呀!” “不、不是出嫁。”江行泽赶紧打断吴老板的话,眼中精光一闪,“上了门的生意废话还这么多!难道想把客人往外赶?你把那些红的、粉的全部拿出来让他自己选就行了,快去吧。” 吴老板一听这话,连连摇头,反倒是杵在原地跟他犟起来了:“上了门的生意也要讲究的,哪个女人不希望出嫁的时候漂漂亮亮的,万一不合身,这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 萧千夜笑了笑,没想到一个街角小商铺的老板竟然如此较真,但转而一想又觉得对方说的的确有道理,于是拱手作了个揖,缓缓说道:“店家教训的是,只是她眼下不太方便亲自过来,还请店家帮忙挑一挑,您是内行人,总比我们会选。” 江行泽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撇了撇嘴,心想着这吴老板要是知道眼前人的身份肯定一句废话都不敢说,但又见萧千夜反而一副镇定自若虚心请教的模样,他倒是不好再多嘴什么。 吴老板看他态度还算真诚,这才给了好脸色,继续笑脸迎客,说道:“公子若是要找中原那种凤冠霞帔,那本店确实眼下是没有货的,但您要是找红衣红裙,那倒是有一件可以试试。” 萧千夜看他瞬间神采奕奕,眼神里好似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光,连忙道:“可否请先生拿出来看看?” 吴老板眼睛咕噜一转,欲言又止,江行泽轻咳一声打趣道:“吴老板是怕他买不起吗?您放心,他比我还有钱呢。” “比您还有钱?”吴老板情不自禁的接嘴,他自然知道江行泽是秦楼楼主江停舟的亲弟弟,秦楼背后又是赫赫有名的镜阁主公孙晏,这飞垣大陆上能比他有钱的人实在不多见啊! 萧千夜瞪了江行泽一眼,其实若是以他之前军阁之主身份地位,买一件贵重的衣服倒也不算什么,可是他现在毕竟是个逃犯,怎么也不可能带着大把钱财到处乱跑吧?这家伙在这乱起哄抬价,不是明摆着要让人老板借机狮子大开口吗? 江行泽低低“啊”了一声,赶紧挪开目光,小声道:“我付钱,我付钱就行……” 吴老板看见江行泽捂着嘴偷笑,脸上一阵红白,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没等他给自己找台阶下身后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女人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过来,抬眼瞥了一下面红耳赤的丈夫偷偷笑道:“你又在那动什么歪心思了?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做生意要讲诚意,该卖什么价就是什么价,不要看着人家有钱有势就想着乱宰一把。” “夫、夫人……”吴老板一看就是个妻管严,这下女主人一开口,他立马心虚的站到了一旁,狡辩道,“我没想着宰客啊,这衣服的确贵重,又是你亲自设计制作,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卖了呢。” “这都多久没客人光顾了,上门的生意都不做,难道你想喝西北风去?”吴夫人开口训斥了一句,萧千夜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两人,都说苏州女子温柔如水,眼目传情,可是吴夫人看起来是早就入乡随俗,性子上也变得大大咧咧起来,但她转而又娇俏一笑,在丈夫头上轻轻一戳,看着像个小女人一般可爱,倒别有另一番风韵,笑道,“不瞒二位贵客,这衣服是我才完成的没多久的,确实是费了些心血,但也不是不能卖,只是这款式,怕是大多数姑娘都不合身呀。”360文学网 江行泽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凑到桌子旁边好奇的看着吴夫人手里那个精致非常的木盒,挤挤眼睛道:“用这么好的盒子装起来,难道这衣服还能是镶金戴玉?” “那倒也没有。”吴夫人也跟着挤挤眼睛,双手按在木盒上也不急着打开,目光如炬感慨道,“那日在港口遭遇大海啸本是一件惊心动魄的灾事,可后来想起来那天的场面却莫名的心潮澎湃,二位是没有看见,真的有一只烧着火焰的凤凰从海上掠过呢!” “你们也看见了?”江行泽脱口而出,想起自那天之后一直痴迷其中的花小霜,再看看眼前一样满脸憧憬的店主夫妻,嘴角一抽,好像已经猜到盒中的衣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楼主也看见了?”吴夫人一把按住他的手,丝毫不顾吴老板尴尬的瘪瘪嘴悄咪咪的又把她的手拽了回去,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凤凰上站着一个人,那般耀眼的火色长裙,还有那柄烧着火焰的长剑,她就跟天神一样光彩照人,那只疯了的巨鳌被她一剑打回海中,半天都动弹不得呢!她就是异族人口中的‘凤姬大人’吧,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我一个中原人都要忍不住敬她为神了。” “她配得上‘神’的称呼。”萧千夜只是淡淡接话,对凤姬也早已改观,吴夫人得到肯定,喜滋滋的打开木盒,眼里又是欣喜又是为难,说道,“我侥幸回到家之后,脑子里就一直记着那副模样,就从上次挑选的布料中选了相似的,凭着记忆裁出这件衣裳,只不过我刚也说了,这衣裳是照着凤姬大人穿着的样子剪裁的,一般姑娘家怕是撑不起来那种气场哦。” 她将木盒里的衣裳抖开,果然是一件精美的火色长裙,广袖束腰,层层叠叠用了三五层轻纱,稍稍一抖真就像火焰一样。 吴夫人用手比划着,对萧千夜使了个眼色,提醒道:“公子若是想买这件,那姑娘至少得有这么高才能穿得上,还必须瘦,不然穿着不好看,也不合身的。” 萧千夜仔细想了想,依旧笑意盈盈的点头:“差不多就这么高吧,她也很瘦,比凤姬还要瘦很多。” “要喊凤姬大人!”吴夫人稍稍一愣,赶紧义正言辞的纠正他的说辞,眼里满是不屑一顾,嘴上嘀嘀咕咕的唠叨着,“公子可不要情人眼里出西施,好看的姑娘多得是,但真要想把这件衣裳穿成凤姬大人那样,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干嘛要像凤姬一样?”萧千夜毫不客气的反驳,“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了。” 江行泽赶紧按住他,挤过身子拦在两人中间,悄悄在吴夫人耳边说道:“那吴夫人可一定要把这件衣裳卖给我了,我跟您保证,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合适这件衣裳。” 吴夫人将信将疑,但江行泽的背景她是知道的,这家伙本就是个在海市里开青楼的主,见过的女人怕是成千上万数也数不清,若真的有哪位姑娘能得到他的赞许,那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江行泽笑眯眯的,也不跟两人继续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商行的宝钞塞到她手里,吴夫人眼尖的扫了一眼,面容一惊,低呼:“这是空票呀……” “你自己往上填价钱就好。”江行泽已经眼疾手快的将衣服整齐的叠好重新放回了木盒里,店主夫妇吃惊的面面相觑,赶忙按住他的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我知道楼主您不差钱,但做生意诚信为本……” “多填一些,你们现在很差钱吧。”江行泽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扫了一眼在角落里堆放整齐的行李,心中苦笑连连,又道,“我和吴老板也算是相识一场,如今的飞垣不太平,二位若是想要回中原避避风头,还是需要些银子做周转的,拿着吧,早点走,再晚可又要出事了。” 江行泽没敢直言,瞥了一眼冷定如初的萧千夜,无可奈何的叹气。 离开苏绣坊,街道为数不多的灯也已经全部熄灭,海风从四面八方吹得人直哆嗦,江行泽把木盒塞到萧千夜怀里,煞有介事的轻咳一声:“好了,东西也买到了,赶紧拿回去取悦美人心吧,你可别再轻易出门了,别忘了自己是个逃犯!” 萧千夜抱着木盒认真的想了想,忽然开口:“江楼主,天征府虽然是被查封了,但里面的东西多半不会被动,麻烦楼主有空自己去里面翻翻,若是看上什么合适的就拿走抵账吧。” “啊?”江行泽僵硬的看着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较了真,赶紧摆摆手,“我还能真的收你钱?别别别,要是被我哥知道,肯定得骂死我。” “不行。”萧千夜固执反驳,眼神尖锐,接道,“这是我答应要送她的礼物,不能用你的钱。” “哦……哦,好吧。”江行泽忍着笑只得作罢,轻轻咬着下唇,眉头微拧挠了挠头,嘀咕道,“天征府、天征府我还没去过哎,私自进去拿东西不太好吧……” 萧千夜没有说话,迎着海风,好似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 由远及近,空灵悠远。 他心下一沉,豁然调转目光往海的方向望去,这种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竟然是……鲸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鲸鸣 “咦,又开始了。”江行泽也听到了海边传来的鲸鸣,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指向海的方向,奇怪的说道,“我以前跟着海市那只巨鳌走遍了飞垣四大海,鲸群倒是也不算特别罕见,但是碧落海底有天之涯和仓鲛,一直以来都是海兽聚集之地,加上复杂的蛇形海流,巨鲸很少很少会在那里出现,反倒是这次回来之后,每天夜里都能听见这种鲸鸣声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萧千夜警惕的追问,按照他的经验,碧落海确实极少有鲸群出没,江行泽听着这话,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大概也就几天之前吧,这鲸鸣来的古怪,声音时而近时而远,我还去海边看过,不过并没有看见有鲸群出没。” “几天之前?”萧千夜目光如电,在漆黑夜里如一道冷冽的光,细细算了算时间,脱口,“是东冥碎裂之后的事吗?” 江行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道:“嗯,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你怎么会知道?” 萧千夜没有回话,再次想起帝仲之前跟他提过的“墟海”,心里一阵阵不安,当时在五帝湖偶遇那只巨鲸就觉得匪夷所思,如今竟然还有鲸鸣声出现在碧落海? 如果说墟海是位于地基深处的某地,那么这次东冥碎裂会不会也一并影响到了那里? 江行泽看他好像知道什么内情不肯说,索性也不去多嘴问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起来:“好了好了,您就别管鲸鱼的事了,这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您该不会还想着带着礼物跑到海边去看鲸群吧?那可使不得,之前那只巨鳌被海军的人抓了扣在岸边呢,您现在过去没准要和它碰上,要是再起冲突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立马转身沿着原路返回,生怕萧千夜会跑到海边去。 两人各怀心思的走着,还没绕出这条小街,忽然周围卷起一道风卷,随即高空劈出雪亮的闪电,映照着破败的城市更显萧条。 萧千夜目光如炬,一瞬间就从突兀的闪电中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隐隐约约还有一条蛟龙状的尾巴迅速湮没在云层中。 “啊……又要下雨了吗?赶紧走吧。”江行泽紧了紧衣服,倒是没有发觉异常,抱怨道,“今年各地的气候都很古怪,北岸城虽然不算特别冷,但是时不时就来一场暴雨,来得快去的更快,搞的我最近想出个门都得带着雨具以防万一。” 他在前面加快了脚步,萧千夜蹙眉望着云层里起伏的影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绕回到主街道上,两侧的壁灯虽然昏暗,倒也勉强能照亮道路,江行泽带着他往旁边靠了靠,小声嘱咐道:“现在晚上都有海军过来巡查,你可小心点别被人看见。” 萧千夜听到这句话,忽然挺直背脊认真的看着他,正色道,““江楼主,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我有一个下属叫征帆,以前是驻军阁本部的副将,北岸城事变之后我让他留下来协助海军处理后事,没想到之后我连续遭遇各种突变,到如今也没有闲功夫打听他的事,他是否还在城内,有没有遭人为难?” “征帆……”江行泽在脑子里仔细的想了想,恍然大悟的道,“哦,你说他呀,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被百里元帅强行调到海军去了,眼下可能不在北岸城吧。” 萧千夜先是一愣,随即长长松了口气,征帆是荒地出身无权无势,又一直是自己最为看好的年青一代新人,以自己如今的立场如果征帆继续留在军阁,难免是要被人算计,想必百里元帅是一早就看出来他可能要遭遇变故,这才早早就就把人调到海军去了,海军的各种任务是要出航执行,相比起在飞垣本土勾心斗角,显然还是海上更为安全。 “我听说他本人还挺不乐意的,不过百里元帅亲自开口要人,陛下没有不放的道理呀。”江行泽一下子就看穿了萧千夜的心思,打趣的笑了笑,他轻轻摇着头,指了指海军本部的方向,幽幽叹道,“前不久百里元帅向天尊帝请辞并得到了允许,现在本部里的事情是由三位副将同时管理,关于新任元帅的调配令也迟迟没有下来,我想多半还是会在四海的副将里按惯例升职吧。” 萧千夜沉默不语,海军的各级将领有明确的年限的要求,就算是帝王有意指派,也必须有着出海的经验才能通过,也正是因为这一严格的标准,连权倾天下的高成川都没能染指到海军的任命调动。 但是眼下不仅仅是海军元帅,禁军总督的位置也一直都空缺着,这到底到底是明溪无暇分心,还是另有所图? 江行泽用肩膀推了他一下,捂嘴偷笑:“所以您现在可千万不要再多管闲事了,现在海军本部可没有熟人了哦。” 萧千夜瞪了他一眼,很明显百里风是他义父之事早就被风魔知晓,江行泽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耐地往小秦楼方向走回去,嘴里嘀嘀咕咕的嘱咐起来:“五公主一行可能得要个七八天才能到吧,正好趁着这几天你和云姑娘都好好休息一下,陛下那边是安排了一艘商船过来,是罗先生他们家商行的,和中原素有生意来往,到时候你们跟着商船就好,如果风平浪静的话,半个多月就能到中原了,然后怎么去昆仑,就看你们自己了。” 萧千夜还在思索海军和鲸群的事,听他这么说也回过神,漫不经心的道:“到了中原之后就可以用御剑术直接去昆仑,中途也能停下来找客栈休息,我们自己回去也要不了多久,但是带上五公主的话,应该就要更久一些了,到时候还是要分头行动吧,不然会拖得很久耽误事情。” 江行泽没想到他居然还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受宠若惊的追问道:“御剑术有这么快?” “很快吗?其实我的御剑术并不熟练,学会没多久我就离开了昆仑,也一直没有好好练习过,而且有天征鸟之后就基本不再使用了,如果是我师父,还能快上更多,他从飞垣穿过碧落海和南海,大概一天都用不上吧。”萧千夜反而是腼腆的笑了笑,他习惯的摸了摸腰间,这才想起来沥空剑被留给了云秋水,眼下并不在他身边,忽然间有些不适应,萧千夜只得顺手又转了转古尘,蹙起眉头。 江行泽暗暗咋舌,相比飞垣上只能借由灵兽飞行,御剑术显然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然而眼下对方并没有携带剑灵,白色的沥空剑换成了一柄细长的黑金古刀,江行泽好奇的打量着他手里过分细长的刀,刀鞘像是一层淡淡的黑金色灵术,好似微风一吹就能散去,但从隐藏的刀身上不断涌出让他胆战心惊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按捺不住指了指古尘好奇的问道:“这就是萧奕白口中那柄钉在魇之心上的古刀吗?说起来……它这么长,你一直拿着不会很不方便吗?” 萧千夜听到这话,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苦笑,答道:“是不方便,我一直用的不顺手,又不能丢了它。” “丢……丢?”江行泽面面相觑,赶忙劝道,“这可是能把魇魔钉在那几千年动不了的神器啊,多少人求而不得呢,您还在这嫌弃。” “呵……”萧千夜随口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两人回到小秦楼,发现云潇的房间灯还亮着,江行泽瘪瘪嘴,知道一定又是花小霜那小丫头不知分寸还缠着人家,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顶层的房间大声叫了几句,果然话音未落,花小霜跌跌撞撞的从房间里跑出来,一溜烟的从九楼顺着楼梯的把手就滑了下来。 萧千夜有些意外这个小丫头灵活的身手,江行泽一把拎住对方的衣领提着就扔到了自己身后,笑嘻嘻的道:“萧阁主,眼下的小秦楼除了我俩就没有别人了,您要是缺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或者看着有需要的直接拿着用就行,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告辞,告辞!” 他暗搓搓的拽着花小霜想溜之大吉,谁料小丫头不懂风情的杵在原地半天不肯动,嘀咕道:“你要去哪呀,你的房间不是也在顶层,就是以前停舟哥哥住的那间,在云潇姐姐的隔壁……” “你闭嘴!”江行泽一把捂住她的嘴,尴尬的笑了笑,勉强镇静道,“都说了是我大哥的房间,我怎么好住呢?我去住客房,客房也挺不错的,绝对不会打扰二位的。” “楼主……”花小霜还是不肯罢休,犹不死心地拉着他的袖子央求,急切道:“云潇姐姐正在和我说中原的事呢,我从来都没去过那里,听她说的可好玩了,我不想这么早去睡觉,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再去找云潇姐姐说说话。” 江行泽也不理会她的碎碎念直接粗暴的拖走,咧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低道:“萧阁主的房间就在云姑娘隔壁,东西也都准备好了,要不要住嘛……随您开心。” 萧千夜面无表情的看着江行泽和花小霜离开,再将目光往上一直望到顶楼,云潇从房间里走出,伏在凭栏上微笑,眼中有温情浮漾,目光清和的望着他。 萧千夜紧张的抱紧手里的木盒,心跳得有点快,明明是九层的高度,他却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眼里点点细光,像闪耀的细钻,透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隐患 夜烬天下第二百五十七章:隐患小秦楼九楼的客房里,原本琳琅满目、镶金戴玉的装饰品已经被撤去,但是换上的绫罗绸缎一看也是价值不菲之物,房间里点着明晃晃的灯,角落上还烧着炭火,整个屋子里暖意盎然,让人情不自禁的就倦从心起几乎要昏昏睡去,然而他一看见云潇期待的笑容,脑子却又瞬间清醒极了。 云潇见他抱着个精致的木盒走上来,盈然一笑,好奇的眨眨眼睛问道:“这是什么宝贝?” “之前说的……要送你的东西。”萧千夜面上微微一红,转首不去看她,他将木盒小心的放在桌子上,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云潇开口,支支吾吾僵持了半天,云潇眼底的笑意愈来愈浓,眼缝几乎笑得如弯月,闪烁着明亮璀璨的光泽,她围着桌子连续转了好几圈,欲擒故纵的问道,“这么精致的木盒,里面一定装着特别贵重的东西吧?送礼物还知道要好好装饰一番,你很有经验嘛!” 萧千夜是根本经不起她挑逗,面色愈红,极力自持道:“这是人家本来就包好的,你、你别转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云潇毫不犹豫的接话,在他耳边轻吹了一口气,咬着他的耳垂又低低问道,“你是不是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呀?” 萧千夜面红耳赤的瞪了她一眼,心中剧烈的一颤,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不知道这个从小长在昆仑山巅的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每次都能撩的他哑口无言,心底如小鹿乱撞,难道真的因为是凤九卿的女儿,遗传了父亲身上独有的风流? 但他转而一想凤姬冷冷清清的模样,又感觉这种遗传毫无道理。 云潇捂着嘴偷笑,看他一副严肃的模样掩不住唇角满溢的开心,双手附在木盒上轻轻掀开。 火色长裙映着房间里恍恍惚惚的烛光,真的像有流动的火焰在闪闪烁烁,云潇轻轻低呼了一声,欣喜的伸手慢慢拂过盒中长裙,小心翼翼的拖着抖开,层层叠叠的轻纱无风自动,袖口、领口以精湛的刺绣点缀着金凤,当真是流光溢彩,让人惊叹。 云潇的心陡然一跳,双眼蓦然有泪光浮动,双手亦有些颤抖,鼻子一酸低低的问:“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还能有假的?”萧千夜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出这么明知故问的问题,没等他再开口说话,云潇已经一个箭步直接扑到了自己怀里,这一撞力道极重,萧千夜往后连续了三步才站稳脚步,再听见怀里传来低低轻语,明明是开心至极却莫名带着哭腔,诉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喜欢这种颜色,这次回昆仑,我们一起去那片天池再看看红梅好不好?” 萧千夜静静的扶着云潇的长发,那片天池红梅铭刻在他心底深处,水光潋滟中,出现最深爱的面庞。 “好。”萧千夜低低允诺,听见怀中女子的声音破涕为笑,又像只欢乐的小鸟般钻了出去,高高的举着火色长裙看了又看,乌黑的眸子里有欣喜的柔光闪烁,她将衣服比划在自己胸前,睁着眼睛认真的问道:“我自小就穿着昆仑弟子的青衣,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艳丽的颜色呢,你说真的会好看吗?” “好看。”萧千夜毫不犹豫就脱口接话,反倒是云潇嘟嘟嘴抱怨他敷衍,萧千夜被她闹的没办法,又不知道怎么说话哄她开心,只好站起来退到门边,指着衣服说道,“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我先出去,你换上看看合身不。” 云潇听到他这么说,笑嘻嘻的坐下来,两腮鼓鼓的,眉心一动,只是含笑用手支着下颌神秘的望着他:“你干嘛要出去,过来帮我换上呀。” 萧千夜在门边呆了一瞬,已经按在门上的手骤然缩回,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任何仪式,也没有得到任何亲人好友的认可,但在他的心底的确已经将云潇视为妻子,只是少了那些世俗之礼,他总是对云潇怀有歉意,生怕此事张扬出去会对她的名誉造成影响。 她毕竟是个女人,中原又是个对规矩礼仪十分看重的地方,然而云潇却仿佛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反而显得他畏手畏脚,不敢担责一般。 萧千夜眼眸一沉,终于是将脑子里复杂的思虑全部抛去,转身走向云潇,从她手里接过火色长裙铺好平放在床榻上,先帮她脱下外衣,然后从腰间解下束腰,最后慢慢的从背后解开里衣的结,云潇憋着一脸通红大气也不敢出,虽然自己嘴上逞强喜欢寻他开心,真的站在他面前任他宽衣解带又羞涩的不行。 她本就清瘦的身形经历了这段时日的风餐露宿,连锁骨都更加清晰如沟壑,让他又心疼又无助。 灵凤族的皮肤是如玉的皎白里隐隐透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而身负皇鸟血脉的云潇身上还有呼之欲出的火焰气息,让他面颊潮红,几乎要按捺不住。 云潇反而是愣愣地盯着萧千夜,他的指尖是凶兽独有的冰凉,和她的炽热形成极端的对比,在触及皮肤的一瞬就让她忍不住战栗,萧千夜察觉到她的颤抖,又看着她白皙的皮肤上巨大的剑伤,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往后仰去,又随手拽住被子盖在她身上,柔声问道:“我的身体很冷很冷,已经没办法再热起来了,只有你……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感到温暖。” “冷吗?”云潇将手伸入他的怀中,果然他胸膛如冰一般寒冷,好似怦怦直跳的心也被封入了寒冰之中,她用力抱紧,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他。 “阿潇……”萧千夜一时忘情地喊着她的名字,却莫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再开口又换了一种称呼,低低吟道,“潇儿,我真的什么都想给你,哪怕你从来不问我索求这些。”90看 云潇恍若未闻,萧千夜手上稍稍用力,扳过她的肩头坐起来,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念错的称呼,他拿起一旁的衣服笨手笨脚的给她穿上,又发现女人的衣服穿起来还真的有些麻烦,各种扣子结绳、腰带裙摆,他只会解并不会结,云潇咯咯笑出声,用手戳了戳对方的额头,笑骂道:“萧阁主看起来是真的没有经验哦……那我就放心了。” 萧千夜的脸微微一沉,和她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无可奈何的骂道:“我上哪去学经验?我每天忙得不得了,哪像你,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云潇瞪着一双大眼睛,嘴里得理不饶人的念道:“忙归忙,可总有人想往你身边塞女人的吧?比如那个柳飞飞,再比如那个顾小姐,还有什么……花非花的!” “你还敢提花非花?”萧千夜听到这三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在天路的时候被她和帝仲两人联手捉弄的团团转,生气的敲着对方脑门,转而又想起帝仲已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又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他和帝仲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对对方的感知力,很多时候只要帝仲有意隐藏气息,他就无法得知那个人现在到底是何种状态。 到底是已经进入神眠之术中沉眠,还是只是静静的不让他察觉? 再次望向云潇的时候,萧千夜的心底俨然出现一丝犹豫,莫名转移目光望了望门,一时不知道今夜自己是否真的该留下。 云潇已经自己换好了衣服,她本就身形高瘦,虽然性情开朗爱笑,但外表仍是有着独属灵凤一族的清冷,这身火色长裙穿在身上就像量身打造的一般刚刚好,她最后抚了抚衣襟上的褶皱,往后退开几大步原地转了一圈,轻纱裙摆映照着烛光真的像火焰一般晃动。 萧千夜看的失了神,看她平举起双手又转了一圈,目光豁然雪亮锋利,写满前所未有的惊恐——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梦里云潇,她笑颜如花在火焰里踮着脚尖飞舞旋转,展开的双手化成神鸟的羽翼,越走越远,越走越快,无论他如何追逐呼喊,她的背影还是一点点湮没在视线的尽头。 “好看吗?”云潇一脸欢喜,歪着头笑了,踮起脚尖开心的凑到他眼前,萧千夜只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脖子无法呼吸,这一刻,他再也无暇顾及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是否清醒,毫不犹豫的将她一把拉入怀中,颤道,“别走……你别离开我。” 云潇先是一愣,虽然心中存着几分疑虑,但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惊恐,赶紧伸手抱住他,安慰道:“我不走呀,我哪里也不去,就跟着你。” 萧千夜骤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在恍惚之中失了态,然而那种害怕是如此真实,让他久久不能平复。 云潇弯下腰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萧千夜淡淡回话,虽然温然含笑,但瞬间眼里就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悲凉,云潇却一眨不眨仔细端详他,牵着他的手并肩坐下,倚在他肩头轻声道:“千夜,我知道过去有很多事情终究是你心底的结,有时候你明明看着我却在顾忌另一个人。” 萧千夜心头震动,久久不语——帝仲是他心里的结,是无法解开的死结,越缠越紧。 云潇一双明眸水光潋滟,看着眼前的人,认真又深情的说道:“你放心,我会找到让你们分离的方法,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你可要自信的先抢走我,不能输给别人哦。” 萧千夜看着她,虽不明白她所言到底是何意,但莫名的泛起巨大的感动,只能无言默默感受着,捧着她的脸轻轻落吻落,将那身才穿上的火色长裙缓缓褪下,初次云雨是年少之际的冲动终于实现,而再次将她拥在怀中,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感受,不再迫不及待不顾一切,只想慢慢的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云潇慢慢迎合着,低低沉吟,再次感到体内传出排斥的撕痛,比上次更加剧烈,几乎让她瞬间脸色翻白,用力扣住了他的后背。 萧千夜微微斜过身子,这一次终于清楚的看到了她面颊上止不住流下的冷汗,皎白的皮肤上闪过细火,噗嗤一下燃起又迅速湮灭,他撑着手臂紧张的看着身下的云潇,想起她身负神鸟血脉,会对自己本能的产生排斥,而在上一次缠绵过后她甚至轻而易举的被魇魔入梦,显然是灵凤之息已经无法再主动为她抵御邪肆之物入侵! 云潇只是将头埋在他胸膛里不想面对他的眼睛,强自止住眼中泛滥而出的泪水,拼命的摇头,她从来只是依循本心喜欢着一个人罢了,可是她这样的身体连个普通妻子都无法做到! 世间多少人渴望着神鸟的永生,又有多少人渴望着战神之力,可他们却只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安安静静的寻一方净土,过简单的人生。 萧千夜抱着她翻身侧躺,轻拍着她的后背,淡淡道:“你能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云潇沉沉“嗯”了一声,那一番剧痛之后身体如散架的木偶再难支撑,倚着他的手臂不一会儿就睡深了,萧千夜悄然抽出手,轻手从她的衣物里翻找起烈王所赠的那个药囊,打开一看唇角的笑容立马淡了下来,苍白的脸上眉峰紧蹙——烈王当时给了十粒月白花丸,按道理足以支撑三个月,可眼下他们返回飞垣还不到十日,月白花丸竟然已经吞服过半!? 萧千夜担心的看着云潇,知道此事在拖延下去要再生变数,他轻轻擦去云潇额上的细汗,然后小心的盖好被子提着古尘走下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深夜探查 小秦楼里空无一人,他到大堂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又斟满另一杯放到了对面,明明是一个人坐在窗边透气,却自言自语的开口:“你醒着的吧,为何不肯说话了?” 听见他的话,黑暗的大堂里蓦然闪过一道淡淡的白光,光球从他胸口缓缓飘出落到茶碗上方,茶水被微弱的神力晃动,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萧千夜凝神看着他,接着说道:“你看起来也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然还是以神眠之术先休息吧,五公主一行人起码要七八天才能到这里,眼下暂且还是安全的。” “你喊我出来不是为了催我去睡觉吧?”帝仲淡淡笑了,观察着对方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想了又想才说道,“我的确一直醒着,刚才的事我也都知道了。” 萧千夜用力闭眼,这样的结果并不在他意料之外,然而真的从帝仲嘴里亲口说出还是让他感到十分不满,帝仲轻轻笑着,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反而是露出喜忧参半的神情,叹道:“坦白说我应该提醒你,可男人嘛,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我也不能突然跳出来阻止你,那样多尴尬是不?” “她真的是因为和我……”萧千夜心下一沉,神色更加难看,连握着茶杯的手都无意识的用力,帝仲叹气道,“神鸟血脉独断强悍,否则也不会出现不可和外族通婚的血契了,而她本就是个混血,虽然是皇鸟后裔,但毕竟人类的身子导致灵凤之息并不纯正,加上你……那就等于雪上加霜,负担极重。” 萧千夜紧咬牙关,万万没想到当时的一时冲动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如此严重的影响,帝仲反而是温和的安慰道:“我说了男人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她是你从小就喜欢的人,又喜欢寻你开心,我甚至提醒过她不要总是撩你玩乐,只怕是换了任何男人遇到她那样的姑娘,都会如此。” 帝仲虽然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却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宠溺的笑,摇着头无可奈何的嘱咐:“事已至此,你还是要多留心一下她的状况,你不要忘了,她虽然是个混血的神鸟后裔,但也是个女人。” 萧千夜蓦然抬头,目光锋利的望向帝仲,迟疑了片刻,还是将话题说的更加清楚:“你的意思是……担心她会有身孕?” “我是很担心。”帝仲毫不避讳的直言,语重心长的正色接道,“有些话可能现在说为时过早,事情也未必会发展成那样,但是我还是必须告诉你,以潇儿的身体状况如果怀了身孕,多半是不可能平安无事的,轻则胎死腹中,重则一尸两命,你现在想救她都很难,不要给自己增加难度。” 他看似是漫不经心的调侃了一句,实际说出来的话已经让萧千夜脸色铁青,焦虑的绞着手指半天没有说话。 见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闷不吭声,帝仲是又想笑又无奈,只得控制着光球飘到他肩上,好声劝道:“你先少在这给自己找烦恼了,快回去吧,一会她要是醒了见你跑了肯定又得发脾气。” “嗯。”萧千夜随口应了一句,忽然想起帝仲能透过自己感知到一切,再想起正在熟睡中的云潇,难免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帝仲偷偷笑着,长长吁了口气,骂道:“你是真的很嫌弃我呀……明明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一遇到女人就立马嫌弃起我了,果然也是个重色轻友之辈。” 萧千夜的唇边有一抹薄薄的笑意,回道:“这是两码子事,不能一概而论。” “好好好。”帝仲也不想和他贫嘴,想了想,忽道,“反正你也很嫌弃我,眼下又是难得的安逸,我确实是需要一段时日好好休息,但神眠之术是上天界的术法,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提前唤醒我,就必须自行以上天界之力突破神眠之术,否则我无知无觉,就不能保护你。” 萧千夜点点头,帝仲仍是不放心,继续嘱咐道:“我们在终焉之境将残影碎片据为己有就已经耗费近千年时光,再往后去往上天界,成为天空之主又历经数万年,而你只是初次尝试接触到这股力量的冰山一角,我知道眼下让你自主控制它很难很难,能有那么数秒时间能运用已是不易,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你是人类的身体,一定不要勉强自己。” “我知道了。”萧千夜耐心的听着,即使现在的他根本感觉不到疲惫,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的确是需要休息。 “等见到风冥……我也有事要找他帮忙,或许能帮到你。”帝仲在他耳边幽幽念了一句,萧千夜疑惑的扭头,没等他开口询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光球已经散成光粒慢慢湮没消失。 萧千夜只得起身返回,才走到楼梯处,蓦然发现脚下有一滩水渍,好似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 他警惕的握住古尘,不动声色往楼上继续走,知道这一定刚刚跟着他从外面追到小秦楼来的东西,水渍也是沿着楼梯一直往上,直到走到云潇的房间门口才消失不见,萧千夜不敢轻举妄动,他默默走回房间将古尘放在桌上,假意宽衣准备回到床上休息,就在此时,门缝里悄无声息的钻进来一个水球,顺着地面跳动了几下,然后在床尾的位置又化成一滩。 萧千夜假意打了个哈欠,直接躺倒将云潇抱入怀里,云潇轻轻呢喃了几声,下意识的伸手环住他的腰,竟然睡意惺忪的睁开了眼睛。 她一眼看见萧千夜,甜甜的笑了一下,用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 “嘘……”萧千夜连忙低声作嘘,反手拉住被褥一角盖住云潇,云潇此时正睡得昏昏沉沉,蓦然见瞥见房中有一缕水光在闪烁荡漾,好似一条水蛇在空中游动,她在被子里低低惊呼一声,睡意顿消紧张的不敢出声,萧千夜也已经察觉到房间里的奇怪的水,化成蛇的模样竟然主动靠近了桌上的古尘! 那条水蛇像是某种神秘的术法,很明显是另有他人在暗中操控,古尘本是神器,在被水蛇缠上刀刃之后却无动于衷,没有发出任何异样! 萧千夜心里迟疑,如果古尘对这种术法毫无反应,那就只能说明来人并无恶意,但是深夜闯入探查究竟又是为何而来? 过了一会,空中的水蛇噼啪一声落在地面上,又化成一滩水渍,萧千夜翻了个身,随手摸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他并没有直接走向古尘和水渍,而是谨慎的来到桌边找到茶杯斟满,一边假装喝茶解渴,一边留心着房间里任何一丝反常。 果然紧闭的窗子发出微微的声响,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借机逃了出去,云潇顺势坐起来,指了指他手里的茶杯说道:“好热呀,给我也倒一杯吧。” “热吗?”萧千夜接下她的话,自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笑了笑走到窗边推开窗子,随口道,“开会窗透透气吧。” 他的目光锋利的扫过外面的城市,在一片黑夜里,有一束皎洁的水光如丝如线,一直延伸到碧落海,不等他继续想看的更清楚一些,窗外莫名吹来一阵冷风,有细细的水珠夹在风中落在他脸上,云潇观他神色就知道一定有问题,虽然是将手藏在被褥中,但指尖已经开始暗暗结阵,追逐那一抹古怪的灵力。 隔了一会,云潇从床上一跳而起扑到他身边,小心的环住他的手臂,低道:“已经走远了,是从海上来的。” “海……”萧千夜暗暗思索,自开始听到鲸鸣声开始他就始终觉得不太对劲,眼下竟然还有人这么大胆子敢深更半夜闯到他眼皮子底下来试探古尘? 想起古尘,萧千夜连忙回到桌边,仔细的拿起古尘上下看了看,刀鞘依然包裹着一层黑金神力,并没有在上面留下丝毫水迹,云潇也跟着走过来,她弯腰从地面上沾了一些水嗅了嗅,又放在掌心认真观察了一会,这才说道:“这也是海水,不过我的身体没有对它产生排斥,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你的身体……未必还会有排斥反应出现。”萧千夜想起帝仲片刻之前说过的话,心知云潇体内的灵凤之息或许不会再对这些东西本能的有反应,但他也没有多做解释,直接拉着她一把塞回了被中,嘱咐道:“你就在这呆着,我让楼主和小霜姑娘也过来盯着,你哪里也别去,在这等我。” “喂……”云潇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赶紧一把拽住他,嘀咕道,“你让我不要出去,那你自己要去哪里?” “我去海边看看,很快就回来。”萧千夜捏了捏她的脸颊,耐心的安抚了一句,云潇不放心的拽着他不让走,赶紧拿起床边的衣服飞一般利索的穿好,又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哀求道,“我陪你去吧,它过来就直接缠上了古尘,多半目的是你不是我,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萧千夜看着她,虽然知道这是她一贯的手段,但真要让他像帝仲一般不留情面的一口拒绝,又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云潇已经忍耐不住了,她穿着那身火色长裙从窗子里遥遥望向海边,明明不久之前北岸城上空还有惊雷落下,这会皎洁的明月竟如玉盘一般高挂中空,映照着光洁如镜的碧落海,格外静谧。 萧千夜的思绪有一瞬的飘忽,海上鲸鸣声再次传来,扰得他莫名心神意乱,让他的眼中有抑制不住的烦躁。 这缕莫名的力量明明直奔古尘而来,古尘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而帝仲曾经告诉他,墟海和浮世屿一样,是个连上天界都没有找到具体地方的传说之地,而墟海之王是一条龙,古尘本就是终焉之境龙骨所化,难道这其中真的有什么特殊的牵连? 萧千夜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停下脚步,不知是在犹豫什么迟迟没有行动,坦白而言,他并不想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时候节外生枝,如果按照江行泽之前所言那只巨鳌也被海军捕获关在岸边,他眼下过去一定又要再起冲突,指不定还会被海军察觉另生事端,如果对方并无恶意只是为了探查古尘的秘密,那么自己眼下还是不动声色以静制动会更好吧? 云潇奇怪的看着他,她已经换好衣服跃跃欲试的准备跟他出门了,可萧千夜明明才说了要去海边看看,转眼又像改变了注意,直接关上了窗子回到床上躺下。 “怎么了?你不去了?”云潇不甘心的凑过去,被他一把揽入怀中又塞进了被褥里,萧千夜的眼里露出几分温情,柔缓的道,“太晚了,睡觉吧。” “啊?”云潇忽地仰起身子吃惊的瘪瘪嘴,以为自己听错了,萧千夜反手又把她按了回去,神色平静如水,淡淡道,“好了好了,难得你睡在我身边,能不能别想着逃走啊?” 云潇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的脸颊通红,立马就放弃了要出去的心,乖乖的点了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人鱼 这几日的小秦楼闭门谢客,倒是给了他难得一阵的安逸时光,江行泽知道萧千夜的身份不方便出门露脸,于是给两人塞了些风怪杂谈打发时间,萧千夜本就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只是随便翻翻就放在了一旁,反倒是云潇每日抱着看的如痴如醉,兴致来了还缠着他一起探讨。 然而在这样悠闲的外表下,每到入夜就会有奇怪的水珠从窗缝里飘进来,云潇试着追踪了好几次,每次灵术接近海边就会被古怪的力量直接切断,对方刻意想隐瞒身份,萧千夜也不想节外生枝,只要那些进来探查的水珠不过分逼近,他也就装着没看见,并不主动出手。 直到第五天,几人在小秦楼才用过午饭,转眼间明朗的天空被厚厚的乌云覆盖,眼见着又是一场倾盆暴雨快要落下,明明是正午时分整座城市变得黑压压一片,江行泽不得以提前点了灯,感觉大堂里凉飕飕的,又让花小霜去找了些炭火加到中间的火炉里。 萧千夜和云潇互换了神色,海风从半开的窗子里吹入,隐匿着某种惊人的灵力,像触手一样开始按捺不住,时不时的从众人身边无声无息的拂过。 江行泽皱了皱眉头,拉紧自己的外衣哆哆嗦嗦的蹿到窗边将窗子关好,嘴里嘀咕抱怨起来:“又要下雨了,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这么大雷电暴雨啊?” 花小霜倒是没有在意,她乐呵呵的搬了一张椅子挤到云潇身边,心里暗暗开心,这几日江行泽总是找各种借口让她去外面干活,一会跑去临镇买菜,一会又让她去魑魅之山摘药,还每天一大早催着她去官道那头等着五公主一行人到来,明明都说了得要个七八天才能到,这家伙还不省事天天找想把她支出去,好不容易今天外头的狂风暴雨终于能让她找到理由不出去,她还不得赶紧抓紧机会和云潇套套近乎! 江行泽瞪了她一眼,但是才想开口又听见外面一声惊雷炸响,他被吓了一跳,自知这种天气再出门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只好悻悻的搬了个椅子也一起做到了火炉边,这下他和花小霜、云潇三人并列坐成了一排,只有萧千夜一个人还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另一本书根本无心细看。 “你挤过来做什么?”花小霜娇俏的面容上泛起一抹不快,指了指另一边,“你一个大男人还想偷听女孩子说话吗?快挪挪位置,别凑热闹。” 江行泽不依不饶,此番过来等候两人之前大哥江停舟就特别嘱咐过,让他好好盯着小霜不要口无遮拦什么话都问,萧阁主破坏东冥封印是不争的事实,虽然陛下并未将真正的原因告知他们,但在风魔多年见惯了各种阴谋反转的他早就看出来此事另有蹊跷,但陛下都闭口不谈,他们哪里敢多嘴细问,只能依照命令,无条件的帮助两人罢了。 花小霜哼哼了半天,见他根本没有要挪走的意思,她素来风趣活泼,就算是生闷气也是转眼就消了,紧挨着云潇往她手里的书望过来,好奇的道:“我们家楼主以前是在海市里做青楼生意的,海市没出事意外那会是整天围着飞垣四海打转,他从各地搜刮了好多好多有意思的和怪谈呢,我以前也超爱看。” 云潇把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听见小霜的话,笑吟吟的道:“难怪我总觉得这书里的内容好稀奇,和我小时候在昆仑看的那些杂文怪谈有些相似。” “你也喜欢看这种书?”花小霜顿时来了劲,指着书页里画着的图,眼里闪闪烁烁的道,“云潇姐姐,你手里这本书《海图志》我以前看过,上面画的异族据说都是诞生于海洋,虽然是同源而生,但是形态各异,你看这上面画的人,明明已经长出人一样的双腿了,可是还是拖着长长的尾巴,有的像鱼,有的像蛇,还有这个,像龙一样看着好威风呀。” 云潇也认真的想了想,奇怪的道:“和我见过的人鱼族不太一样呢,为什么既有双腿又有尾巴呢?” 江行泽被两人的谈话勾起了兴趣,他也探个脑袋凑过来盯着看个不停,三人一起想了又想,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云潇张了张嘴轻轻低呼了一声,赶紧放下手里的书在怀中仔细的摸了摸,花小霜奇怪的看着她,只见云潇蓦然从腰间摸出来一个小小的水球,里面还有一条人鱼在游动! “哇!人鱼族!”花小霜惊呼脱口,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那个水球托着放到眼前看了又看,连声调都按捺不住往上抬高,“哇!真的是人鱼族,人鱼族生活在飞垣四海,虽然不算是特别罕见的异族,但是只要到了海里就很难被人捕获,一直以来都是黑市里炙手可热的珍宝,哇……这里面的人鱼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姐姐,肯定很值钱吧?” 云潇也掌不住笑了,伸手去拧她的嘴,低骂道:“这里面可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价值呢?” 萧千夜看见那个水球,又听见三人兴致勃勃谈论的话题,自己也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发现这正是几个月前在小秦楼从江停舟手里得到的那只人鱼,这段时日他疲于奔波早就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云潇竟然还一直带在身上。 云潇虽然知道隔着术法她的话根本无法穿透,但还是双手合十对着水球里的人鱼姑娘连声道歉,又道:“开始还想着找机会把她救出来,谁知道后来遇到那么多事情,连我自己都自身难保。”163 江行泽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那个只有半掌大小的水球,他在海市多年,被当成商品拿出来卖的人鱼族也见过不少,很多都是像这样直接封在水球术中方便客人携带,要是想解开倒也不难,只需要来自阳川的一种“连金泥”,撒上去水自然会散开,他用了清了清嗓子,笑道:“这是海市常用的水球术吧,我那好像还剩了一点连金泥,不知道够不够用哎。” “那你还不快去拿来!”花小霜急忙推了他一把,江行泽被她一把险些推到地上去,半天才缓过神来,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拿。” 他匆忙的跑上楼,不过一会就捏着一个小药瓶回到大堂里,花小霜赶紧用双手捧着水球,还特意往旁边远离火炉的地方走了几步,江行泽晃了晃手里的药瓶,预估着剩下的分量应该差不多,他打开瓶口先是轻轻抖了一点泥在水球上,果然滋啦一声裂响,水球上出现一个破裂的口子,里面的水也如泉水般往外涌出,花小霜蹲下身子生怕一会水球破了会将里面的人鱼直接摔到地上,江行泽再次抖了抖瓶口,顺着裂缝将连金泥一点点的倒进去。 云潇大气也不敢出,这种让自己束手无策的水球术真的是遇到连金泥就立马散开,最外层的水壁被破坏之后,花小霜眼疾手快将水球平放到地面上,下一瞬间只听见噼啪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水球术终于化开,被困许久的人鱼族姑娘直接滚落在地板上,里面的水也扑了出来,一下子将半个大堂的地板都浸湿。 原本人鱼族是可以暂时离开水生活的,但是眼下这只人鱼似乎是被困太久了,在被放出来的一刹那露出窒息一般的痛苦神色,惨白的双手本能的抓住自己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奇怪的声响,江行泽是见过这种场面的人,脸色骤变对着花小霜吆喝道:“哎呀!快、快找个盆或者大桶先装进去!她这是太虚弱不能在陆地呼吸了!” “哦、哦。”花小霜吓的只会点头,可是这种时候她临时上哪去找那么大能装下人鱼的盆! 云潇略一思忖,不得以只得先结出“九寒”剑阵,然后在寒冰结成的一刹那变换成“红莲”剑域,冰直接被化成水浇在人鱼身上,然后她立马散去剑阵,指尖撩着水一路勾出水壁。 “哇……”花小霜被她这种奇特的术法惊呆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看着自己眼前莫名出现的这个像透明鱼缸一样的东西,伸手往里面探了探,人鱼姑娘缓了一口气,面色也终于好转,她本能的想往深处钻,这一钻就直接撞到了地板,疼的她摇摇晃晃的在水里荡了几下,花小霜被这只可爱又憨憨的人鱼姑娘逗笑,她扑在水壁上安抚道:“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人鱼姑娘忐忑不安的咽了口沫,花小霜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发现对方赤裸着上半身,雪白的肌肤就那样暴露在外,一直用手捂着胸口,她脸庞飞速通红,连忙张开手臂拦住江行泽,羞涩的道,“走开走开!你、你们两个大男人不要凑过来……” “呵,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害什么骚?”江行泽本就是个青楼老板,哪里还在乎这种场面,但他被花小霜一脚踢了回来,只得瘪瘪嘴远远站着, 云潇也赶紧一起护在人鱼姑娘身前,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萧千夜,萧千夜被她一个雪亮的眼神看的有些尴尬,直接背过身去不往那边看了。 花小霜面红耳赤的往楼上的房间里跑去找衣服,进门前还忍不住靠着楼梯大声提醒:“转过去,别回头!不许偷看!” 江行泽无奈,只好走到萧千夜身边和他肩并肩,又感觉这样的场面着实有点好笑,忍不住戳了戳萧千夜,不怀好意的问道:“萧阁主这几日是不是都在云姑娘房里睡的啊?那你可千万别转身,女人这种生物啊,发起脾气吃起醋来是要命的,惹不起,千万别去惹。” 萧千夜下意识地偏过头看着一脸坏笑的江行泽,嘀咕了一句:“她在我眼里就是一条鱼罢了,人还能对一条鱼有非分之想?” “是是是,萧阁主说得对。”江行泽已经快要笑的憋不住声,虽然立马就低下头将那抹不合时宜的笑尽力按捺,但忍了好久还是脱口回了一句,“萧阁主不会对一条鱼有非分之想,怎么好好的……就迷上一只鸟了呢?” 萧千夜原本只是轻轻提着古尘,听见这话手里无意识的用力,古尘受到主人情绪起伏的影响,刀鞘上的黑金神力如烟如雾眼见就要散去恢复成刀锋的模样,江行泽低呼一声,瞥见对方一双眼睛好像渗人的尖刀,连忙小心翼翼的拱手道歉,笑嘻嘻的赔笑道:“别、别动气,我这个人就是嘴贱喜欢贫,您别和我一般见识,云姑娘生性活泼开朗,我是说她……她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嘿嘿,嘿嘿。” 萧千夜面色铁青一言不发,转首深深瞧了江行泽一眼,江行泽立马噤声不敢再言语半句,老老实实安分了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水中影 夜烬天下第二百六十章:水中影花小霜从房间里抱了四五件衣服匆匆跑回来,她先给水里的人鱼披了一件,然而衣服被水浸湿之后紧紧贴在身上,衬的曼妙的身姿更加诱人,花小霜本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一下反倒被对方出奇的好身材羞的满脸通红,索性将拿过来的衣服一起套在她身上,这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可以了,你们转过来吧。” 江行泽松了口气,一溜烟的蹿回花小霜身边,见人鱼姑娘被她裹得严严实实,好笑的调侃起来:“小霜,人家是人鱼族,你给她穿这么多,一会送回海里她还是得脱了呀。” “你闭嘴!就你话多!”花小霜高高抬起手,但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江行泽的脸颊,嘴里嘀嘀咕咕骂了一句,云潇见两人一唱一和像对欢喜冤家,不由得摇摇头任他们打闹,又转向人鱼姑娘握住对方的手,问道:“抱歉,我一早就得到了那个水球却一直没有机会救你出来,要不是刚才翻看闲书怪谈,指不定又要把你的事搞忘记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人鱼姑娘双眼含泪,即使受了这么久的委屈依然只是咬了咬嘴唇倔强的摇头,云潇心生怜惜,又问道:“我听闻人鱼族生活在四海,你的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我……”人鱼姑娘见她双眸里闪着悲悯之色,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戒备之心,也顺势拉住她的手,轻轻吟道:“我叫秦霜,原本就生活在碧落海中,不慎被引游人捕获一直关在水球术里,那人本是想将我带去海市里卖个好价钱的,谁知道在北岸城住了一晚小秦楼付不起房钱,就只能将我抵给了楼主,还好遇到姑娘你好心一直带着我,不然现在……我还不知道是被人关在鱼缸里玩乐,还是已经成为了盘中餐,尸骨无存。” 她一边说话一边垂泪,花小霜心疼的凑过来给她擦泪,学着大人的模样安慰道:“秦霜秦霜……我叫花小霜,你叫我小霜就好了,你看我们名字这么像,一定是很有缘分才能遇见的。” 秦霜的神色淡淡的,垂着脸,显然这番安慰并不能抚慰这么久以来委屈的心情,云潇连忙对花小霜使了个眼色,说道:“小霜,你快去楼上准备一间干净的客房,再弄些茶水点心让她垫垫肚子好好休息。” “不,不用了,不用麻烦了。”秦霜连连阻止,强自笑了一下,忽然说道,“这附近有我族人的气息,我稍微歇一歇就能自己回去了。” “有你族人的气息?”萧千夜警惕的重复了一句,瞬间从她的话中捕捉到最为关键的信息,赫然想起这几日一直有古怪的水试图靠近他,但那些东西应该只是冲着古尘来的,难道真就这么巧,还是眼前这只人鱼的族人? 花小霜好奇的眨眨眼睛,看了看她的鱼尾巴,问道:“你要怎么回去啊?” 秦霜淡淡一笑,摇了摇尾巴,只见鱼尾从中间分裂,一点点变成人腿的模样,她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踩住地板,眉峰也在同时因为剧痛而抽搐了一下,云潇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秦霜却深深吸了口气示意她可以将水壁散去。 “哇……变成腿了!”花小霜看的目瞪口呆,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秦霜还有点站立不稳,眼见着一个趔趄要摔倒,花小霜赶紧扶住她,将她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肩膀上,紧张的道:“我们之前还在看那本《海图志》呢,可是上面画的那些异族既有尾巴又有双腿,为什么你的尾巴是直接变成了腿呢?” “《海图志》?”秦霜吃惊的望着花小霜,只觉得心头急剧一跳,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了一下还是欲言又止。 江行泽倒是不介意对方的为难,他从满地的积水中捡起那本《海图志》用力甩了甩水,然后翻到开始看的那一页递到秦霜面前,笑了笑:“这书是我以前从海市所得,但是具体是从哪得到了也说不清楚,上面绘画了近百种海生异族,不仅有像姑娘这样人身鱼尾的,还有鱼头人腿的,看着倒是怪有意思的。” 秦霜莫名从这个人身上感到一种紧张,飞垣本土对异族人极不友好,大多数异族人被禁止出入城市,就算被引游人捕获沦为商品也不会有人在意,一直以来他们东躲西藏尽量避免和人类相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异族人的生活境况愈渐恶劣,即使是在远离本土大陆的深海,也被越来越多的外人入侵。 江行泽暗暗观察着秦霜的表情,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心不在焉,他不动声色的扬起一个笑脸,指着画中那个长着人身、既有双腿又拖着龙尾的人问道:“这书我反反复复翻看了好多遍,就觉得这幅画最引人瞩目,毕竟飞垣上的异族这么多……还真的没有见过龙呢。” 云潇拖着下巴想了想自己曾在中原古书中见过的龙,喃喃自语道:“其实也不太像龙呢,一定要说的话,这种尾巴……好像更加类似于蛟?” “蛟?”萧千夜接下话,脑子里瞬间浮现师兄天澈化蛟之后的形态,又仔细看了看江行泽手里的话,蹙眉道,“我见过龙,这书中画的确实更像蛟一些。” “你见过龙?”江行泽一双眼睛瞪得滚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萧千夜的声音却戛然而止,那不是他的记忆,那是远古时期帝仲战龙于野时候的记忆。1800文学 秦霜听见这话出神片刻才醒过来,但她脸上立马出现恐慌之色,青白之色反复交织。 地面上的水开始诡异的跳动,窗子被剧烈的风直接吹来,一道紫青色的闪电蜿蜿蜒蜒顺着夜幕劈开,萧千夜警惕的握紧古尘,江行泽也一把将花小霜提着丢到自己身后,两人同时眉峰紧蹙往外望去,只见空荡荡的街道上汇聚起淡蓝色的水光,又被一股灵力搅成水柱的模样,水柱在朝着小秦楼方向大步逼近,越靠近,轮廓越明显。 那像是一个身材高挑的人,看身形似乎还是个女人,手持一柄水状长戟,每一步踏出都能在身后溅起硕大的水纹,果然有一条醒目的巨尾在来回摆动。 “哦……和书中画的有点像呢。”江行泽饶有兴致的拖长语调,不仅没有丝毫紧张之色,反而淡淡一笑,走过来的影子并不是真人,本尊既然不敢轻易现身,此时故布迷阵难道还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他这么想着,眼神不由自主的转向萧千夜,果然那个人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对这样的警告也是不屑一顾。 秦霜是和他们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态度,她在看见大步走来的水人时不顾足下的剧痛飞奔而出,直接摔倒在那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叩首,嘴里紧张的念道:“是王女大人亲临吗?秦霜什么也没有透露,真的什么也没有说!” 水人在她面前停下,明明是同族,却是用手里的长戟轻浮的挑起秦霜的下巴,唇齿轻合用着特殊的方式和她说话。 秦霜一直在摇头,似乎是在极力否认着什么事情,花小霜看见这幅场景,心底蓦然燃起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愤怒,她挣脱江行泽的手一个箭步冲到秦霜身边想扶起她,发现人鱼姑娘满脸泪痕,身子因为恐惧而剧烈的颤抖,无论她怎么安慰秦霜都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只是呆呆看着那个水人。 “哼,本尊都不敢现身,还在这里装模作样。”萧千夜冷哼一声,这几日本就被那些放肆的水渍搅得心烦,如今看见对方这么招摇过市的出现在眼前,一直积郁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他提着古尘大步走过去,黑金神力所化的刀鞘瞬间烟化,锃亮的刀锋只是轻轻一抬带起的劲风就从水人中心横扫砍过! 那道刀光在将水人劈成两截之后直接撞击在更后方的房屋上,本就被海啸毁于一旦尚未重建完成的建筑物再度轰然倒塌,江行泽情不自禁的脱口,“喂……你下手轻一点啊!” 在暗中控制的本尊想要尝试恢复水人的模样,但她立马就察觉到这一刀的威力前所未有,让她的灵力瞬间出现断裂无法再度凝聚,她本就暗中探查古尘好几日,心中一直疑惑那似乎是龙骨所化之刀,眼下被这一击砍破水人之术,心底也是暗暗吃惊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正当她想赶紧脱身之际,蓦然间瞥见眼前晃过一缕火光,不等她反应过来,火光化成巨大的羽翼,直接将她从暗藏的云层里打落! 她在空中敏捷的转身,借着风的力量再度匿行,不可置信的往这束火光的来源望过去——在那条街道上,在手持古尘的萧千夜身后,傲然站立着一个身着火色长裙的女子,她一双雪亮的眼睛好似可以穿越风穿越云看穿自己的一切!竟然是传说中的灵凤之息! 凤姬?这一瞬间她在心底想起一个熟悉的名字,但又隐约感觉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水人在眼前化成一滩水渍,花小霜也顾不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对江行泽挥了挥手两人一起扶着秦霜回到小秦楼,萧千夜和云潇互换了神色,心照不宣的收手没有继续追下去。 眼见着秦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江行泽也只得忍住心底的疑惑示意花小霜将她带下去休息,然后长长吁了一口气开始自行打扫乱糟糟的大堂,云潇仔细将小秦楼的门窗重新关好,这才面容一凛,认真的望向萧千夜说道:“看那人目的应该不是来接秦霜姑娘回碧落海的,果然还是冲着你来的吧?” “不敢路面的宵小之辈罢了,不必在意。”萧千夜习惯的转着手里的古尘,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心底还是有些迟疑——古尘竟然没有对刚才的人展露杀意,说明那人真的和墟海有关系? “王女……”江行泽一边打扫着卫生,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刚才秦霜姑娘是这么喊她的吧?这倒是稀奇了,飞垣上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个王族了,这要是被帝都知道,还不得闹翻天?”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两人,但是眼下五公主一行还未到北岸城,天尊帝那种复杂多变的性子也不容他们节外生枝,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没有再作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妇医圣手 门外暴雨的声音倾盆而至,这场古怪的大雨来得快去的更快,没到黄昏时分太阳已经悠然从云层里钻出,夕阳千里,映照着沉静如镜的碧落海呈现出一片瑰丽壮阔之景。 云潇回到房间里,遥遥瞭望着海面,手里紧握着烈王所赠的药囊,在以灵凤之息逼出藏于云端之人后,身体里的火焰又一次失控般燃起,不得以只能依靠吞服月白花丸来强行抑制,原本足以支撑三月的月白花眼下只剩了四粒,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只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她就必须提前返回厌泊岛。 想起烈王紫苏的脾气,云潇用力闭了一下眼,脑补着自己被她训斥到无言以对的场面,尴尬的挠挠头。 “阿潇。”萧千夜跟着她走进来,轻轻唤了一声,云潇瞬间便定下心来,回头笑道,“你来了,我以为凭你的性子一定会追过去呢,没想到经历了这段时日的磨炼,萧阁主也变得越发稳重起来了嘛!” 她嘻嘻哈哈的牵着萧千夜的手一起坐下,试了试茶水的温度给他倒了一杯递到身前,萧千夜无奈的摇摇头,这个云潇拿他寻开心的时候总是喜欢学着别人的口吻喊他“萧阁主”,但这样客套的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自己非但没有一丝反感,反而是有一丝难以描述的窃喜,他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蹙眉望了她一眼,道:“这么烫……你平时就喝这么烫的水?” “咦,烫吗?”云潇自言自语的笑着,伸手又探了一下水温,奇怪的看着他,“刚刚好呀,是你的身体太冷了,所以才感觉到很烫吧?” 萧千夜一动不动盯着他,虽然他的身体确实是越来越冷,但是对于温度的改变也因此愈加敏锐,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突然站起来,云潇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见他阴沉着一张脸走到自己面前,直接一只手就搭在了额头上,云潇低呼一声下意识的往后躲过去,又被他另一只手扣住肩膀动弹不得。 “你怎么烧的这么厉害?”这一搭,萧千夜脸色剧变,云潇愣愣的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嘀咕道,“也没有很烫吧,我都说了是你太冷了……” 话音未落,萧千夜一把拉开房间门对着楼下高喊了几声江行泽的名字,江行泽才打扫完小秦楼的大堂正在给自己按腰捶腿,冷不防的听见他的声音吓的一跳而起立马冲了上来,萧千夜虽然看他一副上气不接下去的模样还是不假思索的按住他的双肩,焦急的道:“你去帮我找个大夫来。” “大夫?”江行泽按着胸口抚气,奇怪的问道,“怎么了啊,怎么好好的要去请大夫?” “她……”萧千夜指了指云潇,忽然想起云潇的身体普通大夫根本无能为力,急的额头上冷汗直迸,江行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安慰道,“你别急,我在海市的时候学过一些,尤其是女人家的那些事我还算是有那么点经验,她怎么了,要不让我先看看吧。” 萧千夜欲言又止,江行泽眼帘微垂轻轻一咳,虽然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还是挤进房间对着云潇笑了笑,抱拳道:“云姑娘,我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夫,但是这些年耳濡目染也为不少女人家看过一些病,你若是不介意我是个江湖野郎中的话,就先伸出手让我试试如何?” 云潇被他脸上古怪的笑意逗乐,索性卷起袖子放在桌上,好奇的道:“看不出来楼主还会望闻问切吗?我在昆仑的时候也学过一些,我也是个不入流的江湖野郎中呢。” 两人一边调侃,江行泽已经将手附在云潇腕上,他这一搭手,第一感觉竟是这姑娘皮肤炙热不同寻常,也难怪能从洁白如玉的肤色里隐约看到幽幽火光,但再细细感知又是心下忍不住疑惑连连,她的脉象只是略微短促,也不像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但是每隔数秒就会有一下中断,江行泽垂目沉思,迟迟未说话,这幅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让云潇也紧张起来,凑过来小声的问道:“楼主,楼主?看出什么了吗?” 江行泽前思后想,还是没能将那种异常说出口,最后只是抱拳说道:“在下果然只是个庸医,云姑娘看起来应该只是疲于奔波,若是休息一段时日不见好转,还是赶紧另请高明不要耽误了才好。” 云潇咯咯笑着,这种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她自己倒是不太在意,想也没想的说道:“另请高明?已经有这世上最好的大夫为我诊治过了,她都说无法痊愈只能好好养着,楼主也别放在心上了。” 江行泽眼中神色几变,云潇的大致情况他是听大哥提起过,即使身为局外人,他也曾默默为这个姑娘感到过一丝绝望,然而此时提起这事,她本人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反倒是旁边的萧千夜眉目间挂着的一缕忧虑,江行泽半晌无语,转过脸来挤出笑容,故作轻快的说道:“不怕姑娘笑话,我本就是常年混迹风月之地,以前幽凰楼的姑娘家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都喜欢找我看看,还私下里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妇医圣手……” 萧千夜见他要喋喋不休说个没完,赶紧开口打断,拉着他的衣领直接扔出了门外,低道:“行了,没人对你以前的事感兴趣。” 江行泽面上一窘无言以对,脸上有些尴尬之态,双眉微皱不服气的抢话:“萧阁主别不信,我可真的没说大话……” 话音未落,萧千夜反手就是啪的一声用力的关上了房门,云潇在后边笑的花枝招展,用双手拖着下颌,怔怔地望着他,嘴里却自言自语的呢喃道:“妇医圣手,妇医圣手……你这么着急的把他赶出去做什么,我还有事情想要和这位妇医圣手好好讨教一番呢。” “他就是个江湖骗子,他的话你也敢信?”萧千夜走回云潇身边,还是不放心的伸手探了探额头,感觉这会又不像方才那般烫了,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云潇又拉着他坐下,瞬间收起笑脸换上了一脸愁容,一只手抓着他的手紧张的放到自己腹部,凑到他耳边低低的说道:“月事……好像迟了。” 萧千夜一时反应不上,看她的神色忽明忽暗一副羞涩模样,目光交错的刹那,她的眼睛里流光潋滟,他的脑中僵了一瞬这才恍然大悟,心却突然沉了下去,一把扣住云潇的双肩,紧张的道,“真的?” 云潇见他眼里竟是焦虑多过欣喜,心底隐隐做痛,顿时就觉得索然无味,紧紧抿着嘴唇思忖一会儿,勉强浮起一个淡淡的笑,用手指勾了勾对方的鼻尖,笑骂道:“当然是骗你的,看把你吓的,话都不会说了。”摘书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千夜怕她误会,又不知如何将心底的担忧说清楚,云潇本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不过是一时兴起又想逗他开心,这会见他一脸暗伤的模样才意识到是自己过分了,连忙紧挨着他坐好,认真的掰过他的脸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我以后不和你乱开玩笑了,放心吧,月事还早着呢。” 她脱口而出的“放心”两个字像一支利箭直刺萧千夜心怀,他又怎么不想和心爱之人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帝仲的提醒此时就像噩梦一般萦绕耳边,让他久久的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云潇紧紧咬着嘴唇,虽然瞬时眼中含泪,但又不敢表现出分毫,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没话找话的说道:“你呀,快去帮江楼主准备晚饭吧,一直在人家这里白吃白喝,总要搭把手吧?” 萧千夜心不在焉的点头,也根本没听见云潇在说什么,只是让他出去,他就提着古尘像丢了魂一样走下楼。 江行泽看他失魂落魄的从楼上走下来,又想起他刚才那么不客气的把自己扔出门外,不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索性别过头去懒得看他,谁料萧千夜直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张了张嘴又半天没说话,反倒是让他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兮兮的坐直身体,主动不计前嫌的赔笑道:“怎、怎么了?你们是吵架了,还是她又不舒服了?” “有件事想问楼主讨教一下。”萧千夜在斟酌着说辞,江行泽难得见他这么客气,仿佛没听懂,脸上神情有些茫然,萧千夜顿了顿,明明大堂里没有外人,他还是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女人的月事,正常情况下会、会推迟多久?” “啊?”江行泽脱口而出一声低呼,尴尬的咧咧嘴,“呃……这个,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萧千夜神色焦急,显然两个大男人在此讨论女人家的隐私之事实在有点不像话,江行泽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了一会,转了转眼眸,索性往他身边挤了挤,小声道:“以我在幽凰楼那几年的经验来看,若是月事一直很准时,一般推个四五日就该留心了,若是推个十天半月,多半就是有喜了。” 江行泽掩面而笑,从这几日两人亲密的举动他就能猜出他们的关系早就不同寻常,只是他并不知道云潇身上的负担,这会听见萧千夜忽然问起这种事情,嬉皮笑脸的问道:“萧阁主是不是要有好消息了?正好眼下陛下松了口肯放你们回昆仑去,就别再带着她四处奔波劳心伤神了。” 萧千夜的神色却依然冷漠如霜,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开心,江行泽吐了吐舌头,心里直嘀咕,想继续说的话也只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沉默许久,萧千夜轻轻叹了口气,望向江行泽,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楼主不必放在心上,阿潇看我刚才对楼主态度恶劣,这会赶我下来帮忙做晚饭呢。” 江行泽皮笑肉不笑的听着,这明显只是客套话,萧千夜这种出身帝都的豪门权贵,他怎么可能会做晚饭?但他心思微转,理了理衣衫站起来,立即使了个眼色抬手指指后厨,顺势接话:“那正好,今下午那场暴雨导致城中内涝严重还未退去,这会天色又快黑了要出门买也是不太方便,就劳烦萧阁主帮我打打下手了。” 萧千夜尴尬的看了他一眼,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真就接了他的话,只能不情不愿跟着江行泽一起往后厨走去。 江行泽哼着小曲乐呵呵的跑到后厨,这几日小秦楼闭门谢客,给楼里的伙计、厨子全都放了长假,花小霜是个做事马马虎虎的小丫头,他又不好意思喊云潇和萧千夜两人帮忙,很多事情无奈之下只能亲力亲为,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萧千夜落到自己手里,他立马就在心底暗暗计划要怎么捉弄一下这个天天冷着脸的家伙。 因为下午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眼下后厨里只有昨日剩下的东西,江行泽拖着下颌摇头晃脑的想了又想,掀起旁边的水缸盖看了看,忽然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说道:“萧阁主,您说人鱼族到底是人还是鱼呀?这水缸里还有一条活鱼呢,我要是现在把它宰了做成晚饭,一会秦霜姑娘看着会不会不太好?” 萧千夜阴沉着脸知道他是在没事找事,江行泽偷着笑,手里的动作干脆爽利直接捞起来活鱼就放在了刀板上,他卷起衣袖提着刀转向萧千夜,嘴里还在嘀咕:“萧阁主会杀鱼吗?” “你自己杀吧。”萧千夜别过头去不看他,江行泽不由笑了,眨眨眼睛更是口无遮拦的闷声说道:“一条鱼罢了,您该不会对鱼还下不了手吧?” 萧千夜转了一下手里的古尘,低头淡淡回道:“你真的要我动手吗?” 江行泽瞥见他手下蓦然闪过的刀光,尴尬的吐了吐舌头,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杀鸡焉用牛刀,杀鱼焉用古尘!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吐吐舌头,不敢再贫嘴,望着手里的鱼,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又扔回了鱼缸里,笑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毕竟有人鱼族在,当着人鱼的面吃鱼实在不好,不好。”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江行泽也不好太过使唤他,只是让他端个盘子递个碗,再瞅瞅时辰差不多了,笑嘻嘻的擦了擦手说道:“我再把这点心热一热今晚就能凑合着吃饱了,多谢萧阁主帮忙了。” 萧千夜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就转身离家后厨,等他走到院中之时,只见头顶掠过一丝火光,直接坠入了云潇的房间。 一眼就认出那是独属上天界的光化之术,带着罕见的火焰气息,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那应该是凤九卿所化,立马加快脚步回到冲小秦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不期而遇 凤九卿从光化术里缓步化形走出,看见女儿正伏在桌上打盹,她身着一身艳丽的火色长裙,倒是有几分她姐姐凤姬的模样,一下子就将他的回忆勾到遥远的过去,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没等他轻手轻脚的从床上拿起毯子,房间门被人一把用力推开,砰的一下直接把云潇吓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云潇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因为是被突然惊醒,这会脸色一阵红白,她还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突然多出来的凤九卿,只是定睛一看发现推门而入的人是萧千夜,这才抱怨的跑过去敲了一下对方脑门骂道:“你干什么呢?不是说了让你去帮楼主打打下手准备晚饭嘛,这么快回来,你该不会是想偷懒吧?” “凤九卿。”萧千夜紧张的把她按在自己身边,指指床边正一手提着毛毯一角尴尬苦笑的凤九卿,云潇低呼脱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从帝都回来,你娘不放心你,所以我来看看。”凤九卿识趣的放下手里的毛毯,走到窗边靠着窗淡淡笑起,他看似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圈这间房,又看了看床边衣架上整齐的挂着两人的换洗衣服,最后一个锋利雪亮的眼神毫不客气的望向萧千夜,但他还是忍了一下没有直接说穿,而是转向云潇继续说道,“和你们在东冥分别之后,我就去帝都城找了你娘,但是她那时候已经被天尊帝限制了行动,我本想直接带她走,偏偏她一会担心天澈,一会担心明戚,说什么也不肯跟我走,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副倔强的性子,非得气死我才开心。” 凤九卿虽然嘴上抱怨着,但言语里不知为何带上了一分慵懒的笑意,好似这样的结局本就是在意料之中,又慢慢说了下去:“天尊帝手上竟然有追踪灵凤族的引游盘,他以日冕之剑暗示我去找他,反正你娘也不肯跟我走,我就想着去会一会天尊帝,看看这位年轻的帝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提起引游盘,云潇心虚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凤九卿打量着女儿的神色,淡然一笑,其实早就猜出了这其中的关联,接道:“他是为了能将先皇后从镜月之镜里救出来,我告诉他以先皇后目前的状态只要镜月之镜一破必死无疑,他沉默着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将镜月之镜交给我,让我帮他母亲结束这种永恒的痛苦。” 凤九卿揉了揉眼睛,嘴角泛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定了定神才接道:“我知道他是个心狠之人,但对自己也如此,倒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云潇用力环着萧千夜的胳膊,喉间苦涩不已,想起不久之前还在封心台见过的帝王,他是那么云淡风轻,那么运筹帷幄的将事态一步一步引导至自己计划好的轨迹上,并没有对先皇后之事表现出半点哀伤,如今忽然从凤九卿口中听闻此事,反倒是让她一个局外人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痛,凤九卿沉吟许久,似乎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轻咳一声,说道:“除此之外他最在意的事情不过是夜王大人对萧阁主的态度,毕竟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如果还是不能得到夜王的信任让他放松警惕,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话音刚落,凤九卿望向女儿身边那个一脸沉静的人,拱手而揖,郑重其事地说道:“万幸的是,夜王大人并未起疑心,虽然还是命令我要跟着去往其它三处封印地,但他本人对萧阁主应该是信任的。” 萧千夜听到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东冥的死伤数字如此惊人就是因为大多数人并没有提前撤离,恐怕这其中的缘由不仅仅是对上天界之灾将信将疑所致,明溪和凤姬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人,对如此灾难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甚至没有竭尽全力的让百姓和异族信服,对于掌权者而言,他们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自己的臣民,只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东冥是整个“碎裂”的开端,是夜王最为关注的“首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天尊帝跟我提起了萧阁主兄长的一些事。”凤九卿见他久久不语,也不等他接话自己又继续说了下去,“说是身体状况一直令人忧心,以寻常之术怕是难以为继,那时候我就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其它打算,生怕他会对秋水不利,便一直在帝都附近暗暗观察,后来又见他的人带走了潇儿,我还在考虑要怎么带着这么多人全身而退,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放你们离开了。” 凤九卿百思不得其解,萧千夜却没好气的质问道:“你既然见到他们偷袭阿潇,竟然束手旁观无动于衷?” 凤九卿眨眨眼睛,唇边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毕竟不是上天界的人,光化之术若是自己使用,确实足以日行千里,但是要带上他人,最多只能从帝都城里逃到外围荒地罢了,皇城附近的荒地眼下都有重兵把守,就算是我也很难全身而退,而且对我而言,妻子确实比女儿重要一些,我自然是要优先救秋水,救潇儿,那是你的事。” “你……”萧千夜被他的歪理怼的无言以对,云潇赶紧按住他,尴尬的笑了笑,嘀咕道,“他说的也没毛病,换了我,我也会扔下他先去救你,因为我跟你更熟嘛!” 凤九卿是毫不在意,毕竟他对云潇这个从来不管不问的女儿真心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只是念及妻子,又不能真的在这种时候撂手不管,于是抬起头凝视着两人,问道:“所以你们在封心台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天尊帝不是轻易松口之人,能让你们全身而退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吧?”小桃中文 萧千夜冷哼一声,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又抓紧机会焦急的提醒:“你来的正好,我大哥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如果继续被夜咒束缚下去,只怕等到碎裂的封印和阵眼完全的打开,他自己就要不行了,夜王与我既然是合作关系,我已经如他所愿解开东冥奉天泉眼的封印,他是不是也该表明诚意,至少让我大哥少些罪受?” “也对。”凤九卿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点了点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奇怪的道,“按理来说这种事难道不是该帝仲大人亲自去更有说服力,为何不见大人踪影?” “他……他不在。”萧千夜想起神眠之术里的帝仲,担心之色溢于言表,凤九卿仔细观察着他眉宇间细细的变化,再想起东冥之时那个人曾强行以神裂之术化形围杀恶灵,应该是本就不堪重负的神识雪上加霜,他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安慰道,“等我回去会帮你转告夜王大人,大人近日一直在黄昏之海借由海之风恢复神魂,加上东冥之事心情大好,应该不会拒绝吧。” “等你回去?”萧千夜皱眉望着他,显然一分钟也不想这个人多留,低道,“先生难道还准备在此多住几天?” “我在等人。”凤九卿笑嘻嘻的,小心打量着萧千夜的神色,见他和云潇互换了神色,立马又抢话接道,“你娘还要多久才能到?” 云潇嘟了嘟嘴,没想到凤九卿会主动问出这个让她不安的问题,用力绞了绞手,面露忧容,这几日她一直利用分魂大法和云秋水暗中联系,得知几人眼下正由叶卓凡和慕西昭同时护送走官道来北岸城,不过由于五公主之前落水染上风寒,总是走不了多久就要停下来休息,这么一路耽搁下来,恐怕原计划的七八天还得往后再延三天。 他们虽然心里着急生怕这一路再生变数,但是毕竟还得依靠商船才能回到中原,无论如何也只能先忍了这口气,只要云秋水那边报平安,两人就不动声色的继续在小秦楼等着。 凤九卿见她迟迟没有回话,也仿佛明白了几分,双眉微皱暗暗猜测:“难道是在等夜王先来解了夜咒束缚才肯放人?天尊帝性子谨慎,只怕是萧奕白的问题不解决,你娘一行人根本就到不了北岸城。” “他会反悔吗?”云潇本就一直担心这事,已经在心里压了好几天,如今听凤九卿这么直接的挑明,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凤九卿笑着安慰道,“罢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向夜王大人禀明此事,免得你们好不容易能返回中原又要突生变数,我且等你姐姐到了聊上几句就走吧。” “姐姐?”云潇刚刚松了一口气,一听这话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凤九卿遥遥望了一眼海平面,面上不动,淡淡说道,“她比我还要早到一些,不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一直看见炽天凤凰在碧落海上盘旋吟语,好似是在和什么东西说话一样。” 云潇箭步冲上来,心中充满疑问,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虽然下午才下过暴雨,这会明月高悬,映照着海面波光粼粼。 萧千夜也担心的望过去,之前在东冥万佑城,凤姬曾以三翼鸟暗中告知云潇可以去月牙泉找她,只是事后突发意外让他们不得以走了远古天路,再等到破坏奉天泉眼之后,境内三江已是天翻地覆不复存在,只怕如今的月牙泉也不再是曾经那个人间仙境。 自己之所以能堂而皇之的进入禁闭之谷不被察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地的神守水墨不在,如今想来那应该也是被凤姬刻意找借口支走了。 萧千夜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凤姬急于想救地下的古代种,但是以她这样的身份从东冥不远千里赶过来找他们,会不会太醒目了? 没等他想明白这其中复杂的关联,海面上的火光像流星一样朝小秦楼坠来,从敞开的窗子直接飞入房内,悄无声息的落地化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寄生 夜烬天下第二百六十三章:寄生炽天凤凰在落地的一瞬间化成一柄流火状长剑,凤姬的发梢上还沾着海水,连飘扬的裙摆此时也都还是湿漉漉的。 凤九卿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这个女儿,眼神一敛,又默默转向云潇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坦白而言,虽然两人身形相似,眉宇间的神态也确实有几分姐妹的风采,但是凤姬面容更加清冷傲贵,气质更为压迫让人紧张,而云潇自幼得到师门的宠溺,一双水灵的双眸清澈潋滟,机灵里藏着小女生的娇娆,即使同着红裙,但一人冷艳,一人热情,倒像是两种极端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这身艳丽的火色长裙穿在两人身上却又各自惊艳,毫不违和。 凤姬冷冷扫了一眼凤九卿,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向云潇,先是抬手探额,然后又下移到胸口,立马就感觉到她身上的灵凤之息混乱不堪,夹杂着来自外族人的气息,她微微蹙眉,一双严厉的眼睛不怒而威,云潇被她一个眼神看到心虚,下意识的往萧千夜身后躲了几步,凤姬见她这幅模样心里已明白大半,她嘴上没说什么,心底暗自叹气。 “咳咳……若寒,你怎么来了?”凤九卿觉得略有尴尬,他对凤姬虽谈不上有多愧疚,毕竟曾经联合全族让她被百万怨灵撕啃致死,在她踏着凤火涅槃重生之后做所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剿灭了全族,如今自己和凤姬虽然勉强有了同一个目的,但还远远没有到达能冰释前嫌的地步,因而每次见面凤姬都是直呼其名,根本也不把他当成父亲来看待。 气氛尴尬的沉默起来,四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开口。 门外不合时宜的响起轻快的脚步声,花小霜鼻子里哼着小曲,也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她探着头对云潇摆摆手,大声招呼道:“云潇姐姐,楼主喊你们下去吃晚饭呢!” 话音未落,花小霜吃惊的看着房间里另外两个人,他们一人斜倚在窗边,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另一人紧蹙着眉头,好像对这种突然的打扰极为不满。 “啊……”花小霜愣愣的发出一个字,情不自禁的捂着嘴后退了几大步,也不顾得礼貌不礼貌,直接伸手就指着凤姬惊呼,“啊!凤、凤姬大人!是活的……活生生的凤姬大人!” 凤姬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虽然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但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她有些不快,不免一笑:“活的?不然还能是死的吗?” 云潇赶紧拽住花小霜,笑呵呵的打圆场:“对,晚饭,你们大老远的过来一定饿了吧,先下去一起吃点东西吧。” 凤姬面色沉静,不耐烦的脱口:“我不需要吃东西也不会死。” 凤九卿暗暗好笑,但他立马跟着添油加醋了一句:“我也是。” 花小霜面面相觑,看了看云潇,又看了看凤姬,这两人的面容如此神似,可是一开口就让她感到了天差地别,半天没敢作声。 云潇看着自己的姐姐和父亲,本想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箭弩拔张的气氛,没想到这种时候两人说话的风格又是出奇的一致,倒是真心有那么一点父女的感觉了,她啧了啧舌,求救一般可怜巴巴的望向萧千夜,萧千夜本来也就不饿,又急着想知道凤姬此行到底是何目的,索性直接无视了云潇眼里的哀求,脱口道:“我也不饿,你让楼主先吃吧,不用等我们……” 话音未落,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用力拧了一下,云潇气鼓鼓的瞪着他,紧紧咬着嘴唇,要不是有凤姬和凤九卿在,真的恨不得现在就骂死这个楞木头。 “呵……”凤九卿看着云潇,满脑子都是妻子的影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也想稍微缓解一下尴尬,于是跟着走过来拍了拍萧千夜的肩膀,笑道,“吃个晚饭也耽误不了多久,你不饿,潇儿饿了。” 萧千夜面上也微微变色,迟疑的望向凤姬,谁料她嘴上不屑一顾的冷哼,竟然也跟着一起走了出来,性情分明像是变了一个人,淡道:“也好,一家人难得吃个饭,再推辞倒是我不懂事了。” 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大堂,江行泽本来已经准备动筷了,这会看见两个气宇非凡的人走过来,一时没缓过神,愣愣问道:“这、这二位是……” “是凤姬大人!”花小霜赶紧鸡贼的对江行泽连使眼色,但她自己也是奇怪的望了望凤九卿,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云潇赶紧在桌上新添了两副碗筷,和两人解释起来,心里叫苦不迭,她本来想借着一起吃晚饭缓和一下气氛,谁料凤九卿和凤姬一人一边坐下之后反而气氛反而更加让人紧张,江行泽暗搓搓的端着碗想溜,花小霜一把又把他拎了回来,紧张兮兮的道:“你别跑,你跑了我怎么办?” 话音刚落,秦霜从楼上慢慢走下来,她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才准备向云潇道谢,这一眼瞥见饭桌上的凤姬,吓的花容失色,半天不敢再靠近。020 “人鱼族的……”凤姬意外的看着她,凤九卿也跟着举目一看,不由啧道,“哦,是那时候被关在水球术里的人鱼姑娘啊,怎么搞到现在才被放出来吗?” 秦霜一时只注意到了凤姬,这下听见凤九卿的声音也忍不住瞅了一眼,她在水球里的时候因为是隔光、隔声、隔温,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间见过自己,只是眼下看他虽是一副神态自若的表情,但和凤姬清清冷冷的容颜竟然有几分惊人的相似,再转而望向云潇,发现这三人同着红衣,身上的气息都是逼人的灵凤之息! 秦霜害怕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云潇赶紧站起身,笑呵呵地过来牵住她的手坐下,劝道:“这是我姐姐和、和……” 她瞥了一眼凤九卿,显然还是不愿意用那个称呼,凤九卿无奈的笑笑,主动介绍道:“这是我两个女儿,虽然她们都不认我。” 凤姬依然是对他冷若冰霜,除非万不得已根本不会和这个人多说一句话,她的目光始终游离在秦霜身上,隐约察觉到这种异族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于是淡淡问道:“人鱼族并不罕见,但若是细细分类,也有近百种,你具体是哪一族的?” 秦霜神色焦急,语气紧张,但她更像是害怕什么,一直会无意识的盯着门窗看。 凤姬转了转眼眸,虽然是笑吟吟的将目光望向了萧千夜,但再开口也不知道到底是要说给谁听,开门见山的道:“东冥五帝湖底奉天泉眼的封印被破坏后,整个禁闭之谷被严寒冰封,就连我借着凤火护体都很难再次深入探查里面情况,原本三江自高处坠落后汇聚五帝湖,眼下也已经是完全干涸,东冥境内的数千条水系,如今还能见到清水的,不足百条。” 萧千夜紧抿着唇,见她神色闪烁似乎还有更为重要的信息,便一直忍着不出声等她继续说了下去:“我让空寂圣地、禁闭之谷的两位神守将这百条水流就近引入城镇,以方便当地灾民解决燃眉之急,但是总有那么几条水不受控制,一直往更深的地底流入,我私下里进入查询,发现对面似乎隐隐藏着另一处古怪的空间,入口有古老的封印之术阻拦。” 此语一出,萧千夜立马就反应过来,而秦霜的脸色瞬间苍白,原本故作镇定夹着菜,手指微微轻颤一抖掉落在桌上。 凤九卿若有所思,无所顾忌地看着秦霜脸上赫然出现的奇怪惊恐,笑呵呵的也不说话。 凤姬用手指轻巧着桌面,虽然秦霜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但萧千夜一脸冷定根本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之色,不由眉峰微蹙,低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关于墟海的一些事?” 秦霜的手剧烈颤抖,终于连筷子也握不住。 “墟海?”凤九卿何其聪明,即使凤姬并不想理他,但他还是主动接话说道,“据说墟海只是一个统称罢了,它真正的原海不知所踪,而分散在各地的土地都叫‘墟海’,这些特殊的海依附流岛而生,虽然和流岛互不往来,但如果依附的流岛毁灭,墟海也会一起毁灭,所以流岛对墟海而言,就像寄生的母体,只不过这个寄生物平时是无害的罢了。” 凤姬冷哼一声,也不知是赞赏还是嘲讽:“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果然是跟着夜王,眼见也更加开阔了吗?” 凤九卿淡淡笑着,也不为自己辩解,继续说道:“墟海这种东西嘛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所以当它们察觉到依附的流岛即将到达寿数毁灭之时,就会主动脱离为自己找寻新的寄生母体,想必是此次东冥巨变波及墟海之人,他们察觉到飞垣的危机,准备跑路了吧?” “哼。”凤姬虽然不屑,但也默默认可了凤九卿的话,接道:“这倒是被你给说对了,我与墟海之人有过一次接触,在千年之前箴岛坠天之际我就知道墟海的存在,但是自箴岛坠天落海,这么多年以来墟海之人没有再出现过,我以为他们应该早就放弃飞垣另寻他处去了,万万没想到竟然还隐于飞垣某处,当真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而且墟海在脱离依附的流岛之时,会从中掠取大量的资源为己用,你说他们平时是个无害的寄生虫,关键时候就是反咬一口的心腹之患……” “不是这样的!”没等凤姬将话说完,秦霜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豁然站起打断她,义正言辞的指正,“我知道凤姬大人是飞垣的救世主,但、但墟海之人并不像您想的那般不堪……” “哦?”凤姬细细端详她的神态,明明是个孱弱到不行的人鱼姑娘,神情急切面色通红,连眼中都有泪光闪过,这样害怕竟然也敢在她面前如此不顾一切的反驳,秦霜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泪,即使面对凤姬有些底气不足,还是一字一顿的说道,“墟海原海已经万年冰封无人能至了,失去原海庇护,各地的墟海只能依附流岛而活,从中掠取资源,也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 “万年冰封无人能至……”凤姬莫名抬手按了一下胸口,似乎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身体里的火焰莫名跳了一下,她微微抬眼望了一眼对面的云潇,发现她此时也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 “我知道的并不多,但墟海绝不是您口中的寄生虫!”秦霜还在努力的辩解,凤姬先是一惊,随即一笑,淡淡道,“那是我妄断是非口不择言了,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秦霜受宠若惊的看着她递到眼前的茶水,这是飞垣的神啊!她竟然主动为自己斟茶致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再起波澜 夜烬天下第二百六十四章:再起波澜这一顿晚饭吃的味同嚼蜡,即使江行泽已经非常努力的找话题活跃气氛,架不住这一桌子的人各怀心思总是聊不到几句话就全部沉默,好不容易熬到大家放下碗筷,就连平时懒散不爱主动干活的花小霜都赶紧跳起来帮忙收拾,两人你争我抢像逃一样离开大厅,秦霜也微微鞠躬表示感谢,立马回到房里去了。 凤九卿早就憋得想笑,他知道女儿云潇本意只是想借着晚饭让他和凤姬之间不那么尴尬,结果弄巧成拙,一顿饭下来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反倒让别人更显为难,想到这里,凤九卿摇摇头,笑道:“我就不打扰了,早些回去找夜王大人转告此事,也好让你娘早点平安回来,我先走了,潇儿,你自己小心。” “哦,哦,好。”云潇飞速点头,好像也希望这个人赶快走一样,凤九卿瘪瘪嘴,显然对女儿这种毫不挽留反而一心想赶自己走的行为有些不满,但当他稍稍扭头看见凤姬冷着的脸时,又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低低补充了一句,“若寒,你也一样。” 凤姬冷哼一声,情不自禁笑出来:“大可不必刻意捎上我,你当我不存在就行。” 凤九卿听闻这话,知道她一贯要强,索性不和她逞口舌之快,忽然又想起她初来之时发梢、裙角上的水渍,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忽然问道:“你来之前是跟什么人动手了吧?飞垣境内敢和你直接动手的人并不多见,到底是什么来头?” 凤姬本来正在百无聊赖的转着手里一个茶杯,忽然被他问起这件事,不由得眼色一沉,手里头无意识的捏紧,凤九卿见她神色严厉,知道对方必是来头不小,他仔细环视了一圈小秦楼,又在掌下燃起凤火探查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这附近没有异样,对方到底是知难而退了,还是暂避风头在暗中观察呢?” 凤姬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他,自然心知肚明他口中的“对方”指的到底是什么人,凤九卿毕竟是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又一直在夜王身边为其效劳的人,所见所闻均是自己所不能及,想到这里,凤姬虽然对他心有怨恨,还是强自压下了多年以来的芥蒂,开口道:“我确实是在碧落海上方遇袭,但本尊不曾现身,那人身上的灵术并非飞垣所有,倒是和我千年以前遇到的墟海之人有些相似。” “又是墟海的人?”凤九卿不由蹙眉,这些年为了打听当初那只神鸟的踪迹,他一直在黄昏之海里徘徊,倒也结识了不少罕见的远古异兽,从它们口中知道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关于墟海一事仍是疑团甚多,他也只能算是略有耳闻,并没有认真了解过。 凤姬点点头,低道:“千年前箴岛坠天之际,我曾被墟海之人暗中偷袭,虽不知到底原因为何,但他们的的确确是冲着我来的,而且是真心想要杀我。” “冲你去的?”凤九卿微微诧异,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无论是真正的神鸟一族,还是得到火种的灵凤族都是不死之身,竟然还有人如此不自量力的会偷袭她? 萧千夜和云潇也惊讶的互换了神色,凤姬笑了笑,从三人的表情就能猜到他们的想法,又道:“托举箴岛落入这片海域已经消耗了我太多力量,那时候我也根本无暇分心去对付突然到来的偷袭,只能以灵凤之息环绕全身迫使他们知难而退,但是他们手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武器,我远远望过去像是一柄长弓,从中射出的水流之箭,竟能打穿灵凤之息。” 凤九卿眉间一动,眼中的神采瞬间转变为一种警惕,凤姬默默敲击着桌面,自己也在回忆起当年的一幕,不解的道:“拜他们所赐,我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箴岛平安落海之后的头几年,墟海之人也曾多次寻上我,但终究是对永生的火种无可奈何,后来也就继续销声匿迹至今,直到前不久东冥的封印被破坏,他们才再次出现。” 萧千夜略一思忖,盯着手中古尘看了许久,想起帝仲曾说过墟海应是一个有出无入的地方,既然能来去自如,又被秦霜脱口称之为“王女”,一定又是什么棘手之辈,想到这些,他本就烦躁的心更加杂乱,低声道:“这几天一直有奇怪的东西试图靠近古尘,墟海之人此行目的应该不是你,而是古尘……” “古尘是龙骨所化吧?”凤九卿见他迟疑着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自己主动接了话,笑着暗示,“我曾听夜王大人提起过,不过具体的,应该只有古尘之主本人知晓了。” “这柄刀……”凤姬指了指他手里的黑金长刀,沉默片刻才认真说道,“这就是当年的战神之刃古尘吧,它在五帝湖中沉睡千年,连我都无法轻易靠近,但我能感觉到此刀有些与众不同,似乎……和我族有某种牵连。” 凤姬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拉住云潇的胳膊坐在自己身边,她小心的用手探进云潇的衣领直接按住心口,问道:“你是否已经听见火种中传来的吟语?” 云潇瞪大眼睛看着凤姬,连连点头,凤姬却是面容微紧,反倒露出些许担心,又道:“我不敢肯定墟海之人究竟是为何找上我,但是每次我心中火种都会本能的阻止我伤害他们,神鸟一族历代皇鸟能通过火种传语,我想这可能是远在浮世屿的澈皇故意为之,但它既不主动现身,又不肯将实情告知于我,以至于墟海之人屡次进犯我也只能任由他们放肆。” 她茫然的叹了口气,虽然神色平静,但终究有些难以描述的怨言,对那只从未见面却总能隐约感知到的澈皇,又怨又爱。 自它将自身火种赠与灵凤族以来,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束缚再也不曾离开过浮世屿,而双子处境如此艰难,它却依然无动于衷的根本原因似乎并不是不想出手相助,而是无暇分心。 许久,凤姬收回手放到云潇额头,试了试对方明显又开始升高的体温,叹道:“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妹妹,就算此行的目的是古尘,多半也不会对你善罢甘休,你们返回中原需要从碧落海渡船,我是实在不放心你才特意从东冥赶来告知此事,我担心……海上会另有风险。” “海上……”云潇愣愣的接话,凤姬缓缓起身走至窗边,遥遥指了指海平面,“碧落海下本是海魔仓鲛囚禁之地,一直以来受其影响蛰伏着不少危险的海兽,虽然你们是得到天尊帝的允许可以走特殊的官道返回,但若是有心人从中作梗,孤立无援的深海实在太过凶险,云潇,你有自己的剑灵,为何不能直接以御剑术返回?” “这……”云潇尴尬的瘪瘪嘴,偷偷看了一眼萧千夜,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御剑术确实可以日行千里,可是我学艺不精,控制不好,其实不能像师父那样快,如果是我以御剑术折返中原的话,恐怕……恐怕得在海上飞个四五天,如果中途找不到可以休息的商船临时落脚,就……就可能会掉下来。”搜书吧 凤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又皱起眉头望向萧千夜,不知为何竟觉得这样的解释实在有点好笑,但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问道:“你呢?你也跟她一样学艺不精?” 萧千夜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有些闪躲,他本就不擅长这一类的术法,加上离开昆仑之后就极少使用,在速度上大概是连云潇都不如,凤姬对着干瞪眼的两人无可奈可,忍不住嘴里嘀咕着讽刺了一声:“昆山掌门没被你们气死倒真是福大命大了吧?要是换成我,肯定一早就把你们逐出门下了。” 凤九卿在旁边“噗嗤”一下笑出声,又赶紧假装咳嗽掩饰笑意,云潇努努嘴道:“御剑术只有天澈师兄学的最好,但是真要跨海也要飞上两天呢,那时候我们来飞垣,就是师兄带着我的。” “你还好意思说?”凤九卿垂手立在一旁,微微一笑,但毕竟是自己女儿,他也没有再多苛责,提起天澈,凤姬眼眸微微一亮,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自己的脖子,自言自语的道,“对呀,你们还有一个灵音族的师兄,他脖子上的那个海魂封印就很古怪,异族人在获得人身之后很少有人能回归原态,可他不仅能化蛟,之后竟还活了下来,真是不可思议。” “化蛟?”云潇奇怪的眨眨眼,转向萧千夜问道,“那是什么?” 想起师兄天澈,萧千夜默默握紧手里的刀,对一直隐瞒的事也不知该如何向她提起,凤九卿立马就看出来这其中另有隐情,赶紧笑呵呵的接过话题,说道:“没什么,昆仑医术博大精深,他没事自然最好。” 凤姬知道萧千夜心里有愧,这种时候也不想让他为难,于是接着凤九卿的话继续道:“传说中的灵音族如果解开身上的海魂封印,便能以潜蛟的姿态回到故海,而偷袭我的那群人也长着一条硕大的蛟尾,我实在是好奇,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萧千夜眉色一动,顿时想起《海图志》上画着的那个形象,心头一搐,像是被人冷不防狠狠拨动心弦,低道:“偷袭你的人可是既长着双腿,又拖着尾巴?” 凤姬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若有所思:“他们能匿行于云中,又能潜入深海,我并没有看的特别清楚,其实受到灵凤之息的影响,只要经历过坠天之灾的异族人都会本能的对我产生敬畏,但他们并没有这种本能,甚至不顾一切想杀我,只能肯定不是飞垣本土人,但平日依附飞垣而活,大灾之际又倒戈相击,实在令人不齿。” 萧千夜仍是将信将疑,问道:“既然可以和平共处,为何要在危难之时出手对付你?难道是……” 他迟疑的望向手里的古尘,想起终焉之境那段遥远的过去,心里咯噔一下,压低声音:“难道是浮世屿的神鸟一族,和墟海之人有什么过节?” “你是想说那位皇鸟和他们有过节?”凤姬将话挑的更加明朗,直言不讳的冷哼,道,“你可以说我护短,但依我所见,澈皇大可不必跟一群不敢露面的宵小之辈有过节,若真的有,也一定是他们的不对。” 萧千夜紧蹙眉头,这番话的确像极了凤姬的个性,但他手中的古尘没有对进犯之人产生排斥,无疑也说明他们并无恶意,理应不是什么是非不分苟且偷袭之人,浮世屿本就与世隔绝,连上天界都无法找到其具体位置,如此过节到底是因何而起,会不会另有误会? 萧千夜用力闭眼,他本就被飞垣碎裂一事搅得心烦意乱,既要对付飞垣本土对他越来越激烈的仇视,又要分心应付夜王不让他起疑心,如果这种时候还有不明身份的外敌入侵,实在是会让他分身乏力,无从下手。 凤九卿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反倒大步走上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墟海之事你先不必如此挂心,我曾走过许多流岛,这件事就让我先去打听一下吧,墟海不像浮世屿那般虚无缥缈,至少还算是有迹可循的地方,如果有新的线索,我会再来找你,在此之前……” 他淡淡一笑,指指云潇,眼里的的笑意仿佛明媚的烈火,接道:“在此之前,你只要安全将她们母女送回中原昆仑就好。” “我送你们离开碧落海。”凤姬淡淡接话,笑道,“我本就是担心你们此行再生变数才会特意赶来的……” “不行。”萧千夜摇头婉拒,低道,“之前在禁闭之谷没有遇到当地神守,是不是你从中动了手脚?凤姬,我已经是全境公敌了,你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帮我,只会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你不必如此,海上之行我会注意的。” “你要如何注意?”凤姬不依不饶的问道,“你我谈论至今,战神却毫无反应,你失去他的庇护本是自身难保,何必再跟我见外逞强?” “我……”萧千夜被她说的无言以对,凤姬又抢着说道,“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云潇,你的处境我清楚,腹背受敌,分心无力,你专心对付夜王就好,墟海一事我会亲自处理。” 萧千夜无可奈何,又见凤九卿也跟着点了点头,只能勉强同意她一起同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有惊无险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依然阴晴不定,总是暴雨连着艳阳反复交替,自凤姬住进小秦楼,一直徘徊附近试图探查的水也不再出现,云潇每日借由分魂大法和云秋水联系,但总是接二连三的出现意外,五公主的病反复发作,官道又时不时被恶劣的气候堵塞,几人自帝都出发已经十日,竟然连一半的路途都还没有走完,萧千夜心知一切果真如凤九卿所言的那样,怕是夜王不出手解了大哥身上的夜咒,明溪是根本不准备轻易放人,但眼下他又不想轻易唤醒帝仲,只能每日焦急的等候着。 这样的时间拖得越长,反倒是江行泽越来越坐立不安,生怕几人按捺不住再生枝节,他每日一大早就会把花小霜喊起来去北岸城官道口等着,一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花小霜老远就瞅见了远方匆匆行驶的马车,是青鸟的将领叶卓凡亲自带队,她心有余悸的松了一口气,来不及回去禀报就主动迎了上去。 叶卓凡并没有见过这个陌生的小丫头,但见她手里竟然拿着天尊帝亲赐的令牌,只能将信将疑的带着一行人来到小秦楼。 云秋水将五公主小心的扶下马车,又示意天澈把轮椅推过来,这一路舟车劳累又屡生意外,她其实也一早就察觉到是天尊帝有意拖延,但好在有惊无险,历经近一个月的路程,几人终于平安到达北岸城。 云潇匆忙从房间里跑下来,一直隐忍的担心害怕终于在见到娘亲的一瞬间无法抑制,红着眼睛扑到云秋水怀里,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能放下,萧千夜跟着她走过来,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叶卓凡大步上前将他拽到了一边,低道:“少阁主,陛下有令,已在港口安排天禄商行的商船等候,您随时可以带着秋姨和阿潇回中原,赶紧走吧,这一路磨磨蹭蹭的,再不走,我担心……又要出事。” “嗯。”萧千夜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天禄商行其实就是罗陵开的,于是低低点头应了一声,目光却一直注意着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慕西昭,略一思忖,问道,“是安排了你们两人同时护送吗?” 叶卓凡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人,连忙摆摆手,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不,本来只安排了慕西昭一人护送秋姨他们过来,只不过我正好也该回羽都任命,就找借口一起跟着了,少阁主……他、他可信吗?” 萧千夜也想了想,自己对慕西昭的了解其实非常的少,这个人曾经恨自己入骨,一度被风魔列入要铲除的对象,缚王水狱一战得知自身只是高成川精心准备的容器之后,终于狠心背叛,时至今日他都记得慕西昭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自己衣袖近乎绝望的那声“救我”,让原本对敌人毫不留情的他也终于动容。 想到这里,萧千夜望向慕西昭,他一直见外的站在数米之外的地方,用力握拳,身着他最为熟悉的银黑色军服,年轻的面庞上有几分紧张。 不知为何,萧千夜却在这一瞬间豁然放下心底的警惕,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淡淡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这一路麻烦你了,陛下可还是还有其它什么话托你转告我?” 慕西昭惊了一下,原本焦虑不安的面容上泛起一抹红,没想到他竟然会猜的如此准确,连忙点头回答道:“属下日前收到蜂鸟传信,说是您兄长的病况已经好转,请您不必过于挂心。” 萧千夜显然松了口气,片刻才缓过神来,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还是得到了凤九卿的相助才会如此顺利,正说话间,他微微扭头看了一眼,一行三人,五公主脸色疲惫正靠在轮椅上休息,云秋水虽然看着很憔悴,但终于见到女儿平安无事,此时放松了心情也面露欣慰的笑容,而天澈师兄拉着云潇在一旁,两人神色严肃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叶卓凡对他拱手作揖,为难的道:“少阁主,护送五公主并不是我的任务,我也不能在此久留,请您千万记住,就算陛下和您暂时达成和解,您依然是飞垣的逃犯,请一定……小心行事。” 萧千夜无声叹息,也不想好友为难,回道:“等师叔休息一晚,明早我就带她们回去,卓凡,我知道青鸟的巡航路线,会避开的。” 叶卓凡低着头,感觉喉间一片嘶哑,有什么难以压制的情绪正在从心口喷涌而出,但他还是坚定的点头向众人辞行,慕西昭并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不动声色的走到萧千夜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萧千夜意外的看着他,如果按照他现在的衣着看来应该是被封了副将,既然有叶卓凡在场,理应一起跟着才是,没等他开口询问,慕西昭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塞给他,紧张的道:“少、少阁主,这是您大哥托我私下带给您的,陛下不知情。”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那个东西握在掌中他立马就知道是什么,于是不动声色的收入袖子,认真的道:“西昭,谢谢你。” “没什么。”慕西昭脸颊一红,退了一步学着叶卓凡的样子也一并拱手作揖,然后翻身上马追着叶卓凡的方向离开。 萧千夜反身回到小秦楼,花小霜正忙着招呼新到的客人,一会沏茶一会端点心,忙的不可开交,江行泽笑咯咯的走到云秋水面前从她手里接过五公主的轮椅,道:“夫人舟车劳累快坐下歇歇吧,小秦楼眼下没有伙计在,如果需要什么自己随便拿着用就好了,我之前也让小霜准备好了几间上房,等用了晚饭就尽早休息吧。”九洲中文 江行泽对花小霜使了个眼色,催促道:“公主身子弱,你去烧些热水伺候公主先沐浴更衣,完了再单独将晚膳送进去。” 花小霜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五公主听见这话,知道对方只是有意想支开自己,冷冷一笑,淡道:“麻烦楼主了。” “娘,您先喝口茶吧。”云潇也在帮着倒水,云秋水接过女儿递来的茶,叹道,“别忙乎了,这都快一个月了,你们还好吗?” 云潇嘟了嘟嘴,贴着云秋水坐下,将头枕在娘亲膝上,抱怨的说道:“我就知道陛下没那么容易轻易放你们回来,你们一路走走停停都快把我急死了,明明说了从帝都过来只需要七八天,这一晃都快过去一个月了,要是再不到,我可就要亲自过去找你们了。” “呵……”云秋水顺着女儿的头发,无可奈何的道,“亲自过去找我们?那你也得出的了城才行呀,你当真觉得陛下能把我们困在路上,就不能把你们困在城里?” 她一边说话一边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江行泽,之前在帝都城她曾去秦楼找过自己的徒弟岑歌,那时候就有幸见到了秦楼之主江停舟,这兄弟两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些八面玲珑的商人,但举止之间很明显就不同凡响,只怕是天尊帝一早就另有安排。 萧千夜走上来,云秋水抬头望了他一眼,纵是心底有无数疑惑,开口也只化成淡淡一声叹息,又对天澈使了个眼色,道:“把沥空剑还给他吧。” 天澈本来坐在窗边正在思考方才云潇口中提及的蛟尾异族人,听见云秋水发话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带着萧千夜的剑灵,他随手解下来远远的丢了过去,瞥见剑身上细细的裂痕,不由得眉头紧蹙脱口问道:“剑灵都能受损成这幅模样,你遇上什么对手了吗?” 没等萧千夜回答,云潇也才想起来自己的剑灵还被天尊帝扣着,连忙抓着云秋水的手问道:“娘,我的青魅剑呢?他们说了会让你们带着还给我的……” “你的剑灵……”云秋水和天澈疑惑的互望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同时脱口,“青魅剑去哪了?” “他又骗我!”云潇气的脸色一阵苍白,将公孙晏当时说的话全盘告知,云秋水凝视着女儿,其实听到“公孙晏”三个字心中就明白了大半,她用力拧了拧云潇的脸颊,语重心长的道,“他的话你也敢轻信?你真的……太好骗了!罢了,剑灵虽然重要,但此时也不能为了一柄剑灵再回去冒险,你呀,自己回去跟掌门解释!” “娘……”云潇一听到掌门两个字,立马没了底气,显然是触到了痛处,本来青魅剑受损她就已经在担心会不会挨骂了,这下索性被人骗了去,岂不是要被师父骂死?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忽然从楼上淡淡飘来一句话,凤姬无声无息的从楼梯走下,淡道:“公孙晏?这个人三番四次的暗中动手脚,当真如此一手遮天?” 云秋水一惊,瞬间就察觉到对方身上汹涌而来的灵凤之息,这么强烈的灵力比凤九卿还要更胜一筹,然而一直到她主动发声,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 “凤姬大人!”天澈惊呼脱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凤姬淡淡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太过紧张,云潇连忙抓着娘亲的手热情的介绍起来:“娘,这是若寒姐姐……” “若寒……”云秋水愣愣重复了一遍,凤姬见她垂着脸神色淡淡,盈盈一笑,仿佛只是不经心的闲话,“这位就是云夫人吧,按照辈分,我应该喊您一声姨。” 云秋水豁然站起,只觉得心头急剧一跳,凤姬、凤若寒!她就是凤九卿的亲生女儿,托举箴岛坠天落海并改名“飞垣”的那个灵凤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一语成谶 凤姬慢步走过来,抬手敬了一杯茶,云秋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无意识的伸手接过茶来饮了一口,只听对方笑了笑,随意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说道:“凤九卿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和您提起过我?夫人不必拘束,他和我名义上虽是父女,但并没有任何感情,我对他离开之后的事情也没有兴趣。” 云秋水轻轻握着茶杯,心里五味陈杂,那时候年轻气盛一个人来到飞垣孤岛,在泣雪高原上偶遇凤九卿,她确实是对那样好看又博学多才的男人一见倾心,他们顺理成章的相爱成婚,直到自己怀上云潇,身体开始出现对灵凤之息的剧烈排斥,凤九卿不得以只能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她有过震惊,有过悲愤,也质问过他为何隐瞒如此重要之事,可即便如此,凤九卿也从来不曾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她也有过疑惑,毕竟身处白教的那段时间,她从很多人口中听到过“凤姬”的名字,只不过对方从未真的出现过,她也始终没有将两人联系在一起过。 在凤九卿欺骗明玉公主骗取沉月之后,她一气之下只身返回昆仑,但是从那以后也开始不经意的想要了解关于“灵凤族”的事情,据说这古老的一族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灭亡,凤姬是飞垣唯一的灵凤族,而关于凤九卿,她却是百般打探都毫无头绪,这个人好似凭空出现,又迅速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云秋水用力咬住嘴唇,这些年她虽然不在女儿面前表露过分毫,但一直都在追查关于丈夫的真相,而她真正对凤九卿的身份有更为深入的了解,还是意外从昆仑山下一处隐秘的雪谷中得知,无言谷主拜访昆仑的时候曾有意无意的提醒过她,凤九卿,和上天界有某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时至今日她还能想起谷主那双宛如深渊的双眸,好似什么都心知肚明,一眼就能望穿一切。 原本喧闹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众人皆把目光投向两人,许久,凤姬眼皮轻抬,微微扫了一眼旁边的云潇,说道:“若是夫人不介意,我就喊您秋姨吧。” 云秋水这才回过神,心中又惊又喜,而对面一直静静坐着的凤姬面上微露笑意,眼光深邃,自言自语的说道:“秋姨或许对我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但我对您的事情却知道的很多,坦白说我和凤九卿的关系并不好,要不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可能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毕竟我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他死的人,但罪不及无辜,我虽然讨厌他,但我并不讨厌您和云潇。” 云秋水闻此言,神情一顿,一时语迟有几分尴尬异常,云潇见状连忙凑过来笑嘻嘻的给她锤了锤肩膀,小声说道:“娘,都是好早以前的事情了您别想太多,您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歇一会,晚饭做好我去喊您。” 她一边说话一边对萧千夜和天澈使眼色,云秋水看了一眼女儿,深吸一口气,反而轻轻扣住她的手,认真的对凤姬问道:“姑娘可愿意将凤九卿的过去告诉我?实不相瞒,我虽是和他结发成婚,但关于他的一切都像一张白纸,我不知他说的那些话几句真几句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请姑娘……告诉我。” “娘……”云潇低呼一声,感觉娘亲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微微颤抖,凤姬眼神中寒光微闪,神色一沉,“秋姨何必要问我这些事情,凤九卿是我的敌人,我是不会帮他说好听的话。” “我知道。”云秋水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还是强自镇定情绪,一字一顿坚持说道,“自长公主那件事开始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但……他毕竟是我的丈夫,是我真心爱过的人。” “丈夫……”凤姬微微失神,看着云秋水紧张的握住云潇的手,像一个母亲、一个妻子。 凤姬无意识的轻叹一口气,表情也忽然有些茫然,她有凤九卿这个父亲,自然也曾有一位灵凤族的母亲,但自她记事以来就一直被关在特制的“鸟笼”中,所谓母亲,她一次也没有见过,她的母亲一定也帮着夜王助燃过血荼大阵,一定也亲眼见她被绑在天柱上被百万恶灵撕的粉身碎骨,最后也一定死在了自己手下。 “呵……”凤姬用力闭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淡淡开口,“凤九卿是灵凤族长,他的实力原本就远超同族,我出生以后,因为身怀皇鸟火种,被同族视为威胁,他便将我囚禁在一个鸟笼中,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后来夜王巡游箴岛之时发现了我,他是上天界的人,又身负统领万兽的能力,他想得到皇鸟之力,于是命令座下三魔将箴岛所有活着的生命驱赶至泣雪高原,开启血荼大阵,又以‘付与灵凤族踏足上天界’为条件,让他们以凤火助燃法阵……” 话到这里,凤姬的手剧烈的一缩,好像那些遥远的记忆又宛如昨朝,云秋水听到这些已经面容苍白,但见凤姬默默沉了口气,终是将心底的怨恨忍了又忍,冷冷说道:“夜王将我绑在血荼大阵的天柱上,那些被凤火屠戮的恶灵开始撕咬我的身体,直到彻底死去……至于凤九卿,凤九卿应该就在旁边看着吧,呵。” 大堂里鸦雀无声,凤姬却失声笑起:“但他们没想到,夜王被座下凶兽一口咬断脖子意外身亡,我也从死亡中复生,灵凤族是我灭的,我不记得到底杀了多少人,流火剑掠过之处同族皆成白骨,他们的遗骸至今都沉在冰河源头,凤九卿,我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方法逃生,我一直都以为他肯定早就死了,否则,否则他不可能活到今天!” “噼啪”一声轻响,是云秋水捏碎了手里的茶碗,碎渣子直接刺入血肉,但她目光止不住的颤动,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 凤姬嘴角轻扬,幽幽叹道:“再往后他就一直没有露过面,夜王被上天界救走,直到一千年前坠天之际才苏醒,这么长的时间他去了哪又做了什么,我确实是一无所知。” 云秋水喉间一片嘶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举案齐眉的丈夫曾经干过如此卑鄙恶劣之事,这话题太过沉重,让她心中微微发颤,低道:“难怪他回飞垣之后一直在雪原附近徘徊,他知道那里就是当年血荼大阵的位置……” “可惜他回来之时我已经很虚弱了。”凤姬转而望向萧千夜,笑了笑,“我曾偶遇上天界风神,教给我神眠之术,虽然对恢复身体和灵力很有帮助,但是沉睡之际对外界无知无觉,他应该就是知道我无法察觉,所以才胆大包天在飞垣娶妻生子吧,秋姨,如果你们没有闹翻,我想不久之后他就会主动找借口带你离开飞垣,毕竟我要是醒来发现他还活着,恐怕会恼羞成怒,连你、连腹中胎儿都一起杀了。” 云秋水默默握紧女儿的手,心底竟然有几分后怕,单从他们两人身上灵凤之息的差距来看,凤姬的实力应该远在凤九卿之上,如果她当时就苏醒,或许现在的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御书屋 凤姬见她这幅模样,叹了口气,取出一个新的茶杯斟满递到眼前,淡淡一笑:“秋姨,其实云潇于我算是亲妹妹,我也庆幸当时没醒,否则就真的就铸下大错无法弥补了。” 云秋水疑惑的看了一眼她,又担心的看了一眼女儿,一时还无法理解凤姬口中的“亲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凤姬稍稍一顿,像在试探,语气极为平淡的问道:“秋姨,凤九卿虽然对我无情无义,但对您,应该是动了真心吧,倘若他回来找您,您会原谅他的过去,继续做他的妻子吗?” “我……”云秋水欲言又止,仿佛是恍然醒悟,眼眸中流露出一种悲情,一时心情激荡,竟然感觉悲愤难平,她心中明白凤九卿不是好人,这一次突然出现一定又是为夜王谋事,她应该跟这个人恩断义绝,可偏偏内心深处无比抵触,总还对他心怀一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凤姬揉了揉眼睛,眼里更是交织着无数种复杂的情愫,在第一次见到凤九卿出现之时,她是恨不得当场就杀了他以泄这么多年的憎恶,就算如今勉强和解,自己也没有打算放过那个人,可她如果真的对凤九卿下杀手,眼前这对无辜的母女又是否会怨恨自己? 云秋水认真想了好一会,心中渐明,就算两难之下心生悲意,但开口又是极为坚忍,把心一横,直言:“姑娘若是想继续找他寻仇,我绝不插手,但、但请你,祸不及幼,不要伤害潇儿。” 凤姬神色淡定,万万没想到到最后云秋水竟然只为女儿求情,她长长的一声叹息,淡道:“秋姨言重了,云潇是我亲妹妹,我不会伤害她,真正会伤害她的人……其实并不是我。” 云秋水本就担心女儿身体,听到这儿情不自禁的站起来走到凤姬前抓住她的手,颤道:“姑娘可有办法救她,灵凤之息、灵凤之息不能和外族通婚吧?潇儿一直都是我的心病,我随时都担心会失去她,当年明知沉月是皇室至宝,可为了她的安全,我还是自私自利带着沉月一起回了昆仑……你方才说你身怀皇鸟火种,是否有办法救她?” “娘!”云潇连忙扶住云秋水,见她急的恨不得给凤姬跪下,心里满不是滋味,凤姬眉峰一蹙,伸手拖住云秋水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提醒道,“秋姨,您就没发现她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云秋水迟疑的望向女儿,凤姬摇摇头继续说道:“凤九卿也是灵凤族,但他并不能通鸟类言语,但是云潇却自幼身怀此能,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鸟语……”云秋水低低念叨,脑中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瞬间面容惨白冷汗不止,只觉得背上发冷难以自制,凤姬唇边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却莫名将目光转向萧千夜,淡淡开口:“只有身怀皇鸟火种才能知晓鸟族言语,救她的方法,萧阁主一早就知情,只是云潇是个人类混血,此举太过风险,不能轻易尝试。” “凤姬!”萧千夜厉声阻止,却见云秋水和云潇两人同时望着他,凤姬知道多说无意,但她察觉到云潇体内一日比一日混乱的灵凤之息,更知道再拖延下去后患无穷,不由冷笑几声,严厉的说道:“我是怎么活过来获得炽天凤凰之力的?她一样可以,只是她意外成了混血,一旦失败,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但是如果有上天界战神相助,她多半可以重新活过来吧。” 云秋水屏住呼吸,被凤姬一席话惊得呆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云潇不可置信的走向萧千夜,抓着他的手认真的道:“真的吗?你说过一定能救我……你一早就知道方法?” “阿潇,我……”萧千夜百口莫辩,更无法理解凤姬为何要在这种时候突然说出这个秘密,然而凤姬却只是淡然一笑,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茶,“萧阁主,我是为你好,冲动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说是不?” 萧千夜凝眉望着她,不知她到底指的是什么,凤姬冷哼一声,眼神一凛望向云潇,淡道:“云潇,很久很久之前我就经历过和你一模一样的事情,但以我当年的鼎盛状态也无法保住……你的情况,你自己要有个数。” 云潇听她此言,不敢回答,手指剧烈地颤抖着,隔了许久,她终于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刹那间蓦然失语,只是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按住心口低头不语。 “潇儿?”云秋水低低叫了她一声,默不做声地倒吸了一口气,不祥的预感犹如闪电击中心脏,声音起伏不定,也不知是被什么样的情绪搅动,“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云潇喉间干涸,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刃一般落在她身上,让她情不自禁的将头埋得更低,想说什么,又不敢轻易开口。 凤姬无声无息的站起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一只手悄悄拂过腹部,贴着耳根低低念道:“云潇,我真不想你走我的老路,你可以怪我,但你……不能留他。” “你……你怎么知道?”云潇心里一惊,她之前只是玩笑骗萧千夜自己月事推迟,没想到一语成谶,晃眼一个月过去月事迟迟未到,她不敢表露分毫,也不敢私下寻大夫确认,又担心又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期待,好像内心一直在期盼这样的结果,又无法真的接受。 凤姬的眼睛半闭半睁,好像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遥远的自己,悠然叹气:“我怎么知道?你我心中火种相连,你身上出现异样,我自然能感觉到。” “姐姐……”云潇握住她的手,低低哀求,“你别告诉他。” “你!”凤姬陡然一惊,却感觉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云潇的眼中闪着细细的水光,像是在做着某种艰难的决心,让她一时无措,许久无言以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义父 云秋水见两人交头接耳不知在嘀咕些什么东西,急着走过来想问清楚,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快一慢两道脚步声,伴随着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声音,江行泽才安顿好五公主从楼上走下来,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刻脸色大变,他一个箭步从楼梯翻身跳下,低道:“各位先去屋里休息吧。” 萧千夜本就离门最近,他在听见老人的声音之后面容豁然严肃,江行泽一把上前将他连推带拉的往楼上赶,认真的道:“你们也回去,这里交给我吧。” “楼主,外面的人应该是……”萧千夜犹豫着没有动,老人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抬手用力敲门,嘴里大声唠叨道,“街头的面摊都开门做生意了,这么大的酒楼怎么还在闭门谢客?”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幽幽劝道:“既然不开门,元帅还是回去吧。” 萧千夜本就皱着的眉峰,听见这个声音更加冷峻,这是他原来的下属,征帆! 百里风不依不饶,见敲门没反应,索性准备动手直接闯进去,征帆吓的赶紧按住老人的手,奇怪的道:“这附近还有不少门店开着呢,吃不到就换一家,您可不能砸门呀!” “我就要在这吃。”百里风甩开征帆的手,笑咯咯的道,“这可是全飞垣都赫赫有名的酒楼,你是不是没见识过?今儿个就带你见识一下。” “萧阁主,您先回屋吧。”江行泽急的冷汗直冒,这声音很明显是海军元帅百里风,虽然他前不久就已经向天尊帝卸任,但是海军毕竟事务繁多,老人家也一直暂留海军本部协助副将尽早交接,原本听说他出了海还未回来,怎么这种时候好端端的突然跑到小秦楼来了? “千夜。”天澈虽不知外面的人究竟是谁,但从楼主紧张的神态上也能猜个大半,他见萧千夜还呆站在门口不肯走,直接过去拽住他的袖子往楼上走,又道,“先看看情况,别冲动。” 萧千夜无奈,云潇也赶紧拉着云秋水和凤姬一起回屋,江行泽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深深吸了几口气,他还没走到门口去给百里风开门,外头就已经毫不客气的闯了进来,江行泽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迎上去,问道:“这不是百里元帅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你是……”百里风微微蹙眉,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有几分眼熟,但是和他印象里的小秦楼之主又不太一样,江行泽对他拱手作揖,自我介绍起来,“在下江行泽,小秦楼之主本是我兄长,眼下他回帝都做生意去了,就把这里交给我打点,您看看我这不成器的样子,到现在都没开张,这几个月可都赔死了。” 百里风的眼睛环视了一圈,发现窗边的那张桌子上还摆着几个茶碗,一看就是不久之前还有人在,百里风默默冷哼,倒也不直接揭穿,反身冲外头的年轻人招了招手,催道:“你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啊,这么大的酒楼,你还担心找不到东西吃晚饭?” “元帅,这家店可不便宜,您还是换一家吃吧。”外面的人正是原来的军阁副将征帆,他是被百里风强行调到了海军,这段时间又被迫跟着老人家到处跑,好不容易上了岸还没怎么缓过晕船的后遗症,这会本就疲惫不堪困倦得很,本想尽早休息,没想到又被他拽着要到城里头找地方吃饭,征帆本是个性子冷漠少言寡语之人,或是受到海军元帅过于豪放的性格影响,现在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 百里风眨眨眼睛,海军本部驻扎在北岸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小秦楼背后的金主是谁,想到这里,百里风大步走过去拎着他就丢到了一张凳子旁,自己也毫不客气的坐下拍了拍桌子,转头一笑,对江行泽道:“天天不开张,再厚实的底业也得败光是不?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赶紧端上来吧,我倒是要看看闻名飞垣的小秦楼,到底有多贵。” “呃……这个……”江行泽尴尬的笑着,脑子转的飞快,冲楼上把花小霜喊了下来,指了指后厨吩咐道,“去看看可有什么好吃的,先给元帅端上来吧。” “好吃的?”花小霜倒是不认识眼前白发白胡的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嘀咕道,“本来就不够吃了,你端给客人,那我们吃什么?” “啧!快去!”江行泽被气得脸色发青,没好气的拧了一下花小霜的脸颊,百里风笑咯咯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对她招招手,道,“这酒楼里连个伙计都没有,就你们两人平时能吃多少东西呀?我又不是不付你银子,你端上来让我们也见识一下小秦楼的菜品呗!” 江行泽心知不好,花小霜本就是个口无遮拦的丫头,哪里经得住百里元帅这样的从旁侧问,果然没等他使眼色支走花小霜,小丫头乐呵呵的捂着嘴笑起来,热情的凑到百里风面前,神秘兮兮的道:“老人家原来是冲着小秦楼的大名来的呀,那可真的是不巧,这段时间的饭菜都是江楼主自己做的,他做的可难吃了,大家都说还不如外面的小面摊呢,老人家要真想品一品大厨的味道,那就过几日再来。” “大家……”百里风若有所思,抚着胡须抬眼扫过江行泽。 征帆本不想在这种地方久留,听见花小霜的话立马站起来,他直接动手就架住了百里风的胳膊,没好气的道:“元帅还是回街头的面摊吃点吧。” 百里风固执的按住他,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漫不经心的道:“你急什么,是不是以前军阁主不让你们进来这种地方?他现在又不在,你别理他。” 征帆瞪了他一眼,脸颊瞬间通红,倒真的是被他一句话戳中下怀,小秦楼背后的金主是帝都镜阁的公孙晏,这里头又时常玩一些黑市喜欢的摇铃局,经常玩嗨了闹出事来大打出手也不在少数,他之前在军阁的时候,因为萧千夜总喜欢带他在身边,也曾几次嘱咐他对这种地方要睁只眼闭只眼,不要多度插手,免得惹祸上身。 他是被百里风强行调到海军的,本就有些不服气,此时想起原来上司的嘱咐,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按照之前的习惯行事。 江行泽只得尴尬地笑笑,借机将花小霜拽到身边,没好气的道:“姑奶奶,您别废话那么多了,后厨有些糕点热一热先端上来吧。” 花小霜微微一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楼上某个房间,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说那些糕点是给五公主准备的嘛!那可是眼下我们楼里最好的食物了,都这么晚了再去买也来不及,你给他们吃了五公主怎么办?难道让她也吃你做的那些东西嘛!”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让你去就去!”江行泽暗暗掐了她一把,快要被她气死,百里风的眉头渐渐舒展,心里早就明白了大半,随口说道:“楼主也别为难这丫头了,楼里面是不是还住了什么身份特殊的客人呀,若是给人家准备的东西,就不必刻意给我们送了。” 征帆疑惑的看着百里元帅,老人家显然是话里有话,起身走到旁边的桌子摸了摸还是温热的茶水,笑道:“看来小秦楼也还没有闭门谢客嘛,那就是对方的身份比我这个卸职的元帅还要高,所以楼主只接待他,不肯接待我了?” “元帅这是说的哪里话!”江行泽心里叫苦不迭,百里风很明显是有备而来,否则他一个数十年驻守北岸城从未踏足过小秦楼的老人没理由在这种时候突然到访,正当他愁的不知该找什么理由搪塞过去的时候,萧千夜已经大步从楼上走下来,直接走到百里风面前,深深的鞠躬。 “果然是你呀……”百里风并不意外,他一早就听说了帝都发生的事情,知道天尊帝和萧千夜之间达成了某种和解,之前又在军阁分部看到慕西昭和叶卓凡,本着这么多年的谨慎和敏锐,他总觉得这个人多半也在北岸城中,这才抱着试探的心情硬拉着征帆跑到小秦楼来,果然不出所料,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征帆愣愣的看着这个熟悉的人,一下子还没能晃过神,低声脱口:“少阁主……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萧千夜却恍若未闻,百里元帅越是不说话,他的心底就越加惭愧,一直僵持好久,直到百里风幽然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外面已经全部暗下来的天色,万般无奈地说道:“军阁主可否赏脸陪老夫去海边走一走,我记得你小的时候虽不喜欢出海,但是很喜欢在岸边看海呢。” 萧千夜点了点头,江行泽想帮他推辞,百里风却挥手打断他的话,语气一变,变得严谨而威严:“小秦楼背后之人我清楚,楼主真正的主人我也能猜到,到底是公孙晏,还是另有其人?你知,我也知,我是已经告老还乡之人,只不过想和自己的义子聊上几句,楼主就不要找借口阻拦了吧。” 江行泽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全部吞了回去,百里风见他无言以对,这才又露出笑脸,乐呵呵的拍了拍萧千夜的肩膀,叹道:“讲实话,你爹萧凌云是我的晚辈,那日和他拼酒醉的不省人事,被他捡了个便宜让自己儿子认我做了义父,我也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否则以他的辈分,你得喊我爷爷才是……哎,罢了罢了。” 萧千夜不知他此时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只是低头不语,跟着他慢慢走向海边,碧落海一如既往平静如镜,风吹过而掀不起一丝波澜,一切看似与过去一样。 征帆跟在两人十步以外的距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一老一少两个背影,映着月光,散出淡淡的轮廓,虽然隔了辈分,在军衔上却是平级,但百里元帅非但没有对这个年轻的同级有半分芥蒂,反而每次提起都是一脸骄傲。 征帆抿了抿嘴,情不自禁的挺直脊背,他记得萧千夜曾经说过,在年少之时被前任军阁主强行塞给了海军百里元帅,然后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偶遇一位追杀海兽的昆仑剑仙,彻底改变了他的未来,而如今时光荏苒,这两人应是许久没有这样一起遥望大海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难言之隐 百里风斟酌良久,几次想开口最终都化成一声声沉重的叹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想必无论自己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如实相告,与其自找没趣闹得尴尬,还不如干脆什么也不说,两人就这样默默并肩望着碧落海,此时夜慢慢变深,从西面幽幽传来低低的嘶吼,好似什么巨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百里风寻声转头,这才终于找到了话头说道:“是海市那只巨鳌,那家伙横冲直撞的闯入城中,撞塌了不少房子,好在被青鸟拦了下来,我就让人把它锁起来关在那边未祭川下面,到现在也一直挺老实的,最近不知怎么了,一到晚上就开始乱嚎。” 萧千夜心中一紧,默默顺着百里风的目光一起望过去,未祭川本是一处悬崖,它的下方群居着许多凶猛的海兽,但是北岸城一战之后海兽们倾巢而出,之后被青鸟军团剿灭大半,剩下侥幸脱逃的也早早溜之大吉,如今将巨鳌囚禁在未祭川确实是最佳地点,但他还是觉得奇怪,问道:“义父,您抓那只巨鳌做什么?” “当然是调查海市啊。”百里风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反而奇怪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接道,“海市存在已久,一直以来特立独行,虽然私底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至少明面上也算是和飞垣大陆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突然设计破坏天之涯,致使众多关押在此的逃囚犯或死或失踪,虽然天之涯的事情当时是交给了你处理,但毕竟是在海军的管辖范围,我身为元帅,怎么着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跑它,你说是不?” 萧千夜点点头,百里风长叹一声,提醒:“天之涯被毁后,除去灵音族首领蓝歆还失踪了几个重犯,若是普通人落入那么深的海底多半直接丧命,但我看了以前的案底,那几人都是异族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法断定是否真的已经死亡,我一直在命人追查,只是眼下全境大乱,难呀。” “都有什么人?”萧千夜眼眸如刀,能关押在天之涯的都不是普通人,一旦逃脱势必又是隐患,百里风摆摆手,说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管这些?我告诉你不过是让你留个心,他们之前是因为屠杀无辜百姓被捕的,本就对人类深恶痛绝,你又是当年镇压异族的头号人物,我是担心你被人暗算,才想提醒几句罢了。” 萧千夜转着手里的古尘,一时语塞,飞垣大陆上胆敢堂而皇之对付人类的异族并不多,多是些小范围的报复,很快就会遭到肃清,但能干出这种事的一定是亡命之徒,义父好心提醒也是在情理之中。 两人说话只见,未祭川方向的哀嚎越来越明显,百里风揉了揉眼睛,无奈的道:“又开始嚎了,嚎成这样难不成还指望有人来救它?可惜啊,普通人没办法和那种巨鳌交流,我虽囚禁着它,但始终无法调查到真相,继续这么养着也不是办法,要不然……炖了给大伙饱饱口福好了,哈哈哈。” “义父……”萧千夜也被百里风一席话逗笑,一直紧绷的脸庞终于放松,眼见着气氛渐渐缓和,百里风扑哧一笑,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要离开飞垣了?这几天我看见天禄商行有一艘商船在港口停泊,船主带着镜阁颁发的出行令,要求海军舰队亲自护航直至离开碧落海,呵,这可是自海啸之灾以来,镜阁颁发的第一枚通行令啊。” 萧千夜没有回话,但百里风看他面色就已经知晓了答案,他用力抓了抓脑门,仰起脸露出疑惑的神情,“真是奇怪啊,明明帝都下令要抓你,偏偏各地都对你大开方便之门,据说东冥惨变之前,有人曾在万佑城见过你,就那样还是被你全身而退,若非如此,或许事情另有转机,当真不可思议,哎……我真的是老了,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要做什么。” 百里风摇着头,分神想了好一会,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就你在东冥干的那些事情,我应该现在就出手将你拿下,可我偏偏还在这和你聊天,哎。” 萧千夜低着头沉默不语,对百里风的这一番话感到深刻的惭愧,这一路以来,他虽被称为“逃犯”,但无论是曾经的下属,还是眼前的义父,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信任他,可他却无法回应这一份厚重的期待,甚至仍要孤注一掷继续伤害脚下的故土,东冥只是开始并非结束,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惨变和伤亡,到了那个时候,今天选择放任自己离开的这些人,会不会有后悔,会不会有自责? 百里风看似凝视着如镜的海平面,其实余光一直不经意的从他脸颊默默扫过,心里除了叹气再无他想,明明自己都到了这幅花甲之年,竟然还会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护短,当真是愧对“元帅”之名。 “千夜……你是要回昆仑吗?”许久,百里风神色有几分踌躇,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萧千夜蓦然回神,听见“昆仑”二字也有了短暂的迷茫,愣愣点了点头,只听百里风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实话告诉你,自东冥惨变以来的这一个月,走私道前往中原避难的船只就特别的多,想必这边的灾难也早已经传遍中原,据说昆仑一派弟子素来喜欢下山巡游,若是将你犯下的这些事传至师门,你又该如何?” 萧千夜紧抿着嘴唇,脸色瞬时有些青白难看,不仅仅是这一次的东冥惨变,这八年来他的行事作风早就违背了师门的谏言,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回到师门! 师父只在自己回来之后第一年来看过他一次,并赠予天征鸟,自那之后他就和师门彻底断了联系,以师父的御剑术如果真心想来,那是日行千里根本耗费不了多少时间,然而……师父再也没有出现过。 想到这些,萧千夜只觉得心底莫名紧张,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受损的剑灵,那个纯白的灵魂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只要他不主动开口,就从来不会轻易打扰。 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的不只是师父,连云潇都好似人间蒸发,从没有给他带过一句话,他心中一直以为应该是秋水师叔有意阻拦,如今想起来,是不是师父也参与其中? 百里风尴尬的清清嗓子,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毕竟是自己亲手教的徒弟,多半和老夫一样是个护短之人,你也早些回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义父……”萧千夜低低喊了一声,也觉得再多说无益,只得抱拳认真的道,“义父,您既然已经辞官卸任,就该回帝都去颐养天年,帝都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请您务必离开北岸城,不要在此久留。” “哦?”百里风很是吃惊,神色一沉剑眉微扬,直接挑开他的话中话,“你的意思是北岸城也会遭遇和东冥一样的惨变?” 萧千夜紧咬牙关,艰难的回道:“是。” 百里风凛然神色,整个人微微一震,不解和谨慎同时涌上心间,深深叹息,低道:“你可知东冥伤亡多少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要甘愿牺牲这么多无辜?” 萧千夜张了张口,眼中一片茫然,喉间干涸无法回答,沉默中,百里风一字一顿的道:“东冥报上来的伤亡数字每日都在增加,到今天早上已经升至一百八十万!你可知万佑城才三百万人,千禧城也才二百万出头?” “义父!”萧千夜固执的望着他,眼里却依然不带丝毫动摇,“义父,请恕我不能直言,海军本部距离羽都境内的封印地非常近,如果您不走一定会受到牵连……” “牵连?”百里风打断他,目光如炬,“因为我是你的义父,所以你才让我尽早避难,那城中无辜百姓、军中的将士又该如何?你要我抛下他们?” 萧千夜张了张嘴,额上冷汗连连,欲语还休,如果说东冥是出于某种目的没有提前撤离,那么这次惨变之后,明溪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他应该已经着手让其他三大境封印附近的百姓尽早撤离了吧? “哼!”百里风一甩衣袖,严厉的看着他,冷冷回道,“我半辈子都驻守海军本部,岂能放下众将士独自逃生?你有难言之隐不愿意对我言明,我也不逼你,但你让我苟且偷生,那是万万不行。” 萧千夜豁然变了脸色,上前一步还想再说什么,百里风却一副不可商量的模样直接甩手就走,征帆诧异的看着两人,明明片刻之前还和谐的淡笑谈话,怎么好好的突然神情大变,百里风一手招呼征帆跟上来,一手拦住萧千夜不让他继续跟着,冷声提醒:“这里过去没多远就是海军本部,你要是此时暴露了身份行踪,于情于理我都要下令逮捕你,萧阁主就此留步吧。” 萧千夜只能伫立在原地,征帆远远的冲他鞠了一躬,赶紧跟着一脸不快的百里元帅往回走,也不敢冒然多问。 海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风中带着细微的水珠,逐渐凝聚成细线的模样,悄无声息缠上他手里的古尘,萧千夜却宛如毫无知觉,心思不知漂往了何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蛟龙 细细的水珠先是一点点爬上古尘的刀锋,随即探出往他腰间剑灵游去,就在此时,沥空剑中迸出一道雪亮的白光,一下子击中试图靠近的水流,萧千夜也骤然回神,掌下暗暗用力甩开水珠。 那些水珠果然是有灵性的,在被人察觉到之后飞速落入海中,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沥空剑上附着的魂魄映照着海边的月光凝聚成淡淡的影子,萧千夜大步走过去,眼中骤亮,低道:“阿潇,让我来吧。” 魂魄神色郑重,遥遥感知着这些水珠中异常的力量,她轻轻拽住萧千夜的衣袖,指了指平静的海面提醒道:“源头自海上而来,和之前闯入小秦楼中的是同一种术法。” “嗯,你放心。”萧千夜随口安慰,他看起来脸色很差,不知是不是刚才和百里风的一番话让他心情不佳,此时又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打扰,心底烦躁成一团,但他还是忍了一口气对云潇的一魂一魄笑了笑,又道,“我这边不要紧,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嗯……你小心。”云潇轻轻点头,有种莫名的不安压不住地涌上心头,迫使她回到剑灵中,身在小秦楼的本体聚精会神的结起剑阵,感受着周边异样。 “哼。”风中传来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听着稚嫩非常,应该是个年纪不太大的男孩,萧千夜默默转着手里的古尘,大步往海的方向走过去,云潇不放心的跟着他,只见海潮的涌动果然有些异常,一波推上岸却迟迟没有返回去,碧落海本就是个掀不起波浪的海域,此时被这种古怪的海潮带动更显诡异非常。 萧千夜抬头看了一眼云层,原本皓月当空的夜晚不合时宜的冒出来大片乌云,他嘴角一勾,心知又是对方有意隐藏,嘴角浮出一个冷彻的笑意,道:“三番五次的想靠近我,又始终不敢露面,你以为藏于海、隐于云我就真的拿你们束手无策了吗?” 话音未落,古尘修长的刀刃挑起脚下的海水直接击向高空的厚云,霎时,刀气卷起狂风劈开天野,上方的人躲闪不及只能强行借着巨大的蛟尾稳住身体,萧千夜眼疾手快再下一刀,古尘刀刃上的黑金刀鞘顿时散去,神力如闪电一般交织成网! 那人在高空狼狈的连续翻身,还是站立不稳直接摔入海中,眼见着对方又想潜入海中逃走,萧千夜点足跃起直接追至海上,刀气化成一道墙竟是直接劈入深海!毫不客气的阻断对方的后路,古尘掀起惊天巨浪,连带着浪中的人一起被打出海面,砸入岸边浅滩石。 在这一番措手不及的攻击之后,那人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好半天没能站起来,他以蛟尾卷起乱石试图拖延萧千夜逼近的脚步,然而古尘的刀锋岂是几块石头能敌,转瞬之间黑金古刀直勾勾指向地面上的男孩,萧千夜冷哼一声,脱口笑道:“我已经几次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却还是这么不知好歹!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任你们放肆吧?” 乱石里的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果然是有着人类的双腿,又拖着长长的蛟尾,一双眼睛毫不示弱的瞪向萧千夜,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你拿着我们的东西,还这么跟我说话!还要帮着浮世屿的人对付我们,呸!” “你们的东西?”萧千夜被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谩骂弄得摸不着头脑,没等他理清思绪,男孩从乱石堆里挣扎着爬起来,萧千夜冷眼看着他,发现这个人好像根本就害怕自己,他自顾自的跑到海面撩起水,擦了擦被摔破流血的蛟尾,又扭头盯着他手里的古尘,瘪瘪嘴说道:“你、你把刀还给我!”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萧千夜蹙眉看着他,反而来了兴趣转动着古尘,若有所思的道,“这把刀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东西?” “你少装蒜!”男孩没好气的骂了一声,一脸气急败坏,气鼓鼓的道,“阿姐说了,你手里这把刀是龙骨所化,是墟海原海的龙神遗骸!既然如此,自然是要交还给我们蛟龙族,不能被外族人霸占。” “哦。”萧千夜不屑一顾的冷哼,摇头而笑,“这把刀在五帝湖底沉了数千年,如果真的是你们的东西,为何一早不去取回来?你们是不知道它的下落,还是知道了也根本靠近不了?” “我……你……”男孩果然被他问住,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萧千夜神情淡淡,显然不可能被对方几句话唬住,又被这种理直气壮的理由逗笑,于是不屑的提醒,“蛟龙?据我说知,古尘确实是龙骨遗骸所化,但并非蛟龙,而是一条真正的白龙,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旁门左道,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自称它是你们的东西?” 好像瞬间被一道闪电击中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男孩的脸颊飞速涨红,连耳根子都瞬间通红,不禁握紧了拳,心内激愤,嘴里却不敢反驳萧千夜的话。 萧千夜看着他叹了口气,摇头道:“龙为神兽,蛟只是地隐,你们一心想抢夺古尘,究竟目的为何?” 男孩死咬着牙,虽然心中不服,但一瞬间情绪里夹杂着无数复杂的感受,还是固执的回答:“跟你没关系,就算古尘不是蛟龙族的东西,至少肯定也不是属于你的东西!攀亲带故……也是我们血缘更近!” “呵……”萧千夜只觉得这孩子说话好笑,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攀亲带故?谁告诉你血缘更近就能得到古尘的?要是世上有这么便宜的好事,谁还愿意争个你死我活?” 男孩瘪瘪嘴不理他,萧千夜想了想,像是要故意试探什么东西,他将古尘直接插入地中,又对男孩招了招手,淡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让它认你,我就还给你。” “真的?”男孩一跳而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萧千夜垂手而立笑吟吟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道,“真的。” 男孩欣喜若狂的跑过去,近看古尘,这柄锋利的黑金古刀比他还要高一些,刀身虽然修长但是锋利如雪,上面隐隐透着远古神龙的气息,瞬间就让他心潮澎湃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用力抓住刀柄,萧千夜眼眸一沉,虽然这个孩子并不能拔出古尘,但古尘倒也真的没有伤到他,这是否说明他口中的“蛟龙”,的的确确和那只白龙有过渊源? 血缘更近……难道说这种蛟龙族,实际就是墟海原海龙神的旁系血脉? 萧千夜情不自禁的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如果说终焉之境那只白龙当真是墟海龙神,那么它死后原海失去庇护陷入万年冰封也在情理之中,旁系血脉或许只是想借助古尘之力重新解开冰封,但他们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古尘,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凤姬出手,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说原海的冰封,当真和浮世屿皇鸟有牵连?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隔了好一会,男孩憋得面红耳赤也无法真的拔出古尘,他不甘心的弯下腰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刀尖只是很随意的插在岸边沙土中,没理由这么大得劲还是拔不出啊!想到这里,男孩警惕的转向萧千夜,嘀咕道:“喂,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估计想骗我?” 萧千夜展开手上下翻了翻,微微笑着说:“这也能赖我?” “你等着,我去找阿姐来取刀。”男孩一个激灵跳起来,萧千夜直接上去反手抽回古尘,淡淡回道,“我只说还给你,没说要还给你那位阿姐,你们既然不是飞垣之人,就最好少插手飞垣之事,否则……” 话音未落,腰间的剑灵剧烈一颤,萧千夜凛然回神下意识的伸手碰了碰沥空,紧张的问道:“阿潇,怎么了?” 剑灵上的魂魄没有直接回话,透过微妙的魂魄之力相连,萧千夜猛然察觉到城内汹涌的灵力碰撞,他瞳孔顿缩,瞬间收起方才的笑容,脸庞阴冷恐怖一把拎起男孩的衣领厉声逼问:“你们还有其他人?” 男孩没有料到他是这般善变的人,但他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会,就已经被萧千夜直接拎到了半空中,再看那个人的双眼,竟然是一种冰凉如寒冰的蓝色,霎时想起阿姐跟他提过的某种古老种族,男孩脸上冷汗连连落下,挣扎着想从他手里挣脱,萧千夜也感觉到了一股强大力量在迅速穿过头顶往城内聚集,才散去的乌云又开始凝聚成团。 “阿潇……”他另一只手一直轻轻搭在腰间剑灵上,但不知对面到底遭遇了什么。 “你……放开我!”男孩被他拎的几近窒息,无意识的甩动蛟尾想要打开萧千夜的手,就在此时,小秦楼上方炸开一串明艳的火光,一只炽天凤凰燃烧着硕大的羽翼,凭借一己之力强行破开笼罩天空的乌云,紧接着又是几道火色剑气如雨一般落下,将昏暗暗的北岸城照的如同白昼。 萧千夜被这样的一幕失神变了脸色,忽然感觉到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竟是蛟尾竖起逆鳞强行划破皮肤,但他依然毫不罢休,眼中怒火再也无法抑制,根本不顾眼前人只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孩子,直接丢开男孩挑动古尘顺势刺入蛟尾,将他连人一起钉在乱石上! 男孩发出一串尖锐的哀嚎,萧千夜顾不得再管他死活,提刀飞身回撤,城内的乌云好似就在头顶,一直有古怪的雷电混合着灵凤之火交织撞击。 没等他走到小秦楼,从这条街的尽头摔出来一个狼狈的身影,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几圈才勉强站稳,她咳了一口血沫,呼吸已经无法自制的变得短而急促,下一刻,又是同样明媚的火光如箭雨一般倾盆而至,那般敌我不分的进攻迫使萧千夜也不得不连续挪动脚步,他定睛一看,凤姬手持流火剑大步走来,全身都在燃烧着熊熊烈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龙吟 夜烬天下第二百七十章:龙吟灵凤之息本就十分危险,此时火焰沿着街道一路蔓延眼见着又要伤及无辜,原本入夜后寂静的城市被这一阵波动惊醒,有不少人从家中探出脑袋惊恐的盯过来。 萧千夜虽不想节外生枝,但凤姬每靠近一步,身上的火焰就炽热一分,乌云在头顶被火光冲散之后又再度诡异的凑成一团,紫电雷雨推波助澜好似想熄灭这种冰凉的火种,凤姬一言不发,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情绪,雷声越是响彻,空中的炽天凤凰就越是疯狂,火和电反复纠缠,一时难解难分。 萧千夜感觉手中的古尘也受到雷鸣影响一直微微颤动,就在此时,被凤姬打出来的女子灵活的一个翻身直接掠至他脚边,她眉目染血,但一双眼睛如深海般波澜璀璨,也是和海岸边那个男孩一样拖着一条硕大的蛟尾,萧千夜凛然蹙眉,见她出手就是要夺取古尘的样子立马直接往后避开,女子一击不中,这才扬目冷扫了他一眼,鼻中一声轻哼。 凤姬已经在顷刻之间追至她三米左右,流火剑本就是火焰状的剑刃,此时豁然拉长,火舌直逼蛟龙族女子,对方额上冷汗连连,单是躲避攻击就已经非常吃力,但她依然毫不退缩,掌下连续握动引出水流护体,萧千夜心中暗暗疑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凤姬的剑再度落下之时,空中雷电精准的劈落在两人之间,一道如风般身影掠入战局,卷起受伤的女子迅速隐匿。 “哼。”凤姬揉了揉眼睛,她的眼里带着致命的火光,唤回空中炽天凤凰直接追了上去,乌云也像活了一般卷成一团往海边逃窜,不等他们找到机会入海,流火剑勾起火墙,火焰如流星般坠落于碧落海上,转瞬就将碧波淋漓的海面变成一片火海! 乌云中的人倒吸一口寒气,这是要彻底阻断他们的退路,逼他们现身! 凤姬立于高空,清冷的脸庞此时却露出狠厉的杀气,一步一步踩着火焰走上不远处的乌云,流火剑刺入云中用力转动,火焰瞬间散去云层,逼着两人被迫落地,她紧跟着跳下来,终于看清了偷袭自己的两人,果然都是长着人类的双足又拖着硕大的蛟尾,眼见着恶战已经避无可避,女人一把将男子拦在身后,她的手里一直有水流窜动,在自身灵力的影响下凝聚成长戟的模样。 “阿姐!”男人惊恐的唤了一声,但一开口血就从口中无法抑制的涌出,他分明只是在云层中掩饰姐姐,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阿琛……”女子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此时凤姬就在眼前,逼得她不敢分心去检查弟弟的伤势,让她不由得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惧,长老院的推论还是失算了吗……都说凤姬在坠天之际将灵凤之息燃烧殆尽,时至今日不得以要依靠长久的沉睡来缓解身体的负担,可是从这一次交手来看,自己姐弟完全就不是她的对手! 这才是坐拥皇鸟血脉的后裔吗?这就是她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吗? “蛟龙……”凤姬站着没动,凝眸远视着海洋,好似想起了什么遥远的过去微微失神。 这时候云潇从城中匆匆赶到,萧千夜紧跟着她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和义父出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左右,怎么她们姐妹两人身上都开始冒起火焰! 凤姬眼光寒光一闪,脱口问道:“你来了,夫人如何了?” 云潇大步跑过来,眼里明显还是更担心姐姐的状况,连忙回答道:“他们都没事,五公主受了些惊吓,我娘在照顾她,小秦楼也有师兄守着呢。” “那就好。”凤姬点了点头,在情绪冷静下来之后面庞也终于不再像刚才一样狰狞恐怖,她提剑指向对面的两人,冷道,“你们真是墟海之人?” “哼。”女人目光一凛,冷道,“能伤到你的东西不多,你何必多此一问?” “哦?”凤姬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这才抬手按住自己肩头,萧千夜惊讶的看着她,发现她肩上衣服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虽然从隐约露出的皮肤来看已经痊愈,但的的确确像是曾受过伤,他暗暗吃惊,要知道凤姬是皇鸟血脉,本就是个不死之人,连上天界都拿她没办法,墟海之人竟然能让她受伤? “姐姐……”云潇担心的喊了一句,那是被一束沾着血的水流之箭打中,原本是冲着自己来的,要不是凤姬姐姐拦了一下,恐怕她就要被突如其来的偷袭击中丧命! 凤姬轻轻将她凌乱的发梢撩至耳后,漫不经心的拍了拍云潇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多想,又走上前直面两人,不屑一顾的冷哼道:“这世上能伤我的东西确实不多,龙血便是其中最为厉害的一种,一旦受伤甚至会无法愈合,可是你们也仅仅只能伤我皮毛罢了,说到底……是血统不纯的缘故吧?” 果然是被她一句话刺中心中隐痛,两人的脸庞不约而同的拉长,心照不宣的互换了一眼神色,女子紧紧咬牙,虽不甘心,但嘴上依然不肯示弱,心下一横强硬的道:“那自然是不能和你比,但是你身边那位……也不过如此嘛,刚才要不是你出手,她现在已经死了。” 萧千夜本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听闻此话紧张的转向云潇,凤姬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天天拘泥于血统之辈,多半自卑自负,也难怪你们不敢正面和我交手,蛟龙应该是原海龙神的旁系血脉吧?怎么着,这种血脉就这么令你们不甘心、甚至难以启齿吗?”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女人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眼中愤恨难忍,恶狠狠的指向云潇,“你本就是继承皇鸟血脉,何苦在这里挖苦我们?你看看她,她也有灵凤之息,但是她能和你一样强吗?我们生来就受限血脉差距,龙神又因故死亡导致原海万年冰封!浮世屿霸占原海多年,到底是什么居心?” 凤姬和云潇皆是疑惑不解的互望了一眼,隔了一会,凤姬将手按在胸口,暗暗催动灵凤之力借由火种尝试与浮世屿皇鸟联络,然而很快她又是面色一紧,目光微闪闭目摇头,对云潇叹道:“实不相瞒,很多年以前澈皇曾多次要求我返回浮世屿,但是……我嫌她烦,便主动阻断了火种之间的联系,直到遇见你,才重新将阻断收起,但这个时候,我已经很难再感受到澈皇和浮世屿的情况了。” “嫌她……烦?”云潇呆呆脱口,这样的理由从凤姬口中说出倒还真的挺有说服力,凤姬苦笑了一下,无意识的用脚尖踢了踢沙土,“那时候我只想和少白在一起,她屡次让我放弃箴岛回归浮世屿,我自然嫌她烦。” “澈皇?”女人敏锐的从她口中听闻重点,她紧张的咽了口沫,想问又不敢轻易开口,凤姬瞥过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淡道,“倒不如你们先说说,所谓霸占原海是什么意思?” 女人不情愿的瘪瘪嘴,凤姬显然是没什么耐心的人,索性冷漠的催促一声:“你要是说清楚,或许我觉得有道理就放你们走了,若是不肯说,那是你们偷袭在先,自寻死路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 “阿姐!”地上半蹲的男人轻咳出一口血,他看起来并没有严重的外伤,但是五脏六腑皆像火烧一般疼痛难忍,女人迟疑分毫,不得以只能恨恨说道:“我名龙吟,是飞垣境内墟海蛟龙一族现任首领,原海冰封之后莫名消失,致使墟海失去庇佑,必须倚仗各地流岛才能生存,但我族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原海,长老院历经数千年艰难的找寻,终于发现原海所在之地,就在浮世屿下方,澈皇以自身之力将两境合二为一,形成上层天空、下层深海的奇妙世界。” 萧千夜手下一抽,似乎是古尘有所感应,他不动声色的用力握紧,心中也是咯噔一跳——上层天空、下层深海,这岂不是和上天界极昼、永夜有些相似? “浮世屿外围得皇鸟守护,我族费尽心机尝试多年也无法进入,时间拖得越久,各地墟海的情况就越糟,长老院得出结论,一方面必须竭尽全力夺回龙神遗骸,另一方面则需要依赖澈皇遗留在外的火种进入浮世屿,这两样东西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查到了下落,可是……可是!” “阿姐……”阿琛担心的看着姐姐,她的脸色青红交错,眼中隐有泪光闪烁,按照墟海传说,龙神和皇鸟一样无需孕育,会应天命而诞,但自原海龙神死亡以来已过去数万年,族中古老的传说却依然没有实现,如果继续苦苦守着虚无缥缈的幻梦,墟海迟早要彻底灭亡,他们必须主动出击自救,然而……血脉的限制像一座无形的大山,龙为神,蛟为地隐,无论他们如何努力仍是杯水车薪。 就连眼下早已不再是巅峰状态的凤姬,要对付他们也是易如反掌! 凤姬像是有所触动,沉吟许久,低道:“我不觉得澈皇是有心霸占原海之人,你们又是从何得出这种结论?” “你不觉得?呵……你当然不觉得。”龙吟心中有说不上的气,但神色却是复杂的,血脉限制本就是她心底隐痛,如今面对凤姬这种感觉更加深刻明显,让她喘不过气来,“浮世屿和原海原本相隔千万里,两境之主是故交好友,竟然同时莫名身亡殒命!这之后龙神再未诞生,只剩皇鸟,澈皇到底是何居心,这才是我要问你的!” 凤姬眉峰一蹙,对这样莫名的指责显然并不满意,不客气的回道:“夺取一处失去庇护陷入冰封的原海对浮世屿没有一点好处,不过都是你们自己胡乱猜测。” “那你就让澈皇出来说清楚!”龙吟情绪激动,肩背紧紧绷着,“长老院多次求见澈皇均为得到回应,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不敢露面?” 凤姬轻笑起来,虽然知道对方不会相信,还是淡淡解释道:“你看我搞成这幅狼狈的模样澈皇都不曾露面,还有她……” 凤姬将云潇拉到自己身边,眼里有平静而坚定的光:“你以为也只是个旁系血脉吗?她是我的亲妹妹,澈皇遗留在外的火种本就是双子,她现在都快要死了,澈皇依然没有半点消息,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若说墟海毕竟是外族,不管不问尚在情理之中,自己的孩子都这样了还不肯现身相助,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她是……你妹妹?”龙吟一惊,眼神剧烈变换,原本初次交手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对方身上有灵凤之息,但是她只当这个人是普通灵凤族罢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是皇鸟血脉? 一瞬间各种不甘涌上心头,龙吟用力咬住唇一言不发,凤姬眉间露出淡淡严厉,继续说道:“我倒是对你们的长老院有些好奇,若想得到浮世屿的消息,不妨让管事的亲自来找我,你们姐弟三人不要被人利用了才好。”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三人……”龙吟无意识的脱口,凤姬闭起眼睛,嘴角上扬笑道,“另一个在海岸边被萧阁主打伤,你们继续耽误下去,他就没救了。” “小橼!”龙吟和阿琛同时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往海边望过去,他们本是兵分两路,一方面牵制凤姬,一方面抢夺古尘,长老院做过预测,至少会有一方能成功才对!怎么这一次的估算怎么会离谱到这种程度!他们根本就不是凤姬和萧千夜的对手,冒然出手只是送死! 凤姬若有所思的托腮想了想,沉吟道,“这件事多有蹊跷,我可以放过你们这一次,但再有下次,谁来都要死。” 龙吟不敢再继续耽误,一手扶起弟弟急道:“先撤。” 两人迅速隐于风中,凤姬抬手散去海面上的火焰,顿时有些疲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师兄弟 城中的骚动迅速引起海军的注意,就连已经休息的青鸟军团都三五成群的回到北岸城上空巡视,萧千夜一听鸟鸣声立马拉住云潇往回走,又冲凤姬焦急的说道:“快离开这里,惊动海军了。” 三人立即往小秦楼赶回去,才走到半程,江行泽行色匆匆的跑过来,正巧和他们遇上,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快别回去了,海军比你们快眼下都到门口了,你们现在就去港口,天禄商行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放心吧,公主他们我已经偷偷送过去了,赶快走,连夜出海吧。” 来不及多做解释,江行泽大步在前面带路,这条街上还有未曾熄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百姓们被大火惊醒此时也在慌忙的取水灭火,凤姬眉峰微蹙,神情转瞬即变,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怒起又牵累无辜,但她才想抬手帮忙灭火江行泽就立马拦住她,小声说道:“趁乱才好脱身,海军已经过来帮忙了,这些火焰不会蔓延的。” 一路匆匆急行终于来到北岸城停泊的港口,萧千夜先让云潇和凤姬上船等着,自己拉住江行泽低声问道:“我听说这一艘商船是镜阁亲自颁发了通行令,要求海军舰队护航,任务交给了谁?” 江行泽眨眨眼睛,尴尬的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海军内部最近也有人事调动,但是你放心好了,他们不会检查商船只是依照命令随行护航,两艘船的相隔距离也不会很近,只要你们别在船上再惹什么事情,出了碧落海到达中原南海境内,军舰就完成任务返航了。” 萧千夜还是不放心,江行泽连忙好声好气的把他推了回去,远远的冲他挥了挥手一溜烟就跑了,等他无奈的走上这艘商船,发现师兄天澈已经在夹板上等他了,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反倒是天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示意他跟过去,又指了指碧落海说道:“之前小霜姑娘带我们走了另一条路偷偷上了船,那时候海平面上还有未熄的火焰,你们是和墟海的人起冲突了吗?” “嗯。”萧千夜漫不经心点头,两人并肩而立注视着平静的海洋,各怀心思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天澈压低声音说道:“你和百里元帅走后,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好赶路,五公主腿脚不便,师叔和小霜姑娘一起在照顾她,我本想找阿潇问一问你们这些时日到底都经历了什么,谁料凤姬也在她房中,我不方便打扰就没有进去了,然后还没等我回屋,那边就传来惊动,凤姬大人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伤,炽天凤凰气冲冲的就追了出去。” 萧千夜紧握着古尘,心里十分明白,咬牙说道:“他们三人兵分两路,两人拖延住凤姬,另一人试图从我手中抢夺古尘,这一个月来他们虽然屡次暗中试探,但一直没有真的露过脸,这次估计是看到我们准备离开飞垣,生怕错过此次机会古尘再也无望,只能铤而走险,好在阿潇那里有凤姬在,否则……” 他不经意的低头看着手里的刀,蛟龙之血能伤到神鸟血脉,也难怪被古尘所伤无法愈合,它是龙骨遗骸所化,自然是拥有更强的特性! “师兄……”萧千夜忽然奇怪的望着他,心中不解,“灵音族的原身就是近海潜蛟吧,是不是也和蛟龙一族有什么牵连?帝仲曾经和我谈起关于墟海的一些事情,他说墟海是一个有出无进的地方,只要选择离开故土,此生此世就再也没有返回的机会,可是你脖子上那个海魂封印能令灵音族返祖化蛟……会不会就是返回墟海的方法?” “嗯?”天澈扭头,心中涌起淡淡的苦涩,长长叹了一口气,回道:“你会这么想也是正常,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自幼遭遇灭族之灾,记忆受损严重,对族内的各种传说都不是特别清楚,甚至连阿潇身上的灵凤之息都无法察觉,我也许是个不合格的灵音族吧,说真的,我对自己的同族……几乎一无所知。” 萧千夜目光一沉,师兄的过去他是知道的,那多少和他有些密不可分的牵连,以至于他现在提起来心中难免还是惭愧,天澈却不在意的笑笑,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为了帮阿释治伤我曾特意去了解过一些关于灵音族的事情,只知道我的祖先们在数万年前就已经放弃了潜蛟的原身,一直就是以‘人’的姿态生活至今,但是究竟从何而来,确实无迹可寻,或许……” 他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萧千夜,一字一顿提醒道:“上天界历经数万年,或许知道的会更多。” 萧千夜幡然回神,下意识的用手按住自己额心,他咬牙犹豫了片刻,还是蓦然放下手,呆呆看着远方呢喃道:“确实,如果要调查这么古老的东西,上天界的确是最佳选择,师兄,其实上天界十二神之间虽然互有芥蒂,甚至很多人根本就不想回去,但是他们对外其实非常一致,我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情,他们并肩走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情。” 天澈哑然不语,这一瞬从师弟的口中隐约察觉到一种空旷悠远的情感,如浩瀚星河。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虽然看起来性格各异,但实际……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萧千夜默默扬起一个苦笑,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缓了片刻,他情不自禁的抬手用力按住胸口,神色变得痛苦而不甘,又接着补充道,“师兄,我受他的影响越来越深了,我时常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都说古代种是吞噬了神明之后诞生的古老种族,为什么我反而觉得……是他在吞噬我呢?” 天澈一言不发,上次见到这个师弟之时,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帝都高官,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全身都笼罩在莫名的阴郁之中,好似随时都会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对了,潜蛟……”忽然之间,萧千夜好像想起来什么更重要的东西,眼眸豁然一闪,变得奕奕有神,连忙追问道,“师兄,昆仑山脚下的无言谷,谷主曾多次做客昆仑,和师父、师叔都算是故交好友了,他是上天界的人!你这次化蛟之后得到他的帮忙才能化险为夷,除此之外他有没有和你提些别的东西?” “那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天澈也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回忆道:“那时候我已经失去意识,后来听青丘师叔提起,说是借由天池之水引昆山灵气环绕,再加上谷主出手相助这才捡回一条命,他是上天界的人,他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萧千夜蹙眉想了想,摇头:“我回过上天界,除去预言之神潋滟,其他人都不在那里常住,这次能从帝都逼着明溪放人,也还算是托了他的福。” “五公主吗……”天澈的神色却丝毫不见轻松,正色道:“千夜,其实自我从你哥哥口中得知五公主一事以来就一直感觉这是个隐患,那个苗人多半是来自长生殿,和中原武林极少往来,昆仑对他们的了解也非常的少,此次他既有把握以五公主相要挟逼见谷主,我实在是担心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 “上天界多半能自己应付,师兄倒是不必为他们担心。”萧千夜只是随意笑了笑,并不慌张,他像另有忧虑,压低声音说道:“事已至此,就算你我不想节外生枝,秋水师叔也不会置之不理,只能先将五公主带回去了,可是无言谷并不好进,我倒是更加担心谷主会直接避而不见,到时候反而连累师门要堤防蛊蚁之灾,师兄,等船只靠岸,你先带阿潇回去禀明师父,师叔和五公主我会照顾好的。” 天澈奇怪的看着他,问道:“我带阿潇先回去?那你呢,不是应该你带她回去,顺便去拜访一下无言谷主吗?” “我……”萧千夜一时语塞,师兄的话在理让他无法反驳,原本谷主是上天界的人,当然是他亲自去最为合适,但是一想到许久没见面的师父,他又总是隐有心虚,下意识的想回避,天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捂着嘴偷偷笑起来,假装严厉的咳嗽一声,正色说道:“你是不是害怕见到掌门师父啊?哼,这么多年音讯全无,现在迫不得已必须回来才想起来自己有个师父?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还是早点回去,别让师父担心了。” “你别挖苦我了。”萧千夜靠在船边无奈的回应,天澈无声叹气,低道,“师父是真的很担心你。” 两人同时沉默下去,没等天澈再说什么,船上的管事冲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屋内,水手们已经将船舵拉起准备起航。 萧千夜折返船内,一屋子的行李杂乱的铺在地上,云潇正在仔细的收拾着,见两人一起走进来连忙站起身擦了擦手,笑道:“刚才船家进来和我们说要连夜出发,这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几间床铺可以先休息,你们两个师兄弟就凑合凑合睡一间房呗?” 萧千夜面上有些尴尬,天澈也咳了咳,扫了一眼问道:“哦……我倒是不介意,怎么就你一个人,她们去哪了?” “我和姐姐住一间,娘和公主一起。”云潇忍着好笑,一边安排一边继续整理,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姐姐说等船只出了碧落海她就回去了,我本想邀她一起回昆仑,可她说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这次就不去了,娘刚才已经传信通知掌门了,估计等到了中原就会有人来接我们吧。” “嗯,那就好。”天澈随口回话,萧千夜见她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仿佛已将不久前的恶战抛之脑后,一边把她拉起来嘱咐去休息,一边往屋内探视找寻凤姬的身影。 云潇拿他没办法,嘟着嘴道:“那些行李是小霜姑娘连拖带拉搬上来的,还没来得及谢谢她就跑了,你小心点,等明天我起来再来收拾。” “好。”萧千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房内的凤姬轻轻一笑,知道他有事找自己,于是拉过云潇耐心的说道,“你别忙乎了,早点休息吧。” 她只是轻轻对着云潇呼了一口气,房间里的温度就莫名上升了不少,云潇揉了揉眼睛,明明刚才还是精神抖擞这一下忽然就倦从心起,凤姬轻手轻脚的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这才走出房门,笑道:“你有事找我?” “嗯,来。”萧千夜压低声音往后退去,生怕自己不小心会吵醒云潇,凤姬也跟上来走到甲板上,此时船已经慢慢前行,微风自海上拂面而来,倒是让人神清气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隐事 夜烬天下第二百七十二章:隐事凤姬揉着肩膀,伤势虽然已经愈合,但总是隐隐传出微妙的酸痛,萧千夜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脱口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凤姬随口回话,觉得身上软软的,半点力气也没有,她知道那是因为蛟龙之血的缘故,但也不想表现的很明显,于是直接绕开了自己的话题,笑了笑反问道:“你找我有事?” 萧千夜往前靠了几步,目光映照着深夜的碧落海,担心的道:“凤姬,我虽然是腹背受敌,但是身边毕竟还有人能鼎力相助,你才是真的孑然一身,一旦出事,连个帮手都没有,那三人来无影去无踪,背后那个所谓‘长老院’又是不明来历,如果他们还是不死心继续针对你,你留在飞垣就会非常危险,为什么不听阿潇的话,跟我们一起回昆仑?” “哦……你这是在关心我?”凤姬意外的笑起来,好看的容颜宛如明媚的火焰。 萧千夜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凤姬,我知道你是不死之身,但是这世上不死不活的方法有很多,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呵……”凤姬低低的笑着,语气温沉沉的,“这么多年了,自少白离开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这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改变了你?” 萧千夜死死攥着手,混乱的记忆在反复交错,是什么改变了自己?是血脉深处那只令人不解的穷奇,还是他至今都无法真正了解的帝仲? 凤姬见他不肯说话,也不想多逼问,盈盈侧了侧身,慵懒的靠在船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他们并不能真的伤到我,蛟龙之血很快就会失效,萧阁主放心吧,这世上能让我死的人只有凤九卿,只要那家伙不再次叛变,我是不会有事的。” 提到这个名字,萧千夜虽不觉得凤九卿会在这种时候继续协助夜王,还是心有顾虑,不由得脱口继续劝道:“夜王对灵凤族怕是早就恨之入骨了,一直留着凤九卿恐怕是另有目的,你真的要特别小心他。” “好了好了。”凤姬面容一沉,显得有些不耐烦,淡淡说道,“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飞垣眼下前狼后虎,既有上天界虎视眈眈,又有墟海之人在暗中作梗,我走了异族人怎么办?异族不像你们人类有训练有序的军队保护,这种时候明溪最多也只能是对他们不再管制,但是真说能帮他们多少,恐怕还是难呀。” 萧千夜抿了抿嘴唇,知道凤姬说的都是眼下实情,隔了一会,凤姬反而安慰了他一句,说道:“你特意把我喊出来,该不会只是关心我的伤吧?” 萧千夜无奈的看着她,她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依然只是从容不迫的笑着,萧千夜点点头,眼眸一瞬间变得扑朔迷离,无意识的往她身边挨近,压低声音问道:“阿潇她到底怎么了?” 凤姬微微出神,脸上的笑意淡得若一缕轻烟,好像一早就猜到他找自己的真实目的,冷哼一声,叹道:“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怎么跑过来问我了?她不想告诉你,你自己去问她。” 萧千夜耸耸眉,神色有些闪躲,低道:“我说不过她,不然也不来问你了。” “说不过她,也不能由着她胡闹。”凤姬顿时语气一紧,静静凝视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她不懂,她总以为自己可以躲过神鸟血契的限制,要知道她是依靠月神之力才侥幸活下来,没有凤九卿当年的铤而走险,她甚至不可能出生!沉月何其罕见,那是凝聚上天界万年月神之力,才勉强能压制住暴戾失控的火种,就因为这一次侥幸她就忘乎所以,像个天真无知的孩子,幻想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一个。” 凤姬默默扬起脸,似是触动了心事,眉间也多了些清愁,她将目光悠远的望向无边的天空,思绪也仿佛被拉回遥远的过去,呢喃自语:“她现在还很开心,怀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幸福,我看她那副样子,真的是又想骂醒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千夜没有说话,心中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只听凤姬勉强笑道:“萧阁主,她多半是有身孕了,我不是大夫,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上微妙的火焰变化,你若是现在去给她诊脉,她的脉象必定是断断续续,会出现莫名的中断,那实际就是火种将熄未熄的征兆,你该知道火种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就此熄灭,就算帝仲亲自出手,也不可能救她了。” 凤姬顿了一下,见他脸上意料之中的凝重,忧心忡忡没有半点欣喜,她在心底无声长叹,接道:“萧阁主可别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她会很失望的。” 萧千夜踌躇了一会儿,凤姬却悠然笑道:“说起来你有没有兴趣知道我的故事,或许对你有帮助。” 萧千夜蓦然回神,双目迷惘的望了过去,眼神微有疑惑,凤姬笑着转了个身面向寂静的碧落海,淡淡说道:“我也曾像她一样不信天命,什么神鸟血契我都只当是维护血脉正统的虚假措辞,我一贯反感血脉一说,在亲手诛灭全族之时也没有半分留情,可最后……偏偏自己也身陷其中无法挣脱。” 她不经意的将手慢慢下挪,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嘴角的笑却越发清冷如霜,低低说道:“最开始我和她一样,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人,就算火种开始出现明明灭灭将要熄灭的预兆,我也固执的视而不见,到了第三个月,全身皮肤出现泛红,火种无法抑制自身体里冒出,五感渐渐消失,会在无意识间误伤周围一切。” 她用力闭了一下眼,好像这样遥远的回忆一下子又近在眼前,那种刻骨铭心的疼依然历历在目,又道:“那时候飞垣还没有经历碎裂坠天之灾,我身怀完整的灵凤之息都无法控制自身火焰伤及无辜,少白早就看出来我的异常,可我就是不愿意放弃,难道我喜欢的人不是神鸟一族,我就必须遵守血契,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吗?我不甘心。” 萧千夜听得入神,断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女人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隐事,凤姬微微一凝,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后来大概又过了十几天,火种失控将半个泣雪高原融化,致使冰河之水蔓延成灾,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干了什么,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枕在他膝上,他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对我笑着。” 凤姬转过来看向他,眼里忽然有种波光粼粼的闪动,唇角上扬,却是一个冰凉如死的笑意:“萧阁主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萧千夜在这一瞬间挪开视线,避免目光与她正面相视,只是心底澎湃,有种奇怪的紧张。 “呵……”凤姬见他这样,眼波里却宛如藏了银针,尖锐而锋芒,“他亲手给我灌下了落胎药,就那么一边温柔的和我说话,一边眼都不眨的灌了下去。” 萧千夜轻轻闭眼,这样的结果在他预料之中,可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是那般幽幽含恨。 凤姬的目光落在萧千夜的面庞上,带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探询:“萧阁主也是古代种,是不是也会做出和他一模一样的选择呢?” 他没有回话,余光瞥过云潇所在的房间,心底挣扎难耐。 凤姬咧嘴笑笑,脱口又是惊人的话:“我时常会觉得他和夜王有些相像,在作出某种决定之时,真的很冷静。” 她好奇的看了看萧千夜,自言自语的补充道:“我很想知道,你、或是你身体里的那位大人,是否也会如此。” 凤姬的眸中平静无澜,那样哀痛的过去也会随着时间消磨殆尽,只是每每想起,仍有不甘,两人心照不宣沉默了好久,直到凤姬忍不住脱口提醒:“最多三个月,你不想她死就不能心软,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也可以带她去上天界问问烈王,又或者你们师门里独有的那些医术之理,他们一定会给你一模一样的答案,萧千夜,若有一线机会,我不会如此劝你。” 萧千夜微微语塞,其实这短短的几分钟他已经在混杂的记忆里反复搜寻着关于神鸟的各种传说,就算是帝仲这样历经万年风雨走过无数流岛的人,他的记忆里都真的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混血的神鸟族! 凤姬的话是真的……就算他怎么也不愿意轻易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他知道,这是真的。 “她和我其实也不太一样。”凤姬淡淡打断他的思绪,走过去拍了拍对方一直紧绷的肩膀,淡道:“我自幼孤苦,遭遇同族歧视,父母抛弃,最后还被恶灵撕咬到粉身碎骨,好不容易历经苦难以为能和相爱之人厮守终生,结果又是长久的分离再无相见之日,或许对我而言,丧子之痛只是其中沧海一粟罢了,但对她而言……也许会是此生最大的遗憾吧?” 萧千夜神色肃然,想起初见云潇之时,她是那般众星拱月,得到师门长辈的疼爱,像一个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她被秋水师叔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从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她所有的磨难,都是因为自己。 萧千夜眼中的光在一点点沉寂,有一抹浓厚的黑色覆上双瞳,给不了她安稳的生活,给不了她名正言顺的名分,到如今,甚至连她期待的孩子……都只能亲手杀死。 凤姬默默绞着手指计算时间,或是难得的说着些沉寂多年的往事,此时竟感到有几分身心俱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准备返身回去休息,临走之前又认真的蹙眉提醒:“海上这半个月多半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你只需要堤防墟海之人再次搞鬼,不要再让她轻易动用灵凤之息,剩下的……你自己得有个数。” 萧千夜点点头,四下里寂静无声,他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到底在做什么打算,一直纹丝不动静静垂手而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归乡路 夜烬天下第二百七十三章:归乡路海上的航行最初还觉得格外新奇,没过几天,云潇看见一成不变的蓝天白云就开始无聊起来,但是商船前后都有海军随行,就算她会御剑术也不能跑出去,日子久了她只好每天搬个小椅子坐在甲板上发呆,这个时节的海风吹在身上还是格外刺骨,但是身上若隐若现的火光炽热非常,就算一坐半天,额上还是会慢慢渗出细汗,甚至不经意的浸湿衣襟。 萧千夜见她又一个人跑了出去,拿了件厚实的外衣走过去披在她身上,云潇面上笑吟吟的,心里觉得真是这个人最近好像变得殷勤起来了,跟前跟后总是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她这么想着,悄悄往船内看了一眼,正巧这时候才吃过午饭,五公主正在闭目小憩,云秋水怕海风湿冷容易着凉直接关上了门窗,云潇这才赶紧拽着萧千夜的手将他拉到身边,望着他认真的说道:“你怎么了啊,每天盯着我做什么?” “有吗?”萧千夜本就知道一切,又不能被她察觉,这下云潇忽然问起来,反倒自己脸色微红,狡辩道,“我只是担心你着凉罢了。” 云潇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将身上的外衣敞开,迎着风转了几圈,奇怪的道:“着凉……你担心我会着凉?我可是从来没有着过凉哎。” 她说着话,就把手搭在了萧千夜额头上,笑嘻嘻的补充道:“你看我的手这么热,海风吹着还挺舒服的,倒是你呀,身子越来越冰了。” “衣服穿好。”萧千夜面不改色的又将衣服给她拉了回去,板着脸说道:“再过两天就要出碧落海了,到时候军舰就会返航回去,你安分一点行不行?” “我哪里不安分了?”云潇嘟着嘴抱怨了一句,闷闷不乐的走到船边探头往下望,小声说道:“我就是觉得热才想出来吹吹风,又没有给船家惹事,你是担心墟海那些人会再来偷袭吗?” “嗯。”萧千夜也不掩饰自己的不安,跟着她一起走过来,碧落海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谁也不知道它的水下到底都隐藏了多少危机,萧千夜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怀中,显然忘记了他才是那个身体冰冷并不能为云潇取暖的人,喃喃自语说道:“海军的舰队是在固定航路上来回巡逻,所以我以前巡视的时候偶尔也会路过这一带,若是觉得累了就下来休息一会,越到两国交界处,船队会越混乱,尤其是海下私道,稍微遭遇个阴雨天,指不定就得翻船……” “呸呸呸!”云潇气急败坏的打了他脑门一下,连忙紧张兮兮的往周围张望过去,发现这时候没有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的骂道,“乌鸦嘴,我们现在也在船上呢,可不能随便说那两个字。” “你也会信这个?”萧千夜有些意外,云潇自己也弄不清楚,只觉得心乱如麻,脱口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不能以常理论断。” 萧千夜若有所思,云潇虽然被他一席话搅得有些不安,但又架不住心中好奇,她憋了一口气想了好半天,终于轻咳一声往萧千夜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我之前过来的时候是师兄以御剑术带着的,那时候路过碧落海其实听见有船只在呼救,可是海上浓雾弥漫我们找了一圈没见到船只在哪,你刚才说海下私道……难道那些求救的船是在海下面?” 萧千夜低头看着怀里这个不合时宜好奇心大起的姑娘,捏着她的鼻子笑起来:“飞垣对外开放的港口就只有北岸城一处,你不从海下偷渡,难道能在海军眼皮子下靠岸?” 云潇惊讶的啧啧舌,不可置信的望向碧落海,对这片美丽的海域顿时产生几分恐惧,萧千夜顺势抱紧她,又道:“碧落海下有蛇形海流,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船长也很容易迷失航线,可每年都还是有很多很多人甘愿冒险,就因为几句虚无缥缈的传说,就真的以为飞垣是个世外桃源,如果他们知道飞垣的真实面目,一定会很后悔吧。” 云潇张了张口,想反驳又被他打断:“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人啊……真的是奇怪。” 云潇眨眨眼睛,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有冰凉的蓝光,是凶兽穷奇独有的色泽,果然自从帝仲陷入神眠之术后,他身上属于凶兽的特征就越发明显起来,云潇有些担心的将头依靠在他胸前,他的心跳铿锵有力,胸膛却是冷如寒冰,她忽然起了坏心思,悄悄将手伸入对方怀里,指尖灵凤之息“噗嗤”一下跳动,震得萧千夜一时失神。 这种温热,他是许久没有再感觉过了。 “你……”一下子被撩的耳根发软,萧千夜手里无意识的想推开她,云潇不退反进用力抱紧不肯松手,低低压抑着笑声在他怀里挠痒使坏,萧千夜无可奈何只能任她上蹿下跳,这段时间她本就顾忌五公主的感受,一直在众人面人刻意的和他保持距离,这一会好不容易得以释放,是撩的他心如泉涌,真的感觉全身隐隐发热。 “好些了吗?”云潇看着他一点点温和的双眸,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又重新扑在他怀里,叹道,“上次在东冥空寂圣地,你吃了那种叫月夜芽的仙草后,真的是一脸满足的小奶狗模样,那时候我就在想,你的身体越来越冰凉,又没有什么办法能逆转这种改变,所以你才会被仙草里那种温暖吸引无法自拔吧,我很想帮你,就这么靠着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萧千夜半晌无语,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容,低道:“阿潇,我并不是因为你身上的火焰才喜欢你的,我承认这种温暖对我是一种致命的吸引,无时无刻都想得到你,可是……” 他用力闭眼,想起凤姬对自己的嘱咐,心如刀绞,云潇的脸微微泛红,丝毫没注意到萧千夜脸上不合时宜的苦闷,再暗暗想起这些日子自己身上的微妙变化,心底莫名涌起阵阵欣喜,抓着他的手探入怀中,傻傻的笑道:“可是什么?” 萧千夜语气一转,将所有思绪不动声色的收起,回道:“没什么,你回去之后就在昆仑好好调养,等我回来。” “千夜……”云潇豁然抬头,那动作有些仓促,面上也瞬间没了笑意,小脸紧绷,手指轻颤,“我、我想跟着你……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也不会真的这么做,可我真的、真的很担心你!” “我也很担心你。”萧千夜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一时感觉心中暖极了。 云潇她歪着头,仿佛没听清,嘀咕道:“昆仑那么安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又要对付上天界,又要堤防墟海之人,天尊帝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又无端端多出来一个南疆的长生殿,你也是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哪能分心应付这么多事。” 萧千夜笑了笑,抚着她的头发好声好气的道:“你也知道我没有三头六臂,那就好好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云潇使劲摇了摇头,又感觉这个动作不对劲,赶紧使劲点了点头,脸颊涨的通红,目光一直上下左右来回游走,好似有什么心事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萧千夜奇怪的看着她,见她在原地踱步转了几圈,忽然支支吾吾的抬起眼皮娇滴滴的瞥了他一眼,说道:“那你无论去哪都要带着沥空剑,我知道现在你有了古尘,剑灵又受损不及从前,但是……但是你还是得带着。” “好。”萧千夜无意识的伸手碰了碰腰间白色剑灵,见云潇脸上的红润已经蔓延至耳根,甚至连脖子上的皮肤都隐隐透红,他有些担心的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脸,冰凉的指尖突兀的感到一丝火辣辣的热,萧千夜心下一紧,脱口问道:“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烈王给你的药有按时服用吗?” “我、我哪有那么脆弱!”云潇吐了吐舌头的往后退了几步不让他碰,心里七上八下宛如小鹿乱跳,原本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想告诉他自己月事迟迟未至,可能是不是一语成谶真的有了身孕,结果被他这么一打岔,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再也说不出口,反而紧张的面红耳赤,看起来就像是老毛病又犯了一样。 两人各怀心思奇怪的望着对方,好不容易云潇心绪恢复平静,忍着微微轻颤的声音故作镇定的笑了笑:“都怪你……” “怪我什么?”萧千夜一时没反应过来,云潇捏着他的鼻子骂道,“都怪你打断我的话,要不是我喜欢你这张脸,这么迟钝的脑子真是要气死人。” “你只是喜欢我这张脸吗?”萧千夜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淡淡的笑容始终保持在脸上,眼中又是毫不掩饰宠爱。 “不然呢?”云潇想也没想,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不容置疑的事情,“不然呢?喜欢你个木头脑袋,一点不会哄女孩子开心?” “你……”萧千夜哑然无语,他在口舌上本就说不过云潇,这会被她莫名指责也是一头雾水。 云潇看着他充满意外和迟疑的眼神,忍不住偷偷抿嘴笑了,挽着他的胳膊往船内走,边走边道:“好了好了,等平安回了昆仑再说吧,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你说呢。” 萧千夜仿佛赌气一般一动不动,就被她硬拉着强行拽了回去,雾自海上无声无息的蔓延过来,一转眼就将整艘船笼罩其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迷雾 船缓缓进入浓雾中,甲板上迅速跑出来几个伙计,他们一人端着一个罗盘交头接耳的辨别方向,片刻前还艳阳高照的海域陷入一片奇怪的昏暗,云潇从窗中担心的往外望去,发现那些迷雾像游走的灵蛇交织在一起分外诡异,她小心翼翼的拽了拽萧千夜的袖子问道:“怎么好好的突然起雾了?” 萧千夜认真的凝视窗外的迷雾,为了不让众人担心,只是淡淡的解释道:“碧落海本身气候反常多变,这种浓雾倒也不算特别罕见,船上一般会准备多种类型的罗盘辨别正确的航线,就算不小心偏离,四周也有海军舰队护航,你们在船内别出去,指不定一会就会有狂风暴雨,下冰雹都不奇怪,我出去看看就好。” “你小心啊。”云潇担心的嘱咐,萧千夜摸了摸她的脸颊,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转身往外走去,甲板上的人很明显都是认识他的,见他靠过来主动就将罗盘递到了眼前,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镇定的说道:“萧阁主放心,越是靠近两国交界的公海区域这种气候就越难预测,眼下航路是对的,周围的军舰也没有发出警报,您就安心回去歇着吧。” 萧千夜点点头,他们三个人手里托着六个罗盘,每一个都指向了不同的方向,甚至有两个指针还在不停的晃动,剩下的一人拿了一张纸在上面计算着什么精密的线路,他是看不懂这些专业的东西,毕竟偶尔路过这片海域自己也是乘坐的天征鸟,天征鸟对方向的判断非常敏锐,他常年在四大境来回巡逻不至于迷路,也全是得益于那只鸟。 想起天征鸟,萧千夜情不自禁的往来时的航路眺望过去,之前凤姬曾暗中提醒过他,天征鸟一直在高空远远的跟着,但是顾忌海军舰队迟迟没有露面,萧千夜嘴角微微一抽,莫名其妙笑了一下,抬头望向迷雾笼罩的天空,好像隔着这层厚重的浓雾也能看到高空中展翅飞翔的白色大鸟——它原本就是中原昆仑的鸟儿,此次有机会带它一起返回故土,想必应该会很开心吧? 船继续平静的往前驶去,虽然依然看不清航线,但好在一直风平浪静没起什么波澜,伙计们笑呵呵的继续回到原来的岗位上,萧千夜松了口气,一转身,发现天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已经无声无息的来到他身边。 天澈的脸庞隐于雾中有些模糊不清,也没有说话,忽然就停下脚步。 “师兄?”萧千夜奇怪的问了一句,师兄在轻功的造诣上的确是高自己一筹,在往年的弟子试炼上,若非是灵音族体能上的劣势过于明显,自己还真的不一定能直接追上他,天澈沉默不语,萧千夜暗暗觉得不对劲,他不动声色的想往那边靠近一些,嘴里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怎么出来了,找我有事吗?” 话音未落,萧千夜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扣住对方的肩膀,然而天澈的身影微微晃动,转眼就如烟般散去,和周围迷雾融为一体再也无法探寻。 他在一瞬间本能的提高警惕,坦白说碧落海不在军阁管辖范围内,他虽然数次从空中俯视巡查过,但真正置身这片海域的时间还是少之又少,幼年之时他曾被义父百里风强行带着出海走过几次,但或许是有海军元帅亲自坐镇,海上那些诡异之物倒也安安分分不敢过于造次,怎么这一次如此胆大半天,敢绕过军舰偷偷闯入这艘商船? 萧千夜在心底冷哼一声,碧落海素有“魔鬼海域”的传说,不知多少往来的旅人丧生海下,这些被深海吞噬的怨灵汇聚于此无法脱身,只会拉着越来越多的人一起毁灭! 他心中一阵莫名烦躁,义父才卸任,这里的怨灵就按捺不住在军舰眼皮子底下惹事,军阁虽然不插手海上之事,好歹自己也曾是在飞垣全境往来巡逻,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着实是令人不快,想到这里,萧千夜本来准备回船的脚步直接调转了方向,抽出腰间剑灵轻轻跃上去,手中古尘刀鞘散去,直接劈开眼前弥漫不散的浓雾。 “千夜!你去哪?”这一次,天澈的声音是真实的传进了耳中,迫使他才想飞又出立马停了下来,天澈见他脸色铁青,连忙大步跑过来追问道,“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海上有怨灵拦路。”萧千夜看了一眼师兄,在确定这个人才是真的之后伸手挥了挥,他在空中凭空抓了几下,只见迷雾如活物一般从他掌心钻出,萧千夜目光一沉,掌下瞬间迸出黑金色神力,霎时船身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受到惊吓一哄而散,隔了一会,方才还厚重的迷雾一点点散去,逐渐变得如轻纱般透彻,阳光再次倾泻而下,转眼又是艳阳高照。 萧千夜蹙眉观察了一下四周,心有不甘的道:“被它们跑了。” 天澈也是认真的看着周围,他本就是察觉到迷雾中暗藏的诡异之气才担心的追出来,没想到师弟一个简单的动作直接把怨灵全吓跑了,让他不由得啧啧舌暗暗心惊,师弟虽然剑术天赋惊人,但其实不是灵力深厚之人,有时候和云潇切磋比试还会因剑阵屡屡吃亏处于下风,可这才短短数月未见,他随手一个“捏”的动作就能将碧落海的怨灵吓的四处逃窜! “算了,这次就放过它们,我也不想节外生枝。”萧千夜自言自语的说着话,收回沥空剑跳回甲板,天澈眼色却慢慢凝聚,落在他身后海面的某个点上,压低声音拦住他,“等等,海上有什么东西。” “嗯?”听闻师兄忽然严肃的语调,萧千夜也不由自主的提高警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商船不远的海面上跳出一个透明水球,有一层淡淡的蓝光环绕外层,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那个东西好像也察觉到了对面的目光,不退反进从海上一蹦而起重重摔碎在甲板上,化成一滩半凝固状态的液体开始蠕动。 两人均是按住剑灵,但又迟疑的停手没有动,地面上的液体努力变形,将自己变成一个小水人的模样。 “喂,你搞什么鬼?”萧千夜已经收起武器,眼前这个古怪的小东西很明显和之前在小秦楼屡次偷偷摸摸靠近他的那些水渍如出一辙,他一眼就知道是来自墟海,水人只有他一掌大小,竟然还固执的给自己变出了一条小小的蛟尾,好似无论如何都要彰显自己的身份,萧千夜看着想笑,俯身托起它直言问道,“你不像是要来偷袭我的样子,有什么事直说吧。” 水人仰起头,勉强还能看出来是龙吟的模样,虽然隔了很遥远的距离,她的声音依然铿锵有力,像个威严的王族:“小橼受伤严重,我要你帮我。” “帮你?”萧千夜抿抿嘴,不屑一顾的发出一声冷哼,托举着水人的手缓缓握紧,又慢慢松开,只见那滩水被捏的变形,又迅速恢复原样,骂道:“小橼是被你打伤,你不该负责吗?” “他不偷袭我,就不会受伤。”萧千夜是被这样理直气壮的质问说的忍不住发笑,龙吟忍了口气,知道这种时候和他硬杠显然不理智,于是好声好气的换了说辞,“小橼只是个孩子,你下手那么重,还是、还是用的龙骨遗骸打伤他!你知不知道龙骨遗骸会致使伤口无法愈合,就算是旁系蛟龙族,时间长了也会因此丧命!” 萧千夜不耐烦的挑起长眉,脸色转瞬阴沉起来:“孩子就有特权吗?这世上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的,一是天真无邪的孩童,二是美丽温柔的女人,三是孤苦伶仃的老人,我眼中没有孩子,只有敌人。” “你……”龙吟被他怼的一时无语,一只手手指绞着发丝,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御座,她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萧千夜瞬时想起了不久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一连串的暗算,心情越发烦躁起来,继续说道,“我曾被一个叫兰雅的女人偷袭,还给我种下了软骨毒错过救援属下的最佳时机,之后遇到魔物地缚灵所化的孩子,又碰到个暗部副统领的老叟,你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让我火大。” “咳……咳咳。”天澈尴尬的轻咳一声,他虽不知道这段时间师弟究竟都遭遇了什么,但是一看他现在这幅气的要发疯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萧千夜白了他一眼,天澈也赶紧识趣的转过身没看他。 龙吟想了又想,竟然不知道怎么跟这个人交流,两人之间一阵尴尬的沉默,萧千夜托着水人来到船边准备把它丢回去,又冷笑道:“你们偷袭我在前,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让我救人,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墟海的王族就真的能命令我做事吧?我可现在就提醒你们,墟海既然是依附飞垣而存,识相的就该分清楚自己的身份立场,飞垣自古只有一个皇室,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你应该自己清楚。” “噼啪”一声,龙吟捏碎了御座的把手,脸色骤然翻白——原以为古尘认他为主,他多少也算是和墟海沾亲带故了,原来这个家伙是这么难交流的人吗? “阿姐……”弟弟龙琛在旁边赶紧推了她一把,紧张的劝道,“小橼的伤要紧。” 龙吟深吸一口气,只得将心底的郁闷咽下,趁着他还没把水人丢回大海之际赶紧补充道,“如果你愿意帮我救小橼,我就告诉你浮世屿的下落,萧阁主意下如何?” “浮世屿?”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将手收回,龙吟自水人中瞥见他脸上瞬间扬起的惊愕,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拍着胸口长长吁气,不等对方发问又主动抢话说道,“萧阁主身边那位姑娘,我原以为她是个普通灵凤族,搞了半天竟然也是皇鸟后裔,但据我所知皇鸟一脉血统严格,理应不会有混血存活才对,她若是对你很重要之人,身在浮世屿的澈皇或许才是救她的关键,这个交易,您不亏吧?” “你当真知道浮世屿的下落?”萧千夜不敢轻易相信,连上天界都无法寻迹的地方,墟海之人真的知晓? 龙吟显然猜到他会这么问,吐出一口气,淡道:“它外围有皇鸟之力庇护,我只是进不去,并不是不知道大概方位,毕竟浮世屿和原海融为一境,我能隐约察觉到原海的位置,顺着找就一定能找到浮世屿。” 萧千夜冷静的分析着她的话,隔了一会才松口问道:“我要怎么帮你救小橼?” 龙吟紧张的攥着手,生怕下一秒他就会反悔,立马接话:“我可以带你去浮世屿所在领域,她既然是皇鸟后裔,外围守护之力便会失效,那时候她就可以进入浮世屿见到澈皇,浮世屿下方冰封之地就是原海,你有古尘相助,帮我从海底取回一片龙鳞即可,龙鳞可以止住龙骨的伤势……” 萧千夜仍有迟疑,龙吟见他神色犹豫,急的不行一下子跳起来来回踱步:“小橼是我亲弟弟,我必不可能拿他的生命骗你!” “话虽如此,你们好像也不亏呀。”萧千夜冷冷望着手中水人,挑开话题直言,“你们本来就想借机探查原海的现况,现在拿阿潇做诱饵逼我去找浮世屿,岂不是一举两得?” 龙吟脸上一阵尴尬,果然是被他一语道中心头小心思,明亮的眼眸闪了一下,故作娇羞的说道:“萧阁主是男人,让女人占点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吧……您若是愿意,就将水人带在身边,我自然会在合适的时候亲自前去拜访,若是不愿意……浮世屿与世隔绝,双子又和它失联多年,您真想找寻,其实也不容易。” 萧千夜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不再和她罗嗦,反手就将手里水人扔给了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师兄天澈,淡淡说道:“你别跟着我,你俩血缘近一些,你跟着他好了。” “喂!”天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萧千夜已经甩手就走回船内,龙吟惊讶的望着天澈,瞬间就注意到他脖子上已经破裂的蓝色封印,惊道:“海魂封印!你是灵音族,曾经化蛟过……竟然、竟然还能活着?!” “你知道这个封印?”天澈拖着水人,虽然看不到对方的样子,但隐隐感觉有些熟悉。 龙吟重新坐回御座上,一只手拖着下巴面容沉重,想起忽如其来的遥远传说,一时不知在思考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辞行 云潇小跑着回到风之间,石桌旁边的紫苏看见她回来,一下子站起来用力招了招手。 潋滟坐在边上神色恍惚的转着手里的酒杯,听见脚步声才幡然回神,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身着墨衣的陌生男子。 没等云潇走过去,紫苏已经跑过来亲密的挽住胳膊,热情的将她拉到身旁,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那是一个精致的紫色药囊,里面装着几颗白如珍珠的药丸,嘱咐起来:“这个是月白花丸,每一颗都耗费了我十万月白花浓缩制成,你把它收好了,每隔十日就吃一颗,一共十颗,吃完了就让帝仲带你回厌泊岛找我,记住了吗?” “十万朵月白花,这么贵重……”云潇忐忑的瞅了一眼紫苏,这个嘴硬心软的烈王无时无刻不在抱怨,说自己浪费了她好多好多的月白花,所以她才不得以的催动神力加速厌泊岛时间流逝,现在好不容易她准备离开,烈王反倒还继续给她月白花丸治病! “怎么,你还不想领情?”紫苏顿时就拉下脸来,云潇连忙摆手,慌忙的解释道,“不、不是,我谢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领情?” “吃完了一定要回来找我,你这个身体眼下只能靠月白花强撑了。”紫苏说话是口无遮拦的,直接就将她的情况抖了出去,又道,“你是人类的身体神鸟的血统,所以无法自行控制体内的灵凤之息,要尽量远离那些歪门邪道才行,免得它爆发失控危及自身,我虽然眼下没办法治好你,但是厌泊岛有很多很多灵兽往来,你好好调养,先撑住别把自己弄死了,知道了吗?” “哦、哦,我尽量。”云潇没想到烈王会做出如此举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小心的将药囊收起来。 “什么叫尽量!”紫苏骂了一句,用力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是我的病人,这么容易死了,传出去会损坏我的名誉,你不是要尽量,是必须、必须活着明白吗?” 云潇只得陪着笑,这可真是个让人摸不透的女子,明明初次到来的时候她还对自己抱着敌意,现在竟然真的如此掏心置腹,果然医者仁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吗? 云潇沉默了会,同为女人,她一眼就知道烈王紫苏对战神帝仲抱有爱慕之情,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活了上万年“神”的感情,是否仍和人类一样? 想起这些事情,云潇紧张的张了张口,但是抬眼又撞见烈王天真浪漫的笑脸,不得以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反倒是一旁的沉轩噗嗤一下笑起来,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全部心思。 紫苏没有在意两人的神色变化,强拽住云潇,指了指厌泊岛西边方向,道:“刚才那只冒犯了你的伤魂鸟来找我,说是为了赔罪,一会愿意亲自送你们回箴岛,我就让它先去那边等着了。” “烈王知道我要走了?”云潇有些惊讶,紫苏捂着嘴偷偷笑了,一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鬼王签,神秘的晃晃,“这是鬼王签,刚无聊的时候我们就在算着玩呢!签上卦象显示你一定会陪着一个重要的人,回到一个重要的地方,所以我就猜测,是陪着屋里头的那个人,回到飞垣去,对不对?” 紫苏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云潇侧头看向她身后,鬼王用手托着下巴,意味深长的对着她微微笑起,这个人的眼中带着另一种深意,像一口望不到底的枯井。 云潇觉得心轻轻抖了下,立即扭回头不敢再看他,紫苏似乎也在凝神思索,扭头望向沉轩,问道:“沉轩,鬼王签要自己抽签算才会更准吧?那你刚才随手那么一抽,真的有用吗?” “这个嘛……”鬼王含糊的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反道,“你要是觉得不准,就让她再抽一根试试呗。” 紫苏一脸期待的转过来,双手捧着鬼王签放到云潇眼前,好奇的道:“来,你快挑一个。” 没等云潇找到理由拒绝,帝仲的声音从远方飘来,爽朗的笑起:“紫苏,别为难她了,她正急着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呢。” 云潇被他一句话说的脸颊通红,赶紧向烈王鞠躬致谢,然后重新跑回了房间,长长松了口气。 萧千夜披着血衣,一只手搭着额头,看起来已经睡着,云潇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靠近,将他披在肩上的血衣拿起来,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 然而,他还是在这一瞬间警惕的睁开了眼睛,云潇啧啧舌,低道:“我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居然还是吵醒你了?” “习惯了。”萧千夜摇摇头,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睡着,暗自诧异。 云潇走过去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抓着他的手往袖子里塞,嘴里小声的嘀咕着:“厌泊岛的日月交替虽然肉眼可见,可是人类的身体依然会随着这种变化感觉到疲惫,不过每次睡下去只要一小会就能恢复精神。” 萧千夜尴尬的看着她,想抽回手又被她用力按住,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别乱动,一会碰着伤口又要裂开重新上药了。” 他索性就不动了,任由云潇像个贤妻良母一样给自己穿衣服,眼睛盯着微敞的窗子发呆,果然窗外的月光还在不停的挪动,很快就从夜晚转为黎明。 他只是在云潇离开的时间里小憩了片刻,却感觉这已经是这段日子以来休息的最好的一次。 “都说上天界掌握着时间、空间之术,果然名不虚传吧?”云潇对他笑做了个鬼脸,将领口往上提了提,萧千夜揉着肩膀,不知是不是受到厌泊岛神力的影响,一直处在极度疲惫状态的身体此刻也轻松了不少,又漫不经心的道,“确实是名不虚传,阿潇,我得赶紧回去了,这里的时间和飞垣不太一样,恐怕下面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你就留在这……” “我就跟你一起去。”云潇连忙抢话,用手捂住他的嘴,笑了笑,“怎么,你也要劝我留下来?” “也?”萧千夜凝眉,心下一动,迫不及待的反问,“他找你是说的这个吗?” “对呀,他说让我留在厌泊岛,不要跟你回去了,可我已经拒绝了他。”云潇只是不动声色的接下话,将他的衣服扣好,又捋了捋领口的褶皱,萧千夜怔怔盯着她出神,半晌后才缓缓说,“可你跟着我确实会有危险……” “你要赶我走吗?”云潇抬起眼认真的看着他,“你要是赶我走,我就不去了。” “我不是要赶你走。”萧千夜无奈的摇摇头,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摸摸对方的头,忽然眼色一定,眸中雪光闪烁,顿时神情黯然——她的发髻上别着一朵嫣红的小花,上面隐约还能感觉到熟悉的神力。 “你不赶我,那我就要跟着你。”云潇并未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转变,在帮他理好衣着之后,转身拿起桌上的剑灵递给他。 萧千夜拂过剑身,先前被帝仲切断的灵力回转已经恢复,但是他留在上面保护云潇魂魄的力量依然尚存。 那个人……也是真心想保护她。 他默默收好自己的剑灵,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而是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有一种难得的平静和温馨。 “花……挺好看的。”隔了许久,萧千夜指了指她发髻上的嫣红小花,云潇这才想起来,脸一下子通红,连忙伸手去抓。 萧千夜的嘴角却忍不住地微微扬起,直接一把扣住了她手腕,笑着揉了揉云潇的头,声音很坦然:“干嘛要取下来?昆仑弟子讲究清修寡淡,你也很少带这些装饰的东西,偶尔尝试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潇小心的绞着手,紧张地看着他,萧千夜温柔的将她发髻上的花往里面别了别,忽道:“我记得小时候和你一起去昆仑山脉里游玩,在一个天池附近种着很多艳丽的红梅,那时候你就说过,很喜欢那种颜色。” “嗯,可是昆仑山不能穿的太鲜艳,会被师父骂的。”云潇也想起了那些事情,失神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即使是在昆仑长大,很多师门的规定她也完全无法理解,明明对世俗礼仪这些东西看的极淡,偏偏在衣着装扮上又格外讲究,师兄师弟们是清一色的白底蓝边,师姐师妹则是更为寡淡的青衫,连一贯不太管她的娘,都从没给她穿过红色一系的衣服。 云潇忽然皱着眉头歪了一下头,娘虽然也总是穿着青衫,但她有一张不知是何人所赠的画像,画里面的娘亲一身水红色的轻纱长裙,在雪地里翩翩起舞,看着就像天真浪漫的少女一样清纯动人。 “红色,很适合你。”萧千夜凑到她脸边,感觉云潇的脸一下滚烫起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少、少在这油嘴滑舌的,快去和烈王辞行吧。” 萧千夜无声笑起,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出风之间去向烈王告别。 石桌旁的三人同时站起来,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相互微微鞠躬。 帝仲走上前,他的残影相较之前已经黯淡了不少,显然无法再维持太久,他直接说道:“神裂之术快要散了,我也不能亲自送你们回去,让伤魂鸟先将你们送至东冥附近,我去天域城看看萧奕白,等我回来,再去取回古尘,在此之前你们务必一切小心,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 “好。”萧千夜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心,思量了一瞬,取出怀里的家徽交给帝仲,问道,“请将这个东西交给他。” 帝仲接过家徽,迟疑的将它反过来,发现它的背面用剑锋刻了几个小字——“勿忧勿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同门 沿着港口的街道一直走,萧千夜惊喜的发现果然如云潇所言变化不小,两边的商铺不再是当年那副落败破损的模样,来往的人群中也再也看不见流离失所的百姓,他才准备开口询问,只见云潇一个大跳蹿到他面前,见他脸上意料之中的疑惑,咯咯笑道:“中原的战乱已经平定好久了,这些年国泰民安,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我一定带你好好见识一下中原的美景。” “嗯,好。”萧千夜随口回话,眼睛已经不由自主的往身旁望过去,他在飞垣之时因为要负责四大境的巡逻,几乎是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如今到了中原,再也不会有人对他投来或警惕、或讨好的目光,这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让他心情大好,就连一直紧绷的脸庞也无意识的放松,情不自禁的拉住云潇的手,两人一起有说有笑的沿街找寻信中所说的客栈。 这座城市的倒是和北岸城有几分神似,很多穿着各异的人在城中游玩购物,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有长相怪异的异族人生活其中,两侧的伙计们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好不热闹。 走了没一会,云潇拉了拉萧千夜的衣袖,抬手指向前面的客栈,欣喜的道:“海悦阁,就是这里了。” 萧千夜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过去,这客栈的名字倒是接地气,外表看起来也并没有小秦楼那般富丽堂皇到极尽奢侈,像是个一般旅人会选择的落脚点,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云潇已经急不可耐的跑了进去,他连忙大步跟上去,此时客栈内的人还挺多,进进出出生意极好,来自四海八方的客人有的在搬运行李,有的已经开始吃午饭。 他毕竟手中提着古尘这么醒目的长刀,在走进去的一瞬间还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视线,萧千夜本能的感到一丝拘谨,云潇倒是毫不介意的拉着他,低低笑道:“你别担心,人家只是好奇罢了,这里是中原最大的港口之一,店家也遇到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客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果然,云潇的话还没说完,那群人就又交头接耳的各说各话去了,好像刚才的好奇之心只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萧千夜是早就习惯了多年保持警惕,就算已经达到安全的中原,这种铭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无法散去分毫,云潇拉住旁边的伙计仔细询问了一番,伙计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才听了几句就立马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嘻嘻的说道:“姑娘说的人两日前就已经到了,还特意让我们留了几间房等着呢,这边请,先去雅间坐一会,小的这就去帮您喊人。” 云潇点点头,转头说道:“你先去等着,我去外面接娘和师兄。” “我去吧……”萧千夜毫不犹豫的脱口,云潇却早已经一溜烟的跑开了,他略显尴尬的瘪瘪嘴,客栈的伙计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直上下打量着他手里的长刀,边引路边不停的回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惊讶的说道:“客官,您这把刀都快齐肩长了,一直就这么拿在手里不嫌累嫌麻烦吗?” 萧千夜一丝苦笑浮在唇边,转了转古尘的刀柄,无奈的回道:“是很嫌弃,可是没办法。” 伙计其实根本也没听懂他的意思,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让他识相的选择了闭嘴,不对客人的隐私过度打听,他笑呵呵的带萧千夜到二楼雅间,里面早就准备好了茶水,伙计冲他笑了笑,转身就飞速往楼上跑去。 萧千夜心中莫名紧张,之前听看到昆仑来信,说是派了四大峰主之一,仗剑峰白厉道人门下弟子步飞昂前来,这个人他倒也不是不认识,比他还要早入门几年,昆仑一派素来长幼有序,就算他是掌门亲传,步飞昂在辈分上依然算是自己的师兄,只是几次弟子试剑他都败在自己剑下,两人的关系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箭弩拔张起来。 昆仑除去掌门,四大峰主门下都有各自的弟子,其中又以仗剑峰、论剑峰专精剑术修行,但是自云秋水之后,论剑峰下再也没有新收弟子,因而这数十年来昆仑一派专修剑术的弟子大多出自仗剑峰,但只要是昆仑弟子都会在后山习剑坪切磋武艺,就算是出自不同峰主门下,事实上相互之间也都早就熟识。 据说掌门早些年云游四海之时,如果遇到有缘人也会传授一些剑术,但真正收在门下亲自指导的就只有他、天澈和云潇,因此就算长幼有序,事实上他们三人在一般弟子心中的地位也远胜其他人,如果能在弟子试剑中力力拔头筹,那无疑会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步飞昂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那些年一直不死心挑他做对手,倒真是一个屡败屡战,严苛律己之人。 坦白说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对手,甚至在返回飞垣之后,由于飞垣本土对剑术、刀法的培训极少,反而让他难逢敌手,有些寡然无味。 没过一会,萧千夜的思绪被门外轻到无的脚步声打断,他手中莫名一紧,一回头就看见迎面走来那身熟悉的白衫蓝边,来人目光雪亮锋芒,手持一柄昆仑剑灵,在他三步开外冷定停步,纵是多年未曾相见也依然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步飞昂先是微微一顿,随即便以师门礼仪先拱手俯身,开口也还是如曾经的器宇轩昂:“萧师弟,好久不见了,我奉掌门和师父之命,特意前来在此等候。” 萧千夜反而不知所措半天没有接话,一时还不适应这样的身份转变,步飞昂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这个师弟的事情他一早也就听师父提起过一些,当时是听得他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置信,但这两日在海悦阁,他私心找了一些海外之人打听,这才知晓一海之隔的飞垣确实发生了某些惊人的惨变,而所有人提到师弟的名字之时,都是一副谈虎变色,恨不得亲手诛之的厌恶表情。 他不得不相信,一贯“当以慈悲济天下”的昆仑一派,的的确确是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人物。 这个多年未见的师弟将象征昆仑弟子的剑灵扣在腰间,手里握着的却是一把修长的黑金古刀,让他又熟悉又陌生。 步飞昂的脑子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此行毕竟是掌门亲自吩咐,或许真的另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脸上凝重的神色也才稍稍放缓,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去哪了?” 话音未落,云潇银铃般的笑声已经从门外传来:“在你背后呢!” 云潇和天澈并肩走来,指了指楼下说道:“步师兄先别急,我娘说要先带五公主去房间里休息,毕竟她腿脚不便,此次舟车劳累多时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她让你先和我们随便聊聊,等她安顿好公主就会过来。” 步飞昂往门外退了一步,果然楼下的伙计们已经在帮着抬轮椅,云秋水扶着一位消瘦病弱的女子,看起来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他眉头一蹙,再看笑嘻嘻的云潇,忍不住训斥道:“师叔也是舟车劳累,你怎么还让她亲自照顾个病人?这种事情,难道不该你主动吗?” “我也想帮忙啊……”云潇嘟嘟嘴,暗搓搓瞅了一眼萧千夜,嘀咕道,“可五公主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啊。” 步飞昂哪里知道她们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以为这个自小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妹一定是哪里惹得人家公主不高兴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云潇额头,虽然嘴上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眼里的光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云潇是早就习惯她那几个嘴硬心软的师兄,丝毫不见介怀,也不理他直接跑进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又索性往椅子上一靠,念念有词的说道:“步师兄,我娘没有带剑灵,我的剑灵又被人骗走了,还好你来了,现在六个人三把剑灵,刚好可以用御剑术回去。” “你的剑灵被人骗走了?”步飞昂本来已经坐到她对面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听见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一蹦而起,“你再说一边,剑灵被骗走了?” 云潇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垂着脸点了点头,步飞昂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放低声音说道:“云潇,掌门现在可在山上等你们呢,你回去怎么解释?” “我、我……”云潇本来一路上都在为这事苦恼,想了好多个借口想要蒙混过关,这时候面对步飞昂都有些心慌慌,再想起师父脑门冷汗不住渗出,连忙一把抓住身边天澈的手,哀求道,“好师兄,等回到昆仑你帮我劝劝师父,他一贯最喜欢你了,你让他老人家别生气嘛,青魅剑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天澈懒懒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师妹素来是有事就来缠着他,没事立马就去找萧千夜,连秋水师叔都对这个女儿束手无策,想到这里,天澈只觉得心中好笑,故作严厉的轻咳了几声,接道:“这我可没办法,多少弟子想得到剑灵的青睐都没这个机会呢,你倒好,这么轻易的就被人骗了去。” 云潇拉下脸来,嘴里还不肯罢休的狡辩着:“也不是很轻易嘛,那个朱厌会一些奇怪的术法,当时你们又在帝都无法脱身,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将青魅剑交给他束手就擒……” “你别跟我说,你回去跟师父说。”天澈打断她的碎碎念,毫不客气的反驳。 云潇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生气的哼,步飞昂尴尬的看了看两人,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这时候云秋水安顿好五公主终于过来,步飞昂赶紧礼貌的起身问好,云秋水笑了笑示意他不必多礼,她从门外走来已经听见了几人的对话,这会看着正在生闷气的女儿,无可奈可的拍了拍她的脑门,低声训道:“现在知道心虚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我这么不远千里的过去找你,你倒好,先是掐断了唯一能联系的冥蝶,好不容易平安脱险,也没见你关心一下自己的娘,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呀,你这还没嫁人呢,就已经泼出去了吗?” “娘!”云潇脸一红,撅起嘴来,云秋水偷笑着打量着女儿的神色,心想着要是再说几句她就得立即翻脸,情不自禁的笑叹:“你这性子不像我,倒是真的和你爹……” 话音未落,云秋水脸庞一僵,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云潇见母亲神色不对劲,连忙出言安抚:“我怎么就不像您了,连师父都说我是被您惯坏了,和您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云秋水望着手里的茶,有些心不在焉,云潇连忙对天澈使了个眼色,天澈无奈的出来打圆场,将话题转移说道:“师叔,御剑术虽然可以携带两人,但是五公主毕竟腿脚不便又没有御剑基础,若是让她和我们同行,恐怕这一路身体是吃不消的,我想掌门师父应该是等千夜很久了,不如就让他和阿潇先回去复命,我和步师兄陪您和公主,路上走慢一些也不急。” “嗯,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云秋水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刚才的情绪埋于心底,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千夜,认真嘱咐,“千夜,你师父等你很久了,你就先回去吧。” 萧千夜抬了抬眼皮,原本五公主对他多有芥蒂,又和云潇不和,他们先走的确是眼下最合适的方法,他只得顺从的点点头,又反复思量了一会,认真的道:“师叔,师兄,五公主既然腿脚不便,我想让天征鸟跟着你们,不管怎么说她坐在鸟背上总比站在剑灵上稳妥一些。” 云秋水迟疑的看着他,仿佛有多疑惑,问道:“倒是也可以,那只鸟其实是昆仑的栖枝鸟吧,我知道它跟了你很多年,但是跟着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云潇抢过话,胸有成竹的笑起来,“娘,你忘了我可以和它说话的,我一会就去找它谈谈,大鸟性格很好很乖,一定没问题。” 云秋水这才想起来女儿身上天生的异能,再想起此次飞垣之行见到的凤姬,她非但没有半分轻松,反倒更加焦虑不安,隔了许久,又发现眼下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得点头答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御剑行 夜烬天下第二百七十七章:御剑行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萧千夜轻轻走进云潇房中把她喊起来,云潇揉了揉还没怎么睡醒的双眼,翻了个身开始赖床,嘴里嘀咕抱怨着:“这么早就要走了吗?再睡一会好不好?” 萧千夜注意到她脸上的细汗,伸手探入被褥中,果然发现也是一样有几分潮湿,不由皱眉问道:“烈王给你的药还剩了多少?如果不够了,我就让帝仲先带你去厌泊岛。” 云潇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脸庞涨的通红,她利索的就穿好了衣服,然后暗搓搓的摸了摸腰间的药囊,好在从帝都逃出来之后还算平静安稳,烈王给的药她省着点用眼下也还剩了两颗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再想起这些药原本能撑三个多月,这会才过去一半时间就已经所剩不多,云潇还是堆笑故作镇定的道:“够呢够呢,说好了要先回昆仑,你可不要打歪主意,你是不是害怕见到掌门师父,这会又在找借口想溜?” “要溜我就不来喊你起床了。”萧千夜随口接话,云潇捂着嘴偷笑起来,继续说道,“你好久没有这么闯进来喊我起床了,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以前喊我去习剑坪上早课一样。” 萧千夜莫名感到脸颊一热,但是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立马反驳道:“我本可以直接睡在这里,是你说担心五公主,要我保持距离的。” 云潇本来已经在洗漱,听见他忽然这么说话,恨不得直接把脸浸入盆中好缓解血液中的炽热,萧千夜在她背后看着她有些僵硬的动作,又好笑又无奈,说道:“师叔没来的时候,你责怪我还不改口,后来她来了,你又拦着我不让我说破,阿潇,你是不是在故意为难我?想考验我?” “哪有!”云潇豁然抬头,一双眼睛闪闪躲躲,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那、那毕竟五公主也在嘛,你当年抗旨拒婚搞得人家到现在都心怀怨言,又是你在军阁秋选上失手误伤害的她被迫截肢失去双腿,于情于理,我也得顾忌她的感受,就算……就算我们有、有夫妻之实,但你又没有娶我,暂时不改口也很正常嘛。” “歪理。”萧千夜低低骂了一句,其实真要让他改口他也未必能喊出口,这会云潇自己阻拦,反而让他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云潇麻溜的收拾东西,迅速收拾了个包袱,尤其是萧千夜送的那条长裙,真的是小心翼翼的抚平折好,最后才再放进了包裹里。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云秋水也已经起来了,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就让他们赶紧先回去复命。 云潇恋恋不舍的抓着娘亲的手,一直反复叮嘱她这一路要注意安全,云秋水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这些话本来是她想要对女儿说的,这会忽然被她抢了先,反而让她有些不太习惯了,几个月不见,女儿的性子还是那般不按常理出牌,但隐隐约约中确实多了一分稳重,想必这一趟飞垣之行必是吃了不少亏,多少也该有点长进了。 三人一起走出海悦阁,海港城市的清晨虽然温度有些寒冷,但街道早就人声鼎沸繁华非常,云潇见母亲打了个寒颤,便让她留步别送了,萧千夜将沥空剑抽出,剑灵浮在半空中瞬间就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他并不想惹人耳目,加快语速向师叔道别,然后小心的拉住云潇让她靠在自己后背上,御剑术腾空而起,像一束白色流星划破苍蓝的天。 眼中的人群在渐渐变小,直到完全看不见之后,萧千夜放慢御剑术的速度,伸手抓住云潇认真的说道:“你站稳一点,我可没有师兄那么稳健。” “呀!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嘛!”云潇咯咯笑着,两人对视一眼,云潇刮着他的鼻梁,感慨的叹道,“你还不知道吧,以前想学御剑术,必须先得到自己的剑灵,剑术到达一定造诣才能学,现在可不一样了,大多数弟子入门满三年后,各自的师父就会将御剑术教给他们,虽然用的也不是昆仑的剑灵,但是勉勉强强还是可以飞过两三个山头吧,你想知道原因吗?” 萧千夜摇摇头不知所以,他坠入悬崖的那一年已经入门十年,但是对于御剑术也只算是个初学者,加上回到飞垣之后又极少使用练习,眼下其实是早就已经生疏,根本不敢掉以轻心,云潇偷偷看他,揉了揉眉心故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那可真的是托你的福,你在当时的弟子中已是剑术的佼佼者,竟然还能失足掉下悬崖!后来师父、师叔就决定将御剑术提前传授,万一再有人掉下去,也好能自救嘛!” 萧千夜面面相觑,一时无语不知怎么接话,云潇捂着嘴笑个不停,这一笑反倒把他愣住,呆呆脱口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失足掉下去的,是因为大哥出了事,我和他血脉相连,受其影响才会掉落悬崖……”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咳。”云潇顺着他的话应和着,忽然呛了一口风,用力咳了一声。 萧千夜紧张的转身,他只是脚下稍稍一歪,剑灵便是一个剧烈的转弯,吓的云潇一把抱住腰,骂道:“你技术不行就不要分心了!” 萧千夜本是个争强好胜之人,被她训了一句心中有些不服,但一转念又想起她是个有身孕的人,赶紧稳住脚下剑灵再次放缓速度,云潇顿时感觉到身边的风都变得悠哉起来,连忙提醒:“飞的这么慢,你是想在路上再墨迹一个月,然后和娘他们一起赶到吗?” “快也不行,慢也不行,你想怎么样?”萧千夜无可奈何的抱怨了一句,心一横直接说道,“我们不能连夜赶路,天一黑就下去找地方休息。” “那会耽误好几天的。”云潇急忙否定他的提议,萧千夜不由分说的摇头,严厉的看着她,“不行,你得按时休息。” 云潇张了张嘴,原本是紧紧抱住他的腰,这会忽然垂目低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剑灵本就细长,她这一退半只脚踩空险些从高空摔下去,萧千夜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下子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好在本能胜过理智一瞬间又将她拉回自己怀里,两人同时抬眼正巧目光撞上,云潇的脸从腮红到耳根,用力咽了几口沫,犹豫不决的说道:“我……我有件事情想、想告诉你。” 萧千夜眼神一凛,见她表情就知道她想要说的话,虽然自己一早就已经知情,但毕竟云潇的身体情况太过特殊,他不得已只能装聋作哑,云潇认真的看着他,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幸福,一只手轻轻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说话的每一个调都好似要飘起来:“我……我有孩子啦,我们有孩子了。” 她说完话喜滋滋的踮了踮脚,萧千夜本就是个不擅长掩饰的人,此时竟然只是机械一般点了点头,发出一声“嗯”。 云潇奇怪的看着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特殊的身体,心中全是不解,有些失望的说道:“你怎么这么冷静……你、你不开心吗?” “不是。”萧千夜立马回神,满脸无辜赶紧摆手摇头不知所措的否认,那副紧张的模样立马就让云潇喜笑颜开的原谅了他,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你,好几次想说都被你个木头脑袋打断,其实我一直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对付上天界,一直想找理由陪着你,哪怕死缠烂打也要跟着你,反正你心软,我假装求一下你就会答应我吧?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意外说来就来了,这样我就不能乱来了,只能好好在昆仑等你。” 萧千夜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几个字,脑子里瞬间闪过千万个复杂的念头,无数个可能发生的结果让他心乱如麻,凤姬的叮嘱,帝仲的警告,此时都像无形的诅咒一般萦绕耳边。 “千夜。”云潇已经在直视他迷茫的双眼,发现他那副神情淡淡的,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喜悦之色,云潇神色一凝,温声问道,“你不开心。” 她倏然松开他的手臂,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好似连身边的风都变得凉飕飕起来,萧千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收起那副异样的神色,但他还没开口就被云潇低低打断:“我知道你不会开心,所以一直也没敢告诉你,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根本不可能保住这个孩子?” 萧千夜一时语塞,直视云潇迫切的双眼,喉间如烈焰燃烧般干涸,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真相,不知道能否告诉她结果。 云潇微微睁大了眼,其实从他一言不发的模样中就能察觉一切,但她还是不甘心的忍着哭腔,强自镇定:“你说话啊,你骗骗我也行……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两人相视无语,云潇的神志却在这种沉默中一点点濒临崩溃:“我真的是没用,自你发现我身上血统排斥会产生剧痛之后就再也没碰过我,现在连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也保不住,我真的是没用,我真的是没用。” 她口中反反复复只剩这一句话,萧千夜见她身上不受控制的冒出火焰气息,连忙一步上前将她用力揽入怀中,云潇只是深埋着头一动不动,头重脚轻精神恍惚,仿佛心内最后的一点希望终于消失,任凭眼中泪水无声无息断线般滑落染湿他胸前衣襟,萧千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嗓子发干,说不出一句话来,沉默许久,千言万语只是凝固成两个字:“别怕。” 云潇在他怀中用力闭眼,这两个字像无形的压力,不仅没让她放松分毫,反而心口一堵无法呼吸,她在厌泊岛之时就已经从帝仲口中知晓两人的交易,他愿意牺牲自己未来所有的时光,永生永世受困碎裂阵眼,而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将自己从必死的宿命中拯救出来。 自己又能为他做些什么?那日意外见到溯皇记忆,是否又在冥冥中提醒她什么? 云潇抬起头,发现他正在紧张的看着自己,脸色铁青中透出苍白,她擦了擦眼泪在下一个瞬间破涕为笑,依着他的胸膛淡淡说道:“我不怕,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 萧千夜不知她为何转变如此平静,但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再惹她伤心,只能紧紧拥着她,忽地摇头笑起来,满面自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坠崖 夜烬天下第二百七十八章:坠崖再过几天,剑灵越过高山大河,终于能隐约看见远方熟悉的巍峨雪峰,萧千夜心中感慨无限,想起他幼年时初次见到这么绵延万里的雪山之时,他满眼只剩惊喜,顾不得疲惫的身体,丢下一直照顾他的商队就兴奋的冲了过去,昆仑脚下曾有不少躲避战乱的旅人,时间久了,他们也在这里扎了根,接待一些慕名而来的访客。 犹记得那年在山下雪寨子里,有一对憨厚老实的中年夫妻,他们见到远道而来的孩子也十分喜爱,不仅给了他温暖的酥奶茶,还乐呵呵的跟他说了好多好多关于山上的事情,他们将昆仑一派视为神仙的弟子,告诉他若想要上山求学,必须心诚的自己沿着山路走上去,若能通过山路中各种阻碍和考验,到了半山就会有专门接应的弟子前来迎接。 那时候他才八岁,照顾他的商队是受父亲嘱托,哪里敢让他一个人去走那么危险的山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回去无法交代,怕是这辈子都别想继续做生意了,于是那群商人偷偷的跟在他身后,既不敢太靠近被发现,又不敢离得太远让他走失,他心里其实很烦那些人,但每次想把他们骂回去对方又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讨好脸,殊不知这种待遇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他却从来没有珍惜过。 如今再想起那些往事,萧千夜嘴角勾起无可奈何的笑,他其实连那条用于试炼的山路都没有走到头,师父好像一早就算到他会来,已经提前让弟子下来接他,他从飞垣到昆仑,历经山海,却一点挫折也没有遇到过。 云潇靠着他的后背,这几日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此时看见昆仑雪峰已经近在眼前,心情才终于好转一些,或许是因为连续赶路,她的脸色显然有些苍白憔悴,萧千夜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连夜赶回去太辛苦了,山下有不少雪寨子,我们找地方休息一晚上,明早再回去吧。” 云潇本想拒绝,毕竟此时天还是亮堂堂的,直接以御剑术回去的话多半后半夜就能到了,但她才想开口,剑灵调转方向已经开始下降。 到了夕阳西下之时,金色的余晖在雪峰之巅闪闪烁烁,真的有种宛如人间仙境的错觉,萧千夜蓦然抬手用袖子遮了一下眼睛,这束明晃晃的夕阳带着某种莫名的情愫,一下子让他恍恍惚惚感到一阵胸闷气喘,眼前泛起大片黑影,耳鸣也不合时宜的充斥双耳,仿佛时空错乱般,竟然瞬间又勾起他坠崖当时的景象! “千夜,你怎么了?”云潇敏锐的感觉到身边人有些不对劲,她才抓住他的手想看看怎么回事,脚下沥空剑骤然失去控制,两人脚下一空一起往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云潇顾不得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自行先稳住剑灵的剑身,但是这一坠已经直线摔落数百尺,萧千夜痛苦的按住额头,瞳孔变得失焦,云潇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控制剑灵快速找了一处平坦的山腰落地,她小心的摸了摸对方的脸,发现他原本早已经冰凉的身体微微发热,喘息也越见急促无法控制。 云潇束手无策,又急又惊,那一年他坠入悬崖是因为萧奕白发生了变故,这种时候突然又出现了类似的情况,难道是身在帝都的大哥又做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云潇赶紧从他怀中掏出萧奕白给他的那个家徽,只见徽章上穷奇冰蓝色的眼眸微微发亮,还发出细细的冰裂之声。 萧千夜用力深呼吸,好不容易勉强缓过这口气,他一下子坐起来从云潇手中抢过家徽,眼里的光变得恐怖起来,就在刚才他失去意识险些让剑灵坠落的那一瞬间,身体的某处涌出撕心裂肺的疼痛,这种感觉年和当年坠崖前际如出一辙,果然没过一会,从家徽里幽幽传出萧奕白熟悉的声音,问道:“千夜,你还好吗?” “你……你又干什么了?”萧千夜被他一句话气的脸色发青,但刚刚缓过来的身体还是僵硬到无法动弹,家徽上穷奇的眼睛里折射出一面光镜,萧奕白看起来仍是在封心台中,明溪就在他身边,看见光镜之术亮起来才淡淡扫了一眼,萧奕白在对面抱歉的拱手笑了笑,连忙解释道:“之前夜王来解除了我身上部分的夜咒束缚,但是他依然没有解开分魂大法的灵力回转,眼下高瞻平几次私会二皇子,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只能尝试强行和分出去的魂魄重新联系上,不得以下手重了些,影响到了你……” 萧千夜不得不冷静下来先认真思考大哥的话,目光也一点点凝聚在明溪手里一直戴着的玉扳指上,神色凝重的问道:“然后呢,你成功了吗?” “嗯,能稍微感觉到一些了。”萧奕白点点头,有一丝欣喜从眸底流过,他似乎还没察觉到弟弟现在身边的景象有些不对劲,言语中还乐呵呵的说道:“不过还是没有之前那么敏锐,夜王说了,每毁去一个封印地,就会解除一部分的夜咒束缚,我自己也能慢慢调息加快恢复,你不必担心我,对了,算算时间你们也该到了吧,你这是在哪里?” “你问我在哪里?”萧千夜冷哼一声,竖起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拜你所赐,刚从御剑术上摔下来,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半山腰里休息。” “呃……”萧奕白尴尬的咧咧嘴,背后的明溪忍不住捂嘴偷笑,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他瞒着我偷偷让征帆把那个家徽给你带去,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暴露,谁知道刚才下手太重影响到了你,他担心你出事,不得不在我面前开了光镜,我自认为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他如今还这么提防着我,真让人难过。” 萧奕白听见这话,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光镜,不让他继续和弟弟说话,又赶紧关心的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样,还能使用御剑术吗?” 萧千夜环视一周,这里是一处避风的山腰,地势勉强还算平坦,但是距离昆仑一派究竟有多远,那必须得重新以御剑术回到天上观察清楚才能判断,但眼下他的身体又僵硬到无法控制,再使用御剑术多半还得掉下来,想到这里,萧千夜不快的瞪了一眼萧奕白,有气没地方发泄,冷然骂道:“你就别虚情假意的关心我了,上次害我坠崖,这次又差点把我摔死,你是不是一定要给我找点麻烦才开心?” 萧奕白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郑重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嘴皮上还是笑意潋潋:“对不起嘛!” 萧千夜还不及回嘴,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小姑娘声音,凑着脸就伸到光镜前面,好奇的嘀咕道:“咦,你这是在和谁道歉呢,平时可没见你这么谦虚过……啊!萧、萧千夜!” 那头的尖叫声刚脱口,萧奕白顺势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萧千夜神色一冷,这个小丫头竟然是前任白教的教主飞影!? 萧奕白看到弟弟瞬间阴沉的想要杀人的脸庞,连忙抢话解释起来:“那个、你知道的,我现在是被囚禁在封心台,星罗湖外围安排了驻都部队,还有朱厌和慕西昭轮班看守,明溪担心我孤身被困封心台,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这才将飞影调了过来,她虽然有些毛手毛脚的,但毕竟会些白教的术法,能堤防着朱厌。” 萧千夜想了想,虽然对飞影本人并无半点好感,但是她不仅仅是白教教主,还是罕见的灵羽族后裔,确实是对付朱厌的好办法。 “哼……哼哼!”飞影本就和萧千夜不和,这会见面本想远远的骂两句,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萧奕白堵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从鼻腔里发出一连串的哼唧声,萧奕白才害得他从御剑术上摔下来,要是这会飞影火上浇油,恐怕弟弟得气到发疯,他赶紧伸手摸了摸光镜,语速飞快:“你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再回昆仑,我就不打扰你了,哦,对了,帮我向弟妹问好,嘿嘿,嘿嘿。” 他一边嬉笑,一边眼疾手快掐断光镜,萧千夜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此时更是阴着一张脸,真的是又气又不好发作,云潇倒是被这样的兄弟俩逗笑,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总会担心大哥的安危,萧千夜这才回神,见她盯着自己笑个不停,不由脸颊一红,逞强着想要站起来,说道:“这里太冷了,你有身孕,不能在野外风餐露宿,走,找个雪寨先住一晚。” “别急别急。”云潇不慌不忙的按住他,拂过沥空剑默默运起御剑术,然后才主动起身拉了他一把,“我来吧,你本来技术就不好,现在身体还这个样子,我可不想再掉下来了。” 萧千夜无奈的跟上去,这一次云潇站在前面,笑咯咯的眨眼,半开玩笑的说道:“换你靠着我的后背了,萧阁主站稳了,我的技术也很一般呢,跟你真的是很般配吧?” “胡闹。”萧千夜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暖暖的。 剑灵再次腾空而起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转黑,这一段小插曲让他们偏离了路线,不得以又再次绕过好几座高山,云潇仔细辨别着方向,想着这附近应该有不少小村落可以落脚,于是慢慢放缓速度。 剑灵下降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从下方悠然弥漫出来一阵轻烟薄雾,转瞬就遮住了两人的视线,正当云潇迟疑之际,耳边忽然听见一曲悠扬的古琴声,两人皆是心中一紧,这曲琴声来的蹊跷,好似是随着雾气一起荡出,但音律中带着沁人心脾的灵力,反而让萧千夜僵硬的身体瞬间轻松了不少。 然而萧千夜丝毫不敢大意,云潇被突如其来的琴音分了神,愣愣的呆了几秒,忽然察觉到面上有微雨打落,惊讶的伸出手,低呼道:“雨……下雨了?” 萧千夜瞬间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夜幕繁星璀璨,这些雨水又是从何而来? 下一刻,雨中气势一变,似有看不见的锋利剑气萦绕其中,萧千夜一把将云潇护在怀中,手中长刀顺势回击,刀光剑影在高空中交织撞击,耳边是倾盆的暴雨声,竟然又有青竹叶的幻象在风雨中飞舞! 云潇在他怀中看到着匪夷所思的一幕,变了脸色,脑中立马就意识到了对方身份,连忙一把按住萧千夜的手:“暴雨青竹……是谷主的剑!” 萧千夜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光化的影子从雾中飞出,在他面前凭空而立,来人一袭墨清长衫,手里的剑竟然直接从自己心口插入!身边的暴雨和青竹叶也同时散去,他摇了摇头,然后微微叹息负手而立,明明一双明眸严厉锋芒的看着他,开口又是在和另一个人说话:“多年未见,你给我带了个大麻烦啊……帝仲。” 话音未落,无言谷主伸手点在他额头,上天界的术法如游蛇在他体内窜走,终于将沉睡许久的帝仲唤醒。 “哦……你来了。”帝仲如释重负的微笑起来,睁眼的刹那,萧千夜的双眸立马转变为金银异色,这段时日的记忆在两人脑中反复重叠,让他一时间沉默不语。 无言谷主面上隐有不快,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简短地说道:“跟上来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风冥 夜烬天下第二百七十九章:风冥两人跟着无言谷主,落地才惊觉这里竟然是他们小时候常来游玩的天池!那片璀璨炫目的红梅树依然环绕着清潋的湖水,花瓣飘落在湖面上,有一名青衫女子坐在树下,纯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手中抚着一张古琴,见到几人靠近,女子抱琴站起,她的身上微微散着清纯的白光,好似山中仙子般不真实。 那一瞬间,云潇情不自禁的伸手捂嘴,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她像脱俗的仙女,又像灵动的山鬼,容貌绝艳绰绰,真的是如书中所言的那样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皮肤透着如雪的光泽,虽然是一袭青衫立于红梅树下,但丝毫不见违和,反而如一幅绝美的画,让她一个女人都不由心动失神。 然后她小心的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萧千夜,嘟着嘴推了他一下,闷闷不乐的嘀咕:“好看吗?” 萧千夜被她一句话问的头皮发麻,立马将目光转向她,目不转睛再也不看别人。 帝仲借着萧千夜的眼睛,心知这必然就是苗人口中所言的“雪女”,他原本还有些疑惑为何自己的同修好友会莫名插手这件事情,但此时见到“雪女”那张惊若天人的颜,心中倒是一瞬间就理解了,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这句话放到任何时候都是真理,帝仲笑了笑,风冥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道:“此地已经是无言谷范围,你可以用神裂之术化形,这里的神力充沛,和上天界差不了太多。” “哦?”帝仲听见这话,也没分毫迟疑直接就化形而出,反倒是萧千夜露出一副惊讶不解的模样,眼前的帝仲不仅可以化形而出,甚至身体也格外清晰,他抓了抓自己的手心,目光一转望向天池,默默问道,“果然是神力充沛,这又是哪位大神残留下来的神力?” “西王母。”风冥随口回话,抬手指指湖水,笑道,“相传太古时期,王母巡游昆仑,至一秘谷,只见谷外大雪纷飞,谷内鸟语花香,王母无语惊叹,赐名‘无言谷’,隔百年,昆仑地脉遇强震,谷中凹处积水成湖,鸟语花香亦不再复,王母心生遗憾,以血入湖,护无言谷不再受天灾困扰,又派遣座下仙人,守护此地。” “西王母……”帝仲默念着这三个字,暗暗心惊,在中原的神话传说中,西王母又称瑶池金母,是女仙之首,拥有不死神药,《山海经》曾有描绘,说“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狌,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帝仲好奇的眨眨眼睛,问道:“难道真的有这种大神吗?你见过她了没?” “没有。”风冥笑呵呵的回答,瞥见好友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又道,“我离开上天界之后一直在各地漫无目的的打探终焉之境的真相,但是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我寻遍昆仑山,也没有见到那位西王母。” “既然没有你想找的人,一直隐居在此……”帝仲默默转向他身边的女子,笑了起来,低道,“是为了这位姑娘?” 风冥并不否认,点点头接道,“三百年前我带着青依来到这里,发现谷内虽然一个人也没有,但是里面的建筑、花草一如从前未曾改变,甚至还有不少西王母时期流传下来的古书,于是我们便在这里暂住下来,一方面此地与世隔绝不易找寻,另一方面又濒临昆仑一派,我本是为了给青依治病,这倒是个意外的好地方。” 帝仲看了看他身边的姑娘,若是单看容貌,似乎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虽然面容清冷寡淡,但气息平稳,看不出有什么大病。 风冥默默叹气,对身边的女子温柔一笑,指了指萧千夜和云潇,说道:“青儿,你先带他们两人去内谷休息,师父很久没有见过这位朋友了,想和他单独聊上几句。” 那女子抱着古琴,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挪开,听见他这么说了,也只是轻轻点头,转身做请。 帝仲远远的对萧千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回去。 等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帝仲才正色问道:“师父……可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像师徒。” 风冥的手微微颤抖,但很快又镇定自若的平定下来,淡道:“我救她的时候她只有十四岁,为图方便就以师徒相称,谁知道几年后她变得那么漂亮,可她不肯改口只肯喊我师父,我也没办法。” “哦……”帝仲没忍住笑出了声,接道,“你真的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才隐居在此的吗?” “不行吗?”风冥自己也笑起来,摇摇头,目光里全是宠溺之色,“你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吧,刚才看见她的时候,不也走了神?” 帝仲无言以对,忽然想起刚才云潇看着萧千夜的眼中隐含醋意,他连忙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问道:“她有什么病,连你都没办法?” 风冥摇头微微苦笑,眼睛闪过一束阴沉的光芒,低道:“很多年以前,我曾经遇到过和她一样的女子,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雪女’,只是正巧在夜里遇见,发现那人全身散着静谧的雪光,甚是惊艳,我出于好奇便和她聊了几句,她还请我喝了一坛好酒。” “她也很漂亮,说话的声音淡淡的,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是侃侃而谈见识十分广阔,我惊讶于那般年纪的女孩子竟有如此眼见,她却腼腆的说自己只是从书中读过,是纸上谈兵不足一提。” 风冥揉了揉眼睛,无意识的发出一声轻叹,继续说道:“那坛酒后劲十足,到了黎明之际我已有些昏昏沉沉,本想邀她一起继续旅行,她却说自己的时间已经到了,很感谢我最后的相伴,然后她就对着初生的太阳站起来,好似冰雪消融一般,就那么无声无息消失在我眼前。” 风冥身体忽然僵硬,那原本只是一场萍水相逢,可他却再也无法忘却那天的画面,于是缓缓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传说中的雪女,她们的寿命很短很短,若以人类的生命来看,一般都活不过二十,我遇到青依之后,每一天都在担心她会消失,就像噩梦一般,即使我把无言谷也变成类似上天界的镜月之镜,这种担心始终无法消除半分。” 他顿了一下,帝仲也跟着认真思索了一瞬,蹙眉抬头望向天空,果然这座深山雪谷的“天”有些不同寻常,这分明就是上天界的“镜月之镜”! “嗯,是镜月之镜,你没看错。”风冥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慢步走向天池俯身撩起湖水,叹息道:“据说那位仙人得王母命令,携幼妹而来,幼妹见谷中灵力充沛,欲求王母赐此谷,王母不应,幼妹心生怨恨,更斥阿姊横刀夺爱,暗中策划杀姐夺位,王母大怒,灭其魂魄,挫骨成灰,撒入湖,然骨灰入湖,湖水忽现血色,冤魂不肯散去,借谷中灵气,幻化成魃。” 话音未落,只听湖中果然幽幽传来了哀怨凄婉之声,风冥冷笑一声,指尖点着湖水以自身神力强行灭去幻听,接着说道:“为护此谷不受魃所害,王母以身立咒,再滴三滴神血入湖,消其怨念,然阿姊于心不忍,恳请王母网开一面,王母无奈,将其破碎的魂魄镇压湖下,待其有一天醒悟,才可重入轮回,遂离去,不复回。” “所以那位仙人的幼妹如今还在湖底?”帝仲身形一晃来到湖边,果然见湖水清澈中隐约透着凶厉的血光,风冥点点头,眼中尽是严厉的杀气,又道,“正因为她一直不曾醒悟,王母留下的力量也一直镇压于此,所以无言谷的神力历经万年依然如此充沛,我才能借着这种力量将无言谷变成镜月之镜,但是这股力量能影响到的范围只有这座雪谷,青儿……青儿永远不能离开这里,出去就会死。” 这一番话让帝仲顿时想起了曾经的天权帝,身为帝王,他也曾为了自己的皇后创造出一个“镜月之镜”,甚至为此被奚辉利用,险些让自己的故土和子民毁于一旦,原以为这种可笑的事情只会发生在人类身上,万万没想到连他的同修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选择。 风冥微微吸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多少复杂的表情,简单的说道:“最开始我会跑到昆仑来就是听说西王母手上有不死神药,帝仲,你说一个必死之人如果能获得不死神药,结果会如何?” 帝仲脸色唰的猛变,似乎被好友的一席话提醒了什么,没等他细想明白,风冥不合时宜的笑起来,挤了挤他,神秘兮兮的道:“你现在是不是也很想得到那种不死神药了?你身边那个叫云潇的姑娘,其实她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她,那时候我就知道她身上有神鸟火种,注定是要早逝的,但是对于你,或者说对于萧千夜,我虽感觉那孩子有些不同寻常,似乎和上天界有某种关联,也曾暗示昆山掌门多加注意,但真的没料到他就是你。” 帝仲本来已经分神在想其他的事情,听见他说了这句话,立马睁开眼睛,说道:“风冥,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找到其它能救她的方法吗?” 风冥摇摇头,眼里也有苦涩的笑:“我曾问过紫苏,但是她告诉我,她只能救命,不能改命,雪女的寿命是天注定,医者无法逆天。” 帝仲低下头去,呢喃着他的话:“只能救命,不能改命……” 风冥一脸深思的看着好友,笑容里却是一言难尽:“你好像也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啊,你失踪这么久,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嗯?”帝仲愣了一下,尴尬的苦笑,点头:“嗯。” “哦……这么干脆的就承认了?”风冥有些意外,仿佛触动了什么敏感的话题,两人忽然沉默下去,隔了好久,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风冥用力扭了扭脖子对他伸出手,笑道,“好友,你的麻烦好像不比我少啊,云潇看起来已经怀有身孕了,你的?” 帝仲瞪了他一眼,冷道:“好友,你的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风冥满不在意的踱着步,故意逗笑道:“有什么区别嘛?你和萧千夜思维共存,他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我想多半五感也是共享的,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咳,你该不会没感觉吧?” 帝仲指尖一勾,撩起天池的水直接往好友脸上砸去,风冥嬉笑着跳了一步,那束水立即调转方向又落回了天池。 “你眼睛什么时候这么尖了?这才不到两个月,你都能看出来?”帝仲无奈,只见好友的嘴角浮出一丝莫测的笑意,淡淡说道:“这些年我为了救青儿也算是自学成才看了不少医书,无言谷里还有很多西王母时期留下来的,你要是也有兴趣,一会我可以借给你研究研究。” “不用了,我没兴趣。”帝仲一口回绝,想了一会,轻咳一声拉过好友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风冥,你要是真懂这些,我现在确实有一种药需要你帮忙……” “哦?”风冥的神慢慢凝聚起来,好似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语重心长的问道,“以云潇的状况,你难道是要我给你准备落胎药?” 两人目光交错,均是心知肚明,帝仲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低道:“她身上的火种本来就极不稳定,自从怀上身孕,更是一直出现将熄未熄的预兆,其实我知道一种能救她的方法,但是此法太过危险,我希望能在找到澈皇之后再进行尝试,可谁知道她……她这种时候有了身孕,一下子就将我的全部计划打乱,她撑不了多久的,今后的每一天都会急剧恶化。” 风冥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帝仲的语气虽然还算平静,但以他对这个人这么多年的了解来看,此时这幅模样早已是乱了心神。 “哎……孽缘啊。”许久,风冥从鼻子里笑了一声,终究没有将话说完。 帝仲转身望向天池红梅,脑中的回忆一幕接一幕,就算回忆中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却好像感同身受,让他情不自禁的挂起微笑。 风冥顺着他的目光也一起看着天池,他的眼里看到的却是浓如墨的阴郁,水下的冤魂才是他最大的心腹之患,那个苗人时隔多年卷土重来,难道是已经察觉到这股积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幻魃 夜烬天下第二百八十章:幻魃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会,风冥揉着眼睛头疼不已,叨念起来:“之前昆仑掌门接到云秋水的传信之后就来找过我,要不是事情牵扯到你,我是绝对不会插手这件事的,那个苗人曾是长生殿的殿主,名叫蒙周,在**一带是个赫赫有名的驭虫使,我从他手里抢走青依之后,他一气之下连殿主都不做了,就一直到处找我,原本长生殿门下弟子大多数能活到两百岁,可到如今他已经超过三百岁了,这么多年如一日始终不肯放弃,是个固执到可怕的人。” “雪女对他就这么重要?”帝仲不太理解,见风冥摆了摆手,心烦的回道:“他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练蛊称霸**,可后来连殿主的宝座都不要了,就执意要找我寻仇,多半只是愤恨难忍,一定要出这口气才肯罢休。” 帝仲脱口失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笑道:“跟上天界怄气……不划算啊,就算他再怎么长生,难道还能比上天界活的更久?” 风冥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到处找我,我也依然带着青依隐居无言谷,直到那一年我感觉东皇、曦玉的后裔出现在昆山附近,一时好奇就现身出来远远看了一眼,没想到就是这一眼暴露了行踪,但他毕竟只是个人类,无法突破上天界的镜月之镜,所以一直也就找不进来,结果你倒好,直接把人给我送来了!” 他一边说话,面上已经开始生气,帝仲尴尬的看了看好友,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复杂的往事,风冥指着他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还笑!这事情可是你惹出来的,别想撂手不管,帝仲,我也不和你绕弯子,这个天池水下的冤魂名为‘幻魃’,是西王母座下那位仙人的幼妹所化,魃原意指的是僵尸,但她被挫骨扬灰撒入天池之后失去了尸身,这才成了幻魃,这种东西要是跑出来,整个昆仑山都要遭殃!我看你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再要强行对付上古魔物,只怕是够呛吧?” “西王母座下啊……”帝仲默默重复着好友的话,心中不知在想什么,风魔冷哼一声,只见他一番手,掌心出现一个青色旋涡,开始那柄墨青色长剑正在从掌心抽出,在剑身完全拔出的刹那,豁然眼前景象一变,不知又是从哪里飘来倾盆暴雨,竹叶在雨中如利刃飞舞! 帝仲微微吃惊,此剑究竟是何来头,只是出剑就有如此惊人的幻象? 风冥稍稍用力,剑端挑起雨水刺出,帝仲不明好友此意为何只能顺势躲避,当他被连续逼退到天池水边之时,豁然察觉水面荡起奇妙的涟漪,好似有什么东西受到感应发出低鸣,风冥见势收剑,压低语气严肃说道:“这柄剑名为‘暴雨青竹’,是一柄对剑,另一柄名为‘风雪红梅’,我初到无言谷看见这两柄剑交错竖立在内谷中央祭坛上,确实神力逼人,后来认真翻阅谷内资料,才知道这一柄对剑原是那对仙人姐妹所有,幼妹成为幻魃之后,姐姐不愿触景伤情留下两人佩剑之后就离开了无言谷,并留下文书,若是妹妹执意不肯悔改,待王母神力消失殆尽之时,可用此双剑诛之。” “哦?”帝仲转向他手里的剑,迟疑道,“既然人家已经留下诛魔的办法,你还在担心什么?” “剑是死的。”风冥不假思索,眉峰蹙起,长剑在他手中偏转方向,不等帝仲看清楚,雨势和竹叶幻象赫然从眼前消失,风冥无可奈可的转了转剑柄,担心的说道,“你既然和萧千夜共存,那你就该知道他手中昆仑的剑灵是有自己意识的,甚至能在危机时刻主动保护主人,古尘也是一样,但凡神器多半如此,但是这对双剑虽然出剑就能卷起惊人幻象,我却始终感觉不到它们有丝毫气息,就像人间凡铁一般索然无味。” “为何会这样?”帝仲凝神而望,确实他手里的剑虽然神力惊人却毫无生气,风冥摇摇头,回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内谷一切崭新如初,它是由中央镜虚宫和四周云华亭、余音台、太丹楼、沧浪阁组成,看着像曾有人居住,连内谷书籍都是好好的整理过,可是一个人也没有,谷内弟子都不知去哪了,我有意向当时的昆仑派打听过,他们说无言谷的弟子似乎是在某一年突然就消失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进出过。” 帝仲望着湖水,半晌只淡淡说了一句话:“麻烦啊。” “现在知道给我惹麻烦了?”风冥没好气的低骂一句,立即苦了一张脸,仿佛是天大的难事,“后来我又仔细调查过,原来在早在数百年前昆仑一代发生过一场严重的寒疾,不仅仅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连山中鸟兽都没能幸免于难,甚至迫使昆仑一派遣弟子下山救治,那一场寒疾……其实就是瘟疫,源头便是无言谷。” 帝仲若有所思的想着这一番话,好像已经把一切联系起来,两人左右交会了一下眼神,风冥无奈的笑了笑,接道:“无言谷原本是由一位谷主、四位主事共同管理,他们自己发生内斗祸及天池,致使幻魃历经万年镇压侥幸脱逃,虽然很快又被王母神力捕获回去,但这短短的片刻已经酿成大祸,无言谷的弟子也死于那场寒疾,而幻魃则借着这些枉死的怨力让双剑陷入沉眠,从此成为死剑。” “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尝试让它们醒过来,只可惜连擅长铸剑的昆仑都束手无策。”风冥自言自语接了一句,皱着眉,面色紧张,“帝仲,上天界想对付一个苗人又有何难,但若人家的目的是这天池水下的幻魃呢?他找了我这么多年,心智早就不正常了吧,只要能解当年之气,和魔物做交易又能如何?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事情啊。” 帝仲略为思索,也意识到这件事并非开始想的那么简单,原本一个普通人有自信能利用五公主逼迫上天界蚩王现身就很不合理,如今再联想起水下幻魃,倒真是让人思细级恐不寒而栗。 “怎么,头疼了吧?”风冥嗤笑一声,帝仲听他此言,一时心事沉重,竟不知如何回答,烦闷的道,“是头疼啊,不瞒你说,眼下我身上也是一摊子破事,奚辉为了夺回身体,逼着萧千夜破坏封印阵眼致使飞垣再次陷入碎裂,另一边墟海之人既要抢夺古尘又要挟他找到浮世屿,本想回昆仑能好好歇一歇,结果你这还有个更危险的定时炸弹,哎……我还真不如一直死着,现在也不必烦心这些事了。” “想死?做梦去吧。”风冥冷不防的低骂了一句,“才给我惹了麻烦就想跑?我可告诉你,无言谷内得西王母神力庇护,能让你一直保持神裂之术的状态,你给我老实在这呆着,别想撂手不管。” “哦……”帝仲无奈的咧咧嘴,风冥在前面带路,瞥了他一眼,哼道,“跟上来吧。” 内谷竟然在下雪,但是雪花未及落地就化成了青烟,帝仲若有所思的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是虚假的繁星璀璨,由于镜月之镜的影响,此时也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时辰,观内谷风格,果然是如风冥所言,中央是一座白色的镜虚宫,在其两侧分布着云华亭、余音台、太丹楼、沧浪阁,它们呈半月形走向,环绕着一个栽满红莲的湖,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帝仲好奇的观望了一周,湖中心祭坛上供奉着一尊古老的西王母神像,长着豹子尾巴和老虎牙齿,手握权杖,蓬散着头发,戴着醒目的羽冠,左侧跟着一只白虎,右侧飞着一只青鸾,目光庄严。 此时只有余音台还亮着灯火,那座亭台一半建在水上,四角点着香薰,透过青色的帷帐能看见几个人影。 风冥将他带至余音台内,风青依见他回来连忙停下抚琴小跑迎了过去,粘着他低低唤了一声:“师父,您回来了。” 风冥撩着她的头发,将之前所有的忧虑全数收起,笑吟吟的走到自己常做的位置上,指了指她的琴,温声笑道:“好久没有听你弹过这支曲子了,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 风青依本就是个皮肤如雪的女子,听见风冥这句话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脸颊泛出淡淡的粉色,甚是可爱的点了点头,帝仲跟着好友走进来,这才看见萧千夜和云潇都在里面,两人坐在一边,似乎是在听她弹琴,云潇像个痴汉一样傻傻笑着看向风青依,明明自己也是个女人,竟然望着另一个女人目不转睛。 帝仲只觉得云潇这幅模样更加可爱动容,默默走到她身边坐好,低声问道:“怎么……你也对她心动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怎么美人也难过美人关吗?” “哪……哪有!”云潇被他一句话逗得双颊通红,抬手就是一拳头砸向帝仲,结果这一砸她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个半透明的家伙好像真的有了肉身一样,竟然让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一丝触感,不由有片刻的失神儿,帝仲捏了捏手掌,自言自语的说道:“神力越充沛的地方,神裂之术就能化形的更明显,你可别砸我了,你身上的灵凤之息无法控制,一会被你砸碎就麻烦了。” “哼。”云潇气鼓鼓的从鼻腔发出一声哼,挪了个位置靠到萧千夜身边,帝仲蹙眉扫了她一眼,想骂又找不到借口,只能硬生生把这口气憋了回去。 风冥偷笑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威震四海八荒的同修露出这种表情,万万没想到那些性情暴戾四处找他挑衅的凶兽魔物没能让他头疼,倒是栽在一个女人手上无可奈何。 他又看了看萧千夜,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一直心神不宁。 知道他们眼下一堆麻烦事,风冥也不直接戳破,反手将风青依拉入怀中,颔首而视,柔声问道:“青儿,你还不困吗?难得见你到这个点还不去休息,这是遇上什么开心的事了,跟师父说说好不?” 风青依毫不在意的黏着风冥,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开心的点着头,反而是对面的云潇脸上红的更加厉害,这两人虽然以师徒相称,可是举止亲密不像师徒更像情人,而在中原的传统思想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相恋是枉顾伦常大不逆之举,会被所有人嗤之以鼻! 想到这里,云潇悄咪咪的瞅了一眼萧千夜,也暗搓搓往他怀里钻了钻,自己也是从小被娘亲训斥不懂规矩,说她不顾世俗礼仪总往男孩子房间里钻,不成体统落人笑柄,这会见到风冥师徒,好像一下子找到知己,竟然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心。 帝仲被撂在一边,感觉自己被人冷落,但又无可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冰雪消融 夜烬天下第二百八十一章:冰雪消融风冥的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有风青依一人,稍微聊了几句之后俯身将她抱起,淡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 “我不想睡!”风青依难得见到无言谷来了客人,这会兴致正好不肯听话,风冥任她在怀里挣扎了几下不放手,又果断给帝仲使了个眼色,帝仲本来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好友正儿八经的哄女人,这会也识趣的起身告辞,一只手拽起萧千夜,另一手拎起云潇,忙道:“你们两也赶紧睡觉去,明早还要回昆仑。” 萧千夜本来心神不宁,见他们这么说了正好可以出去,谁料云潇看着意犹未尽的风青依,这会也还没尽兴的摆手:“我也还不困呢,我还想……” 帝仲抬手就敲了她脑门一下,也不管她嘴里嘀嘀咕咕的唠叨直接拎了出去,风青依愣愣的看她被帝仲强行丢了出去,噗嗤一下轻轻笑出声,风冥顺势抱着她往上提了提,心中不由默默感慨,感觉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如此开心,径直走进余音台内屋,风冥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亲自盖好被子,然后抬手熄灭烛光,在她耳边轻轻呼了口气,温声道:“快休息。” “师父!”风青依连忙一把抓住他,她的身体在夜里会散发出静谧的雪光,映照着原本就惊若天人的容颜更加清丽绝艳,风冥迟疑了一瞬,耐心的坐在床头问道:“怎么了?” 风青依撑着坐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受身上雪光的影响,这会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有些恍惚:“云姑娘也是昆仑的弟子吗?” “嗯,她是掌门的亲传,掌门你见过的,能教出这种徒弟,也是意外了。”风冥淡淡回话,见她脸上泛起笑容,赶忙问道,“她怎么了吗?” “她和之前那些昆仑的人不太一样。”风青依抓着风冥的手,眼里神采奕奕,“刚才师父让我带他们两人回内谷先休息,她就一直看着我,我觉得奇怪,就问她在看什么,然后她就说……” 风青依顿了一下,脸上泛起红晕,显得娇羞可爱,扭扭捏捏的咽了口沫,风冥少见她这般情绪,好奇的问道:“她说什么了?” “她说我好看,想多看几眼。”风青依低着头,自己说出这话还真的有几分不好意思,风冥扑哧一笑,他知道云潇身怀神鸟血脉,思维上一贯是有些不同寻常,于是摸了摸风青依的脸,补充道:“你本来就很好看。” “师父!”风青依连忙低头,感觉脸颊都要烧起火来,又抿嘴一笑,继续说道,“她还问身边那位公子我好不好看,把人家吓的都不敢说话了。” “呵……”风冥嘴角微微抽搐着,还是没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他们这一路还有这种事情,她认真的看着风冥的眼睛,神色有几分踌躇,缓了一口气,忽然语气一沉,转口问道:“师父,这还是您第一次让外人进入内谷呢,以前就算昆仑之人来了,您也只在外谷天池附近接待,师父,您说那个人是您很久没见过面的朋友,这个朋友对您很重要吗?” “嗯。”风冥见她如此神情,心中为之一颤,柔声相应,“师父去过很多地方,有过很多萍水相逢的朋友,他不一样,他是曾经出生入死、并肩而战的故友同修。” 风青依依旧是温柔如水的看着他,也没注意到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郁,拉着手又道:“果然是和师父一样光彩照人,只是他好像有些不同寻常,看着像个魂体,又感觉不到魂魄的存在,您的朋友遇到什么变故了吗?” “他呀……”风冥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叹道,“他失踪了很多年,师父也是才知道他的消息,之所以变成那副模样,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了?”风青依方才还笑吟吟的脸庞立马惊讶的变了色,风冥摸着她的脸颊安慰道,“不过不碍事,你也不必害怕。” “我没有害怕他。”风青依连忙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您的朋友我怎么会害怕呢?只是看他模样有些奇怪,这才忍不住好奇多嘴问了一句,您别生气。” “我没生气,你该睡觉了。”风冥低垂着头随口回了一句,不知为何事心神不宁的催促了一声,风青依只得听话的躺下去,刚挨着枕头眼皮就控制不住昏沉沉的,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迫使她快速睡去,风冥不动声色的将被子往上提了提,见风青依勉强睁了一下眼,趁着脑子还清醒对他甜甜笑了笑。 这一笑,风青依的脸庞竟然出现半透明的迹象,风冥沉默不语,抬手抚在对方额心上,掌下运起上天界特殊的神力,正在一点点灌入风青依体内。 余音台屋内的帷幔无风自动,风冥眼也不抬,感觉到身边忽然多出来的淡淡残影,冷声说道:“帝仲,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大半夜的闯入女人的闺房,不太好吧?” 帝仲没有理会他,看着床榻上渐渐消失的女子,雪光在上天界神力的作用下强行凝聚,迫使这个快要消散的身体一点点再度融合,他从半敞的窗中往外看了一眼,虽然天空是虚假的,但还是能感觉此时应该是凌晨子时左右,帝仲站在他身边,抬手搭在好友肩膀上,以自身神力帮他快速聚形,然后才淡淡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冰雪消融’吗?” 风冥的额头已经渗出微微细汗,在确定风青依恢复之后,长长松了口气,两人无言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悄然走出余音台来到湖边石桌上,静坐良久似有无限心事。 “镜月之镜……”许久,帝仲主动打破僵局,开口说道,“镜月之镜是一种在一定范围内凝固时光的法术,但这种术法需要充沛的神力维持,否则就会随着外界时间而渐渐衰弱,直至彻底消失,飞垣曾有一位帝王,他的皇后就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被送入了镜月之镜,从此就被困在那个小小的世界里,既无法死去,又无法得救。” 帝仲顿了一下,果然看见好友一直沉默不语,双眼凝重盯着湖水发呆,又道:“无言谷内蕴含西王母神力,足以能让镜月之镜维持很久很久,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面的时间是停在了她消失之前的那一天?” 风冥的手剧烈的一颤,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心事,如挥之不去的阴霾,低道:“我救她的时候,她才十四岁,被那苗人丢在密室里正准备喂给蛊王为食,我杀了蛊王之后本想一起除掉蒙周,谁料那种恶毒的蛊术已经让青依和蒙周生命相连,逼不得已之下我只能选择放了他,然后单独带着青依离开,在之后的两年,我带她回到厌泊岛请紫苏帮忙,从紫苏口中得知西王母不死神药之事后,决定过来碰碰运气,这才意外进入到无言谷。” “一开始,一切都还好好的,经过紫苏的治疗,她看起来就像痊愈了一样,也让我放松了警惕。”风冥重重的叹气,脸上浮出懊悔的神色,“你看现在的无言谷是不是真的好像世外桃源一样?我都能想象当年西王母游历至此,惊叹无语的场面了,上天界了无生趣,我便带着青依在这里住了下来,这里留着很多很多的古书,她也很喜欢,就这么又过了几年,在她十九岁的某一天……” 风冥豁然清醒过来,前一刻还是幸福满面的笑意转瞬间被阴霾取代:“在那一天夜里,我发现她身上的雪光变得特外明亮,就好像我第一次遇见的那位雪女一样,然后她就一点点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人像烟雾一样眼见着就要散去,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十九岁了,雪女的生命会终止在二十岁,情急之下我只能动用镜月之镜将无言谷的时间停滞,在那之后的三百年,她会在每天夜里出现涣散的迹象,而我则会在旁边悄悄帮她聚形。” 风冥苦笑着,用力按着自己的额头不住搓揉,语气也越发失去控制:“每一天都如此,为了不让她察觉,我暗中动了手脚会让她在每日子时之前睡去,帝仲,你觉得我是在无言谷过了三百年吗?可我却觉得,我永远只在过同一天,过着我最害怕的那一天。” 帝仲神色严肃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风冥继续摇头苦笑,目光炯炯闪烁,带着情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可理喻?对上天界而言,无论她是二十岁还是两千岁都没有意义,反正总是会比我们先死,对一个人类付出感情本就是幼稚可笑的事情,呵……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当了这么久毫无感情的怪物,竟然还真就对个女人动了心。” 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好友,咯咯一阵坏笑:“哦,我差点忘记了,你是没资格笑我,好歹青依对我是真心的,云潇的心思甚至都不在你身上。” “别挖苦我了。”帝仲被他冷不防戳到痛处,连忙尴尬的咧咧嘴,风冥眼睛微闭,身子一歪趴在桌上,自嘲的笑道:“我真后悔,她并不是我徒弟,我什么都没教过她,我想让她像外面寻常人家的夫妻那样喊我,她又不肯改口,只喜欢一口一个师父师父的喊着,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无言谷也不会有外人进来。” “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帝仲淡淡笑了,风冥坐起身,绷着脸蛮不开心的道,“话虽如此,可她真的让我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平平凡凡过一辈子。” “你知道这不可能。”帝仲认真的回答好友的话,眼光雪亮,“自从终焉之境得到残影碎片的那一刻开始,你我就注定不再是普通人。” “我知道。”风冥淡淡接话,看不出有什么神色波动,“得失天注定,我们所得到的,也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帝仲,我也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能维持多久,或许某一天我就再也无法帮她凝形,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我又该如何是好?是回到上天界继续一成不变的生活,还是索性像你一样,死了算了?” 帝仲眼神一暗,劝道:“你会这么想真让我意外,好友,死亡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比如我……当年的一时冲动,也让我失去了很多。” “哦?”风冥的目光扫过帝仲,然后默默转向了客房的方向,心里仿佛明白了,淡道:“这个很多里面,也包括了云潇吗?可我看你样子,虽然有遗憾,似乎并不后悔,是什么改变了你,难道是……传说中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 “也许吧。”帝仲不经意间抬起头,正对上风冥那双暗含深意的眸子,忽然迟疑脱口,“你怎么知道它是一只天生残疾的穷奇?” 风冥顿了一下,似在犹豫,许久才认真的望向好友,一字一顿说道:“前不久沉轩来找过我,说是在潋滟的预言中,见到了一只天生残疾的凶兽遗骸。” 帝仲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听他如此一说立即站起身,金银双色的瞳孔剧烈颤抖,某种无法按捺的情绪在脑中炸响,嘶哑的追问:“遗骸……它的遗骸!” 风冥点点头,继而说出了最让他无法相信的一句话——“它的遗骸在终焉之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宛如轮回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让帝仲脑中陷入一片长久的空白,耳边嗡嗡乱响,风冥看着好友的神色,摇头苦笑:“你这幅模样真让我担心,说起来,那只穷奇是怎么去到终焉之境、又是为什么死在了那里?这些都是不解之谜,毕竟那是一个连我们都无法回去的地方,它的秘密湮没在漫长时间里,真的太难找寻了。” 帝仲不知有没有听见风冥说话,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光泽,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明明自己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何听闻他的遗骸之事,还是会如此痛心? 自己曾经给了他一切,除非他主动放弃,否则不会死去。 萧……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放弃生命? 帝仲揉着额头面露痛苦,前不久他确实是在厌泊岛见过沉轩,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萧的下落,反而大费周章的来找了风冥? “他们似乎很想帮你。”风冥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将话题摊开,直言说道,“虽然具体要怎么做连他们自己都还不清楚,但是他们应该是已经有了头绪,之所以会来找我,无非是因为我所擅长的恰好就是空间之术,其实你仔细想一想,终焉之境为何会杳无音讯?和它类似的地方,诸如浮世屿、墟海这些,它们会不会有某种关联,需要特殊的空间之术才能进入?” 帝仲冷定的看着风冥,他的神色没有半分惊讶,好像这样的说辞早就在预料之中,风冥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见他如此平静也淡淡说道:“相传浮世屿的皇鸟可以自由进入终焉之境,正好你也在找它是不?” “我确实是在找它,但并不是为了终焉之境。”帝仲默默回话,语气转而变得担忧起来,“我是为了潇儿,她自身混血就已经非常危险,如今还怀着身孕更是险上加险,澈皇是这世上最了解皇鸟血脉的人,找到它无疑才是救潇儿最为稳妥的方法,我也确实曾经跟沉轩他们提过这事,希望他们能留心澈皇行踪,但我并不知道他们会另有所图。” 风冥认真看着他,看似只是漫不经心的问话:“那你可知他们在图什么?” 两人同时抬头眼神锋利的交错,帝仲只觉得好友眸中带着罕见的锋芒,让他心中骤然升起不安,风冥轻敲着石桌,淡淡提醒问道:“紫苏手上有一本来历不明的古书,名为,书中记载的古代种一族,说它们是弑神之族,食血肉,吞骨骸,融魂魄,取而代之。获神之能,承神之忆,化形成神,亦可维持兽形。” 风冥一边说话,一边还好奇的打量着面色铁青的好友,好像想从对面人的身上看到传说的“古代种”的影子,见他半天冷着脸一言不发,只得悻悻接道:“你可知道在这之后书中还写了什么?” 帝仲烦躁的闭了闭眼,脑子却仿佛穿越万年时光,在依稀中茫然的辨别着曾经那只残疾凶兽的模样,低声催促:“别卖关子。” 风冥笑了笑,继续说道:“书中所言,若神魂尚存,反噬古代种犹可恢复,若神魂丧失,需以神鸟火种复燃残骸,反噬古代种亦可恢复。” 听闻这话,帝仲的眼睛却罕见的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那日在厌泊岛,沉轩曾有意无意的问过他一个问题——“你离开这么久,真的一点也不想再回上天界了吗?” 风冥站起来,负手走到他身边,忽然开口,问出一模一样的话:“帝仲,你真的不想再回上天界了吗?” 帝仲倏然沉默,久久不语,只听风冥继续说道:“他们真的很想帮你,很希望你能回来,潋滟已经在预言中见到了那只穷奇的残骸,书中所言的神鸟火种,也如天注定一般正好出现在你身边,而眼下最大的问题无非还是如何去往终焉之境,而这个问题只要能见到澈皇,自然会迎刃而解,如果一切顺利,你……就可以恢复以前的样子,重新成为上天界唯一的战神。” 帝仲还是没有说话,这种窒息的沉默让风冥一秒都忍不了,继续提醒:“那只天生残疾的凶兽会不会就是知晓了这件事,所以才会选择在终焉之境结束自己生命?毕竟他拥有你的一切,除非自尽,不然是不会死的吧?” 风冥顿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注意着好友的一举一动,而他越是无动于衷,自己手心的冷汗就愈发粘稠。 潋滟曾有过预言,上天界会因帝仲而坠亡,这么多年来自己始终无法明白预言为何会将毁灭指向他,一直到现在,他从好友那样清冷寂静的眼眸中,竟然真的察觉到一丝难以言表的恐惧。 为什么会如此呢……明明他们只是想救他,希望曾经的同伴回到身边而已。 许久,帝仲翩然起身,他本就是依靠神裂之术聚形,只是轻轻一晃就掠过了湖水直接朝客房方向走去。 云潇这几日奔波劳累,虽说之前在余音台看着还算精神,其实一回到屋内粘着枕头就立马睡熟了,帝仲直接飘到床边,眼神幽冷的看着她。 当年与澈皇一战,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火种中有另一个人在看着自己,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他也从来没有意识到那个人会对自己一见倾心,直到为了救萧死去,他的意识慢慢模糊直至彻底消亡,一晃九千年,等他再次醒来一切都已是沧海桑田,那时候他唯一还熟悉的东西,其实只有曾经上天界的同修而已。 然后他就从另一个人身上注意到了这个女人,这个不顾一切、不明所以的女人,让他感觉到了漫长生命里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爱意。 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明白,无论这个女人默默爱了他多少年,自己对她的所有记忆也仅仅只有短暂的二十于载,对比和上天界同修历经万年的生死同行,她如今的心思甚至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如此悬殊的差距本不该让他有丝毫迟疑才对,可究竟是为什么,在从风冥口中听闻那些话之后,他的心里非但没有半分欣喜,反而只剩无限的忧虑和不安? 风冥的猜测是对的,萧一定是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能让他复生的方法,这才主动放弃了生命,他知道皇鸟能去往终焉之境,所以才将自己的遗骸留在那里,就是为了等待机缘到来的那一天,让他重新活过来。 那个蠢东西!明明自己什么都给了他,他却蠢得非要全部还回来! 宛如一场可笑的轮回,萧……当年自己没有顾忌你的感受擅自给了你生命,所以你也就这么任性,甘愿主动放弃了生命? 帝仲默默咬牙,心潮澎湃,连身体都没有,却猛然感觉胸口一闷钻心的疼起来,他决定帮助飞垣对付自己的好友奚辉,无非只是本着心中曾经的信念,也心甘情愿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代替奚辉永远的成为碎裂阵眼,但是对于执意想帮助自己的沉轩、潋滟,甚至紫苏,他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相识不过二十多年的女人,拒绝同修的好意,至上天界安危于不顾? 于情,同修之情难以割舍,于理,他身负战神之名就该驻守上天界,可为什么,为什么内心还是这般犹豫不决? 云潇翻了个身,感觉脸颊边有一缕微弱的冰凉,蓦然睁眼才发现帝仲坐在自己床头,他的神情不似平时那般温柔,带着某种她完全看不懂的阴郁一直幽幽盯着自己,云潇豁然翻身坐起来,背后莫名爬上一丝紧张,轻轻握住了拳头,小声的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云潇。”帝仲认真的直呼其名,定定看她一眼,忽而浅浅笑道,“你心里真的只有他一人了吗?” 云潇仰脸看着,好似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见帝仲如初次见面那样,平静的伸手将手指放在自己胸口,点在心脏的位置,继续问道:“你要亲口告诉我,否则我无法说服自己。” 他低垂着眼睛,感觉着对方的胸口起伏,一如初次见面一模一样,云潇的心跳莫名停顿了几秒,然后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好,我明白了。”帝仲自言自语,心里不知作了什么决定,拉过云潇抱入怀里,贴着额头轻轻落吻,“潇儿,我曾有一个朋友,我擅自给了他生命,让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凶兽,变成了复杂的人,我原以为他能代替我看尽这世间,却万万没想到,他为了能让我复生,放弃了我给予他的生命。” 云潇一动不动,好像根本听不懂他此刻在说什么,但心中却有些触动,又隐约感觉明白了什么。 “真是想不到,我为了救他死了,到头来他为了让我复生,也死了,真的蠢得让我想笑。”他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却带着罕见的泣诉,“我该如他所愿吗?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原本已经决定放弃你了,可若这是萧以生命给我留下的转机,我真的不愿意就此罢休。” 他顿了一会,眼眸却变得可怕严厉——神鸟的火种……这世上能主动控制火种的只有皇鸟血脉,眼下除去云潇,就只剩下澈皇和凤姬! 但这样危险的想法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帝仲手上的力道慢慢收紧,淡淡问道:“潇儿,现在的你真的能分清楚我和他谁是谁吗?如果我们彻底分离成为两个人,你是否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云潇愣愣失神,这短暂的一瞬间好像漫长的一个世纪,只是看着眼前身影,忽然有些陌生。 帝仲感慨的叹气,有惋惜,更有无奈:“你一定是分不清楚,否则就不会将我们认错,我认识你不过二十年而已,还是透过他的眼睛和记忆,到底是他从我手中夺走了你,还是我因他的经历逐渐爱上你?我其实自己也分不清楚,我原先想着若是此生只能以这种姿态和他共存,那倒能勉强安慰自己,至少你在他身边就好像在我身边一样,可是……可是现在有人告诉我,我能够恢复从前的模样,如果真能实现,我不想你心里爱的是他。” 帝仲的眼眸带着某种期待,让独有的金银异瞳明艳非常,但转瞬间这种颜色又蓦然清淡,继续说道:“潇儿,你再等一等我。” 云潇张了张嘴,这样猝不及防的话语让她大脑陷入迷茫,再度记起混沌懵懂时期透过火种看到的那个人。 他站在烈火里,手持黑金长刀,无畏而笑,她被那个人深深的吸引,早在出生之前,就在骨血深处爱慕着他的一切。 然而下一刻,云潇本能的推开了眼前人,身体内的痛被记忆牵动,迫使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开口却还是极力一字一顿宛如冰碎:“我是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可是现在我分的很清楚,我知道你们是两个人,我想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帝仲眉间出现怒意,质问:“所以,你将错就错,选了他吗?” 云潇眉峰一蹙,想争辩又找不到言辞,他的每个字都像在陈述事实,可这分明就不对,这根本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两人僵持了片刻,直到门外轻轻作响,帝仲的面色在这一瞬恢复平静,悄然转身望向门边。 萧千夜不知是何时来的,神色坚定而安宁,而在他的身边,风冥若有所思的凝神而视,不知这一幕到底该如何收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间隙之术 夜烬天下第二百八十三章:间隙之术萧千夜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亦师亦友的人变得包含敌意,是他教给自己独属上天界的武学,也是他在多次危难之中出手相助,而现在,他笑吟吟的站在云潇床边,看起来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但那双金银异瞳带着他完全看不懂的深邃,让他不可抗拒的产生了一种排斥。 这一刻萧千夜心里明明白白,他是真的想从自己手中夺回云潇。 他是迫不得已只能以这种方式和自己共存,如果真的有分离的方法,那么他离开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带走云潇。 风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帝仲,然后又将目光转向萧千夜,这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杵着,反而让他有几分不自在,于是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劝道:“咳……你俩别在我这里闹事,说起来你们现在腹背受敌,可谓前狼后虎,这种时候如果自己再起冲突,只怕会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帝仲听见好友出来解围,眼神微微一暗,随即又尽展笑脸:“说的也是,我倒是没必要这种时候跟个孩子怄气。” 风冥扫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大步走出了房间,在和萧千夜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原本箭弩拔张的两人也不知在这一瞬达成了什么沉默的和解,萧千夜直接走到云潇身边,似乎并未被刚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影响,而是淡声劝道:“快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回去见师父,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云潇哪里还有睡意,她斟酌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没敢起身,只好默默点点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多想。 风冥和帝仲并肩走在湖边,风冥是略带后怕的抚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毫不掩饰的抱怨起来:“好友啊,刚才你可真的是差点吓死我,我都在想如果你们动起手来,我要怎么样才能在你的手下保住无言谷的镜月之镜,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跟个孩子闹别扭,真不像话。” 帝仲随意的笑着,看了一眼湖中西王母的神像,忽然问道:“他们俩在我眼中才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先不提这些,好友,你可有办法让我在昆仑境内一直保持神裂之术不散?” “你不离开无言谷,就能一直维持。”风冥毫不犹豫的接话,帝仲知道他的小心思,不由低声笑了起来,“我要出去,不过也不会走很远,也就是从山脚,到山顶而已。” “喂,你知道昆仑山多大吗?从山脚到山顶又有多远吗?”风冥白了他一眼,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你是想要在他师门也保持这幅模样吗?昆仑一派位于山巅,那里本就有浓郁的昆山清气,你想要的维持神裂之术不散倒也不是很难,只不过不会像这里这么清晰,能力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你跑去干什么?” “过几天等五公主他们到了,肯定会先回昆仑一派吧。”帝仲挑着眉提醒好友,半开玩笑地说道,“当然,你要是愿意直接放五公主进入无言谷,那我就不用亲自跑一趟昆仑了。” “你……你做梦!”风冥一时哑言,他本就没打算放五公主进来,这会被帝仲挑破,连忙挤挤眼睛笑嘻嘻的回道,“那苗疆祸星是你带回来的关我什么事情?我只要把无言谷闭门谢客,他就不可能找进来,昆仑一派武学繁杂,你本来就该带着五公主先去那里想想办法。” “我就是要想办法,所以才问你能不能维持神裂之术不散啊。”帝仲一下子又把话题带了回去,风冥被他绕的有些头疼,眨了眨眼睛,不知如何接话,帝仲抬手指向湖中神像,主动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无言谷的神力源自西王母,西王母曾经滴血入湖,又以身立咒,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感觉湖中神像有些不同寻常,莫非这才是此地神力的根源所在?”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风冥无奈的摇摇头,俯身撩起湖水,只见湖面上妖艳的睡莲微微一颤,抖动着花瓣缓缓展开,睡莲的花蕊在夜中散着迷人的火光,一下子将整个湖面点亮,眼前的湖水顿时烟波浩渺,与此同时,神像手握的权杖受到感应,顶端的白色宝石也随之亮起,风冥继续说道,“内谷记载权杖上那块玉石就是传说中的白环玉玦,相传西王母曾以此玉相赠一位明君,倒是一段美谈。” “借我一用。”帝仲直言不讳,风冥想都没想,也一口拒绝,“不行。” 帝仲托着下巴想了想,语气一转,继续哀求:“好友,你看萧千夜方才看我那副敌视的眼神,如果我继续依附他,多半要被嫌弃死了,你将这块白环玉玦借给我,我就能在昆仑境内保持神裂之术不散,怎么着也得等他不那么排斥我,我才能继续和他共存吧……” 风冥看着他一本正经说着歪道理,冷哼道:“这有什么难的,上天界想要篡改一个人的记忆也就分分钟的事情,你立马就能让他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顺手将云潇的记忆一起改了,这样你喜欢的人就能轻而易举的对你死心塌地。” “这……不好呀。”帝仲目光幽幽,紧盯着神像手中的权杖,风冥倒是满不介意继续说道,“有什么不好的,上天界这种事情干的还少了?飞垣为什么会遗忘曾经那场大屠杀?无非就是被血荼大阵直接抹去了记忆,多方便啊,我们屠戮全境,到最后依然被视为神明。” “我又不是奚辉。”帝仲淡淡笑了,显然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说道,“只是借用而已,我又不是不还你了。” “不行就是不行。”风冥毫无商量余地,眼睛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果然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帝仲的残影已经入鬼魅一般掠至神像面前,就知道这家伙索要不成定要直接动手,风冥毫不犹豫的点足追出,掌下青色漩涡再起,暴雨青竹直接从掌心抽出,霎时间湖上掀起惊人的雨帘,隐有竹叶的清香在鼻尖荡起。 帝仲矫健的避开剑锋,毕竟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修,彼此之间都太过了解,只见他绕着神像转了一周,挥手击退眼前水墙,眼见着剑尖就要触及白环玉玦的瞬间,又是一道剑气挑开他,逼着他不得已后退了几步。 风冥笑吟吟看着他,两人其实都没有动真格,只是点到为止,他口中丝毫不留情面:“多年不见,退步了嘛。” 帝仲无奈的闭闭眼,再睁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眼睑下冰火咒纹赫然烧起,风冥心下一惊,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帝仲的残影只是轻轻掠过湖面,暴雨的幻象就被战神之力搅碎涣散,黑金色的神力自他为中心荡起惊人的波纹,逼着风冥不得以退到了湖边,看着他从权杖顶端安然无恙的取下白环玉玦。 风冥垂目看了一眼手里的剑,冷冷自嘲了一句:“死剑就是不行啊。” 帝仲握着那块白玉,感觉身体久违的出现了一丝温热,再一转身,发现脚下赫然出现一个有几分眼熟的漩涡。 风冥在湖边镇定自若的看着他,咧嘴笑了笑:“好好商量我或许还能考虑也一下,你非要硬抢,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话音未落,帝仲脚下的漩涡荡起奇妙的吸力,他在瞬间意识到这是什么术法之后,脱口惊呼:“好友,别——” 那句话还没说出口,风冥轻轻握拳,好似瞬间将什么东西收了起来,与此同时,帝仲被脚下的漩涡直接吞噬消失在湖面上,白环玉玦从他手中掉落,在坠入水中的一刹那又被风冥指尖的灵力托起重新放回到权杖顶端。 再等帝仲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关入了一个纯黑的世界,他像漂浮在虚空里,放眼望去尽是黑暗。 帝仲尴尬的咧咧嘴,果然是太久没有和上天界的同修交过手,对他们最擅长的东西都变得极为生疏,“间隙之术”,这是来自上天界最为厉害的一种空间术法,一旦被关入其中就会阻断和外界的所有联系,这里的时间流逝完全由施术者控制,若是自己的好友愿意,是可以直接把他关在这里面几百年不放出去,而对外界而言,或许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但这种术法和神裂之术、镜月之镜一样,只能在神力极为充沛的地方才能长久维持,而无言谷,无疑就是除了上天界以外,最合适的地点。 没过一会,从四面八方传来风冥的嘲笑声:“还抢吗?” “不抢了,先放我出去。”帝仲无可奈何的叹气,风冥也并没有为难他,他翻开手心轻轻一抛,掌下的漩涡往外散开,帝仲在间隙中敏锐的捕捉到这一丝微凉的光,连忙纵身跃出。 他出来之后,还是不甘心的看着权杖顶端的白环玉玦,嘀咕道:“真的不借给我吗?” 风冥只淡淡的一瞥,哼道:“你帮我除掉水下幻魃,这东西直接送你都行。” 帝仲认真想了想,这才正色问道:“水下的幻魃之灾,昆仑一派知情吗?” “知道,但没什么办法,只能尽量不惊动它。”风冥沿着湖边走了几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心情也因这句话跌入谷底,提醒道,“帝仲,水下幻魃本是西王母座下弟子,也是历经万年遗留至今的魔物,和那些时不时来上天界挑衅的家伙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我是真的很担心,如果被它逃脱会祸及整个昆仑山,这么多年我一直留在这里,或许也有这些顾虑。” 帝仲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眼中神色也有些迷惘,上天界从来都是矛盾的,他们既可以肆无忌惮的征服杀戮,成为天空的霸主,又会在漫长的时光里,将自己放在神的位置,去忧虑天下苍生。 许久,帝仲眼中含笑,淡道:“此事我也有责任,等明天见过掌门,我也会一起寻找除去水下幻魃的方法,在此之前……” 他神秘的指了指客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中,压低声音说道:“在此之前麻烦好友帮我照顾潇儿。” “嗯?”风冥奇怪的蹙眉,不解的追问,“她不是也要回去吗?你想把她留在我这里?” “她现在回去,青丘真人一搭脉,有身孕之事就瞒不住了。”帝仲无可奈何的摆着手,嘴里念叨起来,“她母亲云秋水当年返回昆仑之时虽然也是怀着身孕,但毕竟是成了婚有了家,她什么也没有,一个女孩家大老远跑去海外寻一个八年杳无音信的心上人,还带着身孕回来,就算我知道昆仑一派并不特别注重世俗,但……我不想她遭人非议。” “哦……”风冥倒是极为意外他会这么说,漫不经心接话,“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还……”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对方眼里锋利的光芒堵了回来,风冥暗自好笑,连忙改口:“也好,青依很喜欢她,正好做个伴。” “还有之前跟你提过的药……也麻烦好友留心准备一些。” 风冥顿了顿,认真的问道:“你真要这么做?” “你知道这是必然的。”帝仲也极为认真的回答,面上愈发清冷没有丝毫犹豫,“无非就是我、或者萧千夜谁来动手而已,你总不会觉得以潇儿的性子,会自己喝下去那种药吧?” 风冥没有再回话,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云顶之巅 这一夜本该无眠,但到了破晓时分,云潇终究是抵不住身体的疲惫沉沉睡去,萧千夜小心的摸了摸她额头,将被子往上提了提,这才轻声走出房门。 果然他一出来,就看见湖对面的石桌旁,帝仲和风冥都是彻夜未眠,但依然神采奕奕,见到他出来还站起来远远的挥了挥手。 上天界的人本身并不需要依靠睡眠来休息,自他开始慢慢融合上天界的武学之后,身体对疲惫的感觉也越来越模糊,想到这里,萧千夜迎面走过去,此时天光乍破,清冷的日光透过无言谷虚假的天空投射在粼粼湖水上,映照着西王母神像格外庄严。 “她睡下了?”帝仲指了指客房,萧千夜点点头,接道,“我该回去见师父了。” “哦?”帝仲和风冥互换了神色,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于是笑道,“这么说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你也想把她留在无言谷?” 萧千夜意味深长的看着谷主,这个人他幼年之时见过,但是根本就不长这幅模样,记忆里应该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已经有了半头白发,可眼前的无言谷主丰神俊朗,英俊高大,一颦一笑带着惊人的神力,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再想起上天界之人的容貌也可以随心所欲变换,他倒也没有很惊讶,拱手道:“谷主既然是上天界之人,自然是修为精深,远非常人所能敌,保护一个女人应该不在话下吧?阿潇此时留在您身边,要比回昆仑更加安全。” 风冥被他莫名其妙夸了一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容和蔼,温和地回道:“你小时候我见过,不爱理人,嘴巴不像现在这么甜呀,怎么着,难道是被这家伙影响了吗?” 他深深看了帝仲一眼,笑咯咯的拽了一把身边的好友,帝仲一把推开他,没好气的道:“别嘴贫。” 话音刚落,帝仲身影一晃就来到萧千夜身边,低道:“你不介意我这幅模样跟你一起回去吧?那家伙不肯将白环玉玦借给我,到了昆仑之后我可能会变得稍微涣散模糊一些,应该不会吓着人吧?” 萧千夜冷定的看着他,回道:“你最多也就是像个鬼魂罢了,他们见惯了孤魂野鬼,不会怕你。” “呵,那就好。”帝仲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对昨夜发生的不快已经抛之脑后,指了一下虚假的天空,继续说道:“我可以送你直接回去,想必掌门也早就在等着你了。” 他在说话的同时,自身体中心出现奇妙的光晕,瞬时包裹着两人往昆仑之巅坠去,萧千夜感觉身体变得轻如鸿毛,好似每一寸骨肉都不复存在,身子一轻四周狂风大作,他知道那是上天界的光化之术,之前也有尝试使用过,但只能维持短暂的数秒罢了,而眼下身处神裂之术中的帝仲却依然能运用自如! 帝仲在他耳边轻轻叹气,想起了一些事情,说道:“等这次事情结束,我要另外教你一些东西,我那位好友擅长一种间隙之术,外界的一瞬在术法中可以延绵百年,正好能弥补你缺失的时间。” “缺失的时间?”萧千夜不解,帝仲只是淡淡解释,“你才多大?修行之路没有捷径,我能教你,也要你有命去学才行,人类的生命不过匆匆百年,就算有我在旁边一直帮你,你能掌握的东西仍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是间隙之术很危险,你若是迷失其中无法自拔,直接在里面被困个百年、千年也不是不可能,你想清楚,我是不会主动出手救你的。” “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萧千夜一时被他触动,心里却咯噔一下如坠深渊,紧咬着牙质问,“你不是想夺回阿潇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教给我那些东西?” “哼。”帝仲没有否认,双眉紧皱,“那是以后的事,毕竟现在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不管我愿不愿意,现在都必须帮你。” “你……”萧千夜一时语塞,心中无名的怒火更甚,真的是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言以对,帝仲对此反应却像全然不知,更不把他的不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萧千夜,就算我能和你分离,也永远不可能再是曾经的我了,我的力量一分为三,一部分在你体内,一部分在你兄长萧奕白那里,最后这一部分才是残存在意识中,除非我杀了你们兄弟,否则,我永远不再是上天界的战神。” 帝仲忽地人影一闪,已站他面前,嘴边有淡淡笑意,低声道:“你觉得我会过河拆桥,杀了你们吗?” 萧千夜愣了一瞬,他看起来是在笑吟吟说着漫不经心的话,但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带着致命的危险,让他不得不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许久,终于还是一字一顿严肃的回答:“你不会。” “为什么?”帝仲好奇的反问,萧千夜沉吟半晌,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垂目固执的重复了一遍,“你不会。” 帝仲略一思忖,问道:“你是不是把我、把上天界想的太善良了?” 萧千夜面色一沉,心中本来就郁闷无法发泄,听他这么说,立马反驳道:“夜王可不善良。” “他?哦……我若是告诉你,我不过是另一个夜王,你还会这么想吗?去往上天界的路并非一帆风顺,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我也屠戮过很多生命,这才终于站到了你们是一起回来的,特意让我过来等着云潇师姐呢,怎么她没和你一起?” 萧千夜微微蹙眉,他口中唐师姐是青丘师叔的大弟子唐红袖,如果师叔外出,云潇的病就是由她接手诊治,此时应该是得到他们提前返回的消息,这才派了凌波过来等着。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不远处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凌波,先别缠着你萧师兄,师父在习剑坪等他很久了。” 萧千夜全身一震,抬头就看见前方笑吟吟的人影,那是仗剑峰白厉道长的亲传大弟子舒远,按照惯例也是穿着一身昆仑弟子常用的白袍蓝边,抱着一柄细长的剑灵,又主动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望着帝仲,好奇的说道:“萧师弟身边这位是何贵客?” 帝仲笑嘻嘻的搂过萧千夜的肩膀,使坏说道:“我吗?我也算他半个师父,对他那位昆仑的师父,也很好奇呢。” “喂。”萧千夜嘴角一抿,正要反驳却被帝仲暗中扯了一下,低道,“我没说错吧,你手上古尘……都还是我送你的。” “哦?”舒远一脸惊诧,虽是心中疑虑,但终究没有去究根问底,俯首作揖礼貌的道,“贵客远道而来,也快请进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师徒试炼 夜烬天下第二百八十五章:师徒试炼昆仑山脉连绵千里,举目尽是皑皑雪色,昆仑一脉历史悠久,但到底是何人在此开山立派竟然无迹可寻,门下弟子虽多以剑术修行为主,但历经漫长的时光,汇聚数代先人的心血,也渐渐分化出医术、阵法、星象之类的分脉,到如今,昆仑也不再如最初那般隐世清修,不求独避风雨外,更多的弟子愿意下山周游,救济苍生。 习剑坪是普通弟子平时切磋修行之地,位于六座巍峨的雪峰之间,是一处悬浮于空的巨大平地,下方层云叠翠,云海浩荡,举头只剩苍蓝的天空,六条银河般的泉水贯穿其中,形成一幅壮阔瑰丽之景,而在六峰的更上层,则是青白色莲花状的高台,名为步莲台,是每年弟子试剑之所,昆山清气从六座步莲台中心如烟如雾向外弥漫,一直扩散到更远处的四大主峰。 萧千夜远远看着这熟悉的景色,心中竟然久违的涌起当年的年少气盛,双眉紧皱,用力握住手中古尘,情不自禁的大步踏前,在视线的尽头处,习剑坪中心翩然而立着一位白袍道人,依然是用简单的木簪将白发挽起,身背剑匣,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萧千夜却依然能感觉到师父眼中那种严厉,让他脚下如绑千斤重石,每迈出一步都格外沉重。 此时的习剑坪本是日光清潋,掌门姜清长袖一挥,剑匣应声开启,只见一柄长剑环绕着淡淡的紫光,顺时引得高空风云变色,狂风大作,隐隐竟还有龙吟之声贯穿耳内,白袍道人面带微笑,周身仿佛环绕有一层清澈的光,缓步踏出,手中长剑顺势指向远方弟子,冷声低喝:“来!” 萧千夜脚步偏转,大步跃上习剑坪,昆仑之巅的天变得有几许阴沉沉,脚下云海翻腾汹涌,让人喘不过气来,他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恩师,只见对方脸色带了几分笑意,自身剑灵看似轻轻握在掌心,但以气御剑在身后凝成七把灵力之刃!姜清身不动,指尖微微一勾,引得天空赫然一声雷鸣,气剑如风卷残云,出手竟是昆仑的七转剑式! “师父……”萧千夜默默脱口,本以为此次回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惹得师父雷霆震怒,万万没想到一见面对方竟然什么也没有质问他,反而是如当年亲自指导他剑术一样! 他自幼好强,在孤身拜入昆仑之前虽然也学过一些简单的剑术,但是飞垣一贯不已这些为重,他也只是个实打实的门外汉,但是一到昆仑初次交手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掌门师父!那一年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般凌厉的攻势,他被气剑一步一步逼到习剑坪最边缘,稍微脚步一晃就有可能摔入万丈悬崖。 习剑坪本就有很多弟子在相互切磋,掌门亲自出手试炼一个八岁的孩子显然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迅速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师兄师姐们远远的看着,让他本就不服输的性子更加坚定,即使一次一次被气剑击退,最危险的时候甚至一只脚已经踩空,但他依然不愿意后退,哪怕一步,只要一步,能靠近那个人一步就足以! 如今的景象和当年如出一辙,师父连剑式都没有换,完全只像是在试炼他这些年有无长进。 瞬间心底泛起剧烈的不服,萧千夜竟然下意识地将古尘换到了左手,姜清不动声色的瞥见弟子手上这一动作,目光也在这一刹那穿过弟子落在更后方淡淡含笑的帝仲身上,自他第一眼见到这个来自飞垣的八岁孩子开始,就一直能隐约感觉到他的体内暗藏着某种极端危险的力量,浮玉山紫宸真人也在同时观测到了一瞬而逝的罕见帝星,甚至昆仑山下无言谷的谷主都亲自到访,提醒他要注意这个孩子的成长。 那一年,掌门姜清凝视着八岁孩子的眼睛,表情微微凝重起来,而如今,他再次凝视已经长大成年的弟子,表情却倏然放缓,淡淡笑起。 萧千夜不知师父脸上这一笑是何深意,他分心的一刹那,气剑击出七转剑式的第二式“剑魂”,头顶萦绕的灵力凝聚成巨剑,虽然看着像是垂直落下,但他脚下一动,气剑竟是如影随形跟着一起动,萧千夜深吸一口气,虽是左手握刀,但出手仍是昆仑武学,古尘散去黑金刀鞘,锋利的刀光削过头顶剑魂,霎时间灵力激蹦,引得下方云雾更加翻滚。 姜清面容稍有迟疑,帝仲却“啧”了一声,拖着下巴不满的摇了摇头。 紧接着,姜清手腕微微一动,挑起第三式“剑魄”,萧千夜本就对昆仑的剑式极为熟练,在捕捉到脚下剑气击出之前就已经纵身跃起,但没等他在空中稳住身体,第四式“剑影”竟然是同时围攻!气剑一卷,盘旋而起,萧千夜眼前顿时出现流星陨落般的盛景,但见他脸色一沉,不敢有丝毫迟疑,手中长刀挥出几道锋芒,刀气和气剑剧烈的撞击发出几声闷响,剑影之势霍然止住。 姜清抬头看着空中矫健的身影,虽有赞许,但依然面露遗憾,七转剑式虽然被誉为昆仑最基础的剑法,在第一式“剑心”的基础上,只需要微微转动手腕就能瞬间发起凛冽的攻击,但是一招一式在各人手中威力天差地别,如今门中能瞬间避开自己三道气剑的弟子已经不多,但萧千夜虽然身法敏锐,却依然忽视了隐于这三招之后的第五式“剑空”。 掌门继续不动声色的微转手腕,第五式的“剑空”如出其不意的灵蛇,在前三式赫然散去之后,竟然已经缠上了萧千夜的双足。 “退步了。”姜清淡淡开口,终于一步飞出逼近自己的徒弟,他在同时将所有的气剑收回,形成环绕自身的剑阵,萧千夜冷静的观察师父手中微妙的变化,他对七转剑式本不陌生,只是以古尘这种过于细长的古刀应付千万道虚实混杂的剑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这才一时疏忽被剑空一式限制住了行动,此时师父身侧剑阵是第六式“剑诀”,他会在自己百米开外全部汇聚成最后一式“剑零”! 躲不过……年少时期深埋骨血中的记忆迫使萧千夜额上冷汗赫然落下,他太了解师父的动作了,师父一定会在剑零出手的一瞬间再次以气御剑,让之前所有的剑式如出一辙的重复!而他被剑空束缚,再被剑零所创,他不可能再次以之前那样敏锐的身法再抵挡一次这样的攻势! 千钧一发之际,心中却再次出现那种倔强固执的不服输,萧千夜体内也不知从哪又涌出气力,古尘艰难的横档硬生生接住最后这一招剑零,瞬间手臂至肩膀出现剧烈的痉挛,连带着胸肺里赫然翻涌起一阵剧痛,昆仑的云雾被搅动,此时已如汹涌的巨浪直接翻上习剑坪,姜清惊觉弟子这一挡的力道惊人,不仅没有退缩半步,反而逼得他脚下紊乱,连忙稳住剑灵大跳后退。 萧千夜顿时间全身一颤,趁着这片刻喘息调整,明明身体已经失去知觉,却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力在体内反复游走,一点点浸润他的每一寸皮肤。 姜清眉间一紧,抬手将气剑全数散去,紫色的剑灵剑锋一偏,这一次七转剑式是从他掌下剑中真实的击出,力道速度皆提到极限,萧千夜整个身子一轻,向下方习剑坪飞速落地,然而师父的剑招如影随形,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就在落地的一刹那,脚下又是剑影交错逼着他再次跃起在空中连续换位。 几番躲避之后,萧千夜已经被逼上左侧步莲台,步莲台原本不过十米圆台,会在弟子踏上的一瞬间利用昆山清气将场地无限蔓延,范围也会随着试炼人的修为而继续扩大,最后甚至能横跨四大峰! 风声急促,云海翻滚,萧千夜体内的神力却也更加混乱,只觉得心头一沉,如陷入无底深渊,这是来自上天界独一无二的武学,迫使他必须将这些年所学的昆仑剑式全部遗忘,只能凭借骨血深处依稀存在的本能去接下师父凌厉锋芒的每招每式,这到底是谁的记忆在带动他的身体,回击,再回击,直至反击!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千夜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剧痛在消失,他丝毫没有发现此时自己脸上张扬着笑,也完全不顾对面之人是自己的授业恩师,手中古尘带起黑金色神力,一刀砍下如风卷残云,这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不想停下,也不想放缓。 姜清冷定的看着疯狂的弟子,余光不由自主的扫过和他一起来的帝仲,他也在笑,笑的那般俾睨天下。 这一瞬间,姜清恍若失神,弟子的脸庞和帝仲的笑层层叠叠,最后竟然融在一起,好像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分心的瞬间,古尘刺破衣襟贴着皮肤险些划伤胸膛,姜清却没有生气,脸上反有一丝赞赏,收剑的同时以灵力护住周身,强行将萧千夜逼退数步之后,蓦然抬手点在对方额心,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淡淡低语:“不错,有进步。” 萧千夜呆了一瞬,脑子也终于清醒了回来,等待两人完全停手之后,原本呼啸的风云也终于重回平静,萧千夜这才注意到习剑坪边缘其实还站立着不少正在切磋的弟子,他们明显被这样惊人的试炼惊住,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的用惊讶惶恐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萧千夜只觉得喉间有一阵莫名的酸楚,心乱如麻,手中的古尘握紧,又无力的松开,那一年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奋力向师父挑战,这一年他竟在失去理智间险些误伤了师父。 控制不住……他真的控制不住,热血沸腾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将眼前的一切踩在脚下! 姜清看着他的样子,不知怎么心中有些不忍,走到弟子身边轻轻拍了拍肩膀,低道:“你的事情秋水都已经向我说明过了,其中各种缘由师父也不想逼问你,你多年未归,自明日起,暂且代替天澈指点弟子习剑吧。” 萧千夜怔怔地看着师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此次回来无疑是给师门带了个天大的麻烦,加上自己早就声名狼藉,原以为师父一定会严厉的呵斥苛责,甚至将他扫地出门也不奇怪,然而师父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他暂且代替师兄天澈,去教导同门晚辈练剑? 见他闷闷不解的发呆,姜清这才问起一直不见踪影的云潇:“你师妹怎么没一起回来?” “她、她……”萧千夜立马回神,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弟子昨夜意外遇见无言谷主,阿潇身体不适,被谷主留下了。” “哦?”姜清看着弟子脸上的闪烁,知道他并没有将实情坦白,沉思片刻,终究不再多问,挥手将剑灵收回剑匣,身形一飘就晃到了帝仲面前,两人目光短暂的交错,姜清负手笑起,道:“不愧是名师出高徒,上天界的贵客远道而来,若是不介意,就先跟着千夜在昆仑暂且休息吧。” “呵……”帝仲金银双色的眼珠一转,随即微笑回道:“名师出高徒,这话放到掌门身上也不违和,只是我没想到掌门也是个护短之人,那可麻烦了,他一贯对我不客气,我原以为您能好好教训他一下呢。” 姜清没有回话,像是另有忧虑,微微颔首告辞,凝出一柄气剑就以御剑术往主峰方向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唐师姐 论剑峰位于习剑坪北方,云秋水和女儿单独住在一边,另一边则是弟子房,但因为论剑峰已经许久不曾再收过弟子,事实也只有萧千夜一个人居住。 萧千夜在房门前久久伫立,凝视着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再次回到这里,一切如初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他离开的这八年,这里的时间也跟着停了下来。 帝仲一眼就看到房门上那个特殊的圆盘,好奇的走过去仔细看了几遍,这个东西是昆仑弟子房上专门的锁,直接扣在门把手上,每个人都有单独的钥匙,小时候云潇总是出其不意的偷偷溜进他的房间里,就是因为和制锁的弟子杨启私交甚好,所以每次都能偷偷拿到一副一模一样的钥匙,如今知道那些年的往事之后,帝仲咧咧嘴角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叹道:“果然是太高估她了,你总以为她学了什么奇怪的术法,其实只不过是暗中拿到了钥匙,哎,这个潇儿……真是让人头疼。” 萧千夜尴尬的瘪瘪嘴,显然这样的结果的确是在他意料之外,他走上前发现房门并没有锁上,轻轻一推就开了。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目光已经不由自主的环视了一圈,脸上这才出现惊讶之色,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圈,自己房间内的摆设竟然和他当年离开之时没有任何变化!就连他那时候还没读完的书都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被褥被人细心的收起,用干净的袋子包裹好放在柜子中,他年少之时的衣服也还在里面整齐如新的堆叠着。 房间像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虽然地面上仍有一层细灰,但看起来应该也只是这些月才留下的,不像是长年累月无人整理。 帝仲跟着他一起进来,这间房他并不陌生,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仿佛残留着他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痕迹,脸上不禁露出微笑,淡淡提醒:“看来你离开之后,潇儿还是经常过来吧,真是个傻女人,你都没准备回来,她竟然还傻乎乎的等着你。” 萧千夜脑中“轰”地一响,顿时乱成一团,愣在当地,半晌无语。 云潇本就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又一直喜欢粘着他,反正论剑峰没有其它弟子,她总是闲得无聊就偷偷摸过来找他,那时年幼一门心思只想着和师父学剑,他也一直严格的要求自己,每日天不亮就起床赶往习剑坪,到日落才会回来,然后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自己身边就莫名跟着个叽叽歪歪的小姑娘,偏偏她又是在昆仑长大,一草一木都太过熟悉,就算他特意绕远路,也还是会在下一个路口被她堵住去路。 好烦……真的好烦,在入门的第一年,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如影随形的小姑娘好烦。 “好烦?呵……”帝仲不知何时已经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通过这样的方式瞬间就能察觉到萧千夜内心所想,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如果没有我,她根本不会接近你,你倒是有胆量嫌她烦。” “我……我那时候小,不懂这些。”萧千夜脸颊蓦然绯红,身子抖了一下甩开帝仲的手不让他继续窥伺自己的思维。 到底有多烦人呢? 云潇虽然是在昆仑出生长大,但她其实并不是昆仑的正式弟子,因而也不需要每日按时去习剑坪上早课,她完全可以在深夜把他吵醒之后,自己打着哈欠回去一觉睡到大中午,但是这会严重影响到他的精神状态,让他在早课上昏昏欲睡,但他一贯是个要强的人,只会强撑着不在同门面前表露分毫,时间久了就形成恶性循环,让他每日每夜头昏脑涨。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云潇成为自己的师妹才开始好转,他终于有借口每天一大早就把赖床中的师妹拎起来,也能理直气壮的逼着她在深夜练剑,生活一旦忙碌起来,果然云潇半夜偷偷摸进房间吓唬他的次数就少了许多,他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却不想内心深处不知从何时萌生了另一种古怪的期待,反而自己会在深夜忽然苏醒,睁着眼睛失神的望着天花板,希望那个烦人的姑娘会忽然出现在眼前。 萧千夜无意识的抬手皱眉揉了揉眼睛,再次认真回忆起少年之事,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云潇有了另一种感情。 青梅竹马……这应该就是中原人常说的青梅竹马之情吧? 想到这些,萧千夜心头一跳,顿时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但他一抬头就正巧撞见帝仲真正看着自己,他的笑容在此刻看来如此和蔼,就像长辈看着孩子。 萧千夜一时茫然,自己的心反而被他云淡风轻的笑意触动,有些明白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帝仲是上天界之人,他走过的年岁漫长到无法想象,想必原本属于“人”的情感也早已经被时间消磨殆尽,或许对于他们而言,一旦沉寂的心被某种情感点燃,哪怕只是短短数十年,也一定胜过曾经千万年的孤独漂泊吧? 就好像曾经那只凶兽,又好像如今的云潇。 萧千夜微微垂目,自无言谷听到那番话以来,他对帝仲的感情也在同时悄然发生了极其复杂的转变,既不想真的成为他的敌人,又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深爱的女子。 帝仲把他神情看在眼中,清咳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了不让他为难,笑着没话找话,道:“自己把被褥拿出去吹吹风吧,你昨夜彻夜未眠,难道今天还想继续熬夜?你跟我可不一样,我才是真正不需要休息的。” “嗯。”萧千夜赶紧点头,抱起柜中的被褥往外走去,弟子房前本就是一片空地,如果有人居住的话,这里也可以作为平时练剑的场地。 他将被褥抖开平铺在石凳上,发现这床被褥还是新的,厚实暖和,他还在疑惑,又远远看见走过来两个人,是青丘真人门下弟子唐红袖和凌波。 萧千夜心头咯噔一下,想走已经来不及,唐红袖眼疾手快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来回看了好几遍,这才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嘲讽的冷哼,斜着眼睛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云潇去哪了?” 萧千夜镇定的摇了摇头,回道:“唐师姐,阿潇被无言谷主留下了,您放心吧。” “无言谷主?”唐红袖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但是依然死死拽着不放手,好像这一放手又会被他跑了一样,嘀咕道,“那臭丫头,走之前跟我说最多两个月一定回来,现在一晃都快四五个月了,鬼影都见不到,连封书信也不知道寄回来!我这么多年为了她的病苦心钻研,她倒好,自己一点不在意,是不是满脑子只有你一个人?” 唐红袖虽然嘴里不客气的骂着,但眼中的光是温柔又怜惜的,萧千夜知道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就任凭她拽着自己不放。 “师姐,无言谷主亲自出手,您放心吧。”凌波赶紧笑呵呵的跳出来打圆场,一边好声好气的拉住唐红袖,一边连连给萧千夜使眼色,又道,“师姐,我都跟您说了云潇师姐没回来,您偏不信非要亲自过来找,现在您信了吗?快跟我回去吧,药炉子还点着火,别一会烧糊了。” “药炉子点着火你还跟着我?”唐红袖没好气的拎住凌波的衣领就丢了出去,抬手指向西边,骂道,“你还不快点回去盯着!” 凌波还想争辩什么,唐红袖一脚踹到他腰上,直接就给他踹出好几米,又转头瞪了一眼尴尬的萧千夜,看着这个并不算陌生的师弟,想起他这些年杳无音信,心底仍是不满,开口也毫不留情面:“萧……阁主对吧?” 萧千夜一听她这么喊自己,立马头皮发麻,只能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 “哼。”唐红袖面色如霜,显然是一点好脸色也不想给他,默默扫了一眼石凳上的被褥,冷道,“她每个月都会过来跟个傻子一样乐呵呵的整理那间房,擦擦灰扫扫地,这床被褥去年才换了新,明明就没人用,就她那张嘴说的天花乱坠,还硬是让人家往里面多塞了几斤棉花,一放又是一整年,再放个两年又得换新,浪费。” 唐红袖一提起这些气不打一处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甚至语速也被情绪影响加快了许多:“你倒好,一走了之不管不问,现在惹事了才知道回来?你到底哪里配得上她喜欢?” 气到极限,唐红袖脸色越来越难看,再想起上次九死一生回来的天澈,和那个至今都让她束手无策的天释,一下子更是面庞通红,一把扯过萧千夜的衣领,直视着对方毫不躲避的双眼,认真的说道:“你要走就走的彻底些,让她死了这份心,这世上比你好的男人多得是,掌门也是糊涂了,你身上背着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这些年又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要是换成我,我不但不会让你再进山门,还要直接将你扫地出门,不要败坏了昆仑的声誉!” 唐红袖气呼呼的用力推开他,她本就心烦意乱,萧千夜又被训得脸色苍白,这一推力道极重,让他无意识的连连大退,直到被一只苍劲的手搭住肩膀借力扶了他一下,这才停了下来。 唐红袖眉头一蹙,显然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但见这个人全身泛着稀疏的白光,连模样都不太清晰,好像只是个魂魄,但灵力惊人,让她也不由得冷静了几分,三人默默静立了半晌,或是出于医者本能,唐红袖越看越奇怪,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主动上前,她本想抓住对方的手臂探一探虚实,果然这一抓五指从对方身上直接穿了过去。 然而唐红袖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感觉背后爬起一股莫名的寒意,惊愕的望向这个“人”。 不是魂魄……这个半透明的人,竟然不是魂魄? 帝仲笑吟吟的看着这位暴脾气的师姐,心中暗暗感慨怎么全天下的医者都是这般嘴硬心软的模样,于是添油加醋的说道:“唐师姐教训的是,您可能不知道,这家伙出身帝都权贵豪门,家底深厚,在飞垣可威风了,走到哪里都有大把人想破了脑袋来讨好他,可是回了昆仑,上头一堆师父、师叔长辈不提,还有大把的师兄师姐能压他一头,难怪这些年他不想回来啊……” 萧千夜心中却泛起一阵莫名其妙的苦涩,忍着没反驳,这个帝仲哪里是想给自己解围,分明是嫌他被骂的不够狠! 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就算自己在飞垣举步维艰,但确实不会有人公然和他作对,再加上又有曾经的皇太子暗中扶持,就连最大的对头高成川,也只能明里暗里让他为难罢了。 唐红袖本是个急性子,但此时却从这个人身上感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一时让她分不清眼前两人究竟是什么特殊的关系,心底不由自主的提高警惕,把满肚子的怨言硬生生吞了回去,压了一口气,冷着脸问道:“云潇真的是在无言谷主那里?谷主怎么说?” 帝仲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觉得有些想笑,忽然明白了萧千夜为何忽然改变主意让云潇留在无言谷的真正原因,这要是她怀有身孕之事被唐红袖知晓,恐怕就不止是劈头一顿臭骂这么简单的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魑魅魍魉 唐红袖见他神色闪躲,一看就是另有隐情,此时也顾不得芥蒂着急的抓住萧千夜脱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她是不是又出什么毛病了?” 帝仲站在一旁,他知道萧千夜此人本就不会隐瞒,要是再被唐红袖逼问几句恐怕得说漏嘴,于是出来解围,说道:“她没什么大毛病,谷主和我是至交好友,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再把她带回来。” 唐红袖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惊诧,无言谷主深入浅出,虽然和昆仑一派私交还算可以,但平时极少现身,连师父、掌门偶尔想找他都未必能见得到,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家伙竟然说谷主是他的至交好友?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萧千夜,想从这个师弟的神色里看出些端倪,谁料萧千夜此时不知被什么东西分了心,好像根本就没在听他们说话。 唐红袖看他样子古怪,心下忐忑不安直接捶了他一拳,低骂道:“我不信他,你自己告诉我,云潇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萧千夜被师姐这么一追问,心里就不知为何开始紧张,云潇的情况哪里叫没问题,分明是问题太大,根本不敢让她知晓! 气氛微微尴尬起来,帝仲皱着眉头看着萧千夜,心想这家伙在飞垣的时候沉着冷静处变不惊,是个难得的少年才俊,怎么一回昆仑山,随便冒出个师兄师姐问话都不敢轻易回答? 唐红袖急的直跺脚,还想说些什么,忽然间听闻南方钟鼎齐鸣,是从四大峰之一浮玉山方向传来,她吓了一跳,不由转足遥遥眺望,心中奇怪,嘴里嘀咕着说道:“这声音……是紫宸师叔利用钟鼎之声召集门下弟子商谈,难道又出什么事了吗,我好多年没听到过钟鼎齐鸣之声了。” 萧千夜也同时回神,远处的钟鼎声如波浪般一阵接一阵,唐红袖不得不收起心中疑惑,直接抬手就抽出腰间剑灵运起御剑术,又匆匆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催促道:“你好多年没回来了,这次也一起去吧。” 话音未落,剑灵已经飞出好远,帝仲在脑中细细搜索了一阵,严肃的望向萧千夜,问道:“紫宸真人一贯以占星、阵法为主修,此次忽然召集门下大弟子,莫非是占星出了什么异常?” 萧千夜点点头,其实他早些年一贯不信这些,昆仑的占星术他也是分毫未沾,但是若以这些年的经历来看,就算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相信的东西,事实上也真的在冥冥之中起到了某些特殊的作用,无论是飞垣的祭星宫,还是墟海那个长老院,甚至上天界的鬼王签,所有的一切都在暗暗提醒他,有些事情当真玄妙非常,无法以常理论断。 “走,去看看。”帝仲将手搭在他肩上,光化之术瞬间带着两人飞入云端,不过一会,就能看见昆仑之巅掠过数道流星般的身影,在云雾中穿来行去,都是以御剑术往同一个方向坠去。 上天界的术法要比昆仑的御剑术快上许多,萧千夜感觉身体只是一轻一坠,再定睛就已经安稳的落在浮玉峰紫宸真人的星象仪前方,此时除去浮玉峰本来的弟子,还没有其他人赶到,帝仲抢先一步上前,目光紧盯着昆仑的这座巨型天象仪,它占据了这座高峰的半壁,顶端流出一条氤氲的灵力,宛如连接着天际,壮阔雄伟,帝仲眼眸一沉,不禁惊叹的赞道:“好精妙的仪器,采昆山清气,引日月之辉,若是再加上深厚的修为,其力量应该在万佑城那座星象仪之上,昆仑不愧是历史悠久,这样的东西,当真不像人力所能制成。” 他在说话间,四周的钟鼎齐齐敲响,原本在论剑峰听见此声已是震耳欲聋,现在近在眼前,这种声音更像翻滚的巨浪,几个新入门的弟子甚至因此脚步失衡,弯腰扶着地面才勉强站稳。 没过一会,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唐红袖才从自己的剑灵上跳下来,一抬头就看见萧千夜站在自己不远处,惊得她呆在原地半晌没动,她虽是青丘真人门下弟子,以药理修行为主,但御剑术已经是门内的佼佼者,论剑峰到浮玉山一南一北隔了不少路,这家伙是怎么做到比自己后走,却比自己先到的? 想到这里,唐红袖只觉心里有着莫名的不服气,大步跳过去,不可置信的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惊道:“你、你这么快到了?这些年御剑术练的这么炉火纯青了?” “唐师姐!”没等他回话,又是两个矫健的身影从高空掠下,广袖一挥收回剑灵,随即以同门礼仪作揖,是仗剑峰白厉道人门下大弟子舒远和二弟子连震,他们一前一后走来,发现萧千夜已经先一步到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半透明鬼魂一样的怪人。 帝仲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越来越多的弟子,下一刻,星象仪上翩然落下一个飘逸的身影,没等众弟子行礼致敬,紫宸真人如光影一般瞬间晃动,来到帝仲面前。 “嗯?”帝仲心有疑惑,瞬间感觉身边涌来数十道充满惊讶的目光,就连一旁的萧千夜也被紫宸真人这一举动惊住,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过来,低道:“师叔,您、这是做什么……” 没等他说完话,紫宸真人手中浮尘一挥,瞬时日光消散,浮玉山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掌下勾起昆仑阵法,引动星象仪向对面的山壁投射出幻影。 气氛蓦然变得紧张起来,众人屏气凝神望过去,皆是大气也不敢出,对面的山壁上出现绵延万里的昆仑山脉,紫宸真人抬起手,指尖蹦出一道灵光击中其中一角,只见幻影逐渐变得清晰,在一处错综复杂的山脉深处,竟然有一路山鬼正在高歌前行!观其样貌,应该是山中草木精怪所化,不知被什么古怪的力量吸引,满面容光焕发,好似醉汉一般兴奋的手舞足蹈。 紫宸真人默默不语,抬手又是另一束灵力击中旁边一角,幻影应声散去,再度凝聚之时,已经转至一处悠长的水流处,一群昆仑山魈也在以同样的姿态往某个方向快速狂奔。 眼见这接连两幕诡异非常的画面,众弟子神色凝重,虽然心中各有所思,但都没有人率先打破僵局,紫宸真人浮尘再挥,这次同时击中下方两处,这是在昆仑山下的雪寨附近,数不清的魑魅魍魉竟然主动袭击了村落!它们看起来极为疯癫,就连饲养的家犬都没有放过,所过之处只剩累累白骨。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寒气,一股无形未知的恐惧迅速拓展开来,昆仑山脉本就灵力充沛,一直以来那些山鬼、山魈,魑魅魍魉倒也和人类和睦相处,并不经常出来惹事,怎么好好的忽然集体变得如此疯狂? 紫宸真人目光严厉,紧绷的脸庞显然预示着这还不是全部,只见他低喝一声,以灵力击中幻影正中心,山壁上顿时浮出一双血红色充满暴戾杀戮的眼睛! “魃……”帝仲眼眸一亮,脱口而出。 “魃?”萧千夜心底咯噔一下,本来从无言谷听闻水下“幻魃”之灾后他就一直隐隐不安,如今再从帝仲口中听到这个字,更觉得如一盆冷水从头淋落,让他不得不将其和天池下的魔物联系起来。 紫宸真人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终于还是将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帝仲身上,他在脱口念出魔物的一瞬间,双瞳闪出璀璨的金银异色,甚至眼睑下的冰火咒纹也微微燃起,仿佛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果然,没等紫宸真人主动开口,帝仲已经有所感应的转过目光,两人瞬间交换了神色,立马就从对方的眼中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帝仲皱起眉头,他当年手下斩过的凶兽、魔物成千上万,关于魃,自古便有两种说法,一说魃原是黄帝的神女,曾助黄帝打败蚩尤后能量耗尽而无法返回神界,又名黄帝女魃,另一种则是历经残忍术法以尸为原型修炼而成,事实上现在大多数的魃都是人为酿成的灾难,死去的冤魂依附尸身,吸纳精魄数百年之后,便可成为魃。 无言谷天池底下的魃虽然失去尸身,但毕竟曾得西王母指点,又以自身邪力和西王母神力抗衡万年,变成“幻魃”确在情理之中,只是眼下山中忽然出现的这只魃,又是什么来头? 紫宸真人面色如霜,已经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之处,正色说道:“实不相瞒,昆仑一代曾在四百年前发生一场严重的寒疾,致使山下村落死伤惨重,我派当年也曾派遣门下弟子前去救助,但依然杯水车薪,后来经过师祖苦心调查,终于查到寒疾的源头来自无言谷,再等到师祖破开谷口结界进入内谷之时,里面的弟子已经全数身亡。” “嗯,我知道。”帝仲点点头,这些话和风冥所言丝毫不差,紫宸真人反倒是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次调查整整持续百年,为防止瘟疫扩散,但凡沾染寒疾身亡之人,都是由我派弟子亲手以灵术火化,但在这百年之间,寒疾仍然屡次复发,直到现任无言谷主到来,此灾情况才终于被遏制,后来谷主便将天池水下‘幻魃’一事告知师祖,自那以来,我派一直紧盯魔物动静,不敢稍有怠慢。” “哦?”帝仲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的好友还真的插手帮助了当年那一场灾难。 紫宸真人深吸一口气,再度提起百年前的旧事,面容收紧无比凝重,接道:“事实上当年有一具尸体不翼而飞,那人是前代谷主,普通弟子的灵术无法火化尸身,准备将其带回昆仑的路上,忽然消失,至今下落不明。” 帝仲冷定的看着紫宸真人,一字一顿问道:“真人的意思是……刚才那个魃,就是当年失踪的谷主尸身?” 紫宸真人微微迟疑,许久才点头:“多半错不了,据说当年就是他的弟子觊觎谷主之位,暗中和幻魃勾结,结果两败俱伤,甚至幻魃也借机脱逃,好在无言谷内谷得西王母神力庇护,幻魃几经折腾,终究还是无法挣脱束缚,再次被镇压于天池水下。” “真人打算如何?”帝仲不急不慢的问着,紫宸真人干咳一声,转身对弟子吩咐道:“舒远、连震,你们二人去处理东边山鬼,天成、浩南,你们去南边阻拦山魈,红袖,你带上几位弟子先去山下救人,另外……” 紫宸真人顿了一下,显然还有最棘手的任务没有安排下去。 帝仲无可奈可的笑了笑,如果紫宸真人推算成立,那只魃至少也有四百年的修为,原本活着的时候就精通无言谷各脉秘术,死后这些年又以昆仑浓郁的灵气修炼,普通人冒然出手无异于螳臂挡车,恐怕就是几位高人亲自动手,多半也不会顺利,想到这里,帝仲摇头叹息一声,温声回道:“真人若是信得过,那只魃,就交我处理吧。” 众人哗然,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半透明的“鬼魂”究竟是什么来头,如此大言不惭接下这么危险的魔物,到底有几分实力? 紫宸真人却皱了皱眉,许久,叹道:“我派惭愧,竟还要您亲手相助。” “无妨,但是还请昆仑借我个人。”帝仲不以为然,笑吟吟的指了指一旁沉默许久的萧千夜,耸了耸肩膀,道:“他得跟我一起去。” 此话一出,几名大弟子皆是目瞪口呆,紫宸真人眼有担心,犹豫了一下,萧千夜被帝仲锋芒的目光看着,立马上前鞠躬行礼,坚定的道:“师叔放心,弟子一定不辱使命。” “你……”紫宸真人看起来是另有忧虑,没等他开口,帝仲搂着萧千夜的肩膀笑起来,劝道:“一个师父护短也就罢了,怎么师叔也这么宠着他呢?人呀,不经历些磨难,是无法成长的。” 紫宸真人缓缓转头,撞见弟子眼中坚韧如铁的寒光,不由心中一凛,感觉这个自幼要强、固执到让人头疼的孩子,这次是真的长大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冲突争执 夜烬天下第二百八十八章:冲突争执“师叔!弟子觉得此事不妥!”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一看就是满面正气的弟子走上前来,是仗剑峰白厉道人的二弟子连震,他先是对着紫宸真人礼貌的作揖,然后才不信任的看了一眼萧千夜,沉声说道,“师叔,萧师弟虽然剑技惊人,但他已经多年未回师门,如今更是异国逃犯!如此危险的魔物岂能交给这种心术不正之人处理?更何况……” 连震迟疑的扫过帝仲,眉头一皱,继续说道:“这位阁下是何门何派?和我这位师弟到底又是什么关系?萧师弟如今是逃犯,阁下莫非也是帮凶?” “连震,不得无礼。”紫宸真人厉声制止,但显然连震的一番话正是眼下众人心中所顾虑之事,众弟子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敢插嘴,连震义正言辞的继续说道:“飞垣和中原虽然贸易堵塞,消息传播也并不快捷,但本门弟子时常下山历练,眼下一海之隔的异国他乡一定是发生了极为恐怖之事,这才会让中原几处大型海口难民为患,萧师弟虽从来不以昆仑弟子自居,但毕竟手上拿着昆仑的剑灵,这般一目了然的身份,早就让师门陷入非议之中,现在不仅掌门视而不见,连几位师叔也要刻意护短,难道真的因他剑技过人就能得到如此厚待?” “连震!”大弟子舒远急忙上前拉了一把师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师兄!”连震咬牙脱口,两人对望一眼,脸色都是一变,欲言又止。 这时候,从一开始就被晾在一旁的唐红袖脸色已经不大好看,虽然她本人对萧千夜也多有芥蒂,但连震的心思她还是一眼就能猜透,萧千夜入门十年,弟子试炼参战八届,在同辈中战绩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全胜,到了最后两届,只有掌门的大弟子天澈还能勉强和他一战,论天赋,真的是一骑绝尘让人叹为观止,舒远、连震都是白厉道人门下,入门时间早,修行时间也长,但总是输他一筹,心中多半是不服气的。 连震本就心高气傲,也是个不服输,越战越勇之人,那些年虽然总在剑术上略输一筹,但这几年一直勤加练习,连带着术法、阵法都大有进步,在如今的同辈之中也算佼佼者,就连掌门都时常对他赞赏有加,更是由此慢慢变得有些自大,可如今萧千夜一回来,紫宸真人就将最棘手的魔物“魃”交给他去处理,而仅让他们师兄弟二人去解决东面山鬼,这显然是让连震再次感到被人忽视,如何受得了这份气,自然是心中不满。 舒远将师弟拦在身后,他是仗剑峰大弟子,历练也比连震多一些,心中虽有微微不解,但毕竟老于人情世故,还是很快将心情恢复过来,呵呵一笑,劝道,“师弟,那魔物已有四百年修行,又得昆山灵气相助,若是安排一般弟子前去恐怕会遭遇危险,眼下确实需要更有实力的人,师叔这么安排,不无道理。” 唐红袖听到此处,脸色都变了变,从鼻腔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冷哼,暗自寻思起来,这个舒远,分明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又不想出头伤了和气,就用这么低级的激将法,该不会真有傻子会中招吧? 没错,连震在这方面,还真就是个傻子。 果然,连震被师兄一句话激的面容通红,原本就浓眉大眼的他立即又瞪大了眼,脸有不屑之意,脱口说道:“师兄是觉得眼下昆仑除了师父们,就只有他能对付那只魔物了吗?我倒是听说萧师弟在飞垣,出身豪门贵族,又得皇太子器重,一直以来就是位高权重手握兵权,恐怕是忙于勾心斗角争权夺位,早就对昆仑剑法生疏了吧?你看……他好像连剑灵都不再使用了。” 连震指向萧千夜腰中的沥空剑,忍不住嘴角一勾讥讽起来:“听说之前掌门在习剑坪亲自试炼,他都没有再使用剑灵了是吗?如今手握那柄怪异的长刀,又是哪门哪派的武学?” 萧千夜知道几个师兄的性子,本不想和他争执,这时站在旁边的帝仲却冷哼一声,显然没想到昆仑门下也有如此傲气的弟子,不快的道:“这柄怪异的长刀是我给他的,他现在所学武学心法,也是我教给他的。” “你?”连震翻眼看着这个半透明的“鬼魂”,再想起刚才紫宸师叔亲自来到他面前和他商谈此事,心中更是涌起浓郁的好奇,对这个人的身份更加有兴趣。 舒远微微蹙眉,托着下巴沉思起来,其实一开始掌门在习剑坪试炼萧千夜的时候他也在旁边观战,那家伙在被逼上步莲台之后,确实是在逼至极限后赫然使用了另一种闻所未闻的特殊武学,坦白说如果对手不是掌门,恐怕眼下昆仑弟子没人能抗住那几刀,如今看来,那种武学就是眼前这个“鬼魂”所授? 舒远心中暗暗吃惊,越想越觉得事情另有隐情,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虽说看着像鬼魂,其实半透明的身体根本就没有魂魄的存在,他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姿态“存活”? 紫宸真人自然知道几名弟子私下里较劲之事,毕竟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算是清修寡欲的昆仑一派,随着这些年入世历练的弟子增多,多少也沾染了这些毛病回来,争强好胜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甚至适当的比试还能迫使他们勤加训练,加进修行进度,但眼下昆仑山脉险况叠生,难得有上天界之人愿意出手相助,门下弟子竟还如此闹腾,实在不像话! 舒远已经从紫宸真人一点点凝重的脸庞中看出些许异样,也不敢再说什么让事情变得无可收拾,连忙暗暗拽了一把师弟,劝道:“师弟,眼下还是以大局为重,莫要赌气了。” 连震被师兄瞪了一眼,心里忽然一凉,说不出的感觉泛上心头,紧咬着牙关,显然还是不服气。 帝仲皱了皱眉,他纵横万千流岛,主动送上门挑战的大有人在,他还从来没有被什么人这么看低过,如今见到心高气傲的连震,反而勾起他心底一股莫名的兴奋,金银异瞳的眼中隐隐有锋芒雪亮的光芒闪烁,他想了想,忽然认真的开口,对连震说道:“其实这位小兄弟说的也有些道理,四百年修为的魃对普通人而言太过危险,需要一个厉害的人去对付才行……” “喂……”萧千夜眉头一蹙,凭他对帝仲的了解,已经立马猜到他之后想说的话,果然没等他阻止,帝仲已经晃到连震面前,笑吟吟的道,“刚才不顾各位的感受私自就接下了除魔之事,如今想来或许还是我自不量力,这位小兄弟愿不愿意和我稍作切磋比试,说不定……你真的比我合适。” 萧千夜心中暗道不好,帝仲本就不是什么冷漠如霜沉默寡言的人,上天界的人也多半如此,漫长的时间消磨了对人对事的所有热情,但是在这种极端的无聊中,一旦有什么事情引起他的兴趣,真的会瞬间变得如同好奇的大孩子一样!可是连震哪里是他的对手,恐怕他原地站着不动,连震都根本近不了身! 紫宸真人也自然知道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试,皱眉劝道:“连震出言多有冒犯,还请您不要介意,上天界又何必跟一个晚辈动手?” “真人误会了。”帝仲摇了摇头,赶紧解释道,“我不讨厌他,甚至还很喜欢他的性子,您若说什么出言冒犯……呵。” 帝仲指了指阴沉着脸的萧千夜,嘴角不由勾起苦笑:“这个家伙才是真的对我一点不客气,要不是眼下他死了我活不了,我是真心想亲手宰了他。” 萧千夜被他挖苦惯了,根本也不想解释什么,连震听闻师叔口中“上天界”三个字,赫然就有几分紧张之意——这个鬼魂,是上天界的人? 他曾听自己师父白厉道人提过上天界,说那是悬浮于天空最高处的神之领域,在很早很早以前,有十二个力量强大的人去到了那里,从此成为天空万千流岛的统治者,被尊为“十二神”。 顿时,连震感觉心中涌起莫名的兴奋,双眼熠熠生辉冒出光芒,连呼吸都情不自禁的急促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和传说中的“神”比试比试,难怪师叔要亲自和他商谈魔物之患,难怪掌门都对他礼让有加,难怪萧千夜声名狼藉的回来,昆仑还是对他大开山门,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这个人是十二神之一!是上天界的人! 紫宸真人有意无意又看了一眼连震,这个弟子这些年心高气傲,若是能有人能压一压这股过分的骄傲,或许也不是坏事。 想到这里,紫宸真人悠然说道:“连震,既然如此,你大可放手一试,但……点到为止。” 真人最后这四个字,很明显是对一旁的帝仲说的,萧千夜比连震要紧张的多,他快速挪步到帝仲身边,低声提醒:“连震虽然性子傲,又有些口无遮拦,但本性并不坏,你下手轻一点!别真的伤了他。” “知道了。”帝仲敷衍的回答了一句,从他手中忽然顺走了古尘,狡黠的眨眨眼睛,“借我用一会。” 没等萧千夜把古尘抢回来,连震向帝仲一抱拳,剑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瞬间刺到眼前! 古尘在帝仲手中仿佛脱胎换骨,他本就比萧千夜更高大,挥刀之势也更加如行云流水。 连震一击不中,反倒被对方逼退几大步,连忙定下心神重新稳住脚步,认真观察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他在距离自己十步左右的地方,左手握刀,看起来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连震低喝一声,剑灵引动浮玉山的雾气向自身汇聚,瞬时天光湮没,黑暗中剑灵闪烁出无数道锋利的光芒,竟是将七转剑法隐于雾中凌厉击出。 然而,帝仲其实根本就是一动不动,古尘看似轻飘飘的随意回击,金色的神力从刀刃下蹦出,化去剑气致使天光乍破。 连震先是一惊,没等回过神来,只感觉眼前金星直冒,一股隐痛入心腑,半身乏力无法动弹,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拼命咬牙忍住疼痛,在空中艰难的稳住身形,冷汗直冒。 连震暗暗惊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怎么回事……那个人根本没有动,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打伤自己? 他疑惑的望向四周,虽然眼下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是隐约感觉到有无数无形刀气萦绕盘旋,只要他稍稍动一步,就会被撕裂! 一出手便已知实力宛如云泥,连震紧咬牙关,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够了,连震,回来吧。”紫宸真人赶紧出面和解,这股无形的刀气中暗藏凶险,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轻易承受的。 帝仲笑了笑,即使是现在已经慢慢融合上天界武学的萧千夜,在他面前依然只是个邯郸学步的孩子罢了,这个人无法让他尽兴本就是情理之中,但他还是瞬间感觉索然无味,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连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如此轻松的一击落败,不由得感觉全身血液都向脑门而去,一颗心怦怦直跳,连思维都无法正常思索,他双手握剑,眼睛充血,似是不能置信自己会输的这么轻易,情急之下涌起不甘,愤然发出一声怒斥,再也不顾不得萦绕周身的刀气,奋力将全身力气击中,拼死攻向帝仲。 帝仲本来已经准备将古尘还给萧千夜,蓦然瞥见连震眼中的疯魔,那个瞬间,好似沉寂万年的战斗之心被莫名唤醒,本能的重新转身,下一刻,古尘的黑金色刀光在昆仑之巅炸开! “连震!”紫宸真人惊变脸色,豁然飞出想要救下连震,然而战神之力岂是凡人可以螳臂挡车!那些刀光看似凌乱无章,实则出手角度极为刁钻,纵是紫宸真人已经连续躲避数十道恐怖的刀气,下一瞬仍是有同样的黑金色光芒刺入眼帘,迫使他不得不重新退出。 萧千夜知道帝仲一旦被激起兴致,本能的战意就会让他毫不犹豫的动手杀了连震!千钧一发之际,只能提剑而上,沥空本就受损,硬接古尘之后又是剧烈一颤,再填裂痕。 帝仲看了萧千夜一眼,眼中凶光泛起,就好像曾经战无不胜的上天界战神,就在他准备连萧千夜一起打下山巅之际,沥空剑中白光一闪,一股温和的灵力缠上帝仲半透明的身体,迫使对方停下手中动作,豁然蹙眉。 “阿潇……”萧千夜已经被帝仲的举动惊出一身冷汗,但剑灵之中的光带着淡泊宁静的灵力,终于让对方也冷静下来。 紫宸真人借机卷起遍体鳞伤的连震落在广场中心,稍探鼻息不禁神色大变,连忙唤唐红袖过来帮忙。 连震满身是血,已经陷入昏迷,众人哑然,就在此时,浮玉山再现两道急促的身影,掌门姜清和仗剑峰主白厉道人也闻讯而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心有不快 白厉道人一到浮玉山,看见自己的爱徒浑身血污昏迷不醒,紫宸真人虽已经以真气护住连震几处重要心脉,但血沫还是控制不住一直从鼻腔冒出,舒远见到师父来了,连忙迎上前去将事情的始末如实相告,白厉道人面容收紧,毕竟是四峰主之首,眼下本是自己徒儿冒失在先,他虽心有不快,最终也只是抿抿嘴唇无声叹息,没有多说什么,转而对唐红袖问道:“红袖,你师父还没回来吗?” 唐红袖正认真的搭在连震脉上,根本没听见白厉道人的话,心中砰砰跳个不停,他看起来是被无形的刀气所伤,皮肤被撕裂露出森然血肉白骨,但更严重的是内伤,恐怕连同内脏都是受损严重,完全错位! 连震是同辈弟子中的佼佼者,竟然连那人轻轻一挥刀都抵挡不住吗?上天界……上天界当真如传闻说言,是神之领域? “红袖?”白厉道人见她面容惨白,嘴唇都无意识的哆嗦,知道自己徒儿的情况一定非常糟糕,又脸色阴沉,将目光严肃的转向舒远,显然是已经猜到连震受伤之事多半又是被他激将。 唐红袖这会听见白厉道人问话,一抬头撞见几人严厉又急促的目光,连忙站起来擦了擦手回道:“师父上次收到云师叔的飞信,信中画着一个古怪的虫印,整体是一个五星,五个尖角分别画着蟾眼、蝎钳、蛛爪、蛇尾和蜈蚣足,是将五种毒物的一部分拼合凑成了另一种生物,据说这个虫印是画在飞垣那位公主身上的,师父觉得那个虫印有些眼熟,似乎曾在昆仑山脉中见过类似的,于是便单独离开至今尚未回来。” “在昆仑山脉中见过?”姜清瞬间就捕捉到最为关键的信息,蓦然转头凝视着星象仪对面的山壁,若有所思。 唐红袖连连点头,赶紧补充道:“嗯,师父说曾在一些隐蔽之所见过这些蟾眼、蝎钳、蛛爪、蛇尾、蜈蚣足,但是没有画在一起,分的很远很远,横跨大半座昆仑山脉,他此次下山就是去探查那些印记的。” 昆仑境内有各种罕见的灵药,青丘真人也时常会因此出入一些无人之地,如果类似的虫印出现在昆山各地,加上东面出现山鬼,南面出现山魈,西和北则是大量魑魅魍魉,正中心甚至冒出来了一个四百年修行的魔物“魃”,这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倒像是一种献祭之术。 “虫印?”白厉道人也立即端正神色,一副神凝气定的样子,转头对掌门说道:“掌门,之前秋水来信中确实提及过一个古怪的虫印,如今紫宸又占卜出昆仑境内山鬼、山魈,魑魅魍魉肆无忌惮的横行,莫非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联?依我看,飞垣那位公主身上必是另藏玄机,冒然将她带回山门,恐怕是个祸患。” 姜清点点头,毕竟是一派之主,不能如此冒失致门下弟子安危于不顾,但昆仑一派又始终秉承“当以慈悲济天下”的信念,近在眼前的求助视而不见也实在说不过去。 萧千夜默默向周围瞄了一眼,瞥见师父脸上的犹豫,心中无比惭愧,师父虽然是掌门,但昆仑一派遇大事还是需要四峰主一齐商议对策,眼下是自己为了保住帝都天域城的安危,擅自答应了那苗人的请求,将如此隐患带到了清修之地的昆仑,无言谷主若是真的直接闭门谢客,不要说他,恐怕就是帝仲也无法轻易再进入内谷,五公主背后的风险,无疑只能由师门承担。 在场的所有人都突然静了下来,等待掌门姜清沉思良久,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对萧千夜吩咐道:“千夜,你秋水师叔回来还需要几日,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人协助青丘一起调查山中虫印之事,另外……” 姜清顿了顿,忽然对帝仲说道:“另外,可否请谷主现身一见,此事多半是冲着无言谷外天池水下魔物去的,一旦被有心之人得逞,恐怕会祸及整个昆仑山。” 帝仲也认真的想了想,原本这件事的起因就是自己好友风冥,这种时候撂手不管将所有危险推给昆仑一派了,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但是再一想好友个性,帝仲瞬间就苦笑了几下,无言谷内谷毕竟有镜月之镜庇护,甚至谷中还立着西王母神像,权杖顶端的白环玉玦也是罕见神器,就算幻魃之灾祸及昆仑,无言谷内谷多半不会受到影响。 风冥一定要坐镇其中,否认无论是风青依,还是云潇,都会有预料不到的危险。 对他而言,云潇无疑是最重要的,而对好友风冥来说,风青依一定是他唯一想保护的人,想到这里,纵是知道自己理亏,帝仲还是摇摇头,无奈的回道:“他若想现身自己会主动过来,若是不想,谁劝都没有用。” 姜清和白厉道人、紫宸真人不约而同的互换神色,这样的回答本在意料之中,三人倒也没有太多惊讶。 帝仲的一番话让萧千夜心底五味陈杂,眉目间有一丝黯然,是的,上天界虽然以“神”自居,但为人处世其实非常随性,拯救苍生这种事情他们可以做,也可以袖手旁观,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毁灭苍生。 姜清看见弟子脸上的阴郁,毕竟是从心里爱护这个徒弟的,终是于心不忍没有继续说什么,转身对紫宸真人问道:“罢了,还是要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才行,紫宸,你可能算出魔物的具体位置?” 紫宸真人张开五指,一圈淡淡的灵力在他掌间来回游走,隔了好一会,紫宸真人仍是一脸无奈,回道:“眼下还不行,应该是被东南西北那四处异常刻意掩饰了位置。” 姜清点点头,吩咐道:“那就先将四处的鬼魅铲除,再回浮玉山商谈后续。”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萧千夜心中惭愧一拥而上,迫使他主动上前对各位长辈行礼作揖,明明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是故作镇定的抢话道:“师父、师叔,这次的灾祸本是弟子一时冲动带回,眼下昆仑山内的魔物,弟子愿意一肩承担,请师父放心。” 姜清冷定的看着他的表情,明明是迷惘远远多于镇定,还是像年少之时那般倔强,他认真的思索着这其中利弊,四百年的魔物对一般弟子而言确实太过危险,就算是交给自己最为得意的萧千夜,他心里也不能真的完全放心,但转而再想起他身边毕竟有上天界战神相助,此行让他去又的确是最佳人选。 只是……姜清眉头一皱,心中的不安再次泛起,他并不能完全信任上天界,这个人和萧千夜之间虽然看起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又总在不经意间透出淡淡的敌意。 这股敌意到底来自哪里?又是否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反目成仇? “师父?”萧千夜见姜清沉默良久,知道师父一定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心底又暖又酸,眼底都已是微微湿润,喉间无意识的哽咽了一声。 他自幼好强,虽然没有到足以下山游历的年纪,但也总喜欢跟着师兄师姐去昆仑境内斩妖除魔,师父虽不阻拦,但每次都会认真的嘱咐他一定注意安全,不要逞强。 这么多年在飞垣,即使他位高权重,又得到皇太子暗中扶持,但关心他的人少之又少,或许只有家中那个他完全看不懂的大哥,和一个总是缠着自己要提亲的三郡主是对他真心实意的关爱,时隔八年,当他声名狼藉的重返师门,还带着个天煞灾星,师父不仅没有对他有丝毫苛责,竟然还是如少年时候那般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师父……您放心。”萧千夜默默走到恩师的面前,双膝跪了下来,抬眼认真的看着姜清,表情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镇定。 帝仲眉峰一蹙,赫然涌起一股不快,但终究还是忍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起来吧。”姜清无奈的扶住自己爱徒,他一向都疼爱这个孩子,如今看他这个样子,更是心有不忍。 萧千夜心中羞愧,没有起身,但也在这一刹那感觉到帝仲眼中的冷漠,看得他如锋芒在背,想说的话噎在喉咙里,默默低头不去看他,帝仲是上天界的战神,纵横四海八荒未逢敌手,所有人、兽哪怕是魔,都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罢了,可如今自己与他共存,仿佛是他的另一种存在,以帝仲那般高傲的性子,自然是不能忍受自己对一个人类的师父行跪拜礼。 哪怕这种礼节对凡人而言,只是尊重和敬畏。 其实在帝仲眼中,自己到底又是什么身份?是他的后裔,朋友,徒弟,亦或者……敌人? 姜清轻轻叹气,手上力道微微加重将他扶起,目光却无限凝重的落在了他腰间的剑灵上,半晌才道:“沥空剑受损如此严重,想必你这段日子也是遭遇了不少危险,先回论剑峰休息,等紫宸算出魔物位置,你再去。” “掌门。”白厉道人打断他的话,仍有顾虑,“剑灵受损无法修复,他又多年不曾潜心修行,如此四百年的魔物不能再出意外,还是让我亲自……” “四百年的魔物……而已。”这次开口的是面容阴郁的帝仲,嘴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上下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到底是在笑什么,淡淡说道,“这种东西都解决不了,他不配我亲自出手传授武艺。” 白厉道人脸色一沉,这般不客气又无礼的话,实在让人心中不快,但一想对方的身份,他会这么说其实也真的是理直气壮。 萧千夜一怔,不知该说什么,帝仲的心思他不懂。 帝仲倒是不太惊讶于他的反应,反倒是疑惑不解的揉了揉自己眼睛,心中一阵恍惚。 不开心……甚至有些生气,为什么呢?就只是因为萧千夜,对自己的授业恩师行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跪拜礼吗? 姜清已然看出两人之间微妙的僵持,不想事态在这种时候再生枝节,于是遣散浮玉山众弟子,也让萧千夜先回去等候消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重返故地 夜烬天下第二百九十章:重返故地再从浮玉山返回论剑峰,帝仲闷闷不乐的将自己化成光球的模样搭在他肩膀上,一直到萧千夜用御剑术回到房间,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天色渐渐转黑,夜晚的昆仑之巅气温骤然降低,萧千夜将广场上的棉被收回房中,想到这是云潇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心里顿时暖暖的,忍不住一个人微微笑了起来,帝仲本就心情不快,这会瞥见他脸上的幸福之色,更是烦躁郁闷,他在光球中用力咳了一声,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然而这一声莫名的咳嗽之后,帝仲就那么一言不发的沉默着,萧千夜也不知该如何去和他搭话,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一会,萧千夜率先将视线挪开,不想再跟他玩猜谜游戏,他抱着棉被认真的铺好,眼见着就准备上床睡觉去了,帝仲蹙眉,终于忍不住重新以神裂之术现身,一把掀开被褥,低声斥道:“你这就准备睡了?” 萧千夜只觉得这个人今天格外奇怪,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为什么事情发脾气,于是又抢过被子盖在身上,嘀咕道:“不然呢?” “起来。”帝仲毫不客气的将他拽了出来,拎着就扔出了房门,没等萧千夜挣脱他的手,两人已经来到论剑峰弟子房前的广场上,风从山中穿过,昆仑之巅的夜晚并不是一片黑暗,点缀在天空的大星在这里会显得格外明亮,萧千夜凝望着他,忽地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眉头一皱,主动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嗯?”帝仲默默无语,也在认真的思索着他的问题,半响之后,掩盖不住脸上失望神色,回道:“我也教过你上天界的心法武学,为什么你对我不像对掌门那般敬仰尊重?” 萧千夜呆了一瞬,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帝仲却突然提高了声音,看起来是真的很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继续说道:“从来只有凡人跪拜上天界,没有上天界对凡人屈膝之事!你既然是我的一部分,这种事情下不为例。” “我并不是你的一部分。”萧千夜毫不犹豫的接话,其实刚才在浮玉山他就已经察觉到帝仲眼中的不快,但是真的从他口中亲自说出还是有些超乎了预料,萧千夜坚定的看着帝仲,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再次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并不是你的一部分,我很感激你教给我的东西,但‘师父’二字,并不是教过武学心法就能轻易承认的。” 帝仲轻轻皱眉,似在思索着什么,脸上神色变化剧烈,他没有收过徒弟,即使是那只和他并肩走过三千年的凶兽,自己也并没有教过它一招一式。 如果,如果那时候自己能稍微教给它一些东西,它是不是就不会因为插手自己的战斗而被古尘重伤? 许久,帝仲渐渐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轻轻摇头:“萧千夜,我没资格做你的师父吗?” “并不是……”萧千夜想也不想的脱口,不知眼前人到底想说什么,只是瞥见对方神色里微微的失落,本能迫使他直接否认,“如果没有你,早在碧落海一战我已经死于夜王之手,如果没有你,帝都发生惊变之时我也不可能力挽狂澜救下皇太子,我一直都很感激你,虽然……虽然我也很排斥你。” 帝仲心头为之一震,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萧千夜见他神色恍惚,忽然眼中光芒闪动,淡淡微笑起来继续说道:“我也很想知道,在你心中,我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帝仲的面色本就阴郁,听到这句话,神情更是冷竣,一时沉默了下来。 这个人对自己而言无疑是特极为特殊的存在,自己愿意教给他那些东西,也并不是真心想要收个徒弟,无非只是不能让他轻易死在上天界同修的手中,仅此而已。 “如果你只是在为这个生气的话,以后可有的气的。”萧千夜冷不防的打断他的思绪,帝仲顿时回神,金银异瞳中目光流转,在萧千夜身上反复打量一番,其实他知道人这种生物有着各种复杂的情感,无论是师徒还是君臣,甚至祭祖之时,跪拜礼也只是一种常见的礼节罢了,他完全没必要为此事介怀。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共存的时间久了,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了吗?毕竟以他的个性,是万万不可能对一个人类的老人行如此重礼。 帝仲甩甩头,在一旁眉头紧皱,明明没有身体也没有灵魂,却感觉大脑一阵一阵抽搐着疼起来,最终只能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他虽然反复提醒自己上天界不是真神,还是会在不经意之间把自己摆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以至于共存的萧千夜对授业恩师行礼,都让他心中俨然生出莫名的不满。 萧千夜嘴角动了动,不知为何也下意识的也笑了笑,两人瞬间交换了一下神色,终究还是将这件事不动声色的掩了下去。 见他终于脸上慢慢温和,目光也不再锋芒刺骨,萧千夜其实是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他紧了紧自己单薄的衣服,指指房门抱怨道:“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休息了吗?我虽然感觉不到疲惫,但身体应该是快要撑不住了。” 帝仲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进去,自己反而往另外一个方向飘去。 “喂,你去哪?”萧千夜才准备进房间,这会看见他莫名的举动又忍不住跟了上来,帝仲神秘兮兮的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脚步非常的快,不过一会就借着月色来到一处陡峭的悬崖旁边,目光深远的凝视着下方氤氲的云海。 过了几分钟萧千夜才紧跟着他赶到,这一眼看的他心中咯噔一下,这是当年他失足坠崖的地方! “真高啊……”帝仲看着悬崖,不由感叹了一声,他向身旁望了一眼,果然看见萧千夜恍若失神的站在崖边,用力咬紧牙关双手攥着拳,下一刻,萧千夜仿佛注意到了帝仲雪亮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转眼看过来,两人对视的一瞬间,竟然同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帝仲嘴角勾起危险的笑,出手的速度明显比萧千夜更快,一手抓住他的衣袖,身体已经直接往前踏出一步! 萧千夜一动不动,任凭这个人抓着自己一脚踏空往深不见底的悬崖坠去。 那一年的记忆恍恍惚惚,他只记得是在黄昏之时被昆仑云顶的金光晃了一下眼睛,在一阵胸闷气喘之后,眼前开始出现大片模糊的黑影,耳鸣也跟着越来越严重,他颤颤巍巍的走向那片光,好像那里有什么致命的吸引。 那个奇怪的梦,终于在这一刻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他的手变成了一只白色利爪,长着尖锐的指甲,身体是一只年幼的凶兽,因为天生残疾被同伴遗弃在萧峭岛。 恍惚之中有一只温柔的手抹了抹他的头,再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笑盈盈的坐在水边,他带着一把黑金古刀,撩起了溪水往凶兽的脸上抹去,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他有一双金银双瞳的眼睛,眼下还有冰火双重咒文,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强悍灵气。 如今,梦中的那个人……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恍若隔世,只是这一次没有昆仑的栖枝鸟将他救起,云潇也没有再跟着一起跳下来,他身边站着的,是梦里的男人。 萧千夜愣愣看着帝仲,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帝仲也饶有兴趣地望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光亮,不经意的扫过他腰间那柄白色剑灵,脸色却慢慢黯淡了下来。 明明可以借着剑灵上的分魂大法感知到一切,但不到万不得已,剑中的灵魂都不会轻易打扰。 他心中所念的女人,如今正安安静静的守护着另一个人。 他们落在一处陡峭的山壁上,并不是当年那个无风的山谷,举头是浓郁的云海,脚下也仍是一片漆黑,帝仲仰着头举起一根手指指了指,笑道:“当年你坠崖之时已经陷入昏迷,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根本感觉不到害怕吧,可她是清醒的,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跟着你一起跳下来?” 萧千夜心中一阵触动,一种无名的愧疚油然而生,其实当年坠崖之后没多久就从飞垣传来了天征府的灭门案,迫使他再也无暇顾及昆仑的修行,立即返程回家,再往后这件事湮没在记忆里,虽然每次记起内心依然汹涌澎湃,但飞垣的处境却并不允许他表露分毫,他也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那个跟着他一起跳下来的女孩,也被埋在了心底最深处,无人知晓。 帝仲看着他脸上复杂的情绪转变,心中却微微有些烦闷,忽然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脖子,无声叹道:“你知道吗,差点杀了她。” 萧千夜听闻这句话,错愕的抬起眼皮,帝仲的手指隐隐透出冰凉,让他的脖子上感到一丝微微刺痛,帝仲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顿向他说起当年的旧事:“你坠崖之后,第一次显露古代种的凶兽姿态,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你一口就差点咬断她的脖子,好在她体内的火种刺激到我,让我醒了过来。” 帝仲的话轻飘飘的,却让萧千夜心头如有千斤重,甚至感觉脖子上传出剧烈的疼痛。 “那时候我意识初醒,根本也分不清你是谁,她是谁,现在身处何处,又在做些什么,只是看见身下躺着个快要死了的女人,出于本能帮她止住了伤口的血。”帝仲继续慢慢说着话,也在一点点回忆起当年那一幕,忍不住脸上挂起极其温柔的笑意,又道,“我发现她恢复的很快,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速度,然后她就醒了,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脖子上的伤,而是扑到了你身边,先结起剑阵取暖,然后一直在试图唤醒你。” 帝仲略一停顿,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也倍感意外,不由微微抬高了语调:“她发现自己的血滴在你身上,会使你古代种的模样恢复正常,然后她就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用自己的剑灵在身上自残取血,甚至为了不让血液干涸,变换了她最不常用的剑阵,红莲剑域。” 萧千夜垂着头,后来这些事他已经知道,他唯一不知道,是自己在失控状态下,竟然险些杀了云潇! 原来,是帝仲先救了云潇,云潇才又救了自己。 “哎……然后我就发现,原来我在你的身体里,还无法挣脱出来。”帝仲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仿佛是从内心散发出一种无可奈何,“虽然我那时候就已经醒来,但是很多事情依然处于非常懵懂的状态,以至于我不得不先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让你察觉,没想到在这之后你因变故返回了飞垣,失去火种的刺激,我的状态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糕,意识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散去,好在……好在她又找回来了,她真是我命中注定的救星。” 萧千夜张了张嘴,本能让他想说些什么反驳,但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帝仲向后退了一步,默然站在那里,目光闪动,淡淡道:“我知道她现在心里的人只有你,但……你不要给我任何机会,否则,我一定会把她带走。” 萧千夜默默无言,但帝仲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笑呵呵宠溺的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也慢慢温柔:“好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你呢?”萧千夜迟疑的看了他一眼,对方已经转身继续望着悬崖下方,沉吟道,“我吗?我虽然这幅模样,好歹还是来去自如的,今天掌门提及的那个虫印之事,我总觉得像什么奇怪的献祭之术,但我一贯不太擅长这些,或许还是将此事告知好友会更好。” “你要去无言谷?”萧千夜立马站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道,“我也去。” “哼,你想去?那想想就好了,我不想带上你,麻烦。”帝仲一口回绝,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自然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不过是想见云潇,又轻声慢语的劝道:“我不能离开你很久,天亮之前就会回来,你好好回去睡觉,不然身体扛不住。” “我……”萧千夜还想争辩,帝仲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光化之术竟是瞬间将他腾空带起飞入云端。 萧千夜远远的看着帝仲的身影越来越小,似乎还在朝自己挥手再见,真的是又气又无可奈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祭品 帝仲从昆仑山巅急坠落到天池附近,无言谷虽然内外谷只有一条悠远的小路,但毕竟隔着镜月之镜,实际上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他沿着路走出不过几步,果然就被里面强悍的神力阻止无法继续深入,无奈之下只能借着上天界的术法往内谷传音。 隔了一会,眼前的空气发出“咔嚓”一声清脆的裂响,帝仲顺势抢身而入,再定睛已经出现在内谷湖边。 风冥悠闲的坐在之前那张石桌上,甚至手里还晃悠悠的端着一副茶具,好像猜到他一定会来,脸上吟吟苦笑了一下,抬眼看了他一下,却抬手神秘兮兮的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帝仲见到好友的动作,迟疑的站在原地没动,没等两人开口说话,湖面泛出涟漪,似是被一阵清风掠过,转眼间云潇的身影也不知到底是从哪里窜出来,豁然就出现在湖面上,但她自己好像也吓了一跳,连忙在水上连续点足踩着成片的睡莲一直跳跃落到湖边,帝仲歪着头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却听见耳边传来好友的笑声:“又回来了吧?我都说了你出不去,你偏不信,你再试一万次也是一样的结果,别白费力气了。” 云潇还没看见湖对面的帝仲,眼睛眨巴了两下,显得又委屈又无助,自她今天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个人留在了无言谷,无论她怎么想办法要回山巅的昆仑,最后都只会莫名其妙的来到内部湖边。 而眼前这个家伙,他一开始还在余音台和风青依说着话,后来索性直接坐到了湖边石桌旁,每次见她狼狈的出现就开口嘲讽一次,然后看着她气呼呼的往谷口方向跑去,再又被奇妙的力量送回来。 云潇知道这一切一定是谷主所为,但无论她怎么软硬兼施的央求,对方都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根本不理她。 想到这里,云潇愤愤的咬住嘴唇,这一天下来把她折腾的着实有些疲惫,可无言谷的天空虽然看起来群星璀璨,但总是给她一种不真实的虚假感觉,也让她眼下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时辰,刚开始风青依还担心她,也跟着她偷偷跑到谷口处,几次之后被谷主拦了下来不让她继续跟着,这会已经被哄去睡觉了。 云潇懊恼的瞪了风冥一眼,之前在飞垣的东冥,她本想跟着萧千夜一起去阵眼,那时候也是软磨硬泡结果被帝仲一口回绝不带丝毫商量余地,到今天她才发觉,其实上天界的人骨子里都差不了太多,面前这个笑嘻嘻的家伙竟然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呵……”风冥自言自语的笑起来,一翻手,青光泛起,湖面的睡莲感受到神力,包裹着的花瓣一点点展开,露出内部荧光烁烁的花蕊,瞬时就将昏暗的内谷点缀出幽幽亮光。 云潇这才注意到湖对面站着的那个人,眼眸一亮仿佛看见了救命的稻草,立马就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帝仲的手腕,她的手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云潇却浑然不觉焦急的脱口:“你回来了!快带我出去!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我跟那家伙又不熟,他又不肯放我出去。” 帝仲只是不动声色的默默将身体里的神力汇聚在手上,让手臂呈现出有血有肉的状态,然后任她抓着也不理,直接一起拽着就走到了风冥旁边。 “喂……”云潇被他直接无视,虽然知道多半求也没有用,还是死死抓着他,生怕一眨眼这家伙也跑了。 “我不是来找你的,一边呆着休息去。”帝仲翻眼看了她一下,但也没有把身边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推开,云潇虽然嘴里“哦”了一句,赶紧跟着他寸步不离。 风冥一脸想笑的样子,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威震四海八荒的人也有口是心非的一面,他忍了半天才没真的笑出声,赶紧用力咳了几声掩饰情绪,这才正色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帝仲在好友对面坐下,也不管身边的云潇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抱怨,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已经开始在石桌上画起来,直接回答道:“嗯,带上他太麻烦,反正也不算很远,神裂之术还能继续维持,我来找你是想问你打听一个东西,之前在昆仑曾听他们提起过一个虫印,大概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五星,五个尖角是蟾眼、蝎钳、蛛爪、蛇尾和蜈蚣足,五种毒物的一部分拼凑在一起,组成了这个特殊的虫印。” 风冥看着石桌上那个熟悉的图案,脸色一变,帝仲已经瞬间从好友的神态上察觉到一丝异常,接着说道:“这个东西目前是在飞垣那位五公主身上,但是据说昆仑的青丘真人曾在山中各地见过类似的图腾,眼下已经前去找寻,但至今尚未有进一步的消息,好友,你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风冥此刻的注意力似乎都已经放在了那个古怪的虫印上,沉声道:“这是长生殿的禁术,他们一派有五位驭虫使,分别是玉蟾使、巨蝎使、灵蛇使、圣蛛使和天蜈使,这五人饲养五种毒物,从中锻炼出最强的一只,取其身体的一部分供奉给殿主,再由殿主施以门中禁术,将此五毒虫印封入祭品体内,然后献祭用于召唤蛊王。” “祭品?”帝仲神色一动,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转向余音台,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问道,“难道说……青姑娘就是当年那个祭品?” 风冥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无声长叹了一口气,望着手里的茶杯沉默许久,终于用力闭了闭眼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说道:“跟我来。” 帝仲轻飘飘的一晃,云潇也不敢再闹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跟着风冥走进余音台,风青依已经睡下了,她看起来很安稳,好看的容颜即使在睡梦里也依然迷人,她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在夜中泛着清纯的白光,让原本昏暗的余音台也透出清澈的光粒,风冥轻轻的将她扶起来,稍稍转了个身让风青依背对着两人,然后缓缓从她身上脱下轻纱睡袍。 云潇在这一瞬间脸庞飞速涨红,紧张的抓紧了帝仲的手臂,明明两个男人都是面不改色一脸凝重,反倒她一个女人羞涩难耐,不敢直视风青依如雪如玉的后背。 风冥的手指沿着脊椎落到腰窝出,在他手心的位置,竟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虫印! “这……”帝仲心里咯噔一下,只见风冥苦笑一声,那笑容中满是沧桑神色,又小心翼翼的将轻纱睡袍穿好,再将风青依放下盖好被子,这才示意两人一起出去。 再次回到湖边石桌,气氛俨然沉重起来,风冥的声音渐渐转为苍凉,神色落寞:“祭品越强,召唤出来的蛊王就能力就越强,青儿本就是极其罕见的雪女体质,无疑也是长生殿立派以来最为稀有的祭品,所以我从蒙周手上抢走她,才会让他恼羞成怒,什么一统南疆、称霸武林都不重要了,三百年如一日到处追查我的下落。” 风冥一边叹息,一边揉了揉眼睛,神色里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懊恼,手上一用力愤愤捏碎了茶杯,接道:“二十多年前我察觉到东皇、曦玉的气息出现在昆仑,我实在不该一时好奇现身,否则他没有察觉到我在昆仑山中,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在昆仑境内再次设下这种召唤蛊王的禁术,帝仲,你口中的那位五公主,应该也是日月双神的后裔吧?虽然血脉可能已经被稀释到微乎其微,但毕竟是独属上天界的力量,如果她变成新的祭品,恐怕也不比雪女差。” 帝仲略感意外,皱着眉认真思考起来,风冥忽然平淡的提醒道:“以日月双神后裔的公主为祭品,又在昆仑境内刻下如此巨大的禁术,你觉得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风冥蓦然起身,眼睛眺望着远方,过了许久,才静静的道:“我说蒙周怎么会有自信一定能逼我出手,原来手上握着如此重要的筹码,他苦心经营二十年,不过是为了报当年手下夺人之恨,呵……人类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摩,长生殿、长生殿!他们想要的不就是长生么,我已经被迫给了他长久的寿命,为什么他连命都不想要,非要找我寻仇?” 帝仲没有接话,连云潇都感觉喉间泛起酸楚。 风冥的脸色阴沉如化不开的浓墨,一瞬间让云潇心中隐隐发寒,情不自禁的用力挽住帝仲的胳膊,只听他苦笑着,勃然大怒斥道:“他在召唤蛊王失败的那一刻,强行将自己的生命和青依相连,以至于我不能杀他!甚至不得不在他身上留下术法,不让他有机会自尽,长生殿门下弟子寿命最多不过两百年,可他不一样,只要青依好好活着,他就一定不会死,可他偏偏不肯,到如今还想和青依同归于尽!活着不好吗?多少人想要长生都做不到!” 话到这里截然而至,此刻的内谷寂静无声,风冥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恍惚,许久变得木然呆滞,忽然咳嗽一声,淡然道:“我不能让那位公主进入昆仑山,既然蒙周需要将祭品送入禁术中,再以此释放水下沉沦万年的魔物幻魃,那么眼下最省时省力的方法就是直接除掉祭品,此事并不难,我亲自去就行。” 云潇大气也不敢出,五公主虽然算是她的情敌,又和她多有芥蒂,甚至也曾暗中想要设计陷害她,可她毕竟是被人迷惑了心知,罪不至死啊! 帝仲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迟疑道:“五公主现在正在云秋水身边,蒙周既然有把握把她送进来,应该早就动过手脚,不会让你轻易杀了她,而且眼下昆仑山中还出现了另一只魃,多半是无言谷失踪的先代谷主,为了拖延时间,声东击西,好让祭品顺利进入昆仑山,风冥,你留守内谷保护两个姑娘,这件事我去吧。” “你去?”风冥不由得向帝仲看了一眼,淡道,“虽是东皇和曦玉的后人,但和上天界也没有多少瓜葛了,倒是你,那位五公主和你什么关系?” “和我?”帝仲无声无息的笑了,回道,“和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和萧千夜有些不解之缘,他多半下不了手,只能我亲自去。” 风冥沉默了一会,却是叹息一声,淡淡提醒:“帝仲,你不能离萧千夜很远,神裂之术会涣散,如果你再次失去神识,可能就真的无法恢复了。” “我有分寸。”帝仲冷定的回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一眼云潇,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将云潇从身侧拉到眼前,认真的嘱咐,“你老实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云潇愣愣的看着他脸上神情,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不解风情 夜烬天下第二百九十二章:不解风情“好了,我得走了。”帝仲摸了摸云潇的脸颊,对方却一直紧张的拽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知道她一定是在为刚才那些话忧心,帝仲顿下脚步,耐心的问道:“怎么了?” 云潇心知此事关系重大,足以威胁到整座昆仑山脉的安危,更何况一个人类的生命在上天界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但是再一想到前些日子的海上之行,自己曾从娘亲口中听闻了一些关于五公主的往事,她虽然也一直把五公主当成所谓“情敌”,甚至有意无意的总想拦着萧千夜不让他和五公主单独相处,但若扪心自问,她也不算讨厌五公主,如今听到帝仲和谷主的对话,心中终究是不忍,又不敢直接求情,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真的要对五公主动手吗?上天界那么厉害,难道就不能想想其它方法?” “其它办法……”帝仲看着她焦急的双眼,抬手指了指余音台,又指了指风冥,最后才无可奈何的回道,“除非她能像风青依一样,有一个强大到让长生殿完全无从下手的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又有无言谷这般神力充沛的地方和外界彻底切断联系,否则她永远都是个隐患,就算今天侥幸存活,来日再遇到厉害的蛊王需要召唤,她一样会成为祭品,潇儿,五公主很讨厌你,你为什么还要为她求情?” 云潇的脸颊莫名红润了几分,立马狡辩道:“我……我也不喜欢她嘛,就是觉得这么做对她太不公平,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不过是被自己的亲姑姑迷惑了心智,也没酿成大祸,而且最近这段日子我娘在照顾她,两人感情可好了,好像她们才是亲生母女一样……” “你倒是不记仇。”帝仲用力揉了揉云潇的脑袋,不由感觉有几分好笑,脸色一动,“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 “我又不需要人家领情。”云潇嘀咕着念叨了一句,慢慢低下了头,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反正千夜又不喜欢她,他心里只有我呀。” 帝仲眉头一皱,刹那间思绪万千,心想这个家伙真的是口无遮拦,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挑自己最不爱听的话说,瞬间被她一句话堵得心里郁闷不已,再看风冥已经捂着嘴开始偷笑,更是一分钟也不想再继续停留,他闷闷不乐的掰开云潇的手,没好气的说道:“行了,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此事我会转告你师父,若是昆仑有更好的办法,我也可以帮忙。”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耐烦的转身就要走,云潇立马死缠烂打的跟上去,知道他这一走自己就不可能再出去,于是低低的央求道:“你带上我一起回去呀!本来就事关师门安危,我不能袖手旁观。” “不行。”帝仲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开口就是毫无商量。 云潇见苦求没用,脑中转的飞快,立马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昆仑山我熟呀,我可以帮着青丘师叔去找那些虫印,一定比其他人要效率很多。” “不行。”帝仲还是一口回绝,嘴角的笑冷漠如铁。 “我还可以……还可以……” “少废话了,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理由再多也是不行。”帝仲知道她又想故技重施装可怜,也就面无表情的任她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好不容易等她安静下来,直接拎着衣领就丢到了风冥旁边,神色淡淡的道:“别跟我玩这一套,你现在出去除了拖后腿,一点忙也帮不上,老实在这里呆着,好友,帮我看好她,别让她胡闹。” “拖……拖后腿!”云潇尴尬的重复着这三个字,脸颊一路红到耳根,这话好像不久前才从萧千夜嘴中听到过,如今又毫不客气的被帝仲训了一番,脸色骤然黯然,小声嘀咕道,“我没有给你们惹麻烦吧……” 帝仲不解风情的冷哼一声,回道:“你现在就是个大麻烦,还是个连我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无言谷是最安全的地方,潇儿,你要是稍微留心一下就能发现,内谷的时间其实是停滞在某一天一直反复轮回,这种术法名为‘镜月之镜’,你的身体只有在内谷才不会继续恶化,一旦离开,时间回到正轨,很快就会出问题。” “时间停滞?”云潇惊讶的看着他,下一刻豁然抬头看着头你怎么会输给萧千夜那种性子的人,绕了一圈,你不比他强到哪里去嘛!倒是可惜了这个云潇,但凡换个善解风情的人,也不至于受这份气,可她偏偏遇到两个冰山,也是倒霉。” 帝仲站在原地望着客房,心中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离开,风冥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虽然嘴上笑而不语,掌间的漩涡已经悄无声息转动起来,果然片刻之后,才走到谷口还没来得及回去的帝仲就被一股强悍的神力直接又带回了内谷,他惊了一下,发现自己和云潇一样身处湖面,也是本能的点足掠过红莲,再一次站到了风冥面前。 “喂,你干什么?”帝仲蹙眉望着好友,此刻的表情阴郁如墨,若是换成了别人,肯定是大气也不敢出,但风冥依然是漫不经心,甚至笑吟吟的看着他,目光闪烁,眼中有几分讥笑,又有几分认真,“急什么,又不差这么几分钟,你毕竟是我好友,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还不快追过去说些好听的哄一哄?我可告诉你,云潇这个姑娘,她毕竟是有着神鸟的血统,比正常人类的女孩好哄的多。” 他一边说话,一边觉得自己这番话实属搞笑,但斟酌了半天,又想不到更合适的说辞,只好挤眉弄眼的一直给好友使眼色。 帝仲沉默了一下,抿紧了嘴唇一动不动,睡莲的淡淡花蕊之光映着他的脸色,变幻不定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隐隐约约彷彿在内心的某处,有种莫名的声音在叫唤,他哪里会哄人,他这辈子都没哄过谁。 风冥见他不领情,顿时觉得索然无趣,合上了眼,仰起头深深呼吸,叹道:“不去算了,谷口已经打开了,你要走就走吧。” 话音未落,湖边的人影已经悄然飘到客房处,风冥若有所思的咧嘴笑了笑,微微叹息一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夜谈 夜烬天下第二百九十三章:夜谈客房里昏暗一片,云潇正坐在窗边扶着额头来回揉着,看起来是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帝仲本来一脸严厉,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跟她说话,结果一进来见她这幅模样瞬间就感觉忍不住想笑,他若有所思的低头再看了看脚下的门槛,忍不住挖苦道:“让你走路不看路,这下摔疼了吧?” “你……你要是来嘲笑我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云潇憋着一口气不好发作,她本来心情就一团乱,五公主的虫印,娘亲和师兄的安危,甚至整个师门会不会遭遇预料不到危险,这些事情无一不牵动她的心,但自己眼下又被谷主困在这里出不去,偏偏帝仲还一点不留情面的嫌她拖后腿,刚才匆忙跑回来又被门槛绊了一下脚直接摔了个脸着地,原本以她的身手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偏偏那一瞬间出于本能抬手护住了小腹,这才一下子失去重心,等她在冰冷的地砖上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爬起来,这家伙居然还追过来继续嘲笑她! 这会要是换成萧千夜,她肯定要泪眼汪汪的卖一波惨,可是面对软硬不吃的帝仲,云潇是根本连演戏都不想演,直接气呼呼的就抬起手指指向门外,没好气的骂道:“你来干什么,你又不肯带我回去,还要说一堆话故意气我,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摔疼了吗?”帝仲无视了对方的发牢骚,反手掩上房门飘到窗边,借着窗外微弱的荧光,只见云潇的额头已经一片通红,鼓起了个小包,帝仲忍着心里的笑,温和的伸手揉了揉,淡淡说道:“回个房间都能被门槛绊着脚摔成这样,你还敢说自己不是个拖后腿的?这么多年在昆仑不好好修行,现在知道帮不上忙着急了?” 云潇冷哼一声,手上轻轻一甩,似是对他这番话极其不满,横眉冷目的反驳道:“我不是不好好学,只是很多东西师父不肯教我,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师父偏心,现在才知道是因为自己体内有神鸟的火种,昆仑的剑术、灵术,甚至阵法都需要引动自身内力,可我掌握不好,稍微出格一点就会导致体内火种紊乱。” 她说着说着语气就渐渐低了下去,看起来极为委屈,帝仲倒是顺着她的话认真的想了想,只见云潇绞着手,咬了咬嘴唇,眼中竟然有细微的泪光在闪烁:“那一年我第一次参加弟子试剑大会,连败七人,连师兄师姐都不是我的对手,可是在第八场比试才开始的时候,忽然身体燥热难忍,引得昆仑之巅万鸟悲鸣,之后我就莫名其妙的晕过去了,再等我醒过来就在唐师姐那里,她说试剑大会已经结束了,我娘向师父提议,以后都不再让我参加。” “嗯,我知道。”帝仲心不在焉的随口接话,这些往事曾在萧千夜的记忆里反复浮现,也早已成为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重要回忆。 “我没有不好好学。”云潇再次重复了一遍,认真的看着帝仲,生怕他不相信,“在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之前,我经常跟娘抱怨说师父不肯教我昆仑的高级剑术,千夜才学了十年,师父就把封十剑法传给他了,还有天澈师兄,教了他‘傲天’、‘傲世’两种剑法,只有我,除了剑阵他什么也不肯教我,还硬说是我自己体格不行,要学会变通,另辟蹊径。” “嗯……”帝仲被她说的无言以对,其实掌门的选择无疑是对的,云潇体内的火种极为危险,会在体力濒临极限的时候无法自制的爆发,而剑阵只需要深厚的灵力,并不需要像传统剑术一样有更为强大的体格去支持,但她毕竟是昆仑弟子,又是掌门亲传,一点高级剑术也不传授,确实是会让她心中有所介怀吧? 云潇强压住委屈,但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了哭腔:“我也不想拖你们后腿,可我就是担心你们,想跟着罢了。” 帝仲心头一震,下意识地俯下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内心仿佛被无形之手触动,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好了,是我不对,我收回刚才的话,其实你也没有很拖后腿,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嘛,你看,你救了他很多次,没有你他早就死了,我现在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云潇瘪瘪嘴,知道他只是在找借口安慰自己,但心中暖暖的,转瞬就破涕为笑。 帝仲看着她扬起的笑脸,心间泛起涟漪,虽是虚假的身体,却真实的感受到了那种怦然心动,让他久久无法自拔,深陷其中,果真是如好友风冥所言的那样,这个姑娘实在太好哄了,只要他稍稍放低姿态说几句好听的话,云潇就会把所有的不快抛之脑后。 他失神看着云潇,面庞恍惚,寂寥而带着些无奈和凄凉,明明眼前是个如火般炽热的女子,他却只能感到冰凉,神裂之术的身体也不能将她拥入怀中。 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帝仲眉头紧皱,脸色渐渐肃然,忽然心中泛起一个疯狂的想法,情不自禁的脱口问道:“潇儿,掌门不肯教你,我可以教你,上天界的武学虽然晦涩难懂,而且受限于终焉之境的残影碎片,无法完全掌握,但你毕竟身负皇鸟火种,凤九卿能学会的东西,你应该也不在话下,你想不想学?” “真的?”云潇的眼眸豁然亮起明媚的光,兴奋的抓住他,“你真的愿意教我?” 然而,率先后悔的却是帝仲,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而是认真的蹙起眉头想了又想,上天界的武学强悍,一般人穷毕生之力也根本学不到什么,所以即使潋滟在伽罗泣雪高原上留下了那块记载部分武学心法的雪碑,真正能掌握的人也只有身怀他部分力量的萧奕白而已,凤九卿能学会,无疑是凭借自身过人的天赋加上灵凤血统的加持,可是云潇……这种过分强悍的力量会不会加速她身体的负担? 而且,上天界的武学因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特性,一贯不外传,他已经破例教给了萧千夜,再继续教给云潇,只怕同修那边会有所怨言。 “你……你不会只是哄我开心吧?”云潇见他久久不说话,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帝仲虽然面有担忧之色,但毕竟是他刚才一时冲动脱口问出的话,这么快变卦肯定又要惹她生气,他脑中飞速闪过万千中念头,终于只能找一个折中的方法,于是对她摊开手心,以神力凝成一个漩涡,说道,“当然不是,不过这种事情也急不得,你得先从些简单的东西开始学。” 云潇惊讶的看着他手心里的漩涡,兴奋的不行,立马开心的道,“这是谷主手中那种术法吗?可以把人关进去的那种?” “嗯,差不多,差不多吧。”帝仲含糊其辞的掩饰过去,连忙转了个脸不去看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无言谷有一种奇妙的术法,甚至能将武器直接放在身体里,其中这种术法来自上天界,名为‘间隙’,是一种空间术法,可以将武器藏在另一处空间,表面看起来才好像被放进了体内,你好好练习,等熟练了就可以关人了。” “这么厉害!”云潇乐呵呵的,丝毫没有察觉帝仲脸上的闪躲之色,其实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其实“间隙”之术是一种独属上天界的空间之术,想把人关进去困个百年千年,恐怕也只有精通此门术法的风冥一人能做到,他能教给云潇的,最多就是把剑灵一类的武器放进去,仅此而已。 其实他早就有打算将这种术法也教给萧千夜,毕竟古尘实在太显眼了,如果有间隙之术,他就不至于走哪都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但眼下为了哄云潇开心,他只能如此,帝仲在心底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也有睁眼说瞎话的这一天,他默默拉过云潇的手,在她掌心出顺时针画了一个圈,然后以自身神力引动漩涡慢慢旋转,继续说道:“你好好感受一下这其中的灵力运转,这段时间在内谷无聊的话就多多练习,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就直接去问谷主,他比我更擅长这种术法。” 云潇深深呼吸,原本郁积在胸间的闷闷不乐一瞬通畅,连精神也顿时好了不少,那种特殊的神力在她掌间,像一个真正的无底洞,好像能吸进周围一切。 帝仲看着眼前全神贯注的女子,一时为之震动,心动神驰燃起一种剧烈的冲动,无意识的脱口道:“我都教你武学术法了,你是不是也该唤我一声‘师父’?” “嗯?”云潇幡然回神,眉头微皱思索,然后才郑重其事的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他深深的鞠躬,认真的道:“师父!” 帝仲感觉虚无的身体里涌起炽热,这一声当真师父叫的他心潮澎湃无法自制,甚至一瞬间能理解好友风冥为何乐此不疲的对风青依百依百顺。 她和萧千夜真的是两种极端的性格,那家伙认定了姜清,就不肯轻易再喊自己“师父”,可云潇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立马就改了口。 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然而,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帝仲上下看了看云潇,总觉得这声师父的语气让他并不满意,好像太过正式,是把他放在了昆仑掌门一样的位置,他反而窒了一下,想了又想,这才缓缓说道:“不对,你重新叫一次,像……像青姑娘那样。” 云潇郁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转念一想,生怕他一会变卦不肯继续教自己,连忙正襟危坐的清了清嗓子,刻意拉长了语调:“师……父。” 帝仲听得尴尬,深深呼吸,感觉虚假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只能作罢摆了摆手,转移话题:“好了,你就在无言谷先练习,我得回去了。” “哎,你等等……”云潇连忙拉住他,面色瞬间凝重,“我娘和师兄也在五公主身边,我求求你一定好好保护他们……” “好。”帝仲轻轻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 云潇的身子微微一震,知道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个字,比千言万语更重要。 帝仲再走出客房回到湖边,视线转到了一直坐在石桌旁的好友,神色从容的落在他身上,风冥远远和他对视一眼,神色颇为微妙,忍不住笑起来,不急不慢的叹道:“骗人,不好的。” 帝仲自然知道好友所指的无疑是“间隙”之术,嘴角无奈的扬起笑意,摇摇头跟着叹道:“偷听,也不好。我得回去了,虫印之事如果有进展,我会再来找你。” 风冥摆摆手,低道:“不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叛离 夜烬天下第二百九十四章:叛离这几日的昆仑之巅俨然变得忙碌起来,虽然为了防止引起恐慌,虫印一事只有入门已久的弟子知晓,但从一直在高空穿梭往来的剑灵数量来看,就算是普通的弟子也已经隐隐感觉近日门内有不同寻常的大事发生,萧千夜按照师父的嘱咐,每日早课时分回来到习剑坪指点晚辈弟子练剑,这些年新入门的人大多不认识他,但见他腰间别着剑灵又从来不用,而是用另一柄细长的黑金古刀,心中又疑惑,又不好意思主动上前询问。 紫宸真人处一直没有传来更近一步的消息,只说是各地的魑魅魍魉层出不穷,杀了一波,立马就会出现另一波,似乎是有人要刻意掩饰中心魔物的位置,而青丘真人外出探查昆山境内的虫印,也至今未返。 他就只能这样每天心急如焚的等待着,但越想起这些事情,萧千夜就越心不在焉,就连指点晚辈也显得更加不耐烦,其实帝仲那日从无言谷回来之后,曾明确告诉自己五公主身上的印记是一种献祭之术,而昆山境内分布的各处虫印则是献祭之阵,一旦祭品进入阵中,恐怕天池水下的魔物就会产生共鸣,甚至极有可能逃脱。 他剑眉紧蹙,因为烦躁一直来回踱步,细算时间五公主一行应该也快到到达山脚附近了,到底是要拒之门外,还是将计就计,师父也一直没有表态。 就在此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到他眼前,萧千夜蓦然抬头,只见唐红袖大步跳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就那么当着众多弟子的面把他从习剑坪拽到了自己的剑灵上,御剑术只是稍稍顿了一会,立马往西边鹿吾山的方向飞速坠去。 “师姐?”萧千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是不是青丘师叔回来了?” “嗯,师父回来了,掌门也在呢。”唐红袖对他的态度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又转身盯着他反复打量了好久,奇怪的问道,“你一个人吗?上次那个鬼魂去哪了?” 萧千夜听她提起帝仲,脸色一沉,这几日帝仲经常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大半天,虽然两人思维共存,但实际上他并不能直接了解到帝仲的想法,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时常让他感到不舒服,但又无可奈可,于是不快的嘀咕道:“他去哪一贯不和我说,反正他会光化之术,来去自如,昆仑境内的至清之气也能让他维持神裂之术不散。” “光化之术……”唐红袖眨眨眼睛,想起那天他比自己还快的出现在浮玉山,这才恍然大悟,萧千夜显然不想跟她一直谈论帝仲之事,主动问道:“青丘师叔这次回来是不是已经确定了各地虫印的位置?” “师父为了这个虫印受了伤,但还是一回来就让我去找你。”唐红袖反而是从鼻腔里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快言快语的念叨起来,“难怪之前连震那么不开心,你都多久没回来了,这一回来师父师叔还有掌门,他们有事都直接找你!换了我,我也不开心。” “师姐……”萧千夜尴尬的咧咧嘴,其实师父师叔并不是真的认为他比其它弟子更优秀,只不过是因为帝仲在,才对自己格外青睐。 两人快速到达青丘真人所在的鹿吾山,这里位于昆仑四大主峰的西面,因一直以药理、病理为主修,弟子房附近也都种植着各种罕见的草药,远远的就能嗅到令人神清气爽的药香味,顺着昆仑的雾气一路飘向云边,才落地,小师弟凌波就迎了上来,急呼呼的道:“唐师姐,萧师兄,掌门和师父都在呢,你们也赶紧过去吧。” 萧千夜立马跟着凌波走进了屋,青丘真人手臂上缠着一层白纱,面容稍有疲惫,正在中心莲座上席地而坐,调息运气,萧千夜心下一动,脱口问道:“师叔,您伤势如何?” 青丘真人看似轻松的摆摆手,他的伤虽然在手臂,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是稍稍动了一下,立马额间就涌上一抹青紫色,唐红袖连忙跑到师父身边,焦急的劝道:“师父,您别动了,这种毒的毒性极强,动一下就能蔓延至全身,您现在好不容易止住伤势,千万不要再动了。” 掌门姜清见状,掌下运起内力,一手推在青丘真人后背,另一手勾起将鹿吾山的清气引入房中,萧千夜不敢再多问什么,疑惑的转向自己的师父,隔了好一会,青丘真人的呼吸逐渐平静了下来,脸色好转,姜清从青丘真人身边抽身退出,掌下再次运气,将灵力转化成薄薄的屏障护住青丘真人,这才转身望向徒弟,正色道:“这是被虫印的一角蝎钳所伤,此印记在昆仑东面二百里左右的咸阴山,距离山鬼出没的一代非常近。” 萧千夜心中已隐隐觉得不妙,姜清沉吟道:“你师叔此次涉险探查各地虫印,确实是在东南西北四处发现了类似的虫印,但仍缺了一角‘蛇尾’,若是师父猜得不错,那最后的一角多半就在至今下落不明的魃附近,五处虫印呈现出献祭之阵,是在等待祭品进入,引动天池水下魔物再度苏醒。” “有何办法除去虫印?”萧千夜脸色一阵惨白,全身皆抖,冷汗不自禁的顺着脸颊滴落,心中更是惭愧,想力挽狂澜却完全无从下手,他恶狠狠的紧咬着牙关,握刀的手死死攥紧,没想到当日为了保全天域城,自己竟将这种巨大的隐患亲手带至师门!更没想到那个苗人处心积虑二十载,竟然有如此心机手段! 姜清见到弟子脸上的阴郁之色,只是无声叹了口气,接道:“青丘曾试图毁去咸阴山处的蝎钳印记,但却因此引动附近山鬼倾巢而出,甚至群起而攻之,而且此印记中带着苗疆奇毒,虽以剑灵强行将其劈成两半,中间却瞬间冒出无数巨蝎,青丘正是不慎被蝎钳所伤,好在回来的即时,还能勉强克制住体内毒素蔓延。” 萧千夜听闻师父所言,只感觉心中惊魂难定,脸上尽失血色,再想起这几日被安排去铲除魑魅魍魉的同门,更是焦虑难耐,连忙问道:“师父,师兄他们……回来了吗?” 姜清点点头,这件事的棘手程度很明显已经超出了预料,叹道:“我已命他们全数返回,此虫印太过危险,稍后我会和白厉亲自前去处理,但是眼下施术之人始终不知所踪,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挡,我只担心秋水他们也会遭遇预料不到的危险,算算时间,差不多再过三日就该进入昆仑山了。” “师父……”萧千夜欲言又止,为难的看了眼姜清,许久才艰难的开口,“师父,帝仲曾向弟子言明,五公主明姝就是此次献祭之阵的祭品,她身负上天界日月双神的血统,一旦和天池水下的幻魃产生共鸣,后果将会不可设想,师父……是否应该现在就阻止,不能让祭品轻易进入昆仑山。” 姜清一脸深思的看着徒弟,这件事帝仲已经和他说过,但要昆仑如此对待一个身世悲惨的异国公主,终究是心有不忍,有违师门训诫之言。 萧千夜见师父许久不回答,自然知道昆仑一派自古行事作风是以慈悲济天下,就算自己身陷危机,也万万不会将五公主拒之门外,更何况这段时间五公主和云秋水朝夕相处,两人感情不是母女胜似母女,若是真如帝仲所言直接杀了五公主一了百了,恐怕秋水师叔那一关他就过不了。 沉默,忽然间席卷而来,萧千夜感觉喉咙一干,忍不住一口咳嗽,竟然是从胸肺里硬生生咳出一口淤血,姜清眉间一动,下意识的运起护住弟子心脉,语重心长的劝道:“不可如此急火攻心,先稳住心神。” “师父……”萧千夜强自镇定心神,眼角扫过师父温柔的脸庞,幼年时期的记忆一幕一幕撞击心头,也让他在心底做着剧烈的挣扎,昆仑本该是个与世无争的清修之地,是自己一时疏忽带来了灾难,师父、师叔皆是心软之辈,一定是宁愿自己承担风险,也不愿意置之不理。 但他不一样,他自幼来求学,就不是为了拯救苍生。 萧千夜紧闭着眼睛,伸手探到腰间剑灵,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好似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倒流,早就冰凉如霜的身体顿时变得燥热难忍,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眼中已没有丝毫迟疑之色,萧千夜对着授业恩师再次郑重的跪拜,然后取下腰间剑灵,双手托举,颤道:“弟子返回故土飞垣这八年来以来,位高权重,手握生杀大权,曾奉皇命屠杀无辜,镇压百姓,毫无怜悯之心,早已违背师门谏言,承蒙师父厚爱不予追责,但弟子愧对昆仑……” “住口。”姜清心下一颤,已经知道他想说的话,瞬间感觉一颗心里空荡荡的,无意识的厉声制止,但萧千夜仍是坚定的看着师父的双目,目不转睛的接道:“弟子愧对师门,不愿再给师门蒙羞,请师父收回沥空剑,将我逐出师门!” 说完这句话,萧千夜全身冷汗,微微颤抖,但他很快就重新镇定下来,对着恩师再叩首。 姜清下意识地想扶起眼前弟子,但身体宛若失去全部力气,只是稍稍抬手,抚摸着沥空剑——剑灵受损严重,在无声的诉说着这个弟子这段时间凶险的遭遇,但始终有一束纯白洁净的灵魂安安静静附着剑身,虽不言不语,却透出彻骨的悲凉。 唐红袖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顾不得现在是掌门在和自己的亲传徒弟说话,直接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怒斥道:“你脑子出问题了?知不知道现在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我是很嫌弃你,当时也说了些重话,可我没真的想赶你走,你别放在心上,好不好?” 萧千夜只是望着姜清,两人都在无声的沉默,许久,姜清的手从沥空剑上掠过,正色问道:“若是为师不肯呢?” 萧千夜苦笑一声,殊不知这一刻自己的手竟然颤抖的厉害,终于还是淡淡回道:“若是掌门不肯,就当是我自行叛离昆仑吧。” “掌门?好一个掌门。”姜清听见这两个字,心知弟子已经下了决心,无论自己再如何阻拦都无济于事,半晌,姜清才慢慢收回目光,一挥袖背后剑匣应声开启,再挥手沥空剑被瞬间收入其中,姜清凝视着自己最为器重的徒弟,口中喃喃道,“沥空剑我暂且收回,但昆仑不是你想叛离就能走得了的,你是不是想现在就出去杀了五公主,然后一人背起所有骂名?千夜,你说你位高权重,论身份,五公主也算你的君主,这般不仁不义,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萧千夜低低苦笑,笑声中却带了一丝疯狂:“掌门有所不知,我对那位公主本就不仁不义,早就不差这逼命的一刀了。” 话音未落,萧千夜已经起身,姜清心头一凛下意识的想阻止徒弟的脚步,下一刻古尘应声而出,是以上天界的武学直接击退自己的恩师,再等众人回过神来,萧千夜的身影已经离开鹿吾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险中险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风青依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音律之术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复苏之机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蟠龙镇 夜烬天下第二百九十九章:蟠龙镇蟠龙镇位于昆仑山脉的最东面,因其背靠蟠龙山而得名,这里是旅人最后一处歇脚点,过了蟠龙镇继续深入,就真的是荒无人烟,只剩下皑皑雪峰。 萧千夜提前换下了昆仑弟子的衣服,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只是随便找了一家简单的客栈休息,因为本身并不会感觉到疲惫,他每隔两个时辰就悄悄出去转一圈查看,蟠龙镇是这附近最大的城镇,周边还零星分布着十几个小型村寨,它气候严寒交通不便,倒是和飞垣的伽罗有几分相似,五公主一行速度如此之慢,肯定是因为腿脚不便只能沿路走走停停耽误时间,那么他在这里守着就是最佳的地点,他们一定会在回山之前在这里住一晚。 想到这里,萧千夜再一次提着古尘走出房门,他在这里呆了两天,平均每天要出去七八次,今天也已经是第四次出门,连楼下的伙计的见怪不怪了,问都懒得再问,眼皮都不抬继续干着自己的事。 一走出客栈,他还是习惯性的扭头,扬起脸望向背后那座雄伟的高山,此山是一座直挺挺的高峰,远看就像一根竖立的天柱,但是始终有厚重的云雾成蟠龙状环绕着山,无论刮风下雨萦绕不散,似乎是在努力往更高的天际攀爬,一直延伸到他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蟠龙本是传说中蛰伏在地而未升天之龙,就好像眼前这座山,位于昆仑最东面,只要再进一步,就能进入传说中的仙山。 蟠龙,蛟龙,潜蛟,水虺,这些日子他遇到了太多相似却又有云泥之别的“龙”,而传说中那只真正的龙,却早已经死在了遥远的终焉之境。 萧千夜心中莫名感慨,手中古尘似乎也在同时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他低头看了一眼古刀,忽然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淡淡开口:“白龙,既然龙族和皇鸟一样会顺应天命诞生新的王,为什么自你死后龙族一蹶不起?明明旁系的蛟龙族都在为自己的生存四处奔走努力,你的后裔为什么始终杳无音信?他至今没有出现,是因为所谓的天命……还不到时候吗?” 古尘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任何回应,但萧千夜却轻轻笑起,知道它能听见。 萧千夜摇摇头,惋惜的道:“白龙,虽然你的后裔没有出现,但是旁系的蛟龙族倒是有几个意志坚忍的人,可惜,可惜他们非要与我为敌,否则我手握龙骨遗骸,实在不想伤害他们。” 古尘刀身的金光微微一闪,似是被他这句话触动,萧千夜继续往前走,心中好奇,忍不住多嘴继续问道:“白龙,你后悔吗?你最为爱戴的那位大神,他在你死后毁去了残影,那时候的他一定很后悔,也一定曾为你心痛,你最好的朋友为了救你,不惜放弃了永生的火种,永生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它却为你放弃了。” 话音未落,萧千夜忽觉心中也传出剧烈的痛,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一下子在脑中荡起,甚至让他脚下一顿,停在了原地。 萧千夜呆呆望着自己掌心,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的那位古代种先祖,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再次浮现出了那些遥远的记忆? 白龙和帝俊,穷奇和帝仲……他们的经历是如此相似,也难怪自己提及那些往事,心会被触动。 恍惚中,手中古尘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到无的叹息,萧千夜回神凝视着古尘,目光一点点阴沉,顺应天命……可天命从来都是最可笑的东西,否则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血脉遭受万年摧残,至今无动于衷? 萧千夜冷冷咧嘴,无意识的笑了笑,他不知道现在那位名为龙吟的蛟龙族王女所做的努力是否有用,可是如果真的一切都是天注定,这世界该多了无生趣。 上天界一定对此深有体会吧?他们每个人都失去了对人对事的所有情感,就好像他最讨厌的那四个字——顺应天命。 萧千夜甩甩头,想起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心情就立马烦躁起来,他不动声色的往蟠龙镇外走去,出了蟠龙镇其实是一片荒芜的碎石滩,成年的积雪坚硬如铁,唯一的道路也并不平整,是周围村寨的村民为了方便平时采购伙食自行开凿的,这里很少会有中原的商队会来,大多数的居民都是早些年为了躲避战乱才被迫迁徙至此,只是不知为何,明明中原的战火已经结束,这些人却留了下来在此扎根,再也没有离开。 为什么呢?萧千夜在心底默默问自己,人难道不是应该去追求更加富裕的生活吗?为什么无论是这里,还是伽罗,那些人都是宁可忍受严寒疾迫也不愿意走呢? 他揉了揉脑门,想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探讨这个问题,帝仲这段时间几乎不和他交流,虽然每天还是会按时回来,但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是闭口不答,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总是自作主张在他脑子里擅自说话的人。 现在他又不在,自从他能维持神裂之术以来就一直这样神出鬼没的,只是简单的告诉他在处理山中虫印之事,其它的一概不多说,一开始萧千夜还觉得再也没人天天在身边念叨,可以享受一段难得的安静时间,可是没过两天又感到一种深深的无趣,和帝仲分离本来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反而有种不习惯,甚至……甚至是不舍? 他这么想着,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出好远,萧千夜回过神来,回头发现自己已经看不见蟠龙镇了,他像之前那样跳上旁边那座高大的巨石,沿着这条路向远方眺望,在确定没有人之后,又以御剑术操控古尘飞到半空中再次查看,虽然帝仲不在他身边,但他的眼睛仍是凶兽独有的冰蓝色,可以看得比正常人更高更远,只要五公主一行人到了附近,他一定就能发现。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眼见着天色又开始逐渐转黑,萧千夜心知今天肯定又是无功而返,果然师父说他们大概需要三天,他在这里守了两天就毫无所获,眼下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估摸着明天就该到了。 萧千夜从空中再次落地,沿路返回,蟠龙镇的居民其实休息的很早,此时天才微微黑下来,大半的人家都已经关门熄灯了,店家见他回来,懒洋洋的抬了个眼皮,习惯性的问道:“公子回来了,今天晚上还要出去不?” “不去了。”萧千夜淡淡笑了笑,昨天夜里他一晚上跑出去三次,即使已经把脚步声放到最轻,还是每次都能被守夜的小伙计发现,这家伙身材小小的,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就醒了,折腾一晚上他今天两只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不住用袖子掩着嘴打哈欠,小伙计听他这么说了,很明显是从心底长长松了口气,立马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迎客样,乐呵呵的说道,“也是,这晚上可冷了,最近山里又不太平,您别瞎跑了,早些睡觉吧。” “山里……不太平吗?”萧千夜本来已经一只脚踏上楼梯,听见他这句话直接就转身走了回来,他自然知道昆仑境内最近魑魅魍魉横行,所以从他到达蟠龙镇开始也一直在暗中留心,原本以为这一带还算太平,城内居民也没有谈起最近的异常,看起来鬼怪之灾似乎并未蔓延至此。 小伙计点点头,面容严峻,眼中精光闪烁,好像亲眼看到了恐怖的场面一样,一下子跳过来,压低了声音拽着他的衣袖说的头头是道:“嗯,我也是听客人说的,据说他们是路过西面三十里处的坪村,本想就近在那里找人家歇歇脚,谁知道进去以后发现人全死光了,还有几只饿坏的雪狼在里面啃食尸骨,村里面连个全尸都没剩下,客人吓得连夜赶路来到蟠龙镇,这会还请了神婆去客房里念经,估计是吓的觉都睡不踏实呢。” “被雪狼入侵吗?”萧千夜疑惑的问了一句,昆仑山有不少雪狼生活其中,如果遇上气候特别恶劣的年份,饿到失去理智的雪狼确实会主动攻击人类的村落,小伙计听见他这么说,立马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他看了萧千夜几眼,面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低道:“不是被雪狼咬死的,刚才那客人还在说呢,说坪村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有的甚至还跟雪狼打起来了,蚂蚁和狼打起来了,喂,你说奇不奇怪?” “蚂蚁……”萧千夜怔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紧盯着小伙计,这一眼看的小伙计后背冒出一串冷汗,这才惊讶的发现这个人的眼珠是一种罕见的冰蓝色,他立马松开了萧千夜的袖子,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重复道,“对啊,是蚂蚁,那些客人住进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了好多刚烧开的水,看都不看直接就往身上倒,也不嫌烫。” 萧千夜紧闭了一下眼,黑色的蚂蚁!难道又是当时在他身上的那种蛊蚁?那东西在飞垣残杀了两个年幼的孩子,如今竟然变本加厉直接屠杀了一整个村落? 一定是蛊蚁,蒙周本来就是长生殿之主,明玉长公主的驭虫术其实就是拜他所赐,那个人,是真心想拖着整个昆仑山陪葬吗? 萧千夜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小伙计见他一副阴晴不定的模样,这时候也不敢再自说自话了,他才想溜之大吉,萧千夜眼疾手快一把又把他拎回了眼前,严厉的问道:“那些客人现在住在哪间房,住进来之后有没有其它什么异常?” 小伙计虽然身形瘦小,实际是个非常灵活的人,但此时被他拎着竟然感觉全身失去知觉无法动弹,瞬间就意识到这个人来历不简单,他立马点头哈腰的指了指二楼最里面的客房,连忙回答:“除了用开水冲澡,还请了神婆念经说是为亡者超度,哦对了,那神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也不知道他们超度完了没有。” 萧千夜心中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不顾得在和小伙计说话,直接大步冲上了二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章:神婆 夜烬天下第三百章:神婆推开二楼的房间门,里面烟雾缭绕,空气里还混杂着奇怪的香味,视线被白蒙蒙的水气和香薰阻绝根本看不清楚,萧千夜屏住呼吸提高警惕往内跨了一步,没等他看清中间黑乎乎的一团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声尖锐刺耳的嚎叫响彻整个客栈,再定睛,只见客房中间摆放着一个老大的木桶,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赤身裸体的泡在桶中,男人端坐在中间,两个女人一人一边紧紧抱着胳膊,剩下一个背靠着,此时也惊慌失措的朝他望过来。 怎么回事?萧千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进退两难,这时候刚才的小伙计飞身冲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一边点头哈腰的道歉,一边连连对他使眼色。 房间门被推开之后,里面的烟雾慢慢散去了不少,萧千夜用力挥了挥袖子,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除去中间的大木桶,四周还摆着十个正在烧香的薰炉,那些奇怪的烟雾呈现不同的色泽,在水雾的作用下开始出现奇妙的晕染,这些人将门窗紧闭,指点了几根昏暗的蜡烛,整个房间又闷又黑憋得透不过气来。 “公子,公子!”小伙计吓的脸都白了,见他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忙压低声音劝道,“您这是做什么啊,我刚才不是跟您说了吗,他们要了好多开水要泡澡,还请了神婆念经,您……您别打扰人家了,快跟我出去。” 萧千夜这才注意到房间一角还站着一个女人,虽然被称为“神婆”,但是看起来也只有三十左右,面容姣好皮肤细嫩,身材匀称丰满,看着应该是平时就保养的极好,她站在烟雾中,用衣袖掩着嘴偷笑起来,然后盈盈走向萧千夜,她化着极具异域风格的奇特妆容,一只手像蛇一样缠住萧千夜的胳膊,另一只手抬起食指在小伙计额头轻轻一点,直接就把眼睛都瞪直了的小伙计给推了出去,萧千夜一动不动,任她一点点将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神婆发出轻轻的呵笑声,然后重新关上了房间门。 萧千夜只感觉这个女人身上有着特殊的香气,能让他的意识瞬间出现恍惚,连忙暗暗运气镇定心神。 “喂,你是什么人!还不快出去!”木桶中的男人这才终于回过神,脸庞通红顾不得自己全身湿漉漉的直接翻身就爬了出来,他从床上扯了一条毯子随便裹住身体,然后气急败坏的又向木桶里的三个女人扔了几件衣服,他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一闹更是大发雷霆,直接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就朝萧千夜的脸砸了过去,边砸边骂道:“妈的!你还看,没看过女人是不是!赶紧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你!” 此时木桶里的三个女人直接在水中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接二连三的爬出来跳到床上,用被子遮掩着湿漉漉的身体。 萧千夜只是轻轻侧头,茶壶贴着他的脸砸在了后面的门上,但他不气也不恼,看似随意的转了转手里的长刀。 这一下男人才注意到他手上那柄细长的黑金古刀,看起来都快跟自己差不多高了!他紧张的咽了几口沫,虽然自己经常往返昆仑和中原做生意,但是毕竟天高皇帝远,万一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出了什么意外,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想到这些,他只能憋着这口气哆哆嗦嗦的退了两步,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盯着他。 萧千夜严厉的看着他,对他招手道:“你过来。” 男人支支吾吾的,又不敢违背他的话,只能踮着脚小心翼翼的靠过来,偷偷瞥了一眼讨好般的问道:“你、你干嘛?” “衣服脱了。”萧千夜毫不客气的命令,男人呆了一下,竟像个女人一样羞红了脸,低下头话都说不利索了,“脱、脱脱衣服?喂,我是个男人哎,难道、难道你……好这一口?” 萧千夜冷漠如铁紧盯着他,也不想解释催促了一句:“快点脱。” 他身边的神婆呵呵笑起,也不帮男人求情,反而煽风点火的道:“张老板,您还害羞吗?您要是不愿意,那换三位夫人来也是可以的。” “别,别!”张老板虽然是不情不愿,又不想自己三个夫人被外人占了便宜,只能勉为其难的点头。 萧千夜看着神婆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你不回避吗?他可是个男人。” 神婆眨着眼睛满不在乎的笑道:“我可不介意这些,倒是公子呀,您刚才闯进来可是把人家三位貌美如花的夫人看了个精光吧?这会还能面不改色气定神闲,果然好定力。” 萧千夜顿了顿,脑子里顿时付出云潇的脸庞,无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心想此事要是被她知道,难免又是一顿牢骚少不了。 神婆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珠一转,继续往他怀里靠了靠,酸酸的道:“看公子的眼神,是想起什么心上人了吗?哎……真让人羡慕,我还想着能和您有一段佳缘呢。” 两人谈话间,张老板已经扭扭捏捏的脱光了衣服,萧千夜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看得他面红耳赤像个害臊的大姑娘,又道:“转过去。” 张老板听话的转了个身,发现自己的三个夫人正从帷幔里探了头出来,竟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在看他! 萧千夜伸手从他后背脊椎滑过,他的手指极为冰凉,让张老板瞬间打了个寒颤哆嗦了一下。 没有……身体里也感觉不到蛊蚁的气息,难道这几个人真的没有从坪村带回来那些东西? 想到这里,萧千夜还是不放心,对床上的三人喝道:“你们也过来。” “喂,你、你不能这样!年轻人,我们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你要是好、好这一口,我可以给你钱,你自己出去找地方享乐去,别打我三位夫人的主意!”张老板连忙义正言辞的阻止,谁料没等他说完,床上的三人推推嚷嚷的竟然发出了古怪的笑声,然后也不顾男女有别,真的一个个走过来。 “夫人?”张老板看的目瞪口呆,自己三位夫人都是名门出身,一直以来贤良淑德勤俭持家,帮着自己做生意从无怨言,怎么这一下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当着自己的面就这么赤裸裸的站在另一个男人面前? 萧千夜用余光扫了一眼神婆,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这个人动了手脚,她竟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让人言听计从? 但眼下的处境也让他顾不得再想太多,萧千夜是以同样的方法仔细的检查每个人的身体,但是无一例外都没有蛊蚁的气息。 虽然如此,他非但没感到任何轻松,反而有另一种无名的担忧涌上心头。 “呵……”神婆的嘴唇已经贴上萧千夜的耳根,温声和气的解释道,“公子检查完了吗?人家夫妻四人才从坪村捡了一条命回来,这会好不容易能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做个法事超度亡灵安安心,您倒好,门也不敲就直接闯进来了,我可告诉您,那家伙是中原小有名气的药材商,每年这个时节都要跑到昆仑山采购珍惜的草药,这几年国泰民安,本想带着三位夫人顺便散散心,结果……哎。” 萧千夜冷冷看着神婆,她的手一直在自己身上来回抚摸,但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感觉,迫使他没有直接推开这个女人。 张老板早就气到话都说不出来,一副随时都要背过气的模样,萧千夜轻咳一声,不紧不慢的再次扫过房间,淡淡问道:“你们不是在做法事超度吗?怎么到木桶里四个人一起泡起澡来了?” “关你屁事!”张老板气急败坏的回了一句,被他问的又害臊又心虚,倒是神婆毫不介意的笑起来,搂着他的胳膊亲昵的道,“张老板被坪村的蚂蚁吓坏了,总觉得自己身上瘙痒难耐,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蚂蚁,他心有不安才让店里的伙计去请了我,要我说呀这其实就是被吓失了魂,是心病,就让他们一起泡在木桶中,在水里撒上驱虫的药水,房间里再点上镇邪的香薰,等明天一早药效入体就没事了。” “哦?”萧千夜意外的看着他们,早在他进来的同时就已经在暗暗检查房中是否有蛊蚁存在的痕迹,但是真的如神婆所言,此处没有蛊蚁的踪迹。 “公子是从哪里来呀?”神婆一双勾魂的眼睛一刻不停的紧盯着他,手早就不安分的伸进了衣领中,上上下下来回抚摸,不怀好意的笑道,“好冷啊,公子的身体怎么这么冷?说实话,奴家在这蟠龙镇三十年了,还从未见过公子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呢,原以为是不是仙山来的弟子,可是看衣着又不太像,手中也带着刀而非剑灵……” 她一边说话,另一只手已经慢慢挪向古尘,萧千夜假意毫无察觉,果然下一秒古尘就微微一颤,神婆面容一紧,好似被吓了一跳,娇滴滴的说道:“这是什么武器,怎么好像会咬人一样?” 萧千夜其实心中也有所疑惑,他对术法一贯不太擅长,如果眼下帝仲在身边,或许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可偏偏帝仲不知所踪到现在也没回来,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些怪异,但是又说出不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的手一直在自己胸膛来回游走,但确实感觉不到丝毫邪气,让他一时无法准确判断眼前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公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可好?你身体这么冷,我想帮你暖暖。”神婆笑吟吟的拉住他的手,扭头对房内的四人又吩咐一句,“张老板,您和三位夫人还是继续泡着吧,我和这位公子稍微聊聊,很快就回来继续法事。” “好,好,您快去快回!”张老板松了口气,见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去,立马扑过去关上门,这短暂的插曲过后,他很快又感觉背上出现熟悉的瘙痒刺痛,坪村那些被蚂蚁咬的支离破碎的尸体一遍遍在眼前跳过,吓得他面无血色毫不犹豫的又钻回了木桶中,三个夫人也赶紧冲过来一起坐了进去,他们已经在木桶中泡了几个时辰了,可是水温依然滚热,几人的皮肤也没有因为长时间泡在热水中而出现褶皱。 楼下的小伙计见神婆花枝招展的搂着萧千夜的胳膊走出来,尴尬的挠挠头,不知道这时候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去搭话。 神婆冲他使了个眼色,用手贴着嘴唇对他远远的甩了个吻,然后又软塌塌的黏着萧千夜身上,看着就像没骨头一样。 小伙计后背一寒,连忙背过身去假装没看见,努努嘴挑了一下眉,心中感慨无限,神婆是蟠龙镇及周围十几个村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一直以来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好像还是代代相传,从祖上开始就一直干着这一行,她们沿袭着相同的名字“玲姬”,眼前这位据说是新任神婆,破天荒的离经叛道,不仅每日打扮的妖艳非常,还勾引往来的旅人,就因为这一个人,祖辈传下来的好名声没几个月就全给糟蹋了。 想到这里,好奇心使然的小伙计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果然玲姬已经挽着萧千夜亲热非常的走进了他的房间,他暗暗咋舌,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派正气的公子也好这一口,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小伙计不住摇头,但他毕竟只是个打杂的下人,客人想做什么他哪里敢多嘴,于是扭了扭脖子继续干活,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蟠龙镇的居民本来就睡得早,一般到了这种时候就不会再有客人来了,他四下里张罗了一会,将门口的夜灯熄灭,大堂里黑下来之后,地板深处隐隐有蛇吐信的声音传来,小伙计疑惑的踩了踩,声音又立刻消失了。 “果然是昨晚上折腾没睡好,这都产生幻听了。”他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灵蛇使 一回到房间,玲姬立马关上了门,左右张望了一会,踮脚转了一圈想扑过去,眼皮一抬盈盈笑了笑:“公子没带行李,又是一个人前来,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和你没关系吧。”萧千夜侧身躲了一下,淡淡回答,玲姬掩着嘴偷笑着,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对方的冷漠,再次热情的扑上来靠在他胸膛上,抬手就用双手勾住萧千夜的双肩,也不顾两人几分钟前才认识,立刻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玲姬的眼眸是另一种柔魅诱人,好像在双瞳的最深处有一抹勾魂之光,这一眼不知怎么的竟然让他有些走神,对方发出了一声如愿以偿的呵笑,冲着他鼻尖就去轻轻吹出一口气。 萧千夜虽然看似无动于衷,体内已经暗自运气,她身上带着异香,整个人像条柔软的蛇一样贴着脖子慢慢嗅到耳根,在他耳边不住轻呵吹气,萧千夜眉头微蹙,不知从哪听到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蛇吐信,不等他细细找寻声音的来源,玲姬娇滴滴的环着他的腰,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入了衣服中,紧贴着皮肤自下至上慢慢摸到胸口,眼眸微眨开口问道:“公子身上怎么这么冷,莫非是个冷血蛇精变的?” “彼此彼此吧。”萧千夜在说话的同时也是顺势搂住了她,手指贴着后背脊椎稍稍用力按了下去,正常来说人的骨骼应该是坚硬的,可是这个神婆的骨头却像血肉一眼直接凹陷下去,玲姬倏然感觉到对方手里的动作,也不回避,只是身体稍稍后仰,她黑色的秀发有些凌乱,有几缕落在红润的腮边,贴着皮肤上的细汗衬出一种风情万种的美丽,诱惑的笑道:“公子的意思是我们两个是天作之合?” 萧千夜低头看着她,玲姬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襟,双肩轻轻颤抖露出白皙的肌肤,继续往他怀里又靠了靠,蟠龙镇一带常年严寒,在这里生活的人就算平时极为注重保养,也几乎不可能有如此细嫩的皮肤才对,想到这里,萧千夜不仅没有推开她,反而有了些好奇,更加用力的从腰部搂住,因为对方的身体是软塌塌的,此时整个人黏在他身上其实是让他有些厌恶。 玲姬吱吱笑了两声,一双眼睛望来望去,手更是不安分的上下抚摸起来,本就紧黏着他的身体更加肆无忌惮的来回磨蹭,向他吐了吐舌头,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萧千夜眼眸微微一沉,不知为何感觉刚才那一下似乎看见了毒蛇吐信。 玲姬见他半天没动静,索性将一只手贴着他心口,这是个全身冰冷的男人,此时的心跳也依然平静。 忽如其来的挫败感让她发出一声不快的冷哼,轻轻抬起头,紧紧咬着下唇,故作伤心的问道:“公子难道是想欲擒故纵,这才故意装出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吗?” 此时她的内心如被火烧了一般,主动伸手摸向腰间,嘴里一直发出呵呵的轻笑声,萧千夜也不阻止她,甚至想要更一步挑起她的兴致,漫不经心的道:“姑娘,我有家室。” “哦?家室呀……”玲姬的眼眸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剧烈颤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柔情似水,手上的动作不仅没有放缓半分反而更加迫不及待,笑骂道,“既然如此,公子应该一开始就拒绝我才对,现在既告诉我有家室,又何必来者不拒?看你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原来也是个口是心非的登徒浪子吗?” “我是对你很好奇。”萧千夜毫不避讳的直言,玲姬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人说话这么直接反而让她不知该如何接话,萧千夜微微一笑,抬手勾起玲姬的下巴,又道,“其实这些年有很多人揣着各种目的,费尽心思的往我身边塞女人,但主动投怀送抱多半不怀好意,有的为钱,有的为权,但这些我都没有,所以我对你很好奇。” 玲姬诧异的笑着,这样坦白的说辞真心出乎了她的意料,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阵悸动,眉目含情羞涩的笑起来:“就不能是为了公子这张脸吗?难道就只允许你们男人喜爱美人,不允许女人喜欢俊俏的男人吗?哎,这世间真的是不公平,男人贪欢好色,嘴里说着家有妻室,怀里对投怀送抱的女人欲拒还迎,若是稍微在有些才华,世人只当这人是风流才子,习以为常,可同样的事情换成女人意乱情迷,那就要被全天下骂为下流。” “哦?”萧千夜负手而立,目光转动,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一个神婆口中说出,就任她自作主张的帮自己宽衣解带,笑道,“蟠龙镇的居民大多数都是早些年躲避战火的中原人,深受中原文化的影响,中原本是礼仪之邦,此地又濒临昆仑山,但姑娘看待事物的角度竟然如此与众不同,当真让在下刮目相看。” “呵……我不是中原人。”玲姬随口接了一句话,瞬间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马轻咳了一声,眼神闪避。 萧千夜倒像是已经在心中暗暗确认了什么事情,玲姬深吸了一口气,这一下更是迫不及待的将他扑倒在地,双手撑着身体直勾勾盯着萧千夜的眼睛,她似乎皱了皱眉头,随即缓缓咧嘴勾起怪异的笑容,挑衅一样一字一顿问道:“我孑然一身不在乎流言蜚语,若是公子家中那位爱妻现在也在做着和您一样的事,您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萧千夜看似不动声色的任她摆布,其实眼角的余光已经飞速瞥见一闪而逝的蛇尾,是在两人倒在地面上的一瞬间,从神婆的双腿中间幻化而出。 果然不是正常人,但是为何自己感觉不到她身上有邪气? “公子不敢说?”玲姬挑逗着,脸上浮起阴狠之色,“真要那么深情,眼下早该一脚把我踢开了,可惜啊……不知是哪位蠢姑娘,被伪君子骗了真心。” 萧千夜莫名咧嘴,反而是露出一抹幸福之色,但这样的神情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立马就被挥之不去的阴霾取代,萧千夜平躺着看向玲姬,满眼都是云潇的影子,情不自禁的淡道:“姑娘有所不知,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压在我身上,我喜欢了她好多年,再也不想放手了,然后……然后就酿成了大错。” “酿成大错……”玲姬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紧贴着他的身体诱惑道,“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本性,哪里来的什么酿成大错呢?她不是你的妻子么,难道最后你始乱终弃了?” “始乱终弃也没有,只是什么也给不了她,甚至还要亲手做一些非常过分的事情。” 玲姬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发觉他的面色此时仿佛渐渐和缓起来,随即脸上又浮起一道微笑,双手用力按住他的手臂,紧贴着唇咬下去,萧千夜瞬间回神,只感觉一阵恶心的粘稠,舌尖像触碰到冰冷的蛇信子,本能的想将身上的女人踢开,但玲姬的身体此时真的像一条无骨之蛇,双手双腿像麻花一样将他死死缠住,他越想动就缠得越紧,玲姬乐在其中的迎着他瞬间嫌恶的目光,却是半分退让的意思也没有,依然娇媚的笑道:“空有一身过人的武艺却总是栽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萧阁主,你可真的是对女人束手无策呀……嘻嘻。” 萧千夜目光一凛,从她口中蹦出“萧阁主”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然而,被死死缠住的他却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玲姬的面色稍稍迟疑,自从萧千夜踏入张老板客房的那一刻起,他的五感就被满屋子的香薰毒雾侵蚀失去判断力,刚才她假意投怀送抱,虽然对方多有警惕一直在不断试探,但她还是成功借着男人好色的天性成功将最重要的蛇毒从嘴中灌入,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害怕,反而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是在故弄玄虚吗?如果根据殿主给她的情报来看,萧千夜这个人虽然剑技高超,但是对毒物应该是没有抵抗力的吧? 正当玲姬暗自琢磨之际,萧千夜已经一脚踢开她坐了起来,玲姬这才发现原来他真的不是在和自己演戏! 萧千夜微微叹息,漫不经心揉了揉被缠住半天有些僵硬疼痛的手脚,穿好衣服,然后捡起一旁的古尘对她轻松的笑了笑,道:“本想再和你聊几句,这么迫不及待的给我下毒,难道同样的方法你们以为我会中招两次吗?哼,第一次是弄了两只蛊蚁钻到我身体里,这次又换了条美女蛇过来,可惜啊,我说了我有家室,她比你漂亮很多,我是实在看不上你。” 玲姬矫健的翻身迅速掠至窗边,袖中不知不觉落下一支白骨短笛,萧千夜大步逼近,正色道:“虫笛,这应该就是用来驭虫的武器吧?你身体柔软如蛇,莫非就是传言中长生殿五位驭虫使之一的‘灵蛇使’?” “你发现了……”玲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长生殿衰败已久,如今早已是不入流的小门户罢了,曾经叱咤苗疆的驭虫使也仅剩灵蛇一支还在苟延残喘,前不久老殿主蒙周忽然现身找到她,以曾经的五本驭虫术为条件,让她协助自己对付昆仑山,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想办法缠住眼前这个人,蒙周曾言,萧千夜在飞垣中过软骨毒,一整夜无法动弹,后来又因为缚王水狱的特制毒物险些被暗部所擒,理论而言本就擅长用毒的长生殿应该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摆平他,为什么他吞下了蛇毒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老殿主骗了自己? 萧千夜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复杂表情,不用猜就知道对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抬手指向窗边,提醒:“你就没注意到,这间房里一直有三个人吗?” “呵……”帝仲从旁边悠然传出一声轻笑,像是嘲讽,淡淡开口:“我看你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打扰你呢。” 萧千夜平静的看着他,不客气的回道:“一早就来了,就站在那看戏吗?” “看戏?”帝仲若有所思的咧咧嘴,不怀好意的道,“我一个人看这出激情戏多没意思,若是还有下次,得拉着云潇一起看才好。” “你……”瞬间被他一句话戳中下怀,萧千夜悻悻别过脸,支支吾吾的道,“你和她胡说八道,我只是为了套话。” 帝仲半眯着眼睛,脸上的神色就像是阴晴不定的天空,带着一份无可奈何,像是为云潇感到不满:“套话套的都快把衣服脱干净了,这年头已经开始流行美男计了吗?” “喂……”萧千夜面露尴尬,知道自己一贯说不过他,又真的怕他告诉云潇惹她伤心,帝仲看他紧张的模样也是暗自好笑,摆摆手叹道:“好好好,我不告诉她行了吗?看来是这位姑娘想用美人计钓你上钩,结果被你将计就计反钓上了钩?哈哈,萧千夜,你果然是跟着我时间久了,坏心思越来越多了。” 他们两人在一来一回说着话,就好像是寻常朋友聊天一般,但玲姬早就吓的花容失色,连扭动脖子都格外吃力,她目瞪口呆的望着身边,就在她几步之外的地方果然站立着一个淡淡的白影,虽然连轮廓都不太清楚,但自内而外散发着逼人的神力,本能迫使她抬手就想吹凑虫笛换来灵蛇脱身,然而白影只是稍稍抬手,空洞的身体里骤然迸出一道锋利的“线”,玲姬只觉得手臂嗖的一下忽然失去一片冰凉,再定睛,她握着虫笛的右手“噼啪”一下砸落在脚边! 大脑一片空白,但理智告诉她,再不走,一定会死在这里。 萧千夜和帝仲只是互相交换了神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动不动。 果然,那只断手在地上爬动着,竟然是顺着玲姬的脚一路往上自行攀上了脖子,此时的她也顾不得手臂的剧痛,咬牙吹着驭虫的音符,地板里的蛇信声更加明显,借着昏暗的光,果真有一条巨大的蛇影在窗外甩动,同一时刻,从遥远的昆仑深处骤然爆发出一道血色光柱直冲云霄! 帝仲和萧千夜同时一步上前紧盯着那个方向,光柱中暗藏着一双血色瞳孔,无疑就是他们正在找的那只四百年修行的魔物魃! 借着两人分心之际,玲姬宛如金蝉脱壳般瞬间消失,耳边传来窸窣的蛇行声,萧千夜只是扫了一眼地板,却没有出手阻拦,灵蛇使现身一定是蒙周指使,或许此刻放她回去,会另有收获。 “出来了。”帝仲紧盯着那束光,一把拉住萧千夜眼见着就要光化追过去,又严肃的解释道,“难怪昆仑山内的五毒虫印唯有蛇尾始终不见踪影,最开始还以为是被其他四处刻意掩饰了,可是这两日姜清和白厉已经将那四处全部破坏,蛇尾依然没有出现,原来是长生殿灵蛇使亲临昆仑山,眼下她为了逃命被迫暴露了蛇尾之印,走,跟我去杀了那只魃。” “可是……”萧千夜心有顾虑的顿了一下,如果按照师父的预算明天五公主一行就差不多该到了,他要是在这种时候为了诛杀魔物耽误了正事,岂不是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帝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语气忽然有些沉重,淡淡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怎么,要反悔吗?” 他咬了咬嘴唇,内心依然动摇不已,帝仲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用力就照着脑门锤了下去,骂道:“你就不能动作快一点,先去杀了魔物再回来截人?有这点时间犹豫,不如专心对付眼前的麻烦。” 话音刚落,他也不管萧千夜愿不愿意,一把拖住他直接朝光柱飞奔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坪村 灵蛇使是强行破开这一带地下坚硬的岩石一路窜逃回到三十里外的坪村,再等她钻出地面之时,原本细嫩的皮肤已经被摩擦的伤痕累累,玲姬心有余悸的往蟠龙镇方向看了一眼,在确认两人并没有来追自己之后方才松了口气,她脱下破破烂烂的衣服走到村中水井旁边翻身跳了进去,顿时井口乍现出幽幽绿光,传出诡异的声响。 她在井水中扭动着身体,双腿紧紧并在一起,从尾骨出长出一根硕大的蛇尾,然后她用仅剩的一只手从另一只手的伤口处开始撕开皮肤,血水很快就将整个井染成猩红色,玲姬紧蹙着眉,咬牙忍着脱皮的剧痛,即使是在冰凉的井中额头也是冷汗直冒,她像蛇蜕皮一样,受损的皮肤从身上脱离融入水中,然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的皮肤,甚至变得比刚才更加细滑白嫩。 这个过程极为痛苦,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伤口完全恢复,没等她缓口气从井里爬出来,赫然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玲姬厌恶的仰头,井口的边缘趴着一只硕大的蛊蚁,瞪着一双莹绿的眼睛正在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她才从蟠龙镇死里逃生,这会见到对方这幅漫不经心甚至不怀好意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玲姬冷哼一声,光着身子顺着潮湿的井壁爬行上前,抬手就一把将蛊蚁用力捏在掌心里,恶狠狠的道:“喂,到底怎么回事,您可没跟我说他身边还有别人啊?” 蛊蚁的瞳孔中映出一个模糊的声音,笑呵呵的辩解道:“你也没问我呀。” “你……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客气的喊你一声殿主,你就真的还是长生殿之主吧?”玲姬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直接就将蛊蚁捏成了泥,她身上光溜溜还湿漉漉的,此时也感到寒从心起打了个冷战,架不住坪村的寒风刺骨,灵蛇使也顾不上这里才死了一村子的人,满地的尸骨都还狰狞的暴露在空气中,就近赶紧找了个房子钻进去翻箱倒柜的给自己套了件破旧的外衣,蒙周的声音依然是如影随形,很快就换了一只蛊蚁跟着她进来,淡淡的道:“这么烂的衣服你也穿?可是糟蹋了这么风情万种的一张脸呦。” 灵蛇使知道他在故意调侃,眼皮都懒得抬,她一路逃命到此又被迫提前换皮,这时候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跟个不知道躲在哪里看戏的人嘴贫,蒙周见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用力叹了一声,蛊蚁爬到她脚边,忽然腹部爆裂从中掉出来一只手! 玲姬大惊失色,那是刚才被白影瞬间砍断的手,甚至手中还捏着骨笛! “喂,你该不会是想故意气我吧?”玲姬的语气已然不耐烦,对着那只蛊蚁一脚踹了过去,满眼都是愤怒恨不得把这只也踩成泥,受伤的皮肤还能通过长生殿灵蛇使独有的蜕皮术重生,但是被砍断的手是无论如何也接不回去了,没想到自己这一趟还没如愿以偿的得到另外四本驭虫术,反而出师不利失去了一只手! 她是越想越觉得亏,自己提前了大半年来到蟠龙镇,为了掩人耳目直接杀了备受村民爱戴的神婆一家取而代之,这鬼地方气候干燥阴冷,四处也都是些憨厚老实的男人完全提不起兴致,她一个在温暖湿润的南疆住惯的人早就嫌弃很久了,本想着终于能结束回去好好保养一番,结果竟然生出这种意外的变数。 灵蛇使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真的是一口气憋得没地方发泄,两腮涨的通红,长生殿本来在苗疆一带也算是赫赫有名,就因为三百年前的老殿主蒙周忽然撂手不干,甚至在临走前一把火烧毁了神庙,致使门内高深驭虫术全部损毁,五毒使也因此流离失所,长生殿在短短几年之间迅速销声匿迹。 谁能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活着,虽然不知道本尊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但从蛊蚁瞳孔中的倒影来看,似乎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想到这里,玲姬反而燃起一股浓烈的好奇心,长生殿门下弟子一般能活到两百岁,虽然现在衰败落寞,但寿命上还是要超出正常人数十年,这个失踪的老殿主难道真的成功修成了长生秘术? 玲姬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沫,理智告诉她这种时候跟蒙周撕破脸皮显然是不明智的,五毒驭虫术戳手可得,再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长生殿或将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她已经受够了这些年苗疆七十二派的白眼,一定要让那群势利的家伙再次感受一下来自长生殿的恐惧! “呵,好心当成驴肝肺。”蒙周只是自言自语说着话,只见那只手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托举到半空中,慢慢挪到砍断的位置调整着角度,玲姬被吓了一跳,注意力顿时集中到断手上,黑暗里出现灵力一样的细线,正在如穿针引线一样将断手一点点缝合回她的手臂!那种灵力缓缓流转,能微微感觉到刺痛和灼烧,一直到最后一针扎入,玲姬才感到心口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脸颊倏然惨白险些昏厥。 蒙周不以为然的道:“好在灵蛇使已经修炼成无骨之身,否则我也没办法把这只断手再给你接回去,毕竟血肉比骨头好重生呀。” 那阵剧痛之后,玲姬惊讶的发现自己又可以自如的操控那只手,她惊喜的捏着骨笛感知着,嘴里还是不客气的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喂,我可是一早就告诉过你,那种方法没有用。”蒙周反而是极为不满的冷哼一声,借着蛊蚁尖锐的嗓音嘲讽道,“我提醒过你,让你想办法把他带到坪村来,我自然有办法将他困在这里拖延时间,是你自己自作主张要在蟠龙镇对他下毒,现在搞得狼狈而逃反而责备我的不是了?” 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尴尬起来,蛊蚁怪异却绚烂的目光闪烁不停,看的玲姬有几分心虚,辩解道:“是、是你自己说的,他的弱点是毒和术法,我先用香薰迷惑了他五感,他也确实没有察觉到我身上的异常,要不是后来那个白影突然插手,那口蛇毒直接就能要了他的命!我……我是想着能简单解决的事情何必大费周章,难道这村里的几只蚂蚁还能咬死他不成?” 蒙周冷哼一声,从门口又爬进来一只蛊蚁,淡道:“几只蚂蚁自然是咬不死他,萧千夜那样的人,你要跟他正面硬杠,那一定是会吃亏的。” 玲姬好奇的跟上蛊蚁,直接从村民支离破碎的尸骨上毫不客气的踩了过去,一直走到村尾一个破旧的柴房处,蒙周才笑着说道:“你自己进去看看。” 玲姬眨眨眼睛已经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四处透风的房间里竟然还有活人的气息,好奇心使然,玲姬直接大步跳进去,顺着微弱的气息找到了角落里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她咦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回头盯着门口的蛊蚁露出不解的神情,这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看模样也不过就七八岁,竟然在这种冰天雪地里还没被冻死?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对忽然出现的人似乎毫无察觉,玲姬见蒙周一直不说话,于是弯下腰捏住其中女孩的下巴用力抬起来,女孩“啊”了一下,惨白的脸上早就失去了血色,身体微微颤抖了一瞬,虽然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恐,但立马双瞳就慢慢黯淡了下来,继续一脸冷漠无畏的表情毫不躲避的看着她,玲姬竖起耳朵在细细倾听什么,面容一沉,豁然跳开了几大步。 “如何?”见她好像察觉到了异样,蒙周才继续操控着蛊蚁走进来,玲姬瞥了他一眼,奇怪的笑道,“这两孩子的内脏已经被蛊蚁吃干净了,你难道是想利用这种一目了然的躯壳去骗取萧千夜的同情?喂喂喂,老殿主,您的方法好像也不怎么高明嘛,萧千夜曾是军阁之主,杀人根本不眨眼,你觉得他会对两个孩子动恻隐之心?” 蒙周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解释道:“以前的他或许是不会,但现在就不好说了,你不知道,明玉长公主第一次在他身上种下蛊蚁,虽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意外的在他眼皮底下杀死了两个无辜的孩子,这件事一直是萧千夜心里的结,否则他也不会听到坪村出现蛊蚁之后立马就冲上去找人了,他那种人呀,与其你用美人计勾引,还真的不如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有用呢。” 玲姬听到他这么说,莫名有些不快,没想到自己自认为风情万种,居然输给两个年幼的孩子? “可惜……可惜你自作主张,打乱了我的计划。”蒙周的语调骤然一降,听的玲姬头皮发麻,只觉得一股寒意陡然间浸入了心肺之间,全身冰凉,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铸成大错,再也不敢贫嘴反驳什么,蒙周冷哼一声,淡淡开口:“原本我想先把他暂时困在坪村,然后在祭品进入昆仑山之前再让你暴露蛇尾印记的位置,就算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能出手相助,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也一定会分身乏术,你倒好,为了逃命现在就暴露了蛇尾印记,反而给他腾出了时间差,灵蛇使,你觉得他有没有能力先杀了魃,再回头杀了祭品?” “呃……”玲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轻易作答,暗搓搓偷看了一眼蛊蚁的眼睛,又被吓的瞬间挪开的视线,蒙周沉吟片刻,在黑暗中皱了皱眉,低道:“事已至此,我再骂你也没用了,你要想平安脱身,从现在开始就乖乖听我的安排不要自作聪明。” “哦……好。”玲姬干咳了几声,迎笑道,“殿主可还有其它吩咐?” 蒙周见她瞬间变换了嘴脸,一副谄媚示好的模样,淡淡道:“五毒虫印一旦结下,只能转移不能消除,转移之术你应该还是会的吧?去把祭品的虫印转到那个叫云秋水的女人身上去。” “云、云秋水?”玲姬的笑立马就僵在了嘴角,面上满是凝重之色,赶紧说道,“老殿主您别拿我寻开心了,云秋水那可是昆仑的四峰主之一,我也打不过呀,而且……而且您不是说了飞垣的那位公主身怀上天界日月双神的血脉,是释放天池幻魃的最佳人选吗?这、这虫印虽然可以转移,血脉可转移不了啊。” “呵,你有所不知啊。”蒙周忽然长叹,但见他沉默片刻,感慨的道:“很多年前我初识飞垣那位明玉长公主,虽然阴差阳错之下发现了上天界蚩王隐居之所,但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踪迹,我也一直不敢太过深入进入昆仑山找寻,直到明玉忽然找到我,让我教给她驭虫术去报复两个人,她可真的狠心啊,在意识清醒还活着的时候,就一口一口把自己的血肉内脏全部喂给了虫子,这才成功在五公主身上结下了虫印,也让我找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哦?”玲姬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自然是对长生殿的虫印非常熟悉,这种虫印可以迫使两人生命一定程度的相连,从被种下虫印的人身上汲取生命力,这才是“长生”真正的秘诀。 黑暗里的蒙周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虫印,神思恍惚了一瞬,虫印之术越强,生命相连就越紧,只可惜明玉学习驭虫术的时间太短太短了,她自己的身体状态也根本撑不到完全掌握,所以虽然是相连,但并不能和对方同归于尽,否则以那个女人的性子,一旦虫印成功转移到云秋水身上,怕是心甘情愿在自己身上再捅个一万刀,也要拉着云秋水一起去死吧? 其实不仅是明玉,就连他自己,若不是当年蚩王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自尽”的灵术,他真的想和雪女同归于尽! 真强啊!上天界的术法到底是什么来源,让他连想终结生命都做不到!虫印无法解除,所以蚩王要他必须活着,无论他愿意或是不愿意! 蒙周咧嘴惨淡一笑,他身上的虫印极为特殊,是在当年召唤蛊王失败的一刻强行缔结,致使血肉模糊的蛊王残躯一起融入了虫印中,这种力量会迫使他和雪女紧紧相连,就连转移虫印也不行。 万万没想到长生殿门徒梦寐以求的“长生”,竟然被自己以这种方式意外得到了,然而,三百年的生活是如此痛苦,原来有些求而不得的东西一旦得手,竟也会让人迫不及待的想丢开。 反正自己已是这幅模样,蚩王从他手里夺走雪女,还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现在他拉上整座昆仑山陪葬又如何?他倒是想看看所谓的“神”,到底有几分怜悯之心,还是会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灵蛇使。”隔了好一会,蒙周才继续开口,好似有些疲惫淡淡解释道,“五公主身上的虫印是明玉以自身血肉结下的,本身就带着日月双神后裔的血脉,虽然可能要弱上一些,总好过祭品直接被杀功亏一篑好吧?这件事本来就是你自作主张惹出来的意外,你要是还想从我这里拿走另外四本驭虫术,这次手脚就利索些。” 玲姬苦着一张脸,也不敢拒绝,蒙周提醒道:“云秋水虽然剑技高超,身边又有很多高人,但她本人心病已深早就无药可医,避其锋芒,挑其弱点下手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玲姬不情不愿的瘪瘪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魔物 帝仲带着萧千夜飞速赶到血色光柱的位置,远远的看着光柱中间一个静静站立的身影,来人也在同时感觉到头顶出现的罕见神力,不由自主抬起头和他们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反而让萧千夜心中迟疑不解,下意识的握了握手里的古尘怔怔出神,光柱中是一个瘦高的男子,看容貌也不过三十而立,他原以为所谓魔物“魃”一定会是个面目狰狞,血口盆牙的怪物,可万万没想到眼前出现的却是个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先生,只是他的面貌苍白毫无血色,一双眼睛虽然是恐怖的血色却罕见的闪着柔和的光,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只在衣角边缘沾染了些许血渍。 如果不是对方空洞的心口处一直有涌出让人毛骨悚然的邪力,他几乎无法把这个人和师父口中四百年的魔物联系在一起。 这一刹那,好奇甚至超越了恐惧,萧千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脑子里竟然疯狂的自行猜测起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惨烈的过去。 光柱中的魃看出了他的心思,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意,萧千夜只觉得心底咯噔一下,好像从那个人的一颦一笑里瞬间想起了远在家中的兄长,他的脑子顿时开始混乱,无数复杂的过去来回窜动,好似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一下子刺入身体,下一刻,他的手臂无意识的抬起来,古尘立即发出警告的颤抖,萧千夜吓了一跳,时觉得身体里传出凉丝丝的感觉,立马回过神来抛开杂念,凝神对敌。 仿佛灵魂被无形的线束缚,整个人像提线木偶般机械的动了几下,萧千夜的全身失去知觉,即便努力保持着头脑清醒,却依然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情急之下,他眼中泛起凶兽的冰蓝色光芒,紧握古尘的那只手倏然转换成穷奇的手臂,借着古代种之力强行挣脱对方的术法。 魃脸上一惊,惊喜的看着他身体上出现的异样,眼中红光危险中带着致命的诱惑,萧千夜急忙避开对方的双目,这种看不见的力量极为强悍,即使他半边身体都已经被迫展露出凶兽之姿,还是极难挣脱。 魃歪了一下头,很明显露出了开心的笑,那动作不像魔物,更像是个调皮的人在故意捉弄他。 帝仲在旁边皱了皱眉,回忆着以前从云潇口中听说过的一些关于无言谷的传闻,据说无言谷秉承西王母秘术,其中最为独特的就是魂系一脉的术法,提取新死之人未涣散的魂魄炼鬼,是为‘炼魂’,控制活人的心魄行动,是为‘控魂’,封印一个人的思维生命,是为‘封魂’,打碎一个人的三魂七魄,是为‘灭魂’,甚至当年西王母诛杀座下女仙用的就是最为狠辣的“灭魂”。 刚才那遥遥一眼,那个人就差点能控制萧千夜挥动古尘!若不是古尘自身就有极强的意识,只怕下一招就是要主动弑主! 不仅仅是针对萧千夜,就连他暴露出古代种的模样依然都能完美克制,帝仲认真的思索着,如果按照字面意思来推测,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控魂”? 帝仲看了萧千夜一眼,虽然自己以神裂之术化形的时候确实是和他分离的状态,但是他的身体依然会受到自己神力的影响,连之前那口致命的蛇毒都能悄无声息的化解排出,然而现在面对魔物魃,竟然是一眼沦陷!难怪昆仑的人不敢轻易安排其它弟子过来,如果连萧千夜这样的体质都能在不知不觉中被魂术影响,换了其他人过来无疑就是送死! 魃将目光从萧千夜身上缓缓转移望向帝仲,故技重施的对他也笑了笑,帝仲无动于衷也不回避,两人就这么远远的互相对望,又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疑之意。 两人的眼中同时凶光泛起,都看出来对方不是泛泛之辈,魃收敛了嘴角的笑,转身正对着高空的帝仲,他的手放在自己空荡荡的心脏位置,是直接汲取邪气凝结成长剑,顿时那道连接天际的光柱轰然散去,灿烂夺目的血色光芒化成无数飞舞的厉风,帝仲是以同样的方法在掌心下以神力凝成长刀的模样,一只手劈开眼前看不清的风,另一手本能的拽了一把萧千夜。 “咦……”魃疑惑的顿了一下,帝仲也在同时放缓了手里的动作,惊讶的看着他——魃,本质是一种僵尸,是早已经死去的人!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他似乎还清楚的保留着生前的记忆,甚至能头脑清醒的开口说话!这一瞬间,纵是帝仲也不由自主的好奇起他的过去,他拉着萧千夜从高空落地,竟然直接挑衅一般落在魃面前不到十步处,魃看着他的身影,仿佛怔了一下,主动脱口笑道:“阁下是什么人,魂系术法对您完全不起作用,莫非这个模糊不清的白影并非魂魄?” 萧千夜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来是一心要来铲除魔物的,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能交流? 然后,魃像个好奇的孩子上下打量着萧千夜,继续问道:“这位又是什么来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的手臂变得宛如凶兽呢。” 萧千夜暗暗警惕,虽然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儒雅,但是总给他一种冰凉入骨的感觉,那种寒冷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跟着一起被冰冻。 其实近看之下,萧千夜才发现他的皮肤真的是苍白如纸,嘴唇干涸好似枯萎的花瓣,他毕竟是个死去四百年的人,就算还能说话还能走动,也掩饰不了举止之间淡淡的僵硬,但是这种违和感中隐隐透出悲凉,就连嘴角一直勾起的笑容,也是那般无奈苍凉,他虽然已经成为所谓“魔物”,但其实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敌意,只是那双过分血红的双眼,时不时的闪现凶光。 “我确实并非魂魄。”帝仲罕见的回答了他的话,甚至毫不在意的指了指萧千夜主动摊牌,“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只剩下一点残存的意识,被迫和这家伙共存。” “哦……难怪。”魃也是淡淡接话,两人不像是即将你死我活的敌人,倒像是许久没见过面正在唠嗑家长里短的朋友,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温柔,总是让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的大哥萧奕白,但是开口说话的语气又极冷漠,好似对世间万物都揣怀着失望,“你们是来杀我的吗?看四周景象似乎仍在昆仑山中,两位可知道这里距离无言谷大概还有多远?” “无言谷……”帝仲默默重复这三个字,认真提醒,“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四百年?” 魃微微一愣,忽然低头看向自己衣角上的血渍,脸色一变面如寒霜,冷然道:“四百年了?哦……这么久了吗,那他们是不是早就死了?” “他们……是指无言谷当年的弟子吗?”帝仲已经感觉事情另有隐情,他和萧千夜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然后继续不动声色慢慢引导他的记忆,“我听说当年无言谷经历的一场夺位的内乱,时任谷主被他自己的徒弟暗算致死,这一场灾难甚至惊动了外谷天池水下的魔物幻魃,导致昆仑境内爆发了一场持续百年的寒疾瘟疫,当时的弟子就算没有死于内乱,之后也躲不过寒疾肆虐,全数身亡。” “呵……死得好。”魃冷笑一声,虽然表情依然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彻骨的寒冷,“徒弟……哈哈,好一个徒弟啊,我把一生所学毫无保留的教给他,到头只换来了他的背叛,一个隐于深山的雪谷罢了,谷主之位他想要我可以直接送给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惜对我兵戎相见,甚至——” 魃抬起手握拳放入自己空荡荡的心口,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诡异笑容:“甚至不惜挖出我的心去求助天池幻魃!” 帝仲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难怪无言谷那场内乱能导致被西王母镇压的魔物逃脱,原来竟是如此! “后来呢?”萧千夜无意识的接话,内心一阵剧烈的悸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魃静静的站着,好似陷入遥远的回忆里一时无法自拔,帝仲轻轻拉住萧千夜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两人默默等了好一会,终于听见耳边传来幽幽叹息,魃自言自语的接道:“后来吗,后来我就杀了他,把他一起扔到了天池里喂给了魔物,他一定想不到,一个失了心的人,竟然还有余力反扑吧?” 魃仰起头,目光望向昆仑纯净的天空,嘲讽的道:“昆仑仙山自古便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境,谁又能想到如此人间仙境,原来也藏着自私自利呢?呵……说起来为什么我忽然又醒了?我应该死了才对,我看着他挖出了我的心,疯笑着扔给了天池水下魔物的幻魃,自那以后我就成为了魔物的傀儡,若非它有意唤醒我,我也不至于以这幅模样忽然现身,两位可是为这件事而来?” 帝仲紧蹙眉头,这其实也是他现在毫无头绪的事情,眼前的魃可以正常交流,思维清晰也没有杀气,这不合常理,蒙周大费心思的找到的魔物,不可能是个能好好说话的“人”! “难道是因为……”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展开手心伸向帝仲,问道:“难道是因为这个东西?” 帝仲寻声望去,目光一跳,他的手心中间有一个绿油油的蛇尾印记! 他心下一惊,顿时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灵蛇使是在急于逃命的情况下被迫提前暴露的虫印位置,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致使眼前的魃暂且脱离了控制? 魃倒是极为冷静的,在想清楚这一切的渊源之后,反而侥幸的笑了笑,摆摆手道:“幻魃四百年前曾侥幸逃脱过一次,虽然很快又被西王母神力捕捉重新镇压,但其实自那以后束缚之力就一直在缓慢流失,它一定是不甘心,想要再次找机会挣脱吧?我身上的这个东西好像能控制我的心性和行为,但是就在刚才,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它忽然失效了,所以我才能暂时恢复神智,和你们聊上几句吧?” “嗯,但这只是暂时的,蛇印的制造者被我所伤落荒而逃,只要她缓过神来,你就会丧失全部理智,成为真正的魔物。”帝仲也是心有余悸的回了一句,两人若有所思的对望了一眼,不知在瞬间达成了什么无声的协议,魃淡淡一笑,负手而立,催道:“那也算是你们运气好,我本无意害人,只是被奸人所害,又受困于幻魃无法解脱,趁着我意识还算清醒,想动手就抓紧时间吧,要不然呀……我对西王母的术法还是很在行的,应该会让你们感到棘手吧,哈哈。” 萧千夜只觉得心头一跳,一时说不话来,这一瞬心脏竟像停住了一般,怔怔地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魔物”,他遭遇过不少魔物,有北岸城一尾动掀起滔天巨浪的仓鲛,有雪原中幻化分身的地缚灵,还有迷人心智无声入梦的魇魔,这些东西无一例外让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为什么眼前这个号称四百年罕见的魔物魃,会如此漫不经心半开玩笑的主动求死? 帝仲默默抬头,平静的看着他,却没有直接动手,反而正色问道:“此番昆仑境内接二连三发生鬼怪伤人事件,实际是有心人利用虫印控制山中魍魉,这种虫印原本只是一种驭虫术,不知是掺和了何方的邪术相助这才变得能驱使鬼怪作乱,而且此人知晓天池幻魃之事,已经暗中准备了祭品企图在昆仑开启献祭之术,不知阁下……有何见解?” “知晓天池幻魃的事?”魃微微一惊,低道,“这件事是无言谷的秘密,历代只有谷主知道,如果有外人知道甚至想解救幻魃……” 三人同时沉默,一股无名的不安涌上心间。 魃眼里的光一点点明亮,带着沉重的杀意,又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期待,冷冷脱口:“那就是我那位爱徒还没死吧,我杀了他把他扔到了天池里,但是幻魃救了他,并告知了脱身的方法,将他送出了昆仑寻求合适的人选,四百年啊……哈哈,四百年了,他终于还是要回来了。” 帝仲和萧千夜皆是一惊,原以为这是蒙周设计的报复,原来竟是里应外合,目的直指天池幻魃! 魃淡淡开口,提醒:“阁下口中能驱使鬼怪的邪术,应该就是西王母秘传的控魂,除非是你这样的无魂之身,否则无论是人是鬼都能控制驱使,再加上此种特殊虫印的加持,更是威力倍增,至于控魂的破解之法,则需要无言谷另一门独门秘术‘音愈’和‘音杀’,只不过时至今日,恐怕是没有人再能掌握了。” 帝仲暗自沉思,在进入无言谷之前他就曾经听过风青依弹出带着至纯灵气的音律,那时候只觉得这种声音当真震人心魄,如今想来,是不是就是他口中所言的“音愈”或是“音杀”? 魃略显痛苦的按住心口,感觉意识开始出现震荡,知道自己清醒的时间所剩无几,但依然平心静气地道:“还不动手吗?我可要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倏然变化,不再是刚才那副温柔沉静的模样,嘴角勾起的笑也咧至最大,帝仲敏锐的拉住萧千夜连续后退,眼前的冰川在这一瞬间炸裂塌陷,天际再次落下猩红的血光之柱将魃整个人笼罩其中,萧千夜心头一沉,忽有种失落的感觉,虽然这种念头只是一瞬即逝,却让他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魔物……那个真的是魔物吗?如果不是现在的他被血光笼罩,他甚至都要错把他误认成自己的兄长,那样温润如玉的一个人,也曾经被背叛到一无所有吗? “别分心!”帝仲厉声提醒,眼中的那一抹柔光也随着血光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酷锋利,低道,“魔物不能留,死了……就是死了。” 他在说着话的同时,模糊的身影也稍稍涣散了一下,不知是戳痛了什么过往,转头凝视着萧千夜,抿紧了嘴唇,沉吟道:“我曾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抢夺你身体的控制权,但是现在,我无法保证神裂之术能在诛杀魔物之后还有余力对付长生殿,而且……我知道你下不了手。” “我、我下得了手。”萧千夜本能的想拒绝,帝仲的目光却另含深意,一字一顿慢慢道,“我指的不是眼前魔物,而是明姝公主,甚至是云秋水。” “你……” “明姝公主对你而言是君主,而云秋水,你现在该喊她一声娘,你要做弑君杀母之人吗?” “……” 不等他再次反驳,神裂之术散去,帝仲瞬间回到他的身体里,也在同时夺下他的意识,他直接无视了内心深处不断传出的嘶吼,眼睑下的冰火咒纹熊熊燃起扑向魔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六式 古尘砍向魔物的那一刻,帝仲感觉手臂僵硬如铁,迫使他重新调整角度,但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让魔物缓过致命的精神恍惚期,属于人的理智彻底湮灭消失,心口迸出的邪力引动昆仑山风云变色,他在空中翻身借着狂风的力量矫健的落在旁边高点上,即使心中万般不舍无奈,眼里也没有一丝的退缩,缠绕古尘的刀鞘豁然如烟散去,黑金色的刀身映着正前方的血色光柱再次重击砍落。 这一击让光柱碎裂,但魔物也借着邪力重整旗鼓,云雾如翻腾的巨浪全部冲着这里汹涌而来,让他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其中,转眼间衣服便已经被撕裂,帝仲暗暗用神力护住身体,眼看着山里的景象竟然像是海潮涌动般此起彼伏,滔天云浪甚至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魃的身影隐匿其中,只有那双凶厉的眼睛时不时闪现。 帝仲不言不语面若冰山,即使片刻前还在和对方谈笑风生,眼下也是千钧一发稍有不慎就关乎生死。 他所面对的,是他漫长生命里最为特殊的一只魔物,他甚至在脱离控制意识清醒的那一刻,主动对他袒露心声,甘心赴死。 这个人生前,一定也是那样温柔如水吧?是真的对自己的徒弟毫无保留的倾尽所有,也难怪萧千夜看向他的眼神,满眼全是萧奕白的影子。 若是他还活着,兴许还能和自己喝上一坛好酒,可惜,可惜自己连他的名字都无法知晓,就要在他失去理智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斩于刀下。 魔物不能留啊……这是心腹大患,一定不能手软! 帝仲的心情渐渐平息了下来,他原本就为人冷静,仅仅数秒的沉默之后眼眸就再无丝毫留恋,他纵身掠入其中,毕竟是萧千夜的身体,很快他就感觉到周身上下被巨大的压力挤压的几乎就要裂开,就在情急之下,背后忽然传来微弱的刺痛,帝仲眼眸一亮,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后背一瞬间生长出来的一对黑色骨翼! 不可能!为什么这具身体会在自己的控制下依然暴露出凶兽之姿? 帝仲心中剧烈的一颤,在这生死一发之际竟然恍若失神,他人在空中受到气流影响,这短暂的失神已经身不由己的让他脚步紊乱,反而是借助骨翼的力量才勉强稳住身体,帝仲蹙眉按着额心,不得以只能静下心来感受着内心深处那个一直喋喋不休的声音,不可置信的道:“你竟然可以冲破我的控制!你要做什么,你想和当年那只蠢货一样插手我的战斗吗?” 萧千夜虽是被他轻而易举的抢夺了身体的控制权,但是这次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束手无策,但他的力量还远远无法与帝仲抗衡,只能在极度的愤怒之下勉强暴露出凶兽之姿,帝仲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虽然看起来面容沉静,实则内心正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两人在暗中较劲,都想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就趁着这片刻喘息,魔物飞身而起,片刻间引动血光扑向帝仲! 几乎是在同时,帝仲看见手臂不受控制的抬起,紧握着古尘对着魔物一刀砍下! 耳边呼呼风声呼啸而过,魔物被他一刀砍破身体,受伤后退,帝仲却不禁呆了一下,刚才那一下,竟是萧千夜夺回了身体,自行出手? 这一瞬间帝仲心中百味陈杂,如陷入无底深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 在他的眼里,萧千夜就像个孩子一样邯郸学步,他随手教给他上天界最基础的东西,他都无法运用自如,他甚至都在考虑是不是要依靠好友特殊的间隙之术,把这家伙扔进去先修炼个几百年再放出来,他只是个人啊,就算身负古代种的血脉,也是历经几千年的消磨几乎察觉不到曾经的力量,最为重要的是,他没有终焉之境残影碎片的力量加持!自己勉强他学习上天界的武学本就有些强人所难,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发现,自己眼中这个孩子真的在一点点成长,在不经意间让他刮目相看。 “呵……”也不知过了多久,帝仲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被错乱的气流打的剧痛,如散了架一般,他暗自定气凝神,转眼就将身体里的凶兽之姿重新压下,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帝仲学着他的样子开始转动手里的武器,自言自语的道,“稍微分个心就差点被你抢回去了,你既然清醒着,那就睁大眼睛看好了,我只教你这一次。” 萧千夜疑惑不解,但是再想以刚才的方法尝试夺回身体,立马就感觉碰到了坚硬的墙壁,根本毫无漏洞让他无可奈何。 帝仲没有生气,脸上反有一丝期待,慢慢望向受伤的魃,淡淡开口:“萧千夜,你在昆仑学习多年,你应该知道昆仑的剑式虽然复杂多变,但最难以掌握的其实就是最基础的七转剑式,看着人人都会,但是威力天差地别,诸如你的那位掌门师父,甚至可以以气御剑引动昆山清气一起出招,但是大多数平庸的弟子,却连自保都格外费劲,越是简单的东西,其实越是精妙。” 萧千夜难得听他说起这些东西,一时竟然忘记了眼前危机,耐心的思考着他话中的深意,帝仲全神贯注的看着魃,其实手里的动作已经悄悄发生变化,萧千夜默默感知着身体里涌动的力量,是顺着血液一点点覆盖到每一寸,然后从握着古尘的掌心里涓涓不断的流出,蔓延至修长的刀身,再又重新如潮涌般回到体内。 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和古尘融为了一体,分不清楚他和手上的刀,到底是谁在控制谁。 帝仲已经是故意放慢了手里的动作,但即使是这样,出手的瞬间还是如闪电划破黑暗,古尘的黑金色光芒从一道幻化成三道,然后二次幻化变成六道,每一道上面的神力纹路都不尽相同,第一柄呈现云雾环绕状,第二柄呈现清澈流水状,第三柄则如激蹦的电光,第四柄宛如火光流转,第五柄有风声呼啸,而第六柄死寂沉沉,似乎是吸进了周围的一切。 萧千夜还想看的更清楚一点,这六道刀气不像师父引动的气剑,每一道都好像和他身体紧密相连,他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上面不同神力的流动,似乎只要他抬一抬手指,就能和它们融为一体。 他还没有理解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一种武学的时候,帝仲好似真的像七转剑法那样轻轻转了转手腕,立马六道刀气切过魔物的身体,瞬间将他死死钉在地面上。 魃平躺在地面,血色的双瞳中闪过一丝清澈,帝仲本来已经想要动手斩杀魔物,却被对方豁然扬起的笑容惊愕的停手。 又恢复了神志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恢复理智? 魃干枯的嘴唇微微合动,克制着空洞心口处的邪力,不知在和他说什么。 “真遗憾,我甚至不知道先生的名字,但若有机会见到那位徒弟,一定不让他继续为非作歹。”帝仲默默叹着气,感觉心中的人也咯噔一下泛起酸楚,魃露出笑容点了点头,想开口,又像耗尽全部力气,再也说不话出来。 萧千夜一惊,恍惚中感觉自己看见了六个帝仲握着六柄古尘同时出手,又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六个人重新凝聚在一起,这一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转睛帝仲已经收回古尘,轻叹一声脱下外衣轻轻盖在了魃的身上。 那个在师门口中谈虎变色的四百年魔物,就在他分心的一瞬间被帝仲斩杀于刀下?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怎么?没看清楚吗?”帝仲笑吟吟的按着额头,不动声色将心底复杂的情绪压下,瞬间就已经知晓了他的想法,萧千夜尴尬的瘪瘪嘴,一时没有说话,突然感觉自己站到了一个路口,明明知道眼前的路通往另一个境界,却不知道该如何踏出这一步,这感觉一闪即过,但是让他极为难受,闷得喘不过气来。 帝仲想了想,眼中的光芒盈盈尽是笑意,淡道:“我本想是稍微晚一点再教你,毕竟你连个光化之术都完全学不会,其实你师父教给你的那些剑法已经足以对付大多数的敌人,但是要对付眼前这种魔物,多半还是费力的,想对付上天界……那简直是在痴人说梦,这种刀法也是最基础的东西,你勤加练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成效。” 萧千夜看他的眼中笑意丝毫不减,甚至说话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真的是又气又无奈,他虽然不擅长用刀,一直以来对古尘就不怎么得心应手,但是帝仲刚才出手那一下他立马就知道那些绝不是他口中“基础”的东西!如何一分三、三分六?如何让自身和古尘融会贯通宛如一体?又如何同时引动六种灵力运转? 这种东西叫基础,那什么才能叫高深? 帝仲知道他的每一个想法,脸上依旧有着笑意,提醒道:“六式虽然能在上天界神力的加持下威力倍增,但你如果只是单纯的把它当成一种刀法,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这就是我要把它教给你的原因,光化之术是必须懂得上天界心法才能自如运用,六式则完全不需要,萧千夜,你别让我失望才好。” “六式……”萧千夜迟疑的想问清楚,帝仲用力闭了一下眼,直接打断他的话,“六式本没有名字,毕竟我从来没收过徒弟,也没打算将自己的武学传授他人,名字这种东西如果不是为了传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对我而言,它们只是随手拈来的简单东西而已,你要是不介意,大可以用一二三四五六来代替,或者……” “或者什么?”萧千夜心下一动,他虽然和帝仲思维共存,但至今都没办法主动知道他的想法,但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对方心中出现一股奇妙的波动,好像和曾经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有关。 这一问,反而是帝仲尴尬的笑了笑,那些过去的回忆现在想起来实在有些离谱,甚至让他也觉得羞耻不愿意多说,他带着萧四处周游的时候,因为那家伙原本并不识字,很多时候他跟萧说话都好像是在对牛弹琴,时间久了自己也会在无聊的时候教它认字读书,谁知道它区区一只凶兽,还就对神鬼之谈极为好奇,它不知从那一本书中看到关于六界的传说,正好自己惯用的刀法也是六式,于是自作主张的以弑神、诛仙、济人、斩妖、渡魔、镇鬼六个词取了名字。 帝仲的眼眸明明灭灭,如此大言不惭的名字,就算他被尊为上天界的战神也不敢这么自负,可偏偏在那只蠢货的眼里,他就是那样顶天立地的存在。 那个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的家伙,是不是把他想的太过伟大完美了? 萧千夜干咳一声,轻轻笑了笑,低道:“它真有趣啊,难怪你不顾一切也要救它,嗯……它取的名字太复杂了不好记,还是一二三四五六方便些。” 帝仲瞬间回神,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他窥探思绪的这一天,萧千夜冷哼一声,道:“怎么了,这不是你一直干的事情吗?现在轮到自己了,感觉不好吧?” “我又不是有意要偷窥你的想法。”帝仲无可奈何的为自己辩解,低声道:“除非你自己有能力阻断这种关联,否则对我而言,你的思维其实就像水流一样直接灌入脑中,我只能阻断你对我的感知,反过来则不行,萧千夜,我再说的明白一些,你只有足够的强,才能摆脱我的束缚,就好像刚才,你从我手中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一样。”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萧千夜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体还被他占着,立马迫不及待的要夺回来,帝仲不紧不慢的压制住心中那股冲动的力量,劝道:“你的身体刚才被气流所伤,眼下你拿回去只会感觉到疼痛难耐,不如让我……” “不行!”萧千夜想也不想一口回绝,想起之前他说的话,面露惊恐逼问道,“你刚才提到了秋水师叔,你要对她做什么?” 帝仲仍在不动声色压制住他,不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但开口的每个字都几乎字字如刀,直刺入了他的心底:“我实在很不放心,萧千夜,你觉不觉得明姝公主对云秋水过分依赖了?她那么讨厌云潇,为何对潇儿的母亲一改厌恶之态,反而一口一个娘亲的喊着?我真的很怀疑,她只是故意不想让潇儿靠近云秋水,毕竟灵凤之息这种东西确实能克制一些邪术。” 萧千夜听闻此话顿时心里也有了几分恐惧,帝仲嘴角一抿,眼光如电:“而且明姝公主身上的虫印应该是明玉长公主所为,你觉得这真的是巧合吗?” 萧千夜一句话也接不下去,恍惚中听见帝仲叹了口气,安慰道:“你本来就对她心怀愧疚,一直刻意躲着她,这才忽略了明姝身上那些奇怪的反常,我不能让她再利用你这种心态,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不。”萧千夜已经冷静下来,分析利弊之后果断开口,“我自己来,秋水师叔待我如己出,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真要如此?” “嗯。”萧千夜认真的点头,帝仲沉默片刻,虽有犹豫,还是顺了他的意思主动退让,只是再次提醒:“若你有丝毫迟疑,我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动手,萧千夜,总有人要当恶人,我不怕潇儿怪我。” 萧千夜脸上神色一动,帝仲口中提起的名字,正是他眼下最为担心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师徒旧事 夜烬天下第三百零五章:师徒旧事天色渐渐转亮,刚从坪村脱皮回来的玲姬还没来得及回到蟠龙镇就惊讶的察觉到手心的蛇尾印记忽然出现了刺痛,一直趴在她肩头的蛊蚁顺势跳入对方掌中,只见那个绿莹莹的印记散出模糊的光芒,自外向内开始出现涣散的迹象,玲姬咬着唇远远感知着另一端的情况,不可置信的道:“又失去联系了,老殿主,您这控魂术怎么总是失效呀?” 蛊蚁转着眼珠瞪了她一眼,玲姬尴尬的扭过头不敢看他,她原本只是长生殿的驭虫使而已,这一次得到蒙周相助才能在驭虫术的基础上以蛇尾印记强行控制山中魔物,但是昨夜她为了脱身被迫提前暴露的虫印,之后就和魔物魃失去了联系,好不容易这会重新掌握住它的心性,这么快又出了意外,再想起那个神秘的白影,玲姬额头上已经是冷汗遍布,嘶哑着声音问道:“难道是、难道是被杀了?不会吧!那东西可是四百年修行的魔物,不会这么快就被杀了吧?” 蛊蚁没有理她,顺着掌心越来越破碎的虫印遥遥找寻,确实是又失去了联系,但到底是这么快被杀了,还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咳咳……老殿主,现在怎么办啊?”玲姬知道这件事是自己自作主张坏了事,此时也只能好声好气的摆着笑脸,蛊蚁悠然长叹,瞳孔映着昆仑上越来越亮的天空,心中也是烦躁不已,不耐烦的骂道:“我原想先将他困在坪村,等到天亮之后再引他去对付魔物,这样一来再等他赶回来,祭品应该已经顺利进入昆仑山,现在魔物失去联系不知所踪,他要是借着上天界的术法回蟠龙镇,多半正好要和祭品撞上!” 玲姬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回嘴,蒙周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之前已经在各处刻下虫印伪装成献祭之阵,又驱使各地魑魅魍魉为乱四方吸引注意,这段时间也成功让昆仑一派自顾不暇忙于应付,过了蟠龙山就是真正的昆仑境内,自然有人在此地等着祭品自投罗网,可现在看来,如何让祭品进入蟠龙山才是难中之难,灵蛇使,你先回蟠龙镇等着,他们多半过了午时就差不多能到,我要亲自出手拦住萧千夜不让他回来。” 话音未落,玲姬赫然看见蛊蚁幽暗的瞳孔中传来一道暗色红光,只感觉背后一寒打了个哆嗦,好像除了蒙周还有其他人在暗暗看着自己。 “老殿主,您……您要亲自出手?”玲姬疑惑的问了一句,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奇怪的问道,“您不是说您不能现身吗?一旦现身就会被上天界察觉,那现在出来,不是……不是打草惊蛇?” “哼,要不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何必如此?”蒙周低骂了一句,同时有个声音却轻轻笑了一下,这一下玲姬听得清楚明白,这个声音也是从蛊蚁眼眸中传出,似乎和老殿主身处同一个地方,她好奇的将手掌上的蛊蚁托举放到眼前凑近仔细看了又看,嘀嘀咕咕的问道:“您身边是不是还有什么人呀,我怎么好像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少多管闲事,干好自己的事情。”蛊蚁的眼眸闪出一束严厉的光,吓的她立马不敢再深入观察,玲姬啧啧舌,眼珠转的飞快,为了不继续挨骂反应也是极快:“老殿主,按照您的意思,只要在他赶回来之前将祭品身上的虫印转移到云秋水身上,然后神不知鬼不鬼的偷梁换柱,等云秋水自己进来就行了是不?” 蒙周点点头,接道:“你知道就好,但是昆仑应该早就有所提防,你得想个办法尽快下手才行。” “嗯……”玲姬拖长语气想了想,眨眨眼睛望向不远处已经炊烟袅袅的蟠龙镇,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连忙一本正经的保证道,“老殿主这次您就放心吧,只要您能拖住萧千夜,别让他那么快赶回来,我保证将祭品身上的虫印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云秋水身上,事成之后……” “你还敢谈条件?”蒙周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玲姬立马嬉皮笑脸的应和道,“没,没有,我哪里敢谈条件,就是希望老殿主能不惜赐教,将其它几本驭虫术教教我,好让我有机会重新壮大长生殿嘛!”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蛊蚁小心翼翼的放到袖子里,借着晨曦的薄雾悄无声息的回到蟠龙镇。 另一边,蒙周在一片黑暗中无声长叹,耳边传来低沉的笑,一双血色瞳孔在他面前逐渐浮现,他本是郁闷的很,此刻转眼看去那双不怀好意的眼,更是心有不满,低道:“看来先生得亲自出手了,要不然祭品被杀功亏一篑,您的主人再想找到坐拥上天界双神后裔的祭品脱身可就难上加难了哦。” 那双眼睛微微收缩,随即展露全部姿态,蒙周惊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忽然现身,他这才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一直以来和他里应外合的合作人,看容貌竟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穿了件单薄的白衣,但满身全是暗沉的血渍,他微微笑着,长着一副飞扬俊俏的脸,眉下是深邃的朗目,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几分孱弱,明明看起来只是个少年,不知为何让蒙周心中一寒,警觉的脱口问了一个他自己也想不到的问题:“你多大了?” “十六。”少年的一双明眸之中倒映着血色光芒,散发阴沉恐怖的气息,顿了一会,又自言自语的纠正自己的说辞,“死的时候十六,现在的话,四百多岁了吧。” “哦……”蒙周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摇着头发出不可思议的笑声,“我自认为活了三百年已经够长久的了,没想到身边还有比我还年长的,这么说起来,我一直称你为‘先生’似乎也还合理?” 少年只是淡淡笑着,看不出神色间有任何变化,接着说道:“不一样,殿主是活了三百年,我则是死了四百年,我自认为自己仍是十六岁,年轻着呢。” 蒙周见他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脸色变都不变,再想起这些年听闻的一些关于无言谷的往事,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好奇,主动问道:“山中那位……是你什么人呀?” “嗯?”听见这个问题,少年的脸庞显然抽搐了一下,机械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蒙周不急不慢的说道:“那年我徘徊在昆仑山外围不敢过分深入,是先生主动找到我,这才布下了今天这般精妙的局,您曾言明自己的主人是西王母座下女仙,被困无言谷外谷天池水下,您曾以禁忌之术意外致使女仙脱身,只不过当时的力量和西王母残留神力相比仍是过于悬殊,女仙很快又被重新束缚,但是自那以后束缚之力开始缓慢流失,如果能寻到更为强大的祭品,助女仙脱身指日可待,到那时候,整个昆仑都将是女仙的掌中之物,就算是隐匿其中的蚩王,也一定会被迫放弃无言谷,选择现身离开。” “是这样。”少年点点头,不知是触痛了什么样的回忆,眉峰慢慢蹙起。 蒙周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直接挑明的自己想说的话:“当年的禁忌之术究竟是什么?女仙……呵,天池幻魃又是怎么变成您主人的?” 少年向他望了一眼,时光彷佛在这一刻凝固,让蒙周心底感到一丝彻骨的寒意,但他只是一动不动站了一会,淡淡开口:“这本来不是你该好奇的事情,但是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当年的一切,山中的那个人,就是你手中被蛇尾印记控魂的那个人,他是我的师父,是无言谷当时的谷主。” “我叫安生,是不是很普通的名字?我是昆仑山脚一个偏僻村子里的孩子,那一年气候反常,暴雪连续下了一整年,山中找不到食物的雪狼开始袭击村落,村子很快就没了,我被爹娘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雪狼撕开胸膛,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死。” 他闭了眼笑了一下,再睁眼的时候瞳孔中竟然有罕见的柔光,像黑夜里的星辰般,一瞬间让蒙周感到一种无形的温暖,又道:“师父是碰巧路过那里,碰巧救了我,他把我带回了无言谷,给我取了名字叫‘安生’,说是希望我能忘记这一份恐惧和无助,未来的人生能平平安安,那一年我八岁,看着高大温和的师父,就好像看见了神明一样。” “我自幼吃不饱穿不暖,身体孱弱多病,连握个剑挥一下都特别吃力,术法就更是差劲,即使师父耐心的教我,可在他的几个弟子里面我也是最不争气的一个,但是师父总是笑呵呵,从来不在意这些,他还总安慰我,说我比师兄们都更加勤奋好学,将来一定会有所成,让他们刮目相看。” 少年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真的毫无阴霾,和他满身血污和红色的双瞳形成极端的对比,但是再开口,他说出来的话就和这样明媚的表情截然相反:“我做到了,我确实是让他们刮目相看了,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罢了,我杀了几个师兄,挖出了师父的心献给了女仙,他一定很无法理解吧,他倾其所有的教我一切,我却恩将仇报反咬了他一口,哈哈。” “为什么?”蒙周情不自禁的脱口,无意识的问道,“你恨他么?他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恨他,直到今天,他依然是我最崇敬的人。”安生向蒙周靠过来,忽然双膝跪地,颤抖着手掰开蒙周的手心,呆呆看着他掌心那个快要消失不见的蛇尾印记,也不知是笑还是哭,“他就是太优秀了,他什么都好,好到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拼命,我都不可能攀上那座高山,就连远远的瞻仰都根本看不到顶峰!” 蒙周心头一动,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情绪,安生忽然抬头,血色的双瞳睁得老大,有一行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到他的掌心:“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的耳边就一直有个哀怨的女声在哭泣,声音是从外谷天池传来,但是那里是禁地,师父从来不让弟子靠近,我趁着他外出的时候顺着声音的指引偷偷靠近,发现水下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被密密麻麻的神力束缚着,明明没有身体,但好像一直在流血,只是那种奇怪的血混入天池,立马又被净化成干净的水。” 蒙周倒吸一口寒气,原来当年那场导致无言谷灭亡的争权夺位竟然是幻魃一手设计? 安生冷笑一声,表情终于开始变化:“原来无言谷古老的传说竟然是真的,真的有一个堕落的女仙被西王母永远的囚禁在此,我曾一度怀疑传说的真实性,毕竟神魔这种东西虚无缥缈谁也没见过,然而那一天之后我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古老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幻魃是真的存在的祸害,呵呵……祸害啊。” 安生不知为何疯狂的笑起,满眼恶毒,目光俨然疯狂:“我本不信鬼神,可若是信你,能满足我心中所愿,那么放出祸害又如何?祸害啊祸害……你可能理解我心中所愿为何?” “心中所愿?”蒙周心跳猛然加速,目光就是在这一刻变的复杂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个理由,安生紧握着他的手,好像能通过他掌心那个即将消失的虫印遥遥感知到曾经最为敬仰的那份气息,就在此时,幽暗里忽然荡起扰乱心神的鬼声怪笑,安生的脚下燃起黑火,怵目惊心! 整个空间顿时彷佛一起震了一下,安生低头看着脚下熟悉的黑火,忽然失魂落魄的往后退了一步,呢喃道:“我心中所愿,不过能和师父并肩。” 蒙周哑然失言,在此之前他曾自行猜测过各种原因,或许真如传说中所言,是那位心高气傲的弟子动了歪心想要夺取谷主之位,又或许是这对师徒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致使反目成仇,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真正的理由竟是这般幼稚可笑!就因为天生资质不足,就妄图借助魔物的力量变得更强大,反而弄巧成拙被魔物利用,不仅害了自己,也让最为敬仰的人永远沉沦黑暗,这样的并肩到底有何意义? “可惜啊,师父还是没能真的下狠心杀我,他将我扔下天池之前若是直接灭魂,我也不会被魔物救下,成为它的傀儡身不由己,人呀,自和魔物交易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沦为傀儡。”安生笑吟吟看着蒙周,这句话像警告更像挑衅,这也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主人称之为“魔物”。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直到蒙周奇怪的笑起来,淡淡回道:“我活了三百年,你死了四百年,本质都是不死不活的怪物,正如你刚才所言,我本不信鬼神,可若是信你能满足我心中所愿,那么放出祸害又如何?” 安生好奇的问道:“你心中所愿又是何?” 蒙周的脸色顿时精神了几分,眼神却有几许凄凉寂寞,不知怎么反而有种无限的期待:“想求死,要是能拉上几个垫背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您果然是个恶人啊。”安生轻笑着,蒙周不以为然的憋憋嘴,话锋一转将话题拉回当下,淡道,“我可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好人,否则你也不会找到我合作了是不?现在先生可有办法拦住萧千夜?他身上藏着上天界的另一个人,若是没有幻魃力量的加持,恐怕是没人能拦得住啊……” “上天界……”安生托腮思考着,眼中有种奇怪的期待,上天界的大名他在生前就耳熟能详,据说其的力量之源也是某位远古大神,那么对方是否应该有着足以和西王母座下女仙比肩甚至有过之而不及的实力? 如果真能如此……这四百年的傀儡生涯,是否能就此得到救赎? 师父……师父也能从中挣脱,重入轮回吗? 他的心中才泛起这个念头,立马感觉冰凉的身体传来痛彻心扉的撕痛,耳畔传来熟悉的女声,带着万年不化寒冰般的阴冷,安生大口喘息,死去四百年的身体却真实的感受到了千刀万剐之痛,迫使他将脑中的所有思绪全部抛去,对着虚无的黑暗重重叩首,艰难的道:“主人息怒,我一定拦住萧千夜,不让他破坏祭品。” 蒙周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动作,也感觉黑暗里有什么无形的压迫力,让他的冷汗情不自禁的流满全身。 再定睛,安生已经缓过神来,恢复到最初的阴郁,他抬手放在自己心口,淡淡道:“殿主还是留在蟠龙镇附近盯好那位不靠谱的灵蛇使吧,剩下的事情我会亲自处理。” 蒙周瞥见他手上的动作,心中一沉,不等他在说什么,眼前的黑急速散去,刹那间清晨的阳光射入眼中,让他久经黑夜的眼睛一时刺痛难忍,连忙用衣袖遮挡了光线。 糟了……他本是藏身在安生心中,借着他的力量才能不被任何人察觉到行迹,这时候被他突然放出来,那么只要他踏入昆仑山一步,立马就会被蚩王察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虫印转移 蒙周先自行在蟠龙镇外围绕了一圈,没一会就听见远方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鸟鸣声,这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兴奋和喜悦,像是昆仑独有的栖枝鸟,顿时想起祭品身边确实是跟着一只白色大鸟,蒙周连忙不动声色的藏在隐蔽的角落里,一边以蛊蚁暗中观察着灵蛇使的举动,另一边也赶紧找寻祭品的位置,他情不自禁的抬头望了过去,心中咯噔一下,这么快!原以为他们至少要午后才能到,竟然比他预料中提前了两个时辰? 再看蟠龙山方向,萦绕不散的浓雾此时不知是被什么特殊的力量搅动,一声沉闷的雷鸣过后,万年呈现环绕蟠龙状的云雾居然已经向外散开,整个蟠龙山风卷残云,天边黑云翻滚如黑色的海洋,在一束猩红的血光如利剑般插入过后,那一带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暗的透不出一丝光来。 拦住了吗?蒙周紧咬着牙关,这短短的一刻已经让他后背冷汗直流,那股力量惊天动地,无疑是得到了天池魔物的协助,好在刚才安生主动出击去拦住了折返的萧千夜,否咋他们就正好能在蟠龙镇遇上! 蟠龙镇原本背靠蟠龙山,受其影响清潋的日光也迅速湮没,明明是个艳阳高照的清晨,转眼就变得宛如深夜般不见五指,这段时日本就担心受怕的村民见到天边呈现出如此恐怖的异样,赶紧收拾着手里的东西返回屋中将门窗紧闭,黑云速度极快,盘旋而起,转眼即至镇中,浓如黑墨翻涌不止。 蒙周双眉也越皱越紧,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镇子前方,有一道清澈的剑光坠落,天澈在察觉到异常的同时率先以御剑术到来,他才落地,目光立即就被背后蟠龙山的黑云吸引住,经过短短的僵持,一直有纯净强悍的金色神力不断从黑云里砍击一般迸出,天澈心中暗暗吃惊,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清晰的感知到那种神力的来源,但是以他目前所见来看,这两股力量难分难解,竟然呈现出势均力敌之象。 能和上天界抗衡的力量,果然就是师父之前飞信所言中,被镇压在无言谷外谷天池水下的魔物幻魃吧? “天澈!”又是一声焦急的呼喊从身后传来,步飞昂大步冲上前来,目瞪口呆的望着远方的蟠龙山,倒吸一口寒气,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点了点头,皆是不动声色的将脸上的震惊收起,然后一起往回走到镇子前的路口处,明姝公主斜坐在天征鸟上,云秋水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两人也同时看见了远处山里的恐怖之象,天澈强自镇定心神,低道:“云师叔,蟠龙山内必有异常,我们若是现在以御剑术折返师门,恐怕会在蟠龙山上方遇险,您和公主先在蟠龙镇暂做歇息,我和步师兄过去看看。” “嗯,你们小心。”云秋水心领神会的点头,心里又急又担心,纵是这些日子对明姝的过往有了更多的了解,也真心是将她视如己出,希望她能摆脱曾经的孤苦,获得全新的人生,可是她身上的虫印事关昆仑安危,就算自己有百般不甘心,也不能至眼前的危机于不顾! 云秋水望向明姝,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也不再对自己沉默寡言,性格上倒是真心开朗了不少,之前收到掌门的书信提醒她明姝身上虫印之事,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一路他们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的样子,只希望昆仑能趁着这段时间找到解决的方法,然而眼下到达蟠龙镇,继续走过了蟠龙山就正式进入昆仑境内,师门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难道已经到了山脚下,还是要将她弃之如敝履吗? “师叔……”天澈暗暗叫醒她,云秋水赶紧收回脑中复杂的情绪,尴尬的笑了笑,她从天征鸟背上跳下来,道,“我和明姝先去镇子里打探一下情况,你们自己小心。” 明姝听见这话,连忙也从天征鸟上跳了下来,她本来装着假肢也不是不能行走,只是步态稍有僵硬还需要人搀扶,两人慢步往蟠龙镇走去,此时的镇中伸手不见五指,连四周百姓家里点起的烛光也被浓厚的黑雾彻底淹没,她只是呆呆伸手抓了一把,黑雾竟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样发出嘻嘻的鬼笑声,然后从指间蛇一样钻出来,重新和身边的雾气凝聚。 恍惚中,明姝仿佛听见心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迫使她转了个身,一只手紧紧拉住云秋水,露出害怕的表情,哀求道:“娘,我们去找个客栈坐下吧,这镇子里好可怕,我不想在外头呆着。” 云秋水倒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不要说手无缚鸡之力的明姝,就算她身为昆仑四峰主之一,眼前这般诡异的场面也还是让她后背一阵阵发怵,没等她从一片黑暗中找到客栈的位置,明姝又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说道:“就那家吧,才几步路而已,娘,我们快进去躲一躲吧。” 这一下云秋水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蟠龙镇一片黑,连她这个来过几次的人都一时想不起来客栈的位置,怎么明姝抬手就说那家是客栈? 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心中已经提高警惕,面上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赶紧接话:“嗯,你别怕,我们先进去躲一躲,等天澈他们回来。” 走进客栈,大堂的伙计正愁眉苦脸的从窗子的缝隙里往外偷偷看着,忽然听见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传来,吓得他从凳子上一跳而起,就和见了鬼一样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云秋水随手将门关好,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四周,大堂里只有几个零散的客人,眼下早已经没了吃饭的胃口,几个人垂头丧气的挤在一起,看见又有人进来,同时抬起头,竟然是露出一种同情的眼神。 “这……店家,这外头是怎么了呀?”云秋水先是找了一张桌椅让明姝坐下休息,立马开始向伙计打听起来,没等店里的伙计开口,旁边的客人疯了一样发出一串哈哈大笑,云秋水吓了一跳,那人看起来情绪已经不太正常,也不知道是最近都遭遇了些什么恐怖的事情,崩溃一样大喊起来:“外头怎么了?外头一定是撞邪了!这几日山中鬼怪层出不穷,连仙山的人都没法,杀了一批立马又冒出来一批,这位夫人该不会和张老板一样也是来游玩的吧,那可真的是倒霉了,哈哈,哈哈哈……有来无回,有来无回!” “别说疯话了。”身边的同伴赶紧按住他,苦着脸赔了个笑,这才认真的说道,“夫人有所不知,三十里外的坪村昨天才遭了难,全村被蚂蚁和雪狼吃的连尸骨都不剩,大伙本就担心这种突如其来的诡异之事会不会蔓延到蟠龙镇,没想到早上还好好的,忽然整座山就黑了,连那只刮风下雨从来没变过的云雾蟠龙都消失不见了,哎,蟠龙镇……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他虽然还勉强保持着镇定,但是眼里的惶恐还是越来越重,赶忙抓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满一口干了壮胆,这时候伙计才抓着脑门凑了过来,小声的道,“他们是中原来的药材商,每年这个时节都要来一趟蟠龙镇,这几个是陪同来的下人,老板姓张,这几年国泰民安带着三位夫人一边采购一边散心,谁料昨天从坪村路过亲眼看到了蚂蚁吃人的惨状,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呢,请了神婆过来施法念经在屋里头折腾一整天了还没出来,说起来这两天还有个年轻人也是古怪的很,不过今天也到现在没起床,不知道是不是和那神婆……咳咳。” 伙计立马想起昨晚上神婆亲热缠着那年轻公子的模样,脸上顿时通红,反而是自己害臊的不行,完全忘记了眼下的险情,嘟了嘟嘴嘀咕道:“那公子看着挺正气的,手里还拿着一柄修长的黑刀,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快就和神婆搞上了。” “额……长刀?”云秋水一时语塞,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连忙追问道,“他人呢?” 没等伙计回话,玲姬笑嘻嘻的趴在走廊上,指了指身后的房间,暧昧的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哎,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快就丢下我跑了,真是不负责呀。” 云秋水警觉的望过去,鼻端嗅到一股奇异的香,脱口问道:“她是谁?” “她就是这镇上的神婆啊……”伙计连忙压低了声音,云秋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蟠龙镇的神婆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在这一带还有些名气,只不过她们一贯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神秘兮兮的,怎么眼前这个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和她印象里的神婆完全不一样? 只见玲姬从楼上矫健的一个翻身落到大堂里,随手从桌上顺了一杯酒给自己漱了漱口,又挨个对着几个客人调戏般的呵着气,最后才踮着脚转了几圈,轻佻的戳了戳伙计的额头,露出娇媚的笑容,低道:“小东西,在背后嚼舌头可不好的,我不找他共度春宵,难不成找你一个没出息的伙计?呵……也不照照镜子看看配不配!” 伙计脸上一黑,赶紧暗搓搓的躲到一旁不敢再多嘴,云秋水蹙眉看着这个举止轻浮的女人,口气立时多了几分凝重:“姑娘,他口中那位年轻公子应该是我们昆仑的人,以他的性子必不可能跟你共度春宵,姑娘又何必说出这种引人误会的话,不是伤了自己的名节吗?” “你们……昆仑的人?”接下话的不是玲姬,而是开始那几个缩在一起的客人,他们也管不上两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听见昆仑两个字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马飞奔过来热情的将云秋水围在中间,满眼都是期待焦急的问道:“你是仙山的人!难道是仙山知道了这里的异常,派了人过来救我们?太好了!太好了!你快想想办法,能不能先把镇子里的黑雾散了,我们立马启程回中原,再也不来了!” “诸位别急,眼下已经有两人去蟠龙山打探情报了。”云秋水连忙安慰了一句,玲姬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得抓紧时间,否则再等其他人回来,下手只会更加困难。 她被这伙人突如其来的打断了话,面露不快,只见她双眉一竖,右手一指,食指中间钻出一根细细的线直接扎进了一人的脖子里,然后就像她上下晃了晃手指,开心的将人像提线木偶一样拎着转了几圈,挥手又将他高高的抛起来准备往地面砸去,云秋水一声低哼,手上虽然没有握剑,出手已是昆仑的七转剑式,无形的剑气割断她手中的线,云秋水顺势扶住客人,小心的放在了一边。 “姑娘何必出手伤人,他又不是什么高手,欺负起来很没意思吧?”云秋水默默嘲讽了一声,玲姬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虽然面色平静如常,心中已在暗暗掂量要如何动手才能不失手,云秋水毕竟是昆仑四峰主之一,虽然这些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早已经封剑归隐,门下也没有再收新弟子,但是一身功夫还是不容小觑,恐怕正面硬杠自己是占不到便宜,她眼珠咕噜一转,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明姝,她呆呆坐在那里,好似一具空壳。 然而下一刻,明姝的眼眸里有奇怪的光闪了一下,似乎透过那双眼睛,有另一个人在看着她,玲姬心中一冷,瞬间就明白过来,立马换了一副姿态,她轻轻拍着桌子发出娇嗔的声音,捏着嗓子抱怨道:“我心情不好,随便找个人出气罢了,夫人是不知道,这蟠龙镇好不容易来了位俊俏的公子,对我嘛,也是欲擒故纵的姿态,一晚上搅得我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可谁知道他突然就跑了,把我一人撂下不管不问……” 云秋水尴尬的笑了笑,果然是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再联想起她口中的那位公子,更是觉得头疼。 玲姬见她上钩,趁火打劫的扑过去,云秋水被她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旁边的桌子,其实近看之下,玲姬的容貌当真是极其美丽,但是过于白皙细嫩的皮肤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人,她心中正在疑惑之际,玲姬已经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含着泪委屈巴巴的道:“他说他有家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我,等我脱了衣服满怀期待的等着他,他竟然……他竟然跑了!” “姑、姑娘,你先冷静一点。”云秋水措手不及,此时也顾不上心里的疑惑,只得顺着她的意思接了话,谁料玲姬抹着眼泪立马又扑向了明姝,故技重施的握着她的手继续抱怨,“这位小姐你也评评理,既然他心里有别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我呢?为什么给了我希望,最后又残忍的抛弃我?” “姑娘!”云秋水目光一紧,知道这番话一定会触痛明姝心中最难以启齿的痛,立马一把拽开玲姬,再看明姝公主,她恍若失神的咧嘴笑了笑,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倒流,面红耳赤不能呼吸,看起来极尽尴尬,她咽了一口沫,强忍着情绪低下头,双拳在袖中紧紧握住,半天没有吱声。 她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其实也早就心有所属,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如果他能早一定告诉自己实情,或许自己就不会傻乎乎的等着他。 呵……就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他,如果他心中的那个姑娘真的不再出现,他一定会将这一切永远深埋在心底,然后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假意和自己共度余生吧? 玲姬瞥见明姝眼中骤然升起的一抹恨意,心中窃喜,好在她一早就从老殿主那里了解过情况,果然对付女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揭其隐痛,爱情这种东西,永远都是杀死女人最好的利器。 果然她心绪一乱,玲姬瞬间就察觉到隐于虫印背后另一个人的气息,似乎是在遥远的地方冷冷笑了一下,让她后背也感到一阵冰凉。 有机会……玲姬屏住呼吸,自己也是全身冒冷汗,微微颤抖,她装模作样的凑过去,贴着明姝的脸颊呼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将手暗暗伸到对方腰窝处,一边暗暗感受着五毒虫印的气息,一边假意安慰的说道:“这位小姐是不是也曾遇到过负心人?其实大可不必为一个人伤心难过,女人嘛,多为自己想想,总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你。” 明姝无意识的抬头,仿佛身体被人操控,云秋水紧张的看着她,本想立刻就拉开玲姬,但见她忽然笑了笑,好像真的被对方一句话释怀了情绪,又不得不按捺住动作,不敢轻举妄动再惹她伤心。 玲姬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在虫印被她悄无声息握于掌心之后,笑吟吟的转向云秋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黄雀在后 夜烬天下第三百零七章:黄雀在后五毒虫印在她掌中散出致命的冰凉,好似一个张着幽暗巨口的怪物能将她整个人吸入其中,让玲姬这位长生殿的灵蛇使此时也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害怕。 果然是不同寻常,长生殿的门徒原本就是利用虫印汲取宿主的生命力,从而达到所谓的“长生”目的,但是把自己的血肉喂食给蛊虫,并将全部灵魂融合在虫印之中这种事情她还是闻所未闻,只能说这个虫印的缔结者根本就不是为了长生,甚至是不惜放弃自己的命,也要致目标于死地! 玲姬哑然,嘴角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虽然从老殿主口中多少听过一些陈年旧事,但是能做到这种地步还是让她唏嘘不已,一个人一生只能结成一个完整的五毒虫印,每次转移宿主,虫印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多半会在其两百岁左右的时候彻底毁坏失效,虫印在汲取生命力的同时,也能根据门徒修行的程度汲取宿主的灵力和修为,但是大多数的普通弟子只会选择普通人下手,毕竟要将五毒虫印转移到新目标身上去,需要在其腰窝处取血结印,而眼下她虽然成功从明姝身上收回五毒虫印,要如何转到云秋水身上去,仍是难题。 云秋水此时默默上前拦在两人之间,怕她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玲姬也赶紧识趣的让开,她的目光环视着整个客栈,终于默默望向二楼张老板的房间,心中灵机一动,手指在宽大的袖子中默默操控起来,不过一会,客房里慌慌张张冲出来一个中年女子,是张老板的三夫人,她身上披着湿漉漉的衣裳,面容通红,头发上还沾着水珠,直接就朝着她跌跌撞撞的飞奔过来,嘴里不住念道:“神婆大人您快去看看我家老爷吧!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在药水中泡了一整夜,今早上才觉得身上不痛不痒,以为是没事了呢,可是刚刚……刚刚老爷忽然惨叫一声晕过去了,您行行好,救救我家老爷!” 玲姬假意露出惊讶之色,不动声色的问道:“晕过去了?房中可有其它异常?” 三夫人的正对着玲姬,瞳孔奇怪的竖成一线,机械的回道:“有、有奇怪的声音,地板里好像有蛇在爬!” 蛇!云秋水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字,立马联想起明姝身上虫印的一角有一个蛇尾印记,于是主动接话道:“夫人别急,带我去先看看老爷的情况吧。” 三夫人的瞳孔瞬间又恢复成正常,好像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露出一个疑惑不解的表情,上下左右奇怪的看了一圈。 玲姬在心底偷笑着,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好骗,云秋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云人物,作为昆仑四峰主中唯一的女性,据说才二十出头就从她师父的手里接掌了论剑峰,在之后的几年她曾几度下山云游,在中原武林留下赫赫有名的事迹,但不知怎么的,这么一个叱咤风云的女人却在某一年忽然封剑归隐,据说其是带着身孕孤身返回昆仑山,在那之后就销声匿迹。 女人啊……玲姬默默叹了口气,不知是惋惜还是嘲笑,果然再厉害的女人,只要动了真心,都会变成个傻子吧? 想到这些,玲姬立马盈盈上前拉住三夫人,笑呵呵的道:“傻站着干什么,难得仙山的人来了,人家肯定比我更擅长对付这些东西吧,快给夫人带路吧。” 云秋水担心回头看了看正在发呆的明姝,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嘱咐了一句:“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千万别乱跑,好吗?” 明姝公主呆呆的望着她,木讷的点点头。 三人一起往张老板的房中走去,两个夫人紧张的守在床头,整间屋子里烟雾弥漫,闷的透不过气来,云秋水挥了挥袖子,本想推窗透透气,到转而想起镇子上的古怪黑雾,也只能暂时作罢,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伸手探了一下张老板的额头,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客房的中间还摆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确实有浓郁的药香味从水中弥散,他看起来像是才从桶里出来,整个身体还是通红发热的,唇齿飞速合动,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胡话。 大夫人才想说话,玲姬却将手指轻轻放在唇中心,摇了摇头,果然从安静的客房里隐隐传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蛇行声,掺杂着嘶嘶的吐信声,甚是诡异。 云秋水虽是论剑峰主,但是这些年经常往来青丘真人的鹿吾山,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昆仑独有的医术,她嗅着客房里奇异的香薰,目光一直在四周几个才熄灭的香炉上反复游离,又问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是驱虫的草药。”玲姬抢话回答,伸手撩了撩木桶里的水,笑吟吟的道,“这不是张老板被蚂蚁吓的丢了魂,我才在水中放了些驱虫的药,还在四周点上了香薰,想必几位夫人现在身上已经不疼不痒了吧?” “嗯,不痛了。”大夫人感激的望着神婆,紧握着张老爷的手,泪眼婆娑,云秋水只是心有迟疑,这满屋的香味有种说不出的迷离,好像是在可以遮掩着什么东西,能让她的五感渐渐丧失甚至有些犯困起来,不得以只能暗自运气以昆仑心法清醒头脑,二夫人此时也跟着凑上去,指了指昏迷的张老爷心有余悸的说道,“老爷才从木桶里出来说好多了,大姐还在给老爷擦拭身体,我就想着去拿身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然后、然后就……”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都是忍不住掩面啜泣起来,玲姬轻笑着眼波流动,故意提醒道:“张老爷身上有什么异常吗?” 大夫人手一抖,好像瞬间想起来什么东西,脸色剧烈的变化,连忙点点头说道:“对了,刚才给老爷擦水的时候,看见他腰窝上忽然冒出来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条蛇尾,还会动!” “蛇尾?”云秋水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联想起明姝身上的那个五毒虫印,紧张的道,“扶起来我看看。” “诶,好。”大夫人从床头小心的扶起张老爷,用自己身体撑着他露出后背,二夫人上前帮着脱去上衣,云秋水歪头一看,果然张老爷的腰窝上印着一个绿油油的蛇尾印记,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让两位夫人先扶着张老爷不要动,掌下汇聚起昆仑的灵力勾成长针的模样小心的从印记里刺进去。 “嘶”的一声响,从蛇尾印记中吐出一条蛇信子,二夫人尖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云秋水眼疾手快在印记四周连续刺入,以灵力将其邪力全部封住,腰窝处的皮肤开始鼓动起来,看着就好像里面有什么生物想要努力的破皮而出,大夫人已经吓得全身发软快要扶不住这个大男人,玲姬微笑着伸出手来顺势从大夫人手里接过张老爷,又对三位夫人使了个眼色,道:“三位稍微站远一些吧,以免误伤了。” 云秋水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蛇尾印记,灵力的长针刺入之后流出来的血液是一种散着荧光的绿色,几针过后张老爷面容惨白如纸,眼见着就要背过气去,云秋水对长生殿的邪术本就极为陌生,只能铤而走险,她将手里的长针逐渐转变为匕首的模样,沿着蛇尾印记自上而下割开皮肤,另一只手的手指牵扯出细细的“线”,一点点钻入血肉中。 玲姬脸色一变,也是惊讶的看着她手里细微的变化,她看着好像一动不动,实际上那根线已经在一瞬间缠住灵蛇之尾,正在将其小心的拉出身体。 不过一会,云秋水满头大汗,心里隐约有不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什么,她分明已经抓住了蛇尾,但是暗中还有什么古怪的力量一直在和她抗衡,以至于每次她试图将蛇尾拽出身体之时又会被强行拽回去,她心中疑惑一起,不由抬眼望了一下正对面的玲姬,玲姬并未注意到这一刹那云秋水眼中的锋芒毕露,还是认真的控制着张老板身体内的蛇尾,防止被她破坏。 云秋水不动声色的慢慢低头,一只手保持着那根拉扯的“线”,另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散去匕首,凝聚成剑,果然是她,这个人开始在楼下就有意无意的想接近明姝,这时候又假惺惺的帮着自己救人,莫非长生殿除了那位老殿主,还有其它门徒也参与其中? 按照昆仑的调查,当年长生殿除了殿主,还有五位驭虫使,眼下这间屋子中隐有蛇行声不绝于耳,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灵蛇使? 玲姬本在和她暗自较劲,忽然瞥见有什么明晃晃的东西在昏暗的客房里闪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锋利的剑锋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毫不留情的砍落!玲姬冒出一头冷汗,瞬间推开张老板灵活的翻身躲开,袖中的白骨短笛落入掌中吹起一个尖锐的音符,不可置信的笑道:“咦……我觉得我这次表演的很逼真呀,大峰主是怎么发现的?” “灵蛇使?”云秋水将三位夫人护在身后,声音一下子变得清冷透骨,“这位姑娘,蟠龙镇气候严寒,若是常年生活于此,是不可能有你那么光滑细嫩的皮肤才是,这满屋的香薰应该是来自苗疆一带,可以剥夺五感产生幻觉、幻听,想必张老爷和三位夫人身上的瘙痒疼痛也只是幻觉而已吧?你大费周章的把我引到这里来,又整出这个蛇尾印记想逼我靠近,玩了这么多把戏,到底什么目的?” 玲姬暗暗咋舌,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想到这张引以为荣的美丽脸庞又再一次让她原形毕露,原以为是自己一直在演戏骗她,绕了一圈原来人家只是在配合自己? 云秋水一抬手,剑气将四周的香薰炉全部打翻,昆仑的灵力在她掌心盘旋,竟然在顷刻之间就将满屋的浓香散去,玲姬吃了一惊,惊道:“你既然知道香薰有问题,还敢明目张胆的跟我一起进来?大峰主真的是好胆识,就不怕我使什么诡计对你不利吗?” 云秋水淡淡看着她,笑了笑:“姑娘,中原有句古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蟠龙镇的黑雾之象,多半也是长生殿所为吧?” “呵……”玲姬也是脱口笑了,赞许的回道:“大峰主抬举了,这镇中黑雾自蟠龙山而来,怕是比长生殿的手段要厉害的多,你那两位同门,还有昨夜那位公子,我估计眼下应该都被困在蟠龙山脱不了身吧?” 云秋水没有理她,淡道:“我对他们放心的很。” 玲姬慢慢的靠向窗子推开,瞥了一眼远方依然萦绕不散的黑云,又冲着云秋水狡黠的笑了笑,摆摆手:“这回是我输了,我可是要赶紧跑路了,毕竟活命比什么都重要,您说是不是?” 话音未落人已经从窗中一跃而出,云秋水本想追出去,但见床上的张老爷蹭的一下坐直身体,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啊啊”哀嚎起来,她立马转身回到床边,没有玲姬的干扰,这次她再将“线”伸入腰窝之后直接就将藏于体内的蛇整个拽出,那条细细的蛇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扭曲着身体不过一会就彻底死去,云秋水才松了一口气,再认真的检查了一下伤口,对三位夫人说道:“去拿块干净的毛巾过来擦擦就好了,应该很快就能清醒了。” 大夫人此时已经被吓的一动不动,二夫人在旁边面如死灰的扶着她,只有三夫人勉强缓了口气,连忙从旁边取了块干净的毛巾把张老爷身上的血渍仔细的擦干净,嘴里不住道谢。 云秋水走向窗边,望向蟠龙山的方向站立良久,虽然刚才她口中信誓旦旦,其实现在内心多有不安,她眼见着那些黑云中不断砍出的金光,就知道一定是萧千夜所为,但是他身边有上天界战神相助,竟然这么久了还未脱身?能和上天界匹敌的力量,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天池幻魃? “这位夫人,多谢您。”三夫人对着她又是鞠躬又是拱手,云秋水连忙回神扶住她,起伏不定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没想到长生殿已经深入到昆仑附近,甚至不惜拿无辜的人下手! “我们这一趟本来是来采购些药草的,谁知道遇到这么多磨难,我家老爷……”三夫人一边说话,忍不住连连啜泣,云秋水只得耐心的将她扶到椅子上,安慰道,“张老爷很快就会没事了,我想蟠龙山那边的异常也会迎刃而解,几位就先在屋里好生歇息,等事情结束,我会让门下弟子亲自护送几位回中原。” “这……这怎么好意思。”三夫人连忙摆手,忽然站起来跑向衣柜在里面翻找了好一会,又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过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云秋水,“这就是我家老爷这一趟的目的,我听老爷说过这东西叫‘甘木’,是昆仑独有的罕见之物,传说中是一种不死树,只要服下它就能延年益寿,能卖好大一笔钱呢!这次有幸得到仙山相助捡回一条命,这东西就送给夫人聊表谢意,请您一定收下!” 云秋水摆摆手笑了笑,她本就是昆仑门下弟子,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这种“甘木”,这确实是中原人梦寐以求的一种“仙药”,但本质也不过是强身健体,哪有传说中说的那么神奇。 “您这是嫌弃礼物不够贵重?”三夫人见她想拒绝,语气也变得战战兢兢起来,面露尴尬,云秋水本就是心软之人,见她才死里逃生又不忍心扫了人家的兴致,只好接过那个木盒谢过,三夫人松了口气,笑吟吟的围过来凑近她的耳边,低道:“您肯收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云秋水无意识的扫了一眼三夫人,骤然发现对方的眼睛像蛇一眼缩成一条线,嘴角勾出诡异莫测的笑,冲她吐了吐舌头。 下一刻,后腰传来冰凉的剧痛,顿时有嗖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夫人的袖子里藏着一柄锋利的尖刀,毫不犹豫的从她身体里捅穿。 云秋水奋力推开三夫人,只见一旁的大夫人、二夫人此时也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两人都是力大无穷合力将她扑倒在地,她仰面望着天花板,视线在迅速模糊不清,恍恍惚惚只看见玲姬的身影娇媚柔软的从外面又爬回了屋内,盘在她头顶如毒蛇吐信,低低笑道:“云夫人,中原还有一句古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您呀……就是太善良了,善良过了头就是傻,活该被人暗算呀。” 话音未落,玲姬从天花板上直接落地,控制着三位夫人齐心将云秋水翻了个身,她掀开被一刀捅穿的衣服破洞,挑衅的用手搅动伤口,慢慢将掌心那个五毒虫印覆盖。 云秋水的脑中一片混乱,隔着遥远的时空,仿佛听见了来自明玉长公主的疯笑,在视线一点点陷入黑暗之后,那个多年以来缠绕她心中挥之不去的身影慢慢浮现。 一海之隔的飞垣,帝都城摘星楼内,明溪豁然回首望向毒虫座中央那具森然白骨,刹那间他只觉得周遭空气变得极为阴冷,这个早已经死去的大姑姑歪了一下头,咔嚓一声头颅滚落在脚边。 “秋水……秋水啊,你终于还是落到我的手里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所求为何 夜烬天下第三百零八章:所求为何蒙周在蟠龙镇外透过蛊蚁的眼睛惊喜的看着这一幕,原本以为这个不靠谱的灵蛇使又要狼狈的落荒而逃,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还真的留了一手成功转移了虫印,他一下子心情大好长长舒了口气,把玩着手里的虫笛耐人寻味的笑了笑,这件事筹谋多年,一直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这一刻来临之际,他才终于出手。 其实明姝公主无疑才是祭品的最佳人选,毕竟她自身就带着双神血脉,再加上明玉公主所化的五毒虫印,双重的力量加持下会让祭品威力倍增,但是眼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云秋水进入昆仑山,就能引动献祭之阵产生共鸣,被西王母镇压千万年的魔物终于可以重获自由! 呵……如果整个昆仑山都要山河变色,他不信上天界那位蚩王还能安然的隐居其中。 蒙周情不自禁的望向蟠龙山,似乎是感应到了虫印已经成功转移,蟠龙山激烈的战斗也在瞬时收敛了许多,原本呼啸的山风慢慢平静下来,黑雾散去重新形成厚重的蟠龙状云雾,沿着天柱一样的山体向上攀爬,镇中一点点恢复日光,已经有胆大的村民探头出来查看情况,就在这时,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琴音,一团光雾自高空坠落安稳的落在镇中街道上,转眼光芒散去,竟是两个年轻的女人忽然出现。 蒙周的目光在这一瞬仿佛被冻结,目不转睛的盯着其中那个青衫白发的女子,心跳咚咚咚剧烈的蹦动。 她怀抱着一张古琴,整个人散着微弱的雪光,宛如落入人间的仙子,比从前更加美丽,一瞬间就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她跟着身边的红衣女子大步走进客栈,又在踏入大门的前一刻,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蓦然转头朝自己的方向望了过来。 雪女……那个女人!竟然是三百年前从他手上被蚩王救走的雪女! 但蒙周的震惊只持续了短短数秒,他立马就注意到雪女身边那个人,那是他此次计划除了萧千夜以外最需要堤防的另外一人,就是坐拥神鸟血脉能对各类邪术本能产生排斥的云潇! 蒙周心中咯噔一下,这一路他是千方百计防着云潇靠近明姝,甚至在她姐姐凤姬同行的那段时间,也想方设法的敬而远之,好不容易一路有惊无险来到蟠龙镇,距离进入昆仑仙山仅仅一步之遥,虽不知道这种来自不死鸟的力量到底能多少程度的克制虫印,但眼下绝不能让她发现虫印已经被转移! 他深深吸气,虫笛吹出悠远的声响,像是有穿透群山之力,引动四周魑魅魍魉迅速朝蟠龙镇聚集。 云潇急匆匆的闯进客栈,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一旁发呆的明姝公主,店里的伙计见到又有客人来了,心中暗暗嘀咕怎么最近这么不太平反而生意这么好,没等他本能的过来迎客,云潇已经一个箭步蹿到明姝面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她的掌下是越来越难以控制的灵凤之息,火光直冒,也不顾得明姝眼里的惶恐和惊讶认真的检查她的状态,然而下一刻云潇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对劲,不对劲啊……都说明姝身上带着长生殿的虫印,为何她一点也感觉不到? 她心中一急,又感到身体各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果然是如谷主说的那样,从离开无言谷时间回到正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四肢酸痛脑袋嗡嗡炸响,虽然是借着光化之术片刻就来到了蟠龙镇,可就是这短短的一会会就让她整个人疲惫不已,但眼下云潇完全不顾上自己身上的反常,紧张的望着明姝公主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我娘、还有师兄,他们去哪了?” 明姝只是木讷的看着她半天不说话,自虫印从她身上转移之后,她总觉得记忆出现了微妙的空缺,有些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 “云潇,你别急。”风青依见她神色不对劲,立马走过来扶了她一把,蟠龙镇气候严寒,云潇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但全身热的仿佛能冒出火来,她虽然还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又在这一刻面色苍白立足不稳,便向风青依怀里倒去,明姝公主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本能的站起来也跟着扶了一把,脑子里想起云潇刚才的话,赶紧回道:“师兄他们好像说要去蟠龙山查看情况,娘……不,是、是你娘,她在楼上给客人看病呢。” 云潇听见这话,立刻掉头迫不及待的往二楼跑去,才走到门口就和神色匆匆的三夫人撞了个正着,三夫人满身都是血,脸庞因恐惧而扭曲变形,云潇来不及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步冲进房中,赫然看见云秋水倒在血泊中,已经昏迷不省人事,大夫人见到门口来了陌生人,连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冲三夫人骂道:“你怎么回来了,快去镇上买药!” “娘!”云潇一声低呼,才冲出一步又被二夫人拦了下来,二夫人面色肃然认真的道,“姑娘别急,夫人被那神婆所伤,好在我家大姐跟随老爷行医多年会些止血之法,眼下才包扎好伤口,你可别再给弄破了。” 云潇只得停下脚步,这一下急火攻心,自己也是头晕目眩,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神来,她俯下身轻轻碰了碰娘亲的脸颊,身体里的火焰“噼啪”一下在指尖剧烈的炸开,云潇连忙收回手生怕自己误伤到母亲,她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指,自从离开无言谷,身体里的火焰就越来越难以控制,但是刚才那一下到底是失控所致,还是娘亲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产生了排斥? 大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吓了一跳,好奇的抓住她的胳膊,眼眸一亮欣喜的说道:“姑娘这是有身孕了?快起来别这么蹲着了!” 话音未落,又是火光噼啪炸响,二夫人听见这话,赶紧凑过来将云潇扶起来,她才想拒绝,忽然耳边传来嘶嘶怪响,云潇本能的凝神,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声音的来源,仰头的一刹只见天花板上盘着一条巨大的青蛇,毒液顺着蛇信子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啦一声恐怖的灼烧声! 蛇!来不及思考这条巨蟒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云潇不顾得身体的撕裂之痛,挥动谷主赠送的风雪红梅铺开昆仑的剑式,屋子里的三位夫人也同时注意到了头出这样的话,但他只是愣了一下就注意到了对方一直暗暗保护着的人,云潇再次往后连续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身上的火会伤害到娘亲和师兄,步飞昂小心翼翼的上前,俯身探了一下鼻息,然后赶紧将云秋水抱起,对着云潇安慰道:“你别急,师叔只是昏死过去了,我这就带她回去找青丘师叔!” 云潇无助的点头,眼里的泪水不停掉落,她从来没有这么厌烦过自己身上这股力量,竟然娘亲在危难之际,逼着她主动远离不敢靠近! 她再次望向空中的鬼怪,这股浓烈的懊恼迫使情绪更加剧烈的翻腾,魑魅魍魉穿梭在蟠龙镇中,大有蠢蠢欲动将此地夷为平地之势,云潇用力呼吸,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谷主所赠的白环玉玦,以西王母残留神力极尽全力的想抑制住身体内爆发的火种,步飞昂不敢轻易打扰她,一直等她自行睁开眼睛长长呼了口气,心中才稍稍放了一点心,这才说道:“阿潇,之前我和天澈去蟠龙山查看情况,但是那一带被一股强大的邪力彻底分离,就连昆山的清气也被完全阻隔在外,我们一直盘旋在外围无法深入,直到刚才黑云忽然自行散去,我们才有机会进去,然后,然后就看见萧师弟也在里面,但是他看起来……不是很好。” 步飞昂犹豫了一下,显然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刺激到云潇,但是情况确实匪夷所思,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主动坦白告诉她:“我见到萧师弟的时候,他、他看起来都不像是个人了,不过现在天澈守着他,你放心。” 云潇的眼眸剧烈的闪动,步飞昂沉吟了一下,低道:“阿潇,我得先带秋水师叔回去治伤,五公主身上虫印一事掌门已经告知我们,眼下还是先让她留在蟠龙镇,等师门的消息吧。” “嗯。”云潇点点头,步飞昂扫了一眼外面横行的魑魅魍魉,豁然间目光一紧,只见风青依一个人抱琴走到了街上,镇定自若的环视了一周,修长的手指直接勾动伏羲琴,竟是古老的音愈之术悠然传出! 步飞昂眉间一动,感觉那个人有些不真实,她慢步行走在鬼魅横行的镇中,冷定的容颜,一双眼神坚定而温柔,修长的手指勾起琴弦,清澈的琴音似乎可以洗涤人心,让周围疯癫的魑魅魍魉瞬时安静了不少下来,他好奇的望向风青依,脱口问道:“阿潇,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青依!”云潇低呼出口,风青依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朝着这边转头笑了笑,云潇连忙镇定情绪,认真的对步飞昂说道,“步师兄,我答应了谷主一定会保证青姑娘的安全,我娘……就麻烦你了。” “嗯,好。”步飞昂知道云潇的性子,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再说什么,云潇直接从二楼的窗子翻身跳出去,没等她靠近风青依,蟠龙镇一股狂风平地而起,两人被这阵来势汹汹的怪风刮的脚步紊乱,鬼魅却更加兴奋的咧嘴扑过来,云潇立即抖开长剑,风雪红梅出剑带着凛冽的雪珠,这些雪珠被搅入风中,竟是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相互撕扯! 风青依默默闭眼,果然能从风中听到清脆的虫笛声,长生殿的驭虫术本就是以虫笛驱使,那个人一定就在附近了! “云潇……”风青依低低唤了一声,云潇才一剑砍破鬼魅的身体,火焰在周身炸开,是比剑气更加杀敌于转瞬之间,她听见风青依的声音,立马朝她的方向大步跨过去,风青依顺势再次勾起琴弦,她的琴音原本悠扬婉转,只是在弹出的瞬间被无形的火焰之气沾染,再出手,音愈之术立马转换成另一种绝学音杀,音波如巨浪横扫过蟠龙镇,一曲毕,万籁俱静。 蒙周在暗处,感到手指虫笛剧烈的一颤险些脱落,也是微感意外,眉头微微一蹙,只听破空之声由远及近逼至身前,迫使他不得不离开原地躲开音杀的攻击。 这一动,云潇已经远远的通过音杀术中的火焰察觉到了他的位置,风雪红梅的幻象继续往外铺开,不过一会整个蟠龙镇都开始大雪纷飞,她矫健的追着那一丝若隐若现的气息,蒙周豁然瞥见一抹艳丽的红衣窜至身前,云潇冷着脸,清冷的双眸里透出一股倨傲,火焰的光芒夹杂在风雪幻象中,一阵肃杀的寒意开始弥漫。 蒙周飞身躲避她的剑,脚步却直接往蟠龙镇中心风青依的地方飞奔而去,刚才见她弹琴之姿,应该只是学了音愈之术,而变弦成为音杀之象只是凭借云潇! 云潇见他想走,目标仍是风青依,她的眉间泛上一股厌嫌之色,毫不犹豫的继续跟上。 风青依却好像早就算准了他会来,她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张三百年未见的脸慢慢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蒙周豁然停步,云潇也紧跟着停了下来,三人站成一条直线,这一瞬间连时间仿佛都开始凝固。 时隔三百年,当蒙周再次见到曾经的雪女,竟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她,风青依的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目光穿过殿主落到他身后的云潇身上,忽然抬手竖起手指放在唇心,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云潇虽然心中迟疑,还是顺从的收手没有继续攻击,蒙周回眸对云潇一笑,又深眼看了一下风青依,叹了口气:“雪女,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不仅没有冰雪消融,到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哈哈……到底是蚩王改变了你的宿命,还是为了你改变了其它什么东西?” 蒙周下意识的将手伸向自己的后腰,眼神极为复杂,风青依只是淡淡看着他,这么多年师父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的一切,偶尔想起他的名字,自己都会感觉寒入骨髓害怕的不行,然而当曾经的那个人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反而是忽然间释怀了许多,开口情绪也不再有任何波动:“殿主,这么多年您到底所求为何?” “所求为何?”蒙周眯着眼仰望半空的黑云,嘴唇微动,却是生无可恋的姿态,“他从我手中夺走了你,将我多年的野心毁于一旦,一开始我只是想找他报复而已,渐渐的我察觉到他是上天界的人,那是我穷尽毕生之力也不可能染指的地方,他怕我死了你也会一起死,就在我身上留下了不死之术,哈哈!雪女,长生殿门徒梦寐以求的不死之术,竟然被我意外获得了,我应该开心是不是?” 风青依眼眸一动,却是垂目不语,蓦地听见蒙周一声长笑,袖子落下一柄锋利的匕首想也不想朝着自己心脏用力捅下去,然而刀锋在触及皮肤的一刻被无形的力量阻止,反而是匕首直接被拧成一团,蒙周冷冷看着风青依,丢开手里的刀继续说道:“就是这样,想死也死不成,想找他报复也毫无办法,你身上的虫印带着残缺蛊王的躯体,既无法消除也无法转移,他想你活着,就必须让我也活着,雪女,你以为我会感谢他赐予我长生之力吗?可是现在的我一秒也不想再活了,你刚才问我所求为何,那我就告诉你,我早就不想活了,他如果不愿意,那我就和天池幻魃合作,拖着昆仑山陪葬!” 随后,蒙周奇怪的将目光转向云潇,看着她身上细碎的电火,意味深长的道:“你要是能恢复神鸟的身体,应该也是永生的吧?你很期待那种力量吗?呵……傻姑娘,或许等你得到不死之力的那一天,你就会后悔。” 三人沉默不语,蟠龙镇中忽然滴下细细的雨水,又是一股独特的力量传来,却是强大而温和,风青依仰起头,感觉自己脸上冰凉凉的,在她还恍如未觉之际,鼻尖已经嗅到了一抹竹叶的清香。 下一刻,一抹墨青色的身影从雨水中翩然而出,掌下间隙之术瞬间盘旋而起,直接卷起蒙周掠入其中。 “师父!”风青依低呼一声,风冥竟然是以神裂之术化形而出,半透明的身体紧跟着掠入间隙之中,雨势顿时散去,眼前又恢复成宁静的街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零九章:得逞 这其实是蒙周第一次真正看清当年从他手中夺走雪女的那个人,四周一片漆黑,但是他的眼眸却看得很清楚,蚩王就在他面前不远处,负手而立,还是和从前一般从容淡定,脸上带着不屑一顾的笑,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姿态,应该只是个分身而已。 那一年在长生殿的地下密室,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他就是像现在这样凭空出现,一瞬间就从他手里夺走了雪女。 他好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宛如传说中真正的神明,让他们那种习惯游走在黑暗里的人,一瞬间晃了眼不敢直视。 从那一刻开始,蒙周心里就非常清楚自己和那个人之间有着无可逾越的鸿沟,如果不能借助远古魔物的力量,那他终其一生也不可能一血前仇。 “多年不见了,蒙周。”率先开口的是风冥,即使是神裂之术的状态,他依然能在掌心凝聚神力将黑暗点亮,蒙周微微闭了一下眼,好似是被这一抹忽如其来的光刺痛了眼睛,情不自禁的抬手掩饰,风冥掌心除去那片光,还有一柄竖立悬浮的青色长剑,正是这柄剑带起了风雨的幻象,引出青竹的芬芳。 “蚩王……为何会以这幅模样现身?”蒙周很快就镇定了情绪,他知道对方不会杀他,反而是定住心神,毫无畏惧的耸了耸肩,也将目光好奇的凝视着他手里的长剑,若有所思,之前云潇出手追击他,那柄长剑带出暴风雪的幻象,可以嗅到扑鼻的梅香,而眼下蚩王手中这柄青色的剑,无疑就是当年的另一柄双剑——暴雨青竹! 按照安生所言,双剑早在四百年前就已经被邪气感染,至今仍是死气沉沉不足为惧,可是为何这两柄剑出现在云潇和蚩王手上,却让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 这是唯一能斩杀天池魔物的东西,难道蚩王已经有办法让双剑恢复苏醒? 风冥与他对望一眼,面容忽然间显得有几分沉重,心思却不在自己手中暴雨青竹上,而是转着步子,淡淡问道:“我吗?你的目的是天池幻魃,我当然是要守在旁边,以免再生事端,可是心中又实在放心不下青儿,不得以只能以这种状态跟过来,其实我本该再早一点现身,可是蟠龙山附近的昆仑清气被邪力阻断,致使神裂之术一时无法凝形,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无疑就是天池幻魃了吧?” “呵……”蒙周一声冷笑,眼眸变得刻毒起来,“神裂之术……莫非萧阁主身边那个形影不离的人,也是以这种术法存在?难怪他会被困在蟠龙山这么久,原来是因为清气被阻断,那个人无法出手吗?” “确实,我有一点担心他。”风冥毫不掩饰的蹙眉,丝毫也不介意对面站的是自己的敌人,又道,“无言谷最厉害的术法便是西王母一脉的魂术,我那好友本是无魂之身,就算有心人想以这种术法对付他多半也是起不了作用,可是如果能直接阻断蟠龙山附近的昆仑清气致使神裂之术无法维持,那他就必须回到萧千夜身体里去,那样一来,一定会受到魂术影响,被刻意拖延到现在也就不奇怪了。” 听他这么一说,蒙周这才明白过来,风冥缓缓转过头来,盯着蒙周说道:“殿主,你我之间当真没有再商谈的余地吗?” “哦?”蒙周嘿嘿冷笑一声,身子摇晃了一下,满脸得意之色,一颗心剧烈的翻腾,“上天界的蚩王竟然要和我一届小人物谈条件?莫非真的是被雪女那张绝世倾城的脸迷惑,哈哈……哈哈!真是不可思议,世人都说上天界是神的领域,是天空的主人!原来蚩王也是个沉迷美色之辈?当年我找到雪女之时,她虽然只有十几岁,但容貌上已经是惊叹绝伦,连我这样的普通人都不被其所动,为了长生殿的大业,再漂亮的女人我都能丢去喂虫,而你!你身为上天界的蚩王,居然因为一个女人不思进取?” 风冥看了看他,微笑摇头,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问道:“蒙周,你活了三百年,曾经身边亲近之人多半也已经去世了吧?什么宏图大业,什么壮志雄心,只要时间足够的长久,这些东西都不重要。” “所以……”蒙周又是一声惨笑,此刻突然如换了个人一般,满眼都是阴毒,“所以你就要将永生的痛强加在我身上?” “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吗?”风冥有些无法理解,默默问道,“长生殿,既然以长生为命,你们所期待的不就是长生甚至永生?你大可以用我给你的生命去做别的事情,其实我并不在乎你在外为祸一方,蒙周,你该不会以为你这些年干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吧,我坦白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其实你根本不必刻意躲着我,只要你不打青儿的主意,我根本不在乎你在做什么。” “你!”蒙周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对风冥的这番话却嗤之以鼻,冷然道:“哼,若是按你的说法,是否现在就该放我离开?” “现在吗?现在不行了。”风冥耸肩笑了笑,叹息一声,微微摇头,“现在她知道了这些事,她比我善良,如果她不愿意看到你继续为祸一方,我自然也不会再袖手旁观。” “真是个好男人啊。”蒙周赞赏的夸了一句,慢慢地抬起头,脸上神色动了动,眼睛却充满了激情与疯狂,“那我倒是要看看看,蚩王这次如何才能博美人一笑了。” 话音未落,风冥已经自行离开间隙之术,风青依见他一个人走出来连忙迎了过去,紧张的问道:“师父,您怎么也跟来了?蒙周呢?您是把他关在间隙里了吗?” “嗯,放心,他出不来。”风冥摸了摸风青依的脸颊,目光严肃的转向客栈,又听见镇子另一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等他转头望过去,步飞昂已经小心的将昏迷中的云秋水安放在天征鸟的鸟背上,他和云潇低头说了几句话,立马起身准备折返师门,风冥神色古怪的顿了一下,总觉得那一瞬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但由于此地的清气被阻断,致使以神裂之术化形的他感知力大打折扣,风冥想了想,问道:“青儿,祭品在哪?” “师父是说明姝公主吧,她还在客栈里呢。”风青依连忙接下话,风冥剑眉紧皱,立刻动身走向客栈,云潇别过师兄也赶忙跟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客栈大厅,此时几个客人早就吓的一动不动抱团在角落里哆嗦个不停,二楼的楼梯和扶手被鬼魅抓出一道道血手印,客房里的张老爷和三位夫人也是神志模糊的缩在一起。 风冥掌下清风徐动,只是刹那间就将客栈里残留的邪气全部散去,他大步走向窗边端坐着的明姝公主,心中的不安却更加跳动。 明姝是慢慢地抬起头,呼吸短而急促,她的眼眸果然是特殊的浅金色,一瞬间就让风冥想起了曾经的同修,明姝公主哪里认识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只是见他脸色登时凝重,半透明的身体里蕴含着难以言表的浓厚神力,在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下,几乎让她心跳停止陷入窒息,下一刻,风冥抬手点在明姝额心,指尖青光扩散至全身,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谷主……谷主,您真的要杀她?”云潇只感觉心被提到嗓子眼,明姝公主一听这话,吓的连连后退,惊恐万分的看着风冥,怎么回事?这个人要杀自己?自己初来乍到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为什么他要杀自己? “师父!”风青依一把按住风冥的手,没等她开口求情就惊讶的发现师父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毫不所动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旁人的话,指尖的灵气再次加重整个大堂都是碧光闪耀,明姝紧咬牙关,想退又被他另一手直接按住肩膀动弹不了分毫,青色的神力如洪水般在周身碧波荡漾,风冥的神色非但没有轻松反而露出难以言表的愤怒,他一下子推开明姝,掌下一翻将蒙周从间隙之中扔了出来,忍着心中快要爆发的怒火厉声问道:“她身上没有虫印,蒙周,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没有虫印?这话一出,云潇和风青依皆是愣住,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一颤,蒙周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一股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大声笑起:“蚩王只知道雪女身上的虫印无法解除无法转移,因为那是混合着蛊王残躯所缔结的虫印!但是一般长生殿一般弟子就是依靠虫印四处汲取宿主生命获得所谓长生啊……哈哈,您可真的是被美色蒙蔽了双眼,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吗?虫印,是通过不断转移,来偷取生命的啊!” 风冥脑子嗡的一下炸响,云秋水!虫印可以转移,眼下他们只是利用明姝掩人耳目,真正的虫印一定早已经转移至云秋水身上! 蒙周笑的不能自已,看着风冥那双锋利雪亮的眼睛,又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杀自己,这一下更是肆无忌惮的挑衅起来:“哈哈!哈哈哈!来不及了,以栖枝鸟的速度,他们应该已经进入蟠龙山了吧?这段时间昆仑一派毁去的各地虫印是假的!不过是我用来分散注意力的假象罢了,真正的献祭之阵就在蟠龙山后,女仙的傀儡早就过去等着了!哈哈哈,上天界……上天界是第一次尝到被人类算计的滋味吧?” 伴随着蒙周癫狂的笑,风冥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紧闭着眼睛遥遥感知着本体附近的情况,无言谷外天池的水如沸腾一般滚滚冲出,水下荡出恐怖的疯笑。 下一刻,伴随着天征鸟掠过蟠龙山,整个昆仑山的清气被邪力阻断,神裂之术在数秒之后失去支撑骤然散去。 “师父……”风青依呆呆看着眼前忽然散去的影子,大惊失色,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云潇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迅速拽着明姝公主,三人冲出客栈的一刹那,整个蟠龙镇被狂风连地拔起抛向高空!她在空中艰难的转身,风雪红梅施展御剑术拖住风青依和明姝,自身一下子失去落足点往下方黑云中坠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里的火光爆裂直接冲破云层,云潇整个人飞了出去,一口重咳鲜血再也止不住。 “云潇!”风青依愣愣伸手似乎还想从狂风中拉住她,隔着遥远的距离却清晰的看到她眼眸中火光流转,渐渐明朗,一双火焰的羽翼自背后慢慢舒展,又迅速湮没在滚滚云浪中。 那是什么……风青依恍如失神,再等她定睛细看,云潇用火色的双翼将两人护在怀中,脸上的汗水也呈现出触目惊心的红色,显然体内极是痛苦,她大口喘着粗气,勉力控制着剑灵终于平安落地。 “云潇!”风青依立马扶住她,发现她的裙裾已经沾满鲜血,摇摇晃晃摔倒在地一手捂着小腹疼到失去意识,她的全身出现细细的火光,烧的皮肤出现恐怖的裂纹,风青依颤巍巍伸出手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忍着心中的惊恐不住安慰道,“云潇,你快醒醒,别睡,别睡过去!我求你了,你快醒醒!” 风青依不懂武功,但这些年在无言谷闲暇之时总爱看些医术,此时见她下身流血不止就知道大事不好,只能无能为力的抱住她,不断想把她唤醒。 明姝公主也已经被吓的一动不动,看着她下身沾血的裙裾,忽然心底一阵紧张,又好似期待着什么一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此时的蟠龙山上空风云变色,天征鸟被奇怪的气流堵住进退两难,步飞昂紧张的握着自己的剑灵,一时也分不清眼前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秋水吐了口气,忽然苏醒,她目光呆滞的望了一瞬,豁然间整个瞳孔就出现恐怖的血丝,嘴角不受控制的咧出奇怪的微笑,一把抓住步飞昂的袖子,抬头诡笑起来。 “云、云师叔?”步飞昂被这一眼看的冷汗涔涔而下,顿时感觉眼前这个人转瞬陌生。 “辛苦你了。”云秋水的面色此刻几乎如恶魔一般,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抽出他腰间剑灵,直接一剑捅穿弟子的心脏! 步飞昂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剑刺中,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微微张大了嘴,却是说不出话来,但见云秋水一只手按着额头,一边泪流不止一边放声大笑,她颤颤巍巍的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似乎是想将他直接从鸟背上推下悬崖,又不知被什么情绪所阻止默默将他往里面拉了拉,这样的僵持只持续了短暂数秒,她再次抬头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力一推,眼见着自己的同门从云巅坠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迷局 夜烬天下第三百一十章:迷局天征鸟急叱一声调转方向想接住坠落的步飞昂,云秋水在它背上摇摇晃晃,虽然意识还未完全被控制,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往前跨出一步,不等天征鸟反应过来,只见她一步踏空紧跟着从云端坠落!下一刻,黑云里矫健的飞出一个人影,踏着云海利索的卷起她,脚步瞬时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隐匿了踪迹。 蟠龙山脚下,萧千夜和天澈皆是仰着头,虽然视线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但那一声声天征鸟的哀鸣就像无形的利刃扎入两人心底,眼见着脚下的土地迅速被一层抹不去的墨色浸染,独属昆仑山千万年的清气正被这股邪力一点点压制,不过是转瞬之间,再等头云秋水?”萧奕白本在封心台,掌心微微刺痛,已经通过分魂大法的一魂一魄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诡异的气息,不等他静下心来细细感知明溪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窗外飞进来一只绿色冥蝶落在他指尖,萧千夜也立马就注意到了光镜对面的蝴蝶,那是公孙晏用来传信的手段,果然蝴蝶的翅膀上下扑扇着,低低传话:“摘星楼内长公主遗骸忽然破碎,陛下已经请晏公子前去处理,请您留在封心台,勿要轻举妄动。” 长公主!在这种时候听见这致命的三个字,萧千夜只觉得脑袋轰然炸响,也不顾自己还没恢复的身体强撑着站起来,拉住天澈焦急的道:“快回蟠龙镇,别管什么天池幻魃了,师叔……师叔有危险!” 话音未落,萧奕白自行灭去光镜走出封心台,朱厌见他神色阴沉恐怖,竟不敢阻拦他的脚步,只能轻声提醒:“公子,陛下有令,您不能离开封心台。” 萧奕白转过脸看着他,一字一顿认真的回道:“陛下?你是说明溪吧,我想走他不会拦,也拦不住。” 朱厌紧张的咽了口沫,飞垣上胆敢直呼天尊帝名讳的怕是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吧?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明显比他弟弟萧千夜更难对付,让他根本不敢轻易出手。 萧奕白又转身望向身后的摘星楼,纵身而起借着风力直接掠入其中。 天澈也心知大事不好,立即搀扶着他跳上剑灵,碧魂剑才掠入云层,天征鸟感知到主人气息已经自行找了过来,两人神色一喜,但立即就注意到大鸟羽翼上沾着未干的鲜血,天征鸟焦急的扇动翅膀试图对他们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萧千夜和天澈却只能看着它上蹿下跳干着急,完全听不懂,他们完全听不懂天征鸟到底在说什么! 大鸟见两人无动于衷,一时情急索性将他们放在背上,从高空一个急坠往蟠龙山后方飞去,这里的黑雾更加浓郁,甚至散发出阵阵窒息的邪力,原本洁白的冰雪此时也染上了如墨的黑色,绕过这座天柱一般的蟠龙山,映入眼帘的就是钟鼓山,它的山势更加陡峭,壁立千仞,隐约能听到更高的云巅一直传来低低的龙鸣,被阻断的昆仑清气在这里罕见的盘旋不散。 如果说蟠龙是蛰伏在地而未升天之龙,眼前这座钟鼓山则是传说中烛龙之子“鼓”所化,它被天帝戮杀于钟山之崖,据说其状如人面而龙身,是中原古老传说中一条真正的龙。 蟠龙山和钟鼓山遥遥对立,就好像尚未飞升的地隐在仰视真正的神。 天征鸟没有飞过云层,反而是一直下降,直到来到山脚下,萧千夜和天澈才看清楚了平躺在地面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两人同时大步上前,又同时艰难的止住脚步。 步飞昂静静的躺在冰面上,他是从万丈高空被人直接推落,剑灵扎在心脏处,迫使他迅速失去意识,就算本能的在砸入冰层的瞬间试图缓冲这股力道,奈何伤势太重再也腾不出多余的力气,血以他破碎的身体为圆心向外炸开,又被严寒瞬间冻成红色的冰珠子,一粒一粒映着漫山遍野的邪光,绽放出诡异惊悚的色泽。 萧千夜扶着额大口喘息,听见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天澈呆站了一瞬,立即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步飞昂身上,忍着心中的悲痛道:“步师兄不可能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快回蟠龙镇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反目 夜烬天下第三百一十一章:反目萧千夜再一次看到蟠龙镇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城镇的影子?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黑色的雾气还在如海潮般剧烈的翻涌,中间又夹着着各种奇怪的光,有火焰,有雪花,甚至还有雨水。 萧千夜的身体本就还未完全恢复,此时看见整个蟠龙镇不翼而飞,虽然脑中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抬腿却连一步都无法跨出,天澈在旁边死死拽着他防止他摔下剑灵,就在此时,黑雾中荡起一缕奇妙的火,如丝如线往另一个方向飘了过去,萧千夜眉心一动,不可置信的感觉着火中熟悉的气息,又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种熟悉的感觉真的是来自他心中所念之人。 迟疑之际,一道青光劈开眼前浓雾,瞬间暴雨倾盆而下,雨珠中带着独属上天界的神力扫荡一般刮过,再定睛,眼前竹叶飘零,风冥的身影从中蹿出,他看起来是半透明的状态,依然是以神裂之术强行化形而出,他一眼就扫到了剑灵上的两人,来不及解释什么低声喝道:“跟我来。” 天澈急忙调转剑灵的方向跟着他往蟠龙镇外飞去,遥遥看见下方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团火烧的蹊跷,没有一丝烟雾,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像一个火球,火焰呈现诡异的流动状,时不时蹿出火星炸裂。 “阿潇!”萧千夜惊呼出口,已经感觉到这种熟悉的火焰就是灵凤之息,他纵身直接从剑灵上一跃而下,没等他急冲冲的跳进火中,风冥翩然出手拦下他的脚步,下一刻青色的身影如清风般紧贴着火焰,一手迅速将风青依揽入怀中,另一手拽着明姝公主的衣领脱身而出,这刹那间的冒险行为让神裂之术出现短暂的涣散,风冥紧蹙眉头镇定心神,反手将明姝公主推给两人,再看怀中满面泪痕的风青依,焦急的道:“青儿,你没事吧?” “师父!”风青依只感觉自己身边致命的火焰气息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神力让她混乱的思绪终于稳定,她呆呆望着眼前这团莫名其妙的火焰,低道,“师父,云潇还在火里,您、您快帮帮她……” “师妹在里面?”天澈神色大变,风冥护着风青依不让她挪动半步,抬手指向眼前正色道,“片刻之前真正的祭品已经进入昆仑山,幻魃阻断了这附近的清气致使我的神裂之术一时散去,长生殿的虫印是可以转移的,他们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虫印转移到了云秋水身上,想必现在……云秋水多半已经落入他们手中。” 萧千夜抬起头来,目光像一道尖锐的匕首,他的神色有些怪怪的,好像对风冥的话充耳不闻,一直死死盯着眼前火光,竟然是拖着重伤的身体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 “回来!那是失控的火种,你想被烧死吗?”风冥的脸色微微显得有些苍白,按住他,想起自己的好友,认真的道:“此地清气稀薄我撑不了太久,天池幻魃很快就能挣脱束缚重获自由,眼下我必须带青儿回去先封闭内谷,你这幅样子回来,帝仲呢?没有昆仑清气的支撑,他应该也无法长时间化形,他是不是强行出手,现在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没事。”一个声音淡淡的飘来,帝仲的语调已经尽显疲惫。 “你……那就好。”风冥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在清气被阻断的那一刻他就在担心这个同修会不会再度涣散,如果他真的再次失去意识,恐怕就再也无法清醒。 萧千夜机械的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带着无形的敌意,看的风冥宛如被针刺痛双眼,他甩开对方的手,低声质问:“谷主为什么让她出来?” 风冥沉默了一下,面色仿佛有些苍凉,无意识的擦了擦风青依脸上的污渍,淡道:“我让她们出来不过是引出蒙周,本想从根源上解决一切,万万没想到被他算计,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一边说话,眼角却一直盯着火焰深处——他只是说了些理所当然的话,却并没有表露自己的私心,他从发现云潇身上的火焰能令双剑苏醒的那一刻开始,就怀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风雪红梅……他刻意赠送给云潇的那柄剑,果然在这样致命的火焰中,有了苏醒的迹象。 萧千夜已从对方这一刹那的沉默里瞬间察觉到了什么,他不再理会风冥的阻止,一步一步踏入火焰中,失控的灵凤之息带着远古神鸟的气息直接就让他的血肉裂开,而流出的鲜血又立即被灼烧化成雾气,萧千夜勉力睁大眼睛,仿佛察觉到他的心境,帝仲也在暗中运气帮他制衡这股致命的力量,他的双眸一点点露出金银异色,终于在火光的最深处看见了熟悉的脸庞! “阿潇……”萧千夜大步跳过去,云潇是靠在一块岩石上,即使现在这块巨石已经被烈火烧的滚烫,她也毫无察觉的轻轻靠着,她的脸庞并未因火焰失控而变得通红,反而是透出一抹死灰般的苍白,嘴唇干涸宛如枯萎的花朵,她似乎是听见萧千夜的声音,挣扎着想往他的方向靠近一下,但是身子一动,曾经自残留下的巨大创伤再度开裂,血如火焰一般迸溅。 萧千夜此时根本顾不上这种火焰瞬间烧化他的皮肤,冲过去扶起云潇,与此同时,本已经极为衰弱的帝仲再次强行脱离,他这次现身只能勉强维持一般的身体,还是艰难的抬手摸了摸云潇的额头,发现她虽然身处火中,皮肤却是出奇的冰凉,就好像是火种将熄未熄,即将油尽灯枯。 萧千夜暗暗心惊,他只是稍微扶了云潇一把,双手的手掌就沾满了粘稠的血渍,他分不清这些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感觉她全身上下都在渗出血。 帝仲俯下身,一眼就已经察觉到失控的真正原因,面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他轻轻晃了晃萧千夜的肩膀,低道:“之前我从无言谷回来,从风冥那里带了一种药丸放在你身上,你赶紧取出来给她服下。” “药丸?”萧千夜迟疑的看着帝仲,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还是赶紧在怀中仔细的摸索了一番,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锦囊藏在腰间,粗略的摸一下像是个黄豆大小的丸子,帝仲忽然发出一声叹息,爱惜的摸了摸云潇的脸颊,眼神却是淡淡的,口气却还是那么平和的道:“潇儿,我要替你做出选择了,我一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孩子会要了你的命,我不能再留着他了。” 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帝仲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光坚定而冷漠:“她在无言谷呆了七八天,那里的时间停滞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异常,可是一旦离开时间回到正轨,这段时日的负担就会在一瞬间全部反噬回自身,你别看现在这个样子,若是换成正常女人,应该算是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混血的灵凤族活不了这么久,再拖下去……就是一尸两命。” 云潇张了张嘴,脸色顿时白了一白,她能听见他们说话,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帝仲俯下身子,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可奈何的催道:“灌进去,你要是下不了手,那就我来,这个孩子会像吸血鬼一样,越是濒临死亡越是从母体疯狂汲取力量,只能依靠外力……杀了他。” 萧千夜的手在剧烈的颤抖,几乎要握不住那粒小小的药丸,更不敢和云潇的目光相对,她就靠在自己怀里,明明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只能用指尖轻轻的、轻轻的敲击着,似乎在做着无声的泣诉,他知道云潇是心怀喜悦的一直期待着这个孩子,就算知道没有未来,她也一直一直怀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现在,他要亲手打碎这个美梦,甚至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帝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即使心急如焚,面上也依然冷定的等待他的决定,这短暂的犹豫已经让火焰更加汹涌,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千夜身子抖了一下,缩在衣袖中的手慢慢的握紧了拳头,这个时刻,终于还是要来了,没有给他任何多虑的时间,逼着他果断作出残忍的决定,下一刻,他一只手紧紧抱着云潇,另一手强行捏着下巴掰开嘴,也不管她眼中如断线般的泪水,心一横直接将药丸强行灌入口中。 那是风冥亲手制作的药丸,生效也只在顷刻之间,火焰颤抖着,似乎发出了魔物一般痛苦的哀嚎,萧千夜低着头,深深地看着她,好像自己的全身力气也在这一刻被抽空。 帝仲看着两个熟悉的人茫然若失,仿佛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自己沉寂多年的内心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掀起涟漪,他一生征战四方未尝败绩,为何在重新恢复神识之后感到了无边的无力感? 他知道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云秋水下落不明,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她,并且除掉她。 先杀子,再弑母……这样的人生对他,是否太过沉重? 火焰慢慢消失,云潇靠在他怀中泣不成声,身上的知觉开始慢慢恢复,但是身心俱疲的她只能像一滩烂泥完全动弹不了分毫,在窒息的火光散去之后,萧千夜这才真的看清楚了云潇的状态,下意识地深吸了几口气,一句话也不敢说,她的左手握着西王母的白环玉玦,食指上还戴着凤姬给的日轮之戒,这两股远古的神力护佑着她的半边身体并未有太大的损伤,然而右手自手指至手臂,竟然只剩下森然白骨! 萧千夜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敢再触碰她身体的其他地方,帝仲阴沉着脸双瞳慢慢凝聚成一点落在她右手白骨中那柄红色长剑上,逼着自己不去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他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瞥过身边好友,发现他正在以一种期待的目光,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风雪红梅,甚至嘴角无意识的上扬,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帝仲心中剧烈的一颤,无名的怒火催动体内神力强行再次露出完整的神裂之术,下一刻,风冥察觉到身边铺天盖地的杀气,本能胜过理智直接卷起风青依急速后退了近百米。 “好友,你过分了。”帝仲慢慢走过去,风冥望着他那双宛如曾经战神的眼睛,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然而他只是轻轻推开风青依,低低苦笑一声,“我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她能令双剑复苏,那将是彻底铲除魔物的唯一办法!她本来就是昆仑的弟子,秉承着‘当以慈悲济天下’的理念,我只是夺取她一只手,她会谅解我吧……” 话音未落,黑金色的刀光直接劈过风冥的身体,风冥敏锐的避过,两人都是神裂之术的化形,本体尚存的他明显要比眼下疲惫不堪的帝仲更占优势,但同为上天界的神力,第一下猛烈的撞击之后就令脚下伤痕累累的土地再次发出哀嚎,呈南北向裂出一道惊天的巨沟。 “师父……”风青依呆呆看着他们,师父曾说过这个人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为何他们会在这种大难临头之际短兵相接? 萧千夜从身后望着帝仲的背影,知道那个人是真的动了杀心,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从帝仲身上感受到这种君临天下的杀气,竟然是面对曾经上天界的好友,蚩王风冥? 风雪红梅静静的在云潇掌中,即使那只手已经被火焰烧的只剩下森森白骨,可她稍稍一动,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竟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就好像血肉尚在一样完全不受影响,云潇靠着他挣扎的坐直身体,也是愣神看着自己五根白骨的手指呆了一瞬,暴走失控的灵凤之息虽然是让她全身渗血,但真正在同时吞噬了右手血肉的东西,是风冥所赠的这柄风雪红梅! 红色的长剑上依然泛着雪珠的光泽,只是比从前更加玲珑剔透,云潇用白骨之手轻轻碰了碰它,只见手中长剑忽然自行竖立,在空中划过一道艳丽的红光,直接落入了风冥掌中。 下一刻,已经苏醒的风雪红梅掀起猛烈的暴风雪,连带着仍在沉睡的暴雨青竹发出双剑独有的共鸣声! 风冥的眼眸是复杂的,有喜悦更有沉痛,但本体附近天池幻魃的迹象已经不容他再做犹豫,他连续凝聚起三个间隙之术的漩涡,强行在帝仲黑金色的神力下开出一条退路,毫不犹豫的将风青依揽入怀中,瞬间销声匿迹。 帝仲没有追出去,他的声音顺着隐匿的风,在此刻听来格外幽远:“风冥,我一直视你为好友,你是唯一一个想伤害她的,还仅仅只是第一个?”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的声音都忽然都消失了,风冥沉默了下去,没有给他任何的回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利用 夜烬天下第三百一十二章:利用云潇是眼见着风冥那抹墨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中,却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赠与自己风雪红梅和白环玉玦的无言谷主,原来只是为了利用她让双剑复苏。 她不过在无言谷住了七八日而已,谷主是个温润如玉的人,对她也总是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就连偶尔拿她寻开心,也是笑咯咯的像个温柔的兄长,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假象? 风青依也被他带一起回去了,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她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失望,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谷主连最爱的女子都一起利用了吗? 这才是上天界,是她听闻中那个只以自己为中心的上天界! 云潇脸上神色一动,表情复杂的低笑了一声,看着自己右手的白骨,再看着左手依然轻握的白环玉玦,身子忽的微微一顿,想起之前风冥谷主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我有私心”。 原来这才是谷主口中的私心,既要以她的血肉复苏沉寂的双剑,又不能让她被风雪红梅直接吞噬,谷主还贴心的给了西王母的神玉! “呵……”云潇脸色苍白,被这样的真相刺激的心神激荡,捏着白环玉玦,用最后的力气丢了出去。 帝仲瞥见那块神玉,心也被她这样无力的动作狠狠刺痛,那是他曾经试图抢夺的神物,眼下却宛如一块废石,让人再也提不起一丝兴趣。 这样的情绪一上头,云潇闭着眼感觉脑袋昏昏沉沉,身上的疼痛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悲凉,下意识的往身边人的胸膛里转过脸,想忍住眼中的泪水,却越忍越难以控制,萧千夜将她轻轻抱在怀中,感受着云潇的身体从轻微的颤抖到剧烈的抽搐,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眼下昆仑山险情叠生,萦绕万年的清气正在一点点被吞噬消失。 帝仲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目光,他的好友曾故意创造机会让他和云潇独处,如今却又亲手把云潇推向了另一个人。 五公主也深吸一口气目光闪躲,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了下去,深心处仍是忍不住有些伤感,那依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那个人却一刻也没有看过自己。 “潇儿……对不起了。”帝仲呆了一下,暗地里对自己摇头,此刻看着云潇那只森然的白骨之手,感觉自己的心被一根锋利的针直接扎穿,露出自嘲的笑,“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他一开口,四下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不敢开口,云潇怔了一下,僵硬的咧了咧嘴角,立刻反驳道:“不关你的事,我心里很清楚,他没有杀我,已经是顾忌你的感受……” “你不要为别人说话,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帝仲毫不犹豫的打断她,深深呼吸,她越是勉强自己笑着,他的心底就越不是滋味,再想起之前风冥和他提起过终焉之境残骸之事,无名的不安瞬间填满心间,帝仲认真的将手附在她的右手上,一字一顿嘱咐道,“你记住了,上天界不可信,从今往后除了我,你不要轻信任何上天界的人,包括紫苏和潋滟。” 话音未落,他将目光一点点转向萧千夜,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你也一样。” 萧千夜神色肃然,点了点头,他本就不信任上天界,这件事之后更是心存芥蒂,怎么可能再轻信他们的话! 帝仲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但即将涣散的神识让神裂之术开始变得破碎,加上周围的清气越来越稀薄,让他无意识的按住心口,眉峰紧蹙,不得以还是只能依靠自身意志力尽量保持。 “你该休息了。”萧千夜担心的劝了一声,却见帝仲轻轻叹息摇了摇头,他半透明的身体此时就像正在融化的雪人,风一吹就散去一部分,然后又被自身神力拉扯强行回到原处,帝仲并未管自己的状况,反而是担心的看了一眼云潇,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鸟鸣声,几人同时惊变了脸色,是天征鸟!原本萧千夜是让大鸟带着步飞昂的遗体折返昆仑寻求支援,怎么它这么不听话又跑回来了? 天征鸟先是心虚的看了一眼主人严厉的目光,还是鼓起勇气一跳一跳的蹭到云潇身边,小心翼翼的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天澈不知道这只大鸟究竟想要做什么,赶紧本能的过去将师兄的遗体扶住,云潇愣愣的看着那个被白衣包裹起来的人,紧张的咽了一口沫,不顾萧千夜阻止颤巍巍的伸出手掀开一看,这一看她的脸庞变得死灰般难看,在瞬间就如电击一般抽了一下,五根白骨的手指捏的咔嚓作响。 即使遗体已经血肉模糊,她还是从旁边的剑灵上一眼认出了这个人。 片刻之前,步师兄还在和她说话,还让她放心,一定会带着娘平安回去。 她是为了和谷主的约定保护风青依,这才迫不得已将重伤的娘交给了师兄,到头来自己被谷主利用,步师兄身死,娘也不知所踪! 天征鸟挨着她的脸颊,喙子放在她耳边,几人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一人一鸟不知在以什么特殊的方式交流,而云潇的神色也随之几度惊变,到最后再也按捺不住强行站起来扑到大鸟背上,萧千夜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云潇双手环住天征鸟的脖子,带着哭腔哀求道:“你快带我过去,我没事了,我恢复的很快,你快带我过去!” 萧千夜定了定神,沉吟片刻,稍稍拦了一下大鸟,低道:“阿潇,到底怎么回事?” 云潇抬起眼皮,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一下子忘了自己的手已经变成森森白骨,用力一把握住他的胳膊,白骨扎入手臂中顿时鲜血直流,萧千夜宛如毫无感觉依然认真的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就仿佛能参透她的内心,云潇缓了口气,慢慢将目光转向步飞昂的遗体,颤道:“我娘不知怎么了,她、她……杀了步师兄,然后自己也从大鸟身上跳了下去,大概位置是在钟鼓山附近,我要去找她,千夜,你帮帮我,帮帮我。” 萧千夜和天澈同时倒吸一口寒气,难怪他们找到步飞昂的时候他被自己的剑灵一剑穿心,如果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云秋水重创,那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云潇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是疑惑的说道:“我娘在蟠龙镇遇到镇上的神婆,她们不知为何起了冲突,娘被她所伤,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那时候我身上的火种即将失控不敢靠近,所以步师兄就说先带她回去找青丘师叔医治,然后、然后就……” “神婆!”萧千夜咬牙切齿的重复这两个字,云潇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见他目光中有逼人的杀气,立马也察觉到事情另有隐情,萧千夜立即提高警惕环视了一周,帝仲也不动声色感知着附近是否依然有驭虫术的气息,又道:“那人不是蟠龙镇的神婆,她是长生殿的灵蛇使,一早就埋伏在这里准备对我下毒!后来她被我所伤逃走,没想到竟然又折返回来对付师叔!” 想到这些,萧千夜忽然神色一沉,警惕的望向旁边一动不动的明姝,五公主本就没经历过这么多复杂的变故,这会被吓的话都说不利索,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像看着敌人一样看着自己,立马心跳的砰砰,连呼吸也变得紧张急促起来,天澈知道两人之间复杂的过往,眼下也只好不动声色的拦在中间用身体遮住萧千夜的视线,尽量保持着语气平稳问道:“公主,你们到达蟠龙镇之后,我师叔可有什么异常?” “没,没什么异常。”明姝公主小声回话,像个犯错的孩子不敢抬头,“娘……不,是、是云夫人,她为了帮客栈里的几个客人看病,让我留在大堂等她,然后她就、她就没回来了。” 萧千夜紧闭了一下眼睛,想起之前他在检查张老爷和三位夫人身体有无蛊蚁踪迹的时候,那个伪装成神婆的灵蛇使确实可以不动声色的在他眼皮子地下控制人的心智行为,云秋水本就是心软又善良的人,她一定是被那几个被控制的客人暗算,这才导致自身遇险! 终于将所有前因后果联系起来,萧千夜懊恼的紧咬嘴唇,他明明近在咫尺,却还是让最不想见到的事情掩人耳目的发生了! “我、我没有……没有伤害她。”明姝公主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瞬间感觉到身边几人面容凝重,赶紧小心翼翼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萧千夜看她这副惊恐不安的模样,像个手足无措的人,一直偷偷用余光极为小心的扫过自己,他本是来杀她的,如果虫印还在明姝身上,眼下他肯定眼都不眨就会杀了她! 然而,五公主也不过是个被人算计利用的可怜人,自己一再迁怒于她,又算得了什么? 天澈本来拦在两人之间,此时察觉到气氛渐渐缓和,心底也是终于松了口气,低道:“千夜,我去找那个灵蛇使,她多半还在附近吧,此女知道虫印的转移之法,一定要找到她,或许、或许师叔……” 天澈的语气渐渐低了下去,两人不动声色的互换了眼神,只见萧千夜神色微微恍惚,师兄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他都心知肚明,那些话他怎么也不敢让云潇听见,哪有什么或许,长公主的目的明摆了就是要对付云秋水,就算灵蛇使知道虫印的转移之法,那个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千夜,你照顾好师妹。”天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瞥过云潇,又回过头对明姝公主温柔的笑了笑,低声嘱咐,“公主就暂且跟着我吧,我会保护您的安全。” “嗯。”萧千夜是和明姝同时开口回答,两人尴尬的望了一眼,又同时挪开了目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报复 钟鼓山下,沉积的万年冰雪正在被邪气染成浓郁的暗黑色,云秋水精神恍惚的睁开眼睛,却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她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裳站在中间,双手也没有沾染半分血污,正当她疑惑之际,四周轻纱帷幔无风自动,从房间的深处传来低沉的男女呻吟声,似乎是在指引她继续往里面走去。 这里看起来像是某位女子的闺房,奢华的装饰透露着主人不平凡的身份,云秋水目光呆滞往最里面望去,视线毫无阻拦的穿越了三层帘子两道屏风,直接看到了尽头处放着的那张宽大的床,在床的斜对面是一个同样奢华的巨大铜镜,透过镜面的折射,能清楚的看到相拥在一起缠绵悱恻的两个人影。 男人的轻笑和女人的低吟此起彼伏,衣物散落一地,云秋水的心怦怦直跳,看着床榻上她最为深爱的那个人一脸柔情的搂着另一个女人,他的瞳孔闪耀着独特的细细火光,带着让人着迷的致命吸引力,女人的额头香汗淋漓,瘫软着娇弱无力的身体依靠着他的胸膛,满眼都是幸福弥漫的神色,他们唇齿轻合,一直在低声说着什么话,声音却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完全无法穿透分毫。 云秋水剧烈跳动的心就是在这一刻坠入深渊,神情呆滞的看着床上的两个人,颤抖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紧握,又无力的松开。 是他……是凤九卿和明玉长公主!那是她心中至今跨不过去的坎,无论丈夫如何向她解释,这种背叛都像肉中刺一般扎在心底最深处。 就在此时,凤九卿忽然抬起头朝她望过来,明玉长公主也跟着坐起来,两人都是赤裸着身体缠绵在一起,甚至双手还紧紧相扣,同时对她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云秋水脑中轰然炸响,忽如其来的崩溃宛如山洪爆发,迫使她艰难的往后方一直后退,云秋水挥着衣袖想逃,然而这座巨大的宫殿就像一个迷宫,无论她从什么地方落荒而逃,再次站稳脚步定睛都依然回到床榻前方,凤九卿和明玉长公主也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四周继续传来男女交融的呵笑,连空气中都充满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味道。 是幻觉,她知道这是落入了幻觉,但轰轰作响的大脑却无法正常思考。 隔了好一会,床榻上的明玉长公主悠然朝她走过来,她捡起丢在地上的衣裳随意的披在自己身上,爱惜的抚摸着早已经不存在的身体,发出咯咯轻笑,这时候的她还没有被打入缚王水狱,皮肤细嫩光滑,容颜依然美丽,还能看得见听得清,一开口声音也是婉转动人,她在云秋水身边俯身扶起她,另一手一勾将凤九卿的衣服塞入她的怀里,不怀好意的笑道:“他的东西,还给你。” 云秋水低着头,愣愣看着手中那抹如火焰般的红衣,那年和凤九卿初识于泣雪高原,他就是身着艳丽的红衣,一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从此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那个谜一样的男人,他究竟是从何而来?他们曾无数次并肩齐坐在雪原上,平视着黄昏的光芒一点点将白雪染成金色,他总是在那种时候沉默许久,思绪万千,他似乎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飞垣的故事,每每和她提起来,总是露出一副淡泊宁静的向往神情,但每次她想细细问清楚的时候,凤九卿又总是捏着她的鼻尖轻轻摇头。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了那种沉默的真正含义,原来这座中原人口中的世外仙岛之所以从天坠落,竟然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凤九卿不是善良的人,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清楚丈夫不是善类,也曾在重返昆仑的这二十余年无数次的警告自己不要再为他伤心失落,她将剑灵封入了剑匣,对往事闭口不提。 但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当曾经的那次背叛如此赤裸裸的展现在眼前,她还是无法控制心中撕心裂肺的难过,紧紧抱着那身红衣泣不成声。 “哭什么,他心里的人始终都是你呀。”明玉长公主温柔的摸着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用力捏住云秋水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不能闪躲分毫,这是云秋水第一次真正看清长公主的容貌,果然是有着皇家公主独特的傲慢和贵气,和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截然不同,她带着飞垣皇室独有的浅金色双瞳,一瞬间宛如初升的旭日让云秋水感觉双目被刺痛,明玉淡淡的微笑着,轻轻、慢慢的贴近她,低道:“云秋水,他心里的人始终都是你,就算你无法原谅他的背叛,他也没有对你变过心,我真羡慕你……云秋水,这句话是真的,我真的很羡慕你。” 明玉长公主自言自语的笑起来,笑的全身颤抖,忽然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床榻上依然一动不动的凤九卿,她的身子忍不住绷紧.深深的盯着那张好看的脸,赤着脚又大步走了回去,也不管此刻云秋水惊讶的视线扑过去将那个幻象紧紧抱在怀中,她像个陷入癫狂的疯子亲吻着自己幻化出来的“凤九卿”,恨不得将眼前的假象直接揉碎到自己体内,再也不想和他分离。 “我真的很爱他。”明玉长公主咧嘴笑着,眼神却是出奇的平和又深沉,她静静凝视着云秋水,一字一字地、仿佛是低吼一般地问道:“为什么,我愿意给他一切,甚至不在乎他有个身怀六甲的妻子!为什么他要骗我,他想要沉月我可以偷出来送他,为什么要用那种可笑的借口欺骗我的感情!” 云秋水张了张口,无言以对,丈夫一贯是个善于隐瞒内心的人,她也不知道在凤九卿欺骗长公主的那一刻,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 又或许凤九卿根本也不需要伪装什么,因为眼前的长公主一看就是对他痴心一片,哪怕是所有人都能一眼看穿的虚情假意,这个女人也必定会毫无理智的选择轻信。 “云秋水,你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明玉的声音忽然又从耳边紧贴着她的耳垂传出,云秋水只感觉全身一凛,自骨髓深处涌出一股深刻的严寒,她惊诧的低下头,看着一双枯槁的手掌从她身体里直接伸出,用一种奇怪诡异的角度轻轻拍打她的肩,她下意识的一扭头,正好和长公主四目相对,她笑嘻嘻的道:“我把自己的血肉喂给了蛊虫,把自己的灵魂刻进了虫印里,现在的我就在你身上,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哈哈,哈哈哈,云秋水,凤九卿那么爱你,如果他发现我们变成了一个人,会不会把这份爱,稍微分一点给我呢?” 话音刚落,那双枯木的手一点点撕开云秋水的衣服,云秋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她心脏处早已经空空荡荡,那种怦怦直跳的心跳声竟然是从后腰虫印里一点点铿锵有力的传出来。 “可惜……可惜我终究还是对付不了他。”明玉惋惜的叹气,目光终于震动了一下,带着冷冷的嘲笑之意,淡淡说道,“云秋水,不是我一定要针对你,实在是……对凤九卿束手无策,只能迁怒于你,你要怪要恨就去找他,若不是他销声匿迹无影无踪,我又何苦走投无路,去为难另一个女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云秋水缓缓低头,慢慢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反而镇定下来,明玉从她身上收回枯木双手,呆呆看着凤九卿的幻象,神色里却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云秋水,我活的太痛苦了,死亡对我而言只是一种解脱,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卑微的死去,你也好,你们的女儿也罢,我自然是能拖一个是一个,黄泉路嘛,有你相陪,我也不算孤单了。” 她转过脸,整个人突然也开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只见她姣好的皮肤慢慢化脓,发出滋滋的灼伤声,血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一口一口撕咬吞噬,逐渐露出内部白森森的骨头,伴随着明玉的身体渐渐消失,云秋水终于感觉到全身剧痛难忍,原来她眼中所见发生在明玉身上的恐怖之事,此时正一点点对应在自己身上! 身体……还是动不了,只是眼前的宫殿开始飞速旋转,转的她头晕眼花,明玉长公主撑着白骨的架子,依然疯狂的将凤九卿的幻影抱在怀里。 “夫人……夫人!”冥冥之中,云秋水听见耳边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有一抹淡淡的白影从远方疾驰而来,手下风色长剑带起无数细碎的风刃,瞬间就将幻象直接砍破。 “云夫人!您醒醒!”那个声音带着焦急,好像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 此时帝都摘星楼顶,萧奕白一只手紧握风神长剑,另一只手扣住长公主的头骨,正在以自身灵力强行唤醒远在昆仑山中的云秋水。 再次睁眼,云秋水倒吸一口寒气,头顶金碧辉煌的天花板散去,取而代之的黑雾氤氲不散的天空,她整个人平躺在钟鼓山下的冰川中,四肢和脖子上缠绕着丝丝的血线,正在牵动着她全身的血液慢慢和身下巨大的献祭之阵融为一体,察觉到她突然苏醒,身边的少年惊了一下,立即就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遥远的力量在和献祭之阵抗衡,安生翩然跃起,整个人奇怪的悬浮在半空中和云秋水四目相对,推波助澜一般牵动身上的血线加速流动。 天空一片凄凉,钟鼓山本是浸染着钟鼓之龙的龙血,是昆仑境内清气最为厚重的一带,此时被献祭之阵影响,就像被吸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任何活着的生命都会被撕扯成碎片。 “咦,你是什么人?好强啊,看来我不能放任不管了。”安生默默感受着那股力量,嘴中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他的手轻轻抬起放在云秋水胸口,原本被挖出心脏之后那一块就是空的,她身上的血线也是流经那里后沾染上魔物之息继续反复循环,安生紧皱着眉头,将手握成拳放入空洞中,瞬时引动附近邪气倾巢而出,直接将祭品裹在其中疯狂的撕咬起来。 云秋水忍着剧痛,却是一声叹息也再也发不出来,那些年亏欠的东西,总归会以另一种方式还回去,她不在意长公主对自己的报复,唯一担心的只有天池幻魃,以及……女儿云潇。 能阻止吗?还来得及吗? 千钧一发之际,安生忽然面容大变,矫健的翻身连续后退了几大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视线尽头处那个从黑雾里安然走出来的熟悉身影。 他淡淡的笑着,虽然白衣染着鲜红,心脏被挖空,还是从前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师父……”安生呆呆的脱口,倏然挺直了背脊,和他遥遥对视,一动不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死别 夜烬天下第三百一十四章:死别“为什么……”安生缓缓低下头,不敢望向对面的人。 “为什么?”对方停住脚步,反问,“你是问我为什么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还是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安生哑口无言,心中的悔意一起,立马就被缠绕的幻魃之力压制到全身痉挛,忍不住弯下腰剧烈的抽搐起来,多少年了,他这副模样不死不活的模样多少年了,只要对当年之事有一点点后悔,女仙就会毫不犹豫的以剧痛惩罚他,但是这一次,安生紧咬着牙关极尽全力的保持着清醒,面对自己最为敬仰尊重的师父,一字一顿清楚的说道:“您可知当年的一念之差,您心地善良不肯对徒儿痛下杀手,反而是将我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什么,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为什么不直接灭魂,让我再无轮回之路!” 对面的人微微动容,沉吟许久,淡淡答道:“安生,我不过是得到贵人相助侥幸重获自由,但是魔物不除,你也好,我也罢,最终都还是会沦为她的傀儡,所以我来了,要将自己,也要将你从这种折磨里拯救出来。” “除掉魔物……”安生不可置信的苦笑,泪水不受控制的汹涌,“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献祭之阵已经快要完成了,您就算现在出手杀了祭品,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安生,还来得及。”谷主神色凝重的看着云秋水,她竟然还清醒着,隐忍着这般致命的疼痛,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面容沉静的躺着。 她朝自己望了一眼,甚至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为什么?如果她没有醒过来,献祭之阵应该已经完成了吧?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撑着这个女人,在失去心脏之后,依然苟延残喘的活着? “师父……”安生艰难的往他靠了一步,这一步迈的艰难,好像脚下有一座锋利的刀山,但他依然不管不顾用力按着额头,明明满脑子都充斥着女仙的咆哮,还是想要将这么多年心中的话都告诉这个人:“师父,我不是故意要害您的,师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师父,您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好。”先代谷主平静的接话,安生呆了一下,他自幼性子顽强,这会被恩师一个字说的不敢抬头,只是低头看着胸口,愣愣的伸手放在心脏处。 那一年,他就是亲手挖出了师父的心,亲手送给了女仙,师父不怪他吗?是他亲手将师父也变成了魔物的傀儡,沉沦其中,再无天日。 “师父……再救我一次,好不好?”安生大口喘气,脸上肌肉抽动,显然体内极是痛苦,手已经扣进自己血肉中,捏住了心脏。 那颗心其实早就死了,根本不会再发出砰砰的跳动声,连所谓疼痛也是虚伪的,但是安生却露出欣慰的笑,用力一扯将自己的心握在掌心,先代谷主面容微微一动,那张死灰般的脸此时彷佛忽然间充满了灵气一般,荣光满面,衬着那双温和的双瞳里也顿时有了坚毅之色,他不阻拦,只是淡淡叹气,从容不迫的只说了一句话,“安生,当年是我亲手将你推向魔爪,到如今也该亲手将你拉出泥潭。” 随即,先代谷主目光一顿,目光瞥望向冰层中的云秋水,正色道:“安生,你这是要重蹈当年的覆辙吗?这种强大的阵法,你又是从何得来?” “师父……”安生咬牙苦撑,自知理智已经坚持不了多久,急忙将所知道的事情如实说出,“我只是按照女仙的指示,将带着上天界双神血脉的后裔送进献祭之阵,女仙说过,上天界的力量来源于某位远古天帝,就算是血脉稀释到微乎其微,也一定能协助她挣脱西王母的束缚!师父,这个献祭之阵已经快要完成了,如果您……如果您真的已经摆脱女仙的控制,就请您赶紧走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他在说话的同时,原本奕奕有神的双眼一点点被染成阴暗的墨色,仿佛预示着安生仅存的人心也跟着一起被磨灭,先代谷主认真思索着他的话,他自看见阵中和自己一样被挖出心脏的云秋水开始就明白结局已然不可预估,只是这其中似乎是又出了什么出人意料的变数,否则此刻魔物应该已经挣脱西王母的束缚才是! 想到这里,先代谷主莫名抬头望了一眼无言谷的方向,即使视线被浓雾阻断,还是能隐约看见一束瑰丽的墨青色光芒宛如天柱一样竖立在昆仑之中。 不等他将视线收回来,胸口残留的黑金色神力微微震荡,他往另一个方向举目瞭望,只见一只雪白的大鸟用羽翼划破黑雾,载着两个人从天而降,云潇跌跌撞撞的,不知经历了什么恐怖的惊变此时早就是满身血污,失血过多的身子还不能站稳,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鸟背上滚了下来,又被身边的人紧张的拉住,俯身将她拦腰抱起箭步就冲向了献祭之阵。 先代谷主若有所思的站着没动,果然下一刻熟悉的残影在他身边慢慢凝聚,帝仲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只能勉强维持上半截身体,越来越像个恐怖的孤魂野鬼飘荡在半空中,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原来早在之前交手的那一刻,帝仲就刻意在他空荡荡的心脏处残留下来自己的神力,帮助他挣脱了虫印的控制,寻着熟悉的气息找到了安生。 “大人好像还是迟了一步。”先代谷主看着他,指了指云秋水,认真的说道,“现在的她就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想必心脏早已经通过大阵落到了魔物手中,只要她身上的血液完全渗入阵中,魔物就能借着这股力量挣脱西王母的束缚重见天日,你现在杀她确实能终止献祭之阵,但是天池魔物已经得到足够的力量可以挣脱……上天界,能有几分把握?” 帝仲的眼中波光流转,却是渐渐黯淡,脱口:“五成。” “哦?”先代谷主一惊,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干脆又这么准确,再算算时间,心头一动低问道:“若是按照我当年的经历来看,魔物应该已经脱离天池,可眼下似乎是被阻拦了下来,莫非是当年初代谷主留下的两柄双剑复苏了?” 帝仲点点头,虽然不愿意再谈起这件事,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好友这么做的确是抓住了最后一线生机,献祭之阵已经完全大半,天池幻魃仍然不见踪影,唯一的解释就是风冥带着复苏的风雪红梅重返无言谷,此时应该已经牵制住魔物的行动,但是双剑只有一柄复苏,他到底能支撑多久,也仍是个未知数。 “所以……”先代谷主是个从聪明人,即使对方什么也没有说,他立马就已经猜到了大概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神色非但没有出现丝毫轻松,反而比之前更加严肃凝重起来,两人一起望着献祭之阵,云潇自己都无法站立,只能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母亲扶起来轻轻靠在肩头,她的右手又是森森白骨无力支撑,单靠仅剩的左手在掌心燃起灵凤的火焰,让这股炽热的力量一点点烧去母亲身上的邪力。 但这世上最为纯净的皇鸟火焰,似乎也无法完全燃尽云秋水身上厚重的邪肆之气,因为她早已经和大阵融为一体,整个昆仑的邪气都在从空洞的心脏处反复流动。 云秋水看见女儿的脸,一下子心中就放松了不少,紧绷的情绪一旦松懈,胸口那种锥心的疼痛一瞬间冲上了头明她并不能像她姐姐凤姬一样浴火重生!赶紧带她走,她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你还想再多死几个人才能狠下心?萧千夜,再犹豫下去,你一个也保不住!” 话音未落,旁边忽然掀起一阵狂风,先代谷主豁然闭眼,一行黑色的血水自眼眶流下,他退了一步稳住身体,并掌成刀划出一道锋利雪亮的灵力之刃,直接将眼前的徒弟切成两段! 安生咧着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不等几人回过神来,献祭之阵中扑出一个巨大的幻影,一口就将云秋水也咬成两截! 这忽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错愕呆住,帝仲眼疾手快直接将两人扔到鸟背上,厉声嘱咐:“去帮风冥,双剑只复苏其一,他撑不了太久,先去帮他!” “娘……”云潇呆呆看着冰川中的母亲,她的下半身被匍匐的幻影吞噬,但依然对她淡淡一笑,轻轻的挥手,做个一个告别的手势。 “别看。”萧千夜立即上前将她抱在怀中,一只手飞速捂住云潇的双眼不让她继续看着下方惨烈的一幕,终于狠下心对脚下的大鸟发出命令,“去无言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天命 夜烬天下第三百一十五章:天命无言谷外谷天池,湖水沸腾起浓郁的白雾,曾经的女仙漂浮在湖面上方,自腰部往下仍然被湖中的束缚之力牢牢限制,但上半截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清晰可见,她容貌清丽,洗去了血污变的明艳非常,深深的吸了口气,直视着天池前方那抹墨青色的孤傲身影,终于还是露出赞赏的微笑,嘴角微微一勾,发出低沉的吟语:“上天界何必多管人间之事,难道坐拥天空万千流岛还不满足吗?谷主心中不过一人,吾也不愿意和上天界作对,您大可以带着她远离此地。” “哦?”风冥默默瞥了一眼身后的风青依,在天池幻魃挣脱半截身体之后,原本栽种在湖边成片的红梅树已经全部凋零,那些艳丽的花瓣散落一地,像鲜血一样刺目,风青依半坐在地上,特殊的雪女体质在越来越濒临子时之际也逐渐出现冰雪消融的前兆,这里距离内谷不过一步之遥,只要他愿意现在放弃牵制魔物,他就可以带着心爱的女人再次隐居其中不受外界打扰,想到这里,风冥咬住嘴唇犹豫了一瞬,女仙低低的发出轻笑,主动对他示好:“我虽被困天池,但谷主这些年对她如何我都看在眼中,再不带她回去,谷主恐怕就要永失所爱了。” 风冥依然沉默着,就在不久之前,他带着风青依匆忙折返无言谷,来不及将她送回去,天池就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逼迫他一秒钟也不敢多耽搁,直接带着复苏的风雪红梅就来到了湖边,那时候女仙整个人漂浮在水上,昆仑山沉积千万年的清气正在被她一点点吸食,他一剑想砍破这种特殊的关联,却因缺少暴雨青竹之力,导致女仙半身依然成功挣脱。 风雪红梅单剑难以支撑,在一击之后坠入湖底,然后他们就这样诡异的对峙着,好在献祭之阵不知是出了什么差池突然终止,这才让仅有单剑的他尚有余力牵制住魔物,现在他们一个杀不了魔物,另一个也无法轻易逃走,但各退一步也不过只是回到原点,而这个起跑线对他而言显然更为不利。 上天界所擅长的领域各不相同,他不像好友帝仲那样拥有战神之力,诛魔也不是他能轻易做到的,但是眼下想将吸收了昆仑山大半清气的魔物直接关入间隙之术中,无疑也太过勉强。 即使能做到,他又上哪里去找无言谷这样坐拥西王母神力的地方,长久的困住这个魔? 紧接着,就是魔物惯用的伎俩,毫不掩饰的戳痛他内心深处最在意的东西,真的要对魔物妥协吗?如果他此时收手,女仙瞬间就能离开此地,而如果他继续拖延,风青依就会在他眼前彻底消失! 怎么办!风冥的脑中一瞬间闪过千万种可能,他的余光一直凝视着身边那个凄凉而美丽的身影,这是他捧在手心三百年的挚爱,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失去她! 想到这里,风冥的脸色微微一松,这一瞬间的变化被女仙精准的抓住,她支撑着半个身体从水面上飘了下来,邪光围绕着她萦绕不散,让眼前原本清澈的湖水也变得诡异非常,窒息的邪气从寒冷的水中弥漫扩散,将周围的红梅树笼罩其中,而艳丽的花瓣却像黑夜里的火焰一点点亮起,从黑暗的最深处,女仙的下半身已经开始借力恢复,风冥犹豫了一瞬,只是稍稍往风青依身边挪动一步,没有阻止。 “青儿,走。”风冥缓缓俯身,想将她扶起来,风青依也在此时冷定的仰起头,四目相对,风冥只感觉心被狠狠撕痛,她的眼中满是失望,对自己所做退步发出一声低沉的嘲笑,也没有接过他伸出来的手,反而是一点点扶着雪地艰难的站起来,风冥愣愣看着她,下意识的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想拉住她的衣袖,又被她用力毫不犹豫的甩开。 风冥眉头紧皱,周身青色光芒泛起,既要堤防魔物另有动作,目光又一瞬也不敢从风青依身上挪开。 风冥无法理解,三百年的时光在眼前一幕一幕如飞逝,她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对自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种问题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他,甚至做出完全相反的举动? 风青依一个人走到天池边,这里是她为数不多能出谷游玩的地方,她喜欢带着那张古老的伏羲琴来此地,琴声宛转悠扬甚至会吸引附近山鬼倾巢而出远远聆听,她喜欢看着湖边火色的红梅一点点飘离,在水面上荡漾起细细的涟漪,喜欢看着心中那个完美又温柔的师父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她,而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只要魔物离开此地,整个昆仑山都将万劫不复! “青儿……”风冥艰难的喊了她一声,风青依却恍若未闻的将手直接放进了水中,顿时湖水中尚未被污染的清气开始汇聚,女仙目光豁然雪亮,掌下瞬间出现黑雾凝聚成的长剑,几乎是在同时,察觉到异常的风冥毫不犹豫的拦在她面前,犹如鬼魅一般,暴雨青竹从掌下的间隙之术中落出,又将女仙击退至湖的另一边。 风青依却是镇定自若的对着他笑了笑,抓着他的衣袖,一字一顿说道:“您看,魔物的话不可信吧,只要我对她有威胁,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对我出手,师父,您别被她骗了,如果昆仑山毁于一旦,她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镜月之镜中的无言谷!因为我……因为雪女,也能令双剑复苏!” 女仙咯咯低笑,赞许非常:“不愧是雪女,这世界上能洗净一切污秽邪肆的力量,除去那道炽热的火焰,就只有你身上最为纯净的冰雪了吧?” 风冥的脸色在这一瞬宛如死灰,女仙的话他一早就知道,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将剑术教给风青依,甚至刻意的让她远离这两柄远古神剑,他无疑是知道雪女的力量也能令双剑复苏,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最爱的女子! “师父……”风青依已经轻轻握住了他手中的剑,暴雨青竹在她手中渗出雨水,果然也有了即将复苏的迹象,风青依的脸色非但没有一丝惊恐,反而是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喜悦,连带着声音也变得跳动起来,“难怪,难怪之前我和云潇同行,总感觉您送她的风雪红梅一直在低低轻语,果真如此,师父,您明明有我,为什么还要伤害云潇?” 风冥的眼中满是痛楚无奈,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根本就没有答案,为什么要伤害云潇,因为他不能伤害自己爱的人,不能伤害风青依! “您的那位故友,很生气呢,我知道师父其实很在意他,等事情都结束了,您好好和他道个歉,或许……他会原谅您呢。”风青依淡淡提醒,紧握着剑身的手一点点用力,任凭锋利的剑刃割破自己的手掌,这柄剑像是活物一般,那些雨水落在风青依的手臂上,滋啦一声发出轻轻的声响,风冥立即回过神,他下意识的想往后退,想将风青依从眼前推开,但见她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呆滞的看着她。 她和云潇不一样,云潇是皇鸟的后裔,火种的力量比雪女强悍千百倍,她一只手的血肉就能令风雪红梅复苏,可风青依或许要为此付出全部的生命! 这样恐怖的后果一旦出现在脑中,风冥终于狠下心推开风青依,甚至情不自禁的往魔物身边靠了一步。 “休想让暴雨青竹一起复苏!”女仙顿时换了一副嘴脸,她收起方才笑咯咯的模样,转眼脸庞就变得狰狞恐怖起来,即便只有上半截身体,她还是能直接挑起天池的湖水化成利刃直接砸向两人,风冥一动不动,他甚至想让女仙的攻击得逞,这样他就有足够的理由阻止风青依,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眼前出现一柄熟悉的黑金色长刀,萧千夜从天征鸟的羽翼上直接跳落,抬手就是一刀破开水流。 风冥缓缓回头,伴随着一阵轰鸣,天池的水沸腾的炸响,就在女仙张牙舞爪扑向风青依的那一刻,一抹火色窜入其中,背后的羽翼舒展将她护在怀中。 “云……云潇。”风青依看着忽然出现的熟悉面庞,她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稍稍一动,立即神色就充满了痛苦,全身不自禁的剧烈抽搐了一下,也不知方才短暂的离别之后又经历了什么艰难的事情,云潇本就红色的长裙此时更是被血污染成了浓郁的暗红,虽然右手只剩白骨,却依然紧紧的护着她不受魔物的伤害,立马想起来她的手是被风雪红梅吞噬,风青依心中酸楚一拥而上,忍不住抱着她低低啜泣,一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师父送你那柄剑是为了让它复苏,云潇,我、我……” “没事。”云潇淡淡接话,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然后慢慢的站起来,望向风冥和女仙。 萧千夜担心的看着她,这一路过来,她从呆滞失神到慢慢冷静,从全身战栗到渐渐镇定,他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云潇在心中做了怎样的决定,只是在靠近外谷天池,眼见着女仙扑向风青依的一刹那矫健的出手,这一刻仿佛全身的伤痛都不复存在,羽翼从背后如流火般舒展,就好像传说中,那种会涅槃重生,永不屈服的神鸟。 丧子之痛,丧母之殇,再被无声无息的深埋如心底之后,云潇目视着半截身体的女仙,眼里却只剩冷漠。 “我不会让魔物如愿以偿。”云潇低声对自己说话,火焰顺势附上白骨之手,只见火光化成一道亮丽的线钻入天池湖底,勾起风雪红梅重新落入她的掌中。 风冥沉默不语,她的话此刻听起来,就像一种致命的嘲讽,萧千夜冷冷望着上天界的蚩王,风冥也转过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帝仲没有跟随他一起前来,一定又是以神裂之术强行化形在某处拖延,为他们争取力挽狂澜的机会,而他却已经被魔物蛊惑,险些就要妥协退步! 萧千夜的双瞳原本是飞垣人常有青碧色,在帝仲苏醒之际才会呈现出那个人独有的金银双色,而现在,他们分明仍处在分离的状态,萧千夜的眼睛却和好友一模一样! 风冥认真的思忖了一瞬,原本帝仲的力量确实是一分为三,只不过两人长久的共存,致使他自身的那股力量一直被压制,如今被逼到绝境,终于也该觉醒了? 风冥摇着头苦笑了一下,走向风青依扶起她,竟也不知道是该喜该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性子,那是如冰雪般坚忍,一旦下定决心再无反转的可能,风冥沉默着半晌之后,缓缓低道:“青儿,我不想失去你,但……若是你仍选择拯救昆仑,师父,听你的。” 他扭头望向女仙,惨然一笑:“我也不会如你所愿。” “呵……”萧千夜和他并肩而立,忽然问道:“谷主信天命吗?” “嗯?”风冥迟疑的沉默了一瞬,避开他锋芒的目光,对上天界而言,顺应天命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一直以来走的路,无非就是顺应天命。 不等他回答,萧千夜已经提着古尘踏上湖水,仅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吟语:“若是不信,就在她冰雪消融前,和我一起诛魔如何?” 话音刚落,云潇已经率先抽出风雪红梅搅动天池附近的积雪,幻象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虚伪,不等女仙反应过来,古尘同时从背后偷袭出手,瞬间杀到女仙眼前! 风冥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追出,暴雨和风雪同时倾盆而至,女仙的护身雾气被直接砍破,萧千夜眼疾手快,古尘逼喉的瞬间,女仙竟然来不及躲避,直接又被切去一部分的身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诛魔 夜烬天下第三百一十六章:诛魔天池女仙迅速在雾气中隐匿了身影,千钧一发之时,西王母的魂术再次无声无息的转向萧千夜,这股突如其来的诡异力量一下子让他脚步豁然调转方向,手中的古尘不受控制的劈向云潇! “阿潇,躲开!”瞬间意识到自己对这种古老的术法依然无法挣脱,萧千夜本能的大喝一声提醒不远处的云潇,但古尘的速度远比声音更快,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同时,黑金色的刀锋就已经贴近云潇的脸颊,萧千夜额头冷汗直冒,拼命想阻止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额头上本就还未恢复的两个血窟窿再次渗出涓涓鲜血! 在剧痛之下,萧千夜勉强感觉手臂恢复了一点知觉,立即将古尘倾斜防止误伤,但顷刻之间,女仙的诡笑充斥整个大脑,逼着他无意识的再次靠近,试图将眼前的人直接斩杀。 云潇在湖面上,先是抬手以风雪红梅强行接住劈落的古尘,只见剑风所到之处,大雪纷飞,满目红梅乱舞,也许是瞬间被眼前熟悉的美景惊住,女仙竟然一时失神,刹那之间,剑影不留痕,剑气直逼,红衣窜至眼前,萧千夜拼命制止自己的动作,但手臂被魂术控制,仍是毫不犹豫的挥刀回击,电光火石的刹那,古尘已经贴着云潇的手臂割破衣袖,好在她眼下右手已是白骨,否则古尘这一下的伤将无法愈合! 萧千夜的速度力量原本就都在她之上,这时候被女仙的魂术控制着手上力道再下三分,云潇立即就感觉到力不从心,整个人往下方水中沉了几分,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她的脚下豁然出现一个墨色漩涡,竟是风冥的间隙之术毫不犹豫的将她带入其中,云潇只看见眼前豁然一片漆黑,数秒之后再睁眼自己已经回到风冥身侧。 风冥冷静的思索着对策,天池幻魃是被西王母灭魂之后镇压于此,无疑和帝仲一样是个无魂之身!就算他在无言谷多年早已经熟悉这种术法,面对她仍是束手无策。 好强……初次交锋就能明显察觉到眼前的女仙不同于以往遇到的那些魔物,云潇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她的目光飞速扫了一眼对面的萧千夜,他满面血淋淋,即使是在剧痛之下也很难真的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女仙反而是若有所思的微微笑起,她将目光投向云潇,脸庞竟然忽然出现了些许恍惚。 风雪红梅的盛景啊……那是她当年最喜欢的景象。 西王母——时隔万年脑中再次想起这三个字,女仙冷冷轻笑,忽然幽幽叹气。 天池边的杀局悄然间停滞了几分,风青依深深吸了一口气,越濒临子时,她的身体就越发雪亮透明,但她不慌不乱,借着几人僵持之际席地而坐,风冥用余光偷偷扫过她,她将伏羲琴放在双膝上,修长的手指勾起琴弦,雪女独特的纯净之力依附于琴弦上,弹奏的乐曲声也带上了一种无声无息的特殊灵力。 云潇只感觉神志稍稍一顿,有些失神,这是什么曲子?好像是之前谷主交给她的那本琴曲,只是将音杀术的音律奇妙的转化成了音愈之术。 “青依……”云潇低低唤了一句,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连忙镇定神色紧张的望向湖边的女仙。 女仙也在听闻琴曲的一瞬间恍若失神,像是有什么奇特力量的干扰,她只是幽幽的将目光深深的望向风青依,表情明显僵住,一瞬间仿佛回到万年前琴瑟和鸣的无言谷,伸手情不自禁的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仿佛这样就能压制心中忽然涌出的剧痛,琴声旷远,绕梁不散,那是她被困多年不曾遗忘过的声响,每每想起,心依然如针扎一般被刺痛。 “阿姐……”女仙淡淡念出两个字,这是她姐姐亲手谱写的琴曲,连曲中隐含的婉转深情,都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她忽然冷哼一声,目光开始恢复,也从遥远的过去一点点恢复冷定,开口的语调似是嘲讽,似是挑拨,不屑一顾的道:“哼,姐姐的东西,你们妄图利用姐姐的琴曲来让我露出破绽吗?真的是可笑,你们可知道,我一生最厌恶之人不是西王母,就是我那位好姐姐啊!” 话音未落,女仙抬手指向风青依,指尖勾起天池的湖水毫不犹豫打断她的动作,风冥护在风青依面前,暴雨青竹出手的那一刹那,眼前的幻象立即转变,女仙哈哈大笑起来,通红了双目喝道:“好一个暴雨青竹,这也是她的东西!双剑是西王母赐给她的东西,是她可怜我才将其中的一柄给了我!她的琴曲,她的剑,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就连你们身后那座深山雪谷,也是西王母给她的!” 她陷入癫狂的笑起来,真的可笑,时隔万年,她不甘心被挫骨扬灰,仅凭自身强大的怨念就和西王母神力抗衡万年!然而在她即将挣脱束缚,能将整座昆仑山握于掌下之际,出现在眼前的竟是她最为厌恶的东西! 姐姐……姐姐啊!有那么一个优秀又护短的姐姐,到底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那一年,西王母巡游昆仑,见到这座深山雪谷,惊叹无言,赐名无言谷,为了防止此处美景被天灾破坏,特意派遣座下女仙前来守护,甚至赠与了一对神兵双剑,她跟着姐姐来到这里,发现无言谷虽然地势隐蔽,但是汇聚昆山至纯至净的清气,是个修行的绝佳场所,她天性好强,想让姐姐将此地让给她以助修炼,谁料姐姐一笑而过,反而是西王母给了她此生最为严厉的责罚。 她不服气,姐姐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坐拥如此神力深厚之地却只喜欢和周围的山鬼嬉戏玩乐,那般不思进取暴殄天物,她不过是想让无言谷在自己手中更有价值,何错之有? 可她万万没想到,西王母为此勃然大怒,甚至将她灭魂挫骨,镇压在天池水下。 那个时候姐姐又在哪里呢?她跪在西王母座前苦苦求情,却不敢违背那位大神的任何命令,最终她将神赐的双剑插在内谷祭坛中,自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呵……”女仙按着额头苦笑起来,这些太过久远的回忆一旦出现在脑中,还是让她的心绪情不自禁的掀起惊天巨浪,忍不住一直摇头,念念自语:“呵……这么多年过去了,纵然我在梦中唤她的名字,她也从来不曾……入过我的梦,姐姐,姐姐?我宁可堕入魔道,也不想有你这个好姐姐啊!” 话音未落,女仙脸上骤然扬起杀意,风青依手上伏羲琴的七根弦也应声而断,琴曲截然而至的一刹那,铺天盖地的邪气再次席卷而来,女仙洋洋得意的看着对方惶恐的面容,低道:“她的一切我都厌恶无比,上天界既然执意要多管闲事,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我倒是想要看看,被称为神域的上天界,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去找西王母问罪此事!” 僵持的刹那,风冥毫不犹豫的挡在风青依身前,暴雨在天池砸落,他眉峰紧蹙,未抬头便已感觉到周身凛冽的杀气!云潇本就在两人身边,瞥见情况危急,顾不得自身立即出手又是一剑劈开眼前的浓雾,下一刻,萧千夜的脸庞豁然出现在雾气之后,古尘划过锋利的刀光,眼见着又是要直接砍向云潇! 女仙咯咯笑着,殊不料千钧一发之际古尘悄然偏转了方向,紧贴着云潇的衣领忽然转向刺入女仙体内!不等她惊诧的回过神来,风雪红梅从另一侧砍过魔物的头颅,暴雨青竹也抓住一瞬即逝的机会,催动自身独属上天界的神力将砍落的身体搅碎,风冥掌下的间隙之术早已经凝聚成型,不等女仙反应过来借机恢复就已经将碎片全部拖入空间之术中。 “你……挣脱了魂术?”女仙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千夜,他擦去满脸的鲜血,一双眼睛奕奕有神,淡道:“我也有一个优秀的哥哥,小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他,事实上到现在我也总是要他出手相助,就连这一次的献祭之阵也是他在遥远的飞垣唤醒了秋水师叔,才得以令此阵终止没有酿成大祸,有这样优秀的兄弟是真的会显得自己很没用吧?呵……可我并不讨厌他。” “你竟敢偷窥我的内心?”女仙本就只剩一个头颅,这会被他的话惊住,面容扭曲成一团,萧千夜苦笑一声,退到云潇身边,反驳道:“你讲讲道理,明明是你自己试图用魂术控制我,这才让我能看见你的内心,现在反而怪起我来了?” “不可能!”女仙严厉的望着他,就算是以魂术控制住了他的身体,这个人怎么可能能窥伺自己的内心?难道他的身上,也有着能匹敌西王母神力的东西? 想到这里,女仙终于倒吸一口寒气,注意到了他那双金银双色的特殊瞳孔!那是上天界战神的眼睛,那个人明明不在附近,为什么他的身上还是会拥有一模一样的神力? “该结束了,魔物。”萧千夜全身一镇,左手紧握古尘已经变换了招式,女仙不甘示弱的看着他,通红的双目妖光明媚,天池的湖水中发出一串诡异的妖歌,让他瞬间神智迷离僵住了身体,魂魄被牵引像要被强行拉出身体一样,不等萧千夜强行挣脱,身后风青依依然是抬手做出抚琴的动作,明明七根琴弦已经全部断了,却又出现七根雪光之线,奏起音愈之术。 “烦……烦人的琴声!”女仙愤怒的扑向她,不出数秒,天池的水也如如同活物一般忽的一下朝几人扑去! 退!水浪袭来的瞬间,风冥冷静的护住风青依,青色的剑中腾起一团水雾,然而几剑过后,周围的空气突兀的变得如同泥潭,骤然让几人呼吸开始急促! 糟了!他心知不好,却是脱身困难,就在此时,风雪红梅的剑光从后背击出,云潇一把拉住他,拼尽全身之力将两人拉出黑雾的泥潭。 同一时刻,古尘无声无息以六式拦住女仙的道路,逼着她再次退到湖边,萧千夜的后背血流如注,只能利用剧痛保持清醒。 “哈哈……没有暴雨青竹,你们杀不了我!”女仙歇斯底里的嚎了一声,再出手已近癫狂,萧千夜一边奋力控制着身体,手中已是帝仲所教的六式,虽然只在不久前匆忙一瞥,但他的身体似乎还保留着某种深刻的记忆,出手的瞬间六道刀光如闪电划破黑暗,古尘的黑金色光芒从一道幻化成三道,紧跟着二次幻化变成六道,百转千回就在一刹那之间,不等女仙凝聚邪力保护仅剩的头颅,古尘已经直接从眉心刺入,果断将那颗头钉在了旁边红梅树上。 女仙依然咧着嘴,像是嘲讽,继续提醒:“我说了,没有暴雨青竹你们杀不了我!别白费心机了,这可是我那位好姐姐专门留下的除魔之物!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可笑,她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要杀我?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你们应该早就能除掉我了吧?现在,就算上天界有实力再次将我束缚,等我再次脱身之际,陪葬的不仅仅是昆仑上,还有上天界!” “你休想!”风青依毫不犹豫的接话,转目紧盯着风冥手里的青色长剑,像下了某种恐怖的决心镇定的走上去,风冥惊愕的退开一步,低声斥道:“不行,你别碰它!” 风青依淡淡一笑,开口依然是温柔如水,却让风冥心如刀绞,下意识的不住后退:“师父,您说过,若是我仍选择拯救昆仑,您会听我的。” “青依。”云潇轻轻拉住她,心头掠过一丝苦笑,但面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轻声说道:“谢谢你,但有我在,你不必如此,魔物害死我娘亲,害死我师兄,我必不能让她得逞脱逃,如果一只手就能诛魔,我是该庆幸……得来如此容易。” “云潇!”风青依惊恐的看着她,萧千夜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想出手拦住她,但他只是稍微一动,眼前竟是一道明媚的火焰直接阻断他的脚步,再定睛,云潇在火焰里对他轻轻点头笑了笑,擅自从风冥手里接过暴雨青竹,引动自身灵凤之息开始灼烧左手的血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姐妹 夜烬天下第三百一十七章:姐妹“住手!”萧千夜目光剧烈的一颤,不知从哪里来了力量一下子跳入火焰中,抢过她手中的暴雨青竹厉声叱道:“你住手!” “你、你做什么?”云潇吃惊的看着他,他的身体在火光中熠熠生辉,转瞬衣服就开始燃烧,云潇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控制着身上的火种不去伤害他,萧千夜毫不犹豫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无视烈焰灼烧的痛苦,怒从心起低低骂道:“我做什么?我正是想问你到底要做什么!从你来到飞垣找我开始,一次次在我眼前受伤,我什么也做不了,帮不了你救不了你,现在还要你放弃另一手去复苏一柄剑?” 他的手一直用力,仿佛是这段时间隐忍的情绪全部爆发,面上露出深刻的痛苦,这次的人祸是他带来的,是他为了保住帝都城而将危险转移到了师门!他眼睁睁看着一切在眼皮子地下无声无息的偷梁换柱,看着自己的同门长辈接连被人暗算害死,现在连最想保护的人也无法护她周全! 愤怒,不甘,无能为力,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人生变得一团糟? 萧千夜忽地笑了出来,带着无边的苦涩,认真的说道:“别伤害自己,我不想你伤害自己,让我来,你放心,我不会让魔物如愿。” “快出去,我控制不好火种会伤到你……你快出去!”云潇奋力的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又喜又悲只能强自镇定,萧千夜却固执的一动不动,手不由自主更加抓紧不让她走,眼前便是她的身影,在明媚的火光中却是那般孤独无援,让他心底泛起无边的酸楚,一分也不愿意松手,就在此时,被钉在红梅树上的头颅放声大笑,她的眼中神色奇怪,正望着两人,咧嘴吱吱笑了两声,添油加醋的说道:“你舍不得,他也舍不得,我可真是幸运,但凡换一个心狠的男人,我就真的死了。” 明明是在火焰中,萧千夜却渐渐觉得身子有些发冷,脸色复杂古怪,他的眼光在头颅脸上扫过,红梅的花瓣从透明的头中间飘落,倒映着她亮晶晶眼眸,当真是动人心魄,美丽不可方物,但就是这样一幅好看如仙的容颜,嘴角却挂着恶毒怪异的笑容,像一幅违和的画,让他有些不适。 云潇默默拉着他的手,诛魔的机会是转瞬即逝的,一旦那颗头颅缓过这口气,她就能凭借水中的邪气再次凝聚成型,想到这里,云潇小声的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萧千夜恍如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却只是抬手将她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淡淡叹了一口气,然后镇定的转身走向树边的女仙头颅。 转身的一刹,云潇愣愣的收回手,看着这个背影忽然失神。 这一声叹息,怀着属于人的无奈,神的悲凉,甚至还有凶兽的愤怒,好像这个熟悉的人转瞬陌生。 他是踏着湖水一步步踩过去,但每一步脚下都荡起黑金色的神力,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水面轰然炸响,他依然目视前方直接穿了过去,直到全身上下已然透湿,女仙奇怪的盯着这个人,他身上的力量在反复游走,似乎还不能很好的掌握,但是这种力量带着铺天盖地的压力,竟让她不可自制的想起曾经那位大神西王母,恐惧油然而生。 这样的感觉一旦产生,女仙的目光就一刻也无法从他的神色挪开,那个人踏着水雾和火光在向她靠近,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模糊的骨翼在一点点舒展。 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好像不像个正常人? 女仙倒吸一口寒气,赫然想起记忆中西王母的模样,正如传说中所言的那样是“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狌。”,而这个越来越靠近的男人,他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些古怪的兽形?坚硬的白毛和鳞片,额头再次生长出来的犄角,甚至背后那对慢慢舒展的骨翼,其状如人……其状如人? “西王母……”眼前的现实和遥远的记忆一下子交织错乱的刹那,女仙口中发出一声悲鸣,她本是被古尘直接钉在了红梅树上,此时不顾一切的运力往前方挪动,萧千夜一言不发,一直走到那颗树边,平视着女仙警惕的眼睛,只是抬手握住古尘的刀柄轻轻一拔,女仙失去支点,头颅从空中跌入水中,目光却露出难解的惊恐。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会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难道是远古的那次灭魂,挫骨扬灰至今仍在心底留下了无法抹去的悲痛吗? 萧千夜冷哼一声,竟然是直接追着那颗下沉的头颅一起来到天池中,越靠近湖底,视野反而越清晰,这里没有土壤,没有水草,是一处光洁平坦的洁白玉石铺成,来自西王母的束缚之力宛如无形的锁链一直从下方绵延而出,萧千夜轻轻落在石面上,那颗头颅在他不远不近的位置摆正,脸上的血污被湖水洗净,仍是一张宛如天仙的脸。 头颅静静和他对视了数秒,忽然像上方望去,这是她长久以来注视的水面,隔着明晃晃的涟漪,能看到昆仑最为纯净的天空。 萧千夜沉默不语,反手竟将暴雨青竹直接扔到了头颅眼前,女仙迟疑的回过神,慢慢利用湖水中的邪肆之力恢复了一只手臂,她将那柄姐姐的长剑捡起来,轻轻拂过剑身,忽然凄凄笑起来,问道:“你发现了?这柄剑一直插在内谷祭坛上,历经无数代谷主,甚至落到上天界蚩王手中,但是没有一个人真的发现了它的秘密,为什么你能察觉?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能察觉,不过是受到你魂术的影响。”萧千夜不急不慢的回话,两人明明身处湖底,声音却极为清晰,女仙怔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是想利用魂术控制他,反而被他借机窥伺深埋心底的秘密,她自嘲的摇了摇头,长舒一口气,目光也从开始的锋芒毕露一点点变得温和起来,淡道:“我死之后,姐姐在西王母座下苦苦求情,这才让大人动了恻隐之心,给我留了一条往生之路,那时候的我已经被灭魂挫骨扬灰,整个人的意识飘飘荡荡随时都要散去,我看着她,觉得真是太可笑,太可悲,或许是这股信念支撑,我本一界散仙,竟然能和西王母神力抗衡万年而不灭。” 萧千夜一言不发,女仙也只是稍稍失神,然后就像叙旧一般侃侃而道:“西王母留下命令,只要我肯认错,就可摆脱束缚重入轮回,哈哈……但是姐姐很担心,毕竟世界之大能人辈出,她害怕终有一天会有人能来到此地将我除去,为了不让我再次经历灭魂挫骨之痛,她做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决定……” 女仙的手慢慢、慢慢的抚摸着暴雨青竹的剑身,这柄剑真的非常古老了,连剑刃上的纹路都透着远古的气息,她静静的感知着手中长剑,无意识的勾起一抹苦笑:“无言谷内谷书籍记载,说是初代谷主留下双剑可诛魔的说辞之后就不告而别,自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其实并非如此,她动用了一种禁术把自己融入了双剑之中,并在我身上留下远古祭言,让这世上任何术法都无法再次伤害到我,只有她,只有融入了她血肉和灵魂的只有双剑才能诛魔。” 萧千夜静静听着,他在从云潇手中夺下暴雨青竹的那一瞬间开始,或许是受到魂术的影响,曾清楚的在剑中听见了低低泣诉。 是女子的哭泣声,哀怨婉转却震撼心灵。 “姐姐是懂人心的,双剑是在四百年前被我设计沉眠,但在此之前没有人想过用它们来诛魔,她知道在无言谷这种隐世之所,不会真的有人愿意放弃安稳的生活去对付一个被西王母镇压的魔物,她料到了这一切,她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历经万年,我仍然不愿意悔悟,不愿意重入轮回,她唯一不懂的人,就是她自己的亲妹妹啊。” 萧千夜淡淡接话,叹道:“她真是一场豪赌,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尝试,你早就被双剑诛杀了。” “呵……我不甘心。”女仙的上半身已经恢复,她将暴雨青竹揽在怀中,发出歇斯底里的低吼,“我不甘心!我在西王母座下潜心修行千年,到头来竟然为了一座深山雪谷被她灭魂挫骨!重入轮回又有何意义?我宁可真的万劫不复,也不愿意再入轮回,我恨不得将整个昆仑颠覆,这里曾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到头来却成为我所有噩梦的起源,我恨这座山,也恨无言谷,更恨我的好姐姐……她一开始就不该为我求情!” 萧千夜听她这么说,自己却是脸色如常,浮现冷笑,淡道:“我不是中原人,在我的故乡,没有人相信轮回,也没有人会将此生的梦想寄托给来生,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所以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哦?”女仙微微一怔,似有所思。 “拉着昆仑山陪葬又有什么意义,你难道真的以为那位西王母会心生怜悯?”萧千夜不置可否的笑起来,摇头叹息,却是字字诛心,“连上天界都不会对他人的生死产生任何怜悯之心,更何况是真正的远古大神?能为此伤心落泪的只有一人,就是你那位以身殉剑,至今仍陪伴你身边的姐姐。” 女仙沉默不语,怀中的暴雨青竹渗出细细的水珠,真的像晶莹剔透的泪水。 姐姐……你仍在为我痛心吗? 四周渐渐静了下来,就连刚才还波涛汹涌的天池也渐渐平静,女仙的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阵震动,忽然抬手抹去剑刃上的沉眠之力,顿时,青光乍起,竟是另一个相似的身影飘然出现在眼前。 萧千夜往后退了一步,那个身影淡泊宁静,是一张与世无争的清理脸庞,对他缓缓点点头示谢,又再次涣散消失。 “来。”女仙冷冷将长剑丢给他,咧嘴而笑,“你身负几种不同的力量,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倒是藏着几分神的灵韵,一人三分,想要保持清醒也不容易吧?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彻底诛魔,你身上的另一个人,他也是和我一样的意识形态吧?那你可要看清楚了,意识涣散的那一天,就是他彻底消失的时候。” 萧千夜的面色仿佛也冷了些,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复苏的暴雨青竹幽光凛冽,映照着半壁湖水呈现出竹叶飞舞的景象,他毫不犹豫的出手在湖底和魔物厮杀起来,天池的湖水被剧烈的搅动,云潇站在湖边紧张的注视着周围空气的变化,昆仑的清气在慢慢恢复,日光也终于穿过厚实的黑雾倾泻而下。 她这才惊讶的看见头顶盘旋的无数气剑,直直的垂立于高空,引动昆仑的清气和萦绕的黑雾势均力敌的抗衡着。 是师门!整个昆仑山倾巢而出,正在为他们争取诛魔的最后时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尘埃落定 日光?风冥错愕的抬头望天,按时辰现在还是午夜,怎么昆仑的天空会呈现出这么耀眼的日光? 太阳高悬于东面,而在它的西边,则是隐隐约约出现了新月的轮廓。 风冥立即明白过来,这是上天界的控时之术,一定是他的同修帝仲所为,昆仑的清气原本就是凝聚日月精而成,此时被幻魃污染,只有日月同辉之象才能将其重新净化。 但是想清楚一切之后,风冥的脸庞反而是更加严肃起来,帝仲的状态他是见过的,这种时候还要强行使用控时之术,那家伙是真的不怕自己意识彻底消散,真的死去? 此时,钟鼓山下,帝仲按着心口重重咳了几声,仅剩的半截身体也无法控制的开始涣散。 他用仅存的一只手轻轻拂上云秋水的眼睛,然后艰难的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无言谷先代谷主,那个人抱着自己的徒弟,脸上只剩无畏的笑,也转过来看着他,淡淡提醒:“大人情况不好,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无魂之身一旦意识涣散,您就再也无法回来了。” “先生叫什么名字?”帝仲却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果然这一问对方疑惑不解的顿了顿,道,“名字不重要吧……”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帝仲撑着最后的意识反驳,脑中却想起自己养的那只凶兽,忍不住咧嘴苦笑,喃喃自语,“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曾有一个朋友,他的名字也是我给他取的,先生是我苏醒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值得记住的人,我……很想知道您的名字。” 先代谷主沉默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在雪地上写了一个字。 帝仲的眼眸微微一颤,露出不可置信的笑,然后欣慰的叹道:“难怪我总觉得和先生一见如故,真是幸运,我的本名,正巧和先生同名。” “哦……”先代谷主也是淡淡一笑,早已死去苍白如纸的脸庞罕见的透出淡淡的红,一字一顿,“那该是我的幸运才是,大人请多保重了。” 他的面容伴随着最后几个字,一点点变得干涸枯萎,帝仲闭了一下眼,轻轻点头,开始通过特殊的共存遥遥感知天池的战况。 天池的湖水忽然炸了一下,仿佛也预示着水下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在切断女仙的邪气支援之后,萧千夜手持复苏的暴雨青竹已经占据明显上风,但对方依然不肯示弱,无论自己的身体如何涣散都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再次凝聚,萧千夜心中动容,这个传说中西王母座下的女仙,果真是铮铮铁骨不屈不挠,难怪她会试图抢夺无言谷,她是真的为了修行可以不顾一切吧? 如果,如果当时的西王母真的如她所愿,现在的昆仑山是否会多一位力量强大的女仙,守护着这座古老的仙山? 可惜,这世界从来没有“如果”,她如此固执,一旦堕入魔道,也一定是万劫不复的祸害! 萧千夜再次用力,感受着手中暴雨青竹里的低低泣诉,西王母是对的……西王母一定是清楚这位女仙的个性,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灭魂挫骨,镇压万年。 女仙再度勾起水流向他砸来,满眼都是癫狂和兴奋,她虽被困于此,但是每日每夜和王母神力抗衡,对她而言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修行,如今终于遇到对手,心中的感觉竟是如此酣畅淋漓,好像沉积万年的隐忍终于能够得到发泄,迫使她一秒钟也不愿意浪费,一次又一次毫无间隙的扑向对面的人! 这个男人也是如西王母一般其状如人,像极了她记忆深处最为敬仰憧憬的那位大神,如果能够打败他,自己是不是就距离西王母更进一步?是否就能像姐姐一样,得到大人的青睐? 脑中的想法越混乱,女仙出手就更加毫无逻辑,萧千夜迎着她的攻击,这确实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最为强劲的对手,每一次被她击退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发出咔嚓的声响,如果不是他有着特殊的凶兽血统,恐怕要不了三次整个人就要散架,但是眼下他已经被逼至尽头无路可退,对方却比之前更加疯狂。 “你不还手吗?”女仙紧贴着他的鼻尖,萧千夜深吸一口气,余光扫了一眼手里的长剑,虽然是在水底,他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剑刃上一直渗出宛如泪水一样的雨珠,剑中古老的魂魄一直在默默落泪,让他原本坚定要诛魔的心也莫名烦躁,不由低道:“她在求我,如果你现在肯悔悟,那就仍有机会让一切重新开始。” “她……哦,又是她。”女仙听懂了他的话,看了看暴雨青竹,不屑冷笑,“姐姐,我不想重入轮回,来吧,给我一个解脱!” 话音刚落,暴雨青竹似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萧千夜借势一剑刺出,左手的古尘同时偏转方向拦住女仙最后的退路,青色的剑刃直接从心口捅穿,瞬间便带着幻魃半透明的身体将其整个重新钉入湖底玉石中!顿时,西王母的神力倾巢而出像一张巨网将女仙牢牢绑住,暴雨青竹在萧千夜手下剧烈的颤抖,逼着他用尽全力来稳住剑身,一点点转动牵引王母神力。 女仙展开双手,像这万年一样平躺在玉石湖底,任凭暴雨青竹搅碎仅剩的上半身,思维慢慢恍惚的同时,她的目光依然悠远的透过水面凝视着天空的日月。 结束了,终于可以结束了,原来她一直期待的,不是颠覆这座梦想中的仙山,而是彻底的死去,再无轮回。 姐姐的灵魂也能一起解脱了吧? 她勉力扬了一下头,看着插入身体的那柄剑,恍恍惚惚看见剑身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白影,她淡淡的笑着,即使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水,还是温柔的靠近自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白影的手是冰凉的,但是却让她心底幽然荡起一丝温暖。 无言谷坐落于昆仑山一处腹地,得西王母神力庇佑,遣座下女仙守护,在她的记忆里内谷,从不下雪。 记忆里的最后一天,正值日落时分,湖面上映着夕阳,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姐姐抚着伏羲琴,笑吟吟的看着她,女仙……那才是真正的女仙!她呆呆看着姐姐,多年的不甘心一拥而上,充斥着整个大脑全是诡异的怪笑,那是她堕入魔道的开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握着风雪红梅毫不犹豫的刺向姐姐,再等她清醒过来,从不下雪的无言谷被皑皑白雪覆盖,她的剑刺穿姐姐的身体,血早已经将整个湖泊染红。 她惊住了,所有人都惊住了,原本栖息在无言谷附近的山鬼发出悲鸣,让她瞬间神智荡漾,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她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出手的人——其状如,蓬发戴狌,正是她最敬仰的大神,西王母! 这样遥远的记忆不知为何也同时在萧千夜脑子浮现,他重重的咳了一声,感觉肺腑之间全是血瘀,伴随着眼前魔物的躯体一点点被搅碎,昆仑山被污染的清气也终于缓慢恢复,玉石湖底开始出现裂缝,从下方用来悠远深沉的远古神力,女仙的头颅咧嘴一笑,不知为何抬起半残的手臂抓住他的肩膀,淡淡笑道:“哈哈……你看清楚了,无魂之身,意识消散就是彻底死亡,你可要……要要看清楚。” 萧千夜心中一阵无名的惊恐,艰难的往后退了一步,女仙意犹未尽的看着他,咯咯笑个不停,她像个破碎的冰人散成无数细小的粒子,终于被下方的王母神力彻底撕碎。 紧接着,天池所有的水都被这股巨大的吸力牵引,萧千夜连忙从水中抽身而退,在跳跃至湖面的一瞬间,身体的负担致使他脚步一软重新跌入湖中,没等他重新稳住,云潇已经从另一边飞速冲过来,一把将他抱入怀中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岸边甩过去,但是过于强烈的远古神力已经让湖岸也开始发生崩塌,红梅树直直砸入水中,转瞬就被撕成了无数木渣子。 “走!”萧千夜本能的将她揽入怀中,他是凶兽之身,还能借着背后的骨翼腾空而起,一脚才离开地面,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左翼竟被生生折断! 瞬间剧痛席卷全身,萧千夜在半空中晃了一下,同时脑**现剧烈的震荡,似乎预示着帝仲的情况也已经濒临绝境,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人脚下忽的浮起一个墨色漩涡,风冥一只手扶住风青依,另一手正在凝结间隙之术将他们带入其中,下一刻,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萧千夜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紧张的摸索着,发现云潇还在他身边紧紧抓着手不放,这才心中微微放松。 在风冥的间隙之术中什么也看不见,就算是云潇身上明艳的火焰也被黑色彻底吞噬,但他知道云潇就在自己身边,那种安定和温柔,是他最为熟悉的气息。 眼前恢复亮光的时候,萧千夜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回了无言谷,湖面平静,睡莲摇曳着散着微弱的红光,风不知是从哪里吹来,吹动旁边的轻纱帷幔,让满身沾血的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风冥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抱着风青依就冲进了余音台,即使外谷才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诛魔之战,内谷的一切也依然如初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不愧是上天界的镜月之镜! 短暂的迟疑之后,身体的负担开始出现反应,萧千夜不受控制的往云潇身上靠过去,当真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还能使得上劲。 “你还好吗?”云潇先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才看清他满身血污,连忙扶着他席地而坐,他脑门上两个血窟窿不断冒出鲜血,背后的骨翼也被折断掉在了地上,她想伸手帮他擦拭脸上的血,又不知道这种伤到底对他有多少影响,抬起的手就那么僵硬的停在伤口几寸上方,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事。”萧千夜抓住她的手放到怀里,又掀起她右手的衣袖,那森森白骨刺的他眼里心里致命的疼痛,不由自主的重重呼吸,咬牙道,“你的手……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恢复,阿潇,我……” 云潇轻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眼里的泪水一直噗噗直掉,一低头靠着他的肩膀,从轻声啜泣到放声大哭。 萧千夜身子一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觉她整个人颤抖的厉害,好似随时都会散架一般,他张了张嘴,发现喉间干燥难耐,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一定忍了好久了吧,即使在面对魔物之时,她也没有表露出半分软弱,终于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失控的在自己怀中一直流泪。 明明不想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到头来给了她最大伤害的人,仍是自己。 片刻之后,无言谷倏然卷起一抹清风,萧千夜瞳孔顿时收紧,紧张的望着终于回来的这个人,帝仲已经只剩下一个头颅半截肩膀和一只残存的手臂,他就那样诡异的出现在两人身边,一言不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回山 萧千夜和他四目相对好一会,两人都不说话,直到云潇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赶紧问道:“你、你还好?” 帝仲没有回话,转身望向余音台,显然被之前的事触动了情绪,骤然脸上扬起一丝不满,但他很快又挪开了目光,轻轻摇头。 萧千夜丝毫也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他越是不说话,只能说明他的情况越不乐观,帝仲抬手揉了揉他的脑门,借着特殊的共存直接在他脑中淡淡道:“昆仑的人已经赶到了,你照顾好潇儿,我要暂时休息一会。” 自然清楚他口中的休息是指的什么,萧千夜赶紧郑重的点头,他一直是极为厌恶这种共存的,现在却迫不及待的希望他赶紧回来! 帝仲笑了笑,又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潇,不知在想什么。 隔了一会,风冥才从余音台飘然而出,他看起来脸色憔悴苍白,显然这一次帮助风青依凝聚身体消耗了更多的神力,萧千夜看见他的身影,心中已然没有了最初相见时的信赖,他小心的将云潇揽至身后,紧盯着这个一步步靠近的人,风冥并不在意,甚至也不想对自己的行为再做任何解释,他在发现同修已经进入神眠之术后,默默摇了摇头,反手就以间隙之术将两人送了出去。 这家伙!萧千夜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果然是上天界的人,帝仲不在他立马就换了个态度,毫不犹豫的将他们请出了无言谷! 云潇反而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对那个温声细语的无言谷主已经产生了一种深刻的恐惧,是真的一刻也不想继续留在那里,眼下被送回到外谷天池附近,她的气色倒是瞬间好了不少,两人一起往天池望过去,湖水被吸入地底之后,原本清潋粼粼的天池变成了一个干涸的深坑,下方的玉石也被淤泥覆盖,两侧的红梅树全部枯死横七竖八的倒着,年少时期那副美丽的景象,再也没有了。 萧千夜心中一痛,抓着云潇的手安慰道:“昆仑的大小天池数不胜数,你喜欢,我们再去寻一个深谷,种上一路的红梅。” 云潇惊讶的看着他,原本阴郁哀痛的脸色此时终于露出了些笑容,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将他扶起来,谁知道自己眼前一黑,脑中轰轰作响,只看见天地对转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顿时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萧千夜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天澈从另一边焦急的冲过来,天征鸟的扑扇着白色羽翼也紧随而至,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将云潇扶到鸟背上,立即起身返回师门。 云潇在昏昏沉沉的睡着,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眼前是群星璀璨的昆仑夜空,她小心的从自己房间摸出来,轻车熟路的就蹿到了另一边的弟子房前,又从怀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钥匙,轻手轻脚的走进另一个人的房间。 昆仑的夜晚是极冷的,虽然有师门独有的御寒心法,在进入睡眠之后,他还是无意识的紧紧裹着被子,半个脸都埋入了被褥中,剑灵这么锋利的东西竟然也只是放在床边,也不怕夜里翻个身误伤了自己,她这么嘀咕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他的床前,这张脸上透着难以描述的熟悉,让她从初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就情不自禁的想靠近。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夜灯,悄悄的放在他眼皮上方晃荡,果然那个人一下子从熟睡中惊醒,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四目相对。 然后,他阴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坐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反手就拎着她的衣领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 云潇不甘心的想继续钻回去,再推门的时候发现门已经被他堵上,无论她在外面如何软磨硬泡,对方都没有在给她任何回应,就这么僵持了大半个时辰,百无聊赖的她终于感觉倦从心起,忍不住捂着嘴连打了几个哈欠,不得不沿路返回,这一路星光明艳,昆仑的清气如烟如雾,当真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没等她回到自己房间,云潇远远的就看见了门口坐着的熟悉身影,心里咯噔一下,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还知道回来?”云秋水捏着女儿的鼻子,虽然看起来是呵斥,言语又是极尽的温柔,仿佛自己也被这样的举动笑到,无奈的道,“这么冷的天一个女孩子家跑去弟子房做什么?” “娘!”云潇羞红了脸庞,绞着手指嘀咕起来,“我、我就想逗他玩嘛!您又不收徒弟,整个论剑峰,就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捉摸了。” 云秋水摇着头,微笑着骂道:“你呀……注意一点礼数行不行,千夜是个男孩子,说不定人家会害羞呢。” “娘!他每次都把我扔出来,哪里会害羞嘛!”云潇只是笑呵呵的扑进云秋水的怀里,一点也不在意娘亲的提醒,那年的他们都还年幼,哪里知晓那么多男女私情,她只觉得那个人对她有着奇怪的吸引力,就是不顾一切的想靠近他,想和他说话,想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云秋水不再说话,温柔的抱住女儿,目光却悠扬的望向了高空。 “娘……娘?”她在睡梦里反反复复的呢喃,眼里的泪水一直无声的从脸颊滑落,直到忽然苏醒,猛吸一口气,惊慌失措的坐起来,飞速扫了一眼周围,愣愣脱口:“娘?” 四下里安安静静,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里倾泻而下,照亮了周围的景象,云潇木讷的张了张嘴,发现她的确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和梦中一样是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是梦吗?她呆滞的坐了一会,无意识的抬手轻轻揉着额头,一时分不清这段时间的经历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应该是跟着师兄渡海去了飞垣,然后知晓了碎裂之灾,然后去到了上天界,再回来的时候破坏了东冥的阵眼,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死伤大半,再然后……再然后似乎是为了五公主的虫印一事返回了师门,然后、然后…… 然后,她就看见了自己扶额的手,只剩森然白骨。 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仅失去了一只手,腹中的孩子也没了,步师兄死了,娘……娘也死了。 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迫使云潇用力深吸了几口气,眼前再次天旋地转,就在此时,房间里传来一串焦急的脚步声,唐红袖反手就将她重新按回了床上,立即熟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小心的拉住她的左手认真的把着脉,云潇被这一连串干净利索的动作吓了一跳,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唐红袖已经快人快语的打断她的话,毫不客气的骂道:“你别动了,你都昏睡好几天了,再乱动一会火种又要失控。” “唐、唐师姐……”云潇听话的点点头,任她在自己身上仔细的检查着伤势,唐红袖忙乎了好一阵,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扶着她靠起来,又转身从座上倒了一杯水,用灵术稍稍温热之后递给她,轻声道:“喝点水。” 一口清水入喉,云潇感觉整个人就像干涸的河道久逢甘露,唐红袖赶紧再给她倒了一杯,心疼的道:“别急,慢慢喝。” 一直连续喝了三杯水,云潇轻轻坐直了身体,按住唐红袖的手,认真的问道:“师姐,我娘和步师兄……” 唐红袖低着头,眼睛通红,虽然早就知道她醒来第一件事一定是问这个,也在心中暗暗准备了好多安慰的说辞,但真的面对云潇苍白无力的面庞,她还是感到喉咙酸痛难耐,忍着哭腔低低说道:“都找回来了,本想等你醒了再处理云师叔的后事,但是你一直昏迷着,师叔和步师弟又……又不成人样,掌门怕你看见以后会受不了,就按照昆仑的惯例,葬在西山墓园里了。” 云潇恍如失神的听着,茫然的低下头,目光里最后的光也随之湮没。 唐红袖最怕气氛沉默都不说话,赶紧找着话题喋喋不休的说道:“等你好一些我再带你去,你先好好养伤,你的身体伤了元气,要好好调理,对了,无言谷主送来了珍惜的药材,据说是叫什么月白花丸,我远远的瞅了一眼都能感到里面浓厚的神力,你坐好了,我去给你拿来。” “师姐,您别忙了。”或是心中终结有些芥蒂,云潇只是听见无言谷主四个字立即就无意识的按住唐红袖不让她走,又问道,“千夜呢?我记得他伤得挺重,他人呢?” “你……你还想着他。”唐红袖忍不住戳了一下云潇的额头,真的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叹道,“他之前跟掌门闹着要把他清理出门,掌门不同意,他就自己说要叛离走了,算是把掌门气的不轻,这会多半还在轩辕丘剑冢那面壁罚跪,你别管他了,他没什么大事,反而是你呀……” 唐红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对方的表情,还是没忍住心直嘴快的性子,凑过去贴着云潇的耳根轻声问道:“云潇,先不说你那右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送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诊过脉,你老实告诉师姐,你是不是小产了啊?” 明明是她在质问云潇,这会反而是唐红袖手心紧张的直冒汗,都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云潇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唐红袖气急败坏的一挥手,但只是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脸颊,低呼道:“是萧千夜的?你是不是个傻子!?他现在是个逃犯?你真要跟着他被千夫所指?” “师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云潇勉强笑了笑,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唐红袖本想给她一顿臭骂,又见她双目含着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嘴的话又怎么也骂不出来,只能唉声叹息的咽了回去,又道:“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位公主也被天澈平安救回来了,长生殿的灵蛇使被天澈所擒关在昆仑禁地,那家伙说了,虫印转移消失之后不会再次恢复,她是安全了。” 提起那位远方的公主,唐红袖不满的瘪瘪嘴,又不好多说什么,心里郁闷的不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相认 听到五公主,云潇也是不可避免的转过目光,唐红袖怕这时候再惹她伤心,连忙嬉笑着不再多提,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准备先哄她睡觉,忽然察觉背后一阵微微寒风吹来,唐红袖奇怪的回头看了看,发现房门被风吹开了一条缝,外头好似有一闪而过的火光,顿时察觉到空气里飘荡起异样的气息,唐红袖紧张的屏住呼吸,故作镇定的起身想过去关上门。 云潇眉峰微蹙感到些许熟悉,唐红袖已经走到门边,她才想关上门,忽然目光剧烈的一颤,猛抬头退后了一步。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对她微微颔首一笑,好看的容颜映照着皎洁的月光,一瞬间竟然她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他抬手指了指房内,开口也是淡淡温柔的语调:“我可以进去吗?” 她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门外的人也不催促,两人就这么默默站了一会。 “你是?”唐红袖迟疑的呆了一下,一时竟忘记了这个人他并不认识,只是那张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容颜似乎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让她莫名其妙的就放松了警惕,她虽没有阻止,但也没有拦下对方,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推门而入,直接走到了云潇的床榻边坐下了来。 那个人温柔的抬手拂过云潇的脸颊,忽然轻轻的将她抱入怀中,闭眼叹了一口气。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隔了好一会,晃过神来的唐红袖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掌下一动运起气剑,云潇慌忙阻止,低道:“唐师姐快住手,他是……他是我爹。” “你爹?”唐红袖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人,又上下盯着凤九卿打量了好一会,依然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是云潇的生父!他看起来比云潇年长不了几岁,若是仅看容貌,不知道的人恐怕只会误以为两人是兄妹,凤九卿对她点点头,他难得的换了一身素雅的白衣,衬托着原本明艳的脸庞有几分憔悴,轻道:“我不会伤害她,让我和潇儿单独待一会,可行?” 唐红袖犹豫了一下,秋水师叔的事其实大家都很清楚,都知道她是在游历飞垣的时候遇到了意中人,据说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就在异国他乡成了婚,但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就再也无人知晓,云秋水身怀六甲只身返回师门,而传说中那个和她一见如故的男人到底是谁,也再也没有人敢轻易问及。 曾经那样明艳动人的女子,在那之后尘封了剑灵,带着女儿独居在论剑峰,再也没有人能走入她的心扉。 秋水师叔此次被人暗算致死,据说也是因为飞垣的一位公主,难道是因为这个男人,最终害了两个女人? 时隔二十多年,当她终于见到这个谜一样的人,心中的迷惑非但没有一丝解开,反而越缠越紧,他看着很年轻,至少比现在的云秋水年轻很多很多,好像岁月根本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开口说话的语调也是温柔婉转,能让人放下警惕,心甘情愿的妥协。 “师姐,您先回去休息。”云潇小声的劝了一句,唐红袖这才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嘴心中多有不放心,仿佛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终于还是无奈的摇摇头,回道:“我明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 “嗯。”云潇点点头,凤九卿苦笑了一下,双手情不自禁的用力将她抱紧,云潇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却清楚的听见那颗心脏砰砰跳动,每一下都格外沉重,仿佛一直在压制着某种无形的痛楚,凤九卿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忽然的剧烈发抖,咬破的嘴角流下细细的血,低低颤道:“我来晚了,我知道你娘会有危险,可还是没能陪在她身边,潇儿,我来晚了,你是不是更加讨厌我了?我辜负了她,最终也没能保护好她……” 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到最后完全听不清楚,凤九卿咬紧了唇,深深呼吸,然后松开了手认真的看着女儿,她的身上仍然有着妻子的影子,此时却像一柄尖锐锋利的刀,狠狠的刺入他的心中。 云潇看着他,缓缓伸手,竟是帮他抹去了眼角无意识流下的泪水。 凤九卿沉默了片刻,脸色沉沉恍若失神,怔在原地出神,一言不发,那时候在东冥相见,她扭扭捏捏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今天终于肯对他人承认自己是她的“父亲”,反而让他愧疚的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他到底哪里配得上“父亲”二字?自云潇出身那天起他就根本没有在意过女儿的生死,如果不是在飞垣偶遇,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他有两个女儿,却从没有听她们喊过一声“爹”,他原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然而在云潇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好似心中沉寂千年的一潭死水终于被撩起涟漪。 明明是在最为悲痛的时刻,他却不经意的有了一丝幸福。 那年和秋水的矛盾当真无法挽回吗?不是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挽回,他的时间是无限的,他总以为时间能磨平伤痛,总有一天妻子会回到他的身边。 一直到从夜王口中得知噩耗,他才豁然惊醒,他是永生的,但秋水却是个普通女人,她一样会老去,会死去,她没有那么漫长的生命来等待自己妥协。 “爹……您怎么来了?”云潇小声的叫了一句,这一声“爹”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到当下,积郁多时的心也仿佛融化了不少,凤九卿摇摇头,这才说道:“我是跟着夜王一起来的,他现在去了无言谷,多半是去找蚩王了,一来帝仲的情况让上天界很担心,二来此次昆仑之行让碎裂之事耽误许久,他自然是要亲自现身找萧千夜提个醒,毕竟对夜王而言,尽快恢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之前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他,他去哪里了,怎么这种时候还不守在你身边?” “他在轩辕丘剑冢被掌门师父面壁罚跪呢。”云潇其实也不知道萧千夜到底去了哪里,只能将刚才师姐说的话如实重复了一遍,凤九卿脸色一僵,本想责骂他几句,一想到他是被掌门责罚,想必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只得悻悻哼了一声,再想起之前从夜王口中听到的那些话,凤九卿的面色更显难看,他小心的抬起女儿的右手,将衣袖稍稍拉起,看着触目惊心的白骨,咬牙道:“这是蚩王干的?他竟然为了复苏一柄古剑,设计夺去你一只手!可恶,果然上天界的人都是一副嘴脸,根本不能轻信。” 他在说话的同时,好像意识到了自己也是因为轻信夜王才致使飞垣碎裂坠天,忍不住哑然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年我没有答应夜王的请求,飞垣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你姐姐……你姐姐也不会变成这样,潇儿,我真的很后悔,可我没有办法,我不是夜王的对手,更不是上天界的对手,除了妥协,我真的没办法。” 云潇没有回话,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凤九卿脸上露出这般无助又后悔的神情,不再为自己当年的行为有任何推脱,而是深深的自责,却又真的无能为力。 凤九卿悠然长叹,用力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忽然站起来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起云潇的外衣披在她肩头,又小心翼翼的俯身将她抱起来,脚步一晃竟然带着她一起走出了房门,淡道:“我不求你们会原谅我,也不求你们还肯认我,潇儿,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必须趁着眼下夜王不在,将一切告诉你们。” “我们?”云潇愣了一下,被冷风一吹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凤九卿连忙在周身荡起细细的火焰,心里却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开始怕冷了?她身上有着皇鸟的火种,竟然会感觉到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动声色的将心底的疑问暂时压了下去,认真的道:“嗯,潇儿,我虽然不喜欢萧千夜,但他对你是认真的,这件事他一定会牵扯其中,提前有个准备,或许不是坏事。” 话音未落,云潇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再定睛,她发现自己在昆仑的高空光速飞行,虽然周围狂风大作,但是凤九卿将她小心的护在怀中,反而是透出让人舒适的温暖,不过一会,眼前的山势变得更加陡峭起来,凤九卿仔细的辨别着方向,昆仑山他真的是第一次来,但是曾从妻子的口中描述过大致的地形和方位,轩辕丘应该是在北面,是昆仑一派锻铸剑灵之地,甚至在一处山中开凿出幽深的剑冢,是昆仑最为神秘的禁地之一! 云潇已然猜到他是要去找萧千夜,连忙小心的往下方望了望,神色一喜指向远处的高峰道:“那里下去,穿过咸池就是剑冢所在。” 凤九卿听见这话也暗暗动容,昆仑果真是群神汇聚之所,除去大名鼎鼎的西王母,他也听秋水说起过咸池,据传在《淮南子·天文训》中曾有过记载,说是“日出於暘谷,浴於咸池。” 他匆匆坠落,果然绕过这座山,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天池,湖水映照着月光透出震撼人心的瑰丽,而在湖的对岸,一条幽深的小径突兀的蜿蜒而出,似有低鸣从深处幽然飘出。 凤九卿放下云潇,发现女儿腿一软险些摔倒,他急忙伸手扶住云潇,这才想起前不久在小秦楼见到她时她和萧千夜甚至同住一间房,举止亲密,顿时脑中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凤九卿一把按住她仅剩的左手,只是稍稍一搭脉,立即脸色变得恐怖异常,云潇心虚的想抽回手,凤九卿明眸如电,眼波流动,一个瞬间气的险些失去理智。 “那个臭小子,我早就警告过他,让他离你远一点,他不仅不听,甚至还让你有了身孕,孩子也保不住,我真的是,现在就想宰了他……”凤九卿低低喝了一声,眼睛已经尖锐的望向咸池对面的剑冢,云潇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凤九卿僵了一下,瞥见女儿的眼中竟然还是对那个人的担心,心里真的是又气又无奈,只能压下这口气,沉默了一下,叹道:“我不找他麻烦就是了,剑冢是昆仑禁地,要怎么才能进去?” 云潇摇摇头,低道:“剑冢只有师父和四峰主能开启,但是面壁的思过崖在另一边,可以用传音之术找到他。” “也好。”凤九卿咬咬牙,反倒自己松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现在见到他,我怕是忍不住要揍他,到时候你又不开心,罢了,我只是想将这段时间调查到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们,没必要一定要见到他本人。” 云潇赶紧跟着点头,凤九卿只能勉强一笑,带着女儿往咸池另一边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思过 萧千夜一个人凝视着天空,这里是剑冢旁边的一处四面环山的隐蔽深谷,能听见不远处剑灵之间的互鸣,不绝于耳。 他很小的时候就得到了自己的剑灵,到现在也还能想起初次进入剑冢之时那种兴奋和狂喜,而现在,沥空剑被师父收了回去,他引以为豪当成生命守护的东西,一件也保护不好。 他在昆仑这么多年,从没被掌门师父罚来此地面壁思过,这一次大概有四五天了,那日他带着昏迷的云潇匆忙折返师门,一贯对他极为护短的师父只是让唐红袖带着云潇去医治,然后就命他到此地面壁思过,师兄天澈亲自向师父求情,毕竟他也是才从魔物手里侥幸捡了一条命,连身干净的衣裳都来不及换下,就被当众呵斥让他自行悔过,这一次他老人家是毫无商量余地的不肯松口,应该是真的被自己的言行气到了? 呵……萧千夜在心底默默发出一声自嘲的笑,明明当时是他信誓旦旦的说出“若是掌门不肯,就当是我自行叛离昆仑。”这种话,现在他应该已经不算是昆仑弟子了,怎么还这么听话,一点不敢违背师父的意思? 想到这里,萧千夜重新低下头去,这几日他精神恍惚的看着日升月落,总觉得混乱的心绪真的是平静了许多,若是能一直远离那些复杂的纷争,哪怕在此地面壁一辈子,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想到这里,他心情登时放松,他就在此地不眠不休几日,虽然每天会有弟子给他送来水和食物,但他却好像已经完全不需要那些东西来维持生命,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种微妙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上天界神力的融合,还是因为凶兽的特征越来越明显,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无非是在提醒他,他不是个正常人,也无法再次回到正常的生活。 但这样的转变没有让他有丝毫开心,反而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原本思过崖只能听到剑灵独特的互鸣,忽然间微风不知从何徐徐而来,萧千夜警觉的抬头看去,只见璀璨的夜空下倏然飘落一根火焰的羽毛,晃晃悠悠一直落到他眼前,他立马伸手接住这根羽毛,灵凤之息!这根羽毛上竟然带着熟悉的灵凤之息?! 羽毛在触碰到他掌心的一刹那剧烈的烧起来,火焰中浮现出他最为关心的那个人,萧千夜失声低呼,忘了自己还在受罚之中,情不自禁的大跳站起来:“阿潇!你醒了!” 云潇靠在凤九卿怀里,单是站着就极为吃力,想和他说话又被凤九卿一个眼神严厉的阻止。 萧千夜心头一喜,立即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忽然又听见火焰里传来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凤九卿不紧不慢的开口,压制着胸中怒火冷冷劝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在里面呆着,我只是有些话要告诉你,并不想现在就见到你。” 凤九卿!萧千夜大吃一惊,这才看清了云潇身边的那个人,他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衣,一下子变得不太一样起来,脑中瞬间闪过千万种念头,这个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又怎么会和云潇在一起? 一秒记住m.luoqiuzww. 他来了……那夜王,多半也在附近了? 凤九卿看见他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淡淡说道:“之前在北岸城和你谈起过关于墟海的一些事情,后来我返回上天界,在黄昏之海的凶兽巢穴中多加打探,也确实听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眼下夜王去了无言谷,但他多半一会还要来亲自找你,我只能抓紧时间长话短说,萧千夜,你记好了。” 一听到墟海两个字,萧千夜这几日才安定的心一下子又被提到嗓子眼,真的是烦躁非常,凤九卿也不和他卖关子,直接说道:“失去原海庇护之后,各地墟海的情况是每况愈下越来越糟,为求自保,当时最强大的六支旁系蛟龙族推选出了长老院,他们分散各地一直在致力于探寻原海冰封的真相,也曾向上天界的人求助过此事,并且……真的得到了某位大人的回应。” 凤九卿顿了一下,这短暂的沉默让萧千夜心头炸响,上天界?又是上天界!这个世人眼中神的领域,在他眼里就像个阴魂不散的孤魂野鬼,为什么任何头疼的事情背后,都有上天界的人插手! “我此次走访黄昏之海的凶兽巢穴,从一只远古玄蛇口中听闻了一个叫玄冥岛的地方,据说那也是一处流岛,很早以前就已经被上天界收入囊中,只不过那处流岛荒无人烟,连鸟兽都无法长久生活其中,上天界对其一直也只是不管不问任其发展,但是岛上有一处黑水湖泊,是蛟龙休憩修炼的绝佳场所,所以墟海的长老院,每逢百年会在这里聚首,分享各自的情况以便交流。” “或许只是因为因缘巧合,他们一次聚首的时候,遇到了上天界的鬼王沉轩,听说鬼王对原海莫名冰封一事极有兴趣,便亲自为他们占卜天命,赐予了一支传说中的鬼王签,但是签象极为复杂,连鬼王自己都无法完全勘破天机,无奈之下只能允诺他们,每隔一百年,会将最新的鬼王签送至玄冥岛,就这么历经了数千年,这个习惯也依然保持至今。” “鬼王……沉轩。”萧千夜默念着这个人的名字,他曾在厌泊岛见过鬼王,是个一眼望去面容和蔼之人,还拉着帝仲一起为他占卜求签。 但是,萧千夜在一瞬间之后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蚩王风冥的身影,那个人也是温和如玉,可真的心狠起来,又是那么出其不意让人措手不及! 就连帝仲也在这一战之后严厉的提醒过他——上天界不可信,从今往后除了他,不要轻信任何上天界的人。 凤九卿语气一低,提醒道:“最新的一支鬼王签,应该就在不久之前送到了玄冥岛,并且一如既往的被长老院当成至宝收了起来,你之前在北岸城遭遇墟海之人屡次进犯,或许也和这支鬼王签有关系。” “你是说……是鬼王给了墟海的人情报,让他们来对付我?”萧千夜凛然神色,虽然还无法快速将这其中复杂的关联想明白,但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凤九卿也紧跟着思索了一会,摇摇头接道:“鬼王签在万千流岛可谓是大名鼎鼎,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得到一支为自己占卜祸福,长老院千年如一日对签象深信不疑,无疑也就是这么多年以来,它从未出现过偏差,但是这一次……好像失误挺大的,是不?” 萧千夜定了定神,认真的回想起当时北岸城和龙吟姐弟三人交手的细节,那明显是实力悬殊的一战,他们不可能从自己手里夺回古尘,更不可能有机会另凤姬妥协!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何她们姐弟三人会甘心冒险?一定是得到了某种坚定不移的信念,而这种信念,无疑就是千年以来一直精准无比的鬼王签! 可是鬼王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忽然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 萧千夜越想越感觉后背发寒,刹那间他只觉得浑身一悚,脑海中嗡嗡作响,之前他在无言谷曾无意间听到帝仲和风冥的谈话,上天界似乎已经找到了某种能令帝仲复生的方法,但又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一直无法真的尝试,他们眼下忽然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为了救回帝仲! 他用力按住额头,拼命的想从特殊的共存里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帝仲即使是在神眠之术中,也让他束手无策完全没办法知晓当时的全部对话。 可恶……为什么只有帝仲能轻而易举的知道他的一切想法,他却无法从帝仲那里获取最至关重要的信息! 凤九卿语重心长的看着他,眼下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交织在一起,就连他这个未曾完全牵扯进来的人都感到脑中一团乱,完全理不清头绪,只能好心提醒:“萧千夜,原海至今杳无音信,墟海的真正掌权者就是长老院,但事实就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依然不是鬼王的对手,哪怕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也依然会视上天界为神?不过好在眼下夜王似乎只关心自己恢复身体一事,两人并未联手,或许……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萧千夜不答话,鬼王的目的他不知道,但夜王的威胁,却是真实的环绕着他,一刻也不能松懈。 凤九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是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宽慰他的话,又道:“夜王去了无言谷,上天界对帝仲大人的情况很担心,说起来你我谈话至今大人不见踪影,当真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萧千夜无意识的点点头,帝仲这一次进入神眠之术,明显比上次睡的更深更沉,他一点也感觉不到那家伙的气息,甚至会担心他是不是已经意识消散,彻底离开了自己? 众多心烦的事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萧千夜胸口本就郁闷,此时用力晃了晃脑袋,但是这一晃他感觉脑中的意识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反而是前不久天池幻魃的话就像一句噩梦诅咒般的反复在他耳边回响——看清楚了,无魂之身,意识消散就是彻底死亡,你可要……看清楚。 “麻烦呀……”凤九卿也是啧啧舌,担心的道,“夜王不会再给你太多的时间耽搁,没有帝仲大人保护你,你自己一切小心。” “我知道。”萧千夜神不守舍的接话,沉沉叹了口气,忽然咧起嘴,露出一个怪异的苦笑,喃喃自语道:“我马上就要回飞垣了,凤九卿,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我牵连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到头来还是谁也保护不了,哈哈……我原以为把明姝公主带回来是为了救帝都,没想到却因此害了师兄和师叔,还差点让整个昆仑山一起陪葬!我现在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飞垣……飞垣会不会毁在我的手上?” 凤九卿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从他对萧千夜提出弑神之计的那一刻开始,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太多成功的把握,他们都在一场豪赌罢了,赌赢了,满目疮痍,赌输了,万劫不复。 怎么赌,都是输,却不得不在最差和更差之间,万般无奈的做出选择。 “我陪你。”云潇忽然插话,将手慢慢伸入火中,似乎这样就能隔着距离远远的触碰到他。 萧千夜眼里一酸,忍着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泪水看着那只手——那只白骨之手像利刃一样刺痛他的心,他却不顾一切的想握住。 这只手,能将自己拉出绝望的泥潭,宛如仅存的温暖,他分明应该在这时候推开她,只有这样才能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脑子里清清楚楚,身体却无法做出理智的举动? 凤九卿幽然闭眼,不知如何阻止,此时天色稍稍转亮,他不敢继续耽搁以免一会和夜王碰上,于是再次小心的扶起云潇,低道:“我送她回去,她还需要好好休息,倒是你,自己小心。” 云潇还想说什么,凤九卿抬起手轻轻按住她的嘴唇,不让她继续开口。 火焰慢慢消散,萧千夜颤抖着手捂住脸,这几日的面壁罚跪都没让他感到一丝疲惫,却在见到云潇那般炽热纯真的眼眸之后,让他整个人散架一般瘫倒在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提醒 生活总是要恢复平静,他就这么一直在思过崖,也不知道又到底都过去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旁边的山体忽然开启,原本四面环山的深谷裂出一条小路,他迟疑了一下,看见天澈的身影从那条蜿蜒的小路大步跨来。 天澈见他神色平静如常,只是整个人有些木讷呆滞,还在那跪着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憋憋嘴,一直担心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远远的就将手里干净的衣裳丢过去,皱着眉头道:“快起来,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这都多久了,一身血腥都发臭了。” 萧千夜这才发现自己仍是身着那天血战回来之后的衣服,胸膛衣襟的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天澈虽然看起来一脸嫌弃的捏住了鼻子,其实眼里全是欣喜,见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赶紧过来拽了他一把,催道:“发什么呆呢?阿潇醒了好久了,这会应该在等你了,还不赶紧过去?” 听到云潇两个字,萧千夜立即回过神来,呆滞的目光也一瞬间恢复明亮,天澈暗暗咋舌,生怕他真的头也不回就去找云潇,急忙又拦着补充了一句:“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就信了!别急别急,你先去旁边剑冢,师父也在等你呢。” “师父在剑冢?”萧千夜果然是听话的顿住脚步,方才眼里的开心之色立马被紧张取代,思过崖和剑冢不过一山之隔,在咸池的另一个方向,天澈认真的点头,提醒道:“师父带着你的剑灵进去几天了,这些时间你在思过崖,他也没出来过,刚才传话让我带你进去,快别傻站着了,赶紧的。” 萧千夜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衣服,是昆仑的弟子服,天澈尴尬的咳了一声,道:“要不先……先换上,虽然人是脏了点,好歹衣服是干净的。” “不,不用了。”萧千夜神色凝重,反手又将衣服还了回去。 “你不想穿弟子服了吗?”天澈立即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哼了一声,低声道:“之前的事情我都听唐师姐说过了,你是嫌惹师父生气一次还不够,这会还要自己往枪口上撞?” “师兄,我不能继续留在昆仑了。”萧千夜只觉得头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喃喃低语,“我做过太多伤天害理之事,继续留在昆仑不过是让师门蒙羞,既然有机会……有机会叛离出走,我不该再回头。” 天澈抿了抿唇,看着此刻的萧千夜,感觉他竟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般。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好一会,天澈只觉得在深心处突地冒起一股无能为力,只能强行又把衣服塞给他,不顾他反对的说道:“你要走也得经过师父同意,我可没这么大的权力赶你走,刚才那些话,你留着去剑冢跟师父亲自说。” 他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头也不回的往外头走去,萧千夜艰难的跟在天澈后面,感觉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两人一起离开思过崖,咸池是昆仑山最大的天池之一,一眼望去尽是水光荡漾,映照着正午明媚的日光极为刺眼,天澈走在他前面,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起来,之前我去唐师姐那里看过眀姝公主,她身上的虫印已经消失不会再复原了,师姐还问我以后准备怎么办,是送她回去,还是留下来?” 萧千夜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听见天澈提起眀姝公主,也是感到一阵头疼,五公主以前就不受宠爱,如今又莫名得罪了明溪,多半回了飞垣也是继续被冷落,但是她毕竟是此次灾难的源头,真要让她留在昆仑,会不会让同门心有不满? 天澈在旁边暗暗观察着他的神色,自然也是知道其中利弊,无奈的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就在此时,清澈的湖水忽然无风自动,水面泛起奇怪的涟漪,两人同时警惕的顿步往湖中心忘了过去,豁然发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一点点凝聚。 转瞬之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萧千夜想也不想本能的将天澈拦在身后,警惕的望向湖中的人,黑影冲他们淡淡一笑,隔着很远的距离,通过微风传声:“一段时间不见,二位看起来已经和解了吗?” “夜王……”天澈大吃一惊,在看清楚对方的脸之后心中骤然升起一抹无名的恐惧,碧落海一战的画面似乎还近在眼前,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会好好的忽然出现在咸池? 夜王玩味的欣赏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脸上不由得显出得意之色,忽然将目光望向另一个方向,半开玩笑的说道:“说起来之前那个被缚王水狱改造过的试体似乎也在不远处,他竟然还活着吗?” “你……”天澈死死咬住牙,明知对方是激将法,心中仍然怨恨难耐,弟弟天释被他带回来之后几乎无法正常言行,青丘师叔将他安放在一处隐蔽的天池附近,嘱咐自己要带回曾今试药的记录,他这才下定决心第二次折返飞垣。 谁料短短数月飞垣早已经彻底变了天,明溪从皇太子登基称帝,萧千夜却从军阁主沦为全境逃犯被千夫所指,没等他们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一行就已经落入奸计,又再次引发了昆仑山幻魃之灾! 师兄师叔接连遇害,云潇也被无言谷主设计复苏双剑而失去了一只手,他曾得到谷主相救才捡回一条命,谁能想到谷主竟然也是上天界的人。 上天界……当真是一个权衡利弊之后,什么都可以作为筹码牺牲的地方。 “那个孩子其实蛮有意思的。”夜王补充了一句,感慨万分,“潜蛟也是蛟龙的一种,要不是被你抢走了,我还想带他回去,再好好研究一番。” “师兄……别理他。”萧千夜紧蹙眉峰,知道对方只是故意想要挑拨离间,但当时北岸城一战又的确是他理亏,于情于理,他又不好多说什么。 天澈用力的闭了一下眼,摇摇头,没有多说话。 萧千夜觉得心中一阵愧疚,再看夜王幸灾乐祸的脸,真的是不用想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他也不想和夜王继续废话,直接挑开话题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大哥的命在你手上,昆仑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自然会赶紧回去帮你解决封印和阵眼,大人不可不比亲自现身提醒。” “哦……记得就好。”夜王笑了笑,他在黄昏之海恢复的时间越久,身上独特的神力就愈加明显,萧千夜是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咸池的水正在以夜王为中心,逐渐泛起墨色水纹,像一种无声的威胁,又道:“萧阁主若是回飞垣,以你的这张脸,真的是太容易被人认出来,若是不介意,我想借你个人,他可以帮你悄无声息的掩人耳目。” “借我个人?”萧千夜冷冷重复这四个字,夜王怎么会好心想要帮他,无非是这一次耽误的太久让他不耐烦了,夜王从咸池上方一直晃到他身边,笑咯咯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也不是我一定要把他塞给你,只不过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非常担心他女儿的情况,反正我本也要他盯着你,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他来帮你,如何?” 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立马知道他说的人是谁,不等他回绝,夜王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凤九卿熟悉上天界的术法,不仅能帮你,更重要的是……相比你的腹背受敌,他更能保护好云潇,你说是不是?” 这一次萧千夜没有反驳,他最担心的人无非就是云潇,如果凤九卿真的愿意保护她,那自然是最佳的人选,只是这家伙对云潇是真心吗?他毕竟是亲手将凤姬送给夜王过的人,真的能信任吗? 夜王冷哼一声,对于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他一直是三分信任七分堤防,自己虽也不知道他此次主动提出这种要求到底是真的放不下女儿还是另有隐情,但是凤九卿的确能带着萧千夜快速到达各地封印而不被察觉,找回身体恢复原貌,这才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哼……我那位好友似乎是开始神眠了?既然如此,萧阁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凤九卿谈。”夜王轻轻冷笑,料想凤九卿也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样,他现身的目的本就只是为了提醒萧千夜,此时目的达到自然也不准备多做停留,只见那道黑色的残影向周围晕染散开,不过一会就化成一抹烟雾往高空升去。 萧千夜冷眼看着一言不发,天澈看了他半晌,脸上先是不满,再是无奈,说话的语气也明显低了下来:“千夜,夜王是不是一直在逼你什么?你大哥……” “没什么。”萧千夜打断师兄的话,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脸色也平静许多,弑神之计他从来没有和师门提起过,对现在的昆仑而言,他依然是个背弃故土,草菅人命的逃犯? 想到这些,萧千夜只是不解不安的望向剑冢方向,既然如此,师父为什么还不肯将他逐出师门?甚至他主动要走,师父不仅不同意,反而大发雷霆? 天澈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总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另有隐情,但他怎么想也无法找出合理的解释,只得头疼的揉了揉脑门,叹道:“千夜,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何选择和他合作,但上天界不是善类,你心中要有个数,剑冢就在前面了,你自己进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决心 咸池的另一边,巨大的山壁上映射出一个淡金色的圆形咒纹,在萧千夜靠近之后开始慢慢旋转,剑灵特殊的低鸣从山体里传出,天澈不再继续往前,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自己进去。 萧千夜一路走到山壁下,仰头凝视着同样巨大的咒纹,还清楚的记得年幼之时,师父带着他以御剑术来到剑冢,没等他惊喜的将眼前的景象看个明白,剑灵直接冲入了山壁中,在瞬间的漆黑之后,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光被封在山壁里,显得幽深又神秘,曾让年幼的孩子,忍不住屏息,不敢出声。 此时,萧千夜心中一动,天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在背后缓缓道:“师父一贯对你格外器重,三个亲传中,你是最早得到剑灵的。” 萧千夜脸色木然,眼眸一沉没有回话,只是点足掠起窜入山中。 剑冢一如当年,那些灵力充沛的长剑静静的插在山壁上,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主人。 萧千夜大步向前,年幼之时的欣喜已经完全不复存在,甚至也不敢多看两侧剑灵一眼,他就这么目不转睛的一直往深处走去,直到看到师父熟悉的背影出现在祭剑台上,顿时感觉到手足皆软,胸闷无比,非但没敢继续上前,反而无意识踉跄退了几步,低头呆在原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姜清转过身来,依然是那般气定神闲,只是脸上却突然掠过一丝琢磨不透的笑,一挥袖,一个白色的东西从背后剑匣里飞了出去,蹭的一下插入他前方的土地中。 萧千夜本就低着头,惊讶的看着眼前自己的剑灵,昆仑的剑灵一旦受损是无法修复的,但是沥空剑此时多了剑鞘,也是那样纯白色,仿佛能透出光来。 他颤巍巍的伸了一下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去触摸那柄剑,又在指尖即将碰到剑柄的一瞬间触电一般飞速收回,这才艰难的抬起眼睛,望向自己的师父。 姜清看着他惊骇神色,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反而是自己淡淡一笑,说道:“沥空剑是采用咸池水下一块锋利的白耀石,耗时近百年,历经整整一代人方才锻造成功,其剑身通体雪白,格外醒目,先人感叹其不仅锋利,外形上也极为罕见,于是准备将残余的部分白耀石制成剑鞘,只可惜,剑鞘尚未完成,铸匠因故去世,此事便一直延缓了下来。” 萧千夜静静的听着,仿佛有些失魂落魄,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长剑,那年从剑冢得到沥空剑,师父只是沉默了分毫,从未对他言明过此剑的过往,这些年他虽善待沥空剑,但究其背后往事,其实也是一无所知。 “你这次回来,剑灵受损严重,但沥空剑似乎依然想继续和你并肩而战,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姜清顿了顿,这短暂的停顿就让萧千夜脸上剧烈的变化,眉宇间的焦虑之气便渐渐露了出来,心中杂乱不堪,姜清暗自长叹,这才继续说道,“只不过剑灵上附着云潇的一魂一魄,我不知这种来着飞垣的邪术是否还有其它弊端,但如若魂魄受损,本尊多半回受其影响,我寻思良久,便想起这个尚未铸造完成的剑鞘。” “师父……您都知道了?”萧千夜没想到师父已经知晓了一切,心中的愧疚更是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迫使他情不自禁的大退了几步,目光不住闪躲不可置信的问道,“既然您已经知道沥空剑上有着阿潇的魂魄,为何……为何还要将它还给我?” “还给你,是剑灵自己的期盼。”姜清淡淡接话,继续不动生色的指引他的思绪,“但凡神器多半有自己的意志,我曾想将它永封剑冢,但它似乎不愿意,一直试图回到你身边去,剑上的魂魄,亦是如此。” 萧千夜猛然抬头,撞见师父严厉的双眸,隐隐感觉到他要说什么,但心中仍是难以置信,姜清无奈负手,深深地看着他:“潇儿虽然昏迷了几天,但是剑中魂魄一直惦记着你的安危,我若真的狠心收回此剑,怕是不仅伤了剑灵,也伤了她的心。” 萧千夜只觉得哑口无言,喉咙干涸的难受,脑袋中嗡的一声大响,几乎无法正常思考——在他如此狼狈之际,他的剑灵,他所爱的人,依然没有抛弃他! 姜清却脸色突然一沉,厉声道:“剑灵你收好,但若执意离开,剑灵不可再用。” 萧千夜用力咬牙,他以决心离开昆仑,于情于理都不能再带走这柄剑,师父是在考验他吗?如果他此刻拔剑,是不是就说明自己仍是昆仑弟子? 他在犹豫,神色充满了焦虑和挣扎,几次伸手又收了回来,姜清一直默默看着弟子的举动,既不催促,也不再说任何话,就那么不远不近平静如水的看着他。 “师父……”萧千夜深深呼吸,重重的在恩师面前双膝跪地,忍着心中针扎一般的疼,虽然身子抖得无法自制,但眼中神色的确是在慢慢凛然,他先将手里的弟子服轻轻放在旁边,然后一字一顿说道:“师父,弟子已经辜负了很多人,如今无颜取回此剑,也不配继续身着此衣,请师父原谅徒儿,真的不能再回来。” 话音刚落,沥空剑自行从坚硬的地中蹦出,一下子在他眼前树立起来。 萧千夜愣愣看着剑灵,剑鞘的确是只铸造了一半,精致的花纹到一半的地方就截然而止,再往下只是朴素的白模,但能看出是同一种材质,白的透出光来。 这样温柔的光泽,此时在他的眼中却无比刺眼,萧千夜紧咬着嘴唇艰难的伸手碰了碰沥空剑,像和一个老朋友叙旧一般,努力平稳着语气:“对不起,你跟了我多年,我却不能护你周全,在我心中,你是比古尘更为重要的存在,只可惜……是我辜负了你。” 剑灵颤了一下,似乎是里面的灵魂也察觉到了这种悲痛,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真的要走?”姜清缓缓从祭剑台走了下来,这几步在萧千夜看来,每一步都沉重的像走了一万年,直到师父走到他身边,习惯性的俯身伸手扶了他一把,他下意识的抬头身子往后缩了缩,没有起来。 “你真的要走?”姜清重复了一遍,嘴角边却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微笑,忽道,“你八岁孤身前来求学,一招一式皆是我亲手所授,还有那封十剑法,学了一半人就跑了,现在出去跟人说只会封不会解,真是不成器,落人笑柄。” 萧千夜惭愧的避开师父的目光,姜清脸上的神色仍是柔和:“千夜,为师看着你长大,你变了不少,但本心依然如初,为师也知道你坚持要走,是为了昆仑的声誉,但为师是真的不忍心你一人负担所有。” 萧千夜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他没有告诉师父事情的真相,师父却依然坚信他有苦衷。 姜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将目光望向他走来的方向,低道:“方才剑冢外面那个人就是传闻中统领万兽的上天界夜王?有这样的人做你对手,你到底有几分胜算?” “胜算……您,为何会这么说?”萧千夜一惊,所有人都以为他投靠了夜王,将他视作上天界的走狗,师父是如何看出来夜王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呵……我若是看不出来,岂不是罔作你师父?”姜清随意的笑了笑,加重手上的力道强行将他扶了起来,然后背过身继续往深处走去,淡道,“你坚持要走也行,带上沥空剑跟过来。” 萧千夜不知道师父此言此举到底是何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穿过剑冢的最深处,眼前视野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处平坦的镜面。 “这里是?”萧千夜是第一次来到这么深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紧跟着师父踏上镜面,这才忍不住低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脚下——这哪是什么镜面,这分明是被封十剑法冰封了不知道多久的一只凶兽! 姜清指着下方的凶兽,看向萧千夜的眼神也逐渐凝重,认真的道:“这是一只梼杌,和你的先祖穷奇一样是传说中的凶兽,千年前被我派斩杀,它死后尸身散发出极寒之气,比昆仑的万年冰雪还要寒冷,于是便利用封十剑法冰封于此地,学习,终究是要有始有终,教完你完整的封十,我就放你离开。” 萧千夜惊讶的看着师父,想必是之前师父和秋水师叔通信之时就已经知道了他曾用对付兽类魔物的剑术对付了人!这哪里是要真心赶他走,分明是怕他以后再用封十剑法误伤无辜,自己又无法解除冰封酿成大错,所以才要在他离开之前,将这种剑术完整的教给他! 姜清也不点破,震袖出剑。 眼前的景象宛如时间倒流,师父亲自教导他剑术,刻意放慢手里的动作,虽不言不语,但极为认真,有时候还会故意转身顿足,只为了他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他像幼年一样紧盯着师父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眨眼就会错过任何细节。 不同于帝仲只用了几秒钟教他六式,师父的动作真的已经放至最慢,掌下的气如何凝聚,身体又如何运转灵力,剑灵几番轻微的转动,挑起,刺出,就像慢动作一般在他眼前展示。 一套完整的封十剑法之后,脚下的镜面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冰裂,噼啪一声向两侧裂开一条巨大的缝,远古凶兽栩栩如生的平卧在下方,透出致命的严寒。 萧千夜恍若失神,这种严寒和他体内的如出一辙,让他立马意识到脚下的这个东西,或许才是他真正的同类。 姜清已经收剑回匣,擦肩而过的刹那,依然不舍的看了一眼弟子最得意的弟子,这才悠然叹息:“你走,沥空剑也一起带走,若是有后悔的一天,愿意拔剑之时……你仍是我的弟子。” 萧千夜一言不发,没等他反应过来,沥空剑远远的飞进他的怀中,竟发出孩子一般委屈的呜咽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劫后相逢 萧千夜无奈的低头摸了摸沥空剑,再等他抬头望向掌门师父的时候,姜清已经不知不觉的离开了剑冢,他赶紧追了出去,发现咸池旁只有天澈一个人,见他匆忙跑出来,天澈远远的对他挥了挥手,也没有细问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阿潇醒了之后就被唐师姐接到鹿吾山去了,对了,最近还来了一个人,你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 “凤九卿吗?”萧千夜立马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人,虽然感到有些头疼,但又担心云潇的情况,还是决定赶紧过去,天澈笑咯咯的一把拽住他,捂着鼻子嫌弃的骂道:“拜托,能不能先去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穿昆仑的弟子服,之前你住的地方还有些旧衣裳,阿潇一直好好给你收着呢。” 萧千夜情不自禁的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一身,忽闻一声熟悉的鸟鸣从高空传来,天澈也一起望过去,只见天征鸟开心的俯冲而下,带着一股劲风直接窜到了他眼前,大鸟歪着头往主人身边使劲蹭,紧紧挨着他的胸膛竟然是不合时宜的撒起娇来。 “呵呵,这家伙也很担心你呢。”天澈摸了摸大鸟的羽翼,心中感慨,嘴里忍不住长叹一声,忽然饱含深意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师弟,淡淡的说道,“你看看,不仅仅是师父师妹,连你养的大鸟,你的剑灵都很在乎你呀,所以……你也别总是什么也不说,一个人默默担着。” 萧千夜无可奈何的咧嘴笑了笑,师兄的话他怎么听不明白,但是他又真心不想,不敢再牵连其他人。 他没有再使用御剑术,而是像这些年纵横飞垣的那样坐上天征鸟,大鸟兴奋的载着主人腾空而起,巨大的羽翼掠过如镜面一般的咸池水面,直接朝着他小时候住过的论剑锋飞去,天澈在下方被这阵劲风吹的抬手遮挡,再等他往天空望去之时,一人一鸟已经从视野里消失。 萧千夜先是回去梳洗了一下,果然如师兄所言,他曾经穿过的旧衣服都还整齐的摆放在衣柜中,他随便挑了一件穿好,立马又马不停蹄的往另一边的鹿吾山赶去。 鹿吾山的草药味还是和稀薄的云烟一起飘荡而出,很远很远就能闻到那种独特的香味,昆仑一派虽未直接参与这一次诛魔,但因清气曾被魔物阻断,一些修行低的弟子还是难免受到影响,致使神志混乱,甚至还有严重的产生了恐怖的幻觉幻听,此时唐红袖已经将弟子房全部腾出供伤患治疗,鹿吾山一片忙碌,到处都是穿梭的人影,就连煎药的炉子都摆到了广场上。 萧千夜急急忙忙的跳下来,原本他离开多年,新入门的弟子好多就不认识他,这次当众被掌门呵斥,甚至罚他去剑冢思过崖面壁罚跪,这一下不认识他的人也都知道了掌门还有这么一号徒弟,毕竟掌门虽然深入简出,平时又喜欢四处云游,即使在指导剑术上一贯严厉,但也许多年没有如此大发雷霆过了,他倒好,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把掌门气个半死,一下子就在昆仑大名远扬起来。 凌波正在鹿吾山的广场上摇着扇子给药炉煽火,这会远远的看见他从天征鸟上跳下来,急忙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跑过去拽住了他,萧千夜心急如焚的环视了一圈,抓着凌波问道:“你云师姐在哪?快带我过去。” “你你你,你先别急!”凌波死死拉着他,不等他把嘴里的话说完,唐红袖的呵斥声已经传入耳中,吓得凌波一个激灵赶紧扯着嘴角露出僵硬的傻笑,又挤眉弄眼的对萧千夜悄悄提醒,“唐师姐来了……你小心啊,这几天师姐心情不好,你可千万别惹她生气!” “凌波!药炉子火都快熄了,你还在这里偷懒?”唐红袖其实早就看见了萧千夜,憋着一口气先把凌波从他身边毫不客气的拎走扔了回去,这才上上下下将这个人看了几遍,这一看气更是不打一出来,唐红袖本想好好跟他谈一谈,可脑子一热,本能的就是一脚踹了出去! 萧千夜自然是清楚唐红袖的性子,他只是象征性的抬手挡了一下,往后退了一小步,赶紧问道:“唐师姐,阿潇在哪?” “你还敢提她?”提到云潇的名字,唐红袖本就火冒三丈的气更添一把火,逼近一步又是一脚毫不客气的踹了出去,萧千夜被她逼的一直后退又不能还手,鹿吾山一广场的人都目瞪口呆的望了过来,只见他们一个往前逼,另一个一直往后退,眼见着再退一步就要一脚踏空坠入悬崖,唐红袖依然不依不饶。 萧千夜无可奈何,任凭她最后一脚高高的抬起踢在自己胸膛上,他往后再退一步,整个人往后仰倒。 “喂!”这一下反而是唐红袖吓了一跳,本能的伸出手一把拎住萧千夜衣领用力又把他拽了回来,两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唐红袖气鼓鼓的瞪着他,满面通红,“你不怕摔死?难道你以为我也会像那个傻子一样跟着你跳下去?” “师姐又不会真的把我踹下去。”萧千夜赶紧赔礼,耐着性子低声下气的问道:“师姐,我刚刚听天澈说阿潇醒了之后被你接了过来,她在哪?我想见她。” “你见她做什么?你还有脸去见她?”唐红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嘴上毫不客气的骂着他,眼里顿时就闪出了细细的泪光,背过身去哽咽了一下,然后又重重吸了几口气,等到情绪稳定下来才又转回来,叹道:“外伤就只有右手,但是内伤……内伤很重很重,她现在就像个沙漏一样,全身的内力和灵气无法汇聚凝集,一直在往外持续流失,短时间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如果一直继续下去,她会越来越衰弱,慢慢变成个普通人,再然后……也许会危及生命。” “怎么会?”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唐红袖见他紧张的面庞,心中的气方才好一些,有道,“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师父亲自来给她看过,我看师父表情非常严肃,也不敢多问,现在她爹……就是那个凤九卿在照顾她。” 听到凤九卿三个字,萧千夜顿时回神,连忙追问道:“他在哪?” “你们认识?那家伙真的是云潇的父亲?”唐红袖眨眨眼睛,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这几日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凤九卿一直对云潇嘘寒问暖,端茶喂药好不殷勤,虽然看起来是真的真的很关心她,但是那张太过年轻的脸庞总是让人无法相信两人的关系会是父女!就连这段时间住在鹿吾山养伤的一些女弟子都时不时找借口从那边绕路,就是为了能多看一眼那家伙! 坦白而言,那张脸是真的让人着迷,凤九卿脾气温柔,会低声细语的提醒弟子们小声一点,也会对她们露出好看的笑。 如果不是知道那家伙是秋水师叔的丈夫,是云潇的父亲,估计一定会有胆子大的女弟子不顾一切的去跟他表白心意? 唐红袖尴尬的咧咧嘴,赶紧用力摇了摇脑袋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抬手指了指一间房,说道:“阿潇醒了几天了,一直下不了床,前不久无言谷主送来了一种叫月白花丸的东西,她也不肯吃,哎……你劝劝,我虽不知道那种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制成的,但是拿在手上就能感觉到非同凡响,想必对她是极好的。” 唐红袖一边说话,一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囊塞到萧千夜手中,忽然又压低了声音,慢慢的,低低的说道:“萧千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要是敢对不起她,下次我一定把你从鹿吾山扔下去,哼。” 萧千夜心不在焉的捏着那个药囊,月白花丸……这难道是谷主从烈王紫苏那里取来的? 唐红袖冷哼一声,推了他一把骂道:“赶紧去,要不是她自己也很想见你,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松口,哦对了,那个五公主明姝,现在也在鹿吾山暂住,你自己惹的事情一会自己去做个了断,别婆婆妈妈的,总是拖着人家不给个准话。” 萧千夜嘴角一抽,想说什么又被唐红袖严厉的目光制止,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立即小跑往云潇的房里赶过去。 他心里砰砰直跳,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没想到一只脚才跨入,里面飞过来一个装满的水杯,直接照脸就砸了过来。 萧千夜本能的侧身躲了一下,水杯贴着他的鼻尖飞过,在后面的地面上碎成粉末。 他默默看着房间里的人,云潇靠在床榻上,尴尬的笑着,一只手正紧张的按住凤九卿,而凤九卿原本温柔和蔼的脸庞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翻脸比翻书还快,想都没想就勾起桌上的茶杯对着他砸了过来,他沉了口气继续往前迈了一步,凤九卿冷哼一声,指尖微微一勾,桌上的茶壶晃晃荡荡的飞了起来,也是沿着同样的路线照脸就砸了过来。 萧千夜抬手接住那个茶壶,轻轻的放回原处,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凤九卿忽然站起来向他走近,他手里还端着刚刚熬好的药,正在那吹着气给云潇喂药,这会见他来了,索性直接将手里的药碗塞给了萧千夜,冷道:“药很烫,吹凉了再给她喝。” 萧千夜还没反应过来他这种三百六十度的巨大转变,凤九卿已经飘然走出了房间,眉头紧锁的回头望了一眼,冷道:“看什么?我现在不出来透口气,一会指不定就想打死你,萧阁主,我们一会再谈。” 萧千夜目光一沉,见他果然是大步走远,也不想多说什么,赶紧来到云潇面前,小心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云潇呆了一下,慢慢扬起虚弱的笑,靠在他胸膛上,安心的闭眼休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自责 “阿潇,我要回去了。”萧千夜轻抚着云潇的头发,低低说着话,心中却是一阵无名的悲凉,他这一走,或许再无回来之日,在不久前他已经成为飞垣的罪人,事到如今又不得不背弃师门彻底离开昆仑山,可即便如此,这么多无奈这么多不甘也是无人可诉,他用力闭了一下眼,努力将泛滥的情绪一点点逼了回去,极力保持着冷定继续说道,“夜王来找过我,我不能继续耽误下去,否则我大哥就会有危险,阿潇,我……” 他迟疑了一下,到嘴的话又被生生吞了下去,云潇抬着眼睛认真看着他,一反常态的一言不发,那双眼里仿佛蕴含着光芒,让他瞬间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只能慢慢的、轻轻的说道:“我这次回去,大概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师父也已经同意了,所以我想、我想……” 萧千夜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云潇,发现她面容沉静看不出有丝毫波动,还是紧闭着嘴不说话,这一下让他心里五味陈杂,声音也忍不住失去底气再度放慢放低,虽然是贴着她的耳根,还是轻的几乎听不见:“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但是这一次,我不想一个人回去了,阿潇……你还愿意陪我一起吗?” 这句话出口之后,两人之间鸦雀无声,是长久又令人窒息的沉默,萧千夜的心怦怦直跳,这是他第一次对云潇产生这么恐慌的情绪,让他无意识的用力握拳,紧张的咽了口沫,这个女人从年幼时期开始就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他从来不担心有一天这个人会离家开,为什么这种时候她会沉默,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吗? 带她在身边无疑是危险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心中有种奇怪的冲动,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和她分开。 他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没底,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越说越乱,越说越没底气,然而云潇只是一直静静的听着,既不出声,也不给他任何回应。 “阿潇……”隔了好一会,萧千夜只感觉情绪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是真的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他紧紧的按着云潇的肩膀,终于认真的将目光平时对方,一字一顿清楚的说道:“阿潇,我想你陪着我,我想你在我身边。” 云潇直勾勾的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竟然是谁也不肯先挪开视线,直到云潇忽然咧嘴噗嗤一笑,眯起眼睛看了他两眼,萧千夜奇怪的蹙眉,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她娇腻的扑到自己怀里,发出一连串奸计得逞的笑,不怀好意的笑道:“这次知道害怕了?有本事和八年前一样头也不回就走嘛!” 萧千夜呆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云潇之前的沉默不语只是在报复自己八年前的不告而别,那一年的得知家中惨变之后,他是心急如焚的就先掌门师父辞行,他其实非常害怕面对这个从小喜欢的姑娘,从离开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此生也许不会再回来,可云潇还是追到了山门处,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挽留她,但是他也能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云潇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他将自己最珍视的家徽交到云潇的手里,从此就怀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这个女孩有一天能来飞垣找他。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一瞬间冒出来的自私幻想,竟然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萧千夜轻轻抱着云潇,轻拍她的后背,心里却难受的像被一块巨石堵住,忽地脸色一变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血液再无一丝生气,他是回来了,可他是戴罪之身回来,甚至还连累了同门,这么多年了,他没有做出任何一件光耀师门的事情,反而是一次次让昆仑蒙羞,他必须得走了,无论是被师父清理门户,还是作为冥顽不灵的叛徒自行离开,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没事,没事了。”云潇看着他的脸庞,慢慢伸手沿着脸颊轻轻拂过,她的指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温热,甚至莫名变得有几分冰凉,苦笑一声,低低安慰道,“我什么都知道,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不可能面面俱到,人嘛,总会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你也别太过苛责自己了。” “阿潇……对不起。”云潇的一番话,像是挑断最后一根稻草的利刃,让他本就自责难忍的内心更加如同火燎般钻疼,他慢慢伸出手来贴着云潇依旧苍白虚弱的脸,眼睛却一直盯着她一秒不肯挪动,“我救不了师兄,也没能保护好秋水师叔,我明明知道五公主有问题,我明明能阻止一切,可我、可我像个废物一样什么也救不了,阿潇,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云潇心中一酸,但这一次没有再说什么安慰他,任他失神无措的一直摇着头,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一般喃喃自语的自责:“我为什么会把你留在无言谷?我不是轻信了上天界,我只是害怕,害怕你有身孕之事被师父师叔们知道,更害怕他们责备我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我不该把你留下的,任何时候,我都该在你身边,而不是将你托付给其他人。” 沉默片刻,萧千夜咬了咬牙,艰难的抬头,又仔细地看了看云潇的面容,低道:“阿潇,直到秋水师叔死去,我都没能对她改口喊一声‘娘’,你会怪我吗?我真的太懦弱了。” 云潇的手也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终于剧烈的一颤,心中一阵惘然,神情茫然的往后缩了一下,那时候在钟鼓山下,她眼睁睁看着娘亲被困在献祭之阵中,心脏被魔物夺取只剩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她本能的第一反应也只能是拉着帝仲的手苦苦哀求,奢望传说中的神之领域真的能力挽狂澜起死回生,直到萧千夜将她拉回到天征鸟上,用手遮住眼睛不让她看到最后的惨况,那时候的她才真的明白过来,人,真的是很无奈的生物,除了看着,别无他法。 这几日她在梦中反反复复见到自己的娘亲,她坐在论剑峰,每天都在温柔的等着自己回来。 她越不说话,萧千夜的心里就越加自责,云潇用力吸了口气,忽然用手掰过他的脸,认真的道:“明玉长公主一事一直都是我娘的心病,这么多年来虽然她不提,我也知道她心中有一个愧对多年的人,否则她不会明知五公主身上带着虫印还毅然涉险,如今五公主终于从中挣脱得以重获新生,我娘……我娘若是在天有灵,应该会很开心。” 萧千夜抿抿嘴,她分明眼中含着泪水,还是故作镇定的说这种话来安慰自己!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就不要一直提了。”云潇捏了捏他的鼻子,低下头忍了一下泪水,然后才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抬手指了指屋外,拉着他的袖子来回晃了晃,哀求道,“我其实醒了好久了,就那天偷偷去看你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可是唐师姐不让我下床,现在躺的腰酸背痛腿都麻了,你能不能带我出去就在外头的广场上透透气?” 萧千夜犹豫了一下,转头往门外望过去,这时昆仑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残阳余辉微弱地洒在皑皑白雪之上,透出一种宁静又壮阔的美。 “求你了。”云潇立马贴过去撒起娇来,萧千夜最怕她在自己眼前这幅模样,真的是想拒绝都拒绝不了,他认真的想了想,自己站起来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又扯了一条厚实的毯子裹在身上,然后才抱着她一起走出去透气,云潇却是呆住了一瞬,然后噗嗤笑出声,乐呵呵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小声的说道:“喂,你个呆脑子,我是说我躺了这么久自己想下来走走,不是让你抱着我出去看日落好不好?” “那不行。”萧千夜想也没想的一口拒绝,他本就说不过云潇,这时候干脆不和她废话争执,任凭她在怀里捏捏捏捏的说着歪理,愣是一个字也装作听不见,直接抱着她绕着鹿吾山的大广场绕了一圈,他脚步极快,又刻意加快了速度,广场上本就有许多弟子,这会奇怪的看着他抱着个云潇走的飞快,一人骂骂咧咧,一人沉默不语,好不尴尬。 在鹿吾山的三个方向,唐红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故意别过头去当作没看见,凤九卿蹙起眉峰,忍了心中一口气,想想也还是算了,只有明姝公主在自己的房中深深的看着他们,自嘲的咧嘴笑了笑。 这一圈下来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又立即回了房间,云潇气的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才闷闷骂了一句:“你好敷衍!” 萧千夜给她盖好被子,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这才松了口气不紧不慢的安慰道:“养伤要紧,你还要陪我去很多很多危险的地方,没有个好身体怎么行?” 云潇眨眨眼睛,心头郁闷,看来气还未消,萧千夜赶紧凑过去好声好气的哄了一番,好不容易见她脸上轻掠过一丝微笑,心里才松了口气,趁热打铁取出唐红袖塞给他的药囊,劝道:“这是月白花丸,应该是从烈王那拿来的,阿潇,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讨厌上天界,可是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月白花生长在灵兽遗骸上,对你是极有用的,听话,把药吃了。” 云潇眉头一皱,才泛起红晕的脸颊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冷冷道:“我不想吃他们的药,我不想再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这句话脱口的同时,萧千夜无意识的按住额心,感觉脑袋抽了一下,莫名空白了一瞬。 他不动声色的镇定了一会,心中疑惑,奇怪啊……那家伙明明在神眠之中,竟然还会对云潇的话产生悲痛的情绪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光镜 夜烬天下第三百二十六章:光镜这样复杂的情绪波动只持续了一瞬间,他轻轻晃动脑袋,好像刚才汹涌而上的悲伤只是一种错觉,帝仲依然无声无息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反而是让他心中担忧不已,主动握住云潇的手为他辩解:“阿潇,你别怪他,他若是想化形而出,需要上天界一种名为神裂之术的术法支撑,但这种术法只能在神力极为深厚的地方才能稳定维持,之前被天池幻魃切断了昆仑清气,他其实真的很勉强自己了,你……你不要怪他。” 这句话说完,萧千夜莫名其妙的嘴角一抽,心里苦笑了一下,他最害怕的事情无非是那个人会从自己身边夺走云潇,为何这种时候会忍不住为他辩解? 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在心里自问过无数次,从一开始坚定不移的想要和帝仲分离,到如今越来越茫然无措,或许真正的答案他从来都不知道,又或许是根本不敢去细细思考,每多想一次,煎熬就多添一分。 “我没有怪他。”云潇立马就反应过来萧千夜嘴里的“他”指的是谁,连忙正襟危坐挺直了后背,她端详着对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寻找到那一丝独有的金银异色,却又发现此时那双瞳孔真的是飞垣人常见的青碧色,她也不知道帝仲是否能听见自己说话,只是怕刚才无心脱口的那句话会真的让他伤了心,立即改变了说辞,小声补充道:“我是不喜欢上天界,但是、但是……你除外。” 萧千夜先是呆了一下,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中却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不安和自卑,反而是舒心一笑,好似一块悬着的巨石终于安稳落地,一直紧握着她的手慢慢的搓揉起来,喃喃自语,“嗯,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云潇从他手里接过药囊倒出一粒月白花丸塞到口中,又指了指被他放在一旁好久的那碗药,提醒道:“都凉了哦。” 萧千夜这才急忙端起药碗,一试温度果然早已经冰凉,他懊恼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急忙端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好好躺着休息,我让凌波去温一温。” “拿回来!”云潇被他憨厚的表情逗笑,一把拽住袖子不让走,萧千夜只能原地顿步,只见云潇从他手里将药碗端走,掌心中间噗的一下燃起火光,眨眨眼睛得意的道,“我自己端着不就能温一温嘛!干嘛还要拿出去麻烦凌波,外头都忙死了,别去给他们添乱了。” 萧千夜无可奈何的看着她,这才想起来不论是昆仑的灵术,还是身怀灵凤之息的火种,她确实是可以轻易的将放凉的药重新温热。 然而,她掌心里的火光只是闪烁了一下就迅速熄灭,云潇奇怪的握了一下拳,她的右手虽然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甚至还是收缩自如,但毕竟已经被吞噬的只剩白骨,灵力无法自由运转,她这么想着,又用左手单独端着茶碗,再次尝试燃起灵术火焰,这一次火焰明明灭灭依然极不稳定,还不到半分钟也熄灭了。 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虽然面容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反常,心中已经升起一股惊恐,顿时联想起之前唐红袖跟他说过的话,她说云潇的身体此时就像一个沙漏,灵力在不断流失无法汇聚,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她会慢慢变成普通人,甚至危及生命! 首发网址m.luoqiuzww. 云潇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那股灵力在她掌心凌乱的游走,无论她怎么控制都像一盘散沙,她稍稍抬眼认真的打量了一眼萧千夜,想从他过于冷定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萧千夜立马上前从她手里拿走了那碗药,故作镇定的轻轻笑了笑:“温一下药能花多少时间,你还没恢复别乱来,好好歇息,我一会回来看你。” 云潇一动不动看着他,他一贯是个不擅长掩饰情绪的人,这时候眼里的慌忙早就无法自制的流出,但她终究只是点点头,拉了一把被子盖住身体,假装休息。 萧千夜急匆匆的走出门,本想去找唐红袖,结果没走出几步就被凤九卿勾着肩膀拽到了另一边,他看了看对方手里一口也没喝的药,直接抬手就是一记重敲落在萧千夜脑门,骂道:“你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萧千夜这才看清楚眼前人,他虽然一直不待见凤九卿,但他毕竟是云潇的生父,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能在这时候太不搭理他,再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萧千夜也不顾上以前那些芥蒂,一五一十的把云潇的状况告诉了凤九卿,凤九卿忽然叹了口气,这些反常他早就发现了,这几日也一直尝试帮她恢复,然而受损的火种现在就好像在风中飘零,随时来一阵狂风,或许就会熄灭。 他见凤九卿长时间的不说话,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更是焦急难耐,凤九卿静静地向四周张望了一圈,这才低声说道:“秋水当年怀上她之后就曾出现严重的排斥反应,到最后我不得不设计从皇室骗取沉月来为她压制这股致命的火焰之气,但是即便如此,生下云潇也是让秋水元气大伤,上次我在帝都见到秋水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身上的病根很重很重,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常年留在昆仑之巅,都没能丝毫缓解那时候留下来的隐患。” 提到妻子,凤九卿的语气一下子就低沉下去,情不自禁的往西面望过去,对着那个方向默默看了好一会,喃喃自语担心的解释道:“潇儿本就从娘胎里带出来了病根,如今又重蹈覆辙,现在的身体就和秋水一样,甚至是比她更为严重,其实唐红袖之前有来找我问过,可惜……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要如何逆转,或许只有她真正的母亲,浮世屿的那只皇鸟澈皇才清楚。” 萧千夜用力握拳,脑中想起无数人和事,上天界,浮世屿,墟海,鬼王,龙吟,皇鸟,这些碎片交织在一起,越缠越紧。 凤九卿深深的望了一眼萧千夜,这一眼极为复杂,好似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凝固了几分,又缓缓说道:“前不久在北岸城,我曾见你们举止亲密,已经不像是普通师兄师妹那种关系了,当时我只想着你们毕竟到了这个年纪,有些男欢女爱也没什么不正常,我也不是个守旧的人,更何况有帝仲大人在身边,就算你不懂分寸,难道他会不知道后果?我以为他会阻止你,结果……结果你真的是,要气死我。” 凤九卿长长叹了口气,他说的很含蓄,也一直在隐忍自己心中的愤怒,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继续说道:“不过我现在想一想,帝仲大人的意识似乎还不稳定,时不时需要以神眠之术来恢复神力,他不可能像照顾孩子一样一直照顾你们,换成任何男人整天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是一定控制不住的,呵……就像我当年,明知道后果不可预估,还是固执的和秋水成了亲,甚至有了潇儿。” 萧千夜低着头,被他训的哑口无言,真的像个被父亲教训的孩子,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凤九卿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还记得那时候在天征府和你相见,我曾警告你离她远一点,你甚至还答应我会把她送回昆仑,那明明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情,我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一样,萧阁主,一开始我觉得你们并不合适,潇儿是那种很黏人的姑娘,就好像人们常说的那种小鸟依人?而你,你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帝都军官,但是现在……” 凤九卿若有所思的停顿了片刻,萧千夜却感觉心跳的飞快,第一次感觉眼前的家伙有那么一点“岳父”的样子,凤九卿见他脸颊瞬间荡起的一丝紧张,自己也是忍不住好笑,憋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嘛,其实现在我还是觉得你们不合适,但是比那时候稍微好一点了,我其实不会对你们多加制止,只要她喜欢你,你不辜负她,我这个当爹的,倒也不想多管闲事。” 听见他对自己的这番评价,虽不知道为何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还声名狼藉,凤九卿对自己的敌意反倒是减轻了不少,萧千夜眼中无意识的闪过一丝欣喜。 凤九卿冷哼一声,立马就语气一转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毫不留情的将眼下最头痛的事情如实展开,淡道:“夜王命我跟着你,要加快各地封印的解除速度,说起来这件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你离开飞垣有一段时间了,现在那里究竟又是什么情况,你可有途径了解?” 萧千夜也同时蹙起眉头想了想,从怀中摸出萧奕白给的那枚家徽,但他自己并不会通过这东西开启所谓光镜,通常只能等着大哥主动联系自己。 凤九卿自然清楚他不懂这些术法,于是从他手里直接夺了过去,放到眼前认真看了好一会,那只冰蓝色的眼珠里是另有乾坤,像神秘的黑洞透出身后的灵力,凤九卿忍不住嘀咕道:“果然是光镜之术,你大哥身上其实也残留着战神之力,如果不是被夜王的夜咒封住了一部分,无论是自保还是保护你都应该是绰绰有余,可惜了,那时候我明明帮了他,他却犹豫了。” “你能联系到他吗?”萧千夜指了指家徽,有些莫名的期待,提醒道,“他有时候会开镜找我,这边应该也能找到他?” “可以试试。”凤九卿毕竟是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的人,也算是对这种术法略知一二,他缓缓退开一步,用一只手指点住凶兽冰蓝色的眼睛,然后慢慢运动体内灵凤之息,倏然间,一红一篮两种灵力剧烈的交织碰撞了一番,果然在他面前折射出一个明晃晃的光化镜面! 萧千夜欣喜的走过去,却发现凤九卿的脸庞瞬间变得极为严肃,目光如电盯向光镜对面。 他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紧跟着望了过去——镜中一片昏暗,只能从杂乱的灵光中勉强看到大片血污,似乎有几个疲惫的身影斜靠着坐在地上,在察觉到光镜的一瞬间,几束目光同时警惕的望了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政变 夜烬天下第三百二十七章:政变“咦,这是……”凤九卿本能的发出一声疑惑,下意识的往旁边退开了半个身位,只见光镜背后的萧奕白随手掰了一下镜子的角度,他本想擦去脸上的血污,但自己一双手上也是血渍未干,只好捏着衣角随意搓揉了一下,这才对着光镜背后目瞪口呆的弟弟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怎么是你?好好的突然亮起来一个光镜,吓我一跳。” 萧奕白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笑,好像他现在身边那满地的鲜血都不存在一样,萧千夜往他身后望过去,目光凝重,观察周围环境应该是在天域城万罗殿,自从圣殿倒塌之后天尊帝下令将残存的废墟全部拆除,只留下了最底层的万罗殿作为重要节日的朝见之所,但是,天尊帝在皇太子时期还同时身兼墨阁阁主之位,喜欢在墨阁处理政务,这个习惯也一直保留至今,所以坍塌之后的万罗殿其实只是稍作修缮,他并不经常去。 萧千夜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现在的天色,夕阳的余晖还映照着雪峰熠熠生辉,按照这个时辰推算,飞垣应该也还没有完全入夜才对,而且万罗殿上方本是圣殿,现在整体坍塌其实已经没有顶,但不知道为何光镜里看起来一片昏暗,只有几盏特制的灵石壁灯被破坏之后砸落在地上,透过这些微弱的光线,才能勉强看清楚。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萧千夜心中不安,大哥应该是被禁足在封心台才对,怎么好好的忽然跑到万罗殿去了?看他一身血污未干,似乎还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厮杀,萧奕白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索性伸手拖住了光镜往旁边走了几步,萧千夜这才惊讶的看清不远处的另外两个人,明溪坐在王座上,看起来面容惨白甚至透出淡淡的青紫色,伸出一只手露出胳膊,公孙晏站在他身边,手里的短刀飞速在明溪的胳膊上割下几道口子,然后指使身边飞舞的七八只冥蝶一起上前吸食。 “你中毒了?”他低呼出口,那几只幽绿色的蝴蝶扑扇着翅膀从明溪的伤口处吸出淡紫色的血液,不过一会全身都绽放出鬼魅的紫光,公孙晏瞥了一眼这个许久不见的人,显然心情很差,也顾不得眼前人是自己的君主,开口就是噼里啪啦一顿责骂:“好玩吗?我早就说了他们有异心,让风魔私下里去解决不就完了,你倒好,偏偏要陪他们玩鸿门宴,差点把自己栽进去,现在还觉得好玩吗?” 天尊帝虽是一国之君,但此时只是神色清冷的任凭自己的臣下在耳边喋喋不休的骂着,直到萧奕白看不下去过去堵住了公孙晏的嘴,强行把他拎到了一边,公孙晏还想再抱怨什么,萧奕白指了指光镜对面,淡道:“你看清楚了,对面可不止我弟弟一人。” 公孙晏这才认真的定睛再看了一看,凤九卿站在萧千夜身后,也是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们看个不停,这一下他果然面容瞬间严肃,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凤九卿目光迷离,低声笑道:“哎呀……这亏的你是他亲弟弟,要不然我们冒然开镜,怕是看到了些不能见人东西呦。” 明溪冷哼一声,满不在意的回道:“自古皇权斗争便是凶险,哪有什么见不见得了人?只不过这一局是我赢了,否则政权跌更,对先生也没什么好处。” 凤九卿赞赏的看了一眼飞垣的帝王,他还是像皇太子时期那般显得病弱无力,但眼里的光泽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让他心中陡然泛起寒意。 明溪淡淡扫了一眼终于安静下来的人,面上露出一丝黯然,这才不急不慢的缓缓对萧千夜说道:“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接到了一封密报,说是禁军四队队长高瞻平密会二皇弟明烨,高瞻平你应该认识,和禁军第二分队的高敬平是手足兄弟,高敬平莫名丧命北岸城之后,虽然禁军总督高成川没有过多追查,但他一直耿耿于怀,其实帝都这些高层都知道北岸城之事有我插手,也不敢再继续深究,想必高瞻平早就对我不满了,所以才会想要借着碎裂之灾,企图拉拢明烨玩一玩政变。” 一秒记住m.luoqiuzww. 萧千夜身子一震,猛然抬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凶险的事情会从他口中玩笑一般侃侃而出,明溪见他脸上的惊诧之色,自己反而是极为镇定的,淡金色的眼眸依然是运筹帷幄的光芒,接着说道:“你莫名失踪的那两个月,虽然我已经将飞垣即将面临的灾难昭告天下,但是很多人还是不以为然,直到东冥惨变发生之后,他们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然后朝中大臣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群臣觐见,要求我严惩萧奕白以儆效尤,但是几次都被我驳回,朝中情绪不满,又不敢多言,这事其实我一早就清楚。” 明溪顿了一下,无奈的摇头叹息,萧千夜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自己作为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大哥无论如何都会受到牵连,他知道明溪将大哥禁足只是为了保护他,但是这样的借口又怎么能稳定民心? “高瞻平就是这个时候找到了二皇弟明烨,我猜可能是想要劝他篡位夺权,毕竟飞垣的这个皇位虽然他姓高的不能坐,扶持一个傀儡以令诸侯还是值得尝试的,你说是不是?”明溪故意问他,萧千夜再度透过光镜看着那满地的血污,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紧张的握紧了拳,慢慢、低低的问道:“所以他们选择在万罗殿对您下手?您身上的毒……莫非也是二皇子所为?” 明溪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给了公孙晏一个眼神,示意他将不远处地上黑糊糊的东西拿过来,公孙晏瘪瘪嘴,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走过去,他连腰都不想弯直接用脚尖勾起了那个东西轻轻一踢,然后用两根手指嫌弃的捏住走到光镜前方,瞬间,萧千夜仿佛感觉一盆凉水从从头而下,直接直冷到了脚,让他后背无意识的涌起一丝恶寒,喉间竟然泛起一股额心,情不自禁的捂着嘴险些吐出来。 “呵……一段时间没见,萧阁主见不得血腥了?”明溪半开玩笑的嘲讽了一句,他倒是游刃有余轻松的望着公孙晏手里那个黏糊糊的东西,那是一个被割下的人头,从断开的喉咙处不断深处粘稠的污血,还沾着某种白色粘稠的液体,七窍被挖空,头发杂乱的贴在早就看不出容颜的脸庞上,他叹了口气,从公孙晏手中接过人头轻轻放在自己双膝上,用手温柔的整理起头发,淡淡叹道,“我自幼和几个弟妹不常往来,但凭心而论,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可他呢,他竟然被一个外人蛊惑,就真的傻乎乎的想给我下毒,可惜,可惜啊……” 他一边说话,手里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原是轻揉的整理发丝,转眼就变成了无情的撕扯,又道:“萧阁主可能不知道,其实今天是我的生辰,但眼下飞垣才经历大灾大难,不可欢歌娱乐,我便将此事作罢,可是我这二皇弟执意要给我一个惊喜,力邀我来万罗殿一聚,所以我就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明溪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人头,虽然昏暗的光线里根本就看不清楚,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极为刺眼,让他双目剧痛难忍,自言自语继续说道:“他安排了一支异域来的绝艳舞曲,舞姬挥起水袖的时候,将藏在袖中的彩色粉末洒出,然后在灵力的助燃下转化成轻烟,真的好像能将周围的空气都晕染成五光十色的画,人在其中,宛如身处奇妙之地,哎,如果不是烟雾中有致幻之毒,我其实还是蛮喜欢这份礼物的。” 明溪笑了笑,这样的笑看似柔情,其实冰凉的毫无感情:“然后他就来向我敬酒,嘴里说着亲兄弟一般的话,面不改色的就把毒酒端给了我。” 萧千夜张了张口,虽有迟疑,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天尊帝是个生来警惕的人,怎么可能既不带随身侍从,又毫无防备的喝下了毒酒?他不可能如此疏忽,除非……除非他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明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又将手里的人头丢到一旁,抬手挥去手臂上的几只冥蝶站起身来,其实他华贵的宫衣上也是沾满血污,应该是在肃清叛党之时他就在很近的地方看着,又道,“万罗殿的守卫被高瞻平换了人,他们是想效仿父皇当年逼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无路可退,可他们忘了一件事情,那些毒药是缚王水狱研制的,他高瞻平有办法能得到,难道我就没办法?哼,当真可笑。”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终于听见对方口中提起最为重要的那个人名,冷静的接道:“高瞻平胆敢伙同二皇子谋害圣上,此罪足以诛全族了,不知他现在又在何处,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明溪想了想,好像也不着急,慢慢说道:“高瞻平自己倒是聪明的很,他其实根本就没来万罗殿,此时迟迟没有得到成功的讯号,多半是已经跑了,高家势力本就错综复杂,就算高成川已经被我设计除去,但对他身后那些人,我权衡利弊许久终究是没有赶尽杀绝,高瞻平原是禁军四队队长,但是因为早些年禁军五队长高北扬遭遇靖城事变身亡后,他一直代为管理伽罗、阳川两地,后来驻都第一分队的高书茫又意外死了,他一下子手握禁军大权,野心自然按不住了。” “高成川都没胆子做的事情,他倒是做了,真令人刮目相看。”萧千夜忍不住嘲讽了一句,那家伙未免太不自量力了,难道他真的以为明溪这种看起来病弱无力的人能登上皇座是走运吗?越是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人,越是会在关键时刻给你最为致命的一刀,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还敢煽动二皇子政变,这岂不是给了明溪一个堂堂正正的借口,将高家背后的势力一举铲除? 想到这里,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明白过来,暗暗握紧了双手——他是故意的,明溪说了他本来就是故意的,他的真实目的就是在等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任务 明溪和他对望了一眼,虽然两人都没有言明,但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又道:“萧阁主,我之所以现在没有安排人去堵他,主要是这个人常年驻守阳川和伽罗,姑且也能称之为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地头蛇’,伽罗气候严寒、土地贫瘠倒是没什么能拉拢的势力,阳川可就不一样了,靖城、柳城、曙城、嘉城、鸠城,加上中心的古都大湮城,可是非常繁华的一带城市群,他在那里扎根多年,我正好想借此机会一并铲除,好好整治一番了。” 萧千夜脸色微变,这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背后涉及到的复杂关系势力恐怕是根本无法想象,他在飞垣四大境来回巡视多年,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阳川,太乱了,真的太乱了!乱到他无从下手,只能视而不见。 大湮城被称为古都,是飞垣最古老的城市之一,飞垣最重要的节日是“双神祭”,每年由祭星宫推算时日之后也是在大湮城举行,若是论及城市地位,除了帝都天域,恐怕连陪都洛城都要甘拜下风,其周边的五座附属城市虽不设立城主,但因为每座城市风格迥异,时间久了也形成了独属自己的“特色”,而把持这些行业的富商贵族们,多半又和镜阁私交甚好,是光明正大的官商勾结,嫌贫爱富。 想到这些,萧千夜情不自禁的蹙眉望向公孙晏,公孙晏尴尬的啧啧舌,显然也知道自己作为镜阁之主这些年包庇的事情着实有点多,他眨了眨眼睛,赶紧主动接下了话头:“其实这五座城中还是有一些人不怎么贿……不怎么和镜阁交往,正好这次借着查高瞻平的机会,我让那边的风魔稍微留心了一下,果然就从中发现了不少蹊跷,而且各地都有,如果高瞻平此次逃回去寻求庇护,多半也是去找他们,所以……” 公孙晏暗暗给明溪使眼色,显然接下来的话由他的嘴说出来并不合适,明溪依然冷定的点点头,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萧阁主,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你下过什么任务了,这次高瞻平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根据风魔的报告,在背后资助他的那些人也确实是麻烦的很,高瞻平虽然是煽动二弟谋反,但我毕竟抓不到那些人的把柄,冒然出手恐怕再生枝节,反正你也要去阳川破坏封印,举手之劳嘛。” “举手之劳?”萧千夜冷哼一声,嘲讽道,“陛下是觉得破坏封印只是一件小事,我还能腾出手帮你铲除叛党?” 明溪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反问道:“阳川境内的封印在落日沙漠一处名为巨溟湾的绿洲中,但具体位置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萧千夜摇摇头,想起东冥一行,咬牙道,“上次在东冥五帝湖,其实是有帝仲一直跟着指引,这才让我很快就找到奉天泉眼的位置,但是他现在出了一点状况,而我其实并不知道四大境封印地的具体位置,只能等到了附近才能深入找寻,高瞻平一事如果陛下真的要交给我,恐怕是会浪费不少时间。” “不要紧,巨溟湾正好位于靖城和曙城中间,高瞻平多半也在这两座城中的一处。”明溪咧嘴笑了笑,竟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好像现在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萧千夜心中不快,他是最讨厌明溪这幅玩弄人于股掌之中的态度,但每次都被他算计的死死的,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又道:“陛下没有疏散附近百姓吗?封印被破坏后,地形会产生巨大的变化,东冥的前车之鉴您应该很清楚?” “嗯,我知道。”明溪点点头,认真的回答他的话,“大湮城主最近在天域城,一直在尝试研究一些东西,你也见过的,就是你上次回来天域城上空的那些金线,眼下初见成效,据说是可以将碎裂引起的地裂控制到最低,至于疏散百姓……一边是靖城,一边是曙城,好像也没有什么正经的百姓要疏散?” 一秒记住m.luoqiuzww. 萧千夜迟疑的想了想,那些金线能一定程度牵制住他,和上天界独有的术法有些微妙的相似,或许真的如明溪所言,能将灾难将至最低。 至于周边的五大城,靖城是闻名天下的烟花之地,曙城表面崇尚武艺,背地里有数不尽的地下格斗场,鸠城是自从杜家从大湮城失势之后,将其家底全盘拉拢另起门户,如今也早就是赌徒的天堂,而柳城更是以贩卖捕猎异族为乐,甚至将其做成美味大肆宣扬,这四座城无论哪一个都是臭名昭著,根本没有正常百姓长久居住其中,只有稍微偏远一点的嘉城还能勉强看出一点“古都”的风韵。 明溪是情不自禁的偷笑了一下,目光也无意识的转向萧奕白,发现他们兄弟俩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咳一声,这才打破僵局继续说道:“靖城有一处知名的青楼,名为留鹤楼,主人是当地的名人雅夫人,当年的朱厌……哦,他当时叫阿政,据说就是雅夫人把他送到帝都城,交给了曳乐阁的兰妈妈,朱厌是高成川安插在风四娘身边的眼线,那个雅夫人,一定也是他们的人。” 萧千夜顺着明溪的话也在脑中认真思考,留鹤楼他是知道的,算是靖城规模最大的青楼之一了,最要命的是那个雅夫人,她自己是个古怪的女人就算了,偏偏还只喜欢女人!都说靖城是女人的地狱男人的天堂,但这个留鹤楼也是全城唯一一家,以女子接待女客的风月之地! 留鹤楼的“女子”未必是全是女儿身,也有长相俊俏的男人被改造变成了女人,在靖城那种声名狼藉的地方,总归有猎奇的客人想要尝鲜。 雅夫人他见过,女人的容貌在精心化过妆之后他是根本猜不透那个人到底什么年纪,只是听说她极好女色,但偶尔也是男女通吃,不仅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俏郎君,就连年长的、有家室的她都喜欢,是个比男人还要好色的女人。 想到这些,萧千夜的脑门抽筋一样的疼起来,他紧皱着眉头用力揉着太阳穴,不知为何眼前一直闪烁着朱厌的身影!那家伙竟然和雅夫人相识!恐怕是早就在留鹤楼那种地方待过不少时间?他总是对云潇怀着别样的目的,各种找机会动手动脚的,他又是个对灵凤之息极为敏感的异族人,要不是明溪意外把他收入麾下变成了心腹,自己真的是恨不得一剑砍了他! “咳……”明溪轻咳了一声,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想法,立马打断他的思绪继续说道,“另一处就是曙城的聚义馆,你还记得曾经在泣雪高原暗算你的那个暗部副统领郭淮吗?五十年前他是那的馆主,被高成川拉拢进入暗部之后,才将聚义馆转交给了其他心腹。” 这句话一出口,萧千夜就知道自己又摊上个大麻烦,不同于靖城是个纸醉金迷的花柳之地,曙城则是个崇尚武力体格的地方,而最瞩目的无疑就是每个月的擂王赛,是由城内各个武道馆推举出各家的武士进行比试,但除去明面上这些能见人的东西,曙城的地下有数之不尽的格斗馆,那真的是一个一掷千金,一场输赢或许能改变一生的地方,多少贫穷的人为了赢得钱财赴汤蹈火,却又有多少人命丧黄泉,再也没有从阴暗的地下走出来! 曙城的地下格斗馆没有规则,明枪暗箭也好,设计施毒也怕,哪怕是驯养猛兽都行,只要能赢,就能不惜一切代价。 聚义馆就是其中规模最大的地下格斗馆,是四张比武台一百人同时格斗,跨时三天只决出一位胜者,据说最后的胜利者,能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钱财,若是选择继续挑战前一轮的胜者,奖励甚至可以翻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成立至今,哪怕无数人在那里落下终生残疾甚至暴毙当场,它依然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人心甘情愿的走进去。 他在接掌军阁的第二年,曾被当地赫赫有名的权贵邀请看过一场决赛,若是单论场上两人的武艺,那真的是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但比武的过程却一波三折,真的是什么阴险狡诈的手段都能使出,虽然看得他多有不快,但周围观众却是热情高涨,欢呼声此起彼伏,能去那种地方观战玩乐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他人的生死,不过是那种血淋淋赤裸裸的肉搏战足以吸引眼球,刺激情绪罢了。 或许是一下子说了许多话,明溪的脸庞上终于缓缓浮起一丝疲倦,也收起了他一直挂着的和蔼微笑,重新坐回血迹斑斑的王座,淡淡提醒:“我会安排风魔的人在靖城接你,你直接去一个叫靖医苑的地方找金钗夫人就好,她是我们的人,靖医苑是给城内青楼的那些姑娘们看病的,烟花之地总归是容易染病,金钗夫人在靖城极有名望,能帮你掩饰行踪。” 萧千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但他知道明溪决定的事情已经不容他拒绝,否则他立马就有一万种方法逼着自己妥协。 几人都不说话,好像都在以沉默认可了帝王的安排,隔了好一会,公孙晏在一旁尴尬的轻咳一声,凑到明溪身边小声提醒:“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传唤各位大臣过来了?” “嗯,让他们都进来看看,不是我要将高家赶尽杀绝,是他们自己胆大包天,妖言惑众发动政变。”明溪点点头,目光清淡冷漠的扫过万罗殿满地的尸体碎片,又转头对萧奕白嘱咐道,“你回封心台去,耽搁久了容易被发现,飞影那家伙办事我可是一点不放心。” 萧奕白其实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明溪主动对开口,他才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件事原本只交给了公孙晏一人,他是得到消息之后偷偷从封心台跑出来的,为了防止被朱厌察觉,特意让飞影在封心台冒充自己,那个小丫头和朱厌一样同属异族的三灵之一,又那么巧做过白教的教主,虽然本人是个一点不靠谱的小丫头,偏偏对付朱厌是处处完美克制。 他转身收起光镜,对着镜子背后的弟弟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道:“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吗?我倒是挺想你们的,若是有机会,我是可以尝试溜出去找你……” 萧千夜面无表情,也不想再提昆仑发生的一切,让他束手无策的人除了上天界,就只有自己这个琢磨不透的亲生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也只有他还能这么没心没肺的喜笑颜开? 这样的性子倒是和云潇有几分相似,为什么他身边最为重要的两个人,都是如阳光一般璀璨耀眼,偏偏只有自己,像一口枯井,透不出任何希望和光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私心 萧奕白收起光镜,虽然身上的夜咒仅仅只是解除了一角,但他的身手已经比一般人敏锐太多,借着昏暗的夜色很快就从万罗殿无声无息的折返封心台。 凤九卿表面冷定,心中却是惊讶的,似乎也明白了为何夜王执意要限制那个人,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威胁萧千夜,而是他本人,就太过棘手。 光镜慢慢消失之后,萧千夜有些失神的呆了一下,他离开飞垣还不到两个月,帝都城就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政变!若是按照他对明溪的了解,恐怕不仅仅是高氏全族,恐怕连外戚都要一个不留全部铲除了? 还有天尊帝的亲弟弟,二皇子明烨,他早已成家,膝下有几个年幼的儿女,论血缘也算和明溪一脉相承,但是那个人会心慈手软吗?多半……也不会。 又是一场血淋淋的手足相残,权势的斗争永远都在一念之间,而失败者注定被踩入尘埃,杀鸡儆猴。 凤九卿见他一直发呆,神情呆滞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东西,索性伸手推了一把,又对他笑了笑,感慨的叹道:“你可真忙啊,不好对付的人除了上天界的夜王,这位天尊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嘛……” “哼。”萧千夜没有理会,他确实是心烦,但是又能怎么样,他的地位从一开始就是明溪暗中扶持,到如今更是进退两难,更何况还有个大哥一直留在那里执意保护天尊帝,那个人到底哪里需要别人去保护了?他虽然看起来病弱无力一只手就能轻易掐死,但他一定会在你动手之前,不留丝毫蛛丝马迹的将所有威胁铲除。 想起大哥,萧千夜的心思就更加复杂凌乱,如果不是大哥一开始就站对了位置选择辅佐明溪,那么现在的他会不会也早就成为政斗的牺牲品? 那今后呢……如果自己不再被明溪需要,又或许终有一天天尊帝也会从顶端跌落,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萧千夜用力闭眼,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那样万劫不复的结局,单是想一想就让他全身不由自主的战栗。 “哎……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凤九卿眯起眼睛看了他两眼,知道他此时一定心情糟糕,但还是得把最关键的问题直接挑明,又低声说道,“还有潇儿,你是准备带上她,还是准备将她留在昆仑养病?” 一秒记住m.luoqiuzww. “我要带着她。”萧千夜毫无犹豫一口接下了话,直接就将脑子里错综复杂的情绪全部按下,反而是凤九卿被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惊了一下,他原本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听到这两句话,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皱紧眉头自言自语的问道,“你是真的舍不得她,还是担心自己这次回去再无机会回来?” 这一问,萧千夜心底五味陈杂,好似被看穿秘密的孩子,垂着头紧咬住嘴唇,凤九卿突然变了一副神态,毕竟事关自己女儿的安危,他已经不能再和从前那样不管不问任其发展,于是认真的压低语气,说道:“飞垣一行极为危险,潇儿的身体又在持续恶化中,经不起那般舟车劳累,你若执意要带上她,那必须有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否则就算她再怎么吵着闹着要跟着你,我也不会同意的。” 萧千夜艰难的抬起眼,正好和凤九卿锋利的双眸针锋相对,逼着他立即又挪开了视线,这才说道:“她已经被上天界的其他人盯上了,我现在还不知道上天界究竟要对她做什么,但是此事似乎和复活帝仲有些关系,我担心留她一个人在昆仑,他日上天界忽然对她出手,我连赶回来救她的机会都没有。” “复活……帝仲。”凤九卿心惊肉跳的重复着这四个字,他知道帝仲和夜王一样是被凶兽吞噬而亡,但是夜王的魂魄被救走,身体也依然存在,所以只要找到飞垣土地深处的那只古代种,夜王就能身、魂合一,重新恢复,可是夺走帝仲身体的那只古代种早就下落不明,他的魂魄又消失在长久的时间里,仅剩的只是强大的意识罢了,难道这种状态下,上天界还能找到让他恢复的方法? “阿潇……她可能知道什么,只是一直没有告诉我。”萧千夜转过头去望向云潇的房间,眼里却是担心和不解并存,喃喃自语的说道,“那天在无言谷,帝仲应该和她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得很清楚,只知道是和复生相关的某些事情,我和帝仲共存许久,但是无法通过这种共存了解他的想法,凤九卿,此事一定和阿潇有关,否则她不会瞒着我。” 凤九卿的心中又是一阵惘然,他虽然是上天界唯一的外人,但是对十二神的了解仍是极少极少,想要真正了解他们,更是难于上青天。 “凤九卿,我不想瞒你,除了这件事,我执意带着她还有其他原因,但那确实是我的一点私心。”萧千夜深吸一口气,将片刻前的紧张全部收回,一下子变得冷定如初,直视着凤九卿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我不会再回昆仑了,师父……师父也已经答应让我走了,如果我不带上她,我不知道将来还有什么颜面再回来,我知道飞垣很危险,我会用生命保护她,护她周全。” 凤九卿没有回话,他本来是坚定的不想让女儿再跟着这个人冒险,这会被他脸上坚毅的神色感染,一下子拿不定主意犹豫起来。 萧千夜也不在意他的反应,蓦然回首看了看快要完全湮没的夕阳,神色淡淡的,极为镇定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信任我,毕竟我是个自身难保的人,还在这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用生命保护她,但上天界有多危险,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我思来想去,她或许还是留在我身边更为安全,虽然帝仲现在还在神眠中不知何时能苏醒,但毕竟有他在,上天界多少要掂量一下。” 凤九卿无声叹息,心中念头转动飞快,确实相比较飞垣的危机,上天界显然更加棘手,他虽然活了几千年,但是目前走过的所有流岛都在上天界统治范围内,他不可能带着女儿找到安全的地方,或许真的如萧千夜所言,只有在帝仲的身边,云潇才是安全的。 萧千夜见他没有再反驳,竟然感觉一块心口巨石倏然落地,忍不住一喜,急切的问道:“等她稍微好一点,我就带她一起回去,有你同行的话,应该会快上许多?” “是要快上一些。”凤九卿随意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将心中的忧虑掩饰过去,淡淡解释道,“不过我毕竟是个外人,光化之术自己使用的话的确足以日行千里,但要是想带上你们……我可没那个本事。” “我会一些,或许可以帮得上忙。”萧千夜只是非常平静的接话,好像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凤九卿咧咧嘴,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在说大话还是真的已经学会那种独特的术法,萧千夜抬起头,这才看见对方满脸都是不信任的神色,尴尬的解释道,“我确实不太懂术法,但虽然人不会,有时候身体好像能记起那种感觉,所以我才想大概、也许能帮上忙。” “哦?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本能?”凤九卿反倒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这样毫无说服力的言辞不知为何让他松了口气,萧千夜毕竟残留着战神之力,身体会本能的记起曾经的感觉,如果有上天界独有的心法加持,那么他带着两个人折返飞垣就会大大节省很多时间。 “大概。”萧千夜自己也不确定,但他必须赶紧回去,继续拖延下去,一旦真的激怒夜王,大哥就会有危险。 “行了,去陪着潇儿。”凤九卿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伸手摸了摸他手里一直端着的药碗,利用灵凤之息稍微温了温,脸上轻掠过一丝微笑。 萧千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出来找人温药的,这一晃好久过去了,天都已经完全黑了云潇还没有按时服药,他立即转身小跑了几步,凤九卿见他着急的样子倒是难得的憨厚可爱,忍不住咯咯笑出声,萧千夜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偌大一个广场还有好多在鹿吾山帮忙的女弟子三五成群的往他们这里偷看,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自然是知道凤九卿那张脸真的是太惹女人喜欢,他是情不自禁的蹙了一下眉头,好心劝道:“你也别在外头瞎晃悠了,快回去。” “呵……急什么。”凤九卿对他摆了摆手,眼珠一转还未说话,就看到那边萧千夜冷着脸对他直使眼色,凤九卿只觉得暗暗好笑,这么多年以来,真正让他心动的女人就只有秋水一人,可是他这张脸天生就长这样,也不是要故意招惹其他女人喜欢,妻子还在世的时候也曾为了这些事闹过脾气吃过醋。 想起云秋水,凤九卿的脸庞豁然间就有些许暗沉,神色恍惚的又往西方望过去——按照昆仑一派的传统,但凡本门弟子去世,除非其另有遗嘱,否则都会按惯例葬于西山墓园,云秋水也不例外。 他只在到达昆仑的第一天去过那里匆忙瞥了一眼妻子的墓碑,就再也不敢踏足,生怕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会再次让他崩溃。 “呵……真可笑啊。”凤九卿垂着头,低低感慨了一声,神情也变得冷若冰霜,自言自语,“秋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可笑?就连你死了,我都不敢去看你。” 隔了许久,他用力的闭了一下眼,对自己,也对逝去的妻子认真的承诺:“你放心,潇儿我会保护好的,秋水,这次你一定放心,把她交给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重返飞垣 再隔三日,萧千夜用一块白布认真仔细的将沥空剑包好,再将自己曾经住过的弟子房收拾干净,终于决定起身返回故乡飞垣,他在论剑峰外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长久的驻足,目光是望向主峰方向,没等他下定决心到底还要不要再去见一见师父向他辞行的时候,天澈已经先一步踩着剑灵落在他身边,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终是天澈长长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说道:“师父已经走了,之前天池幻魃将昆山清气切断,致使附近村落百姓再次沾染寒疾,师父不放心,说是要亲自过去看看,也让你不必去找他了。” 萧千夜垂目点头,心里其实有些失落,想起那日在剑冢师父最后一次亲手教给自己剑术,更是惭愧难耐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发,天澈见他这幅模样,本来颇有微词的心豁然也放宽了些,他从袖子里摸出这段时间一直带着的那个水球在萧千夜面前晃了晃,这才笑咯咯的问道:“你该不会把这玩意搞忘了?前几日她还挺啰嗦的,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了,她本来就是要来找你的,自己收好。” 萧千夜这才想起来那个墟海的王女龙吟确实是变了一个分身水球试图跟着他,只是回了昆仑之后险象迭生,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再去理会那个人,如今被天澈提醒,他只得勉为其难的接过水球,又眉头紧锁的放在眼珠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坦白而言,龙吟虽然是个傲慢无礼又有点自不量力的人,但初次交手古尘一直对她礼让有加,也说明了她本人并不是什么坏心眼之人,但是她背后那个长老院倒是真的疑点重重,加上又有上天界鬼王牵扯其中,现在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对龙吟掉以轻心。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还是极为冷定的将水球收了起来,天澈目光豁然雪亮,发现他袖子里竟然还藏着一个紫色的古怪光球,而且一直有汹涌的邪力不断试图挣脱,他惊了一下,见萧千夜自己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样子,诧异的指了指,低声问道:“那又是什么东西,一段时间不见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嗯?”萧千夜奇怪的看了一眼天澈,然后才又看到了自己一直带着的那个紫色光球,无奈的耸耸肩解释道:“这就是飞垣三魔之一的魇魔,它的‘心’、‘形’两体皆被我捕获,剩下的‘声’我也知道在哪里,不过眼下回去我得先去一趟阳川,你放心,这魔物已经不成气候,我也不会再让他出来为祸一方了。” 天澈尴尬的咧咧嘴,万万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关着三魔之一的魇魔,再想起碧落海一战中逃脱的仓鲛,天澈还是心有余悸的道:“你就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到处跑吗?不如将它暂且交给我,等你抓到剩下的‘声’,再回来一起消灭它。” “我……”萧千夜转过头看了天澈一眼,微微苦笑了一下,摇头,“不了,我……不会再回来了,师兄,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弟弟天释身上的毒必须要得到那些年试药的记录才能对症下药,眼下缚王水狱已经在深水中塌陷,那些记录如果真的还存在,那多半是在明溪手里,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那份记录,所以你就不要再亲自涉险跑回去了。”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不回来了?”天澈脸色一沉,没等他开口训斥,萧千夜已经背过身去不想再和他争执,知道他自幼就是这般气死人的性子,天澈是早就习惯了直接硬是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走,继续说道:“我知道师父答应让你走了,但师父也说了,只要你肯再次使用剑灵,就当你主动认错,他依然将你视为昆仑弟子,所以别说什么不回来了,昆仑永远都是你的家。” 萧千夜无言以对的看着天澈,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个几个月前还和自己生死相对的人,沉默之间,凤九卿已经带着云潇回到论剑峰,他们都是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衣,云潇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是才从西山墓园拜祭完母亲回来,这会见到两个师兄似有争执,才硬是忍着微微笑了下,问道:“这都要走了,你们还要再最后吵一架吗?” 天澈随意笑了笑,只得将方才的不快按了下去,走上前来轻轻的抬起云潇的右手,将衣袖往上撩起,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云潇惊了一下,本能的想将手臂收回来,不等她发问,只见天澈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精致的红色编绳,他抬眼饱含深意的瞥了一眼云潇,低低说道:“这东西是唐师姐要我给你的,说是她故乡的一种习俗,将这种红色的手编绳系在手腕上,就能保你平安健康,她自己不肯来,说是怕见了你会忍不住不让你走,就托我送来了,你可得收好了,唐师姐虽然医术高明,论手工那真的是太烂了,就这么点小玩意,编了几天才勉强凑合。” 云潇心中一酸,她右手只有白骨,那根红绳系在骨头上显得格外醒目,虽然看着很普通甚至还有些拙劣,但却像一湾温暖的泉水,慢慢缓缓的流入心底,唐红袖长她十五岁,自记事时候开始,自己身上奇怪的病状就一直是由她在精心照顾,虽是喊一声师姐,其实待她如亲姐妹一般。 天澈低着头,虽然心中也有不舍,但他更清楚云潇的性子,她自幼眼中就只有萧千夜一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必然是会选择跟着他一起生死共赴,他张了张嘴,心中有太多的嘱咐想说,又完全理不清头绪,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到最后只得化成一声轻到无的叹息,温柔的捏了捏云潇的脸颊,靠近一步低声说道:“他要欺负你,你就回来找我,别总是惯着他,明白不?” “嗯,我记住了。”云潇用力点了点头,天澈紧握着她的手,许久才不舍的松开,往后退了一步,对三人摆摆手,做出再见的手势,“鹿吾山还有很多伤员,我就不送你们,阿潇,千夜,你们自己一路小心。” 凤九卿是一直沉默,初次在北岸城见到天澈的时候,他只当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异族人,不自量力的和强大的帝国甚至上天界作对,就为了夺回一个早已经变成废人的弟弟,如今再次看到天澈,他豁然发现这个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眸、纯净的瞳孔,是历经世间千万磨难之后,依然饱含希望和热情,甚至散发着让他这个自带火种的灵凤族,都自愧不如的光芒。 这才是姜清三个亲传弟子中,最符合“当以慈悲济天下”这句训言之人? 别过天澈之后,凤九卿尝试带着两人一起以光化之术返回,萧千夜深吸一口气,学着帝仲的样子努力记起骨子里曾经的那种感觉,果然光化之术瞬间稳定了不少,一下子载着三人掠过几座高大的雪峰,没等他松一口气,忽然云间荡起一阵神力厚重的清风,凤九卿目光一凛,瞬间就察觉到这股力量源自上天界,他本能的将女儿护在身后,严厉的望向从正前方云层里翩然而出的人影。 那是以神裂之术幻化而出的蚩王风冥,强行在高空拦住了三人的脚步,萧千夜冷哼了一声,面色转冷,显然对这个人已经不再有丝毫好感,风冥倒也不在意对方如此冷漠的反应,他只是挑了一下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发现自己的故友已经陷入神眠之后,反而是主动出手帮三人重新稳住了光化之术,又淡淡笑道:“我要是不特意走这一趟,你们怕是中途就要掉进海里,哎,萧阁主还是得好好再练一练才行。” “你来干什么?”萧千夜冷笑一声,并不领情,也不跟他废话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就挑开了话题,风冥也不见生气,摊开两只手,掌心朝上,是两个间隙之术在同时旋转,只见左手处缓缓升起暴雨青竹,右手处则是和它相对的风雪红梅,双剑同时现身之后,高空的景象也随之发生巨变,仿佛真的有暴雨和风雪席卷而来。 凤九卿下意识的运气生怕光化之术被这两股奇怪的力量搅散,但随即又发现眼前只是幻想,他们仍然稳稳的滞留高空。 “云潇,我曾说过要将风雪红梅送给你,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不可食言,我此次过来就是为了将它还给你。”风冥的视线穿过萧千夜,直接落在他身后低头不敢直视自己的女人身上,似乎仍然对蚩王有某种深刻的恐惧,云潇仅仅拽着凤九卿的袖子,身子忍不住战栗颤抖,就连对方在和自己说话也好像完全听不见,凤九卿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儿这幅惶恐的模样,心中又心疼又气愤,没等她开口就帮着回绝,“蚩王的好意潇儿心领了,但是她有自己的剑灵,双剑是西王母座下女仙遗留神器,蚩王还是自己留着。” 风冥眼眸一沉,也没理会对方的说辞,掌下的间隙之术顺着风被吹到云潇面前,继续说道:“我与先生虽不相识,但我很早以前就在黄昏之海见过你,你也不必对我怀有如此敌意,收下这两柄剑对你们没有坏处。” “两柄?”凤九卿迟疑了一下,云潇按住胸口深呼吸,终于让自己情绪慢慢趋于稳定,当她再次和风冥四目相对之时,只是冷定的问道,“谷主为何要将暴雨青竹也一并给我?莫非是对自己当时的行为感到愧疚,想用这种方法弥补吗?” “呵……你这么想也可以。”风冥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笑道,“我是上天界的人,愧疚这种东西你若真的觉得有用,大可以这么安慰自己,云潇,青儿很生我气,自你们离开之后到现在都不肯理我,与其说是出于对你的愧疚,倒不如说我只是在想办法哄她开心,你要是念在和她还有几分交情的份上,就不要拒绝,收下双剑。” 云潇只是冷哼一声,低道:“谷主倒是真诚,真不愧是上天界的人。” 风冥眼中满是笑意,不再和她争执什么,抬起自己的手指将神力汇聚成细细的光线,一头牵引着双剑,另一头钻入了间隙之术,又道:“帝仲曾经教过你间隙之术的凝聚之法,只不过你修为不够无法将漩涡成型,我且将自己百年的神力封入这两个间隙之中,好方便你能随时使用。” 话音未落,两个间隙连同双剑一起在眼前凭空消失,云潇惊了一下,再看自己左手的掌心处,真的莫名多出来两个黑色的圆点! “剩下的你自己尝试。”风冥随意笑起,神裂之术的身体也伴随着最后的回声消失,但残留在云间的神力好似推波助澜一般,直接推动光化之术继续飞速前行。 这一路得到蚩王神力相助,再次踏入飞垣之时,已是四月春暖花开之际,他们直接绕着海岸线悄无声息的进入阳川地界,再往靖城,马不停蹄的就往天尊帝口中提到的靖医苑赶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阳川 进入阳川之后,气候开始燥热起来,都说阳川是建立于沙漠中的黄沙古城,但有一条蜿蜒的河流贯穿其中,他们沿着这条河一直走,不过几日就来到靖城外围,萧千夜四下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是靖城的北门附近,他拉过凤九卿和云潇,随意的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形图,又指着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认真解释起来:“靖城往北就是古都大湮城,往南则濒临伽罗,往东面是曙城,阳川的城市群相隔并不远,相互之间还有专用的商道用于通行,旁边那条河其实不是河,它叫不谙江,是阳川唯一的水系,沿着它走就能到达巨溟湾,也是一处沙漠绿洲。” 云潇惊讶的望向不远处的河流,它看起来还没有伽罗那条冰河宽,竟然是一条江? 凤九卿笑了笑,接着对女儿耐心解释起来:“飞垣是坠天落海之后,由于岛内的山川河流受到剧烈的冲击影响发生位移,所以才让不谙江水流大大减少,变成如今这幅一般河流的模样,你可别小看它,不谙江是阳川唯一的水系,所有的城市村落都要依靠它才能生活,所以早些年遇上地缚灵作乱,不谙江时常会枯竭一段时日,每到那种时候,阳川的物资会变得极为匮乏,贫穷的人没有粮食,真的会因为饥饿而自相残杀。” 云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凤九卿却露出极为敬仰的眼神默默望向不谙江,飞垣毕竟是他的故土,他对这里的一切仍有最为原始的情感。 飞垣尚在天空之时,这条大江贯穿六座城市,无论遇到何种极端的天气都不会干涸,当真是以一己之力养活一方百姓。 萧千夜已经在地上简单的勾勒出几个城市的雏形,然后捡了四块小石子,三块呈三角形放在放在三个角上,最后一块稍大的则放在了正中间,他先是指着中间的石子说道:“军阁在阳川的分部也是建立在大湮城内,但是在周围还分散了三支军团,距离我们最近的就是靖城周围的朱厌军团,现在的守将是蔺青阳。” 提到曾经下属的名字,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有几分胸闷,或许是炎热的气候让他冰凉的身体感到有些不适,他默默揉了一下太阳穴,很是难受,云潇知道他一定是担心那位守将的安危,连忙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怀中,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萧千夜看着她甜甜的笑,似乎已经将伤痛不动声色的深埋起来,这样温柔的神情瞬时让他有些走神,这段时日云潇身上的内力和灵气仍在不断流失,就算是拥有远古皇鸟的血脉也经不住这般持续的耗损,但她越像个普通人,自己对她就越为心动。 他甚至忽然产生一个疯狂的想法,希望有朝一日云潇真的能成为一个普通女人,他也能摆脱上天界的束缚回到天征府,安安稳稳做个享乐的贵族子弟,和她一起平静的生活,有个完整又幸福的家。 萧千夜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云潇凑近一步看了看他,几乎是要将鼻尖贴到他的鼻尖上,眼中有关切之色,一下子让他脸颊飞速通红,尴尬的笑了笑,身体微微往后缩了缩。 他退一步,云潇反而得寸进尺跟着靠近一步,萧千夜按捺着胸中的澎湃之情,抬起一根手指戳中她的额头用力推走,他只是看着面不改色,实际呼吸早已慌乱急促起来,他也是个正常男人,身边有个喜欢的女人却不敢靠近,生怕那时候逼着她吞下落胎药的悲剧会再度重演。 凤九卿白了他一眼,一眼就能看穿他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干咳一声打断两人亲密的举动,自己倒是认真的想了想,灵凤族原本就是飞垣本土人,那时候遭逢意外他被迫出走,二十多年前路过附近突发奇想要回故土转一圈的时候,因为正巧赶上凤姬在神眠之术中,于是他也乐在其中、大摇大摆的在故乡又住了一段时间,除去和秋水相识相爱,他还借机了解过这块大陆目前的家族势力,皇室还是曾经的皇室,三权贵地位如日中天,各地的富商贵族们也倒和谐,但是“蔺”这个姓氏他还真的是没什么印象,莫非这个叫蔺青阳的军阁将领,不是四大境贵族出身? 想到这里,凤九卿疑惑的转过脸,问道:“那人是什么来头,正将级别,家世不会差?” 萧千夜缓过神来,这才认真的谈起正事:“蔺青阳是嘉城出身,你要硬说家世那的确是没有的,他们家在嘉城只开了一个小剑馆维持生计,几辈人都是剑客,平日里教些子弟防身的剑术罢了,但是他本人却是个难得的剑术奇才,我接掌军阁之后,每年都会对四大境平民放出额外的秋选名额,他就是通过秋选进入军阁,现在是朱厌军团的守将。” “哦?”凤九卿一听,心中也是大大吃惊,要知道虽然军阁相比起禁军多了一条竞选的途径,但是要和身世背景雄厚的军机八殿学员同台争夺一个正将,那还是极为困难的事情,若说副将还能凑合按需挑个合适的,正将一定是德才兼备、身手不凡之人,这样的位置,竟然被一个普通剑馆的孩子得到了? 凤九卿反倒是对这个人忽然有了兴趣,萧千夜见他眼里泛起的光,不知道他此时脑子里会不会打什么奇怪的主意,连忙打断他的思绪继续说道:“上次我曾在帝都见过他,眼下应该是已经回来了,这里距离朱厌军团驻扎的营地不远,进城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才行,说起来当时夜王让你跟着我,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在飞垣太容易被认出来,你该有办法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城找到那家靖医苑?” 凤九卿缓缓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但他并没有像之前云潇在万佑城时候那样直接在他脸上附上一层障眼术,而是拖着掌心露出一个淡淡的火焰,解释道:“你只要不离我太远就不会被人察觉。” “这是什么东西?”云潇好奇的用手戳了一下,只见凤九卿手里的火焰动了一下,好似周围的空气也跟着一起动了一下,云潇奇怪的转了转头,四处张望了一会,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自己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干巴巴装可怜的望向凤九卿,凤九卿被她脸上的可爱神色逗笑,五指微微收缩,连带着三人身边的空气也如水流般真的是贴着皮肤轻轻拂过。 “是上天界的术法,名为业障之术,简单的说就是直接影响人的视觉认知力,如果是十二神本人的话,此术法的范围能覆盖整个阳川,我是个外人,他们独有的心法我是无法掌握的,估计……也就一座城市,只要你我同处靖城,不遇到其他上天界的人,你就不会被发现。”凤九卿自谦的笑了笑,还特意强调了一句“其他上天界的人”,萧千夜面如严霜,自然知道凤九卿是在特意提醒自己。 地缚灵作乱阳川多年,之所以能假扮成安钰混入祭星宫,就是因为得到了上天界辰王相助,为它消去了魔物的气息,致使皇室无法察觉,而辰王虽然已经离开飞垣,鬼王又在暗中目的不明,实在让他烦躁不已。 云潇吐了吐舌头,感到头皮发麻不可思议,莫名低头的看着蚩王留在自己左手掌心处两个小黑点,学着之前帝仲教自己的方法尝试开启间隙之术,果然黑点受到神力波动的影响,真的开始慢慢旋转,呈现出漩涡的轮廓,云潇惊喜的看着手心里的变化,想要托近一点放到眼前再仔细看清楚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两柄长剑,但漩涡并不稳定,逐渐变形,不过一会又再次消失。 “还是不行嘛!他又骗我!”云潇苦着脸抱怨了一句,一边静静感受着漩涡里的神力流转,一边忽然感觉对那个设计夺去自己一只手的人好像也没那么反感了,凤九卿反手按住云潇不让她继续尝试,安慰道,“你急什么,上天界的东西哪是那么容易能学会的,你这还是蚩王送了你百年神力才勉强能维持间隙之术,好好把身体养好,再来慢慢学。” 凤九卿一边笑呵呵的,一边飞速给萧千夜使了个眼色,两人都知道云潇手中间隙无法成型的真正原因是她自身灵力在快速流逝,皆是心中一紧。 云潇倒是没有察觉他们神色里的那一丝担忧,自言自语的道:“上天界的术法真的好厉害,神裂、神眠,间隙之术,镜月之镜,还有最开始凤姬姐姐在万灵峰帮师兄找人时候用的那种点苍穹之术,好在他们不是每个人都擅长这么多厉害的法术,要不然真的是跑不掉,躲不了,还打不赢。” “要不然你以为天上流岛成千上万,那么多有本事又厉害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服从上天界?还不是因为跑不掉,躲不了,打不赢,不得不尊其为主?”凤九卿笑咯咯的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心中也是感慨万分,他修行上天界的术法几千年了,能学会的依然只是凤毛麟角杯水车薪,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是缺少上天界心法的他永远无法掌握的,他真的不敢想象那十二个人如果真的同心协力,会不会顷刻之间就将飞垣覆灭于股掌之间? 想到这里,凤九卿嘴角一抽,竟然在心中暗暗庆幸,突然有种奇怪的如释重负,好在他们之间早就互生芥蒂,漫长的时间消磨了情感,不要说再次联手,要不是夜王为了夺回身体,战神又意外在萧千夜身上苏醒,只怕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根本不会看一眼这个早就脱离天空坠入海洋的孤岛? 萧千夜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催促道:“走,时候不早了,再晚一些靖城的人会越来越多,天黑前赶紧找到靖医苑。” “也对,毕竟靖城可是出了名的风月之地……”话音未落,凤九卿用力皱起眉头上下看了云潇几遍,然后轻咳起来指了指她,问道,“业障术只是影响人的视觉认知,让人看见你也认不出来你,然后把你错认成其他人,但是没办法改变人的容貌和性别,潇儿是姑娘家,这么光明正大的走进靖城,是不是不太合适?” 云潇立即跟着跳起来,一把抓住萧千夜的胳膊生怕他要丢下自己跑了,脑子转的飞快,嘀咕道:“你们、你们之前不是说了要去那家留鹤楼打听情报嘛!那里不就只接待女客,所以城内肯定也有女客?” 萧千夜认真的想了想,又看了看她现在穿的这一身朴素的衣服,为难的道:“留鹤楼能接待的女客都是些富人,你这幅样子哪里像是消费得起,倒是更像被拐进去卖身的。” 云潇顺着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他们一路急匆匆的赶过来,根本无暇打扮自己,现在真的是有点风尘仆仆的狼狈样,凤九卿听见他这么一说,雪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瞬间脑子里荡起一个大胆的想法,乐呵呵的道:“不如这样,你就把衣服再撕的破烂一些,我和萧阁主就勉为其难的扮一把人贩子,反正靖城这种地方,人口贩卖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萧千夜目瞪口呆的看着凤九卿提出的建议,他是个当爹的人,要假扮人贩子卖女儿? “对,对哦。”云潇是和他一个德行眼珠咕噜一转,这两人明明没什么交集,偏偏这种时候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将自己的裙裾撕开,又从地上摸了一把尘土拍在脸上和脖子上,嘴里兴致勃勃的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再蹭破点皮,弄点伤口之类的会更像一些?” 凤九卿乐在其中的帮她一起摆弄着被撕破的裙摆,轻轻捏住衣领把衣服又整体往胸口上方提了提,漫不经心的扫过萧千夜看他有没有偷看,又叨叨起来:“不用不用,装装样子而已何必让自己受皮肉之苦?一会你就跟着我,三教九流之辈呀,我可是比萧阁主懂太多了。” 他们父女两一唱一和的,非但没有一丝紧张,反而都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萧千夜拿他们没办法,只能一起硬着头皮答应。 萧千夜将沥空剑和古尘都用布包好背起来,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门,认真的道:“走,这个点是军阁换岗的时间,我们快一点,尽量不要和他们撞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装病 靖城这种地方,越是到了晚上,灯火越为明亮,几条错综复杂的主街道交织在一起,几乎每个角落都是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尽头,这几条大路无一例外都是从街头到街尾高悬起巨大的红灯笼,楼层建的越高就越能吸引有钱人进去玩乐消遣,萧千夜小心翼翼的拉着云潇生怕她被拥挤的人群挤散,来靖城的人不一定是客人,也有很多很多人贩子、盗宝贼穿梭其中,防不胜防。 因为有凤九卿的业障之术,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在飞垣不被人认出,但本能依然迫使他时刻保持警惕,反而是凤九卿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一会笑呵呵的和路边摊贩打着招呼,一会还对高楼上的姑娘们暧昧轻笑,他原本就长着一张让女人着迷的脸,这一下立马就吸引了无数尖叫和目光,萧千夜用力咳了一声,低声提醒:“你是来这里找乐子的吗?能不能上点心,别太惹人耳目了。” “她们自己要看我,也能怪到我头上?”凤九卿笑嘻嘻的扭头反驳,问道,“天尊帝口中那个靖医苑你去过没?” “我哪里去过,那是给青楼女子看病的地方。”萧千夜冷冷回答,其实目光也一直在焦急的四下找寻,凤九卿为难的说道,“靖城的女人数不胜数,对男人而言就像商品一样明码标价,一件商品若是出现了瑕疵,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直接扔了换个新的,看病?呵……多麻烦,也没必要是不是?除非是极其宝贵的商品,否则有几个人愿意出这种冤枉钱?” 萧千夜说不出话来,一双雪亮的眼睛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这般热闹的城市骨子里是冷到了极致,若非往年的例行巡逻需要,他真的一步都不想踏入这座肮脏的城市。 云潇听他们像是话中有话,自己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小跑凑到凤九卿身边,轻声问道:“什么叫极其重要的商品?您的意思是……我们要找的那家靖医苑,是给很重要的人看病的?” 凤九卿本来不想把话说得太露骨,这会架不住女儿在身边软磨硬泡,真的是心头一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抬手指了指两侧的高楼,笑道:“女人就算是在青楼这种地方,也还是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的,越是容貌美丽的女人身价就会越高,通常她们居住的地方也会越高,你看旁边这些酒楼,有三层的四层的,看对街那还有个九层的,潇儿,你信不信,这全城最漂亮的女人,一定就在那九层楼里住着。” 云潇似懂非懂的看过去,那座九层高楼距离他们隔了一条街,但是真的很高很高,像一座奢侈华丽的高塔,竟然会让人情不自禁的产生一种向往,凤九卿一下子来了精神,拽着女儿又四处指了指,兴致勃勃的介绍起来:“在大堂里招待客人的,多半都是些姿色庸俗之辈,签了卖身契干一辈子的活恐怕都不够给自己赎身,再等到年老色衰就只能打打下手当个苦力,稍微往上层一点的,容貌也好,才艺也罢,总归是有能吸引客人的地方,能为店家招揽生意,待遇就会好上许多,要是足够好运遇到愿意为她们赎身的人,也许还有离开靖城的那一天,但是再继续往上……” 凤九卿长久的凝视了一眼对街的九层楼,那里灯火通明,不知内部又是何种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柔乡,但他却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最顶层住的女人被称呼为‘花魁’,单是想见上她一面就要耗费巨资,若是再想她给你倒个酒,弹个琴,只怕除了金钱,还得有显赫的地位才行,如果还想更进一步,比如……咳,比如共度春宵什么的,那条件可就不好说了。” “这么厉害?”云潇将信将疑的嘀咕了一句,念叨着,“长的漂亮真的这么重要吗?” 凤九卿不怀好意的转向半天没搭话的萧千夜,像是要故意挑事一般慢慢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长的漂亮也未必是福气,至少在靖城这种地方,肯定不是福气,那样级别的女人,不仅能给楼主带来数不尽的财富,甚至还能从中拉拢朝中重臣,谋取更为重要的政权地位,她一辈子也离不开靖城,萧阁主,我说的对不对?你这种身份的人,我猜应该是见过那位花魁小姐的?” 凤九卿明明是在问话,云潇却是深信不疑的样子频频点头,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名字,是那时候在星垂之野的天路中,帝仲偷偷告诉她的一个名字,说的就是靖城的一位花魁,叫柳飞飞! “柳飞飞!”云潇脱口而出的刹那,旁边几个熟客皆是一起望了过来,吓的萧千夜立马一把按住她,慌乱的解释道,“柳飞飞不在那,她是另一家的……” “另一家的?”凤九卿在旁边添油加醋的直笑,咳嗽一声,道,“看来还不止一个。” 萧千夜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这对一唱一和的父女,他们完全不像是来干正事的,根本就是沉迷其中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店家钻进去,难怪云潇自小性子活泼好动不按常理出牌,经常干出一些让他目瞪口呆匪夷所思的事情,师门的长辈也都玩笑说她和她娘没有一点像的地方,果然是全部遗传了凤九卿! 云潇见他不说话,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酸溜溜的说道:“难怪这么多年不来找我,原来是在这种地方和漂亮花魁共度春宵。” “我没有。”萧千夜不敢太过大声引起注意,又怕她是真的闹情绪不开心,闷闷瞪了一眼凤九卿,见他捂着嘴扭过脸去假装不知道,又连忙拉着云潇的手解释道,“我上次不就跟你说过了,那是她想骗我,我中途醒了就走了,根本没有什么共度春宵,你不要听帝仲乱说。” 云潇瞥了他一眼,看他是真的紧张自己,这才笑吟吟的抬手勾了一下对方鼻梁,心满意足的道:“我就逗你玩呢,看把你吓的,好像心里真的有鬼一样。” 萧千夜怔了一下,脸上一红,凤九卿自己也是个男人,哪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心里有没有鬼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这几年的酒局应酬肯定是少不了,毕竟当年皇太子看重天征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看这靖城里几家厉害点的青楼,你应该都去过?那顶层的几位花魁小姐,多半也早就看过,是不是?” 萧千夜是半句话都不想在和凤九卿扯淡,索性将云潇拉回自己身边,也不让她继续跟着凤九卿到处乱看。 三人继续沿街找寻,萧千夜暗暗沉思,确实在靖城这种地方,女人的人身自由受到严厉的管制,一旦染病一定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只有能为店家招揽钱财的女人才有可能破例,而这样的人其实也不算太多,毕竟每天都有年轻漂亮的姑娘被人贩子拐卖进来,商品更新换代的速度远比治病快得多,如此推算的话,天尊帝口中的靖医苑应该也是来历不小,否则又有何德何能在靖城立足?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如果真的是这么有名的医馆,他没理由不知道才对,从来都没人跟他提过“靖医苑”这个地方,这又到底是为什么? 一直走到这条街的尽头,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都是神色疑惑的互相张望了一会,凤九卿迟疑了片刻,皱眉问道:“看来是不在这条街上,靖城的街道复杂,全部走一圈怕是一晚上都走不完,要不……” 他忽然看向云潇,沉默了片刻,又尴尬一笑:“要不你装病,我们也好找这里的店家问一问。” 云潇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也对,总比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强,那我就……” 两人一起看向萧千夜,萧千夜被他们一眼看到深深呼吸,虽然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嘛,但脑门已经不由自主的渗出细汗,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云潇偷偷笑了一下,踮着脚绕到他身后,直接就整个人扑到背上,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开心的笑着:“快带我去找大夫,人—贩—子。” “哪有人贩子带着拐卖来的女人去求医的?”萧千夜抱怨的骂了一句,没等他把云潇从自己背上拎下来,凤九卿却又笑呵呵的按住了他的手,半开玩笑的说道,“萧阁主,靖城的花魁你大多都见过,那我问问你,论容貌论才情,你觉得和你最近见过的女人相比如何?” 没等他回答,云潇用手指绕着他的耳根幽幽念道:“我觉得自己也就比凤姬姐姐和青依姑娘差一点,稍微打扮一下不会比你的柳飞飞差很多,是不是?” 萧千夜怔了一下,凤九卿是精神奕奕,神充气足,补了一句:“当爹的都这么好看,女儿肯定不会差,是不是?” 听他这么直接又不害臊的夸赞,顺便还夸了一下他自己,反而云潇脸颊一红,感觉自己有些得意过头了。 萧千夜被这对父女堵得无言以对,但也立马就反应过来两人的真实含义,云潇本就是皇鸟后裔,论容貌若真的是被人拐卖至此,那一定会卖出个天价,被当成花魁一样培养! “咳,我们也就别乱晃了,直接点,就去最高的那家试试。”凤九卿抬手指了指,萧千夜想了想,扭头对背上的云潇无奈的说道,“你装病就装的像一点,进去之后别乱动,一定抓着我别松手,听明白了吗?” “好。”云潇斩钉截铁就接下了他的话,头一歪,假装在他肩上睡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广漠楼 夜烬天下第三百三十三章:广漠楼继续往那座九层高楼走过去,萧千夜疑惑的发现人群有几分莫名的骚动,几乎所有人都兴致高扬的围着这座楼,好像是在等待什么盛大的节目。 凤九卿已经先一步凑过去,这里名为广漠楼,确实是目前靖城规模最大的风月之地,但远远望过去,他发现楼内的客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反而是大批的人拥挤在楼外,将整个广漠楼围的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人见缝插针的摆起了桌椅,提前放上了酒水。 凤九卿看着奇怪,拉过旁边的人询问起来,那人满脸潮红,惊讶的说道:“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那可真是运气好了,我听说这广漠楼的花魁华蓥小姐要给军阁朱厌军团的守将蔺青阳献舞呢!全城都围过来想沾一沾蔺将军的光,好欣赏华蓥小姐的绝世舞姿呀!” “你说什么?”萧千夜惊呼脱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凤九卿连忙按住他,把他往身边推了推,这才继续堆着笑脸好奇的问道:“这是刮的什么风,广漠楼的花魁特意为军阁的蔺将军献舞?” “咦……”对方眨了眨眼睛,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长叹,忽然贴了过来,挨着凤九卿的耳根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绘声绘色的说道,“这位公子是不是外地人呀?军阁自阁主叛逃失踪后,一直都是无人管理的混乱状态,反正帝都那边也不重新任命,我估摸着军阁要不了多久就该原地解散算了,那这蔺将军借着职务之便,和华蓥小姐来个共度春宵什么的,也不过分是?嘿嘿,真让人羡慕,当官的就是好。” “这不可能,青阳不可能……”萧千夜被他一席话听得脑门冒火,云潇本来趴在他背上装睡,这会察觉到他全身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生怕他一会控制不住情绪又要节外生枝,连忙重重咳嗽了几声,假意睁开了睡眼朦胧的双眼,赶紧打断他的话,可怜巴巴的问道:“这、这是哪呀?” 那人听见声音,好奇的歪过头往后面看了看,像发现了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瞅了瞅云潇,再瞅了瞅萧千夜,最后又望向凤九卿,他自己脑子里转的飞快,想的也是些只有在靖城会发生的事情,然后睁大眼睛偷笑起来,暗暗拽了一把凤九卿的袖子将他拉开几步,笑眯眯的道:“喂,这姑娘咋回事?” 凤九卿是立即就心领神会,也学着他的样子用衣袖稍稍捂住了嘴,压低声音解释道:“那姑娘是我从海外拐过来卖的,看她生得俊俏美丽,想来是能卖个好价钱,可惜身子不争气,这几个月来染上咳疾不见好转,我听闻靖城这有一位名医开了一家靖医苑,就寻思着过来碰碰运气,若是能治得好,转手卖了也方便,若是治不好,就丢在这随她去了。” “哦哦哦,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对方的眼睛一直盯着云潇看的不停,嘴里想也不想的说道,“是不错,能卖个好价钱的,但是那靖医苑古怪的很,你没权没势人家不一定会收治的,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个意见,你去广漠楼找管事的泉姨,她应该有办法的。” “她现在也在里头吗?” 对方连连点头,脑子里已经在幻想菲菲,咧嘴笑歪的嘴回道:“在的,肯定在的,蔺将军一会可是要亲自来广漠楼,泉姨肯定得出面招待,你要找她就抓紧,估摸着她看在着姑娘长相的份上,还能抽空见你,这要是能卖给广漠楼,不仅公子能大赚一笔,以后我们也能远远的饱饱眼福呢。” 一秒记住m.luoqiuzww. 凤九卿不动声色的打探到最重要的情报之后,默默给萧千夜使了个眼色,萧千夜虽然还在担心蔺青阳之事,但眼下也只好一手拉着云潇硬着头皮跟上凤九卿,他们的衣着其实都很普通,好在凤九卿那张迷人的脸很快就吸引了楼内女人的注意,倒也不想这么快就把他赶出去,三人顺利进入广漠楼之后,很快就有眼尖的人发觉了异样,一个中年女子偷笑了一下,扭着腰热情的迎过来,她暧昧的扫了一眼凤九卿,又看了看后面的云潇,用扇子捂着嘴偷偷笑着,低道:“公子这边请。” 女子带着三人来到旁边的小房间里,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不知为何明明身边都是自己人,她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背后一阵阵恶寒。 “开价。”那女子直接坐在了旁边的靠椅上,一句客套寒暄的废话都没有,直接将云潇上上下下看了几遍,露出满意的笑,萧千夜是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下子被她问住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凤九卿毕竟是见惯了三教九流的人,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拉了一张椅子和女人面对面坐着,真的摆出来一副好好好谈价钱的架势。 云潇倒吸一口寒气,偷偷往萧千夜身后藏了藏,心中暗暗犯嘀咕——这个不靠谱的凤九卿,他不会真的想把自己卖了? 凤九卿其实已经瞥见女儿毫无底气的神情,虽然心中暗暗好笑,面上还是那副世态炎凉的模样,直言说道:“您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泉姨?实不相瞒,那姑娘是我拐来的,可惜路上不慎染病,几个月不见好转,看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说不了几句话就咳个不停,实在煞风景,大家都是生意人,我也不能占您便宜让您做赔本的买卖,我想先带她去瞧瞧病,若是能治好,再谈价格也不迟。” “哦?你倒是讲义气。”泉姨一下子就对这个人改观起来,哈哈笑了几大声,忽然抓着他的手像老相好一样叙起旧来,“我见过的人贩子太多了,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瞒着病,嘴上吹的天花乱坠,恨不得立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这种主动提出先治病再讲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凤九卿也是乐呵呵的笑着,反手握住泉姨的手温柔的在掌心揉搓起来,脑子却是转的飞快立马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他指了指云潇,拉过泉姨小声的说道:“我也算是走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了,这姑娘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好看的,讲实话,要不是她病着,我是想留给自己享用的,嘿嘿。” “所以……您这是想借我的手,给她治好了留给自己?”泉姨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凤九卿的额头,不怀好意的骂道,“那我不是血亏,广漠楼又不是做慈善的,我给她治好了病,你又不肯卖给我,我岂不是一分钱都赚不到,不行,不行。” 凤九卿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呵,泉姨说的是,治好了让我先快活几天,女人这种东西嘛,一旦到了手,总是玩着玩着就腻了,到时候我便宜点卖给您,如何?” “这……”泉姨迟疑了一会,轻轻摇着小团扇在心底飞速计算着利弊,隔了好一会才悠悠叹道,“这位公子,我也不和您绕弯子,她这张脸若是换个华贵点的衣服,戴些金银珠玉,我是有办法把她捧上天的,咳……我问你,她的第一夜还在不?” “额……”忽然被问到这么隐私的问题,就连凤九卿也是不由自主的尴尬了一下,好在他反应很快,立即掩饰过去,点了点头,泉姨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说话也越来越露骨,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狂喜,又道:“你干这一行应该就清楚这一行的规矩,那东西能卖出多少钱想必您心中也有数,真的要留给自己?那可是血亏,为了个女人,没必要,不如……等她治好了病,直接卖给我,我给您在涨五成的价,怎么样?” 他们两人就在那你一言我一语正儿八经的讨价还价起来,云潇在旁边听的满脸通红,这可是她亲爹啊,他到底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她是紧张的不行,一直死死拽着萧千夜的袖子一秒也不敢松懈,这两人都是她最亲密的人,可她还是在泉姨锋芒的目光注视下冷汗直冒,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有人被人贩子拐卖至此,听到刚才那些毫无尊严的话,心里会有多绝望多无助! 萧千夜也是听的头皮发麻,军阁只负责处理在城中滋事的人,对于他们内部的买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势之间的利弊是相互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没有上头的明确命令,军阁也不会过度插手,他知道这其中一定充斥着无数不能见人的肮脏交易,但是能令人作呕到如此地步,也实在出乎意料。 这一刹那,萧千夜的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不知为何想起靖城事变,当年那座夜月阁也是这样奢侈糜烂的九层高楼,那个美丽孤独又无力挣脱命运的花魁也是这样端坐于顶层,嘴角含笑,眉眼却只剩冷漠的看着脚下灯红酒绿热闹非常的城市,心却被严寒覆盖永远不会融化。 忽然间,泉姨和凤九卿已经达成了共识,两人心照不宣的击掌,然后泉姨才整理着裙摆走过来,萧千夜本能的将云潇护在身后,泉姨瞥了他一眼,也不急,缓缓说道:“这样,一会我让人带你们去靖医苑先给这姑娘看病,若是能治好你们再回来谈价格,但我们可说好了,治不了的我也不要,治得了嘛……嘿嘿,第一夜得留给我拿去拍卖,公子也想分杯羹的话,每年给你一次,再想要的话,价格再商量。” 凤九卿眯着眼睛,真就一副老道的人贩子模样,也不再说什么直接点头同意了。 泉姨心满意足的哼了一声,没等她出去喊人进来,门口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就冲了进来,她也没看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一副要急哭的模样抓住泉姨就准备跑,泉姨毕竟还是上了些年纪的,被她这么一拉脚下一崴险些摔倒,气得她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干什么呢!想摔死我?” 小丫头被她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本来还能忍着哭腔,这下直接坐在地上哭起来:“泉、泉姨,不好了,华蓥……华蓥姐姐她摔死了!” “什么?”泉姨一秒变了脸色,脚也不疼了腰也不痛了,也不用丫头拉她自己就冲了上去。 凤九卿不动声色跟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大堂内的气氛已经有些不对劲,广漠楼的姑娘们脸色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只有几个年纪稍长的还在镇定的安抚客人。 “好像出事了。”凤九卿低低说了一句,退回房间想了想,低道,“再等等,外头不对劲。” 云潇本来就紧张的不行,这一下更是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凤九卿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知道是自己刚才和泉姨的对话吓着了她,连忙解释道:“你别怕,我就是随便糊弄她一下,等找到靖医苑和天尊帝的人联系上,我保证靖城没人敢动你。” “嗯……嗯。”云潇心虚的点点头,不得不说凤九卿刚才的表现逼真的让她后怕,萧千夜也才是眉头紧蹙,嘴里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你很懂行情嘛。” “喂。”凤九卿脸庞一沉,没等他反驳萧千夜的话,只见泉姨连滚带爬的从楼上又跑了回来,跌跌撞撞的冲进房间,她大步窜到云潇面前将她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又看了十几遍,瞪大眼睛问道:“会唱歌不?” “啊?”云潇还没反应过来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愣神回道,“不、不会。” “跳舞呢?” “也不会。” “那你会啥?”泉姨莫名其妙的问着,云潇倒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见她急的不行,连忙脱口,“我会……剑、舞剑。” “舞剑?舞剑……”泉姨自言自语的叨念了几句,一把抓住旁边的凤九卿,嬉皮笑脸的说道,“公子啊,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江湖救急,先把她借我用一下,价钱……价钱我再给你提一提,你要想自己快活,那一年给你再加两次、不,再加五次,这样行不,把她先借我一晚?” 凤九卿不动声色的握着拳,早在刚才的一瞬间就已经偷偷用灵术看到了顶楼发生的一切,他笑眯眯的看着泉姨,这个生意人变脸果然是比翻书都快,刚才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跟他讨价还价,这会已经点头哈腰的就差给他跪下了,他装摸做样的想了想,轻咳一声:“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在旁边盯着。” “行行行,我让人给你们备两个位置。”泉姨长长松了口气,已经伸手来拉云潇,凤九卿暗暗牵过女儿的右手,用灵术将她的白骨掩饰住,又用特殊的方法传音给她,“没事,你跟她去,我就在旁边保护你。” 云潇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凤九卿,轻轻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另有隐情 萧千夜原想立即就跟上去,凤九卿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低道:“别急,楼上出事了。” 他是等泉姨匆匆忙忙的拉住云潇连走带跑的冲上楼之后才悄悄将房间门关好,掌心“噗嗤”一下飞出一只火蝴蝶,凤九卿凝视着那只蝴蝶,眉头微蹙解释道:“那位花魁小姐死了,马上蔺青阳就到了,她们正急着找人代替呢。” “死了?”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那你还敢让她们带走阿潇?” “应该……是自杀。”凤九卿神色凝重的看着他,掌心的火蝴蝶也随之散去,化成淡淡的轻烟紧跟着云潇的方向悄无声息的追踪过去,凤九卿走到桌子边上,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简单的画了起来,又示意他过来看,接道:“方才我已经仔细检查过广漠楼,九楼往上还有一个露天的舞台,是请了技师专门设计,边缘可以像翅膀一样向外围展开,一共有八片,完全伸展的时候范围可以足足扩大一倍,今晚的花魁本是要在那里献舞的,如果不出意外,她会依次跳过八个翅膀,最后回到中心,中央舞台前方是中空的,有一个活动式楼梯,她会从那里走下来敬酒,只有坐在九楼最尊贵的客人可以在那个位置欣赏,她就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萧千夜满脑子都在担心云潇的安全,凤九卿见他心不在焉的听着,立马用力敲了一下对方的脑门,骂道:“让你先别急,别自己先慌了阵脚,华蓥是这广漠楼的头牌花魁,那条路她不知走了多少遍,怎么可能这么重要的日子忽然摔下来?我听那里的小丫头哭诉,据说是她自己走上去,说是要最后练习一次,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他越说萧千夜越糊涂,其实广漠楼上层的舞台他是见过的,为了更好的观赏花魁献舞,的确是刻意提升了高度以便能看清八片翅膀,若说发生意外其实也不奇怪,但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自己跳下来? 再联想起蔺青阳此番匪夷所思的举动,萧千夜的心里是越来越急,凤九卿也在托着下巴沉思,思来想去仍是毫无头绪,索性甩甩头说道:“泉姨拉着潇儿是去救场的,毕竟华蓥可是整个靖城的头牌,一般的女子还真的取代不了,你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既然人家答应给我们留位置,不妨上去一起看看到底在搞什么鬼。” 萧千夜点点头,这种时候也不由他继续迟疑了,两人立即往九楼赶过去,果然此时的舞台虽然早已经搭好,但宾客用的桌椅却只在正中间摆了一张,整个九楼看不见几个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姑娘们神色慌张的匆匆而行,凤九卿拉着萧千夜往靠边的角落里坐好,没过一会,楼下传来一声吆喝,泉姨闻声而出,还没来得及整理被汗水弄污的妆容就立即笑盈盈熟练的迎了过去。 凤九卿手指一勾,将前方的屏风稍稍挪动了位置,更好的掩饰两人的位置,他好奇的往那边望过去,只见泉姨陪着标志性的笑,身后领着个年轻的男人一步一哈腰的往楼上请,两人看起来像是早就熟识,嘴里一直喋喋不休的在说着话,虽然年龄看上去差了几十岁,可那人还是毫不介意的一会摸摸脸,一会捏捏鼻尖,就好像在调戏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一样。 “你认识不?”凤九卿想起萧千夜曾经的身份,下意识的用手肘推了推他,萧千夜紧咬着牙,低道,“认识,叫赵集,上次天尊帝提起的那个留鹤楼就是他姐姐赵雅开的,是个仗着雅夫人权势,在靖城为所欲为的流氓。” “哦?”凤九卿顿时来了兴趣,没等他再说什么,赵集停下脚步,往身后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然后拱手做出请的手势,萧千夜警惕的望过去,瞳孔也在这一瞬无意识的放大,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看到的人,是蔺青阳,真的是蔺青阳! 怎么回事,军阁的正将,竟然和一个地痞流氓一起深夜厮混青楼? 难道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是因为他叛逃之后军阁混乱无主,蔺青阳也借着官位开始胡作非为? 不,这不可能,萧千夜甩了甩头,蔺青阳是最早一批跟着他的人,八年前进入军阁,因为出身阳川,就被安排在阳川驻守,是朱厌军团的正将,负责靖城、曙城及周边绿洲的治安,一直以来都是敬业克己,是个难得的寒门贵子,甚至他五年前大婚还邀请了自己,四年前有了第一个儿子,两年前又有了女儿,他儿女双全,和妻子相濡以沫,军中经常有人羡慕的跟自己抱怨,说希望有一天也能像蔺将军一样生活美满,事业有成。 到底怎么回事……萧千夜越想背后越是冷汗不断,只见蔺青阳依然是身着军阁的制服,象征朱厌军团正将的徽章好好的别在肩头,赵集将他引至最终前排的中间位置之后,竟然是紧挨着他一起入席,周围的家仆们跟在后头伺候着,广漠楼也开始将最精致的菜品依次端上。 “好像没有别人啊。”凤九卿是没想那么多,一直在暗暗观察周围的情况,虽然广漠楼外围早就人山人海,但是最佳的观舞位置上其实只有蔺青阳和赵集两人,泉姨虽然是老练的在招待客人,但脸上的表情明显还是有些紧张,一边给赵集斟酒,一边还在想着到底要怎么解释华蓥忽然身死这件事。 赵集倒是没看出来泉姨的异常,他给蔺青阳倒满酒,站起来敬酒,果然地头蛇的笑都是藏着刀,虽看起来是恭敬非常,但隔着这一段距离萧千夜都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蔺青阳只是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赵集,这一眼极为冷漠,但他还是接下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军阁有严格的禁令,副将以上级别除去年宴、庆功、家遇红白双事,否则一律滴酒不沾,他这一杯已是违规。 赵集皮笑肉不笑的也是跟着喝了一杯,这才向泉姨挥手问道:“蓥蓥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是贵客来访,连妆都要化的更久些?哈哈,蔺将军到底是和我们这种没文化的小人物不一样啊。” “啊……这、这个……”泉姨尴尬的笑了笑,广漠楼虽然是靖城最大的青楼,但是势力远不及隔壁的留鹤楼,她和雅夫人也是旧识,那女人背后的东西她多少心中也有个数,此时听见雅夫人的弟弟赵集这么说了,泉姨也不敢继续隐瞒,只好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贴着耳根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 赵集愣了一下,眼珠一斜望向泉姨,这一眼看的她冷汗直冒,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滑落,连忙补充道:“集爷您放心,我这已经安排了更好的,保管您还有将军都能满意,嘿嘿,嘿嘿。” 赵集心中不快,顿时有些失望,但他更多的是一种奸计落空的失落,语气也越发不耐烦起来,冷道:“能和蓥蓥比吗?蓥蓥和蔺将军……那可不是一般关系呀。” “她怎么了?”蔺青阳虽没听见两人到底都在说什么,但也从中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无意识的脱口追问,这一问赵集乐呵呵的笑起来,泉姨心里拔凉拔凉的,她一早就知道赵集这小子故意逼着蔺青阳来广漠楼,当着全城的面邀花魁献舞绝对是另有所图,但眼下听两人对话,似乎蔺青阳和华蓥一早就认识? 这可怎么办,本以为临时送上门个大美人能赶紧救个场,这要是完全不是长相的事,她就是个仙女别人也看不上啊! “哎……来都来了,泉姨就让新人也表现表现嘛。”赵集没有回答蔺青阳的话,反而是态度一变开始为泉姨找台阶,泉姨连连点头,对着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只见广漠楼顶的灯火瞬时全部熄灭,巨大的白色羽翼开始向外伸展,楼下毫不知情的游客们已经按捺不住发出阵阵尖叫,纷纷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彩色天灯放飞。 凤九卿看着忽然从楼下徐徐升起的天灯,感慨的讥讽了一句:“好热闹啊……这架势,根本就不像是惧怕碎裂之灾的人嘛,要不你抓紧点,别磨磨蹭蹭找借口给他们拖延时间想办法了,也好解决了飞垣的事情,跟我一起去调查墟海和浮世屿?” 萧千夜正在全神贯注的盯着蔺青阳,完全没有听见凤九卿都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他自讨没趣,也就闭嘴不说话了。 此刻的云潇正不知所措的被一群小姑娘们扶着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泉姨把她拽到原本华蓥的房间之后,这些人就手忙脚乱的她身上里里外外套了十几层华丽的衣裳,现在她脑门上顶着十几斤重的饰品,转一下脖子都好像要被压断,还被一直提醒要笑不露齿,走路不能踩着衣角,头上琳琅满目的步摇还不能脱落! 她有些后悔,她现在宁可绕着靖城走三圈去找靖医苑,也不该跟着不靠谱的亲爹跑到这种鬼地方来,现在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她到底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又到底是要做什么事情,完全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剑、剑呢?”身边的小姑娘其实也是一脸惊恐,泉姨拽着这个陌生女人扔进来之后就简单的嘱咐了三句话——“换衣服、化妆、再给她找把剑。” “剑?对了,剑呢?”她这一提醒,周围一下子全慌了,广漠楼是青楼妓院,一群靠取悦男人为生的女人,上哪去临时找把剑? 几人面面相觑,但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一直搀扶着她的小姑娘双手合十,也不知道是在对什么人祈祷,然后孤注一掷的望向云潇,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就假装……假装自己有剑,反正动作是一样的,其它的、其它的客人自己会脑补!” 云潇尴尬的看着她,这番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谁,周围人此时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她推了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剑舞 赵集原本已经索然无味,毕竟他只是按照姐姐的意思故意要给蔺青阳找点麻烦,这会华蓥忽然莫名其妙的死了,虽然临时换个人计划也不至于落空,但看不到蔺青阳纠结复杂的样子也实属无趣,他百无聊赖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懒洋洋的抬起眼皮远远望过去,这一望,赵集心里咯噔一下,好似一道闪电击中头颅,半晌没回过神来。 云潇被人强行推出来之后,此时正站在舞台的正中心,她华贵衣摆上的金线能在夜里闪烁出点点璀璨的光粒,头上的步摇随风晃动,竟然能听见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加上周围放飞的天灯,当真美丽不可方物。 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这是谁?广漠楼的花魁换人了? 云潇紧张的深深吸气,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下方密密麻麻的拥挤人群,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一时竟然呆在原地半天没动。 凤九卿眉峰一蹙,掌下灵火悄然蹿出,瞬间变化出成千上万只火蝴蝶围着舞台翩翩起舞,他一只手指拖着蝴蝶,远远的用传音入耳:“别傻站着,会暴露的。” 云潇陡然间听见耳边传来凤九卿的声音,心一横慢步继续往前走,这身衣服里里外外裹了十几层,加上阳川气候干燥炎热,闷得她头晕目眩,先前小姑娘们千叮万嘱的“不要踩着衣角”,这话听起来简单,真的要做到其实还有些难度,果然她走不过几步就脚下一滑,眼见着整个人往右侧就要摔过去,她只能破罐子破摔,仗着自己的武学功底瞬间掠起,足尖轻轻一晃,就从正中心飞到了一片羽翼上。 这一下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先前的疑惑不满一扫而空,凤九卿在后面捏了把汗,继续控制着火蝴蝶助舞,煽动起气氛。 已经到了这一步,云潇想退也没有路可退,其实她从走出来的那一刻就清楚的认出了台下的蔺青阳,那不就是之前在帝都城外围伏击她的八名正将之一嘛! 那个人也在疑惑的看着她。 萧千夜已经紧张的手心手背全是冷汗,低声对身边的凤九卿说道:“青阳是见过阿潇的。” “嗯,没事。”凤九卿虽然是漫不经心的接话,但其实目光也一直在蔺青阳和赵集之间来回徘徊,忽道,“我看那位将军的神色似乎是被胁迫,这时候认出来也许不一定是坏事。” 记住网址m.luoqiuzww. 萧千夜沉默了一瞬,又担心又疑惑,他确实应该想办法和蔺青阳单独谈一谈,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他不可能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行为! 凤九卿想了想,继续拖着蝴蝶远远的说道:“潇儿,想办法让蔺青阳带你单独离开。” 云潇也不知道凤九卿这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现在骑虎难下只能先配合演完这场戏,她的左手在宽大的衣袖里反复握紧又松开,一直在尝试打开掌心的间隙之术取出双剑,终于隐约能感觉到手心里微微荡起的冰雪之力,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长剑,云潇心中一喜,没想到情急之下竟然真的能成功开启间隙,取出双剑之一的风雪红梅! 剑一出,周围景象随之变化,位于大漠之中的靖城没来由的刮起一阵凛冽的风雪,正当众人惊讶的伸手试图接住飘落的雪花之时,眼前又是红梅点点,暗香悠然。 为了不被人认出自己用的是昆仑的剑法,云潇这次的剑舞只是用了最为基础的几招剑式,靖城的女子多是能歌善舞,忽然冒出来个舞剑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她在高台上以剑为舞,带着奇异的风雪和红梅盛景,还有数不清的火蝴蝶跟着一起翩翩起舞,一时间整个靖城的人都被吸引,广漠楼前人山人海堆得水泄不通,此起彼伏的喝彩声震耳欲聋。 泉姨本是喜形于色,没想到她临时拖着来救场的这小丫头还真的有些本事,再一看身边两人的表情,赵集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张大了嘴巴一副震惊的模样,口水喇子都快要滴下来,泉姨心底这才稍稍缓了口气,心想这一关还算是勉强过了没得罪人,隔了好一会,赵集眼珠咕噜一下转向泉姨,不可置信的低笑起来:“泉姨这是什么时候私藏的宝贝啊?怎么不早些拿出来,您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受吗?” “嘿嘿,我也是刚刚才得到,不然哪里敢瞒着您?”泉姨陪着笑,心中叫苦不迭,原以为这次终于能从人贩子手里买到个宝贝,可若是被赵集看上跟她强行要人,她也不能说不行啊! “哼。”赵集不屑的用鼻腔冷哼一声,无意识的搓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可是再一想起姐姐的嘱咐,又只能懊恼的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心烦之下连饮三杯酒,这才用手肘酸溜溜的推了推旁边的蔺青阳,阴阳怪气的说道:“蔺将军好福气啊,马上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蔺青阳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舞台上的女子,因震惊半天没反应过来赵集正在和他说话,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啊,这不就是不久前他在帝都城奉命伏击的那个云潇吗? 蔺青阳不敢确认,他和云潇只有一面之缘,曾见过自己的顶头上司温柔的牵着她的手从星罗湖的船上缓缓走下,那一定是对少阁主极为重要的人,在那之后他们应该已经离开飞垣回中原昆仑山了才对,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广漠楼,还变成了这里的花魁要为他献舞? 真的只是长得像吗?可为什么他越看越觉得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赵集见他一副看呆的模样,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嘲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蔺将军终究也是个男人,见到如此美人,就忘了自己的妻儿了?” 蔺青阳被他一句话唤回神志,眼里闪过雪亮的锋芒,赵集乐呵呵的看着他的表情,摇着手里的酒杯再次敬酒,也不知是不是忽然冒出了一种不甘心,口无遮拦的勾住他的肩膀嘀咕起来:“蔺将军,其实我们本来也就无冤无仇,只不过是军阁这几年自命清高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忽然树倒猢狲散,有些被你们欺压久了的人就忍不住想找点事,你嘛按照人家的要求做,我保证你的妻儿没几天就能平安到家,但眼下……能不能商量个事?” 提及至今下落不明的妻儿,蔺青阳终是噼啪一声捏碎了手里的酒杯,任凭碎渣子扎入血肉咬牙一言不发,赵集连忙没安好心的从泉姨那里抢了一块手绢递过去给他擦血,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人家说了,只要你能当着全城的面邀请广漠楼花魁小姐共度春宵,他就放了你夫人,保准一根头发都少不了,所以嘛你只要让人家知道你照着他的意思做了就好,至于共度春宵……嘿嘿,我可以帮你完成,这样尊夫人也不会伤心,是不?” 赵集一边说话,直勾勾的眼睛忍不住继续转向舞台上的云潇,双眼都在冒光,恨不得现在就抢走据为己有,蔺青阳自然知道赵集的小心思,低声追问:“赵集,华蓥出什么事了?” “咦?”赵集拖长了语调,斜着看了他一眼,又用胳膊捅了一下,不屑的道,“死了呀,就在刚才表演开始前从楼梯上摔下去死了,蔺将军别想她了,这不比华蓥漂亮多了?” “蓥……华姑娘死了?”蔺青阳顿时走了音,显然情绪受到剧烈的冲击,连表情也控制不住的变得哀痛起来,赵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想起姐姐指名道姓非要他找广漠楼的华蓥共度春宵,又故意挑衅的笑道:“我听闻华蓥姑娘和蔺将军本是旧识?似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叫什么……青梅竹马?” 蔺青阳不想和这种地痞流氓谈论往事,赵集也只是稍微想了几分钟就立即没了兴趣,此刻他的心思已经全部被云潇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上的绝世佳人,脑中浮想联翩。 “妻儿……旧识?”凤九卿的耳边飞舞着火蝴蝶,正在不动声色的将赵集那边的话传给他们,他和萧千夜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心中已明白大半。 云潇是穿着十几层的衣裳在高台上剑舞,不过一会已经热得喘不过气,那些复杂华贵的服饰那里经得起她这般上下窜动,腰带一松脱落之后,外层的衣裳被狂风吹的鼓起,本就兴奋不已的游客见到花魁的衣服不慎敞开,立即跟着吆喝起来,云潇低下头去,假意羞涩了一会,掌下间隙再度开启收回风雪红梅,幻象截然而至的一瞬间,原本满场的喧闹突然安静下来,就在众人注目之下,她抓着肩膀衣裳用力一扯,直接从高空扔了下去! 几秒钟的鸦雀无声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狂热的呐喊,掌声雷动,好似一场无法节制的狂欢,她先将裹着自己的十几件衣服全部从高空丢了下去,然后一个个摘下满头琳琅满目的首饰继续丢,到最后只剩里面那件她最开始的长裙,因为是被拉着强行救场,这件来不及换下的白色长裙裙裾还是破破烂烂的,若隐若现的能看到雪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整个人清丽不可方物,一瞬间从明艳的花魁变换成落入凡尘的仙子,迎着靖城的风婉转飘动。 凤九卿尴尬的看着这一幕,嘴角也是情不自禁的一抽,又莫名扭头看了一眼身边面红耳赤的萧千夜,他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云潇,两只手无意识的握紧拳头,凤九卿没来由的眉头一皱,当即刻薄的说道:“你怎么也看的这么起劲?正事该不会都忘了?” 萧千夜脸色一变,也知道自己失了态,闷不吭声不去反驳。 云潇终于是感到全身一阵轻松,将目光望向蔺青阳,知道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她稳住紧张的心情,淡淡勾起笑容,主动沿着楼梯慢步朝他靠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蔺青阳 赵集看着云潇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裙,却像仙子一样盈盈走来,他是本能的站起来想要第一个冲过去,然而云潇脚下一转灵敏和他擦肩而过,连个正眼都没留给他,直接就走到了蔺青阳身边,端起他面前的酒杯举止眼前,笑道:“蔺将军,请。” 蔺青阳迟疑了一下,还是从她手中接过那杯酒抿了一口,试探的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云潇瞥了瞥旁边的赵集和泉姨,又看了看他们身后大气也不敢出的家仆,目光轻飘飘的掠过他手中的酒杯,灵机一动,伸手在酒杯里沾了一点酒水,然后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回道:“我姓萧,单名一个潇,小名叫云儿,蔺将军若是不介意,既可以唤我云儿,可以唤我潇儿。” 蔺青阳的心中如惊雷炸响,这么明显的提示他怎么可能再看不出来,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云潇会忽然跑到靖城来,还摇身一变成了广漠楼的花魁? 姓“萧”?难道少阁主也和她一起来了? 想到这里,蔺青阳面上依然是冷定的哦了一声,反倒是旁边的赵集不甘心的直咬嘴唇,云潇深深呼吸了一下,其实近看之下,蔺青阳的脸色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似乎有什么沉重的心事萦绕眉间,再看旁边赵集不怀好意的样子,她也暗暗猜测这其中是否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想起凤九卿先前提醒她要单独和蔺青阳相处,只能厚着脸皮贴上去,再度敬酒:“蔺将军觉得我的舞姿如何?” 蔺青阳眉头轻轻皱起,像是在思索什么,淡淡接话:“很美,惊艳绝伦。” 云潇再毕竟一步,继续问道:“我的容貌如何?” “更美,无人能及。” “那、那蔺将军可愿与我,共、共度……”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云潇自己脸颊飞速潮红,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蔺青阳又是萧千夜曾经的下属,这般假装花魁勾引他实在有些离谱,但眼下耳目混杂,她只能出此下策先想办法把他单独支走,赵集听见她竟然主动开口提这件事,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张大嘴巴,顿时哑口无言——这是在搞什么鬼,他们本是要蔺青阳当众招妓出丑,也让这么多年压着他们的军阁颜面无存,怎么这会情况反过来了,广漠楼的花魁自己看上了蔺青阳?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其实就是天差地别,要知道多少人想见花魁一面都难于上青天,这主动相约,岂不是给他脸上贴金? 赵集立刻瞪了一眼泉姨,泉姨被他这一眼吓的冷汗直冒,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不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吗?怎么主动撩男人起来这么熟练? 蔺青阳是被她吓了一跳,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立马就明白过来她的言外之意,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无比纠结的握紧了拳头,不知是在犹豫什么。 之前他和阳川的两位同僚一起被天尊帝紧急召回帝都城,后来又因一些事情耽搁,直到三个月之后才重新回到阳川,等他一身疲惫回到家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家中门窗大开,东西一件不少,但妻儿被人掳走,只留了一封书信让他自行前往靖城留鹤楼找赵雅夫人,他立即急冲冲的赶过来,雅夫人提出两个条件,第一便是让他以“朱厌正将”的身份当众邀请广漠楼花魁华蓥陪夜,引起的轰动越大,夫人就越安全,至于第二件则事关他的一双儿女,雅夫人说要等他完成这件事之后才能相告。 他和华蓥确实是自幼相识,都是嘉城出身,比邻而居,华蓥生的美丽,个性开朗,经常来找他想偷偷学习剑术,但他却一直以她是女儿身拒绝,让她回家好好读书,她从十几岁开始就一直有人陆续不断的上门提亲,但是华老爷是个明事理的读书人,见女儿不愿意,也就一直回绝,直到有一天华家忽然遇到一群强盗,杀了老爷夫人和家仆之后,掳走华蓥,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五年前,他按照家中的安排和一位小姐成了亲,日子也算美满幸福,夫人对他相敬如宾,很快两人就有了第一个孩子。 孩子出生之后没多久,他忽然得华蓥的消息,让他吃惊的是,她竟然是在自己管辖的靖城之内!原来当年的歹人就是一位屡次提亲遭拒的贵公子所请,他将华蓥抢到府上强行占为己有,玷污了她之后还不解恨转手卖给了广漠楼,广漠楼一早就想将她培养成头牌花魁,谁料她就是不肯接客,甚至以死相逼,广漠楼不甘心自己高价买来的东西一分钱都赚不到,一直暗中扣着她,软磨硬泡。 蔺青阳用力闭了一下眼,双手在袖中不自禁的颤抖,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从小他就知道华蓥对自己的心思,可他只是个小小馆主的儿子,华蓥跟着他是自降身份,他不忍心,更不舍得,他想等到自己出人头地之后再去给她名正言顺的提亲,可谁想到,他一步迟疑,会毁了华蓥一生! 她就在靖城啊,就在他身边,他每日带着朱厌军团巡逻,无数次和她擦肩而过,却没有办法将她从那种肮脏的地方拯救出来。 四年前,华蓥是在四年前忽然出现技惊四座,一举成为靖城最炙手可热的花魁,她是不是得知自己已经成了家有了孩子,终于对自己彻底死心绝望,独自走上了那座九层高楼,成为权贵身下的玩物。 雅夫人会逼着他来广漠楼,除了要借着他的身份让军阁蒙羞,无疑也是早就知道他背后这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他已有妻室,他不能辜负夫人,也不能辜负军阁,他是军阁的正将,少阁主从不嫌弃出身低微的他,甚至两人都是用剑私下里还经常切磋交流,他不能、绝对不能踏入青楼一步,这不仅仅是军阁的禁令,也是他的底线,可是如果不利用这重身份,他这样出身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花魁。 少阁主是例外,少阁主出身尊贵,又深得皇太子信赖,以少阁主的身份,很多时候哪怕是有明确的禁令,他依然会被各路权贵邀请去各种地方而不受到任何责难,他曾想过让那个人帮忙救救华蓥,可他最终还是张不了口,一直拖延,直到再无转机。 他唯一一次越权托人给华蓥送信,最终却只得到了短短几个字的回复——“我不是她,将军自重。”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靖城的巡逻都让他心如刀绞,他从不敢抬头去看那座九层高楼,这个秘密也被两人无声无息的深埋心底,再无任何交集。 直到今天,他被逼着来到了这里,曾经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切,都将在眼前毫无余地的铺开。 华蓥……蓥蓥,她真的是从楼梯上失足坠落而亡的吗?一定不是,她一定是为了维护自己,甘愿赴死。 为什么呢,他自小就在逃避她,如果那时候不是害羞躲着她,可以认认真真教她一些剑术防身,之后遭遇强盗的时候,蓥蓥是不是就能保护自己,保护好老爷夫人?如果他愿意放下顾虑早一点向少阁主求助组,蓥蓥一定能离开广漠楼重获新生,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的迟疑,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他真的不配蓥蓥深情相待,也不配夫人相濡以沫,甚至不配坐上如今的位置,被人利用。 蓥蓥。蓥蓥。 蔺青阳的脑子乱成一团,赵集在旁边看的心中瘙痒,想着这等好事摆在眼前这家伙竟然如此不知好歹,要不是姐姐千叮万嘱,他蔺青阳不要正好让他赵集先爽一把才好,但他转念想起赵雅夫人,最终还是心有余悸不敢造次,只能不耐烦的瘪瘪嘴,提醒道:“蔺将军,尊夫人怕是要等急了呦,您还是快些决定,免得夫人受苦,要是真不想干……咳咳,那你去和我姐商量,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赵集本就是个地痞流氓,这时候说话也越加粗俗,云潇脸上一黑,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在说她是那个“茅坑”? 没等她气从心起,蔺青阳豁然抬头,一扫先前的阴霾疲惫,竟然也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将手里喝了一半的酒水重新还给云潇,用手指推到云潇唇边,看起来暧昧非常,然后礼貌的退后一步,微微俯身做请的手势,问道:“姑娘国色天姿让人心动,可愿陪我一夜?我是军阁朱厌军团的正将,论身份,应该够资格配得上一个青楼女子?” 云潇愣了一下,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以复加的坚忍。 凤九卿和萧千夜皆是微微一震,感觉流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若有如无的灵力,正在如水一般涓涓流淌,此时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被一股无形的风带动传到靖城的每个角落,刹那间整座城市一片肃穆,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认真的听着。 这般无礼又自负的话,所有人都知道蔺青阳是军阁十位正将里出身最卑微的,他不过就是嘉城一个小剑馆家的儿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意外被新阁主萧千夜看中,这才给了他平步青云的机会,如今军阁已经是广厦将倾,岌岌可危,他竟然还在这大言不惭的以“朱厌正将”的身份轻薄的要求广漠楼花魁陪夜? 青楼女子?花魁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人,他竟然将这么美丽的花魁轻飘飘的归为青楼女子?虽然这四个字也没什么错,可一下子戳中众人的情绪,愤怒的指着他远远骂起来。 他是有老婆孩子的,怎么多年在外人面前恩爱有加,原来背地里竟是这种人渣! “呸。”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声音,随即这种声音越来越响,转眼就变成了无数恶毒的谩骂。 蔺青阳对这些话充耳不闻,这就是雅夫人想要的结果,要他身败名裂,要军阁颜面无存,他一辈子努力得到的东西,他此生的荣耀和信仰,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然而蔺青阳冷笑了两声,什么愤怒、不甘、懊恼似乎都消失了,他是直接走向云潇,当着赵集的面将她抱了起来,足下一晃,重新回到广漠楼顶层的高台上。 云潇吃惊的看着他,他真的像换了一个人,露出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笑,就当着靖城所有人的面忽然低头吻落。 靖城一片哗然,萧千夜呆了几秒之后,险些蹦起来就被凤九卿一把按住,他轻咳了一声,尴尬的提醒:“你怎么也和那群普通人一样瞎起哄,冷静点,那是你自己的下属,为人你不该清楚吗?” 蔺青阳是用衣袖遮住了一部分的脸颊,在视线的盲区里其实是挨着云潇的耳根低低问话:“少阁主是不是也在这里?” “嗯……嗯。”云潇的心怦怦直跳,本以为她是在演戏,没想到这个人演起戏来竟然比她厉害多了! 蔺青阳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少阁主是逃犯,是东冥惨变的主谋,是上天界的走狗,这些都不重要,都不重要了,无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靖城,只要有他出手相助,自己的妻儿就有得救! 随后,他毅然抱着云潇走到高台边缘,冷眼扫过下方谩骂不止的人群,嘴角故意勾起刻毒的笑,一字一顿威胁道:“还有谁不满意吗?她今夜就是我的人,若有不满的,不妨先问问城外的朱厌军团,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够朱厌吞食几口?” 朱厌!云潇倒吸一口寒气,她知道蔺青阳口中的朱厌指的是驻扎在城外的一种猛兽,但她脑子里瞬间想起的竟然是帝都城的那个男宠朱厌!立即就是一阵恶寒涌上背脊,让她情不自禁的颤抖了几下,蔺青阳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话吓到了云潇,连忙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想,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走下楼梯,走进花魁单独接客的闺房。 “走。”凤九卿一把拉起萧千夜,借着混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宴席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余党 这个房间很大,正中心铺着一张巨大的床,几层厚的被褥毛毯一早就整齐的铺好,房间的四角燃着迷离的香薰,蔺青阳将云潇小心的放到床上,然后将周围的帷帐全部放下来,这才手无足措赶紧跳到旁边,深深鞠躬道歉,云潇也是紧张的扫了一眼,发现这件房装饰的极为奢侈,吊顶的琉璃灯甚至可以同时扩散出几种不同的色泽。 “嘘……”蔺青阳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紧张的听着门外各种声音,赵集骂骂咧咧的,泉姨似乎是在一旁好声好气的劝着,没过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远,听起来是悻悻而回。 “走了?”云潇的心其实也是提到了嗓子眼,蔺青阳紧蹙着眉头,低道,“赵集是个地痞流氓,他看上你了一会肯定还得回来,云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也是意外。”云潇尴尬的摸了摸头,她往前挪了一下,发现这张床非常的柔软,一按就深深陷了下去。 蔺青阳尴尬的看了看她,她穿的很单薄,裙子都还是破破烂烂的,此时在那么大的床上坐着,其实是不太合适,他咽了口沫,好像想提醒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另找话题问道:“少阁主真的来了吗?” “嗯,他……”话音未落,只听见窗子被人轻轻推开,两个身影无声无息的窜入,凤九卿抬手就消去所有的烛火,用手掌拖着一缕灵凤之火掀开帷帐。 萧千夜紧跟着凤九卿,看见云潇坐在床上,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脑门都在冒火,他大步靠近,口气也变得特别严厉:“你下来!” 云潇被他突如其来的生气吓了一跳,呆了一瞬没有动,萧千夜和她四目相对,真的感觉眼前直冒金花要失去理智,继续接着重复了一遍:“下来!” “哦……哦。”云潇这才回过神,也顾不上多想立即一跃而起蹿到他身边,本想挨着他撒个娇,不料此时萧千夜的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极为嫌弃的看了一眼那张大床,整个人气的发抖,低声骂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睡过的?还有……把衣服穿好!” 云潇被他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奇怪的看了看他,轻哼一声就跑到凤九卿身边去了,萧千夜尴尬的瘪瘪嘴,没等他再说什么,云潇已经躲在凤九卿背后冲他吐了吐舌头。 “你……”萧千夜被气的不轻,根本分不清现在的处境,也忘了自己是来找蔺青阳问情况的,他无意识的抬手就想去拔背上的古尘,恨不得现在就拆了广漠楼,蔺青阳急忙上前拦在两人中间,赶紧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劝道:“少阁主,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她放到那张床上的,您别生气。” 首发网址m.luoqiuzww. “喂,你冷静点行不行,你从进到广漠楼开始,就一直不对劲。”凤九卿护着女儿,他知道萧千夜是在为什么事情生气,又见女儿似乎是什么也不懂,这才清了清嗓子对她说道,“这屋子是花魁接客的地方,会按照客人的喜好随时改变风格,唯一不会大改的就是中间这张特制的大床,顶多每次换几床不同的被褥和毛毯,那上面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睡过,你再上去躺一会,怕是真的要气死他。” 云潇一怔,一时面上神情难以形容,不知是被什么触动了情绪,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脑海一片空白。 “少阁主……”蔺青阳轻轻喊了他一声,他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又强忍着不好发作,此时脸颊苍白里透着一丝阴郁,凤九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劝道,“潇儿也不是故意的,再说这屋子这么大,也只有大床旁边能将帷帐全部拉下来挡住视线,你要发脾气,能不能等我们了解清楚情况再发?” 萧千夜没有说话,但抬起的手终于是无奈的放了下来,这才转身盯着蔺青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蔺青阳张了张口,千言万语竟然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下意识握紧了手中拳头,萧千夜见他这幅模样,其实心中也已经猜到了大半,于是主动说道:“先前我听到赵集在说什么妻儿、旧友,他们是不是故意刁难你?” 蔺青阳心中一酸,盯着面前熟悉的人,双眼中闪动着悲凉,这才一下子理清头绪,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萧千夜是越听越沉默,到最后已是用力咬牙一言不发,然而他越是不说话,蔺青阳的心中越是莫名紧张起来,羞愧和耻辱交织成团,逼着他一点点低下头不敢再看曾经的阁主,语气也低的微乎其微:“我知道我不该不顾军阁颜面做出这等有辱名誉之事,可是、可是我夫人和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蓥蓥也……” 提及心底最隐晦的往事,蔺青阳的面容上隐约掠过了一丝激动,目光却呆呆的望向了那张大床——蓥蓥也一定在这张大床上被人侮辱过,每到夜晚,就会有人在这里尽情的欺负她! 蔺青阳扶着额头往后倒了一步,萧千夜急忙伸手搀扶了一把,他四下里望了望,索性扶着他贴着床边坐到了地上,又用力按了按对方的肩膀,正色道:“青阳,这件事到底是赵雅所为,还是有什么人指使她?” 蔺青阳勉强稳住情绪,控制着一团混乱的大脑镇定下来去思考阁主的话,脸色却露出为难之色,回道:“多半是受人指使,赵雅是靖城出了名的地头蛇,甚至被称为阳川‘五蛇’之一的美人蛇,她明面上是经营留鹤楼,背地里也干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私活,五蛇之间关系密切,据传背后还有高层撑腰,一直都没人敢动他们。” 萧千夜点点头,“五蛇”他是知道的,背后的高层无疑就是曾经的禁军总督高成川,只不过现在高成川已经倒台,残留的势力竟然还是如此无法无天!也难怪高成川死后,针对他身后的残党连天尊帝都不敢轻易出手肃清,如此推算,眼下最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莫非就是前不久在帝都煽动二皇子政变的高瞻平? 想起这个人,萧千夜无意识的脱口而出:“青阳,我此次是奉命来找一个人,你应该知道前不久帝都发生的事情,那个人现在可是逃到了阳川?” “奉命?”蔺青阳瞬间就捕捉到了最为重要的两个字,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顿了顿——奉谁的命令?飞垣之上,还有谁能对军阁主下达命令? 立即就联想到了一个名字,蔺青阳倒吸一口寒气,其实帝都虽然是对萧千夜下过全境通缉令,但事实上并未剥夺他“军阁主”的职位,对大众而言,表面看起来革不革职已经不重要,但只有他们自己人清楚,在规章制度极其严格的帝都城,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被刻意忽视的隐情! 萧千夜还没注意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是想起不久前的政变,加上心中始终是对兄长萧奕白放心不下,非常焦急的继续追问:“青阳,你先告诉我帝都现在是什么情况。” “嗯。”蔺青阳也回过神来,认真的回忆道,“上次我们接到密令被调回帝都城,其实就是秘密要逮捕云姑娘,只不过天尊帝当时并未明言,只要求我们八人听从朱厌的安排,你们离开之后,我们原本是应该立即返回,但大湮城主对天尊帝上谏,说是正在钻研一种阵法,可以控制碎裂带来的地裂影响,所以我们就在帝都听从城主的安排,直到将大致方法学会才重新回来,但是之后没多久,据说……” 蔺青阳身子微震,不知为何感到一股头皮发麻,脸色为之一变,颤道:“再之后,原禁军第四分队长高瞻平煽动二皇子政变,被天尊帝识破,二皇子于万罗殿被当场诛杀,王府上下七百人、连同夫人娘家六百人无一幸免被全部处死,高瞻平畏罪潜逃,目前下落不明,天尊帝已经将原属禁军的所有人遣散,并将其下势力就近划分到了军阁。” “高家在帝都的老宅已经被拆除了,直属、旁系血亲也遭了殃,除去几个听到风声提前跑了的,剩下的不是被杀了,就是被关在了四大境的大牢里,等待处刑。” “跑了几个?”萧千夜心惊肉跳的听着,他知道这短短的几句话背后是何等的血腥无情,但依然不能有任何疏忽,蔺青阳想了想,接道,“高瞻平原本就在阳川、伽罗两境驻扎多年,跑了的几个人都是这两地他的亲信,包括他夫人和儿子,陛下也要求驻守阳川、伽罗的六支军团严密监控境内情况,但至今仍未发现高瞻平的行踪。” 萧千夜听得目瞪口呆,诛杀二皇子的那一夜他是亲眼所见,之后的严重后果也在意料之中,但是会将禁军解散划分给军阁,还是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 蔺青阳却并没有因为军阁手握的权势越来越大而有丝毫开心,反而是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一把抓住萧千夜的胳膊冷静的分析道:“少阁主,现在的军阁实际上就是直接由天尊帝一手把控,连双极会都形同虚设,无法调动军团行动,三阁两宫一会的格局已经完全不存在了,现在的飞垣,就是陛下一人说了算,他……” 没等蔺青阳把话说完,萧千夜已经飞速捂住他的嘴,冷定的摇摇头,示意他有些话不能直说。 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会,直到萧千夜深深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带回最初,问道:“赵雅无非就是想你身败名裂,现在你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放了你夫人?” 蔺青阳焦灼不安的握紧拳,咬牙低道:“赵雅说过,要我第二天清晨走出广漠楼,亲自去留鹤楼见她,这样他们才会放了我夫人,至于孩子……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条件。” 萧千夜眉头紧蹙,总觉得心神不安,喃喃自语:“那女人的话能信吗?” 蔺青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股战栗般的感觉从心头如闪电般掠过,开口立即变得有气无力:“能不能信……我都没有选择,我已经害了蓥蓥,不能再害了小妍。” 萧千夜一时无言以对,眼下为了保住蔺青阳妻儿的安全,他们还不能轻举妄动,最佳的方法只能是先听从对方的指示。 “有人来了。”凤九卿手上托着一只火蝴蝶,除去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也一直在观察着广漠楼的情况,低道,“赵集回来了。” “赵集?”萧千夜和蔺青阳同时脱口跳了起来,又同时转头望向云潇,云潇被他们两人这么默契的盯着,顿时手心满是冷汗,倒吸一口寒气大气也不敢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变装 蔺青阳急忙催道:“少阁主,先带云姑娘走,赵集刚才就盯着她看个不停,这会多半是贼心不死要来抢人了。” 萧千夜自然知道赵集为人,他本想立即拉住云潇先离开广漠楼,忽然心中一紧又停下脚步,认真的扭头看着蔺青阳,正色问道:“她现在走了你怎么办?你夫人……” “可我不能为了小妍让云姑娘遇险。”蔺青阳毫不犹豫的打断他的话,眼里顿时充满了坚毅决然之色,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双手紧握至青筋暴起,仍是固执的把云潇推到萧千夜身边,再次催促道,“赵集是个出了名的疯子,但为人又极其精明,虽然仗着他姐姐是赵雅一直为非作歹,但表面上从不惹事,军阁拿他也是没办法,靖城的女人在他手里被玩死了不少,少阁主,我知道她对您很重要,我不能让她落到赵集手里。” “赵集就是那位雅夫人的弟弟?”云潇跟着凑过来,忽然插嘴问道,“那我跟着他,是不是就能见到他姐姐?” 蔺青阳心下一动,立马就清醒过来她在想什么,赶紧飞速摇头,云潇不依不饶的继续靠近一步,又道:“我之前听千夜提起过雅夫人和她的留鹤楼,据说是全城唯一一家以女子接待女客的风月之地,换句话说,如果她不主动邀请,你们三个根本就进不去?如果真的要硬闯,肯定会打草惊蛇,这样您的夫人和孩子就会有危险。” 凤九卿眉峰一蹙,上天界的十二神是可以轻易改变自己的容貌和年龄,但是他不行,他的业障术只能一定范围影响到附近人的视觉感知,确实不能让人分不清性别。 他又看了看萧千夜,自从昆仑山幻魃一战以来,他体内的另一个人就销声匿迹再无一点动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在这种时候轻易苏醒。 萧千夜艰难的低着头,虽然被她推了一下,也还是一动不动的快速在大脑中思考着各种可能发生的结局,现在走,一会赵集发现云潇不见了,立即就会察觉到异常,那么他们之前说好的条件就不复存在,蔺青阳的妻儿就会遭遇难以预料的危险,可若是现在不走,他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心怀不轨的地痞流氓带走云潇? 犹豫之际,门口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赵集和泉姨的声音都是近在耳边,云潇也来不及再等他说什么,一手拉住萧千夜,另一手拽过凤九卿,噼啪一声就将两人推进了高大的衣柜里,然后立即转身跳回大床上掀起被子盖在身上,冲蔺青阳招手低道:“快进来,快点!” 蔺青阳脸色一黑,目光是情不自禁尴尬的望向躲着两个人的衣柜,云潇是他顶头上司喜欢的女人,他哪里敢当着他的面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 短暂的僵持之后,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踢开,蔺青阳立即转身背对着门,赶紧撕开自己上衣的扣子露出胸膛,然后深吸一口气,这才做出一副吃惊错愕的表情呆呆回头,赵集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又给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将房间的烛火重新点燃,他斜着眼瞥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蔺青阳,又凑过头撩起帷帐往大床上瞅了一眼,阴阳怪气的问道:“蔺将军这是还没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 首发网址m.luoqiuzww. 周围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蔺青阳本是因为紧张而涨红了脸,此时看起来倒真的窘迫难堪,赵集耸耸肩膀,手上已经按捺不住掀起被子,云潇被他吓的往里面缩了缩,谁料这一本能的举动竟然撩的赵集急火攻心,连呼吸都变得短而急,也不顾上周围的下人和广漠楼的姑娘都凑过来看热闹,鞋也不脱就直接踩了上去,气喘吁吁的摸了摸云潇的脸颊,咧嘴痴笑起来。 蔺青阳心中一紧,神色更加慌乱,他是担心旁边衣柜里的少阁主会气疯了直接跳出来杀了赵集,拆了广漠楼! 凤九卿也是暗暗捏了把汗,除了担心女儿会被流氓欺负,他更担心旁边冷着脸的萧千夜,这种人一旦陷入沉默,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赵集旁若无人的继续逼近,云潇听着他厚重的喘息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又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先镇定情绪往被子里面又缩了缩,没等赵集迫不及待的跟进,她娇羞的低吟了一声,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轻轻抬起眼皮望向赵集,柔声劝道:“赵公子,好多人看着呢,我……我害羞。” 赵集听她一句话,整个人都酥软下去,乐呵呵的道:“害羞?对,这里不方便,我带了个八人大轿特意来接你呢,你、你叫什么来着,云儿?” 云潇只能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果然赵集一挥袖,外头就真的抬进来一个八人大轿,赵集笑眯眯的道:“云儿,我抱你上去。” “不行!”云潇本能的抬高语气,脱口回绝,赵集吓了一跳,立即面露不满感觉脸上挂不住大丢面子,登时周围的人也瞬间扭过脸去不敢吱声,云潇的脑子转的飞快,为了给自己解围,也顾不上那么多指着蔺青阳就抱怨道:“赵公子,我刚刚才伺候完蔺将军,这会身上还有些脏,当然不能脏了您的手,我想、我想先洗洗再陪您……” 赵集见她一秒钟眼中含泪,梨花带雨格外动人,看直了眼睛愣愣收回了手,反而主动往后退了一步,让她自己从被子里慢慢走出来,走下床,然后钻进了八人大轿中。 赵集看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得意洋洋的小跳到蔺青阳身边,又神色古怪的盯着他看了一会,这才酸酸的说道:“蔺将军好快的速度啊,我马不停蹄的赶回去找了八人大轿来接人,没想到还是被你抢了先,你是不是猜到我要来,所以这么快就完事了?果然在美人面前,什么夫人、孩子、红颜知己,都不重要,是不?” 蔺青阳没有理他,赵集也不想浪费时间,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抬着轿子就冲下了楼,往隔壁不远处的留鹤楼奔去。 泉姨尴尬的看了看蔺青阳,紧张的咽了口沫,虽然她不敢得罪赵集,但蔺青阳毕竟是靖城的守将,这般颜面无存的在广漠楼出丑,今后倒霉的还不是她!想到这里,泉姨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讨好一样的用小团扇给他扇了扇风,赔笑道:“蔺将军,要不……要不您再挑一挑,看上哪位姑娘就和我说,谁都行,嘿嘿,嘿嘿。” 蔺青阳故作不快的将扣子一个个扣好,冷眼看了一眼泉姨,淡道:“我就想在这休息一夜,不要让人进来烦我就好。” “好好好,您好好休息。”泉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条件,立即喜笑颜开将外头的人全部轰了下去,正当她松了口气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蔺青阳忽然叫住她,紧握着拳追问道,“华蓥现在在哪?” “华蓥?”泉姨一愣,一下子竟没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谁,半晌才恍然大悟的接话,“哦,华蓥啊,我让人把她送出去埋了……” “送哪了?”蔺青阳一急,毫不掩饰脸上的悲痛之色,泉姨也不敢隐瞒,连忙回答,“城南那块荒地,那不是有个乱葬岗嘛,就送那里了。” 蔺青阳神色恍惚,泉姨见他不说话了,赶紧趁机关上门,又嘱咐楼内的所有人今夜不要再上九层,这才拍着胸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自己倒了杯茶,躺在靠椅上心有余悸的休息起来。 直到周围完全静下来,凤九卿才推开衣柜的门走出来,见萧千夜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又顺手拽了他一把。 凤九卿不动声色的把他拽到一张椅子前,强行按住他的肩膀,顺手抄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茶水倒满递过去,轻咳一声,晃了晃手指附近一直飞舞的火蝴蝶,安慰了一句:“别急,我盯着的,那狗东西再敢碰潇儿一下,我就把他烧的灰都不剩。” 萧千夜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是要气疯了,恨不得现在就把阳川变成第二个东冥。 凤九卿见他在生气,无奈的耸耸肩,又见他慢慢抬起眼望着自己,忽然低低问了一句:“你听说过靖城事变吗?” 凤九卿心中咯噔一下,背后无意识的爬起一阵恶寒,知道这种时候忽然提起这四个字绝对不是好事,只能含糊其辞的回道:“略有所闻。” 萧千夜冷哼一声,已经别过脸去,好像刚才那短短的问话根本不存在。 三人皆是陷入沉默的僵局,各怀心思。 “少、少阁主……”蔺青阳惭愧不已,没想到自己的家事会牵扯到无辜,萧千夜这才猛然回神,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将那一口怒气强行压制下去,淡淡道,“你别担心,夫人和孩子,我一定会帮你救回来的。” “可是云姑娘……”蔺青阳又急又怕,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看了看,“少阁主,留鹤楼距离广漠楼隔得并不远,赵集很快就能带着她回去,到那个时候就很难再想混进去救她了,你们别管我了快去追她,还来得及。” “留鹤楼只接待女客是吗?”凤九卿忽然抢话,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光,蔺青阳看向他,忽然感觉这张脸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眼熟,情不自禁的脱口问道,“还不知道先生是何人?为什么会和少阁主、云姑娘同行?” “我?”凤九卿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是云潇她爹,至于你们军阁主,他要是乐意,现在也可以喊我一声爹了。” “呃……”蔺青阳发出尴尬的声音,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眼前人看起来最多不过长云潇五六岁,说是哥哥还有些像,竟然是亲爹? 凤九卿也没有多做解释,他托着下巴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几声,又贴着窗子认真的往外看了看,似做了什么决定,忽然蹿到萧千夜身边,将他面前桌上的铜镜挪了挪,一板一眼认真的说道:“我的业障术无法改变性别,但是装女人其实是有更简单的方法,刚才我看到那衣柜里有不少华贵的衣裳,这桌上还摆着胭脂水粉、首饰珠宝,要不你……你试试?” “你什么意思?”萧千夜瞪了一眼凤九卿,只见他已经麻利的从刚才的衣柜里拖出来几件女人的衣服丢到床上铺开,又在里面仔仔细细的挑了一件宽敞的拿起来,笑道,“我什么意思?既然留鹤楼只接待女客,你换身衣服梳个头,混进去不就行了?” “你……” “你不怕潇儿被那流氓欺负?”凤九卿打断他的话,语气顿时严厉,压低声音提醒,“潇儿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是清楚的,她身上的灵力一直流失,会导致无法凝聚剑阵,她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打开间隙之术取双剑自保,一旦发生意外,她或许就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被人欺负,你真的一点不担心?” “我……”萧千夜艰难的咬住唇,一时有些结巴,纠结的看着那件女衣,他是既不能不顾属下,又担心云潇的处境,半天才颤巍巍的伸出手接了过去。 凤九卿忍住笑,默默走到他身后拿起木梳随手就扎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又熟练的挑了几个合适的珠宝戴了上去,漫不经心的道:“我以前也经常给秋水梳头,她比你好看,头发也更长,然后……” “你闭嘴。”萧千夜忍着一肚子怒火低声骂了一句,他是担心云潇迫不得已,否则万不可能答应凤九卿这种鬼办法! 蔺青阳在旁边尴尬的看着,一句话也不敢说,这真的是他记忆里那个军阁主吗?为了心爱的女子,不惜放下所有身段,哪怕变装也要跟去留鹤楼那种地方! 隔了一会,再等蔺青阳回过神来,几乎快要认不出来眼前站着的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换上了女人的衣服,梳起发髻,面上抹上了淡淡的妆容,乍一看还真的有些好看。 凤九卿满意的点点头,喋喋不休的嘱咐起来:“别板着一张脸,态度好一点,你进去之后跟着我的火蝴蝶就能找到她,等见到赵雅打听到蔺夫人的情况,我自然有办法带你们出来。” 萧千夜是真的不想理他,直接扭头对蔺青阳问道:“青阳,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靖医苑的地方?” “靖医苑?”蔺青阳想了想,脸上竟然露出些许难过的神色,低道,“从城南出去,在乱葬岗旁边有一间普通的木屋,那里就是靖医苑,据说是一位老妇人所开,因为没有挂牌,只有本地人知道那里是一间医馆,她医术高明但性情古怪,除了城里有头有脸的那几个大姑姑老妈妈,没人能见到她。” 萧千夜拿起放在一旁用白布裹好的一刀一剑丢到蔺青阳怀里,叮嘱道:“你带着这两件东西去那里等我,她见到东西就明白了。” 蔺青阳虽不明白他此言究竟是什么意思,眼下也立即点头,认真允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留鹤楼 夜烬天下第三百三十九章:留鹤楼八抬大轿一路浩浩荡荡,很快就绕过半条街来到留鹤楼,云潇小心翼翼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这家酒楼的规模明显要比刚才的广漠楼小得多,周围的游客更是只有零星的几个人,看见赵集领着一伙人风风火火的靠近,都是赶紧往旁边又让开了一段距离,轿子就这么整个抬进了大堂,但是楼梯显然经不起这么大的轿子抬上去,几个人脚步摇摇晃晃的,终于还是往右边一歪,轰隆一声巨响摔了下来。 云潇只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她在轿子里磕磕碰碰的撞了几下,没等反应过来已经从二楼摔落,她赶紧借机从轿中翻身掠出,不料再仔细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正巧掉在大堂正中心,周围的客人一脸惊讶的朝她望过来,整个留鹤楼尴尬的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她上下打量。 她本想趁乱逃走,这一下反而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云潇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刚才在轿子中撞得那几下本就让她眼冒金星全身疼痛,这会进退两难,只好呆呆站在原地,紧张的观察四周情况。 果然都是女人,有些女客甚至还很年轻,化着精致的妆容,懒洋洋的半靠在软塌上,每个人的周围或站、或坐着四五名陪同,也全都是容貌清丽的女子。 赵集在二楼暴跳如雷的将几个下人骂了一通,又做贼心虚的东看看西瞅瞅,留鹤楼的装潢极为古典,因为只接待女客,所以即使是在大堂也做了几个隔间出来,此时一群女人搂搂抱抱黏在一起,互相之间看热闹一样嘀嘀咕咕议论起来,有几个熟客还拉开了作为隔断而立的屏风,和旁边的人打着招呼指指点点。 云潇尴尬的环视一圈,不知为何,这一群女人看她的眼神比男人更加锐利,也让她情不自禁的产生一种害怕。 赵集让下人把赶紧把八人大轿弄出去,自己也是飞一般从楼上直接翻身跳了下来,他显然是不敢得罪姐姐的客人,先点头哈腰的挨个致歉,然后暗搓搓的蹭到云潇身边,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低道:“快走!” 云潇犹豫了一下,这大堂里全是女人,多半和赵雅也是认识的,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想办法缠着女人,总比被赵集带走强? 想到这里,云潇假意弯下腰揉了揉脚踝,她本来就是连人带轿子从二楼滚了下来,要是换成一般不会功夫的姑娘只怕那一下都得摔成残疾,那么她假装崴个脚应该也是理所当然,于是低声啜泣起来,可怜巴巴的说道:“走不了,腿……腿摔了。” 赵集是一秒也不想再耽误,姐姐的留鹤楼是什么地方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要是一会看上云潇,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越想越着急,也不顾得什么怜香惜玉一把拽着她衣领就拖起来,骂骂咧咧的道:“摔了就摔了,又不要你走路,你躺着别动让爷爽一爽就行了,别给我磨磨蹭蹭的,搞快点!” 他这一拽的动作极为粗鲁,云潇怎么说也是自幼习武,第一次被个男人这么粗暴的扯着衣服,本能的就伸手推了一把。 一秒记住m.luoqiuzww. 赵集怒火中烧的瞪着她,这样的愤怒却仅仅只维持了短短一刹那,然后面色微微一冷,像换了个人一般,虽是还是用力扯着她衣领不放手,又忽然低头凑近,冷道:“怎么,刚才在广漠楼就故意不让我碰,现在还要不知好歹?你是不是真以为长了一张让我喜欢的脸,就能蹬鼻子上脸了?” 云潇往后缩了一下,她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到赵集是什么表情,但是听他说话声音,却越来越阴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他蔺青阳是个将军,我只是个地痞流氓,他能睡你,我就不行?呵……难怪泉姨说你是新来的,那你可记住了,在靖城,尤其是在留鹤楼,将军也好王爷也罢,都不如我这个地痞流氓说话管用。” 他越是强行彰显自己,云潇就越觉得这是个卑鄙下流的小人,和他这么近距离的贴着,听见他的呼吸都有着强烈的反胃感,赵集冷哼一声,早就见惯了各家花魁这种故作清高的姿态,但凡新人初来靖城多半如此,时间久了只要有钱有势,还不是得乖乖的顺从让她们陪谁就陪谁?就算靖城曾经毁于一旦,但重建之后依然如初,什么也没有改变,不过是换了一批女人,继续吸引着数不尽的游人。 赵集心情不佳,感觉整个人的兴致都被她一扫而空,但见那张绝世的容颜,还是直接拽着她一起站起来,又对着四周的宾客笑了笑,高声道:“让各位见笑了,你们继续玩,一会我让人送几盘从柳城运来的特色‘小食’,就当给大家赔不是了。” 众人听闻是来自柳城的特色小食,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轻笑,赵集松了口气,一手用力拽着云潇就往自己房间里拉。 “等等。”没等赵集心急如焚的把她拉走,左边斜躺在两个姑娘腿上的女人慢悠悠的坐起来,她一看就有种富态,手臂上的金镯子卡着肥嘟嘟的胳膊,一抬手是五指都戴着硕大的宝石戒指,云潇在心中暗暗啧了一声,心想着有钱也不用把自己搞的这么显而易见,她虽然是眉眼含笑,但一双眼睛真的极为精明,好似一只狡黠的胖狐狸,指了指云潇问道,“这是集爷新看上的姑娘?” 赵集的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留鹤楼里的熟客他当然是认识的,多半都是阳川六城的富商太太们,反正家里的男人也喜欢出门沾花惹草,自己闲着无聊总得找些乐子,眼前这位就是姐姐的好友季夫人,一年能有半年时间都在这里耗着,隔三差五就要换新鲜的姑娘来伺候,也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赵集一看是她站起来,心里就在暗暗叫苦,连忙回道:“季太太,这小妮子是我刚在外头看上的,她不是留鹤楼的人,您就别和我抢了。” 云潇听见这话,也在暗暗思忖对策,看样子赵集是对这位季太太有几分忌惮的,她无论如何要先想把办法勾引这个女人! 季太太才站起来,身边的姑娘就赶紧将旁边的貂绒外衣给她披在了肩上,云潇奇怪的看着她,要知道阳川的大部分土地都是位于大漠黄沙中,即使靖城已经是六座城市中距离伽罗最近的,但四月的气候依然十分炎热,再怎么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穿着厚厚的貂绒? 难道有钱人,都这么喜欢显摆? 季太太拉了一把肩上的貂绒,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慢悠悠的靠近两人,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云潇的额心,一点点下滑到从鼻尖掠至嘴唇,好像在比量着什么东西,满意的点点头,自言自语的道:“不错不错,集爷真的是好眼光,这妮子的脸比例刚刚好,确实好看。” 赵集在旁边闷闷的看着不说话,这些贵太太们有一套自己的看人方式,季太太就尤其喜欢用手指丈量,留鹤楼这么多姑娘家,一会说这个眼睛不行,一会说那个嘴巴不对,反正都有能挑刺的地方,今天倒是难得,这般挑剔怪癖的人竟然也有满意的时候。 季太太兴致勃勃的继续自己的丈量,她将胖乎乎的手直接从领口伸了进去,云潇被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经将她半身摸了个遍,季太太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一丝遗憾,挑着眉看了一眼赵集,叹气:“脸是好看,可惜太瘦了,身上摸着还有伤,胸也不够,可惜了可惜了。” 云潇脸色一黑,尴尬的咧咧嘴,自己还没想好要怎么勾引这个胖太太,反而被她嫌弃了? 她下意识的低头自己也看了看,身上有伤先不提,胸也不够是什么意思? 赵集也是尴尬的赔笑了一下,盯着云潇的胸脯看个不停,她比一般姑娘家要高一些,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会更瘦,但就刚才推他那一下,似乎力气还不小,季太太看了他一眼,不怀好意的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额头,色眯眯的说道:“集爷要是看上她,那动作可得温柔些呀,这姑娘身子怕是弱的不行呦,我听说集爷床上死了不少女人,可别乐极生悲,浪费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 云潇听着这两人越来越下流的对话,忽然感觉眼前这个胖女人或许未必比赵集好对付,自己现在粘着谁,都是危险! 她微微发呆的时候,季太太又开始检查她的双手,这一握季太太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抓着她的右手放到眼前来来回回认真看了好久,云潇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她这只右手是在凤九卿幻术的掩饰下才呈现出正常的血肉,但是仔细触摸还是能感觉到异常,那毕竟只是冰凉的白骨,握在手中毫无温度。 “好瘦呀……”好在季太太最终只是以为她太瘦,放下手之后蹲下去,又开始检查双腿。 “你、你你干嘛?”眼见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要伸手去解自己腰带,云潇吓的一连跳开几大步,甚至藏在袖子的左手已经情不自禁的尝试开启间隙之术,季太太目光一凝,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转身就对赵集正色问道:“集爷,这姑娘身手不错嘛,你到底从哪弄来的?该不会是个练过功夫,有什么来头的人?” 赵集也在紧盯着她,云潇脸色一变,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恐慌,圆道:“我是练过一些,人、人贩子说要有一技之长才能卖个好价钱,教了我一点剑舞,不足挂齿。” 季太太是将信将疑,云潇也不敢再乱动以免暴露身份,见她真的是旁若无人的就要当众检查她身体,急的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忽然间双目就闪出点点泪光。 就在此时,二楼忽然幽幽传来一个女声,赵雅斜靠在楼梯上,不知是来了多久又看了多久,笑吟吟的劝道:“季太太就别为难赵集了,我看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快放人让他快活去。” “姐……姐,你来了。”赵集抓了抓脑门,一瞬间就没了脾气,心虚的看着楼上的姐姐,嘿嘿傻笑起来。 季太太见赵雅开了口,也只等摆摆手作罢,赵集喜笑颜开的松了口气,心想这煮熟的鸭子总算还没飞,对着季太太拱手作揖,立即拉上云潇往楼上奔去。 赵雅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云潇,总觉得这张惊若天人的脸,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赵雅 夜烬天下第三百四十章:赵雅季太太脱了貂绒外衣,重新懒洋洋的躺了回去,旁边的姑娘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清酒半跪着递了过来,季太太意犹未尽的抿了一口酒,忽然眼皮一翻望向盈盈走到自己对面的赵雅,笑呵呵的问道:“雅夫人今天兴致这么好,这等美人竟然真的让给弟弟先享用?我看集爷是憋得快受不了了,别一会……嘿嘿,又玩出人命了。” 赵雅半眯着眼睛,还在想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张脸,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季太太自讨没趣,哼哼了两声,反正两人是旧识,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继续说道:“那小妮子说她练过剑舞,这可真是奇了,哪里的人贩子这么有耐心,还教剑舞?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剑舞?”赵雅瞬间回神,立即想起自己刚才在房间里远远眺望广漠楼的好戏,那一看就不是华蓥,是她也从没见过的女人在高台上舞剑,引动游客疯狂的喝彩,她还在疑惑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好在蔺青阳还是按照约定当着全城的面抱着那女人去了花魁接客的房间,也算是勉强完成了这一桩委托,怎么自己弟弟赵集刚才急冲冲的回来,抬着个八人大轿又冲出去,该不会是去广漠楼抢人了? 赵雅心中咯噔一下,揉了揉脑门一阵头疼,虽然人家的要求已经达到,蔺青阳今夜之事传到帝都一定会被革职查办身败名裂,但赵集那臭小子真就这么猴急一晚上也等不了,连夜就去抢了人?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赵雅也是无奈的耸耸肩,挥手唤来一个小姑娘,吩咐道:“阿蝉,你去广漠楼问问泉姨那姑娘什么来头,干不干净,集爷喜欢的话,让泉姨开个价让给我。” 季太太听见这话在一旁呵呵直笑,打趣道:“雅夫人也太宠着集爷了,这就是世人常言的长姐如母吗?您对集爷,可比亲娘还亲呐。” 赵雅不快的白了一眼季太太,只是勾了勾嘴角随意笑了笑,她和弟弟赵集是自幼相依为命,爹娘死的早,虽然是没给姐弟两一个高贵的出身,万幸的是还给她一张不错的脸蛋,早些年被些个混混欺负,是弟弟挺身相助保护过她,后来好不容易勾搭上几个权贵,日子慢慢变得滋润起来,她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也是又爱又恨,只要他喜欢,别闹出什么大事来,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好在弟弟也算是在最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得捧着心中明白的很,姐弟两经营着留鹤楼,倒也相安无事。 可惜……可惜最大的靠山高总督忽然倒台了,原本还想最后赌一把,看看高瞻平能不能成功煽动二皇子夺位成功,果然也是一败涂地,连他自己现在都是下落不明。 赵雅无声叹息,也是极为惋惜,当皇太子宣布继位之时,她就预感到飞垣或许是要变天了,但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天会变得这么快这么急这么猛烈!好在帝都那边目前分身乏术,还腾不出手来整顿阳川这几座声名狼藉的古城,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是不是也该见好就收,反正这么多年攒下的积蓄也够他们姐弟两安度余生了。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目光又情不自禁的往二楼赵集的房间望过去,自从先帝驾崩皇太子继位,飞垣最大的变化无疑是针对异族的改革,虽然目前这些历史遗留问题还无法真的得到解决,但靖城也确实多了不少异族人,不得不说,虽然她自己也是出身低微,但骨子里对异族还是排斥非常,那些外貌怪异的家伙在城里走动,真是看得她心烦。 异族人……异族人? 一秒记住m.luoqiuzww. 赵雅噌的一下坐直身体,脑中闪过一张惊艳绝伦的脸,她的唇是抿着的,但唇色也在这一瞬青紫,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想起来了,难怪她一直就觉得刚才那女人有几分眼熟,那副清冷的眉眼,高瘦的身形,不就是她记忆最深处那个异族人的模样,那是被称为百灵之首,不死之身的凤姬! 凤姬是极少在飞垣现身的,偶尔出现大多也是在伽罗境内,但她确实在阳川见过一次,就是在不久之前,她忽然毫无预兆的出现巨溟湾附近,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再无踪影。 是凤姬?不,不可能,虽然容貌有几分相似,但她能肯定刚才的女人一定不是凤姬。 一时还无法把脑子里混乱的思绪整理清楚,赵雅本能的从软塌上跳起来,提着裙子就急冲冲的跑上了楼,她用力敲了敲弟弟的房间门,发现里面毫无回应,索性一脚踹了进去,就在她冲进里屋的一刹那,一抹火蝴蝶的光影悄悄湮灭,赵雅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从房间深处的床上传来男女的喘气声,她尴尬的啧啧舌,又放心不下弟弟,还是勉为其难的慢慢走进去,低道:“赵集,赵集……” 赵集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满脸潮红一头大汗,赵雅连忙挪开目光,轻咳一声低道:“你、你完事之后来我房里,我有事跟你说。” 赵集没有回话,赵雅也不方便这种时候杵着不动,她赶紧又退了出去,顺手拉上了门。 直到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云潇才从被子里伸出头,用力将身上的赵集一脚踢到地上,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喘息,赵集睁着眼睛,嘴巴还是微微张着,想动,整个身体都像烂泥一般不受控制。 他的眼珠艰难的转动,望向那扇被姐姐关上的门,心中荡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想把姐姐喊回来,声音却被封在喉间无法透出丝毫。 火蝴蝶的光影在她眼前微微亮起,凤九卿的声音从里面淡淡传出:“潇儿,没事?” “没、没事。”云潇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的脸颊有些微红肿起,就在她被赵集强行拽进房间之后,或许是心情被搅得大为不快,那家伙二话不说拎着她就扔到了地上,再等她本能反抗之际,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一巴掌极重,打的她耳膜嗡嗡作响,嘴角的血丝如线沁出,一下子脑袋模糊不清,整个人都懵了。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女人在靖城真的只是玩物和商品,无论男人多么想要得到一个女人,只要她反抗,他们都只会粗鲁的动手。 再等她回过神来之际,眼前飞舞着几只火蝴蝶,赵集像是被抽了灵魂一样呆若木鸡的站着,直到赵雅忽然闯进来,他才被控制着又演了一出戏蒙混过关。 “哼。”凤九卿冷哼一声,火蝴蝶变成一只手的模样直接将地上的赵集抓着头发拎到了半空,另一只火蝴蝶幻化成火焰的匕首指向他的眼睛,“你竟然敢打她?你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集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片火光,凤九卿的轮廓在火光里明明灭灭,明明是一张温柔的脸庞,此刻却像恶魔一般透出恐怖之气,明明他的声音轻而缓,却像万年不化的寒冰让他毛骨悚然,凤九卿提着他的头发摇晃着他的身体,淡淡说道:“其实刚才那一下我就能掐死你,但我想了想,不能让你死的太痛快。” 他一边说话,匕首已经轻轻慢慢的从额头皮肤割破,一点点往深处刺进去,赵集一动不动,再剧烈的疼痛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眸惊恐慌乱在眼眶内颤抖乱撞,胸膛里涌出沉闷粗重的喘息。 “爹,等一下。”云潇赶紧按住那只匕首,凤九卿顿了一下,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虽然心中不快,还是稍稍收了手,云潇认真的看向赵集,一字一顿问道:“蔺将军的妻儿现在何处?你们又是受何人指使?” 赵集的目光突然凝固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他的思维还是正常的,就这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已经联想了无数种可能,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从广漠楼抢回来的女人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件事! 难道是帝都派来的?早些年作乱飞垣的那个风魔,现在看来无疑就是天尊帝自己一手建立的,难道这个女人也是风魔的人,故意接近自己为了调查高瞻平? 姐姐……姐姐有危险! 赵集第一个想到的仍是相依为命的姐姐,他拼了命的想从这种古怪的术法中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仿佛是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四周都是坚硬的石壁,根本动不了! “哼,嘴巴倒是挺严。”凤九卿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赞赏,他的声音夹杂着阴森的冷笑,接道,“你说不说都无所谓,我们自然有办法从你姐姐嘴里套出一切。” 赵集忽然颤抖了几下,整个人摇了摇,好似在做什么剧烈的挣扎,凤九卿淡哼了一声,脸色稍和,解开他喉咙的束缚,但依然将他的声音压至最低,赵集猛然吐出一口气,歇斯底里的冲着门大喊了几声姐姐,但这股声音像轻烟一样盘旋了一瞬立即散去,凤九卿笑了笑,好心提醒:“我的耐心很一般,识相的就快点招了,也好少点皮肉之苦,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谁让你动手打我女儿,但你姐姐嘛……还是可以看你表现的。” 凤九卿是气定神闲不慌不乱,即使他这么说了,也依然刺中赵集心中最脆弱的那根弦,他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又隐隐透出一丝坚定,低道:“他老婆早就被卖了,孩子在曙城郭三爷手里,人家就是要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就算蔺青阳照着吩咐做了,他老婆孩子也不会相安无事,你们别为难我姐姐,她只是个传话的,真有本事就去找郭三爷的麻烦。” “郭三爷?”凤九卿略一思忖,这个名字他还有些耳熟,似乎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听过,赵集怕他不信,立即补充道,“郭三爷是高队长的人,在曙城开了家地下格斗场,叫聚义馆,你要想救那两孩子,与其为难我姐姐,倒不如去那里碰碰运气。” 凤九卿闭眼淡笑,这个赵集虽是个地痞流氓,还真的是三句话不离姐姐,拼了命的想把麻烦往外带,这一点倒真让他动容。 赵集紧张的看着他,凤九卿的神色他根本捉摸不透,隔了一会,火蝴蝶扇动羽翼往门口飞去,凤九卿远远看着留鹤楼里刚刚走进去的人,嘴角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又道:“行了,剩下的东西你肯定也不知道了,那就让萧阁主亲自会会雅夫人。” “萧阁主!”赵集瞳孔顿缩,脑子里瞬间想起一个人,凤九卿已经不想再和他说话,而是轻轻摸了摸云潇的脸,柔声问道:“他打疼你了吗?” 云潇看了看赵集,又看了看凤九卿的影子,知道以他的性子是必不可能作罢,于是摇了摇头,低道:“也不是很疼。” “呵……”凤九卿心领神会,“既然不疼,我就给你个痛快,赵公子,你可真是运气好才落到我手上,若是落到军阁主或是天尊帝手上,那肯定是要比现在恐怖多了。” 话音未落,火蝴蝶从额心割破的皮肤里钻了进去,云潇不敢再看,凤九卿拎着赵集就扔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又轻轻嘱咐道:“我会将刚才的话转告萧千夜,你就在这里别出去,等他来找你。” “来这里找我?”云潇奇怪的嘀咕了一句,凤九卿却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他很担心你,怕你真的被赵集这个地痞流氓欺负了,我随便忽悠了他几句,就骗他换了身女人的衣服,还梳了发髻化了妆混进留鹤楼,其实还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雅夫人动心了。” 云潇目瞪口呆的捂住嘴,连忙跑到房门旁边,借着门缝想往外看去,然而赵集的房间是在二楼,视线被挡的严严实实一点也看不见。 云潇有种说不上的失落,嘟了嘟嘴,凤九卿轻咳一声,随手就召出一只火蝴蝶递给她,道:“这样就能看见了。” “嗯。”云潇开心的点点头,果然透过火蝴蝶的眼睛,留鹤楼里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一下子就吸引了赵雅的注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套话 赵雅才从弟弟的房里心有余悸的回到大堂,正端着清酒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会一抬眼就看见门外走进来一个陌生的面孔,她眉峰微蹙,上下又打量了好久,怎么感觉这个人也有那么几分眼熟,但还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赵雅郁闷的将手里的酒杯递给旁边的小丫头,揉着额心唉声叹气了一会,喃喃自语:“难道我是真的上了年纪?这记忆力是越来越差了,看谁都眼熟,看谁又都不记得。” 季夫人也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走进来的人,她是惊喜的坐直了身体,拉过赵雅的胳膊挑了挑眉毛,乐滋滋的数道:“这是新客呀,陛下继位之后开放了几处海口,现在外头来的游人也越来越多了,这姑娘倒是英气十足,看样子是练过功夫,哎,都说女人如水,大多是温柔的、可爱的,小鸟依人的,可这英姿飒爽的女人,其实也挺招人喜欢的嘛。” 赵雅嘴角一勾,也是忽然间被撩起了好奇心,她用脚尖提了提旁边伺候的丫头,低笑道:“把新客人请到我这来。” “是,夫人。”小丫头心领神会的整了整衣摆,急忙就迎了上去。 萧千夜原本在心急如焚的观察四周,这时候一只火蝴蝶悄悄贴着衣服钻入了他的领口,凤九卿简单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转告给他,又提醒道:“赵雅可是见过你的,你小心点不要露馅了,我会帮你遮掩声音。” 话音刚落,刚才的小丫头已经满面笑容的走到他面前,她是熟练的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了指赵雅的方向,压低声音轻轻说道:“这位小姐,我家夫人请您过去坐一坐,您可有什么爱吃的点心或是想喝的茶水、酒水,我这就去给您准备,若是还有喜欢听的小曲,我也能立即就给您安排上。” 萧千夜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小姐”,当即脸上就有些不自在,又听见凤九卿在耳边不断唠叨,只能硬着头皮尴尬的笑了笑,他对着小丫头摇了摇头,示意她什么也不需要准备,然后就往赵雅的地方走过去,小丫头赶紧跟上来,走在他前头帮忙将两侧的屏风挪了挪位置,正好形成一个半封闭式的隔间,这会季夫人捂着嘴偷笑起来,识趣的换了个地方,给两人腾出空间。 他是见过赵雅的,但第一次靠的这么近,萧千夜才发现原来这个人还是上了些年纪,虽然保养的极好,眼角还是有细细的皱纹,她原本就是一张极为清丽的容颜,加上脸上淡淡的粉饰,倒也真的是风韵犹存,也难怪总有传闻说赵雅夫人和阳川多为权贵有染,恐怕就是靠着这张脸才能在靖城这种地方混的风生水起? 想起那几个权贵的名字,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有些好奇,脑子里竟然也开始联想起他曾听过的一些流言蜚语,禁军总督高成川每年都会借着巡视各队为由去四大境视察,但每一次在阳川停留的时间都是最久的,甚至慕西昭也是在阳川和伽罗的交界荒地处被他捡了回去,早就有传闻说老爷子在阳川金屋藏娇,有一位养了多年的情妇。 再加上暗部之前的统领,现在天尊帝身边的红人朱厌,那家伙也是经过赵雅的手才被安插进了帝都城,成为曳乐阁数一数二的男宠,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他很难不去怀疑这个赵雅和高成川究竟是何关系。 他无意识的看了一眼赵雅,发现这个女人也在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赵雅心中更是奇怪,越看越感觉眼前人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她真的毫无头绪,完全想不起来。 两人就那么尴尬的沉默了半晌,直到雅夫人忽然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失了礼数,这才勾着桌上的清酒笑吟吟的给他斟满,主动从软塌上走下来坐到他身边,她是毫不介意直接上手就勾住了萧千夜的胳膊,另一只手拖着酒杯已经放到他唇边,轻轻呵气,柔声道:“这位小姐是第一次来留鹤楼,怎么称呼?” 萧千夜想了想,随口编道:“凤九卿。” 凤九卿远远的打了个喷嚏,万万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报复自己。 “凤……”赵雅惊讶的念叨着这个姓氏,心中咯噔一下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脸色唰的有些苍白,心中忽的转过一个不详的念头——今天这是撞邪了?她刚才还觉得弟弟抢来的那女人长的和凤姬有几分相似,这会忽然走进来一个新客人,竟然好巧不巧也是这个姓氏?飞垣上以“凤”为姓的似乎就只有凤姬一人,难道这个姓氏在海外很寻常? 萧千夜一瞬间就感觉到赵雅脸色里的阴郁,试探的问道:“难道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啊?哦……没,没什么。”赵雅虽然头脑中乱糟糟的,但毕竟经验丰富,立即就恢复了常态,她是习惯性的往萧千夜身上靠了靠,眼珠咕噜一转就喋喋不休的找着话题说了起来,“小姐看着眼生,想必是从海外来的?那可真的是巧了,您这个姓氏在飞垣可是大有来头,您刚才在外头有没有见过一些长相怪异的人?那些家伙在我们这被唤成‘异族人’,据说千百年前都是些草木畜生成了精所化,那群家伙里面有个最厉害的,被他们捧上天称之为‘百灵之首’,正巧也是姓‘凤’,叫凤姬。” “凤姬……”意外的在这种地方听到她的名字,萧千夜想起当时在北岸城遭遇墟海偷袭,心中还是担心不已,口中低声问道,“这个名字我一路过来也有所耳闻,她最近……最近可有消息?” 赵雅倒是没注意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发觉两人意外的聊得开,心中的警惕也松懈了不少,再想起那天所见所闻,脸上竟然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抓着他的胳膊热情非常的说道:“他们那些人不受管束,跟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历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那凤姬最近好像也来了阳川,那会我从曙城回来路过巨溟湾附近,就看见一只烧着火的凤凰从天而降,火光散去之后,有个女人站在那里,实不相瞒……她可真好看啊,哎,要是外头那些异族人能有她一半明艳动人,也不至于遭人厌恶嫌弃了,您说是不是?” 萧千夜眼眸一沉,没想到他本是要来打探蔺青阳妻儿的下落,竟然意外得知了凤姬的行动!巨溟湾是阳川封印所在地,她这种时候过来,莫非也是为了封印之事? 不对,不对啊……萧千夜摇摇头,凤姬是进不了封印地的,自己此次回来也没有提前告知她,她一定是为了其它事情才会特意前来! 会是为了什么事情呢?萧千夜百思不得其解,阳川境内唯一的异族禁地名为落日沙漠,和靖城、曙城、柳城三城接壤,而巨溟湾则是此地最大的一处绿洲,恰好位于靖城和曙城中间,是这两座城市商道的重要枢纽,一般商队途径两城都会在那里暂时歇脚,但其中心地带也是人迹罕至,就连往年军阁的巡逻也不会轻易深处,凤姬为什么会来? “凤小姐?”赵雅见他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于是用手肘轻轻推了他两下,又感觉这个称呼实在有些别扭,想了想,自作主张的笑道,“九、九姑娘,您知不知道留鹤楼是做什么生意的?该不会只是初来靖城,不小心走错了?” 萧千夜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只能将脑中混乱的思绪暂且作罢,面上神情也渐渐起了变化,赵雅本来就是黏糊糊的靠着他的肩膀,这会见他终于露出笑容,心中也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一般女人家到了靖城九成以上都是被卖了,只有剩下的那一成会专程找到我这里,九姑娘英姿飒爽,一看就是巾帼不让须眉之辈,肯定不是被人外卖至此,换而言之……您就是好这一口?” 赵雅掩着嘴暗示着,手已经情不自禁的想往他胸口内摸过去,萧千夜怕被她察觉出异常,本能的往旁边挪了挪,赵雅面上挂不住有几分尴尬,竟然几分落寞,奇怪的看着他一时手足无措。 萧千夜头皮发麻,煎熬之下,他一咬牙对赵雅勾了勾手,身子缓缓转动,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我是好这一口,但我不喜欢主动的女人,夫人就不能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矜持一点?毕竟小家碧玉会撒娇的女人才会惹人怜爱。” 赵雅先是一呆,立即就像明白了一样乖乖的躺在他腿上,笑吟吟的仰头看着他,还用手勾着下巴,嘴里哀怨的抱怨起来:“都说人喜欢找和自己性格相反的,九姑娘看着潇洒,原来心底也只喜欢温柔如水的姑娘吗?可我这年老色衰,怕是满足不了您的胃口。” “夫人明明是风韵犹存,哪来什么年老色衰?”萧千夜配合的迎着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又道,“夫人年轻之时一定也是惊艳绝伦,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要拜倒裙下?” “呵……九姑娘这张嘴可真会讨人喜欢。”赵雅念念自语的说着话,被他勾起年轻时候的往事,又是忍不住哀伤起来,随即情不自禁的放缓语调,好似是想将这些年的不甘和委屈对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倾诉,“我爹娘死的早,就一个不成器的弟弟相依为命,十几岁那会被一伙流氓欺负,还是我那瘦胳膊瘦腿的弟弟拎着木棍跟人拼命,哈哈……那小子急红了眼,还真的把人家唬住了,恰好那一幕被一个路过的大官看见,他看上了我,就把我带了回去,给我买了一间屋子,我们姐弟两总算不用风藏露宿了。” “哦?大官?”萧千夜慢慢引导着她,赵雅静静的点点头,不知为何感觉眼前这位九姑娘的双瞳和曾经那位大人有几分神似,接道,“他是帝都来的高官,那一年早就都年过半百了,我才十几岁,于情于理都不该和一个爷爷辈的人厮混在一起,世人都说我是为了钱为了权,毕竟能傍上那位大人,这辈子都没人再敢欺负我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底是真的有那么一点被他折服。” 萧千夜冷冷一笑,不用赵雅说出口,他都知道那位帝都来的高官就是禁军总督,高成川。 那个老爷子呀,其实是真的有几分本事,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多年稳居高位,连被他利用到险些丧命的慕西昭,曾几何时也是真心视他如师如父。 但凡他对身边的人多一点信任,多一丝温存,他不至于被皇太子设计扳倒,身败名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得手 夜烬天下第三百四十二章:得手赵雅长长叹着气,闭上眼睛回忆着陈年旧事,越想嘴角的笑容越苦涩,到最后情不自禁的加快语速,整个人变得愤愤不平,咬牙说道:“头几年他对我还挺好的,虽然一年只来那么一次,每次都会带好多好多新鲜的玩意送我,后来我长大了些,也渐渐知道了他是谁,他在帝都有自己的大宅子,官大权大,有夫人有孩子,都是权贵之家,他是不可能给我名分的,我其实也不在乎,但后来,他、他……” 萧千夜温柔的按住赵雅剧烈颤抖的手,其实不用她说出口,他也能猜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赵雅和高成川之事虽然并未公开,但和阳川境内其他几个高官的风流往事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想必是高成川为了拉拢人脉,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雅,主动就把枕边人送到了别人的床上?也难怪赵雅区区一个留鹤楼的主人,能在靖城乃至整个阳川风生水起,甚至被称为“五蛇”之一的美人蛇,这背后若是有高成川撑腰,一切就合乎情理。 赵雅见他竟然是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态,顿时有些好奇翻了个身,冲着他神秘的笑了笑,低声问道:“九姑娘好像也是过来人?莫非也遇到过这种负心汉,所以对男人死了心,这才开始喜欢女人了?” “嗯?”萧千夜本来还在思考要怎么继续套下去,这下冷不丁的被她问话,他尴尬的笑了笑,不想说话,但赵雅一时来了兴致,粘着他不肯松手,也不知是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一分感同身受,抢话说道,“来我这的客人多半是对男人死了心,你一个海外游人专程跑到留鹤楼来,肯定是被人欺负了?” 萧千夜顿了一会,但他越不说话,赵雅就越好奇,无奈之下,他只能轻咳了一声,叹了口气回道:“嗯……嗯,是遇到个负心人。” “跟我说说呗。”赵雅坐直身子,她许久没有提起过自己那些不堪入目的往事了,这会难得遇到个能谈谈心的,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萧千夜原本只想随便糊弄几句,哪知道他说一句,赵雅就在后头跟三句,眼见着再也编不出靠谱的借口,两人的对话越来越尴尬,他心中发急,为了不暴露只得僵硬的动了动嘴角,终于挤出一丝苦笑,低声说道:“我和那负心人曾有过……有过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他不想要,就强行灌了我落胎药,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所以我才对男人死了心,到底还是女人深情,男人不值得。” 赵雅低呼一声,这才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去,心中竟然暗暗骂了自己几声,觉得不该咄咄相逼,逼着九姑娘说出那些悲痛的往事,她脑中这个想法一旦起来,立马正襟危坐的给他又倒了一杯清酒,赔礼道歉:“是我不好,是我多嘴尽说些不开心的事,这一杯酒就当是我给九姑娘赔罪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男人这东西嘛,不值得,不值得。” 萧千夜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将目光往二楼望去,凭借火蝴蝶的感应,他知道云潇就在那里默默看着他。 赵雅举着酒壶自罚三杯,虽是清酒,但这几口喝的又急又猛,还是让她脸颊泛起红晕,歪着头继续瘫倒在他腿上,动作也越来越不检点,仿佛是为了将刚才的不快迅速掩饰下去,赵雅急忙又将话头转回了自己身上,继续说道:“我也没有孩子,那位大人家里的夫人是帝都权贵的女儿,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头养了情人,其实那夫人也不是很在乎,毕竟两人都是有权有势,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留下子嗣,所以一早就秘密派人给我喂了药,我呀,我生不出来孩子,嘿嘿。” 她在满不在意的笑着,眼里的失落之色还是一览无余,终于还是微微闭眼无声叹了口气,接道:“其实也挺好的,毕竟我又不是和他一人干过那种事,万一不小心怀上个孩子,我连孩子的爹是谁都分不清楚,哈哈,多不好呀,他那么大的官,面子上肯定挂不住?更何况后来他年纪大了,将阳川这一带的势力慢慢转交到他侄子手里,为了能第一时间掌握这边的情报,我也就按照他的吩咐,去和他那侄儿上了床……” 赵雅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用力用双手揉着脸,在他身上放肆的打了个滚,萧千夜听得心惊,赵雅十几岁就遇上了高成川,细算起来那至少也该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她应该也快到年过半百的年纪,竟然还会和高成川的侄子,也就是高瞻平有染? 首发网址m.luoqiuzww. “咦……九姑娘被我吓到了?”赵雅见他面上表情有些奇怪,以为是那些风流往事让他产生了什么情绪,她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流言蜚语,早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声名狼藉臭名昭著了,赵雅暧昧的眼光只在他脸上转了一转,慢慢凑近耳根吹了口气,幽幽说道:“九姑娘既然讨厌男人,那要不要尝试一下女人?我保证让您满意。” 赵雅慢慢的贴着他胳膊,挑逗一般捏了捏,眼里的光芒一闪,有些惊讶的道:“好结识啊……九姑娘这是、这是自幼习武?” 萧千夜连忙又往旁边挪了挪,他虽然是被凤九卿逼得穿了女人的衣服,可他毕竟还是个男儿身,怎么可能像个真的女人一样细胳膊细腿?赵雅吃惊的看着他,又逼近几步往胸口黏过去,萧千夜脸色一变,似有怒容,随手按住她不让她乱动,赵雅顿时心生不快,冷哼一声无趣的拎着酒壶就往嘴里倒,酸酸的说道:“九姑娘看不上我就直说,留鹤楼有的是小家碧玉的姑娘家,你要是喜欢别人,大可不必强行将就我。” 萧千夜抬了抬头,显然在留鹤楼公然拒绝赵雅是会引起注意的,很快他就察觉到各种好奇的目光朝这边望过来,于是想了想,又道:“我是不喜欢这种大庭广众的环境,被人看着不自在,夫人与我一见如故,若是愿意,能不能带我去您的闺房,也好再、再深入的谈一谈?” 雅夫人心领神会的笑起来,倒是意外这个看起来英姿飒爽的九姑娘竟然还是个害臊之人,留鹤楼不接待男客,偶尔有几个长得好的男人也被她送去变成了女人,大家都是女人,哪里还在乎是不是大庭广众?她的那些老客户,哪个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就和楼里的姑娘厮混在一起,还是她觉得场面太过不堪入目,才找人安装了屏风作为隔断,既然九姑娘开了口,她也就顺势起身,牵住萧千夜的衣角往楼上走去。 萧千夜心中已有打算,两人一起走上二楼,他在赵集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赵雅跟着顿了一下,笑道:“这是我弟弟的房间,我的还在前面呢,九姑娘别介意,我就这么一个亲人,虽是个男人也不能赶他出去?” “也是。”萧千夜淡淡回话,赵雅转过头准备继续带她往前走,就在此时,火蝴蝶闪烁出一道明晃晃的光芒,瞬间掩饰了所有人的视线,萧千夜眼疾手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抓住赵雅就推开了赵集的房间门,没等赵雅反应过来,他一把扣住赵雅的喉咙将她按在墙上,声音也顿时恢复,低沉的喝道:“别动。” 留鹤楼的宾客奇怪的晃了晃脑袋,也没搞明白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视野里。 “你……”赵雅被吓得背后一寒,有几分酒醉的头脑也终于清醒过来,只见弟弟的房间里飞舞着几只硕大的火蝴蝶,从翅膀里不断流出的火星慢慢凝聚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很快就将整个房间团团围住,这股厚重的灵力像洪水一样,让她整个人如陷泥潭动不了分毫,再看刚才的“九姑娘”,他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珠玉,脱下了华丽的外衣,急冲冲的往房间里面大步跑去,看背影,竟然是个男人!? “阿潇!”萧千夜一眼就看到里面的人,云潇连忙收起凤九卿给的火蝴蝶,嘴里还是忍不住笑个不停,见他脸上还摸着胭脂水粉,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捏,轻道,“九姑娘……真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你别玩了。”萧千夜尴尬的啧啧舌,拽起旁边的毛巾在脸上胡乱的抹着,云潇一边憋着笑,一边从他手里抢过毛巾沾了些水,又把他拽到眼前偷偷瞥了好几眼,然后才故意惋惜的叹了口气,开始帮他把脸上的粉末胭脂擦拭干净,萧千夜看着云潇一直憋笑的脸,心里叫苦不迭,万万没想到那个凤九卿不嫌事大竟然还让她看到了自己这尴尬的一幕! 凤九卿也借着火蝴蝶的眼睛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幕,萧千夜瞪了他一眼,道:“别在旁边看热闹了,把赵雅带上,去靖医苑先和青阳会和。” “好——”凤九卿识趣的不再惹他,火蝴蝶将赵雅整个人包起来,赵雅惊魂未定的看着身边奇怪的火光,再定睛望向里面的九姑娘,神色惊变,面容扭曲的低呼出口:“萧……萧阁主?” 没等她想再看清楚一点,凤九卿远远的一勾手指,将她无声无息的从窗子里带走,自己也立即起身赶往城南靖医苑。 萧千夜微微松了口气,赶紧拉着云潇上上下下检查了几遍,问道:“赵集那狗东西有没有欺负你?他人去哪了?” 云潇见他紧张的模样,心中有些小开心,再谈起赵集,想起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耳光,咬了咬嘴唇愤愤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堆灰烬,道:“他被我爹烧死了。” “烧死了?”萧千夜惊了一下,想起凤九卿之前就说过的话——那狗东西再敢碰潇儿一下,我就把他烧的灰都不剩。 “还不是剩了灰……”萧千夜莫名抱怨了一句,忽然眼色一凛,将云潇拉到桌子前端起烛台又仔细的看了看,这下才发现她的脸颊处有五个清晰的指引,还通红肿起,一下子意识到她是被赵集打了,萧千夜气不打一处来,望着墙角的灰烬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恨不得把他复活了再烧一遍,云潇赶紧拽住他,劝道:“人都死了你就别和一堆灰过不去了,好不容易不露声色的抓了赵雅,我们还得赶紧去救人呢。” 他只得将心头的怒气强行按住,心疼的摸了摸云潇还肿着的脸颊,咬牙低道:“先去找大夫给你上些药,剩下的事,交给我。” 云潇听话的点点头,两人借着夜色也从窗子一跃而下,混进拥挤的人群里,马不停滴的往城南赶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乱葬岗 从靖城南面出去,不过两里路的地方就是一处荒凉的乱葬岗,一面是灯火辉煌的热闹城市,另一面则闪烁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幽绿鬼火。 云潇抓紧萧千夜的胳膊不敢松,她没想到这么短短的距离仿佛隔了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先前的喧哗吵闹被诡异的寂静取代,她甚至能清楚的听见自己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声,放眼望去这是大漠里的岩石堆,风化的巨石历经长久的年岁被钻磨出坑坑洼洼的洞,风声就是从那些洞中呼啸而过,好似真的有鬼厉在耳边泣诉。 就是在这样让人不适的夜里,从乱葬岗的一处传来轻轻的哭泣声,萧千夜眉峰一动,立马就听出来那就是他曾经的下属,蔺青阳。 两人相互一望,都在心中默默猜到了什么,顺着声音的方向慢慢靠过去,只见在岩石后面的深坑里,蔺青阳怀抱着一个死去的女人,泣不成声,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忽然多出来的人,只是小心翼翼的用衣袖将女子脸上的尘土轻而缓的擦去,又认真的整理她凌乱的头发,将衣襟整齐的捋顺,最后才脱下自己的外衣盖住脸,明明自己都快要站不稳,还是艰难的抱着女尸站了起来。 萧千夜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走过去从背后扶了蔺青阳一把,蔺青阳这才猛吸一口气,几乎是警惕的往旁边大跳一步,直到借着幽暗的鬼火和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才忽然露出极度疲惫的姿态,大口喘气靠在岩石上。 “这就是……华蓥姑娘?”云潇紧跟着走过来,这才一眼扫到旁边深坑,忍不住脸色骤然惨白,那里横七竖八扔了不少尸体,都只是用黄土草草盖了一层,有些手脚伸出在外,在干旱的阳川很快就变成如干枯的树枝。 这就是靖城外面的乱葬岗,人死了连个墓碑都不会立,直接扔到黄沙坑里,阳川的炎热天气也不会造成瘟疫蔓延,要不了多久这些无名尸体就会风化消失,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萧千夜见她脸上瞬间扬起的不适,不动声色的将她拉回到自己身边,用身体挡住视线不让她继续看,蔺青阳垂着眼轻轻点了点头,低道:“对不起,少阁主,我知道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可我、可我不能看着蓥蓥就这么曝尸荒野,我想带她回去,回嘉城,回她爹娘身边去,好好安葬。” 萧千夜点点头,扶着他慢慢坐下,看见他的手死死抓着怀里的女尸,青筋暴起,他犹豫了一下,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青阳,你知不知道今夜的事传到帝都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蔺青阳像散架的人偶,即使听到军阁主这么直接的问话,心头也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反而是咧着嘴如释重负的笑起来,“会被革职,甚至是处死,我也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了,我现在只想救出小妍和两个孩子,再将蓥蓥送回去处理好后事,剩下的……剩下的怎么样都好,我只不过是嘉城一个小小馆主的儿子,很快就会有更合适的人取代我。” 萧千夜看着这个一夜之间颓废不堪的人,被一场阴谋算计到放弃所有荣耀,他只感觉心被狠狠的撕痛,有一种无名的怒火在胸肺中剧烈的窜动,蔺青阳是军阁十名正将之中唯一一个平民出身!他是从无数优秀的军机八殿学员中脱颖而出,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曾经那么壮志凌云的一个人啊,就这么被一群欺软怕硬的地头蛇毁了! 记住网址m.luoqiuzww. 就因为他出身低微吗?阳川虽然是四大境最混乱的一处,可有朱厌、金乌鸟、冥蛇三支军团,其中又以朱厌的战力最强,那群地痞流氓,不就是看他蔺青阳出身低微,才故意挑他下手的吗? 军阁无主……自从自己被迫叛走之后,天尊帝一直没有重新调任阁主,他知道明溪的本意是仍想将这个位置留给自己,可现在他是眼睁睁看着属下被人暗算,却只能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萧千夜用力握拳,将瘫软的蔺青阳一把拉起来,低道:“走,赵雅已经被我们抓了,跟我一起去找她。” 蔺青阳木讷的张了张嘴,面无表情地向前望着,萧千夜深深的吸了一口这乱葬岗的腐肉气息,顿时感觉喉间泛起恶心,又道:“他们说你夫人已经被卖了,你是靖城守将,他们肯定不会把她卖给靖城的人,那么到底是卖去了哪里,又是被什么人买了去?这些都只有赵雅知道,至于你的两个孩子,据说是落到了曙城郭三爷的手里,如何才能放人条件也只有赵雅知道,你继续在这里浑浑噩噩,他们就会落得和华姑娘一样的下场!” 蔺青阳全身战栗,惊恐的望向怀里的女子。 他离开广漠楼之后,立即来到泉姨口中的这处乱葬岗,一眼就看到被扔在地上的华蓥,她是曾被华老爷、华夫人捧在手心的宝贝,多少人慕名提亲都被拒之门外,她本该有着幸福的人生,可这一切全毁了,她就那么毫无尊严的被人扔在乱葬岗里,连一身干净的衣服,一双合脚的鞋都没有穿! 然而当他情绪失控的将华蓥抱起来,却发现她面容沉静,没有丝毫痛苦,好像只是沉沉睡去。 “她是自杀,她不想连累你。”萧千夜认真的提醒,先把这个失魂落魄的人喊醒,“你已经失去她了,难道还想失去妻儿吗?” 蔺青阳一颤,脑子终于清醒过来,立即眼神也跟着起了变化,转身说道:“跟我来,靖医苑就在乱葬岗不远的地方,是一名老妇人所开,叫金钗夫人。” 萧千夜点头大步跟上,金钗夫人,没错,那个人就是天尊帝提过的金钗夫人! 走了不过半柱香时间,果然眼前出现一个破旧的小木屋,这屋子建在乱葬岗旁边,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门口挂着一个白色的纸灯笼,奇怪的是在靖城的夜风下,这个灯笼竟然是纹丝不动,连里面的烛火都安安稳稳的,蔺青阳率先走过去,没等他走到门口,破旧的木门“吱”的一声自己打开了,里端幽幽传出一个老人的声音,是对着更远处的萧千夜淡淡开口:“萧阁主远道而来,快请进。” 蔺青阳心中又是一惊,少阁主这次回来连军阁的人都不知道,怎么这个偏僻的小医馆会知晓他的行踪? 三人先后走进房中,只见凤九卿已经先他们一步到来,他在靠窗的地方笑吟吟的招了招手,赵雅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全身上下还是被奇怪的火焰包裹着无法动弹,金钗夫人站在对面一张同样破旧的木桌前,桌上凌乱的拜访着各种工具,还有些他们叫不上名字的药材,老人家看起来至少已经年过七旬,但面容依旧非常精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精明的扫过几人,指了指房间里的几个小板凳,随意的道:“都坐,这地方简陋,不要嫌弃才好。” 蔺青阳抱着华蓥的尸体,避嫌的站在门口,犹豫的道:“我就不进去了,我……” “进来,你手上那姑娘我也认识。”金钗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倒是和蔼可亲的笑了笑,指着里面一个小靠椅说道,“先把华姑娘放上去,我和她也算有缘分,现在她走了,我也该让她干干净净的。” 蔺青阳哽咽了一下,慢慢走进去轻轻放下华蓥,金钗夫人手里端着个瓷碗,里面盛着清澈的水,她将盖在华蓥脸上的衣服揭开,用手指沾着水细心的涂在她额心、双眼和唇中,然后又将剩下的水一点点洒在她身上,最后才往后退开了三步的距离,闭上眼睛低低吟念着什么听不懂的东西,伴随着老人家的呢喃之语,那些水扩散出皎洁的白光,将华蓥整个身体映照的微微透光。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的看着,阳川信奉日月双神,传言中日神赋予生命,月神迎接亡魂,这是阳川独有的洗礼之术,可以洗净逝者毕生的肮脏,以最纯真的姿态,回归天地自然。 “谢谢您。”蔺青阳低着头,华蓥的容颜依然栩栩如生,嘴角的笑容没有任何痛苦,就好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终于得到了如愿以偿的解脱。 金钗夫人在做完手里的动作之后又重新将她的脸庞盖住,长长叹了口气,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蔺青阳,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故意告诉他一些往事:“华蓥很早以前就病了,可她是广漠楼的摇钱树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那些人就不会轻易放弃她,她在我这反反复复治了两年,哎……可惜我终究只是个医者,若是能狠下心早点给她一个解脱,或许结果会更好。” 金钗夫人摇着头,蔺青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迎着老人的眼光,欲言又止,金钗夫人目光如水,语气也如水一般缓缓的传来:“她这个病虽然治不好,但是也死不了,最后一次来我这是在五天前,那时候她郁郁寡欢,像有心事,临走之前特意跟我道了别,说很感谢我这两年出手相助,帮她缓解了不少病痛,但以后她不会再来了,好让我好好保重身体。” 蔺青阳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也敏锐的从这些话中察觉到了异常,蓥蓥是广漠楼的头牌,走到哪都有一群人盯着,就算是看病也不例外,她就是想死也不会轻易有机会!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有苦衷,一定是被奸人胁迫,否则以他的性格,万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公然招妓,她就是什么都能猜到,不想让自己成为被人利用的玩物,所以,她从舞台上摔了下来,那分明不是失足,是趁着所有人都紧张忙碌无暇顾及她之际,终于找到了机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了结生命。 可最终……自己还是辜负了蓥蓥一片苦心,他还有妻儿,他不能不顾妻儿的安危,他还是当着全城的面,抱着临时顶替的云潇,公然走进了花魁接客的那间房。 没有人会在意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见军阁的守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一个风尘女子厮混在一起,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等着那道革职令从帝都传来。 蔺青阳痛苦的捂住脸,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成碎片,痛到窒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五蛇 夜烬天下第三百四十四章:五蛇“冷静点。”萧千夜走过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走到赵雅面前示意凤九卿先解开她身上的火焰束缚,赵雅幽幽吐出一口气,嘴角抽搐着笑起来,“真的是你,你……你竟然装成女人来骗我!?” 萧千夜眉峰一蹙,显然根本不想再提刚才尴尬的事,直接挑开话题问道:“你们把蔺夫人被卖给了谁?” “赵集去哪了?”赵雅理都没理他,自顾自的打断他的话,她尖锐的望向萧千夜身后的云潇,虽然脑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是强忍着情绪质问,“不仅仅是萧阁主装成女人来骗我,还让她故意勾引我弟弟吗?赵集去哪了,你们该不会是把他……” “他死了。”凤九卿在旁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也没管萧千夜脸色瞬间扬起的一丝不快,冷着脸说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他敢动手打潇儿,我杀他就是理所当然,你说潇儿勾引他?他哪里配得上我女儿?” “你……”赵雅胸口一痛,瞪大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萧千夜只得冷冷瞪了一眼这个不顾场合添乱的凤九卿,云潇连忙按住凤九卿,轻轻摇摇头让他别说了。 金钗夫人的目光扫过云潇的脸颊,拉着她坐到一边从木柜里端出一小瓶药膏,轻轻抹在还红通通的指印上。 “疼……”云潇龇着牙往后躲了一下,金钗夫人笑叹着摇了摇头,“这还疼?这一巴掌算是轻的了,靖城的女人,被打死打残的多了去的,你忍着点,这么好看的脸蛋别落下伤痕。” “哦。”云潇只能忍着疼乖乖应了一声,凤九卿看的心疼,瞪了一眼赵雅,正巧和她四目相对。 这一眼让赵雅心虚的低下头,手心直冒冷汗,暗搓搓的问道:“这不是广漠楼新买的女人吗?不知和萧阁主是什么关系?” “她?”萧千夜看了眼云潇,又看了眼凤九卿,还是淡淡回道,“是我夫人。” “啊?”赵雅错愕的抬头,前段时间她确实听过一些关于军阁主的传闻,好像是说他身边忽然冒出来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还直接就住进了他家里,原本高老爷子是要调查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的,结果查到一半老爷子忽然死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传闻里的那个女人? 记住网址m.luoqiuzww. 赵雅尴尬的笑了笑,弟弟可真会挑人啊,他看上谁不好,竟然看上了萧阁主的夫人?! 萧千夜轻咳一声继续说道:“雅夫人,你弟弟害死多少人你心中应该有个数,我知道他是仗着你的权势,而你无非是仗着高成川的余威,可是高成川已经死了,高瞻平也自身难保,雅夫人真的觉得以你们姐弟这些年惹得事,失去靠山还能在靖城、在阳川快活多久?” 赵雅死气沉沉的望向他,没有回话,萧千夜皱了皱眉,嘴角轻动浮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好言相劝:“雅夫人是聪明人,否则也不可能混到如今的地位,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否则你无论是落到我的手里,还是落到帝都其它人手里,下场都不会好过,不妨将这件事的始末如实相告,或许我还能给你一个逃生的机会,想必以雅夫人这些年的积蓄,换个地方安度晚年应该不难。” “你怎么会在这?”赵雅已经迅速冷静下来,萧千夜摇摇头,回道,“这不是你现在该问的事情,我再问你一次,蔺夫人在哪?” 赵雅在心中暗暗掂量了一会,萧千夜虽是逃犯,但他出入飞垣依然来去自如,这其中必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隐情,此时自己落在他手中,再负隅顽抗显然不是上乘之策,现在高成川倒台,高瞻平下落不明,估计帝都出手整治阳川的时候也不会太远了,权衡利弊之后,赵雅的眼角开始微微抽搐,真的是怎么算都在劫难逃,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半天没吱声。 “不想说吗?”萧千夜靠近一步,倒也不是很着急,继续劝道,“你觉得我是受何人的命令,才会出现在阳川?” 此话一出,赵雅惊得眼珠都快要掉到地上,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来阳川的目的难道不是和东冥一样,是为了协助上天界破坏各地封印?难道还有其它的理由,命令?还有谁能命令他?他是军阁之主,在他之上能下达命令的人,那就只有……天尊帝? 赵雅的脑中飞速闪过成千上万种可能,但无论哪一种都让她的脸色再惨白三分,她咬着嘴唇做着艰难的决定,但身边的几个人都是气定神闲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萧阁主坐下喝杯茶。”金钗夫人笑着给他端来了一杯茶,还故意从赵雅面前走了过去,赵雅惊恐的盯着她手里的茶杯,只见那个普通的瓷杯里只有一片茶叶,呈现出美丽的蓝色,在金钗夫人将茶杯端给萧千夜之际,甚至还能听见茶水中荡出清脆的钟鸣声! 赵雅只感觉眼前一黑,妙音茶!这是东冥特产,因其极难制作,每年也只能制出几两进贡给皇室!这种乱葬岗旁边的小药馆,竟然会有皇室专用的妙音茶?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赵雅越想越害怕,萧千夜淡淡抿了一口茶,打断她的思绪,低道:“雅夫人,我知道为难你也没什么用,既然赵集已经罪有应得,我其实是可以徇私枉法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将知道的东西如实相告,我就让人送你离开飞垣去海外的其他地方,若是不肯——” 他抬眼看了外头的乱葬岗,面不改色的说道:“那雅夫人今夜曝尸荒野,其实也不会有人会察觉。” “你……你真的肯放了我?”赵雅被他吓的不轻,她本就是个依附男人才能混的风生水起的人,自己出身又不高,当然是见好就收,才不会去和这种人硬杠,萧千夜见她动了心,眉峰一挑点点头,赵雅深深吸了几口气,小心的瞥了一眼旁边的蔺青阳,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说道:“这事要从大爷说起了,就是嘉城的那个袁大爷,你们都听过?” “袁成济?”萧千夜心中隐隐一惊,面上还是不露声色的点点头,“我知道,阳川是飞垣全境唯一对剑术修行极为看重的地方,袁成济人称‘猿公’、袁大爷,自创的一套猿公剑法也为军机八殿培养过不少人才,我小时候还见过他,经常作为讲师被邀请至帝都,和我的两个……两个舅舅都是好友。” 赵雅是完全不知道他们这些帝都权贵之间到底还有什么复杂的关系,也没细想继续说道:“我听说那一年秋选,好像大爷门下的弟子落选了,明明剑术和蔺将军不相上下,萧阁主偏偏选了蔺将军,反正这事惹得大爷挺不开心的,所以现在军阁忽然变了天,随时都一副要垮台的样子,大爷瞅着时机将至,就想故意给蔺将军找点麻烦,以报当年之恨。” “哦?还有这事?”萧千夜惊了一下,他是想不起来八年前秋选到底都有哪些人参加了,但蔺青阳的出身的确是遭到过非议,好在有皇太子力挺,才最终如了他的愿,留下了蔺青阳。 “大爷趁着这次帝都将阳川的几位将军全部调了回去,就伙同郭三爷一起绑了他的妻儿,他老婆现在卖到了柳城,儿子女儿还在三爷手里,他们本来想着先借招妓一事让蔺将军身败名裂,也好让这么多年压着他们不能为所欲为的军阁颜面无存,然后再将蔺将军骗去曙城聚义馆,让他死在地下格斗场……” 赵雅翻了翻眼皮,担心的看了萧千夜一样,她虽然是没有直接参与这件事,但作为五蛇之一,她也理所当然的做起了那个中间的传话人。 “柳城……”萧千夜的目光缓缓严厉,柳城在曙城还要继续往上,路途遥远快要和羽都接壤,虽然被誉为“美食”之城,但实际上是以捕杀异族人作为菜肴,明溪掌权之后已经明令禁止柳城继续残害异族人,但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更何况现在的明溪根本就没空去管那些陈年旧事,只怕是阳奉阴违,不比从前好得到哪里去,可是蔺夫人他是见过的,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会被卖去柳城那种地方? “咳咳……萧阁主对柳城知道多少呀?”赵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惑,讨好一般继续解释道,“柳城距离羽都不远,城里面到处都是手握各种引游盘的引游人,可是异族其实并不好抓,他们躲在深山里易守难攻,柳城的规模您应该是知道的,哪有那么多‘野味’能满足客人的需求,所以浑水摸鱼就经常往里面掺和点其他的东西,比如说……人肉之类。” 赵雅尴尬的咧咧嘴,发现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严厉的像一柄尖刀,萧千夜努力镇定着情绪,低声质问:“人肉?你是说蔺夫人被卖去柳城,是、是被当成……” 赵雅不敢说谎,如实说道:“蔺夫人出身一般,又生过两个孩子,卖给靖城的话,还要担心会不会被蔺将军察觉,所以就便宜转手卖去了柳城,现在已经走了好几天,我想大概、应该已经快到了……” “你们!”萧千夜暴跳而起,一把捏碎了手里的茶杯,赵雅倒吸一口寒气,发现他的双瞳不住的闪现出渗人的冰蓝色,整个人像个大冰块一样渗出毛骨悚然的寒意,云潇急忙上前拉住他,赵雅慌慌张张的又道,“我之前听三爷提过,是卖给八仙庄,也就是柳二爷的地盘,你们现在找到郭三爷,他们之间有特殊的方式可以传话,或许还来得及!” 萧千夜用力揉着额头,他本不想节外生枝,可这一下听见这么多熟悉的名字,难免脑子还是嗡嗡炸响,感觉自己又陷入一个巨大的泥潭,无法挣脱。 阳川的五蛇,指的是嘉城的“霸王蛇”袁大爷,柳城的“虎蛇”柳二爷,曙城的“蝮蛇”郭三爷,鸠城的“海蛇”雷四爷,再加上靖城这个和他们有不伦关系的“美人蛇”赵雅,当真是为所欲为,逍遥法外。 缓了好一会,萧千夜缓缓收回了目光,问道:“赵雅,他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难道同为五蛇之一的你没有吗?” 赵雅哼笑一声,微微把头偏了过去,不屑的道:“他们是拜把子兄弟,背后就是高家,这次这么大胆子公然报复军阁守将,无非也是仗着高队长,不过高队长现在自身难保,想必他们多少也该收敛一点了,至于我?我不过就是个情妇,你可别太看得起我。” 萧千夜也是笑了一下,反驳道:“不是我要看得起你,是你真的很有本事,你有一个高成川就够让我刮目相看了,原本背后还有这么多靠山,倒是我自不量力了。” “呵……”赵雅阴郁的盯着他,目不转睛,压低声音说道,“在飞垣,最大的靠山,是萧阁主背后那座山,其它的山都不可靠,我见风使舵数十年,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我比谁都清楚,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按照三爷之前的吩咐,蔺将军可以在三天后去曙城参与新一轮的格斗赛,如果能夺得头筹,他就会归还你的两个孩子,但是死是活……就不好说了。” 蔺青阳双目充血,这群地头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了他妻儿,他们不仅仅是要他身败名裂,还要他妻离子散! 赵雅瘪瘪嘴,事已至此她也不想隐瞒什么,只想尽快脱身溜之大吉,她慢慢从怀里掏出来个玉牌扔给萧千夜,微微一笑,道:“这是三爷给的信物,带上它去曙城,就说明靖城这边的事蔺将军已经照约完成,剩下的他们自己会安排,我也管不上了。” 萧千夜收起令牌,对蔺青阳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自己出来,赵雅一见他想走,立即慌张的喊住他,哆哆嗦嗦的道:“萧阁主该不会是要食言?” 没等萧千夜回话,金钗夫人已经笑眯眯的拦在了两人中间,示意他先去忙自己的事,赵雅心跳的飞快,感觉这个和蔼的老太太有种莫名的吓人,让她忍不住全身冷汗直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渔翁之利 来到靖医苑外,萧千夜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件事一定另有蹊跷,于是说道:“青阳,我实话告诉你,曙城的那个郭三爷就是高成川的人,之前我在伽罗遭遇过禁军暗部的伏击,当时出手的人叫郭淮,是暗部的副统领,五十年前他是聚义馆的馆主,加入暗部之后才将聚义馆转交给了其他人,而暗部曾经的统领就是现在天尊帝身边的朱厌,他是通过赵雅介绍潜伏进帝都曳乐阁,赵雅也好,郭三爷也罢,还有剩下那几条蛇,以前都是高成川的人。” “这些东西您是从哪里得知的?”蔺青阳听得心惊肉跳,不可置信的看着曾经的顶头上司,军阁和禁军素来不和,眼下禁军甚至已经被天尊帝解散,将其势力就近划分到了军阁,那么许久未曾现身的少阁主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再联系起今夜发生的种种事迹,蔺青阳心中不得不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少阁主一定还和天尊帝有某种关联,他一定不是众人口中的叛徒! 想起这些,蔺青阳忽然觉得胸口一松,好像一块压抑许久的巨石豁然落地,莫名轻松了不少,低下头欣喜的笑起来。 萧千夜看了他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继续深问,又道:“他们先让你在靖城公然招妓,无非就是要你身败名裂,好让帝都迫于压力革职查办,现在又用这种方法逼着你去参加什么地下格斗,这分明是想让你死在里面再也出不来,真是好恶毒的计谋,你照不照做,妻儿都不会相安无事。” 提起妻儿,蔺青阳咬紧牙关,一筹莫展,萧千夜也在原地来回踱步认真思考对策,喃喃说道:“赵雅说他们已经将你夫人暗中送去柳城,按照靖城和柳城的距离来算,如果等你亲自赶过去救人应该是来不及的,这样青阳,你回营中取一身自己的衣服过来,记得带上朱厌军团的银徽章,另外再带两只蜂鸟过来,快去,我就在这等你。” “是。”蔺青阳习惯性的点头,才转身,忽然想起来萧千夜此时已经不是曾经的军阁主,又忍不住顿住脚步,犹豫的问道,“少阁主,您……您要我的衣服做什么,该不会是想代替我去参加那个地下格斗?” “不然呢?”萧千夜想也没想直接回答,蔺青阳吓了一跳,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自己,紧张的道,“少阁主,他们认得你,也认得我,而且您现在还是、还是……” “还是什么?你是想说我现在还是个逃犯,万一暴露行踪,会惹来杀身之祸?”萧千夜打断他的话,见他神色担忧的抿了抿嘴,摇头叹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惦记我,你把东西拿来然后就赶紧出发去柳城和金乌鸟军团会和,救回夫人之后去嘉城等我,我一定会把你两个孩子找回来的。” 蔺青阳站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萧千夜随意笑了笑,安慰道:“你放心,我有办法在靖城大摇大摆的不被人发现,自然有办法伪装成你的样子去打探消息,别在这发愣了,赶紧去把东西拿来给我。” “是。”蔺青阳心下一横,掉头就急匆匆往朱厌军团驻扎的营地赶回去,萧千夜回到房中,发现赵雅已经不见了,云潇伏在桌案上睡着,没等他开口询问,凤九卿轻轻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后面,淡道,“赵雅被那老太太带走了,说是还要再问她一些东西,潇儿忽然就睡下了,你别吵她。” 一秒记住m.luoqiuzww. 萧千夜担心的靠过去,见她呼吸平稳,看起来应该只是有些累了。 凤九卿暗暗皱眉,感觉刚才的老太太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又看了看忽然睡熟的女儿,总觉得有些奇怪。 没过过久,金钗夫人重新回到前屋,老太太手上拿了一根烟,正在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悠然吐出一口白烟,顿时整个屋内弥漫起呛人的烟草味,萧千夜皱了皱眉头,本能的推开窗子让烟雾散出去,金钗夫人也不介意,见她慢慢走到自己平时坐诊的地方,抖了抖烟灰,然后探手摸了摸云潇的额头,忽然叹了口气,低道:“先生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哦?”凤九卿心头一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提起此事,他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抱歉的说道,“我一生太长太长了,遇过的也太多太多,我确实觉得老人家有几分眼熟,但还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也是,灵凤族的生命太长久了,若是每个都能记得,那才是奇怪。”金钗夫人并不意外,但她开口说出“灵凤族”三个字之后,凤九卿眼眸豁然雪亮起来,金钗夫人见他半晌不言语,主动提醒,“我以前不住在靖城,我出生雪城,先生曾带着妻子来找我求过医,只不过老身学艺不精,对尊夫人的病是一筹莫展,只能建议先生去帝都丹真宫一试。” “是你……”凤九卿张了张嘴,再一听雪城二字,立刻便想了起来,但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老妇人和二十多年的那个风华正茂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心中仍有些许疑问,惊诧的说道,“鬼医……你是雪城那个鬼医?可我记得那年见你,你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岁,怎么二十多年不见,竟像个老太太一样?” 金钗夫人笑呵呵的点点头,自己也是摸了摸皱巴巴的脸,漫不经心的说道:“世人称我为鬼医,正是因为我会尝试一些前人不敢尝试的东西,大概是其中某些药物起了作用,我自二十多年前和先生一别之后,外貌就开始迅速衰老,到如今已经是古稀老人的模样,不过这样也好,我本就是风魔的人,这个样子反而不会引人注意,我便改名金钗夫人住在靖城旁边,以方便行事。” 她一边说话,一边放下手里的烟斗扶起云潇将她平放在病床上,她虽然实际只是年过半百的年纪,手脚是真的像老人家一样有些不利索,但云潇却沉沉的睡着一点反应也没有,终于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劲,凤九卿和萧千夜同时担心的跟过来,问道:“潇儿怎么了?” 金钗夫人搭着脉,感受着脉象里汹涌的危机,像风中摇曳的烛火,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又道:“是和尊夫人当年一样的病况,只不过要严重的多,我看她体内灵力、内力皆是混乱不堪,甚至体力也在持续流失,还有一股致命的火焰暗藏胸肺,哎,想不到当年令我束手无策的病情,到如今依然是束手无策,都说医者的末路是听天由命,真是一点也不假。” 凤九卿没有说什么,当年他带着秋水四处求医,得到的回答皆是让他绝望,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女儿的病况也还是让他无可奈何。 “先生和萧阁主,都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才好。”金钗夫人直言不讳的看着两人,随手拉过毯子轻轻盖在云潇身上,她拿回烟斗吸了一口,这才忽然看了看云潇,摇头把火熄了。 三人沉默许久,心中各有所思,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蔺青阳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也没注意到房内的气氛有那么一点沉重,立即就将准备好的衣服交给萧千夜。 萧千夜回过神,捧着这身熟悉的银黑色队服,双眼雪亮如芒就像换了个人,他扭头对凤九卿说道:“我要去曙城救人,你应该有办法让我假扮成青阳的模样混进去?” 凤九卿本来有些漫不经心,忽然听见他这么说了,只得强行镇定下来不去想女儿的事情,点头回道:“可以是可以,但还是和现在一样,你不能离我太远,否则业障术会失效。” “那你跟我一起去。”萧千夜想也不想的接话,他接过蔺青阳手里的蜂鸟,又问金钗夫人要了纸笔,正准备下笔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迟疑的停了下来,金钗夫人看出他的顾虑,自行从他手里接过纸笔笑道:“萧阁主口述让老身来写就好,我身上带着陛下所赐的金令,就纯当是帝都来的密令。” “陛下所赐……”蔺青阳倒吸一口寒气,本来在这种乱葬岗旁边的小医馆里看到金钗夫人取出妙音茶他就已经够惊讶的了,这会竟然还有天尊帝的金令? 这个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就麻烦夫人帮我写一封密令给金乌鸟军团的昆鸿,让他立即带人去柳城八仙庄截人,一定要平安救出青阳的夫人。” “明白。”金钗夫人心领神会,不过一会已经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果然是从怀里掏出一枚天尊帝亲赐的金令,沾着红泥应了下去,萧千夜接过密令折好装至蜂鸟腹中,让蔺青阳速速放飞传信。 蔺青阳一分钟也不敢耽误,赶紧握着蜂鸟走到门外,认真的调试着位于鸟头的罗旁,以更好的确认路线。 萧千夜见他出了门,这才压低声音指着另一个蜂鸟说道:“另一封,麻烦夫人帮我转交公孙晏。” “公孙晏?”金钗夫人重复了一遍,却不见惊讶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瞬间就像换了个人,说道:“不瞒萧阁主,陛下之前命令风魔在此等候军阁主,一是为了调查下落不明的高瞻平,二也是为了借机整治阳川,这五条地头蛇有自己的产业,所以即使高成川倒台,他们一时半会影响也不会很大,家大业大自然底气十足,而且这群人表面上也很少惹事,镜阁一直也找不到借口对他们动手。” “所以……”萧千夜已经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金钗夫人收起纸笔,示意这封信不写也行,接道,“所以晏公子也是想趁着此次机会将这些产业全部收入镜阁,只要五蛇一除,剩下的小蛇就不足为惧。” 萧千夜忍不住心头一紧,果然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些家伙的计划之中,自己又在无意识的为他人做嫁衣,他原想着是让镜阁出手,只要能打压五蛇的产业,自然事半功倍,万万没想到公孙晏早有野心借他的手接掌五蛇门下庞大的产业链?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个不停,见他神色不悦,连忙又补充说道:“公孙晏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毕竟接连遭遇北岸城海啸和东冥惨变,镜阁今年是快要揭不开锅了。” “他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精妙。”萧千夜冷哼一声嘲讽了一句,真的是提起这几个名字心中就来气。 金钗夫人也不想惹是生非,指了指后院空着的几间房说道:“萧阁主今夜先休息,到了曙城还请万事小心,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靖医苑找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三百四十六章:改变 夜烬天下三百四十六章:改变蔺青阳不敢耽搁,趁着昏暗的夜色连夜启程前往柳城,萧千夜再度换上军阁的银黑色队服,忽然感觉心绪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小心的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摸了摸肩膀,想起这里曾经应该有着属于他的军阁金令,但现在,他只是将朱厌的银色徽章扣在胸口,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久久出神。 蔺青阳和他身形相仿,年纪也差不了多少,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是刚好合适,军阁的队服本就大同小异,只在一些细节上有微小的差别,如果再加上凤九卿的业障术,他应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聚义馆的地下格斗馆,想办法打听到两个孩子的下落。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那两个孩子是否真的还活着,对方会提出这种条件,无疑就没准备让蔺青阳活着回来,那么作为筹码存在的孩子们,此刻会不会已经遭遇毒手? 萧千夜揉了揉眉心,烦躁的情绪一旦涌起,他就感觉到内心深处荡起一股汹涌澎湃的杀意,那是在帝仲陷入神眠之术后,没有他帮忙压制凶兽的本能,自己会越来越受其影响变得暴躁不安,若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行踪,他真的想杀回去将整个靖城血洗一遍,那是什么让人作呕的地方?他真的一天都不想再让这种城市逍遥法外。 “冷静点。”凤九卿坐在窗边,单凭呼吸就能感知到这个人有些不对劲,他默默端起金钗夫人之前泡的茶抿了一口,又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淡淡说道,“明溪此次大费周章的铲除五蛇,无非就是要出手整顿阳川,你们不是总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嘛,这种事情急不得,能釜底抽薪,就不要打草惊蛇。” 萧千夜看了他一眼,也是重重深呼吸压下胸中的怒火,接过茶水润了润嗓子,凤九卿将窗子又推开了一些,目光悠远的望着阳川浩瀚的天空,忽然伸出一只手认真的指了指,低声说道:“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一直这样磨磨唧唧的拖延,真的会惹怒夜王的,他对你算是很客气了,换成别人,只怕早就让我强行丢去封印地附近寻找入口了。” “他客气的人不是我,而且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青阳有难无动于衷。”萧千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即使很遥远,但他好像真的能遥遥感知到那里熟悉的气息,凤九卿想了想,忽然问道,“说起来……那位大人怎么样了?” 萧千夜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不同于之前的反感嫌弃,现在的他是真的开始担心帝仲的安危,但当他习惯性的将手按住额头,还是发现自己无法和帝仲有任何联系,他甚至都不清楚那家伙的意识是否真的还存在,会不会在这段沉眠中悄无声息的已经散去? “不太好呢……”凤九卿自言自语的接话,心中也是忧虑不已,“看来是昆仑一战伤到了元气,他毕竟是个死人啊,哎。” 萧千夜垂目不语,好像被这番话波动心绪——是呀,他毕竟是个死人啊。 “其实有件事我很担心,等你救出蔺将军的两个孩子之后,我必须暂时离开一会。”凤九卿见他分了心,忽然深深吸气,凝神戒备,站起来往大漠黄沙的更深处蹙眉望去,萧千夜顿时回神,只是看他瞭望的方向就立即明白过来,跟着说道,“你是担心凤姬?” 一秒记住m.luoqiuzww. “嗯。”凤九卿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飞垣自坠天以后,她就很少再插手这片大陆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自身耗损过大需要长久的休息调养来缓解痛苦,另一方面,她是真的厌倦了纷争只想救回心中唯一的那个人,她会忽然来到巨溟湾封印地附近,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毕竟现在她被墟海的人盯上了,墟海又和鬼王有些关联,我不放心她,想去看看。” “哦?你不放心她?”萧千夜意外的看着凤九卿,忽然感觉这个人变了很多,不再是初次见面时海市里那个冷漠无情的人,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好像也开始用心起来,凤九卿见他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尴尬的咧嘴笑了笑,摸了摸脑袋长长叹了口气,“凤姬可能不会领情,她真的很讨厌我,我也不准备让她原谅我什么,坦白说我从没把她当成女儿对待过,我甚至连她娘是谁,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想起往事,凤九卿不可避免的露出一丝迷惘,忽然像和老朋友叙旧一样喃喃说道:“她很特殊,从她出生起我就知道她很特殊,所以即使灵凤族同族相残就会死,我也还是没有听族人的话杀她,只是把她关了起来,这才有了后面许多许多的事情……萧阁主,有件事我想告诉你,这次我回上天界,在黄海之海还打听到一些关于神鸟族的事情,他们的原身就是鸟,从来没有出现过若寒这样的情况……” 萧千夜低头一看,发现凤九卿正严厉的看着自己,脸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是一人、一鸟共存,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又或许两个一起,才是完整的她,我唯一知道的是神鸟族没有这样的先例,远古灵瑞修行到一定境界确实可以自由化形,但原身是不会改变的,可是若寒,她的的确确不是这种化形,而是真的有两种形态。” “为什么会这样?”萧千夜不解,他原本对那个远古的种族就是一知半解,如今再从凤九卿口中听到这些东西更是觉得一头雾水,凤九卿也是摇摇头,只能猜测道,“当年的血荼大阵是上天界的东西,也许是那时候被上天界独有的术法影响了,但我看她虽然身负皇鸟火种,自身又不像潇儿那样混杂着人类的血统,但还是对自己、对皇鸟的过去不甚了解,我想或许也是记忆、能力都被上天界影响,但我不能肯定,这只是猜测。” 萧千夜心下一惊,默默转头望向床榻上酣睡的云潇,心中有种不安油然而生,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他们的原身是鸟,如果……如果阿潇恢复,那是不是也……” “我也不知道。”凤九卿没有给他肯定的回答,但就是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让萧千夜顿时得胸口烦闷,很是难受,凤九卿静静的看着女儿,为难的说道,“她如果没办法恢复,那就如金钗夫人所言,你我现在就该做好随时失去她的准备,可如果她有幸恢复,她是会像同族一样重回原身,还是会像她姐姐一样,意外的有两种形态?” 萧千夜没有回话,凤九卿顿了顿,还是不顾一切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不再是人……你会在意吗?” 听到这里,萧千夜身子忽地一震,再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云潇床前,俯身凝视着这张深爱的脸庞,他的眼眸从微微颤抖,到慢慢平缓,眼中有关切之色,温和的伸手摸了摸她尚未完全消肿的脸颊,淡淡说道:“阿潇从来也没有在意过我是不是‘人’,她是第一个见到我凶兽姿态的人,可她从没有想过离开我,我又怎么会在意她是人,还是一只鸟?” 凤九卿反而窒了一下,看着他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才倏然笑起,欣慰的道:“那就好。” 再等到天色慢慢亮起来,金钗夫人不知从哪里备了三匹骆驼拉到靖医苑门口,又取了水壶装上清水挂好。 云潇疲惫的睁开眼睛,虽然是睡了整整一夜,身体非但没有感到任何轻松反而越来越沉重,好像所有力气都在像沙漏一样流失,她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僵硬的肩膀,看见桌案上已经备好了简单的米粥,床头放着干净的衣服,再看萧千夜和凤九卿都早早的起来在外面等着了,她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抄起手边干净的毛巾洗了把脸,又端起米粥狼吞虎咽的倒进口中,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她就整理好东西跟着推门而出。 或许是这一下起的太急,没等她笑嘻嘻的跟几人打招呼,眼前黑的白的麻点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团,头重脚轻往前栽了下去。 凤九卿眼疾手快的扶住女儿,顺手一提就将她带到了骆驼背上,云潇还没缓过这口气,就听见金钗夫人披头一顿训斥:“急什么,赶投胎呢?这里到曙城得走一天,不差这几分钟。” “哦。”云潇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一大早自己就拖了后腿,又看了看骆驼,奇怪的问道,“要骑骆驼过去吗?为什么不用光化术和御剑术呢?” 凤九卿白了一眼萧千夜,嘀咕道:“那只能怪萧阁主学艺不精了,上次的光化术是有蚩王相助中途才没掉下来,那种术法只有我一人会用,带不了你们两个人,而且阳川是有金乌鸟巡逻的,万一用御剑术在天上撞见岂不是麻烦?反正赵雅说过新一轮地下格斗赛是在三天后,我们骑骆驼过去也能赶得上。” 云潇尴尬的看了看萧千夜,他好像也知道是自己理亏,瘪瘪嘴没反驳。 凤九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外衣递给她,云潇奇怪的接过来,问道:“这么热的天还要穿外衣吗?中暑了怎么办?” “不穿上一会晒死你。”凤九卿摇摇头,指了指一大早就高挂在头顶的烈日,提醒道,“你自小在昆仑长大没来过沙漠,这里的阳光可毒了,你如果不穿个外衣遮一遮,信不信走不到曙城就得把你晒得皮开肉裂?就算你不怕晒伤,一会晒黑了变难看了可不要跟我哭。” 云潇听见这话,立即乖乖的套上了衣服,发现后头还有个兜帽,也赶紧戴了起来,还小心的往下扯了扯,尽量不让阳光照到脸。 萧千夜知道她没见过沙漠,这般小心翼翼怕晒黑倒是可爱,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和凤九卿也是穿上类似的外衣,一人骑了一匹骆驼和金钗夫人告别,往曙城方向赶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分头行动 出了靖城地界之后,骆驼沿着不谙江一直往东面走,果然是如萧千夜所言,这一条大江贯穿阳川六座大城市,像一串璀璨的玉带在大漠中蜿蜒,阳光毒辣辣的倾泻而下,气候也是干燥异常,但是偶尔会有夹杂着奇怪水雾的风从另一个方向吹过来。 凤九卿时不时就会被这种特殊的风吸引目光,他知道风的尽头,就是阳川境内的封印地——巨溟湾。 虽不知封印地的具体位置,但是隔着遥远的距离,他就能敏锐的感觉到地下深处不断汹涌而出的恐怖力量,像一张无形的巨网,一直在紧紧的网罗这片土地。 萧千夜也是不动声色的往那边轻轻扫了一眼,但眼下他还是更为担心蔺青阳两个孩子的安危,只能加快速度继续往曙城赶去,他是见过那两个孩子的,一长一幼都还很小,还会缠着他喊叔叔,大一点的男孩年仅四岁,另一个女儿也才刚满两岁,那群丧尽天良的东西,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忍心下手!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他越想越心烦,脸色也越来越差,一路沉默不语,看起来心事重重。 云潇本是和他并肩同行,这会见他阴沉着脸,自己心中也是担心不已,如果说初次到达靖城的时候,她还对这几座陌生的城市怀抱着一丝好奇,就连配合凤九卿演戏倒也感觉乐在其中,但现在,她对剩下的几座城市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期待,反而是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排斥和恐惧。 天空中偶尔会飞过一两只巡逻的金乌鸟,羽翼赤橙艳丽,极为耀眼,真的好似大漠中的太阳一样让人惊叹,她小时候经常读一些奇怪的杂谈书籍,也曾听闻过这种被誉为“太阳鸟”的三足金乌鸟,《大荒东经》有过记载,说是“汤谷上有扶桑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鸟儿能振翅于野,俯瞰大陆,是帝国不可或缺的最强战力,云潇默默的想起北岸城见过的青鸟,东冥见过的三翼鸟,再加上如今阳川的金乌鸟,帝都的三支空中军团就齐了? 她忽然有些好奇,传说中的那个浮世屿被称为鸟类的净土,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世界呢?明明自己身负皇鸟的火种,为什么对那里的感知力会如此之弱,甚至不能主动通过这种特殊的关联去了解浮世屿和澈皇,这到底是因为自身混血,还是因为那只皇鸟出了什么意外? 不知为何想起这些东西,云潇的脑子里情不自禁的开始胡思乱想,凤九卿看她眉头紧蹙,又感觉三人就这样一直沉默不语实在是有些无趣,于是主动往前走在了最前方,扭头打断两人的思绪,问道:“到了曙城之后,萧阁主是准备和我们同行,还是准备单独行动?” “当然是和我们一起啦。”云潇抢着回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凤九卿摇头笑笑,继续说道,“他是冒充蔺将军来赴约的,肯定得先去找郭三爷谈条件确定两个孩子的安危?难道你觉得蔺将军会在这个时候带着两个陌生人一起去?” 云潇眨了眨眼睛,好像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但一想萧千夜要一个人去找郭三爷,心中顿时急的不行,忙道:“那些人本来就没安好心,根本就是准备把蔺将军骗过去,你……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很危险?” 萧千夜一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此时听见凤九卿主动提起来,这才正色回道:“他们不是要青阳死,是要他身败名裂的死,无论是逼他在靖城公然招妓,还是威胁他去曙城参加聚义馆的格斗,这都是违反军阁禁令,会被追责查办的,所以我现在去找郭三爷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对我下手,若是我猜的不错,他们真正下手的地方,就是在格斗场上,毕竟那地方是法外之地,什么阴险的招数都能用,不会有人去管。” “我想也是。”凤九卿看着女儿咬唇郁闷的模样,心中不觉好笑,接道,“这样,等到了曙城之后先分头行动,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你和郭三爷谈完就来这里找我们,另外,那种地下格斗场应该会有很多观众去看?你可知道要通过什么法子进去,是给钱就行,还是得有什么人的推荐?我和潇儿虽然不能同行,混进去离你近一些,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帮你。” 萧千夜紧蹙眉头想了想,他以前进去的时候是被当地的权贵直接带入,连位置都是最上等的包厢,但是观众的数量非常多,单是他一眼扫过去,至少也能同时容纳五千人,曙城那种地方,原本自然是有钱就行,不过聚义馆的观赏席很抢手,如果他们提前放出消息这一次会有军阁守将亲自参与,那肯定早就座无虚席了。 凤九卿见他半天没说话,心中已经猜到大半,但他看了看云潇担心的面容,还是故作轻送的笑了笑,淡道:“行了,不就是钱的问题嘛,那种地方难道还找不到几个有钱人借一借?放心交给我。” “借……”云潇支支吾吾是往凤九卿那里瞄了两眼,但见他还是一副面色和蔼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眼光中隐隐有些锐利的光芒闪动,立马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脸上微微一红,她是昆仑出身,虽然自幼也不愁吃穿,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借”还是让她有些放不下师门的训诫,凤九卿瞥了她一眼,嘴边依然挂着一丝笑容,满不在意的道,“干什么,又不要你去借,你就当不知道好了。” “那怎么行?”云潇咳嗽一声,扭扭捏捏的回道,“总不能什么坏事都让你一个人去干,那多不好,我也要一起。” 凤九卿微微皱了皱眉,这性子倒是和秋水不太一样,换成秋水一定会阻止自己,这个女儿竟然要伙同自己一起去偷钱? “呵……她本来就像你,你还觉得意外了?”萧千夜哼了一声,凤九卿凝望片刻,忽地笑了出来,微笑道:“也是,像我好,像我这样什么都想得开,什么都放的下,那是最好的。”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继续往前走,没到夕阳西下之时,不远处已经依稀能看见城市的轮廓,云潇这才将一直戴在头上的兜帽摘下,深深的吸了口气。 萧千夜翻身从骆驼上跳下来,取下一直用白布包裹着的一刀一剑递给云潇,说道:“我是以青阳的身份来的,无论是剑灵还是古尘都只会暴露,所以我肯定不能带着它们,阿潇,这个你收好。” “啊?”云潇郁闷的从他手里接过来,发现一只手竟然有些提不动,赶紧两只手一起抱住。 凤九卿瞪了他一眼,道:“你连武器都不带,真不怕被人暗算?” “对,对的。”云潇赶紧跟着点头,担心的说道,“你带着沥空剑,虽然师父给剑灵装进了剑鞘里,上面还封了奇怪的灵力,我都快感觉不到上面的一魂一魄了,但是你把剑鞘取了,我还是能一直跟着你的。” “我……”萧千夜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剑灵,师父虽然是将沥空剑还给了他,但是也曾说过,只要他拔出剑灵,就当他还是昆仑弟子。 师父是故意将剑鞘用灵术封口的,一来是为了保护上面云潇的魂魄不受伤害,二来就是为了逼他回去,但是不行,绝对不行,自己好不容易才让师父松了口,好不容易才能不连累师门,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去。 想到这里,萧千夜没有明说,随便找着借口说道:“他们那有的是武器,到时候随便挑一把顺手的就行了。” “那你岂不是连昆仑的剑术都不能用?”凤九卿又提醒了一句,萧千夜点了点头,捏了捏自己的左手,淡道:“不要紧,之前帝仲教了我一些刀法,稍微改变一下也能当成剑法,青阳本来就是剑馆出身,家中历代都是修的剑术,我想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帝仲教的?”凤九卿心中咯噔一下惊得不行,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帝仲居然主动教了他刀法?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心中也长长舒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他教的那就好,那你孤身涉险或许倒霉的是他们。” 萧千夜白了凤九卿一眼,见他笑咯咯的忽然就一脸信心十足的模样,只有云潇还是担心不已的紧跟着从骆驼上跳下来,她本来就不放心萧千夜一人涉险,这下见他赤手空拳连武器都不带,心中一阵莫名其妙的混乱,她看了他半天,深深呼吸了一下,摊开左手凝视着手心里两个小黑点,开始尝试运气开启间隙。 然而,混乱的灵力始终只能在掌心游荡,每次间隙的漩涡才成型,立马又会消失不见。 云潇气的直跺脚,这东西她掌握不好,怎么那时候在广漠楼跳个剑舞莫名其妙能打开,现在真心想用又怎么也不行了! “不用,真的不用。”萧千夜怕她难过,连忙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尝试,找着借口安慰道,“双剑出手就带着奇异的幻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我也不方便用它们,你放心,帝仲教过我刀法的,你不信我,你总得信他?你们先进城,我稍微晚一点进去,再去找你们汇合。” 话音刚落,萧千夜慢慢收回目光,自己也是愣了愣,是从什么开始,自己竟然会主动帮着帝仲说好话了? 凤九卿见两人恋恋不舍的拉着手,没好气地转过头来骂道:“放心,我盯着他呢,他出事了我也不好跟夜王交待。” 云潇暗暗瞪了凤九卿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千叮万嘱的又说了好多话,然后才跟着凤九卿一步三回头的先赶往曙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曙城 萧千夜是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才脱去外衣独自走进曙城,果然在凤九卿的业障术影响下,他一进城就被错认成蔺青阳,但靖城和曙城本就相隔不远,昨夜公然招妓之事早已经传遍全城,现在街上的人看他都是神色闪躲,但在帝都的革职追责令下来之前,蔺青阳毕竟还是军阁的正将,他们既不能在这种时候得罪他,又不想惹祸上身,一个个躲得飞快装模作样的专心手里的事情。 这也正好如他所愿,果然没过多久,迎面抬过来一个高大的轿子,领队的人陪着不怀好意的笑对他谄媚的鞠躬拱手,然后摊开双手似乎在向他要什么东西,萧千夜想了想,赶紧拿出赵雅给的那块玉牌放到来人掌中,那人看了又看,用手指认真的分辨的好一会,这才松了口气往旁边挪开一步,低声做请:“蔺将军先上轿,我家老爷已经在聚义馆设宴准备给将军接风了呢。” 萧千夜无声冷哼坐进大轿中,悄悄撩起窗帘往外瞥了一眼,这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露出鄙夷之色,嫌弃的努努嘴,三五成群的议论起来。 凤九卿拉着云潇也在暗处偷偷看着,原本他们先进城,那时候城里的气氛还算正常,大街上到处都是佩戴着刀剑的侠士,在路旁随处可见摆着比武的擂台,还有人在上面切磋比试,赢得下方一片叫好,然而就在萧千夜假扮蔺青阳走入曙城没多久,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就变得安静下来,好像大家都心知肚明会有大事发生,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爹,我们要不要跟过去啊?”云潇拽着凤九卿的袖子,好不容易看到萧千夜进了城,又急又担心,她虽然想立刻就跟着那个大轿一起,但又怕自己鲁莽坏事,这时候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凤九卿征求意见,凤九卿是个熟知三教九流之辈的人,早就从旁人风声鹤唳的表现中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他想了想,说道:“那大轿多半就是郭三爷的人派来的,我们不清楚那些家伙的底细,冒然跟着反而容易引起怀疑,让萧阁主自己去解决,他毕竟是军阁主,对付这些地头蛇还是没问题的。” 云潇虽然不甘心,还是乖乖点点头,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凤九卿看了看四周,曙城的人虽然没有靖城多,但是军阁守将蔺青阳要参与聚义馆格斗赛的事情传开之后,也是密密麻麻多了不少好奇的游人,想到这里,凤九卿灵机一动,指了指不远处灯火缭绕的酒馆说道:“找人多的地方先打听一下情况,看看怎么才能混进去观赛,要是遇到荷包鼓的,我顺手就拿了算了。” 云潇尴尬的瘪瘪嘴,凤九卿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还在纠结,索性直接拎着她就往酒楼走去,他倒是大摇大摆的挺直腰杆,还用力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好笑的提醒道:“你别和做贼一样,就当自己是来这玩的。” 两人跟着人群走进酒馆,进去才发现原来后面还有个宽敞的露天大院,中间搭着比武的高台,外面围了一圈桌椅,竟然是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观看切磋,有些人喝多了上了头,自己也抄起旁边武器架上的兵器跳上去耍两招,是一轮又一轮,伴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气氛也逐渐高涨,店家端着酒壶加快脚步在各个饭桌前满着倒酒,另一旁还请了大夫给伤员清理伤口,当真是服务周全。 凤九卿拉着也女儿在靠边的角落里坐下来,立马就有人满面春风的迎上来递上菜单,他鸡贼的看了看两人凭借经验猜测着关系,然后笑吟吟寒暄道:“公子这是带着夫人来曙城玩的?那可真是巧了,最近可热闹了。” “夫人?”云潇脸上一黑,没等他反驳,凤九卿已经抢话道,“别乱叫,这是我女儿,别莫名其妙给我降了辈分。” 店家尴尬的顿了顿,脑子转的飞快,立即改口说道:“这……是小的眼拙,公子看着年轻,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姑娘了,呵呵,呵呵……” “你的意思是他显年轻,我显老吗?”云潇不高兴的嘀咕了一句,店家瘪瘪嘴,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干脆堆起笑脸不说话,免得又得罪人。 凤九卿心中好笑,面上还是装模作样的接过来菜单,云潇好奇的凑头过去看,这一看两人心底皆是咯噔一下,不约而同的往旁边的饭桌上暗暗瞅了一眼,万万没想到这里的菜席看着普通,酒水闻着也不是什么好酒,价钱上倒是狮子大开口让人瞠目结舌,云潇尴尬的咳了咳,正想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凤九卿却指着单子上最贵的东西挨个点了一下,笑眯眯又补充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再来坛最好的酒。” 店小二吃惊的看着两人,虽然他们做生意讲究人不可貌相,但见凤九卿和云潇衣着普通,实在不像是大富大贵人家,他抓了抓脑门,眼珠子咕噜噜转的飞快,面上还是一副来者皆是客的笑脸看着他不说话,凤九卿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转手就掏出来个钱袋丢给他,店家笑咯咯的打开看了一眼,立马态度大变,弓着腰热情的道:“二位稍等,我这就让人现做了给端上来!” 云潇震惊不已,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她都不知道凤九卿是什么时候从谁的身上顺走了这个钱袋! “看着我做什么?这种地方可是没钱寸步难行的。”凤九卿忍不住好笑,想起云潇之前一直是跟着萧千夜,再想起萧千夜在飞垣的身份地位,忍不住咧嘴又道,“你是没尝过没钱的滋味,毕竟萧阁主出身权贵,加上走哪都有天尊帝安排风魔的人暗中接头,风魔的背后是镜阁,那肯定是不缺钱的,可咱两不一样,他不在,咱两真的很差钱。” 云潇眉头一挑,没有说话,凤九卿目光一闪,良久才道:“他如果还是从前的身份地位,你要真的嫁给他成了阁主夫人,应该也是一生衣食无忧,可惜,可惜了……” “我又不是喜欢他的出身。”云潇正襟危坐的指正他的说辞,凤九卿无所谓的耸耸肩,“你喜不喜欢他都是权贵出身,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呵……他倒是真的舍得全部放弃。” “呃……”云潇脸上莫名一红,好像觉得他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凤九卿乐呵呵的笑着,心中感慨万千,接道,“我是个不老不死的灵凤族,就算不吃不喝也没事,可这世界上还有很多饿死的人,总有人自视清高视金钱为粪土,可钱这种东西啊,真的可以救命。” 云潇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凤九卿的眼眸闪闪发光,好看的脸庞笑起来似乎能透出光来,见她发呆半天,打趣的推了推云潇,笑道:“干什么,我可你是亲爹,你可别对我动心。” “你!”云潇脸色一变,虽然亲爹那张脸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是真的惊艳绝伦让人心动,可冷不防的被他这么寻开心,云潇顺手就抄起桌上的茶水照脸砸了过去,骂道,“老不正经,净胡说八道!” 凤九卿躲了一下,见女儿脸上的阴霾之色终于散去不少,才暗暗松了口气,他入乡随俗拿起桌上的瓜子嗑起来,还转了个身跟着人群一起凑热闹看起比武来,云潇按着他的头就给强行掰了回来,又怕引起周围人注意只能郁闷的压低声音,“你不是说要来打听情报的吗?我看你玩的挺开心的,点菜点酒还要去看人家比武,都是些门外汉在上头舞刀弄枪,有什么好看的。” 凤九卿不屑的笑了笑,叹道:“大隐隐于市,你看看风魔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在三教九流之地混的风生水起?” 云潇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想起这些时间她遇到的风魔成员,还真的是如凤九卿说的那样,黑店,青楼,药馆,商行,也难怪当年的皇太子能运筹帷幄,他真的不仅仅只是拉拢高层,对底层的生活也是深有体会,这才能在不动声色间掌握一切,最终登上至高无上的皇座。 凤九卿倒是无所谓,毕竟女儿自小是在昆仑山长大,秋水也好,师门也罢,肯定是不会教她这些东西,但他不一样,他在无数流岛漫无目的游历过几千年,他是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底层人的生存法则。 过了一会,店家领着三五个人七手八脚的就把菜上齐了,这一下大院里的好多人都惊讶的看向两人,凤九卿不急不慢的夹着菜,乐在其中。 云潇本不想引人注意,这一下适得其反,也不好再发唠叨,索性蒙头吃菜,也不想再和他说话。 凤九卿面色如常,他虽看起来是在吃着饭,暗中早已经将整个大院的人认真的观察了一遍,最后才悄悄踢了一脚女儿,低声说道:“潇儿,你左手边数过去第四桌的那两个人,你看他们的手边放着的那个东西。” 云潇偷偷瞥了一眼,发现两人的手边放着一个红色封边的信函,两人都已经喝的醉醺醺的,唤了小二过来结了账之后,跌跌撞撞的收起东西就准备离开。 “那是什么?”云潇凑近凤九卿好奇的问了一句,凤九卿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眼睛像一束尖锐的光直勾勾的盯着两人,说道,“刚才我偷听他们说话,那东西叫‘聚义函’,是聚义馆地下格斗场的信物,说是为了三天后的那场比武,那东西现在已经炒到了天价,他们也是从城里一家富商那里抢来的。” “那我们……”云潇默默放低了语气,凤九卿转过来和她心领神会的对视了一眼,接着道,“他们能抢,我们当然也行,走,跟上他们。” 说罢他当即放下酒杯,身边荡起奇怪的灵力搅动微风,两人悄无声息的跟着刚才的客人离开酒馆,云潇在心底暗暗发怵,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先是跟着亲爹当了一回贼,这下还要尾随两个醉酒之人抢劫,这事要是传到昆仑山被师父知道,还不得把他老人家气死? 想到这里,云潇是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寒气,但是再转念那东西关系重大,只能硬着头皮咬牙跟着凤九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连偷带抢 曙城的大街到处都是人声鼎沸,他们悄悄跟着那两个醉酒之人走了好一会,直到两人醉醺醺的回到客栈中,仍是没找到机会可以下手,凤九卿托着下巴想了想,心一横索性说道:“反正我们也要找地方先住下,就跟他们一起住这,也好下手。” 凤九卿拉着云潇也不问她的意见立刻大步跟了进去,随意瞥了一眼那两人住的房间,这时候店小二已经热情的迎上来,上下瞅了瞅他们,笑咯咯的问道:“客官这是来曙城玩的?那可得赶紧把客房定了,要不然再晚一点可就没位置了哦。” “这么热闹吗?”凤九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惊讶的回答,一边又摸出个钱袋让对方准备两间房。 云潇看着那个钱袋脸色一红,这又是从哪顺手牵来的?为什么自己一路跟着他却毫无察觉? 凤九卿偷看了女儿一眼,继续淡定的打探道:“店家,我以前来过曙城,那时候也没这么多人啊,最近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店小二忙着把钱收好,走出柜台在前面带路,一听他问起这事,自己脸上也是豁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边走边嘀咕:“好事?好事吗?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但肯定是件稀奇事,公子以前来过曙城,那应该知道这一带的守将是朱厌军团的蔺将军,嘿嘿……我听说蔺将军最近性情大变,不仅在靖城公然招妓,还准备参加曙城的格斗赛呢!你说稀奇不稀奇,真是天下一乱,什么怪事都出来了!” “哦?”凤九卿跟着他,和云潇默默互换了神色,他们是昨天才从赵雅口中得知释放蔺青阳一双儿女的条件是参与聚义馆的格斗赛,没想到此事竟然早就在曙城传开了? “二位这边请……”店小二倒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一边领路一边还不忘神秘兮兮的看了两人一眼,忽然他拉了拉凤九卿,指了指云潇继续说话,“可惜聚义馆那邀请函几天前就被抢完了,现在都快炒成天价了!要不然我也想进去凑个热闹,哎,我听说城里还有富商家里遭遇了劫匪,不图财不图色,就盯着那些邀请函去的,连大漠里头那些挖人祖坟的盗宝贼都掺和进来了,公子带着这么漂亮的小姐,晚上可是要小心点啊。” 凤九卿眉峰微微一蹙,先谢过店小二的好意,店小二也是猜不透两人的关系,识趣的就退下了,凤九卿简单的观察了一下位置,发现这间房和刚才两人的房间还隔了一间,他示意云潇先进来,然后推开窗子检查了一下,笑道:“这就好办了,这窗子面朝暗巷,我们从这翻过去应该不会被人察觉,你行不行,不行就在这乖乖等我回来。” “当然行,我可是从小就习武。”云潇赶紧跟过去,倔强的强调了一句,凤九卿瘪瘪嘴,他是伸手矫健的就从窗子上翻了出去,一只手贴着墙,根本不需要借助灵力直接点足蹿到了另外一扇窗子前,噼啪一声手指中飞出火蝴蝶,火焰如烟如雾从窗子的缝隙里流入,凤九卿暗暗打探着,这才对她招了招手,然后自己先跳了进去。 云潇紧张的看看窗外,他们是在三楼的位置,虽然并不是很高,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身体有些僵硬,好像自己一不小心就真的会从这里摔下去。 记住网址m.luoqiuzww. 这时候凤九卿从那里探了头出来,见她一直踌躇在窗台上,暗暗摇摇头,掌下又是一股灵力化成玉带模样延伸到女儿脚边,云潇脸上一红,赶紧跟着他一起跳入旁边的房间,只见刚才他们一直紧跟的两人连衣服都没换下就横七竖八的晕倒在地,凤九卿也不废话,直接动手就开始在行李中翻找起来,果然找出了两封红色信函。 “就是这个了。”凤九卿摸着信函,在信的封口用烫金刻着一个“郭”字,他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发现信笺里装了两张纸,第一张是入场的邀请函,第二张则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名字,他往最上方定睛一看,那里用加粗的笔墨写着“蔺青阳”三个字,还特意用金线描了边。 “这么多人都是参加地下格斗的吗?”云潇心惊肉跳的看着名单上的名字,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只是粗略的数了一下竟有一百多人! 凤九卿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一边将昏迷的两人扔到床底下藏好,一边随口解释道:“曙城的比试分两种,第一种就是之前我们在大街上看到的比武台,在那上面切磋比试的多半不会耍什么阴谋手段,大多数也都是点到为止,像个彬彬有礼的侠士,但另一种就不一样了,据说是建立在曙城地下,不分男女长幼,任何人都能参与,任何手段也不会受到苛责。” “任何手段?”云潇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凤九卿神色淡淡的点头,叹了口气,“没错,就是任何手段,你可以在前两天的大乱斗中拉帮结派,甚至用毒也行,要是养了什么猛兽魔物之类的,也能一起带进去,我听说奖金非常高昂,若能拔得头筹,恐怕是够普通人吃上一辈子了。” “命都没了,要那么多钱还有什么用?”云潇小声嘀咕了一句,将信笺细心的恢复原样,凤九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接道,“本来就是一群亡命之徒,都想着能捞一笔今后的日子就再也不愁吃穿了,不过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轻易让人拿走钱财呢?不如你猜猜,等到第三天决赛的时候,那些人会做什么?” 云潇倒真的听话的想了想,她在过来的路上也曾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萧千夜谈起过这些事情,确实记得他说过,真正能拿走奖金的人少之又少,平均下来甚至每三年才会有一个人能成功,但是地下格斗馆每月会有两次比赛,发出的邀请函更是场场都会卖空,那些人赚的钱远比最后给出去的多得多。 到底是为什么呢?到底是什么东西拦在了这群亡命之徒面前,让他们始终无法触及那笔梦寐以求的巨额奖金呢? 想了好一会,云潇只得干巴巴的看向凤九卿,凤九卿唇边闪过笑意,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哀和叹息,淡道,“第一天的比赛,会从一百多号人中直接淘汰一半,到了第二天,又会从这剩余的一半人中间角逐出十人,只有这十人能进入第三天的决赛,但是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参赛者,馆主会安排一名‘守擂人’,你要先从最后的十人中厮杀出来,再赢下守擂人,最后才能夺下这笔巨额的奖金。” 云潇瞪直眼睛,脱口惊道:“这……这不是霸王条款吗?连打三天,精神、体力都会受到影响,再去面对早就整装待发的守擂人,这不公平嘛!” “谁跟你谈公平啊,那本来就是无法地带好不好?”凤九卿摇着头纠正她的说辞,云潇担心的低下头,捏着那封信函的手情不自禁的有几分颤抖,凤九卿知道她是在担心那个人的安危,眼神的光却一点点凝聚起了奇怪的期待,反而是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安抚道:“你还在担心那家伙?我倒是担心他的对手,毕竟是上天界战神亲手教的刀法,拿来对付普通人,这才是不公平呀。” “喂!”云潇气呼呼的打断他,凤九卿偷笑起来,他将另外一封信收入怀中,拎着女儿就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两人就那么一言不发尴尬的坐着大眼瞪小眼,天色越来越晚,就连一直喧哗的街道都慢慢转入宁静,可萧千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云潇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凤九卿悠然自得的捏着火蝴蝶,又过了好一会,火蝴蝶的翅膀终于扑扇了一下,凤九卿扬眉一笑,轻轻散去手里的火焰,不过一会,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云潇心中一喜赶紧开门将他拉了进来,又往四周观望了一下,这才小心的关好门窗。 “放心,有我在他不会被人跟踪的,他前脚出了郭三爷的府邸,后脚我就帮他掩饰了面容,现在没人会把他认成蔺将军。”凤九卿皱着眉看着紧张不已的女儿,本来是自豪的在炫耀手里的业障术,又见她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存在,一进来就拉着萧千夜的手嘘寒问暖,心中顿时有几分不快,用力咳了一声敲了敲桌面,郁闷的问道,“说起来,蔺将军的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萧千夜是拉着云潇把她按在了座位上好声好气先安抚了几句,看见她的脸心中长长松了口气,认真的说道:“确实就在郭安手上,但他明目张胆的带着两个孩子来见我,好像一点也不怕我会直接抢人,我担心他是不是在孩子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就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将孩子留在府上,然后回来准备参加聚义馆的格斗赛。” 凤九卿点点头,将刚才得到的信函丢给他,说道:“这是名单,你有认识的不?” 萧千夜一惊,下意识的脱口:“你们这是从哪里得到的?刚才郭安还在跟我显摆,说这一次的比赛一定座无虚席,邀请函都被炒到了天价……” “抢来的。”凤九卿接了一句,想了想,补充道,“今晚的客房钱也是我偷来的,说起来你下次走之前能不能把身上的钱留下,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俩会有钱?” 萧千夜面上一黑,云潇红着脸踹了凤九卿一脚,支支吾吾的骂道:“抢就抢了,你不要说出来嘛……” “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萧千夜也是尴尬的接下话,没想到凤九卿会带着女儿又偷又抢,又道,“飞垣上的商行是连通的,我家……天征府虽然是被查封了,但是之前的东西并没有被没收,只是换了个名字一样可以取了用,下次你们有需要可以直接找城里的商行。” “哦……有钱真好,我估摸着天尊帝时不时还得往里面再放点?”凤九卿酸溜溜的回了一句,又被云潇踹了一脚瞪了一眼,这才忍着笑不说话了。 “毕竟在飞垣,没钱是真的寸步难行。”萧千夜倒是不介意,本来他就是被天尊帝强行拉伙加入了风魔,这会又扣着他大哥萧奕白,到现在他想起这些事都气不打一处来。 云潇赶紧挽住他的胳膊,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笑嘻嘻的拖着他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嘴里嘀咕起来:“好了好了,你今晚也在这住下,好好休息才行。” “等等。”凤九卿见势连忙拦住女儿,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萧千夜,咳了一声暗示道,“你和我住,潇儿单独住,反正就在隔壁,有我在不会出事。” “和你住?”云潇瘪瘪嘴,偷偷瞄了一眼萧千夜,轻声道,“不、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凤九卿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提着云潇的衣领就拎到了隔壁房间,“啪”的一下用力锁上了门。 再回到房中的时候,两人默默无语对视了一眼,远远的坐着都不再说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魔高一丈 再往后的两天,似乎整个阳川的亡命之徒都被这次翻倍的巨额奖金吸引,城中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就连深夜时分也依然热闹非凡。 萧千夜坐在房间里,手边放着那封邀请函,上面的名字他没有一个认识的,相比这些人,他倒是更担心这次聚义馆会派出哪一个“守擂人”。 为了帮各大馆主守住最后的关卡,守擂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变成曙城独有的一种职业,背后的金主会自己培养这些人,每一次守擂成功都会得到一笔不小的报酬,而一旦失败就会面临着被遗弃甚至是杀身之祸!其实守擂人是可以在完成任务之后对馆主提出退隐申请的,只不过守住的次数越多,能得到的钱财也越多,久而久之,总有利欲熏心的人彻底迷失其中,直到失败才会被迫退出。 聚义馆是五蛇之一“蝮蛇”郭安的地盘,那也是个素来神秘莫测、诡异狠毒之人,之前自己在伽罗境内遭遇过的暗部副统领郭淮似乎和郭安就是亲戚,还记得郭淮使用的那种邪术是可以控制着尸体刀枪不入,就算是白狼的正将霍沧也在那样无休无止的车轮战下陷入苦战,如果两人的武学一脉相承,那么这个守擂人会不会也身负这些邪术? 想起这些,萧千夜难免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自己不能携带剑灵,也不能使用古尘,谁也不知道郭安会不会也在兵器上动手脚? 一定会的……他这样的想法刚起来,心中立马就有了答案,再看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意识的长叹一口气,邀请函只是针对观众发放,但是如果有人愿意参赛,那么聚义馆完全可以继续在名单上加人,无论是一百人,两百人,五百人,哪怕是挤进去一千人都不足为奇,反正再多的人到第三天也只会剩下十个,只不过是参与的人越多,赢的几率就越低罢了。 再反观郭安和他的聚义馆,倒真的是沉得住气,游刃有余。 萧千夜闭了一下眼,按照时间推算,金乌鸟军团的正将昆鸿应该早已经收到蜂鸟的传令,此时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去柳城救人,帝都方面也该知晓了这两天蔺青阳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不到他假冒蔺青阳完成郭三爷的条件,上头的革职追责令就会传下来,按照惯例是先由附近的其它守将把人羁押至大牢,再等帝都的使者亲自过来至少也还得要个十天半月。 五蛇是算好时间的,他们一定会抢在帝都之前要了蔺青阳的命! 想起帝都的那几个人,萧千夜眉头情不自禁的蹙起,用力揉了揉眉心,想必风魔的那位金钗夫人此时应该也早已经将这边的情报如实上报了,但无论是不是事出有因,违规就是违规,哪怕他现在不是逃犯,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军阁主,他也不敢说能在这种情况下保住下属的命,而且明溪偏袒军阁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会他前脚才将禁军原地解散,如果后脚就继续护短蔺青阳,那无疑是会引起惊天的非议。 萧千夜豁然睁眼,眼中闪过一道雪亮的锋芒,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用力握紧了拳头——难道这才是五蛇真正的目的?五蛇背后的势力是高家,如今高成川、高瞻平相继倒台,失去支撑和靠山的五蛇本就是自身难保,莫非是想背水一战,用这种方法试探帝王的内心?如果天尊帝真的继续护短,那么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借机造势,引起朝中不满? 又或许……这根本就是走投无路的高瞻平最后的赌注? 萧千夜奇怪的笑了一下,嘴角也跟着抽了抽,竟有些同情起曾经的同僚高瞻平,那家伙是没见识过明溪的手段,自以为能引起舆论风波,至帝王于风口浪尖之上,只要发生朝中内乱,那么乱世出枭雄,他还真有翻身的机会,但殊不知他是自己给自己挖好了坟墓,主动给了明溪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铲除高家余党! 难怪明溪要自己亲自来对付高瞻平,一边让自己为他铲除眼前的障碍,一边利用镜阁将五蛇的产业釜底抽薪,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整治混乱多年的阳川! “明溪……明溪呀。”萧千夜自言自语的念着帝王的名讳,脑中闪出的却是萧奕白的脸庞,他摸了摸一直带着的家徽,看了一眼对面闭目小憩的凤九卿,最终还是松了手没有再做什么。 如他所料,此时的墨阁深处,明溪如愿以偿的放下手里来自风魔的报告,嘴角微微勾起,公孙晏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斜躺着,似乎是最近这段时间处理帝都城的麻烦让他大费心机,此时夜越来越深,他也是强撑着精神终于等到了这封信,随后,明溪转动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感受着上面虽然若有若无但确实重新浮现的熟悉灵力,笑道:“终于是把蛇引出洞了,现在就等着萧阁主把背后的大蛇揪出来了……” 公孙晏扯着嘴角,头疼不已,随口打断帝王的话抱怨道:“不好赢,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阳川的大牢沉沙海丢了几个试体,是高瞻平滥用职权暗中调出去的,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我让风魔多方打听,只知道确实有一个落到了郭安手里,这次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蔺青阳去参加什么地下格斗,多半早就在那设了套,所谓‘守擂人’,十有八九就是试体之一。” 明溪顿了顿,公孙晏的话他当然是记得,只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公孙晏一看他表情就猜到了结果,嘴角又是动了一动,露出嫌弃的表情,接道:“萧千夜一不能携带剑灵,二不能暴露古尘,三还不能使用昆仑的剑术,格斗场准备的那些兵器肯定早就动了手脚,只怕参加的亡命之徒里面也混进去不少五蛇的人,你倒是自信他一定能全身而退,还能顺手帮你铲除郭安揪出高瞻平,明溪,你是不是太信任他了?” 明溪“噗嗤”一笑,转着手里的玉扳指,对着仍在封心台一脸阴郁的萧奕白笑了笑,叹道:“我是很信任他,自从上天界那位大人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愿意相信他,上天界不会让他出事的,就算战神不出手,难不成夜王还能让他死了不成?他身边还有凤九卿跟着,怎么也出不了事……” 萧奕白蓦然抬眼,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那种不快都还是顺着玉扳指上的魂魄一览无遗。 “喂……”公孙晏一惊,被他一番话吓的脸都白了,尴尬的咳了咳,连忙对着明溪使眼色,又安慰道,“话这么说也没错,嗯……明溪,蔺青阳你准备怎么处置?” 明溪从面前的一堆文函中翻找了一下,漫不经心的将目光一点点凝聚成点:“他是想试探我会不会继续偏袒军阁,公然招妓、私下武斗,这么严重的违规足够杀了以儆效尤,可若我不肯呢?他们一定又会说我徇私枉法,为王者就该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哼,他们想说的话我早就知道了,朝中那些原本依仗着高家的大臣们,肯定也会借机‘进谏’引起哄乱,指不定还能再扯出当年的那些流言蜚语,这种显而易见的套路,我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如他所愿?” “那……那你也不能视而不见啊?”公孙晏小声提醒,毕竟明溪解散禁军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犹豫,甚至连双极会都没有召开,直接一纸皇命立即执行,这会无论是有心护短,还是刻意拖延,结果都差不多? 明溪无声叹了口气,军阁众将的秉性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否则那时候在北岸城也不会强行逼着萧千夜入伙,眼下真的让他下令逮捕蔺青阳,讲实话是有些心有不甘,没想到高瞻平做事会如此狠毒,倒是有几分高成川的影子,哪怕是功亏一篑再无翻身余地,也一定要拉上个军阁正将一起死给自己垫背。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明溪喃喃嘀咕了一句,公孙晏脸上一青,咯噔一下跳起来,紧张的低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真的要杀了蔺青阳?萧千夜可是就在阳川,你这么做岂不是又要和他闹僵?” “你急什么,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明溪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虽然自幼两人关系就很好,但公孙晏每次都这样不分时机的打断他也确实让人恼火,公孙晏是一点也不惧怕对方如今的身份,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千万种可能,顿时冷汗都顺着脸颊开始掉落,没等明溪开口,玉扳指中幽幽传来萧奕白的声音,“先下逮捕令,剩下的交给风魔就好了。” “风魔?对了,还有风魔……”公孙晏顿时反应过来,喜笑颜开的松了口气,他拍着自己的胸膛抱怨的看了一眼明溪,喃喃说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风魔才是那个魔啊!哎,你早说嘛!吓我一跳。” 明溪冷着脸没理他,公孙晏想了又想,忽然紧张的又跳了起来,低道:“风魔只有两个人在阳川,金钗夫人在靖城是个大夫,愁先生在嘉城是个老师,你不能指望他们俩去救人?” “我去。”萧奕白冷不丁的开口,玉扳指中慢慢浮现出他的身影,一双冰蓝色的瞳孔正直勾勾的盯着沉默不语的明溪,又接着说道,“只有我能在三天之内赶到阳川救人,明溪,你放心我离开天域城吗?” 公孙晏不敢说话了,原来明溪扣着萧奕白就不仅仅是为了作为人质演戏给外人看,他是真的必须借着这个人牵制他弟弟萧千夜,如果这种时候放他离开,就算有办法能掩饰行踪不被察觉,明溪真的愿意冒这个险吗? 这是他针对萧千夜的唯一筹码,如果萧奕白被弟弟说服不再回来,对他而言那就是致命的错误,而且再无补救的机会。 三人各怀心思,皆是沉默。 明溪的目光却没有看向萧奕白,他是一直盯着墨阁昏暗的烛光,直到眼睛因睁的过久而陷入短暂的黑暗,这才用力蹙眉闭眼,心中微感烦躁。 “我会回来的,我保证。”萧奕白淡淡开口,明溪却在这一刻默然转过头来,不屑的笑了笑,“我不是担心你不回来,我是担心你回不来。”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又同时别过头不再看向对方。 萧奕白的身体依然在持续恶化,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夜咒的束缚,而是他本身出现了无可逆转的损伤,这种损伤自那一年尝试分魂大法开始一直持续不断的渗入,像个挥之不散的恶魔侵蚀着他的身体,到如今终于尽显弊端,然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力不从心。 许久,明溪疲倦的摆摆手,公孙晏吩咐道:“你安排一下,送他去阳川,不要被其他人发现了。” “哦……”公孙晏其实什么也没听清,只是本能的应了一句,满手都是冷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聚义馆 到了第三天傍晚,和郭安约定的时间终于到来,萧千夜别过云潇,在业障术的掩护下已经来到聚义馆门前,那里早就安排了几个手下在等着他,一见他到了立马笑吟吟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他带入身后的房间。 萧千夜小心的观察四周,这间房似乎是接待参赛者的,内部有五个向下的楼梯,有燥热的风自深处不断吹出,手下们一字排开,问道:“蔺将军请先随便挑一个。” 萧千夜想了想,按照他以前的记忆来推断,其实这五个楼梯皆是通往同一个地下格斗场,只不过由于第一天参与的人数过多,所以会分成五个赛场同时进行,无论他现在选择哪一个都不会有任何区别,于是他随手一指,淡淡说道:“就这个。” “哎,蔺将军这边请。”站在边上的人立即在前面带路,萧千夜紧跟着这个人,发现这个楼梯真的非常深,沿路点着火把,闷热又不透风,就这么一直往下走了不知道多久,才看见一处空旷的广场,围绕这个地下广场摆放着桌椅、水和简单的食物,已经有不少亡命之徒提前来到这里摩拳擦掌的开始热身准备,领路的手下没有停步,谄媚的点头哈腰指了指更前方的特意隔断出来的小房间,解释道:“三爷说了蔺将军是特殊的,所以给您专门备了包间,您可以现在里头休息,等一会小的来喊您。” 萧千夜不跟他客气,但里头准备的食物他也是碰也不敢碰,手下见他赤手空拳,面上微微一惊,眼珠子咕噜一转立即说道:“蔺将军没有带武器吗?真是不巧了,今儿个人太多,聚义馆自备的武器都被领完了呢……” “哦?”萧千夜心知这不过是针对他的说辞,挥了挥手淡道,“不要紧。” “嘿嘿……那您先休息。”那人鸡贼的关上板门,立马就跑开了,萧千夜借着缝隙的往外看了看,他是穿着军阁的队服公然来的,此时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又过了好一会,他发现外头的声音开始变得聒噪起来,之前还在就地休息的人群纷纷站起来,在领队的带领下继续沿着楼梯往更地下的方向挪动。 好多人……单单只是一个赛场人数恐怕就不止一百人了。 没等他多想,之前的人过来敲了敲门板,萧千夜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继续跟上,耳边渐渐能听到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聒噪,再走了一会,当面前最后一扇巨大的铁门被人从两侧拉开之后,只听全场爆发出轰鸣,尖叫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地下格斗场本就不透风,里头还有人带了助兴的酒水,他一走进去就被这股浓厚的酒味熏得直皱眉。 他跟着前面的人若无其事的走上最右边的赛场,只见这里的布局宛如一朵盛开的花,周围的五片花瓣分别是五个赛场,而中间的赛场又分为上下双层,当第一天的角逐结束之后,幸存的人会在第二天走向中心舞台,而最后决出来的十人,则会在第三天站上整个赛场的最高处。 一秒记住m.luoqiuzww. 萧千夜警惕的扫了一圈,观众的席位也是根据身份地位有不同的划分,最顶层是权贵专属,会准备豪华的包间供其欣赏,第二层则是支付了高额入场费的富商巨贾们,再往下才是手握普通聚义函观众的席位。 他在人群里焦急的寻找着云潇和凤九卿的身影,但是眼下人山人海的,一眼望去至少也是密密麻麻挤了五六千人,再加上情绪高涨的观众们在位置上欢呼喝彩,他根本就看不到他们两人现在到底是在什么位置。 凤九卿此时正拽着云潇的袖子丝毫不敢松手,他们本来就是从别人那里抢了邀请函混进来,那邀请函又是之前那两人从其它富商手里抢来的,虽然也是在最普通的席位上,但位置靠前,角度还真心蛮不错的,但此时身边挤满了人,大多数又是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地痞流氓小混混,只有他带着个女人进来,一路还吸引了不少色狼的目光。 云潇是早就无暇关心旁边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她一进来就在满场到处寻找萧千夜的身影,可是放眼放过去,场上的参赛者恐怕不下千人,又分成了五个场地,她来来回回张望了好一会也没看见,急的直跺脚,凤九卿一边抓着她,一边低声骂道:“你别乱动了,这种地方不太有女人喜欢进来玩,你已经够引人注意了,给我安分点别动了,我去找他就行。” “那你快看看他在哪……”云潇脸上一红,赶紧就乖乖不动了,凤九卿拿她没法,只得将掌心幻化出的火蝴蝶直接捏成粉碎,借着灵力变成无数细小的光粒子悄无声息的往场地内飘去,没等他找到人,三楼最中间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忽然向两边缓缓拉开,只见一个身形矮小的侏儒坐在高椅上被人抬了进来,顿时全场的欢呼声瞬间消失,所有人都闭上嘴往那边看过去。 郭三爷是个侏儒,但他毫不介意的从高椅上跳了下来,因为身材过于矮小,一下子就被护栏遮住完全看不见了,但全场的目光依然紧张的看着那里,只听不知从哪传出一串震耳欲聋的铜锣声,郭三爷一个翻身竟然是踩在护栏上对台下数千人打着招呼,那动作看起来又滑稽又尴尬,但整个聚义馆安静的只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发话。 郭三爷得意的笑了笑,似乎对这样的情景非常满意,旁边的属下一直弯着腰,赶紧给他呈上了一个大喇叭,郭三爷清了清嗓子,他虽是个侏儒,开口倒是气若洪钟,高声喝道:“今日本馆有幸请的军阁蔺将军赏脸参战,实属荣幸,若是有哪位壮士能赢得蔺将军,那么即使你拿不下最后的胜利,我也会另外给予赏金,还请各位尽兴,拿出点真本事才好。” 话音未落,真的有一束奇怪的灵光自头顶倾泻而下,竟是追下萧千夜的身影直接将他的位置暴露无遗! “呸,太卑鄙了……”云潇听得生气,还想再骂几句的时候立即被凤九卿一把堵住了嘴,果然在她开口的一刹那,头顶荡起一丝微弱的光线,好在凤九卿眼疾手快用灵凤之息遮掩了两人的身形,这才没被人发觉,云潇后怕的看着他,暗暗瞥了一眼头顶,凤九卿压低声音说道,“小心点,这地方不对劲。” 云潇连忙捂着嘴点头,郭三爷说完话之后,铜锣声再次敲响,直到三声之后,全城轰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没等她反应过来,场上的人已经开始厮杀起来。 凤九卿靠在自己的位置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五个赛场同时开始乱斗,他倒是一点不急,反而是拖着下巴耐心的看了起来,那束奇怪的灵光一直追着萧千夜,似乎是有意识的将他的位置暴露给在场的其他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最右面的赛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心有灵犀的先针对他出手。 “他没有带武器!”云潇捏了把汗,颇有些愤愤不平,原以为聚义馆的人多半要在武器上下手,万万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准备给他武器,凤九卿将她拉回到自己身边,幽幽笑道,“这也怪不了别人,谁知道他来这种地方会空手呢?人家不过借坡下驴,你自己不带,我也不给你准备,倒也合情合理,不过这束光有点意思,一直紧跟着他,倒是不用我们亲自去找他了。” “你不帮忙吗?”云潇好声好气的缠着他,本想厚着脸皮撒娇让凤九卿在暗中出手,没想到凤九卿奇怪的瞪了她一眼,咧嘴笑道,“你看清楚,他像是需要人帮忙的样子吗?” 云潇白了他一眼,凤九卿饶有兴致的盯着场上的萧千夜,喃喃自语道:“他身上有凶兽的血统,还残留着战神的力量,聚义馆的原本目的是蔺青阳,结果却被他顶了包,其实我很好奇,到底结果会如何……” “你不要凑热闹了好不好?”云潇低骂了一句,再往萧千夜的方向望过去,虽然赛场上的人多的数不清,但根本连靠近他都做不到,他甚至不需要带武器,只用最基础的掌法就能将那群乌合之众击败,第一天的搏斗本来就很混乱,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放手一搏,与其第一天就跟人拼个头破血流,还不如猥琐的躲在一旁见机行事,一方面掩饰自己的真实实力,另一方面也要为后两天保存足够的体力。 萧千夜一边应付着眼前的敌人,另一边也在暗中观察人群里的异常,聚义馆该不会以为现在这些人能赢得了蔺青阳?这其中一定还有其它的阴谋!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场馆里开始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和酒味,真的是让他肺腑之间一阵又一阵泛起剧烈的恶心,再看和他同台厮杀的这群人,已经有不少体力不支开始负伤倒地,但这种地方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根本不会提前准备大夫在旁边守着,一旦第一批人开始出现败相,就会被后面的人当成人肉挡箭牌。 到底怎么回事?萧千夜心中不解,虽然脚下还在迅速躲避着进攻,手上倒是刻意的放轻了力道,他想往更边缘的地方稍微挪动,但立刻又被扑上来的人拦住脚步,因为头顶的灵光一直是追着他不放,现在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甚至还有旁边赛场的人为博奖金翻越了过来,都是眼睛放着光就朝他飞奔而来。 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亡命之徒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忽然间放弃了相互厮杀,一起朝他逼近。 萧千夜随便捡了一把掉在脚边的长剑,左手握剑蓄势待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高瞻平 “左手……”凤九卿眉峰一动,眼里几乎要冒出兴奋的光来,立即坐直了身体直勾勾的盯着场上的人,云潇不快的推了推他,凤九卿转过脸,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指着萧千夜低声说道,“帝仲就是用的左手……” “你不要那么开心好不好,我都急死了。”云潇抱怨了一声,凤九卿无所谓的拍拍她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道,“帝仲是不是很喜欢你呀?要不你换一个,萧千夜不适合你的……” “我不要。”云潇奇怪的瞪了他一眼,两人一起望过去,只见萧千夜手里的剑顺势劈出六道气,果然不是昆仑的剑法,这一下几乎是在瞬间就将团团围住他的人全部住震退数步,同时在场馆内掀起一股烈风,吹得上方更高处包间里的轻纱都开始剧烈的飘动。 轻纱被吹动之后,在最上层的包间里,郭三爷一只手拖着下巴,另一只手端着酒杯,正在对着桌子对面静坐的人敬酒,这会他被忽如其来的风惊了一下,也是情不自禁的往场下好奇的望过去,只见“蔺青阳”在那束灵光的照耀下巍然而立,竟然是罕见的用左手握着一把长剑,这阵风似乎就是从他周身凭空而起,一下子就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逼退。 “咦……蔺将军是用的左手?”郭三爷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这才笑眯眯的望向对面,压低声音说道,“高队长和蔺将军以前也是认识的,可曾见过刚才那种剑法?” 他对面的人身着暗色斗篷,整个脸都埋在阴影之中完全看不到轮廓,但见他微微扭了一下脸,目光如一束锋利的刀望向赛场上的人,郭三爷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主动凑过去和他碰了一下酒,然后长长叹了口气:“看这架势,如果不用些特殊的法子,今天应该是拿他没办法了,毕竟是军阁的正将,我听说那家伙以前还经常和军阁主切磋剑术,如今得见果真是名不虚传,高队长准备怎么办?是先放他一马,还是现在就动手?” “哼……”高瞻平抬起眼皮,这段时日的大起大落让他脸上尽显疲态,映照着此时包间里昏暗的灯火当真是又惨白又枯瘦,完全没有了曾经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郭三爷只是眼眸一沉,面上依然老道的保持着镇定,两人皆是抿了一口手中的酒,这才听高瞻平幽幽说道:“这些年我同时管辖伽罗、阳川两境的禁军,蔺青阳在军阁众人中也确实是出类拔萃,可惜那种出身,注定成不了大器。” “那是,论出身,谁也比不上您呀。”郭三爷习惯性的就接了一句,话音未落,立即想起来高家今非昔比的局面,尴尬的咧咧嘴,高瞻平冷哼一声,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从叔叔死于军阁主之手后,高家在帝都的地位可谓一夜之间一落千丈,原本趋炎附势的人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头也不回的跑去天征府巴结,万万没想到没几天功夫,天征府重蹈覆辙,这一下朝中大乱,到现在那些大臣权贵们都没缓过来? 万幸的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天尊帝疲于应付上天界带来的碎裂之灾,各地怨声四起,民心缭乱,他这才借机想在暗中扶持二皇子明烨上位,谁料那家伙是真的不顶用,难怪先帝在世的时候也是独宠皇太子一人,就算不是为了先皇后,皇太子的能力手段都远在他那几个兄弟至上,他是当之无愧的**人。 郭三爷见他半天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再看场上的蔺青阳以一己之力占尽优势,好奇的问道:“咳咳……高队长为何揪着一个蔺青阳不放呢?他的死活已经影响不了大局了,高队长还不如多为自己考虑考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反正现在飞垣已经大乱了,先保住命说不定以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五蛇曾经得到总督大人的栽培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肯定会倾其所有助您安全逃脱,您何苦非得和一个小小的平民过不去呢?” 高瞻平干笑道:“三爷说的是,但现在的飞垣还不够乱,一心对外哪有内部分裂严重,我不过是想再推一把,看看天尊帝是不是还要继续护着军阁罢了。” 一秒记住m.luoqiuzww. 终于提到那个最为关键的人物,郭安的脸上不可避免的也闪过一丝阴霾,坦白而言,作为生意人他们早就看清了如今的形势,天尊帝出手整治阳川是迟早的事,到了那个时候,作为高家残存势力的五蛇势必会被连根铲除,这才逼得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跟着高瞻平再赌一把,但眼下政变失败,高瞻平已经沦为逃犯,他们似乎已经被逼到绝路,只能被动挨打。 高瞻平冷笑了一下,一眼就知道郭安都在想些什么,他忽然站起来望向下方的赛场,意犹未尽的道:“天尊帝此次将禁军原地解散,所有势力就近划分入军阁,按照惯例这么大的事情是必须经过双极会决商讨之后才能做决定的,可是他没有,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三爷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叫……什么?”郭安看似是一脸笑意,其实后背都开始渗出冷汗,有些字他是不敢轻易说出口,只见高瞻平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竟然是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满眼都是癫狂,咬牙怒道,“这叫徇私枉法,专权专政!其实从叔叔倒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高家会有什么后果,无论我煽不煽动二皇子政变,高家的结局都不会改变,我必须要试一试,否则就是必死无疑。” 郭安郁闷的瘪瘪嘴,飞垣自古就是明氏皇朝专权专政,天尊帝做出这种决定就算落人话炳,但其实也无可厚非,朝中那些复杂的勾心斗角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但高家一直是帝都三权贵之一,这么快的速度土崩瓦解还是令人唏嘘不已。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和蔺青阳过不去是吗?”高瞻平抬手指向赛场上的那个人,眼里的癫狂慢慢转为不甘心,眼睛也不眨直直盯着,“天尊帝偏袒军阁人尽皆知!不管他是真的器重萧千夜,还是和他大哥萧奕白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关系,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护着军阁!北岸城海啸,东冥惨变,萧千夜责无旁贷甚至是罪魁祸首,可即使是这样,天尊帝也还找着冠冕堂皇的借口护着他们兄弟俩,哈哈……” 他摇着头笑起来,笑的全身颤抖,郭安不动声色的往后缩了缩,心中不安。 “三爷身在阳川不清楚,其实朝中对此事早就怨声连载,尤其是东冥一事发生后,现在每日都有难民围在帝都外围的荒地上要求陛下严惩天征府,还百姓一个公道,可天尊帝是充耳不闻,还不是把萧奕白放在封心台,美其名曰囚禁,其实就是在好吃好喝的供着!怕不是真的如坊间传言的那样,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如果这个时候,蔺青阳再爆出丑闻,我倒是想看看陛下这次再用什么方法护着军阁的人。” “额……”郭安嘴角一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高瞻平饶有兴致的转过脸,笑道,“三爷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哼,实话告诉三爷,前些日子我从阳川的大牢沉沙海暗中运了一些试体出来,现在就藏在靖城和曙城附近,如果陛下这次还是一意孤行不肯对军阁做出任何责罚,我就干脆让试体暴走毁了这两座城,他蔺青阳作为守将,招妓在先武斗在后,如果连自己驻守的城市都保不住,哈哈,想想都有趣啊。” 郭安咽了口沫,赶紧喝了口酒给自己壮胆,小心翼翼的询问:“高队长的意思是……如果陛下继续袒护军阁,就以此为契机,煽动、煽动……” “煽动百姓造反。”高瞻平毫不避讳的接下话,满脸通红兴奋不已,“现在整个东冥对军阁已经非常敌视了,幸存的人甚至会驱赶驻守在那的三支军团,如果再加上阳川的人,哼……飞垣大乱指日可待。” “那、那如果陛下这次不袒护军阁了呢?”郭安心惊肉跳,瞄了高瞻平一眼,脸上浮起了惶恐,高瞻平愣了一下,显然这种结局并不在他计划着,一时哑口无言,片刻之后又哗然大笑,“对,你说的对,我是从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不过也不要紧,军阁主萧千夜虽然是下落不明,但他肯定还活着,总有一天会重新回到飞垣继续协助上天界破坏封印和阵眼,蔺青阳和萧千夜关系不差,要是能借机挑拨,我也不算亏,三爷呀,高家已经垮了,如果能搅得天下大乱或许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否则从今往后,您也好,我也罢,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这一下轮到郭安哑口无言,他认真的将高瞻平的话想了又想,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此事不会顺利,但他们已经是背水一战,再无退路。 郭安摸着脑袋头疼不行,甚至有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实在不行,拉几个垫背的也好。 高瞻平一直看着赛场上的人,总觉得这个人的剑术有些陌生,而且似乎一直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并没有暴露真正的实力,像是想起了事情,又低声自言自语道:“左手,左手……” 忽然间,高瞻平脸上剧烈的一沉,倒吸一口寒气——之前回帝都的时候,他曾听幸存的驻都部队士兵提起过一件事,先帝驾崩的那一日,皇太子曾在万罗殿遇险,那时候的萧千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确实是以左手持剑力挽狂澜,甚至在最后帝都城上空突然出现远古黑龙之影的时候,他也是以那副姿态消失在天际之下。 “三爷,蔺将军这次来可有什么异常没有?”高瞻平忽然瞪直眼睛望向郭安,一只手指向赛场上的人,郭安抬眼看去,喃喃回道,“挺正常的啊,就是那天从我家出去之后忽然就消失了,我本想派人跟踪他,结果找遍了全城也没见到,直到今天他自己来的聚义馆,真是奇怪,这几天我都没见着他住哪。” 高瞻平怔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冷哼一声,低声吩咐道:“三爷,先别急着动手,等到最后一天再让守擂人亲自会会他。” 郭安虽然不解,但也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对手下的人吩咐了一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沙匪 第一天的大乱斗直到午夜时分的铜锣声再次敲响方才戛然而止,萧千夜喘了口气,即使已经在刻意避免和更多的人起冲突,但由于头顶一直有灵光如影随形,他始终都是那个万众瞩目的焦点,也一直有人拼了命的想要对付他,奇怪的是聚义馆似乎是真的没有在参与者中间安排杀手,虽然全场加起来已经有近千人,但几乎都是些三教九流之辈,不足为惧。 再看一夜搏斗之后的聚义馆,五个赛场上到处都是暴毙的尸体,还有重伤者倒地呻吟不止,但周围的观众已经陆续离席,谁也没有多看一眼那些失败的人。 有的人身上的血开始慢慢泛出奇怪的色泽,甚至有毒虫从伤口里爬出,萧千夜注意着脚下,方才的乱斗他看的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些人在暗中使毒驱虫。 汗水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加上从各个角落里吹出来的酒味,整个聚义馆的气味难闻的让他作呕,萧千夜丢下手里捡来的长剑,看了一眼自己早已经沾满血渍的衣服,还是嫌弃的皱了皱眉头,正当他准备离开之际,只见隔壁的赛场上忽然翻过来一个灵活的身影,兴冲冲的就朝着他飞奔而来。 萧千夜警惕的往后挪了一步,按照惯例,锣鼓声敲响之后就代表今日的格斗已经结束,侥幸活下来的人此时会抓紧时间回去休息整装待发,应该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才故意上门找事? 然而来人一脸欣喜,似乎和蔺青阳还是旧识,他在跑过来之后开心的跳起来抱住了萧千夜的肩膀,又用不可置信的眼神上上下下将他看了几遍,这才兴奋的说道:“青阳!真的是你!之前听阿宁说你要来聚义馆参加地下格斗我还不信,特意赶过来报了名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见你!” 萧千夜微微一愣,他不认识这个人,但他也不确定眼前人是不是真的和蔺青阳相识,见他年纪不大,皮肤黝黑,有着一头并不常见的棕黑色短卷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衣着虽然只是朴素的麻布劲装,但又在腰间别着三把镶嵌着宝石的精致匕首,倒是有几分像阳川那群游走在大漠黄沙中以淘金为名的盗宝者,来人见他神色凝重半天不说话,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挺直后背,指着自己的眼睛鼻子提醒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安格啊,你再好好看看,四年前太阳神殿失窃,先帝一怒之下命令诛杀落日沙漠里的盗宝者,还把各部首领的首级挂在大湮城城门上以儆效尤,那时候你救过我,你忘了?” 萧千夜眼眸一沉,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真的想起来一些旧事,四年前,安放于大湮城太阳神殿的一颗珍贵五彩石失窃,致使天权帝龙颜大怒,当即调遣金乌鸟、朱厌两支军团在落日沙漠里对嚣张跋扈的盗宝者进行围剿,剿灭贼窝二十八支,俘获首领二十七人,当时确确实实是跑了一个,但因为跑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大的沙匪群,这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只是罚了负责那一带剿灭任务的蔺青阳半年俸禄。 这难道是当年跑了的那个人……萧千夜微感惊讶,安格,这个名字他没听说过,确实不在四年前的剿灭名单上,跑掉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安……安鲁! 其实在飞垣人的心中,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所以大多数人死后的丧葬仪式也会从简,就连皇室也不例外,但在阳川一带却是自古就有盗宝者出没,这些人有着统一的目的,并且世代都在为了寻找这个“目的”而努力,据说日月双神在去往上天界之前,当他们还是普通人身的时候曾在飞垣留下过自己的子嗣,这一条的血脉传承至今就是如今的明氏皇朝,然而他们最开始留下的那个孩子,传闻中就是在落日沙漠溘然长逝。 这一说法的真实性早就无迹可寻,皇室内部也没有更为明确的记录,只有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盗宝者坚信传说是真的,只要找到那个人的陵墓或者遗骸,他们就能拥有比肩皇室的力量。 记住网址m.luoqiuzww. 飞垣的四大境,只有阳川境内有这种独特的盗宝者,但因为数万年来他们也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那个人,久而久之为了生计,也开始盯上途径旅人商客的主意,于是也就有了另一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沙匪。 萧千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下子把两人的名字联系起来,万万没想到当年那条让他也跟着挨了罚的漏网之鱼竟然鬼使神差主动来到了眼前? 安格小心的拉住他,四处瞅了瞅,压低声音紧张的说道:“来,先离开这再说。” 萧千夜点点头,远远的往云潇的方向望过去,对两人暗暗使了个眼色,然后紧跟着安格一起离开聚义馆,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但才从厮杀中归来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曙城的大街小巷上,安格拽着他灵敏的拐过几个弯,直到快走到出城的地方才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两人前脚踏入,后脚大堂里点起一支昏暗的烛火,一个妙龄少女手托着烛台放到中间的桌子上,周围还围了几个差不多装束的同龄人。 “阿宁,先拿壶水来,都快渴死我了。”安格冲几人挥了挥手,这才像散架一样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叫阿宁的少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理也不想理他反倒是热情的倒了一杯凉茶递给萧千夜,眼眸骤然泛着羞涩的光支支吾吾的道,“蔺、蔺将军先喝口凉茶,坐下歇歇。” 安格白眼一翻,骂道:“我的呢?” “自己倒去。”阿宁扭过头态度一秒就变了,安格瘪瘪嘴,只得气呼呼的起来倒茶,连喝了几大杯嗓子才好一些,萧千夜不动声色的跟着喝了一口,他虽然大概知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头,但毕竟不清楚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蔺青阳当时给自己的说辞是不慎追丢,本来大漠里没有路标,沙匪又常年居住于此,这个理由虽然简单但他也没有怀疑过什么,但如今看来,蔺青阳似乎是故意徇私放走了这群沙匪? 萧千夜目光轻扫,四年前那一场围剿诛灭了阳川将近三分之一的盗宝者,军阁也算是和这群人彻底结下了梁子,在之后的四年里两边时不时就会起冲突,但观眼前这伙人,一个个脸上都是担心之色,完全不像还在记恨当年围剿之事,他虽然心中疑惑,面上还是冷定的等待对面自己开口,果然没一会安格就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认真的说道:“青阳,靖城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威胁了,不然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 萧千夜略一思忖,蔺青阳的两个孩子现在还在郭安手中,夫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成功救出,他实在不敢轻易信任这群忽然冒出来的沙匪,安格见他神色凝重,半天还是闭口不语,自己反而是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又不说话了,那一定就是被人威胁了,你自小就这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但凡你愿意主动和我们说一说,蓥蓥也不会……” “安格!”阿宁闪电一样扑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的就把安格强行拉到了一边,她紧张的看了一眼,骂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安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抓了抓脑门笑嘻嘻的道:“哦……哦,我我我是说,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就告诉我们嘛!我们自小就认识的,虽然我居无定所,很少能见面,但不要这么生疏,嘿嘿。” 萧千夜已经在这只言片语中察觉到最为重要的信息,虽然具体的东西他还无法猜测,但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安格见他神色如常,应该是没有被刚才自己的话影响,这才用力咳了一声,继续问道:“青阳,我们知道你的事之后可是连夜从大湮城赶过来的,大湮城到曙城要走三天呢,我们一天就来了!你要是实在有难言之隐不能说,那至少……至少告诉我们能帮你什么?” 萧千夜在心中叹息一声,终于抬起眼睛认真的看着几人,低声说道:“郭安掳走了康儿和乐儿,现在他们两个都在郭安府上,虽然看着没什么异常,但我不敢轻易出手抢夺,郭安是暗部副统领郭淮的亲戚,谁知道他手上会不会有以前缚王水狱的那些毒药,他们逼我去参加聚义馆的格斗,说是夺下头筹之后,才会将孩子归还。” 安格眨了眨眼睛,总感觉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什么郭淮、暗部、缚王水狱,也是他完全陌生的名词,阿宁也跟着一起凑过来,她倒是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单是听见这几句话就急得不行,连忙问道:“那小妍呢?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抓住康儿和乐儿,你……你得罪五蛇的人了?” “小妍……据说被卖到了柳城,我已经让昆鸿去救人了,但目前还不知道消息。”萧千夜装作蔺青阳的样子为难的低下头,阿宁低呼一声,和安格对视了一眼,数秒之后两人同时扭头和身后的同伙交换了眼神,立刻几人就动身开始收拾行李,萧千夜倒是吃了一惊,随即站了起来,安格连忙按住他安慰道:“别急别急,我们不会跑路的,我和阿宁留下来想办法救孩子,让他们赶紧动身去柳城救嫂子。” 萧千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虽然他已经将此事交给昆鸿,但地头蛇这种东西,显然还是让同为三教九流的沙匪去应对更为保险。 安格见他脸色终于缓和,收回目光,咳嗽一声:“一会我就去郭安家里打探一下,你先别急,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就好,反正明天我也还是会继续去聚义馆参赛,到时候再跟你联系。” “好,我也该回去了,以免惹人注意。”萧千夜立即起身告辞,阿宁本想再挽留一下,被安格拉住默默摇了摇头。 安格奇怪的注视着消失在夜幕下的那个背影,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明明是个熟人,却总是有种莫名的陌生。 “别发呆了,准备一下我们去看看五蛇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阿宁愤愤的骂了一声,将自己的披肩长发用一根绳子紧紧的扎在脑后,又翻出一直准备着的夜行衣丢了一件过来,安格回过神来,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准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先祖 夜烬天下第三百五十四章:先祖离开沙匪住的客栈,萧千夜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发现身后一直有神秘的影子跟着他,再转过一个街头,凤九卿在房内控制着业障术无声无息的掩饰住他的面容,跟踪的人果然迟疑的顿住脚步奇怪的看了看四周,发现眼前人来人往,再回神之际已经找不到刚才的人去了哪里。 萧千夜小心的在城中继续绕了一圈,直到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折返客栈,云潇担心的迎过来,见他身上的衣服还沾满血渍,连忙帮着脱下来放到了一边。 凤九卿虽是尴尬的低咳一声,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扯开话题问道:“刚才拉着你的那人是谁?” “沙匪。”萧千夜被云潇按在椅子上,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遇见的那一伙人,“是阳川的盗宝者,四年前围剿之时被他们逃脱了,这事应该另有隐情,青阳没有跟我汇报过,但我看他们不像是郭安的人,就先放出消息让他们去帮忙打探一下两个孩子的情况,剩下的事还是要先按照五蛇的要求来。” “盗宝者……沙匪。”凤九卿想了想,自言自语的摇头感慨,“难道是为了那个古老的传说?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有人坚信那种东西?灵凤族可是在飞垣生存过数万年了,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明氏皇朝也有派人去落日沙漠找寻过,整整找了五代人,先后历经两千多年,但也依然是一无所获,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什么传说?”云潇正在轻轻的用干净的毛巾沾着热水给他擦着身体,听见这话忍不住抬眼好奇的问了一句,凤九卿瘪瘪嘴,不屑一顾的说道,“就是明氏皇朝最开始的那一个先祖,传闻他是上天界日月双神之子,也正因为如此,当年夜王利用血荼大阵屠戮全境之前,还特意折返回上天界和日月双神商议过,最后才利用净无幻之术护住天域皇城,所以血荼大阵的生效范围其实并不包括帝都。” 云潇一时哑言,当年那一场大屠杀的大概情况她是听凤姬姐姐提起过,但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凤九卿耐人寻味的笑着,叹道:“夜王一去就是三年,也正是在这三年里,他留下看守若寒的那只凶兽穷奇对她产生了人类才有的感情,这才有了之后的弑主背叛,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传闻中的那位先祖,是在日月双神去往上天界成为‘神’之前留下的,曾经的箴岛人寿命漫长,是现在的三倍左右,他一手建立起明氏皇朝的根基,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的关于自己的记载,就连死亡的时间地点都很模糊,只是据说在七禁地落日沙漠中的某一处。” 云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喃喃自语道:“中原也有很多帝王的陵寝,一般不会告诉外人具体的地点,盗宝者……其实就是盗墓?” “飞垣没有什么大墓值得去盗。”萧千夜淡淡接话,面色冷峻,“飞垣是不信轮回的,不论是人类,还是异族人都不信这一套,人去世之后会进行简单的洗礼,后续的丧葬仪式也会从简,因为飞垣相信死后就是回归天地自然,没必要建个大墓放一堆珍贵的陪葬品,所以他们说是‘盗宝者’,其实目的就只是为了那一个人罢了,但盗宝者也要生活,后来就开始抢劫各路商队维持生计,所以现在称他们为‘沙匪’更合适,那群人手段残暴为害一方,很早之前就是军阁重点盯防的对象,我也不知道青阳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好好的瞒着我私自放了他们。” 凤九卿点着头,自言自语的接话:“确实,皇室找了两千年,把整个落日沙漠反反复复翻了几遍,要是有什么大型陵墓肯定早就发现了,何况盗宝者这一行也传承了数千年,不可能至今什么线索也找不到,难道那位帝王的先祖真的就孑然一身死在了大漠里?若是如此,历经千万年,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萧千夜听着这句话,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悸动——宏图伟业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是创造了如此辉煌文明的明氏皇朝先祖,是不是也已经成为了广袤黄沙中的一粒尘埃? 一秒记住m.luoqiuzww. 日月双神……应该也不在了,上天界曾经的十二神,其实早就出现了空缺。 “那群人能信得过吗?”凤九卿打断他的思绪,还是很担心的提醒,萧千夜望着他,回道,“我虽和他们素不相识,但青阳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应该可以信任。” “那就好。”凤九卿也不多问,他推开窗子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淡道,“从你离开聚义馆之后就一直有人暗中盯着,我看这次的人和上次的有些不一样,身手要好得多,你跟着那沙匪进入客栈之前我还特意帮你引开了跟踪的人,没想到你出来没多久他们又回来了,不过他们连续两次在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跟丢了你,怕是会引起怀疑,明天的比试你可要千万小心了。” 萧千夜点点头,这才感到身体真的有些酸痛,凤九卿回想着今天的事情,奇怪的说道:“我一直在暗中盯着,倒是真的没什么异常,那群乌合之众恐怕不需要你亲自动手,蔺将军自己就能解决?” 萧千夜抬了抬手臂,无意识的捏了一下肩膀,强振精神:“第一天的人太多了,为了保存实力,有脑子都会选择在边缘迂回,明天多半也如此,关键还是第三天胜出的十人,还有聚义馆自己的守擂人。” 云潇见他一直捶着肩膀,连忙走到后背主动给他揉着肩,发现他的双肩紧绷着僵硬如铁,皮肤更是冰凉的一点温度也感觉不到了,想起他受到凶兽血脉的影响已经失去体温,如今帝仲陷入神眠又无人能帮他压制这种严寒,她心中担心,也不管凤九卿就在对面皱眉盯着,上前一步从背后轻轻抱住萧千夜,紧贴着他的后背想为他取暖。 凤九卿脸一黑,本能的想过去把女儿拎走,忽然瞥见萧千夜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又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用力冷哼了一声。 萧千夜拉过云潇的手,附在上面的障眼术消失之后,那是一只森森的白骨之手,云潇连忙抽了一下想收回右手,又发觉他是真的很用力的握着,于是小声问道:“你干什么嘛,是不是这只手按着不舒服,弄疼你了?” “嗯?”萧千夜幡然回神,见她神色里隐有伤心,连忙松了手转过身安慰了一句,凤九卿就在旁边尴尬的看了半天,手指在旁边的桌子上敲得飞快,都说云潇像他,在感情上毫不掩饰这一点倒真的是让他哑口无言,隔了好一会,云潇被他手中的动作敲得不耐烦,气呼呼的望过来抱怨道:“你好烦!” 凤九卿豁然站起,拎着女儿的衣领毫不客气的丢了出去,骂道:“时间不早了,回屋睡觉去。” “噼啪”一声,凤九卿用力关上门,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先是不快的瞪了他一眼,再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嫌弃她……” “不是。”萧千夜斩钉截铁的打断凤九卿的碎碎念,抓过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披在身上,他微微垂着头,脸上神色一变再变,全身的肌肉忽地绷紧,终于忍不住说道,“她身上也越来越凉了,我第一次和她、和她同房的时候,她身上还非常的热,我是凶兽血脉,对那种感觉无法抗拒,但是刚才她靠着我,我却连最为明显的灵凤之息都察觉不到了……” 他顿了一下,脸颊泛起红晕,毕竟是在云潇的亲生父亲面前,有些事情还是难以启齿,凤九卿立马就回过神来,更不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面色凝重,怒气盈胸,沉默着忍了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低声骂道:“是不是在东冥的时候?我早就看出来你对她没安好心,当时我就该把她一起带着,你知不知道潇儿是混血的身体,再怀上混血的孩子,那是真的伤了元气,属于人的内力灵力在不断流失,属于皇鸟的灵凤之息也变得不易察觉,她身上越来越凉,就是因为火种也在持续衰弱。” 萧千夜冷不丁的被凤九卿训了一顿,这种事情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提起来,他自然清楚会带来怎么样严重的后果,可是那时候他情绪低落,饱受煎熬,身边只有云潇不离不弃一直相陪,情到深处根本控制不住! 凤九卿郁闷的骂了他几句,最后还是用力闭眼无声叹气,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绝望,曙城炎热的风从窗缝中吹来,却莫名让他感到风寒透骨,仿佛冷到了心间。 要怎么办? 不知道,似乎唯一的希望,就只能是浮世屿那只神秘莫测的皇鸟。 这事一定要说责任,也是他当年抱着侥幸的心和秋水成了亲有了云潇,明明自己也经历过一模一样的往事,这时候倒也没什么资格再去指责他,两人尴尬的互换了一下神色,面面相觑,半晌都不开口,凤九卿眼眸阴晴不定,唇色微微苍白,面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片刻之后缓缓道:“你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必要的时候我也必须先利用墟海找到浮世屿再说了,剩下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凤九卿撑着身体站起来,显得有些不耐烦,指了指门口:“你去陪着她。” 萧千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忽然松了口,凤九卿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神色淡淡,但目光尖锐,固执的补充了一句:“臭小子,我是让你去陪着她,别对她动手动脚的,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萧千夜面色尴尬,赶紧点了点头穿好衣服,走进了旁边的房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疑心 到了第二天的傍晚,萧千夜如约来到聚义馆,依然是在相同的地方等待片刻之后,由领队的人带着昨日的胜出者一起前往地下格斗场。 聚义馆今天将周围的五个赛场全部收起,只剩下中间上下双层的巨大圆盘,萧千夜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虽然观众的人数丝毫未少,但今日比武台上的人却比昨天少了很多,他粗略的扫了一眼,估摸着也就三百人不到,正当他疑惑之际,安格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神出鬼没的就紧挨着他靠了过来,他假装看着别处,低声说道:“看来昨天伤亡是挺严重的,原本是一半人胜出晋级,现在看足足少了三分之二,也好,你省着点力气,今天让我来帮你。”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点头,安格和他背靠而立,眉峰紧蹙:“昨夜我和阿宁潜入郭安的府邸,在东厢房发现了康儿和乐儿,但是房内不知道藏了什么人,整个东厢房外头围了一百多个护卫,那些人的服饰看起来不像是聚义馆的人,我们等到快天亮也没找到机会救人,只能先撤回来再见机行事。” “哦?”萧千夜神色一凛,暗自思忖,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人藏在郭安的府邸中?莫非真的如天尊帝预料的那样,是下落不明的高瞻平? 就在此时,昨天头顶那束奇怪的灵光又追着他倾泻而下,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第二天的厮杀也正式开始。 安格腰上本是别着三柄短刀,他一手抽出一柄,是同时手握双刀如行云流水一般穿梭在人群中,萧千夜暗暗盯着他看了一会,倒也惊讶这个人的身手是真的灵活敏捷,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嗡嗡”的蜂鸣声,迫使他收回目光立即回神,只见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十只大黄毒蜂,尾部的尖刺里甚至已经开始滴出奇怪的液体。 果真是无所不用! 萧千夜冷哼一声,他依然是没有携带武器,只是脚尖随便一勾捡起地上的长剑暂时用着,黄蜂很明显就是冲着他飞奔而来,那种嗡嗡的鸣声里带着让人心烦意乱的奇怪情绪,似乎还能煽动周围的人一起对付他,他稍稍退开一步,让出半个身体的位置,手上的剑已在同时切出锋利的光芒,对面的黄蜂一哄而散,绕着头顶盘旋起来,忽然向周围人群蛰去。 萧千夜暗暗提高警惕,一边不动声色的找寻着养蜂人,一边也更加严厉的注视着眼前被毒蜂蛰过的对手们,他们不约而同的扭了扭脖子,忽然眼睛里的眼白就开始瞬间黑化,身体发出咔嚓咔嚓僵硬的声响,萧千夜再落一剑击退最近的对手,只觉手腕连着手臂僵了一下,好似这一剑不像是打在人身上,倒更像是砍着一块坚硬的石头! 不等他多想,旁边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观其神色应该是已经失去理智,萧千夜不敢轻敌,继续出手就是将帝仲所授六式稍加变动,转化为剑术,聚义馆内再度掀起无形的狂风,赫然出现六道淡淡的气剑围绕他周身。 同一时刻,赛场三层的包间里,高瞻平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人的一举一动,郭安在他身边好奇的看个不停,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这蔺将军祖辈都是剑馆出身,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入流的剑术呢,如今看来倒真的是有些厉害,难怪当年秋选之时,军阁主放着袁大爷的人不要,硬是挑了他,哎……大爷为这事生气好久,我看是真没必要,恐怕大爷的得意门生,真不是他的对手呦。” 记住网址m.luoqiuzww. 高瞻平全神贯注的看着,根本听不见郭安在耳边碎碎念的说了些什么,禁军和军阁一直是面和心不和,但每年的年宴上也会各自派出将领切磋武艺助兴,他不是没见过蔺青阳出手,但今天这种剑术还真的是第一次。 难道平时是为了掩饰实力?还是如今被逼至绝路,不得不拿出点看家本事? 高瞻平的眼眸冷漠如电,问道:“控蜂人可是三爷安排的?” “是我的人,先给他下个毒玩一玩嘛……”郭安随口接话,再等他扭头望向赛场之时,只见凭空出现夺目的白光,那些耀眼的光线瞬间撕裂他的视觉,短暂的刹那后他眼前豁然荡起一片雪白,又慢慢变成浓郁的黑暗,郭安吓的跳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竟感觉双目在这一瞬险些被光芒刺瞎,半晌才一点点恢复正常,他身边的高瞻平也是迅速抬袖遮了一下,然后立马又重新盯着萧千夜望过去。 发生了什么?这短短的一刹那,被大黄毒蜂蛰过的人已经倒地不起,而更远处的控蜂人捂着脖子,隔着百米的距离就被剑气切断了喉咙! 萧千夜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击让场上的三百人瞬间倒地一半,他知道自己这一下太过锋芒毕露,难免要引起疑心,当时帝仲只用了三秒的时间教了他六式,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尝试练习过,加上现在帝仲神眠不醒,他自身凶兽的本能开始蠢蠢欲动,出手的力道更是极难控制精准,场馆陷入短暂的死寂,似乎所有人都被刚才夺目的光震撼到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的观众群就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掌声如雷鸣长久不止。 安格远远的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咯噔一下疑惑越来越重,那六道神秘的气剑如云如水,如雾如电,隐有风声雷鸣呼啸,又似乎有能吸进一切的力量,阳川虽然是飞垣对剑术刀法修行最看重的地域,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蔺青阳使用过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啊! 最主要的是,蔺青阳不是左撇子,他不可能在这种生死关头,故意用一只自己并不习惯的左手。 安格的脸色阴晴不定,有种可怕的想法在脑中萦绕不散——这个人不是蔺青阳,那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冒充蔺青阳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安格有些做梦般的恍惚,他和蔺青阳算是不打不相识,他是沙匪的儿子,自从能站稳脚步的那一天开始就被逼着练武,父亲安鲁是他们这一支盗宝者的头领,更是对他严加训练,八岁那年就让他带着一伙人去抢劫过路的商队,这支商队是从大湮城折返嘉城的,原以为是带了什么宝贝回去走商做生意,等他从大漠里跳出来,学着大人的样子掀开车队的帘子要抢劫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竟然只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就是华蓥,家里虽不称不上有多权贵,好歹也算是一方名仕,被父母送去大湮城读书才接回来,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连商队和普通人的队伍都分不清楚,这回去还不得被骂的狗血淋头?想到那个严厉的父亲,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抢劫,故作镇定的让华蓥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谁知道她笑呵呵乐的直不起腰,一脚就把他从车里踢了出去! 安格头皮发麻的愣了一下,望见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同伙憋不住的笑脸,当他正想着回去找华蓥算账的时候,蔺青阳一剑就拦住了他的脚步。 那时的蔺青阳比他年长不少,已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看着是武学世家出身,两人几个回合下来,他就感觉到大事不好,蔺青阳的身手确实比他要好上许多,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时候,没想到那个人嫌弃的看了他几眼,漫不经心的对他说道:“回去练几年再出来学人家抢劫,丢人。” 他就这么灰溜溜的返回了营地,被父亲一顿厉斥,从此开始了更为严格的训练。 在那之后,他每隔几年就会特意返回嘉城去找蔺青阳切磋,但真的一次也没有赢过,后来华家被另一伙沙匪灭了门,华蓥也自此下落不明,蔺青阳从此大受打击,再也没有和他认真比试过。 后来,听说他去了帝都参加军阁秋选,成为了朱厌军团的正将,镇守靖城、曙城一带,自己和他一个是将军一个是沙匪,就索性主动断了联络,免得徒生是非。 直到四年前,大湮城太阳神殿里的五彩石失窃,天尊帝一怒之下命令军阁开始剿匪,大湮城附近的二十八支沙匪团伙仅仅幸存了他们这一支,原因就是蔺青阳认出了他的样子,刻意支开了自己的部下放他们一条生路,据说他为此被罚了半年俸禄,连带着军阁主也一起挨了罚,后来他曾暗中给他送过一些钱财,却又都被他退了回来,分文未取。 这个固守原则的家伙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公然招妓、私下械斗?这不可能,从自己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坚信蔺青阳是有难言之隐,一定是被什么卑鄙狡猾的家伙威胁了。 安格深吸了一口气,昨日和他相见的喜悦已经被另一种不安取代,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蔺青阳,他为何要冒险来到聚义馆代替他参加这种地下格斗赛? 单看他方才出手那几剑,恐怕身手远在蔺青阳之上,在飞垣大陆能有如此剑技的人,他也只能想到一个。 不会……安格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感到头皮又开始发麻,连紧握着双刀的手都黏满了冷汗——不会,不会真的是现在他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的那个人? 包间里,高瞻平拉过椅子坐下,耐人寻味的笑了笑,隐约有一丝恍惚的神色,淡淡问道:“三爷,帝都那边有什么命令传来吗?” 郭安的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下方,有些茫然地喃喃:“帝都?哦……我们的线人传来消息,听说陛下是下了逮捕令,先让昆鸿负责将蔺青阳关押起来,还安排了特使亲自过来处理这件事,不过正式的文函还没那么快,特使就要更晚一些了。” 高瞻平微微一惊,没想到这次天尊帝竟然出乎意料的秉公行事不偏袒军阁了? 一下子仿佛奸计落空,高瞻平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抬手按着心口微微咳嗽,郭安寻声望来,眉头忽然一扬,低声笑起来:“高队长不开心了?陛下也是识时务,知道这种时候必须弃卒保车,说到底是一个蔺青阳还是分量不太够,不过高队长放心,不论上头怎么对付他,蔺将军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聚义馆了,逮捕令一下来,他就不再是军阁的正将,死在任何地方都不足为奇。” “呵……三爷说的是,反正都是死,总要拖几个垫背的。”高瞻平有气无力的咧咧嘴,目光一点点收缩,抬手指向下方赛场,“三爷,今天的比试结束之后只留他一人,不必多此一举剩下十个人浪费时间了,另外晚上我要亲自见一见守擂人,三爷把府上的两个孩子一起带上来找我就好。” 郭安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个特殊的神龛,眼神微微变了一下——这东西他从郭淮手里见过,是缚王水狱研制的一种毒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前因后果 第二日的格斗比预想中提前了不少时间结束,当锣鼓声再次敲响的时候,偌大的赛场上所剩的人已经不足十人。 萧千夜看了看不远处气喘吁吁的安格,倒是真心惊讶这个年轻人能在这么多亡命之徒中杀出重围,真的和自己一起走到最后。 安格也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连忙将心中的疑惑收起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嘻嘻的往场下跑去,这时候聚义馆的左侧大门缓缓拉开,幸存的获胜者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拥而上,萧千夜松了口气,他倒是不用和那些人一样去取明日决赛的入场函,于是连忙在场馆中寻找起云潇和凤九卿,见二人远远的对他挥了挥手,这才终于放了心。 正当他准备离开之际,忽然听见左侧传来一阵喧闹声,本能的警惕迫使他再度停下脚步,奇怪的往那边望过去,安格也在人群中,露出惊讶不解的神情,门口站着聚义馆的管事,从身后抱着几个沉甸甸的麻布袋子不耐烦的塞到获胜者怀里,嘴皮子动得飞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正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只见安格冲他连使眼色,示意他先出去再说。 他只得先离开聚义馆,迟疑了片刻之后,直接调转脚步往昨天沙匪们住的客栈绕了过去。 凤九卿本是远远的用业障术帮他掩饰面容和行迹,忽然见他神色忧虑的往那边走过去,他想了想,拉着云潇的袖子小声说道:“今天我们也一起跟过去。” “好。”云潇本来就不放心他,听凤九卿这么说了,自然是赶紧点头应了下来。 再次回到沙匪的客栈中,他发现昨天那一伙人只剩下阿宁还在等着,这间客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既没有掌柜也没有伙计,里里外外好像也没有其它客人,阿宁本是在等安格,冷不丁的看见他走进来,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立马回神迎了过来递上早就准备好了的凉茶,惊喜的道:“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安格去哪了?他该不会是输了没脸回来见我……” 萧千夜谢过阿宁,等了一会,安格才抱着刚才的麻布袋子跑了回来。 “咦,这是什么?”阿宁利索的关好门窗,好奇的指了指安格怀里的东西,安格直接走到桌子旁抖开,就听见哗啦啦的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竟是珍贵的金银玉石! 安格喝了几口凉茶润了润嗓子,看着面前一堆宝物反而犯了难,他围着桌子一连转了好几圈,再看了看“蔺青阳”,焦急的说道:“刚才我按惯例去取明日的入场函,结果聚义馆的人说让我们明日不用来了,郭安已经给今日的胜出者准备了丰厚的奖励,让我们拿着东西赶紧走,明天的格斗赛将由守擂人亲自出马……” 一秒记住m.luoqiuzww. 萧千夜眼神冷锐,其实省下多余的比拼让他直接对付守擂人倒是省时省事,可郭安为何忽然做出这种决定,莫非是他今日出手的那几剑让他察觉到了什么吗? 安格也在认真看着他脸上任何一丝情绪转变,见他真的是毫无动容,冷静的让人意外,反倒是安格的眼神有些犹豫,试探地说道:“他们是发现一般人根本对付不了你,索性也就不拐弯抹角直接让守擂人亲自上了,青阳,你这几年可长进了不少嘛!刚才赛场上那几剑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难道是什么祖传的剑术,所以从不轻易示人?” 萧千夜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安格笑嘻嘻的说道:“你这么厉害就别藏着掩着嘛,我记得咱两小时候遇到其它的沙匪抢劫,差点就被人家宰了,那时候你怎么不用刚才的剑术啊?你要是早一点用,我俩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罪,最后还得靠着我爹出面求情才捡回一条命,害我好没面子。” 萧千夜抬头看了他一样,他哪里知道蔺青阳和安格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听他这么说了,也只能尴尬的点点头,苦笑了一下。 安格心里咯噔一下,终于确认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蔺青阳,他本能的拉住阿宁警惕的退到门边,一只手无意识的往腰间的匕首摸过去,阿宁被他脸上阴郁凶狠的神情吓了一跳,没等她开口询问,安格的声音陡然压至最低,一瞬间像变了个人,语气顿时冷如寒冰:“你不是蔺青阳,我们根本没有遇到过沙匪抢劫,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他?” 萧千夜一时怔住,然而很快就明白过来,就在此时,客栈里的烛光无风自动,整个大堂顿时掀起一股温热的风,阿宁被这种古怪的气氛吓的不敢吱声,紧张的拉住安格一动不动。 客栈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但又迅速关上,安格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这股莫名刮来的风带着罕见的火焰气息,竟是让他心中七上八下惶恐不安,失神之际,又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淡淡的轻叹,再顺着声音望过去,大堂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两个陌生人,男人站在一旁,掌心拖着一缕火焰,女人则焦急的冲到了“蔺青阳”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担心的问这问那。 “你们又是什么人……”安格不敢大意,眼前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凤九卿是极为冷静的看了看紧张到呼吸都开始急促的两人,随意笑了笑示意他们不必如此,他掌心的火焰稍稍晃动,将一直掩饰着萧千夜面容的业障术撤去,回道,“应该不是你们的敌人。” 安格目瞪口呆的看向“蔺青阳”,那个人的脸庞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开始变化,最后出现的人竟然是曾经的军阁主! “怎么是你?”安格和阿宁异口同声的低呼,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军阁主的事情他们多少听过一些,这个人不是已经成为飞垣的逃犯,被天尊帝下令全境通缉了吗?为什么好好的忽然出现在曙城,还变成了蔺青阳的模样? 萧千夜想了想,单凭这两日的直觉来看,眼前的沙匪应该不是什么穷凶恶极之辈,他平静的对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先坐下,然后才慢慢将最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安格和阿宁互换了神色,先顺从的听他说下去,只见两人的面容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一点点变得阴郁冷漠,到最后气的紧咬牙关,摔过桌上的茶杯怒骂:“太过分了!这群畜生真的太过分了!” “安格,你别激动……”阿宁赶紧按住他,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军阁主会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家伙往年都是坐着大鸟在天上巡视,他们这些沙匪见到他自然是要躲得远远的,如今这个人真的出现在眼前,反而是没有了当年那种高高在上,原以为他一定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竟然真的会为了一个平民下属甘愿以身涉险? 顿时对萧千夜有了几分改观,但阿宁也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毕竟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能不能信任还为时过早。 安格忍了一下胸肺中汹涌的怒火,心事重重的盯着萧千夜,他迅速整理着方才那番话,再联想起蔺青阳最近反常的表现,担心的直跺脚:“你说青阳前几天就已经赶去柳城救嫂子了,可是他从靖城出发过去得要个七八天,真的能赶得上吗?柳城是‘虎蛇’柳二爷的地盘,就算他赶得上,估计帝都的革职令也该下来了,到那个时候,柳二爷不可能会听他的呀!” “我已经让昆鸿先去截人了。”萧千夜紧跟着接话,也还是有些担心,安格愣愣的点了一下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脸庞一秒就尴尬起来,支支吾吾的问道,“萧、萧阁主,我记得你现在应该已经不是军阁主了……昆鸿他还听你的不?他不是应该连你一起抓了送去帝都吗?” 萧千夜顿了一下,显然有些事情他不能明说,两人皆是沉默了瞬间,安格立即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不知为何竟然莫名其妙放下心来,他也没有继续深问,而是站起来认真挺直后背认真的说道:“萧阁主,我虽然是个沙匪和军阁势不两立,但也知道轻急缓重,恩怨分明,你们帝都高层的那些东西我不懂,但你愿意亲自出手帮助青阳,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朋友。” 没想到这个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云潇也是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安格见她一直紧握着萧千夜的手,想起前段时间听过的那些传闻,多少也能猜到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格认真的看着他,虽然了解到前因后果之后,他已经暗暗察觉到背后更大的阴谋,只怕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沙匪能插得上手,但他还是极为恳切的问道:“萧阁主,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萧千夜竟被他眼中那样纯净的光泽所打动,万万没想到一个刀口上过日子的沙匪,会如此真切的对待军阁的将领! “你不信我?”见他一时失神不知在想什么,反而是安格焦急的扑过去,眼珠咕噜一转,口不择言的说道,“我知道四年前青阳私下里放跑了我们让你跟着一起挨了罚,他罚了半年的俸禄,你、你罚了多少?你别不信我,我可以现在就把那笔钱给你补回去,只要你愿意帮青阳一把,钱不是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萧千夜尴尬的笑了笑,这家伙果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沙匪,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担心自己会计较当年那次处罚? “那是什么的问题?”安格紧追不舍的问,萧千夜侧头看着惴惴不安的安格,嘴角露出无奈的笑意,回道:“现在除了五蛇,我更担心帝都那边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责罚,他多半不可能继续留在军阁了,等他失去‘朱厌正将’这层身份五蛇想杀他就是易如反掌,你要是真想帮忙,不如抓紧时间去和他会和,我也会尽量安排让他脱身离开飞垣。” “离开飞垣?”安格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低道,“现在想出海可不容易……” “我尽量。”萧千夜的眼中闪过冷电般的光,心中也在做着最坏的打算,他还有多少筹码能和明溪翰旋?真的能保住蔺青阳,让他平安离开吗? 安格毫不犹豫的跳起来,推了推还在发呆的阿宁,厉声说道:“好,我信你,阿宁,快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去柳城找青阳。” 阿宁慌忙点头,赶紧冲上楼回到房里麻利的收拾行李。 安格在大堂里魂不守舍的踱着步,借着阿宁收拾东西的空隙,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萧千夜对面坐好,认真的说道:“萧阁主,有件事情我一直想知道,虽然现在问有些唐突,但……但你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我毕竟是个盗宝者,有件事情想打听一下……” “什么事?”萧千夜也被他脸上闪躲的神情吸引,一时有几分好奇,安格深吸了一口气,低道,“四年前大湮城太阳神殿失窃的那块五彩石,有下落了吗?” 想起四年前那次剿匪,萧千夜至今还是忍不住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你应该知道为了四年前那次剿匪的失误,蔺青阳被罚了半年的俸禄,那你知道我的处罚是什么吗?” 安格心虚的摇摇头,萧千夜苦笑着叹气:“那次剿匪之后其实并没有发现五彩石的下落,直到几个月以后才终于查到那东西是被一伙叫‘塔斑’的盗宝者偷走,他们是没罚我的俸禄,但给了我一个新的任务,就是找回失窃的五彩石,塔斑部位于阳川最西面的沙壑里,易守难攻,连天征鸟都飞不进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是一个人去的。” “塔斑?”安格惊得跳起,低呼,“塔斑部现在竟然还有后人?” 塔斑部,在他们这一行的传说里,那是最古老的一支盗宝者,很久很久以前就莫名消失,他们居然还有后人,并且出手就偷走了太阳神殿的五彩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塔斑部 萧千夜继续说道:“这是秘密任务没有对外公布,我潜伏进去之后发现他们的人很少很少,但是塔斑部所处的沙壑地区地势极为复杂,而且濒临西面的海域,我擒获他们的首领之后带回了帝都,但五彩石依然下落不明,这件事后来转交给了禁军由高成川全权负责,我再也没有插过手,那东西现在是在什么人手上,我也不知道。” “你……你一个人抓了他们头领?”安格啧啧舌,他早知道眼前人身手不一般,但是单枪匹马闯进塔斑部的领地全身而退,甚至抓了人家的老大? 萧千夜点点头,再次想起那些往事,心中也有些疑惑:“我说了他们的人很少,应该只有五六个而已,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什么功夫,要不是塔斑部地形复杂,他们又在沙壑里挖了地下通道直接连到了西海,我是可以将他们全部人一起抓回来的,是他们那个头领在逃生的路上帮着同伙毁坏了通道,这才让那伙人跑了。” “哦……”安格心不在焉的回应,萧千夜看他面容有异,忽然问道,“塔斑部和你们一样也是阳川的盗宝者,你可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安格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惘然,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索性在他面前倒了杯水,慢慢说道:“我听族人说起过塔斑部,阳川的盗宝者很多很多,有几百个大小部族分散在各地呢!塔斑部不是很大,自古后人就很少很少,而且他们很神秘,从来不和其它盗宝者交流,又自视清高,总说自己才是最为正统的那一支,就算饿死了也绝不改行当沙匪,后来慢慢的也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偶尔我们盗宝者部族聚会,还有人会嘲讽他们,说他们是真的把自己饿死了……” 安格抓了抓脑门,毕竟自己作为一个沙匪和帝都的军阁主谈这些总有些奇怪,但见对方非常认真的听着,又赶紧说了下去:“萧阁主应该知道所有盗宝者都是怀揣着同一个目的,就现在明氏皇朝的奠基人,那个人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这是禁忌。”萧千夜想也没想就脱口回答,忽然扭过脸望向凤九卿,皱眉问道,“灵凤族是飞垣最古老的种族,你对此事又知道多少?” “灵凤族!?”安格这才瞪大眼睛望向一直在旁边漫不经心站着的凤九卿,见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好看的容颜真心宛若天人,慢慢接话回道:“那是日月双神去往上天界之前的事情了,而灵凤族得到神鸟赠与火种是之后的事情,我只知道皇室的人也曾在阳川找了很久,后来在大湮城建立太阳神殿和月神殿也是为了祭奠先祖,至于其他的东西,或许你体内那位大人还能知晓一些。” 萧千夜无意识的揉了揉眉心,安格似懂非懂的想了一会,接着说道:“盗宝者之间倒是流传了一些东西,不过都是没有任何证据的传说,据说那个人的名字叫‘明箴’,飞垣坠天以前叫之所以叫‘箴岛’也是因为他,他身上流淌着最为纯正的双神血脉,但他知道随着自己成家立业,不断繁衍后代,这种血脉也会在长久的稀释中慢慢衰弱,于是他在临终前按照双神的指示,将自己的血液封存了一部分,如果能得到这份血液,就能获得当年最正统的双神之力。” “哦?若是真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也难怪皇室会整整找了两千年啊……”凤九卿若有所思的嘀咕起来,终于是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目光,低声说道,“从箴岛到飞垣,这块大陆唯一没有改变的东西就是皇室,盗宝者想得到那份力量,莫非是想推翻皇室?” 安格被他一句话惊得合不拢嘴,脸色唰的一下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盗宝者为什么渴望那个东西?他好像也说不清楚,反正从祖上到他这一辈,都在孜孜不倦的寻找着,至于找到之后能做什么,真的能颠覆这上万年固若金汤的统治者?他其实从来也没有认真的去想过。 凤九卿奇怪的笑起来,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们还是尽早放弃的好,这才是会引火烧身的东西呀。” “嘿嘿……话是这么说,可有些东西就是越得不到,越想要嘛!”安格笑嘻嘻的回话。 萧千夜忽地心头一震,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神色瞬息万变,一刹那脑子里翻腾起无数复杂的想法,他倒是没兴趣颠覆如今的皇室统治,但明溪一直反反复复的利用他、威胁他,甚至屡次拿大哥萧奕白来压制他,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他是不是就能有足够多的筹码反过来去要求天尊帝? 凤九卿眼眸一沉,嘴角不动声色露出了笑意,坦白而言,飞垣的人类和异族交恶是在坠天之后,至少在他很久一段时间的记忆里,明氏皇朝的统治都是极得人心、坚不可摧的。 盗宝者代代相传的那份血液真的存在吗?这件事恐怕也只有同为上天界十二神的其他人最为清楚,但他们之间虽然互有芥蒂,到如今更是极少往来,但也还远远不至于自相残杀,如果那东西会威胁到如今的皇室,上天界的其他人一定不会透露分毫。 不对,有一个人或许会透露。 辰王……凤九卿沉吟片刻,忽然想起来上天界的辰王蓬山,辰王和日月双神不和,险些以一己之力就骗的先帝启动“飞天”计划,按照辰王自己所言,他是无聊路过了箴岛,又正好路过了阳川的双神殿,他发现日月双神的力量仍然残存,并且一直限制着当地的魔物地缚灵无法彻底恢复自由,他或是无聊,或是好奇,顺手帮地缚灵解开了束缚,还给了它一本古书消除身上的魔物气息。 古书!凤九卿倒吸一口寒气,“古书”只是一个非常笼统的称呼,它代指一些残留着上天界力量和信息的东西,不一定是以“书”的形势出现,目前已知的古书有月神留给后裔的古玉“沉月”,泣雪高原上的潋滟留下的记载坠天真相的雪碑,白教圣殿里风神禺疆留下的莲花神座,难道失窃的那块五彩石,就是辰王留下的另一个“古书”? 凤九卿背后倏然爬起一丝冷汗,按照时间来推算,辰王来到飞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地缚灵化成安钰确实曾在太阳神殿担任圣女,而五彩石则是四年前失窃,但是塔斑部是一个消失很多年的部族,如果他们通过某些途径意外得知这件事,那么潜伏个几十年做足充足的准备再出手也是可能的,难怪那东西放在太阳神殿都能失窃,如果那伙人为了万无一失已经精心筹谋了几十年,那一切就变得都合乎情理。 麻烦了,恐怕飞垣这次真的是内忧外患,分身乏力了。 凤九卿精神一振,发现萧千夜已经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许久,两人眼神交汇的刹那,又好像同时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心照不宣的挪开目光。 云潇担心的看了看两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忧虑,这时候阿宁从楼上抱了两个包裹匆匆跑了下来,安格连忙站起来接过其中一个背在身上,拱手就对三人告辞,又从怀中摸出来一个古怪的铜铃塞到萧千夜手中,急火撩撩的道:“我得连夜出发赶去柳城找青阳,康儿和乐儿就麻烦萧阁主了,这个铜铃是我们盗宝者之间独有的联系,你摇一下我们就能感觉到位置,不过太远了可不行,大概也就半个阳川的范围。” 萧千夜惊了一下,半个阳川?这家伙是不知道半个阳川到底有多大? 云潇惊奇的从萧千夜手里夺过铜铃,说是铃铛,倒是更像一朵铃兰花,忽然想起来在去往禁闭之谷的天路上,她因不小心醉酒耽误了行程,是帝仲让一群湖中精灵去采了铃兰花的汁水为她解了酒,然后就将剩下的花一朵放入她的掌间,另一朵放入了萧千夜的手里,说是轻轻摇一下就能感知到对方。 云潇心头一喜,再看自己的手,又立马失望下去——是右手,那时候湖中精灵放的是右手,那朵花也早已经随着血肉一起被吞噬消失了。 “你认得?”安格发现她一会开心一会失落,好奇的指了指那个铜铃,眨眨眼睛,“这东西是盗宝者仿制湖中精灵的铃兰花制作的,不过距离上有限制,毕竟是比不上真的呀。” “嗯。”云潇点点头,展开自己的白骨右手捏了几下,嘀咕道,“那时候喝醉了也不记得那么多,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可是那朵花已经和我这只手一起没有了。” 安格这才目瞪口呆的发现她的手上没有血肉,一股冷汗情不自禁的爬上额头,萧千夜蹙了一下眉,由于他本人并不能知晓帝仲不想告诉他的事情,现在忽然听云潇提起来,他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天路的时候他和帝仲互换了意识,后来又被那家伙强行切断了五感,他到底都趁着这段时间对云潇做了什么? 云潇拉过萧千夜的手心认真看了看,也是什么都没有,安格忍着心底的震惊解释道:“铃兰花是成对的,一边消失另一边也就没有了,姑娘要是还想要的话可以再去找湖中精灵拿一个,自从东冥五帝湖出事之后,那些小东西分散到各地的水源中,之前我还在巨溟湾附近见过,不远的,等眼下这事解决了,让萧阁主带你去就好了。” “咳……你赶紧动身去救人,废话太多了。”凤九卿已然察觉到萧千夜的不快,连忙连推带拉就把安格赶了出去,再看屋内的两人,尴尬的笑了笑。 帝仲对云潇的感情已经是他这个局外人都能明显感觉到的,若是换成从前,能攀上上天界是何等的荣幸,可是现在,他竟然不知道这到底还是不是一件好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守擂人 到了第三日,萧千夜如约继续前往聚义馆,郭安一早就已经站在中间赛场上,他是个侏儒,身高还不到萧千夜的一半,但他面带自信的笑容昂首挺胸,丝毫也不见外先将大概情况对场下的观众简单的概述,然后对着高台四个角自己的手下挥了挥衣袖,萧千夜提高警惕,只见头顶巨大的吊灯处忽然放下一个巨大的铁盒,引得围观的人发出热烈的高呼,郭安笑眯眯的走近铁盒,一翻手捏着一个精致的钥匙晃了晃。 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在郭三爷将这个神秘的铁盒打开,这里面坐着聚义馆亲手培养的“守擂人”,像一座无形的高山,为馆主守护着那笔价值不菲的奖金。 萧千夜无声冷哼,心中的反感一阵盖过一阵,这看起来是一个雕刻精美的铁盒子,实际上就是囚禁守擂人的囚笼罢了,他们会在地下格斗馆的更下方建立残酷的训练基地,只有从那里脱颖而出的人才会成为守擂人,然后会在每一次决赛的时候坐进这个铁盒里,在万众瞩目中从天而降将。 如果他们能为馆主赢下最后的决赛,就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也能令自己声名远扬,但如果被人击败,这个铁盒就会成为他们最后的棺椁,被无情的抛弃。 郭安绕着铁盒子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一圈,时不时用手指敲击着铁面,故意挑动起观众的情绪,与此同时,左右两侧的大门纷纷被拉开,聚义馆的大管事们一人分坐一边,手中抱着押注的筹码,骚动的人群按捺不住开始往两侧挤过去,这是最后的一轮死斗,而他们不仅仅是围观的观众,更是参与其中的赌徒! 又过了半个时辰,郭安细细算了算,他踮着脚才能够到铁盒的钥匙孔,小心翼翼的插入钥匙,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明明只是非常细微的声音,却令在场的所有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郭安在同时笑眯眯的抽身而退,小小的身体非常灵活的踩着空气连续跳跃,直接就回到了最高处自己的包间里,继续意犹未尽的往下方观看。 萧千夜也在紧盯着铁盒后面的那个人,这扇门非常的沉重,被打来之后也是非常缓慢的往外推开,没等他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孩童啜泣,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眼眸在这一刻因震惊而剧烈的颤抖,他惊慌失措的往后倒退了一步,这才再次定睛艰难的望向铁盒中的人。 三个人?是一个大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 周围的观众也被这奇怪的一幕惊住了,大人是个中年男子,闭目抿唇,走路的动作僵硬机械,他慢慢的走出铁盒之后,四个角上的聚义馆手下齐心又将沉重的铁盒重新拉回到吊灯处,此时明媚的灯光再度亮起,将整个地下赛场映照的宛如白昼。 “康儿,乐儿?”萧千夜愣愣脱口,还没从之前的震惊里缓过神来,只见两个孩子迷茫的张望着四周,大一点的男孩不过四岁,紧紧抓着守擂人的衣袖惶恐不已,小一点的女孩不到两岁,连路子都还走不稳,是被守擂人强行拽着才勉强站直,他强行按捺住胸口的愤怒,再定睛望向守擂人,目光又是凛然雪亮。 这个人他认识,是他四年前从塔斑部亲自抓回的头领,芮罗。 一秒记住m.luoqiuzww. 万万没想到,他昨夜才和安格无意识的提起过塔斑部,今天就在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方见到了芮罗? 怎么回事?萧千夜脑中一片混乱,四年前他接到秘密任务追查失窃的五彩石,一路追到塔斑部所在的沙壑地区生擒首领芮罗,之后他遵照命令将人带回帝都,并将剩下的事宜转交给禁军总督高成川负责,在那以后帝都再也没有对他下达过关于这件事的任何命令,无论是五彩石还是芮罗,跟他都再无一点瓜葛。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芮罗会变成曙城聚义馆的守擂人? 不对……萧千夜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郭三爷是五蛇之一的“蝮蛇”,他原本就和高成川交好,而高成川和当年的典狱长庄漠也是相识多年,如果再加上高瞻平,那家伙同时身兼阳川和伽罗两地的禁军之职,他确实是有办法进入这一带的大牢沉沙海,如果芮罗本就是被囚禁在阳川,那么他被高成川或是高瞻平徇私据为己有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芮罗,多半也是经历过人体实验改造过的试体?如果在加上郭家那种古怪的控制之术,倒真的是棘手非常。 萧千夜神色紧锁,除去芮罗,现在最关键是他身边的两个孩子,为什么蔺青阳的两个孩子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这两个孩子现在还正常吗?郭安会不会早就给两个孩子下了毒?又或者是要利用他们让自己分心好借机偷袭? 他越想越觉得额头冷汗直冒,五蛇根本没打算让蔺青阳活着离开聚义馆,如今让他的两个孩子一起来到赛场上,无疑是要限制他,逼他不能放手一搏,让他死的更轻易。 可恶!萧千夜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光,但眼下情况扑朔迷离,又逼得他不得不保持冷静,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蹲下来展开手臂,学着蔺青阳的样子对两个孩子露出温和的笑,试探的说道:“来,到爹爹这里来。” 康儿奇怪的看着他,不仅没有往前走,反而迟疑的往守擂人身边缩了缩,这一微妙的举动也让萧千夜顿时心中有些慌了神,明明在凤九卿业障术的影响下所有人都会将他错认成蔺青阳,可这个四岁的孩子还是警惕又陌生的不敢上前,难道是出于孩童天生的直觉,康儿真的能发现眼前的自己并不是他的爹爹? “康儿,乐儿?”萧千夜不敢暴露情绪,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小女孩,见她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咧开嘴开心的扑过来,边跑边喊,“爹爹!爹爹来了!” 萧千夜一把搂过女孩,他不动声色的将乐儿揽到身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催促道:“康儿,你快过来。” 男孩的眼珠里隐有怪异的光泽,很快就一改刚才的担心害怕跟着朝他靠近,萧千夜掌下暗暗运气,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聚义馆的目的就是要让蔺青阳死在这里,无论自己还要不要隐瞒身份都只是一样的后果,眼下他要做的就是确保两个孩子的安全。 守擂人本是闭着眼睛,在放开康儿和乐儿之后,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只见他的眼皮慢慢向上掀起,整个眼珠一片惨白。 萧千夜一手护住两个孩子,另一只手不得以开始以气御剑,守擂人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摩着腰间的佩剑,忽然震了一下,眼中的眼珠慢慢浮现,紧盯着眼前的萧千夜,竟然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惊恐,好似一瞬间想起来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竟然低声脱口问道:“你是谁?” 萧千夜惊了一下,高层包间里的郭安和高瞻平也惊了一下——你是谁?这个问题本不该由守擂人口中问出,他四年前被捕之后转移到了禁军暗部,历经各种药物的改造,按道理应该不会保有曾经的记忆才对,怎么他会在这种时候忽然对着眼前人惶恐的问出“你是谁”这三个字? 难道是那份刻骨铭心的恐惧至今仍无法忘却分毫?他甚至能在业障术对视觉的影响下,单凭气息就认出了自己? “不对劲呀……”高瞻平目不转睛的盯着下方,他的话里隐隐透出的却是另一层意思,奇怪的笑起来,“难怪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反而是个早就失了心智的试体凭直觉察觉到了反常,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能让芮罗死都忘不了的那个人,左手用剑的那个人……” “高队长,您别吓我。”郭安脸色一白,立马冷汗沿着脸颊不住滴落,从高瞻平那样茫然散漫的眼睛里瞬间感觉到一丝危险,他咽了口沫,半晌才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脑子里一直反反复复浮现的那个名字还是让他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这个人如果不是蔺青阳,那这几天出现在聚义馆的人……真是那个人? 高瞻平也在回忆着曾经的同僚,萧千夜每年会来阳川巡逻一次,每次停留的时间一般是三个月,因为他有自己的天征鸟,又可以御剑而行,大多数时候那个人都是从高空俯视,而自己每次看他,都必须抬起头仰望。 仰望……哈哈,萧千夜是和自己叔叔高成川同级,军阁主的身份等同元帅,若说仰望,倒也合适。 他那样年轻,身负绝技,更是深得皇太子器重,他一夜之间拥有的一切,就是无数人几辈子辛苦也得不到的东西。 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高瞻平的眉头微微蹙起,不一会儿又缓缓舒展,眼里有不相称的神情在扇动,他是冷漠的扫了眼下方掌声雷动的场馆,只见那个人一边护住孩子,另一边还在以守为攻逐步逼退守擂人,终于能从那种矫健的身手里看出一些那个人的影子,高瞻平咧嘴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忽然一把搂住郭安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低道:“三爷,这个垫背的可是有点厉害啊,不亏,不亏了,哈哈哈。” 高瞻平捂着腹部大笑了好一会,忽然笑声截然而至,他冷冷盯向头顶硕大的吊灯,揉了揉额头:“三爷,动手,您要是想保命,现在趁乱兴许还能跑的了。” 郭安猛然一震,感觉全身一冷,只呆了一瞬间,立即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聚义馆在观众越来越欢腾的呼喊中,头顶的巨灯轰然砸落,紧接着整个地下场馆开始碎裂,从中心裂开一个黝黑的深洞,如一张血盆巨口,转眼就将座无虚席的场馆整个吞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废墟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萧千夜来不及多想将两个孩子抱入怀中,脚下的赛场也在同时塌陷往下方坠落,但眼前的守擂人却在此时拔剑追出,逼着他一边在躲避砸落的巨石,一边还要迎接劈落的锋芒,不知就这么掉落了多久,尖叫声,哭喊声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一点点湮没,直到周围再无一点声响,连光线都被彻底掩埋。 萧千夜在废墟中喘了口气,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在掉落过程中一直和他厮杀的守擂人也忽然不见了踪影。 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两个孩子一人一边紧紧抱着他不敢松手,都是出乎意料的沉默不哭也不闹,他摸黑抓住两人的手,也无暇多顾及他们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反常,立马警觉又焦急的环视了一圈,下意识的呼道:“阿潇,阿潇你在吗——” 回音在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脚下的废墟里也开始陆陆续续传出痛苦的呻吟声。 萧千夜用脚踢了踢旁边的巨石,闻见空气中荡漾的火药味,再认真观察四周,果然还有零星的火光在闪烁。 他心中着急,又不能丢下两个孩子去寻找云潇和凤九卿,只能在原地不停张望,正当他进退两难之际,只见前方不远处忽然闪出一丝微弱的火焰,凤九卿护着云潇,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两人果真也跟着一起掉了进来。 “阿潇!”萧千夜低声喊了一句,云潇闻声追过来,连忙将一齐带着的剑灵和古尘交给他,又看见他肩上流血不止,萧千夜也默默扭头望了一眼被巨石砸的血肉模糊的肩膀,那是在刚才急速坠落的时候为了护住两个孩子不得以只能以身遮挡,他不动声色的运动上天界的神力缓和伤口的疼痛,这才弯下腰认真看了看蔺青阳的两个孩子。 凤九卿顺势将手上的火焰放低,借着火焰,只见两人出奇的平静,一点也没有被刚才突如其来的惊变吓住,他略一思忖,又用掌心托举着火焰照亮了四周,眉头紧蹙成一团,“这是掉到什么地方来了,地下格斗场的地下?” “应该是他们培训守擂人的地方。”萧千夜随口回话,小心的摸了摸女孩额头上的擦伤,血液像清水一样渗出,是纯净的透明色,而乐儿呆呆的看着她,好像根本也感觉不到疼痛。 三人神色各异的互望了一眼,凤九卿想了想,指了指两个孩子说道:“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毒?” 萧千夜默默点头,他的声音忽然变低,感觉到自己情绪上有一丝难以按捺的愤怒:“那群家伙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青阳活着离开聚义馆,就算他按照五蛇的要求夺下头筹,他们一样会让他和两个孩子一起葬身于此!反正帝都的命令多半明天就会传到这里,一个罪将死于械斗那是他自己活该,这群可恶的地头蛇,不仅要害他身败名裂,还要让他和孩子一起死!” 首发网址m.luoqiuzww. 云潇轻轻按住他颤抖的手臂,几乎是下意识的,萧千夜立刻抬头,全身抽了一下,云潇望着他,眼底深处依然是纯净如雪的光芒在闪烁,镇定的说道:“现在整个聚义馆塌入地底,郭安肯定已经趁乱跑了,我们赶紧追出去找到他,或许还能找到解药。” 她一边说话,眼里却不可避免的流出一丝恐慌,她知道这两个孩子身上的毒十之八九又是出自当年的缚王水狱,有没有解药,还真的不好说! “只能如此了,先出去再说。”凤九卿冷定的观察了一圈,上层场馆是整体塌陷直接砸进了下方的培训场,巨大的碎石将满场五千人的观众瞬间掩埋其中,现在他眼前看到的就是大片大片的残肢横七竖八的散落一地,这地方本就阴暗沉闷,此时混合着新鲜的血液一下子让人喉间一阵恶心。 “来。”云潇轻轻拉过女孩,扯了一片衣袖小心的擦去她额头上的伤口,乐儿对着她眨眨眼睛,抬着小手也学着她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头。 她似乎确实有些奇怪……云潇心底暗暗迟疑,面上还是笑吟吟的对着乐儿问道:“头上还疼不疼了?姐姐抱你好不好?” “不疼,抱抱。”乐儿咧着嘴张开手臂,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云潇和萧千夜互望了一眼,一人抱起一个孩子,凤九卿瞥了两人一下,无奈的笑了笑,掌下的火光开始向外扩散,尽可能的让视线能看的更远更清楚,这里是一片废墟,偶尔还能从碎石中听见凄惨的求救声,让人毛骨悚然。 一脚踏过去,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踩着的不仅仅是碎石,还有被砸成泥的尸体,云潇让乐儿靠在自己肩头,装作镇定的样子一直和她说着话,试图分散孩子的注意力不去看身边血肉模糊的惨状。 萧千夜则是直接用手遮住康儿的眼睛,凤九卿在最前方带路,一边用灵力强行劈开挡路的巨石,一边也在利用火蝴蝶快速分辨着方位,忍不住感慨:“竟然是拖着五千人一起陪葬,不愧是地头蛇,下手真是狠,想来这群人平时做事就是这般心狠手辣惯了,当真是视生命如草芥,也难怪天尊帝想要将其连根拔起,也一定要先忍着这口气等到时机成熟,否则打草惊蛇,再想对付就更难了。” “自寻死路而已,识相的就该早点交出背后的产业链,现在投靠公孙晏,或许那家伙还能看在钱的面子上给他们保命的机会。”萧千夜跟着他,有些漫不经心的回话,凤九卿哑然一笑,摇头反驳,“对这种人来说,钱没了命也就没了,就算侥幸保住了命,再想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也是不可能了,多半的结果只能是沦落成荒地贱民,从打压者变成被打压者,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是不?” 萧千夜冷哼一声,没有反驳,五蛇虽然盘踞一方,但事实上为人处世极为圆滑,不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眼下忽然这么招摇的陷害蔺青阳,无非就是察觉到高成川垮台之后自己的好日子也终于要走到头,与其说这是背水一战,倒不如说这更像是走投无路非得拉几个人垫背! 三人继续在废墟中找着出口,就在此时脚下的土地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紧接着连续传来几十声低沉的砸落声,好像又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了下来。 萧千夜警惕的盯着周围,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在这片充斥着尸体的废墟中,还要更大的危险在前方默默等着他。 想到这里,萧千夜停下来弯腰放下康儿,摸了摸男孩的头,柔声说道:“康儿已经四岁能自己走路了,去跟着后面的大姐姐,好吗?” 相较于还不谙世事的妹妹,康儿小小的脸上一时间泛起各种复杂的情绪,有一种迷惘,也许还有一丝惊慌,他本是一直抓着萧千夜的袖子不敢松手,听见他这么说了,先是小心的回头紧张的看了一眼云潇,然后又强行镇定的咽了口沫,康儿点点头,用力呼吸,紧紧咬着牙关,他慢慢靠近云潇,翻着眼皮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大姐姐,颤巍巍的伸手。 云潇赶紧接住那只小小的手,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低头垂目温柔的笑了笑,康儿呆呆看着她,心底害怕和不安一点点散去,立即寸步不离紧跟着云潇。 “你倒是讨孩子们的喜欢……”凤九卿苦中作乐的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立即闭了嘴识相的转过脸。 萧千夜见她一手抱着乐儿,一手牵着康儿,满眼都是柔情似水,自己心中却是瞬间乱作一团,万千思绪在脑海中纷至沓来,他暗暗握紧双手,连指甲也深深陷入手心,似乎这样就能稍微掩饰一点心中的剧痛——她一定很想保住那个孩子,可自己非但没有任何办法,反而亲手杀死了孩子。 自己和她,是不是永远不可能有孩子了? 云潇瞥见他脸上的苦闷,却是目光迷离淡淡一笑,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男人,催道:“发什么呆呢,还不去带路?” “嗯……嗯,我去前面,凤九卿你断后。”萧千夜脸色一红,立即收回这些复杂的情绪,将一直抱着的古尘重新握回手中,他是本能的想用左手,却又发现刚才被砸伤的肩膀这会还使不上劲,只能又交换到了右手上,萧千夜自己也是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他自幼就是习惯使用右手,在帝仲苏醒开始影响他的这短短几个月之间,已经被潜移默化的开始惯用左手。 “你喊我什么?真没礼貌啊……”凤九卿冷不丁的瞪了他一眼,萧千夜早已经握着古尘大步上前,也不顾碎石废墟之下还压着不少呻吟不止的人,抬手就是锋利的刀光强行劈开一条道路。 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知道在废墟之中摸索了多久,终于看见不远处立着一道高大的青铜门,萧千夜才松了口气,本来培训守擂人的地下场里面就应该会有用于意外逃生的路,而眼前这扇在如此破坏下完好无损的高门,无疑就是那条通往外界的道路,他对云潇和凤九卿招了招手,正准备先上去试探一下的时候,只见青铜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向两边推开,或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启过这扇门,耳边立即响起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震得几人情不自禁的捂住耳朵,屏气凝神盯着门后。 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将手里的古尘握紧再握紧——那是一字排开的十几名守擂人,闭目抿唇,而在更后的地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挂着意料之中的笑,似乎早就在等着他。 “高瞻平。”萧千夜幽幽脱口,果然是他,天尊帝真是猜的一点不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绝地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绝地 “蔺将军……呵,不对,我应该称你萧阁主吧?”高瞻平站在守擂人的最后方,再想起这两日他身上的反常,试探的问道:“从你第一天离开郭安的府邸之后忽然消失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蔺青阳确实是个剑术好手,但是跟师承昆仑山的萧阁主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虽然你刻意掩饰自己的剑招,但是最基础的东西还是无法轻易改变,尤其是左手握剑的动作,是出于本能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p> 萧千夜没有回话,而是稍稍扭头对凤九卿使了个眼色,凤九卿手中的火焰随之晃动,终于将一直萦绕的业障术散去。</p> 高瞻平还是惊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的脸会在自己眼皮子低下忽然转变,萧千夜大步上前,冷声问道:“我倒也不是刻意跑到这里来掺和,只不过是正巧来到阳川,又正巧撞见你们为难青阳,高队长出身豪门权贵,自幼就是锦衣玉食享之不尽,又何苦为难一个平民出身的蔺青阳?”</p> “你还真敢说啊……”高瞻平咧咧嘴,也不知道对方这种时候说出这些话到底是不是借机挖苦他,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高家大势已去,甚至已经成为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曾经的富贵荣华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想起这些事情,高瞻平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冷笑,慢慢回道:“为什么为难他?因为他最好欺负不是吗?除了他,军阁的正将其实每个出身都不差,我不挑他下手,难道要自降身份去为难副将们?”</p> “哼。”萧千夜不屑冷哼,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种原因,但真的听高瞻平煞有介事的说出来他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高瞻平一动不动,自然是对他的身手极为了解,虽然主动现身,但还是谨慎的藏在十几个守擂人身后,两人远远的对视着,高瞻平的目光穿过萧千夜的肩膀,落在他身后陌生的云潇脸上,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听到的一些事情,顿时心中不合时宜的泛起好奇,“身后那位姑娘就是萧阁主的心上人?”</p> 萧千夜护着云潇,在不了解聚义馆培养的守擂人到底都是什么来头之前,即使他深知高瞻平一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也依然还是冷静的站着不主动上前,高瞻平瞥见他这么无微不至的细小动作,本就有几分苍白的脸颊上突兀的涌现出漠然,不假思索的喃喃道:“我听说萧阁主爱上了一个异族女人,似乎还是灵凤族的后裔?陛下前脚废除了异族禁止入城的禁令,你后脚就带着她招摇过市,你可真会讨陛下开心呀,这么做是为了给帝都的高官权贵们标榜自己吗?”</p> 云潇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虽然语气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又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歧视,让她全身都不自在。</p> 萧千夜轻轻摇摇头,也没多说什么,高瞻平见他根本不理自己,反而更加来了劲,挑衅一般大声笑起来,抬起右手的食指毫不客气的指向他身后的云潇,继续说道:“说是异族,实际也就是曾经的花鸟鱼虫、草木野兽成了精,灵凤族?倒是大言不惭以‘凤’自居,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种没人见过的鸟类修行成了人的模样吧?”</p> 凤九卿一直沉默不语,只是越来越紧锁的眉峰显然已经动了怒气。</p> 萧千夜不动声色继续听着,这个高瞻平能在这种时候肆无忌惮的挑衅激怒自己,一定手上还握着更为重要的筹码!他暗暗扫了一眼康儿和乐儿,发现这两个孩子还是呆呆的咬着嘴唇一动不动。</p> 高瞻平欠了欠身,眼睛里陡然有一掠而过的狡黠,放低声音:“不过她真的很漂亮啊,难怪萧阁主看不上五公主,为了个异族女人连攀附皇室的机会都主动放弃了,我是真的很好奇,抱着个成了精的鸟上床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她身上有羽毛吗?平时是吃谷米吗?可否借我养几天……”</p> 话音未落,一束冰凉的火焰紧贴着耳根闪电一般打入旁边的墙壁,高瞻平眼珠一转,看见自己刚才靠着的地方出现巨大的裂缝,他本就是在地下的密道里,这一击让密道出现剧烈的震动,似乎随时都会塌陷!</p> 高瞻平也是不自禁地愣了一下,将那些还没说出口的话强行咽了回去,剑眉微微蹙起转向火光的来源,凤九卿本不想插手,但听见他如此傲慢无礼的说辞,掌下的灵术再也无法克制,低声冷道:“我和他可不太一样,他是奉命而来,对你多半也是能活捉就不轻易诛杀,毕竟你可能对某些人还有些特殊的用处,但对我,我就是你口中的异族人,杀个看不顺眼的人类,应该不需要理由吧?”</p> “奉命……”高瞻平微微一怔,但这么多年沉浮政海也让他一瞬间就理解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眼里愤恨再度燃起,“也就是说萧阁主明面上是通缉犯,事实上还是在为天尊帝办事吧?难怪他没有将你革职,只是模棱两可的要求全境注意你的行踪及时上报,绕了一圈……他果然还是在偏袒军阁,偏袒你!”</p> 萧千夜嘴角浮起苦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高瞻平严厉的盯着他,不敢有一丝大意,自从弟弟高敬平莫名其妙死在北岸城开始,他就隐隐察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关系,后来叔叔又被萧千夜泄愤私杀,天尊帝对此干脆不闻不问默许了他的行为,他一早就知道萧千夜和帝王之间一定不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君臣关系,但以他如今犯下的罪依然能得到帝王的密令来追捕自己,这简直是不可理喻!</p> “目的……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恍惚失神中,高瞻平完全没有发现自己问了一个不可能得到回答的问题,萧千夜无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在以这种方式对高瞻平施压,冷道:“高队长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死活吧,煽动二皇子发动政变试图谋反,如今逃至阳川还设计陷害军阁将领,这种时候还有闲心关心我的目的,不如仔细想想要怎么为自己辩解。”</p> “我没什么好辩解的,我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高瞻平恶狠狠的吐了口痰,真是一幅无所畏惧的模样,满眼都是歇息底里的疯狂,“叔叔一死,高家垮台就是迟早的事,我必须背水一战模仿叔叔当年辅佐先帝的样子,只不过叔叔赌赢了,我赌输了,成王败寇罢了,我没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倒是萧阁主和天尊帝,你们做事多有矛盾,到底在玩什么把戏?”</p> “哼……你自己去问明溪吧。”萧千夜也懒得跟他废话,但天尊帝的名讳从他口中漫不经心说出来的那一刻,高瞻平则是惊讶的瞪大眼睛,眼里豁然燃起一抹激越亮色,眼见着萧千夜手持黑金色长刀步步逼近,他的脚步声很轻很轻,但每一步踏出的声响都像惊雷在心底炸响,高瞻平凛然神色,忽然间长长吐出一口气,冷静的劝道:“你现在对我出手,我保证那两个孩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p> 萧千夜已经铮然拔刀,在听见他最后这句话的同时,强行收手逼迫自己又退了回来。</p> 高瞻平微微喘息,好险!如果他再迟疑一秒,只怕那个人手上那柄过分细长的古刀就能毫不费力的穿过十几个守擂人,轻而易举的拿下自己,他一早就调查过,萧千夜手上握的不是一般的武器,虽还不能明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清楚的知道那柄刀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只怕是眼下被郭家祖传的控尸术训练过多年的守擂人也完全不是对手。</p> 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的保命符不是这群身强力壮、气大无穷又怎么也死不了的守擂人,而是他身后那两个天真可爱的孩童,给了他绝地逢生的机会!</p> 仿佛一瞬间知晓了他的弱点,高瞻平得意洋洋的深吸一口气,萧千夜瞥见对方眼底的笑意,强忍着胸中怒火质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p> 高瞻平目光一沉,但那样充满杀气的语调却不再让他胆战心惊,反而是有着莫名的扬眉吐气,轻哼一声回道:“我原以为萧阁主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北岸城的海啸,东冥的地裂,还有曾经依照命令进行过的各种围剿屠杀,萧阁主似乎从来都没有心慈手软过,怎么眼下对两个孩子如此动情?”</p> 萧千夜脑子一片混乱,眼睛陡然雪亮如锋,一瞬间闪过无数种恐怖的想法——是缚王水狱特制的那些毒吗?缚王水狱已经毁了,明溪的手上会不会还留着当年试药的那些记载?</p> 如果高瞻平死都要拉着无辜之人垫背,自己还有没有办法救下蔺青阳的两个孩子?</p> 又或许可以去寻求上天界的帮助?只要帝仲肯出面,烈王紫苏应该会出手相助吧?</p> 如果都不行怎么办?他们一个四岁,一个才两岁!他们什么也不懂,不该被牵扯进这种阴险狡诈的计谋中!</p> 救不了吗……为什么从北岸城事件开始,自己做什么都不行?</p> “千夜!”云潇低呼一声,强行将他混乱的思维唤回当下,萧千夜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短短数秒就显得疲惫不堪。</p> “我也不擅长解毒啊,虽然这种人留着只会成为祸害,但眼下……”凤九卿冷着脸淡淡说了一句,但也另有所思的转头看了看女儿怀里和手里的两个孩子,他是真的很难做决定吧?不久前才被迫亲手杀死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如果这次还无法保住下属的两个孩子,只怕这种沉重的打击真的会击垮这个人。</p> 许久,萧千夜颓然收起古尘:“高瞻平,我不想跟你废话,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p> 四下里陡然又陷入了令人恐怖的寂静,高瞻平咧嘴嘴角忍不住地浮现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却是一言不发,只微微侧了侧肩,重新靠在墙壁上,认真思索着对策。</p> 还在找"夜烬天下"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交涉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交涉 他在犹豫?眼里全是心神不宁,想了许久都没有开口,甚至烦躁的踱起了步,看得出脸上都泛起细汗。</p> 萧千夜暗暗奇怪,都这种关乎性命存亡的时候了,难道不该以两个孩子为筹码保自己安全才对吗,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高瞻平如此欲言又止?</p>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继续盯着那个人,高瞻平紧蹙眉头用力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底里的黑暗就更深一分,他转过身面对萧千夜,虽然脸上的神色出人意料的保持镇定,但胸口急促起伏也预示着他现在真的很紧张,一字一顿清楚的说道:“我的妻儿目前还在飞垣境内,以天尊帝的个性一定会斩尽杀绝,我已经安排好了出海的船只,但眼下所有的港口都被下令停航,我要萧阁主帮他们离开,只要你答应,我保证蔺将军的两个孩子完璧归赵。”</p> 萧千夜张张嘴,脑子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这个高瞻平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么离谱的条件!</p> 可能吗?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祸?</p> 他紧握着古尘,全身不可抑制的剧烈地颤了一下,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豁然脱口:“放走你的妻儿?高瞻平,你知不知道你煽动二皇子谋反之后死了多少人?王府上下七百人,连同夫人娘家六百人无一幸免全部被处死,你当时带去万罗殿的那批禁军也被就地斩杀,其家属流放荒地永世不得进入四大境范围,他们难道没有妻子和孩子?你凭什么要求我放走你的妻儿?”</p> 萧千夜的眼睛里透露出杀气和敌意,胸膛也因愤怒剧烈地喘息着,显然对这样的请求不屑一顾:“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报应轮到自己身上了,你才想起来还有家人?”</p> 高瞻平面颊一阵惨白,但他还是坚持的仰着头,静默地看着他,毫不顾忌他手上的那柄长刀也在情绪的影响下迸发出强悍的神力,仿佛凝聚起了全身仅剩的力气,他颤抖地抬起手固执的指向两个孩子威胁道:“萧阁主只需要回答我行或是不行,其他的大道理我不想听。”</p> 两人目光如剑谁也不肯退步,高瞻平本就是退无可退,见他紧咬着牙不肯答应,孤注一掷的抽出腰间的匕首,他拽过前面一个守擂人,直接按住脑袋就从脖子上用力切下!</p> 云潇连忙捂住乐儿的眼睛,又赶紧拉着康儿一起转身,她用余光惊讶的扫过高瞻平,只见他用匕首一手就切断了守擂人的头颅,但守擂人依然面容沉静紧闭双目,高瞻平冷笑一声抬脚将仍然笔直的身体踢倒,晃了晃手里的头颅,血液是透明的,像清水一样从伤口里娟娟涌出。</p> 高瞻平远远的将手中的头颅扔到萧千夜脚边,咯咯低笑:“那两个孩子身上的毒和这些守擂人是一样的,毒物会慢慢侵蚀五感,然后让身体变得坚硬如铁,大概十天左右就会彻底沦为傀儡,郭家的控尸之术萧阁主应该是见过的吧,虽然那两个孩子的身体还很弱小,但经过药物的改变之后,一定也能变成优秀的守擂人……”</p> “你……”萧千夜怔怔看着脚边的头颅,回忆起乐儿额头上的伤,这一瞬间他的眼中露出雪亮的光,好似消失许久的金银异色也在更深的瞳底隐约浮现,高瞻平恶狠狠地瞪着他,继续说道:“都说虎毒不食子,我确实害死了很多人,自政变失败那一晚开始我就没想过还能活着离开飞垣,只不过我不甘心,所以才潜逃回阳川命令五蛇针对蔺青阳动手,原想着利用天尊帝偏袒军阁继续煽动百姓的情绪,谁知道这次他竟然真的弃卒保车,哈哈哈哈,是我失算了,我承认我玩不过他,输的心服口服。”</p> 萧千夜心下一动,虽然帝都方面会传回什么样的命令他大致都能猜到,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听到有针对蔺青阳的处罚令下来,怎么这个逃亡中的高瞻平消息会如此灵敏?</p> 有眼线?帝都中,还有五蛇的眼线?</p> 高瞻平瞥见他这一瞬间的震惊,终于像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萧阁主,时候不早了,等到天亮,逮捕蔺将军的命令就会传遍整个阳川,金乌鸟很快就能找到他将他缉拿关押,他如果要想活命也只能往海外潜逃,你有办法吧?帮一个也是帮,帮两个也是帮……”</p>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烦躁的转动起手上的古尘,眼里露出某种复杂的表情,忽然叹了口气,微微又停顿了一下,这才面露为难淡淡回道:“高队长是不是太高看我了?你凭什么觉得陛下会听我的话放了你的妻儿,你该不会是忘记了,我大哥还在他手上,我才是那个被他胁迫的人。”</p> 高瞻平眉峰一蹙,显然这件事他也是知情的,但他大哥萧奕白和天尊帝的关系就更让人完全看不懂了,他先是怔怔站了片刻,然后开始原地踱步不住转圈,仿佛内心的翻涌也越来越激烈,萧千夜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也不着急催促,这家伙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提出如此离谱的条件,他必然还藏有什么能令明溪一定会松口的杀手锏!</p> 会是什么呢……萧千夜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最前方的那个守擂人,那是塔斑部的头领芮罗,正是他们的人盗走了太阳神殿供奉的五彩石。</p> 果然,高瞻平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脸色变得很苍白,连续咽了几口沫才勉强将情绪稳定下来,慢慢说道:“如果萧阁主能将我妻儿平安送出海,我会送给陛下一份他最希望得到的‘礼物’,这个东西一定比我妻儿的性命重要千百倍,陛下是个聪明人,相信他会做出英明的决断。”</p> “如此重要的筹码,为何高队长不亲自去和陛下谈?”萧千夜心中震惊,但仍有顾虑继续追问,高瞻平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道,“因为东西本就不在我手上,我也没办法得到它,如果我亲自去找陛下谈条件,我的妻儿只怕会死的更快,萧阁主可能不知道,我叔叔最信任的人并不是我们这些侄儿们,陛下想要铲除高家余党,最大的对手也不是我。”</p> “哦?”萧千夜认真的整理着高瞻平的话,高成川最信任的人除了自己一手创建的暗部,只能是和他利益紧密相连的阳川五蛇,而五蛇中最难对付的,无疑就是嘉城的“霸王蛇”袁大爷、袁成济。</p> 嘉城,作为阳川五城中最富饶的城市,自古便是注重修养之地,也是为数不多的不仅才子佳人倍出、而且还有很多精湛的剑、刀、枪法世家,袁大爷和其它为非作歹割据一方的五蛇不一样,他本人在飞垣就有极高的名望,甚至和自己的两个舅舅,战神殿、武神殿的主讲师们都是世交好友,这种人表里不一又深得人心,是真正披着羊皮的狼,不好对付。</p> “嘉城濒临西海岸,我的妻儿目前就在袁大爷府上。”高瞻平已经不再隐瞒,他一眼就看出来萧千夜一定早就猜到了一切,他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只要他们平安出了海,我就将那东西的下落告诉你们,到时候你们要杀要剐,要将五蛇连根铲除,还是顺手将他们百年基业全部据为己有,都悉听遵命,我只要他们平安逃走……其他的,都不重要。”</p> 萧千夜沉默着,心有动容,高瞻平如此野心勃勃的一个人,最后的请求居然只是保住妻儿的安全。</p> “好。”隔了一会,萧千夜收起古尘大步上前,凤九卿对云潇使了个眼色,连忙一起跟着走上去,高瞻平心下一动,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就已经被萧千夜牢牢的按住,这一下的力道重的几乎能捏断骨头,惊得他顿时冷汗直冒,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皮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算陌生的人,只是一段时间不见而已,他冷漠的面容上仿佛多了一丝疲惫和阴郁,但是眼中的光泽更加让人心惊肉跳,萧千夜将高瞻平扔给凤九卿,淡淡说道:“他还不能死,这家伙和五蛇之间肯定是有方法联络的,只怕他这边一旦发生意外,袁成济立刻就会有下一步的举动,先把他扣着,不要打草惊蛇。”</p> “哦……你倒是会命令我了。”凤九卿嘴上抱怨着,手里的动作丝毫不慢,利用灵凤之息将高瞻平整个包裹起来,又好奇的问道,“你们又是通过什么手段联系的?”</p> “蛊虫。”高瞻平已经放弃抵抗,任凭那种冰凉窒息的火焰环绕全身,“听说是叔叔从星圣女那里要来的东西,如果我死了,大爷手上的蛊虫就会一起死,而且他们在虫子上动了手脚,会对皇室的血脉产生特殊反应,似乎从一开始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一直非常小心的堤防着,所以我才说不能亲自去找天尊帝,会被他们发现的……”</p> “星圣女……”凤九卿完全没有听完他后面说的话,手上的力道无意识的加重,也在这一瞬间收敛了全部的笑容。</p> 萧千夜则在认真思考着他后面半句话,有什么东西值得高成川和五蛇这么小心翼翼的提防着被皇室发现?莫非真的是传闻中……明箴留下的那份血液?</p> 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这个高成川,该不会早就在计划颠覆如今的皇室统治吧?</p> 还在找"夜烬天下"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昆鸿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昆鸿 有了高瞻平的指路,地下这条复杂的逃生之路越来越明朗,乐儿伏在云潇肩头轻轻打着酣,一直自己紧跟着她的康儿也忍不住连续打了几个哈欠,萧千夜见他困得不行,但小小年纪倒是要强的很,连走了几个时辰还是一言不发的坚持着,这性子还真心和蔺青阳一个模子印出来,他索性俯身将男孩抱起来,几人加快脚步不知摸黑又走了多久,终于在黎明之际从另一处的出口逃出。</p> 萧千夜镇定的打量四周,发现他们是在一个后院里,高瞻平面色憔悴的咳了几声,低道:“这里是聚仁堂,算是聚义馆的分部,往年挑选出来合适的人选之后,就是从这里秘密运往下头的训练场。”</p> “郭安跑去哪里了?”萧千夜还不忘问起五蛇之一的“蝮蛇”郭安,高瞻平想了想,冷道,“郭安是个生意人,这些年积攒了不少财富,如今叔叔垮台,我又政变失败,他应该已经趁乱跑路了。</p> “哼,他倒是和赵雅一样识相。”</p> “赵雅……”高瞻平脸色微变,再将前因后果仔细想了想,咋舌苦笑,“果然是那家伙出卖了我们,女人这种东西啊……关键时候就是不靠谱。”</p> 他一边说话,一边好奇的盯着云潇看起来,云潇本就被他阴阳怪气的话惹得大为不快,这会听他又说这些东西,冷哼一声抱着乐儿直接走远了,高瞻平被她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忍不住叹道:“萧阁主真是好福气。”</p> 凤九卿冷眼扫过高瞻平,似乎也不想继续听着个人废话,直接用灵术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不让他继续说话。</p> 萧千夜轻轻放下已经熟睡的孩子,连续三日的格斗让他的身体疲惫不已,只是稍微靠着休息了一会,立马就感到骨子里汹涌而出的酸痛,他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经过一夜的自我愈合之后,之前被巨石砸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恢复,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自行痊愈。</p> 凤九卿也注意到了他肩上那个快速恢复的伤口,倒是不怎么意外,眼见着天色慢慢亮起来,聚仁堂的外面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喧哗声,三人警惕的互换了神色,昨夜聚义馆整体塌陷直接就掩埋了五千多观众,无论这件事最后会不会被当成“意外”来处理,眼下城中肯定早就乱成一团。</p> 但是相比这件事,萧千夜的心思明显在另一件事上,他不停的抬头注意着天空,似乎是在等待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p> 金乌鸟的鸣声是在不久之后忽然出现的,萧千夜立即从地上蹦起来,一把握住古尘已经一步冲了出去,他小心的打量起外面的情况,回头嘱咐道:“应该是帝都的命令到了,我出去看看,你们小心。”</p> 云潇紧张的点点头,她脱下了衣服盖在两个孩子身上,自己却在忍不住瑟瑟发抖。</p> 走出聚仁堂,业障术再次生效掩饰他的面容,整个曙城的人却是出奇的少,大街上行急匆匆的旅人都不约而同的加快脚步,纷纷往自己的住所急匆匆的赶回去,萧千夜眉头紧蹙,作为曾经军阁的最高将领,他自然清楚眼下这种反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那一定是帝都直接下达了对蔺青阳的逮捕令,而自己假扮“蔺青阳”身处曙城的消息肯定早就不胫而走,此时直接对曙城进行封城令,无疑是要挨家挨户进行搜捕!</p> 他面不改色随便跟着几个人拐进旁边的客栈,大堂里聚集了不少惶恐不安的人,为了安抚紧张客人紧张的心绪杜绝闹事,经验丰富的店家立即摆出了降火的凉茶,一堆人围在一起唉声叹气的,皆是一言不发的等待着。</p> 萧千夜暗暗坐在靠窗的位置,由于蔺青阳被下令逮捕,阳川境内速度最快的金乌鸟已经直接进城接管这一带的管辖,萧千夜深吸一口气,也在认真的辨认着那些领队的人。</p> 阳川地界虽然是有三支军团,金乌鸟可以翱翔天野,速度快更灵活,所以和东冥的三翼鸟一样是可以迅速征调其它地区,而驻守的朱厌一共有六只,因其生性难以驯服,虽说是六座城市每个都驻守一只,但实际上大多数时候这六只朱厌都是全部饲养在靖城外围的营地里,只有每逢大节的时候才会由正将调动前往各地进行守卫,眼下城内只有金乌鸟不见朱厌踪迹,就是蔺青阳被临时逮捕之后无法直接调动,只能由更快的金乌鸟接手。</p> 这或许还是一件好事,毕竟朱厌这种东西真的太过危险,当年的靖城事变实际就是朱厌误伤,所以通常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轻易调动。</p> 萧千夜眉头紧蹙,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之前风魔的金钗夫人曾以天尊帝的金令秘密要求昆鸿去柳城救人,如果他这时候接到帝都的逮捕令来到曙城,那蔺夫人那边岂不是危险了?</p> 那只蜂鸟是三天前发出的,蔺青阳没有金乌鸟,要赶去柳城得要个七八天,该不会刚好错过了吧?</p> 他越想越着急,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离开座位,旁边的人见他这时候还想出门,本能的拽了他一把,惊讶的道:“小兄弟,外头军阁的人在追查呢,你这时候出去添什么乱啊!?”</p> 萧千夜闻所未闻,直接反手关上了门,也不管身后一伙人目瞪口呆的模样直接朝着大街另一头大步跨去。</p> “凤九卿,业障术已经不需要了,直接散去吧。”他捏了捏掌心,低声对一直跟着自己的火蝴蝶嘱咐了一句,聚仁堂内的凤九卿稍有迟疑,还是顺从的解除了业障术。</p> 萧千夜抬头一看,就在他头顶上方看见了熟悉的人,那人身着干练的银黑色队服,胸口别着一枚银制的金乌鸟徽章,本是叼着一根枯草漫不经心的坐在自己的金乌鸟上环视着曙城,冷不防见到这个最不应该在这时候见到的人,惊得从鸟背上跳起来,脚下一空竟然直接摔了下来!</p> 他正好就掉在萧千夜正前方三步的地方,脸朝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萧千夜毫不客气的一脚踹过去,骂道:“起来。”</p> “怎么是你?”昆鸿笑嘻嘻的跳起来,虽然是问着话,但语气里又毫无惊讶之色,好像这样的结果根本就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萧千夜放眼扫过头顶盘旋的几只金乌鸟,这时候两旁客栈酒馆里也终于有人认出了他,原本沉闷死寂的曙城赫然爆发出一串惊天的嘘声,昆鸿抓了抓脑袋,眼睛咕噜一转,笑道,“咿呀,这里不方便说话呢,来,换个地方吧。”</p>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只手拽住萧千夜的袖子冲天上自己的金乌鸟吹了一声口哨,萧千夜也不跟他客气,两人立即就往聚仁堂的方向飞去。</p> 再次回到聚仁堂,云潇紧张的伸手护住两个熟睡的孩子,凤九卿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金乌鸟军团的正将昆鸿,又瞥了瞥被他困在灵术中无法动弹的高瞻平。</p> “哦……高队长。”昆鸿这才露出惊讶的神色,但他只是在原地站着不动,精明的目光一一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最后才扭头望向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笑道,“早前我接到青阳的蜂鸟让我去柳城八仙庄救人,那时候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为什么青阳的蜂鸟里会带着陛下的金令?所以我就把这事交给了小唐,当天我就往曙城赶来了,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可是在外头的沙漠里游荡了一整天,直到今早上接到帝都的命令才进了城。”</p> “你倒是聪明。”萧千夜松了口气,精神上一旦松懈下来,身体的疲惫就更加明显。</p> 昆鸿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忽然说道:“你是逃犯,高队长也是,你俩是怎么撞到一起去,你还把他抓了?”</p> 萧千夜尴尬的咧咧嘴,半天才回了一句:“别问了。”</p> “哦……好。”昆鸿倒是无所谓他的回答,他比萧千夜年长一些,为人处世也更加圆滑,早在上次被秘密调回帝都之后,他就隐隐察觉这个人和天尊帝之间一定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关系,如今他不肯主动相告,想必此事也一定牵扯到更高层的人,想到这里,昆鸿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原地踱步转了一圈,忽然望向云潇笑起来,“我记得这姑娘,那时候我们八人同时出手都占不到上风,不愧是你的同门师妹嘛。”</p> 云潇比他要紧张的多,那时候她身上的灵凤之息还不像现在这般衰弱,她也不过是借着自身强悍的血统才能力抗八人,若是单凭昆仑弟子的身份,她应该撑不了多久就一定会败下阵来。</p> “师妹……师妹?”昆鸿咧嘴笑起来,凑近萧千夜暗搓搓推了他一把,半开玩笑的说道,“我是不是该改口,喊一声阁主夫人了?”</p> “你过来。”萧千夜早已经没心情和他调侃,他也没想到昆鸿会完全不在意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处境,还是和过去一样若无其事的和他开着玩笑,昆鸿轻叹了一声,纵是眼里的情绪几度转变,还是非常耐心的跟着他走到一边,萧千夜深吸一口气,问道:“帝都下了什么命令?”</p> “只是让我逮捕蔺青阳,其它的……还没说。”昆鸿毫不含糊,一句话就将所有情况如实相告,萧千夜眼神一清,好像被这样模棱两可的命令惊了一下,蓦然转头望向还被灵术束缚住的高瞻平,心底的巨浪却一波盖过一波,这家伙其实不算赌错了吧,蔺青阳公然违反军阁禁令,干出这等闻所未闻的丑事,上天对他竟然只下了逮捕令?</p> 虽然看起来是在情理之中,但是以他对明溪的了解,逮捕令、革职令、诛杀令则是完全不同的东西,那个人不可能如此草率,他真的不怕引起民愤,让高瞻平坐收渔翁之利?</p> “听说还派了一位特使过来,更具体的处罚要等特使大人到了才知道。”昆鸿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处理不合常理,又赶紧跟着补充了一句,“蜂鸟传信只需要几天,但是特使大人亲自过来至少也得要个十天半月吧。”</p> “特使?”萧千夜一愣,不把蔺青阳直接押回帝都,反而派个人过来阳川?</p> 气氛忽然变得古怪而沉默,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立马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先下逮捕令,延缓革职和处死,这明显先要堵住悠悠众口,再给蔺青阳拖延时间好抽身!</p> “哎……这是在坑我吗?”昆鸿尴尬的笑了笑,毕竟上头是安排了他去抓人,要是被人跑了,责任岂不是全落在了他头上?</p> “不至于。”萧千夜反而是松了口气,忽然间笑了起来,“你一切照常就好,毕竟有些意外,也算不到军阁头上去。”</p> “你说的是……”昆鸿眼眸一沉,立即就意识到了他指的是什么。</p> 飞垣曾有一个作乱多年的神秘组织,三军都和他们交过手,但无一例外均是一无所获,以至于长年累月下来那群家伙变成个烫手的山芋,但凡他们惹了事,大家都是默契的不但任何责任。</p> 风魔……他早就怀疑风魔和高层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如今看来,只怕这个高层,还是最顶端的那个人!</p> 还在找"夜烬天下"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兄弟再会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兄弟再会 两人默契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虽然各自心中都有疑惑,但又皆是闭口不提,萧千夜干笑着看着身边的同僚,忽然感觉压抑许久的内心也在这一刻莫名轻松了不少。</p> 原来现在的他所怀念的东西已经不仅仅是昆仑上闲云野鹤的自由,军旅生涯原本枯燥无趣,但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一直相伴,倒也乐在其中。</p> 只可惜这些东西,他都再也不会拥有了。</p> 昆鸿身体后仰,用手撑着地面呆呆看着天空,好像一时间也陷入了回忆,他根本没把身边的人当成逃犯,而是像往年汇报情况一般,淡淡又冷静的说道:“我带了金乌鸟第一、第二两只分队来曙城,大概数量在五百只左右,要不了半天就能将全城搜索完毕,不过眼下这情况,青阳应该根本就不在这里吧?”</p> “嗯。”萧千夜跟他一起看着天空盘旋的大鸟,简单的将这几日的情况如实相告,昆鸿目瞪口呆的听着,最后才愣愣脱口,“五蛇为什么要害他?这么多年他们为非作歹欺软怕硬,我们也没太为难过他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逼得上头将他们连根铲除才行啊。”</p> “陛下应该是早就想对付他们了,正好送上门个借口罢了。”萧千夜不以为然的接着话,眉眼里却是一丝忧虑萦绕不散,“我现在担心的还是青阳的安危,无论他是不是被胁迫,爆出这么多丑闻也必不可能独善其身了,虽然现在看起来上头是有意拖延时间保他,但真的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弃卒保车也是可能发生的,而且他的两个孩子身上还被下了毒,我必须先按照高瞻平的要求平安将他的妻儿送走才能拿到解药。”</p> 萧千夜烦躁的叹着气,显然这件事并非他所愿,又不得不这么做,他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凭着记忆勾勒起阳川各个城市的大致位置,喃喃自语道:“昆鸿,我是真想不到高瞻平那样的人,最后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让我保护他妻儿的安全,难道真的是虎毒不食子?可他又怎么忍心对那么小的两个孩子下此毒手!”</p> 昆鸿想了想,没有接话,高瞻平负责阳川、伽罗两境的禁军,和自己也算是相识很久,只不过由于军阁和禁军素来不合,他们倒也不常往来。</p> “呵,高瞻平一定也想不到,他最后能求的人竟然会是我吧?”萧千夜反而是自言自语的回答了一句,心里不知作何感想。</p> 昆鸿咧咧嘴,感慨的叹道:“地头蛇都是唯利是图的,得势的时候阿谀奉承,失势的时候落井下石,高队长肯定深谙此理,知道自己一旦出事袁大爷一定会出卖他的妻儿换取自身安全,迫不得已只能求助于你吧。”</p> “哎……看来我得亲自走一趟嘉城会一会袁成济了。”萧千夜揉了揉眼睛,真的是感到身心俱疲一动也不想动,昆鸿紧挨着他凑过来,低声说道,“刚才在城里你已经暴露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嘉城那一带是聂晟负责,那家伙可是个死脑筋,没有我这么不务正业好说话,上次抓捕云姑娘的时候他就对你很不满了,你现在过去只怕不仅要对付袁大爷,还得分心应付他呀。”</p> 萧千夜脸庞一沉,本就隐隐作疼的头更加抽搐着痛了起来,昆鸿好笑的看着他,没想到这个雷厉风行的少阁主也有为了对付自己下属头疼不已的这一天。</p> 自从天尊帝对外公布上天界之灾以来,少阁主无疑成为众矢之的被千夫所指,但在军阁内部,关于他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行为却分为了两派,自己虽也对那些事情也无法理解,但毕竟共事多年,对他的为人还是极为信赖,所以在隐约察觉这次的事情一定另有隐情之后,他是违令私自提前来到曙城,但和他这种偶尔会打打擦边球的人不一样,聂晟是冥蛇军团的正将,也是军阁最为年长的老将,一贯是军令如山法大于情,如今天尊帝的的确确是对他下达了追捕令,以那个人的个性,肯定会以陛下的命令为最优先吧?</p> 少阁主能为了一个蔺青阳做到如此地步,必然不会出手真的伤了自己的老将,这样他就会处在一个极为被动的位置上,步步受限。</p> 两人都在沉思之际,天空忽然掠下来一只金乌鸟,昆鸿急忙迎过去,熟练的从鸟嘴中取出衔着的海贝,对着上面的螺旋纹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军械库从碧落海沿岸采集制作的传声海贝,可以将声音封存其中再次放出,萧千夜也立即跟了过去,海贝嗡嗡了两声,传来的副将徐龙的声音:“昆将,帝都的特使已经到达曙城城外的阴风坡,请您和……和萧阁主一同前往。”</p> “咦……这么快就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昆鸿嘀咕的又敲了敲海贝,萧千夜低头不语,眼神复杂,忽然转身和大院里的云潇低声嘱咐了什么话,这才重新走上前来,“走吧。”</p> “只能如此了。”昆鸿翻身跃上鸟背,心中既好奇又疑惑,帝都过来少说也得要十天半天,怎么这一次的特使速度这么快?</p> 金乌鸟掠过曙城上空,朝着北边巨石高耸的阴风坡飞去,这一带地势险峻,是在大漠黄沙中突兀的竖立起一片光秃秃的巨石山,来自落日沙漠的热风从这里穿堂而过会变得阴冷,因而得名“阴风坡”,这里历来是沙匪喜欢埋伏偷袭之地,进可攻退可守,为了缓解这种恶劣的情况,几年前军阁就特意在此建立了一个小型驻守营地。</p> 来到营地外围,萧千夜惊讶的发现所谓帝都来的特使没有带任何守卫,甚至将原本驻守在此的士兵都全部遣散,就一条幽幽小路一直通到更深处的营地里。</p> “这……”昆鸿奇怪的挠挠头,又对着刚才那个海贝用力敲了几下,“这东西不会是坏了吧?军械库最近挺忙的,是好久都没安排人过来检查设备了,难道是误传?不对啊,刚才确实是徐龙的声音没错呀。”</p> 萧千夜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锃亮的盯着这条路的尽头,就连呼吸也情不自禁的急促起来——那里有他最为熟悉的气息,能引动他全身的血脉产生独特的共鸣,逼着他迈开步伐不顾一切的大步往里面走过去,直到控制不住的开始飞奔,昆鸿被他反常的举止吓了一跳,立马紧跟着他追了进去。</p> 在视线的尽头处,一个白衣如雪的熟悉身影远远的对他招了招手,萧千夜感觉心脏咚咚跳的飞快,一下子顿住脚步愣在原地。</p> 大哥?怎么会……明溪竟然肯放他离开帝都城?</p> “萧奕白?”昆鸿急匆匆的跟上来,反而是他下意识的脱口喊了一声,萧奕白见两人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半天没动静,干脆自己主动往这边走过来,他还是流露着那样从容不迫的笑容,脸色看起来比上次见面好转了不少,但从他边走边掩嘴轻咳的动作来看,似乎身体的负担仍是极其严重,不等他走到自己面前,萧千夜立即回过神来,终于大步迈出赶紧一把扶住了他。</p> “哎呀,这么热情,是不是很想我呀?”萧奕白笑嘻嘻的掩饰住自己身体的不适,萧千夜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紧握着那只冰冷的手,哑然无语。</p> 萧奕白舒了一口气,抱歉的笑了笑,安慰道:“我没事。”</p> “额……”昆鸿尴尬的想了想,不知自己这时候是否该跟上去,萧奕白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指着他手里的海贝轻笑道,“抱歉,我随手抓了一只金乌鸟,正巧在上面找到了你们传音用的海贝,就模仿了徐龙的声音让你们过来找我,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特使’,只能用这种方法先把你们骗来了。”</p> 听他这么一说,昆鸿更是头皮发麻的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金乌鸟,这种生活在大漠上的鸟儿虽然不及东冥的三翼鸟凶悍,但也不是一般人能随手抓的吧?</p> 萧奕白的身手一直都是个迷,他能在秋选上和少阁主平分秋色甚至隐有力压一筹的架势,但这么多年共事又从未见他认真出过手。</p> 按理说,他之前负责的白虎军团是整个军阁最危险的一支,但有他在,连疯狂的白教教徒都束手无策安分了许多年。</p> 白虎军团自他卸任至今,再也无人接手,也不知是天尊帝忙于琐事无暇理会,还是在陛下的心中,无人能取代这个人。</p> 想到这些,昆鸿尴尬的咧咧嘴,萧奕白是作为限制少阁主的人质被囚禁在帝都封心台的,怎么好好的莫名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阴风坡?</p> “咳咳……咳咳。”萧奕白被阴风坡的冷风一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萧千夜急着扶住他就往营地的帐篷里走去,昆鸿迟疑了一下,拍了拍脑袋转身又走了回去,主动站在营地门口为两人放哨起来。</p> 走进帐篷之后,萧奕白被弟弟强行按着就坐到了椅子上,萧千夜的语气里带着紧张和惶恐,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他一贯扣着你想威胁我,这次怎么会主动放你离开天域城?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打算……难道是阿潇?他是不是又想拿阿潇去换你?”</p> 这样恐怖的想法一旦燃起,萧千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萧奕白连忙按住弟弟,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慢慢说道:“不是不是,明溪这次没打弟妹的主意,你放心吧,先坐。”</p> 萧千夜紧紧咬着牙,连手都还在无意识的连续抽搐了几下,萧奕白不动声色的瞥过他的双眼,发现那种强悍的金银异色被深埋瞳底几乎无法察觉,但与之相对,和自己相似的冰蓝色正在一点点泛出,他眉头微微蹙起,立即就意识到失去帝仲的压制,弟弟会和自己一样越来越难以控制凶兽的本能,但眼下弟弟似乎对这种恐怖的力量还无知无觉,只是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住,半天没回过神来。</p>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萧奕白干笑着推了推他,玩笑道:“是太久没见到我过于思念了吗?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p> 萧千夜僵硬的转过头,半晌才艰难、缓缓吐出了一句话:“你怎么来了?”</p> “当然是来找你的。”萧奕白自然知道他想问的话,也不隐瞒直接就将明溪的意思转告,萧千夜将信将疑的盯着大哥,低道:“他真的愿意冒险放青阳离开飞垣?”</p> 萧奕白点点头,怕他不信赶紧接话:“不放也不行啊,明溪虽然一直找借口威胁你,但实际上并不能真的和你起太大的冲突,不是吗?”</p> “哼。”萧千夜冷哼一声,这句话从大哥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嘲讽他的意思,明溪不愿意和他起冲突,反过来自己还不是一样处处被明溪限制?</p> 但自己被明溪逼至如此地步,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他完全搞不懂的大哥!</p> 萧千夜一想起这些事情就情不自禁用力按住了眉头,紧咬住牙额头青筋暴起,萧奕白尴尬的看着弟弟气到不想说话的表情,显然也知道这事都是因自己而起,轻咳一声缓了缓紧张的气氛,又道:“我都亲自跑这一趟了,你就放心把蔺青阳交给我就好了,风魔会已经在西海岸新开放的港口安排好了船只,等我找到他就会将他平安送出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明溪自己去善后就好。”</p> “西海岸……”萧千夜一直揉着眼睛,一瞬间眼里闪过锋利的光,忽然问道,“我现在和你说话陛下能听见吗?”</p> “嗯?”萧奕白习惯性的展开手心,看看弟弟复杂的神情,又看看掌中微弱的魂魄之力,“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现在的力量也只能传话而已。”</p> “能传话就够了,有些事情我必须让他知道。”萧千夜静静凝视着大哥的掌心,好像有一缕清风拂过面颊,虽然看不见,但他能遥遥的感知到那一束浅金色的眼睛,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p> 还在找"夜烬天下"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妥协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妥协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四章:妥协萧千夜淡淡开口,直言不讳:“高瞻平跟我提了一个条件。”</p> “哦?”萧奕白的掌心中传来帝王的轻笑,不屑一顾的反驳,“他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p> “蔺青阳的两个孩子身上被下了毒,应该也是缚王水狱研制的东西,你有办法解毒吗?”并不意外对方的反应,萧千夜只是沉着冷静的诉说着事实,明溪顿了顿,显然这样的威胁并不能让他动摇,漫不经心随口答道,“我已经命人去星罗湖水下的废墟里寻找缚王水狱残留下来的东西,但能不能解了他们身上的毒,我也不知道。”</p> 萧千夜无声冷哼,难怪高瞻平不惜放出那种耐人寻味的线索,果然是把明溪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想到这里,萧千夜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高瞻平说要给您送上一份‘礼物’,那一定是您最想得到的东西。”</p> “礼物?”明溪重复着这两个字,迟疑了半晌,萧千夜不急不慢的提醒道,“这次我冒充青阳去‘蝮蛇’郭安的聚义馆参加了他们设立的地下格斗场,在最后一轮决赛中遇到了一个人,想必您一定也还有印象,四年前太阳神殿五彩石失窃,先帝命令军阁对附近一带进行剿匪,但后来查出来五彩石并非那伙人所盗,而是西海岸一群名为‘塔斑’的部族所为。”</p> “我记得,塔斑,他们干出那种事之后又消失了,至今没有再现身。”明溪眉峰微蹙,这件事当时在帝都闹得沸沸扬扬,连城主都因此受到了责罚,但是在剿匪结束后很快又不了了之,确实有些反常。</p> 萧千夜点点头,继续说道:“因为军阁在剿匪中不慎追丢了二十八支沙匪的其中一支,为了将功赎罪,上头在调查出五彩石是被塔斑部盗走的时候,为了不打草惊蛇,私下命令我去追回,但我还是再次失手,只擒获了他们的首领芮罗,还是您当年出手相助,才让我免于责罚。”</p> 明溪若有所思的回想着当年的往事,那时候是高成川故意想为难他,塔斑部地处西部沙壑中,又濒临海岸,天征鸟无法深入,逼着他只能孤身涉险,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将头领生擒带了回来,否则既无法找到失窃的五彩石,又是空手而归毫无收获,就算他想保,也真心不好找借口为他开脱。</p> 想起这些,明溪的面色也终于一点点凝重起来,似乎已经将什么隐秘的线索联系在了一起,萧千夜慢慢说道:“芮罗后来被禁军带走了,这件事我也再未插过手,直到昨天晚上在聚义馆最后一场格斗赛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已经被驯化变成了守擂人,观他模样应该是神志全无沦为傀儡,在此之前,也不知道高成川都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又套出了什么秘密。”</p> 明溪的眼眸赫然雪亮,脸上却突然掠过一丝冷笑:“还有这种事情?我曾听父皇提起过五彩石失窃之事,说是那家伙想要自尽,又被强行救了回来,后来无论怎么严刑拷打他都没有透露过关于五彩石的任何下落,至今那东西都还是下落不明的状态,高瞻平想送我的礼物……莫非就是这个?”</p> 萧千夜笑了笑,倒是不怎么认同他的说辞,看了看自己的兄长,淡淡提醒道:“真正想套话方法多得很,其实也不需要什么严刑拷打,我记得大哥就曾用过一种来自白教的术法,直接从死人的魂魄里套取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风魔可以做到的事情,难道暗部的人不行?陛下该不会是忘记了,朱厌就是白教的人,他会的东西,远比您知道的多。”</p> 明溪顿了顿,没有反驳,萧千夜继续说道:“塔斑部是一支古老的盗宝者,您觉得他们莫名其妙冒险去偷一块石头,目的会是什么?”</p> 这话一出,明溪的手无意识的颤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阳川地区自古就流传着的一些神秘传说,他心中惊讶不已,眉宇间狠厉之气便渐渐露了出来,隐隐感觉到他要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竟然是情不自禁的咧嘴轻轻笑起,又将换题绕了回去,问道:“高队长的条件是什么?”</p> 萧千夜紧盯着大哥掌心那缕若有若无的灵力,但对方情绪的转变却是如此清晰,和方才的不容置喙形成明显的差距,低道:“他说他的妻儿目前就在嘉城袁成济的府中,只要您能放他们母子平安离开,他既可以解了两个孩子身上的毒,也会将‘礼物’拱手奉上,但是袁成济和高成川是心腹至交,之前又有星圣女插手给了他们用于联络的蛊虫,所以眼下还不能暴露高瞻平已经落入我们手中的消息。”</p> 明溪摇头笑起来,自己也是不可思议会是这种条件,感慨道:“换而言之,他知道‘礼物’的下落,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并不能直接奉上,所以就借机让你去,自己捡个便宜保住妻儿的安全是吧?”</p> “我倒是不在乎礼物。”萧千夜神色凛然,道,“我只在乎两个孩子的安全,另外,我希望您能放过青阳一家,让他们也尽早离开飞垣。”</p> 明溪想了想,他原本也没准备真的要了蔺青阳的命,不过眼下民怨四起,他也不想节外生枝,放一个也是放,放两个也是放,对他而言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高瞻平如此胆大包天煽动二皇弟政变,眼下竟还敢跟他提这种条件,果然他口中所谓“礼物”,就是皇室曾经花费两千年一无所获的那个东西吧?</p> 明溪紧蹙着眉头,快速思考着可能发生的结果,那东西对皇室而言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传说中它能颠覆明氏皇朝的统治,如果真的有可能存在,那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可是那东西到底是一早就落在高成川的手上了,还是只知道下落,无法获取?</p> 又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利用?</p> 短暂的迟疑过后,明溪的眉头慢慢舒展,已经有了决定:“我会让公孙晏在西海岸新开放的港口处准备好船只,蔺青阳也好,高瞻平的妻儿也罢,你只要能将他们送至附近,我便不再追究。”</p> “好。”萧千夜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萧奕白嘴角轻轻动了一下,眉头皱在一起,他也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掌心的灵力已经被明溪那边主动切断,无法再次联系。</p> 明溪静坐在墨阁之中,轻轻闭眼整理着思绪,隔了许久,终于对着门外唤了一声:“朱厌,你进来。”</p> 朱厌听令走进,只见帝王一手撑着脸颊斜靠在座位上,目光紧盯着桌上一抹昏暗的烛火,眼中的色泽却是闪烁着罕见的犀利锋芒,一瞬间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劲,朱厌的背后已经莫名爬起一股冷汗,因为有日冕之剑的影响,他并不能窥伺这个人的内心,就算隔着一道并不远的门,也根本不知道他刚才到底是和什么人说着什么话。</p> 他抚摸着玉扳指,那上面有来自白教的分魂大法,这几日陛下也不让他驻守封心台了,这其中是不是又有什么变故?</p> 明溪稍稍抬起眼皮,打断他脑中荡起的各种疑惑,直言问道:“你曾是高成川的人,可有听说过‘芮罗’这个名字?”</p> 朱厌一惊,怎么天尊帝好好的莫名提起这人来了?</p> 他一瞬的错愕已经被明溪清楚的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继续问道:“他可有对高成川透露过什么事情,比如说……太阳神殿失窃的那块五彩石?”</p> 朱厌立即反应过来,不敢有丝毫隐瞒赶紧回道:“属下是曾经按照高总督的命令对一个男人动用过摄魂术,高总督当时也的确是为了打听五彩石的下落,只不过那人意志力非常坚定,属下反反复复尝试了十几次,最终套出来的消息也少之又少,只知道五彩石关系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但更具体的东西,高总督便不再让属下插手了。”</p> “还有吗?”明溪的面上虽然保持着冷定,心中却是掀起惊天的巨浪,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毫不知情?</p> 父皇知晓此事吗……莫非高成川早就有心颠覆皇朝的统治,连父皇也一起隐瞒了?</p> “没有了。”朱厌紧张的咽了口沫,直视着帝王锋芒毕露的浅金色眼眸,心下不觉有些发毛,竟然有些担心他会怀疑自己现在说的话,明溪也在目不转睛盯着他,从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里迅速分辨真假。</p> 他是真的不知情,那个秘密事关重大,即使自己那时候已经是暗部的统领,都无法再次染指分毫。</p>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视了几分钟,直到明溪默默闭了一下眼,转着手里的玉扳指幽幽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朱厌,高瞻平的夫人和儿子你可认识?”</p> “嗯?”朱厌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怎么这么突然就转变了话题,他呆了好一会才幡然回神,看见明溪正笑呵呵的盯着自己,虽然看似温和友好,却让他头上的冷汗瞬间溢出,忙道,“见过几次,高队长的儿子性格嚣张跋扈,在阳川一带也算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之前他惹事后,属下曾奉命暗中帮他处理麻烦,但他们应该不认识我。”</p> 明溪点点头,淡淡嘱咐道:“过几天会有一艘商船从西海岸新开放的港口处出海,等出了飞垣的海界……”</p> 帝王的话到这里截然而至,不以为然的笑了笑。</p> 朱厌也在迅速分析着这句话里暗藏的杀机,拱手作揖,低声喝道:“属下明白。”</p> “不要动船上的其他人。”明溪随口补充了一句,挥袖示意他退下。</p> “是。”朱厌领命而退,这短短的几分钟已让他全身被冷汗浸湿。</p> 为什么会这样……天尊帝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自己对他产生了这种深入骨髓的惧怕?</p> 还在找"夜烬天下"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夜王再现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夜王再现 萧奕白几次展开手掌又轻轻捏紧,在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和明溪联系之后,无奈的摇头望向弟弟,问道:“你现在怎么办?这里去嘉城得要个好几天,要是可以借一只金乌鸟则会快上许多,不过你现在的身份如果借调金乌鸟,只怕会引起非议给昆鸿惹麻烦呀。”</p> 萧千夜也是头疼不已,蔺青阳去了柳城,自己却还得去嘉城,这一来一回折腾下来又要耗费不少时间。</p> 十天,高瞻平说过两个孩子的毒只要十天左右就会彻底生效,他显然不能一个人去,还得带上两个年幼的孩子一起。</p> 麻烦呀,这一路意外不断,他不仅要分心对付五蛇,还得想办法蒙混过关不和自己曾经的下属起冲突,就算他能顺利的找到解药,得到所谓的“礼物”,再赶回巨溟湾又要浪费时间。</p> 夜王……夜王特意安排了凤九卿跟着自己,就是为了尽快破坏阳川境内巨溟湾的封印地,可是现在一拖再拖,万一真的惹怒他,又是节外生枝。</p> 这样的想法才从脑子里闪了一下,帐篷外面突兀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人同时起身,不等窜至门口就已经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熟悉神力如墨一般汹涌而来,萧千夜本能的以手中古尘劈开掠至眼前的诡异黑影,这一刀砍的极为沉重,如陷泥潭,而影子却发出让人心寒的轻呵,瞬间将他逼退数步。</p> 再看门外,阴风坡一片黑暗,所有的色泽都被这股神力沾染成浓郁的黑,立马意识到对手是什么人,萧千夜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但他的视线也被这样的暗色完全剥夺,只能凭借气息的流窜勉强辨别着危机。</p> 耳边有轻微的兵器摩擦声,紧接着就是一个人影被无形的力量击穿肩头,那一瞬间黑色散去数秒,他眼见着夜王的灵体贯穿昆鸿的身体,然后幻化凝聚又落在他的身边。</p> 昆鸿掩着嘴吐出一口血,在最危急的时候勉强站稳了身体避开要害,但对方出手宛如神击,又不知用了什么特殊方法遮挡了所有的光线。</p> “住手!”萧千夜一步上前,扶住昆鸿直接将他拦在身后,夜王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但脚步还是顺着他的话停顿了分毫,他一挥手散去周围的墨色,再现身灵体已经入鬼魅一般出现在萧奕白身后,咧嘴笑道:“你也来了,我已经很给你弟弟面子,让他回了一趟昆仑山,又借了他一个人帮他掩饰行踪,可现在他倒是一点也不把我的事放在心上,让我生气。”</p> 萧奕白蹙眉微微扭过头,夜王那双纯暗的眼眸里带着凛冽的杀气,是真的动了怒,萧千夜先扶住昆鸿小心的靠着山壁坐下,又紧张的跟过来,夜王冷哼一声,轻蔑的扫过四周,不快的道:“凤九卿也不在,我让他来是帮你加快碎裂进度的,不是让他来此玩什么虚伪的父女情深,萧阁主,你一拖再拖,该不会是有其它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p> 萧千夜警惕的看着夜王,他绕着萧奕白踱步走了一圈,抬手点在之前留下夜咒的位置,眼里的狠厉再度闪现:“我甚至还答应你帮他解除了部分束缚,这才能让他这么快找到你,现在看来还是我太过仁慈了,果然人类这种东西不逼一逼是不行的,是不是?”</p> 夜王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说的每个字都让他心惊肉跳:“之前我就提醒过你,我能帮你解开夜咒束缚,也能让你一瞬间毙命于此,是不是非要我不留情面,你们兄弟俩才肯老实?”</p> 话音未落,夜王的灵体内荡起强悍的神力,萧奕白警觉的想避开,但身体却在这一刻宛如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制,整个人像提线木偶一般不退反进,莫名向夜王又靠近了几步,顿时意识到夜王是真的想动手对付大哥,萧千夜的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千钧一发之际,本能迫使他奋力冲上前,古尘在左手熟练的劈出六式,竟强行从夜王手里夺回兄长!</p> “六式?”夜王惊住了片刻,喃喃,“他教了你六式……哼,他倒是真的很宠你呀。”</p> 仿佛是被他的举动激起了某种愤怒,夜王的掌下也开始汇聚暗色长剑,眼见着周围的光线被他手里的武器一点点吸入,整个阴风坡莫名变得诡异非常,萧千夜只能一手护住兄长,另一只手勉强抗衡夜王之力,强行催动体内属于上天界的神力,夜王虽面容冷定,心中已是暗暗吃惊,这数万年以来他们之间独有的东西从未传授外人,怎么帝仲真的将这种特殊的心法教给了他?</p> 那家伙是不是疯了!这岂不是给了他能够伤害到上天界的机会?</p> 夜王不解的皱皱眉头,灵体内的神力再度催发,这一击爆发出的力量引动整个阴风坡发出凄厉的狼啸声,转眼之间就有隐匿于此的魔物被“统领万兽”的力量唤醒,它们从空中、从大漠里、从风化的石壁中兴奋的一涌而出,盘旋于野,围绕三人伺机而动。</p>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知道以自己目前身上仅有的上天界之力根本无力抗衡日渐恢复的夜王,就在僵持之际,一股冰凉的火焰从由远及近,铺天盖地的灵凤之息瞬间逼退汹涌的魔物。</p> “哦?”夜王微微顿住,面上的不快也越来越明显,他不用抬眼就知道是谁来了,冷哼一声,反手散去掌下的暗色长剑,长剑瞬间如墨将几人重新拉回黑夜,四下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夜王淡淡凝视着在自己夜之力影响下唯一能透出色泽的那抹火光,笑道:“九卿,你这是做什么?”</p> “大人远道而来,何必跟几个孩子动气。”凤九卿定定看着黑夜里那双冷光四射的眼睛,如芒在背,夜王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脱口,“这一趟的行程你似乎乐在其中,你年纪不小了,怎么和还这几个孩子一起胡闹?”</p> 凤九卿不敢有丝毫大意,从那一年眼睁睁见着夜王屠戮全境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人,但是一步错步步错,纵是时间已经过去六千多年,他依然无法从夜王的枷锁下挣脱出来,只能听令于他,继续为他谋事,他本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直到经历这些事情,失去爱妻,好像终于让他死水一般的内心重新荡起涟漪,让他情不自禁的有了想要保护的人。</p> 但是……夜王对他的威胁仍是如影随形,他是死不了的灵凤族,但这世上最让人恐惧的东西,从来就不是死亡。</p> 凤九卿对夜王的性子是极为了解的,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激怒他显然是不理智,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赶紧解围道:“大人,我听说凤姬最近不知为何原因去了巨溟湾,若是萧阁主和她正面撞上,只怕也是占不到便宜,正巧他自己又遇上一点私事,属下想着先让萧阁主解决了自己的事情,顺便也好给我腾出时间查一查凤姬到底在做什么,这才耽误了几天时间,请大人息怒,巨溟湾封印地一事,属下会尽快督促。”</p> “凤姬……”果然是被这个铭刻心底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夜王迟疑了片刻,脸色也是一变。</p> 凤九卿暗暗吸了一口寒气,也在同时感觉到萧千夜的视线如一道锋利的刀光冲自己望了过来,他只得尴尬的笑了笑,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p> 若说这片大陆上除了阵眼中的古代种还有其它能引起夜王兴趣的东西,那就只能是他的另一个女儿,凤姬。</p> 凤九卿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下,不知为何燃起一股莫名的惭愧,他其实从来就没关心过凤姬的死活,到了这种危急时刻,竟还是不顾一切拿她做了挡箭牌。</p> 夜王眼底的墨色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又浓郁了几分,他冷眼扫过几人,忽然问道:“少一个人,九卿,你另一个女儿呢?”</p> 凤九卿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中死死紧握,他是在察觉到夜王神力降临在附近的同时匆忙以光化之术赶来,临走前也只简单的嘱咐云潇不要离开,但此时忽然听夜王提起她,凤九卿还是感觉背后冷汗不断渗出,犹豫了片刻没有回话,夜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脸上复杂的情绪变化,勾起一抹诡魅的冷笑,这才幽幽叹道:“你这个当爹的可真是太偏心了,主动把凤姬的行踪透露给我,就不怕我现在就去找她抓回去?”</p> 凤九卿只是和夜王的目光交错了一瞬间就立即挪开,夜王的嘲讽让他无言以对,苦笑一声,叹道:“若寒的实力远在我之上,我想大人应该是不会在神体恢复之前再去和她起冲突,至于潇儿……”</p> 他奇怪的看了一眼萧千夜,带着一抹狡黠,低道:“至于她,大人您总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必然不会真的对她出手。”</p> “呵……九卿不愧是跟了我这么多年,对我真心是已经了如指掌了。”夜王淡淡回了一句,也不知是讥讽还是赞赏,嘴角忽地弯起重新转向萧千夜,抬手指向萧奕白威胁道:“看在帝仲的份上,我是不想伤了和气,但我既然亲自走这一趟,就不由你继续找借口拖延,这个人我要带回上天界,萧阁主若是继续被‘私事’一直耽搁,我可不保证他能安枕无忧。”</p> 夜王抢身而出,灵体涣散又再度凝聚,转眼一只手就已经搭在萧奕白肩头:“上次我就该将你带回去,这样你弟弟就能安分一点,抓紧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p> “等等。”萧千夜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迈去,他明明没有开口说话,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间出现在耳边,夜王神色一沉,再定睛发现自己的灵体手臂已经被他轻轻握住,瞬间察觉到熟悉的同修之力,夜王眼睛平静而冷澈,寸步不让,低声问道:“你醒了?”</p> “耽误几天而已,这么大脾气做什么。”</p> 那个声音带着疲惫,却是不容商量,看似只是轻轻推开夜王,力道上已是两股上天界之力在暗中较劲。</p> 夜王冷哼一声,反驳:“耽误几天?你是不是忘了,你还跟他一起回了一趟昆仑山?要不是上次的事情牵扯到风冥,当时我就该亲自现身把他带回来。”</p> 帝仲没有以任何形式现身,甚至没有借着他的身体和自己的同修说话,声音是凭空响起:“好了,我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你知道我意识受损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总得给我一点时间缓口气。”</p> 夜王眉头紧蹙,想继续反驳又不知该说什么。</p> 萧千夜紧张的握紧古尘,他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帝仲的气息,如今终于再次出现,竟然是如此的混乱不堪,只怕是刚才那一下被夜王之力强行唤醒,这会还虚弱的无法现身!</p> 夜王沉默许久,终于还是负手放开了萧奕白,但他仍是不想作罢,目光清冷的盯着萧千夜:“萧阁主遇上什么棘手的私事了?不妨让我顺带帮你一把?”</p> 夜王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但已经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萧千夜咬了咬牙,没等他开口回绝,帝仲已经在顷刻之间就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一切,淡淡接话:“也好,你把他和送到嘉城去救人,只要那边的事情一结束,我会他一起前往巨溟湾帮你破坏当地的封印,另外蔺将军就麻烦大哥费心了,至于潇儿……凤九卿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有我在,他不需要业障术遮掩。”</p> “你歇着吧。”夜王不耐烦的训斥了一句,仅仅只言片语他就能感觉到同修的情况并不乐观,又沉默了一刹,眼中泛起凶光,透明的脸颊透出杀气,“这一趟不如让我亲自作陪吧。”</p> 几人同时沉默,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夜王要亲自动手?以他的性子,岂不是过去就要直接将嘉城夷为平地?!</p> 还在找"夜烬天下"免费有声小说?</p> 百度直接搜索: "易看小说" 听有声小说很简单!</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嘉城 萧千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夜王并肩同行,当他轻轻按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使用的光化之术和凤九卿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整个身体临风而行,顷刻之间就带着他来到嘉城地界。 嘉城一面濒临西海岸,另一面则是广袤的黄沙大漠,独特的地形让这一带的气候舒适宜人,是整个阳川最富饶的城市。 然而此刻,萧千夜迎着温热潮湿的风,心却感觉如至冰窟,这种不适,让他头晕目眩,胸口堵得慌。 夜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脸......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六章:嘉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萧千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夜王并肩同行,当他轻轻按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使用的光化之术和凤九卿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整个身体临风而行,顷刻之间就带着他来到嘉城地界。 嘉城一面濒临西海岸,另一面则是广袤的黄沙大漠,独特的地形让这一带的气候舒适宜人,是整个阳川最富饶的城市。 然而此刻,萧千夜迎着温热潮湿的风,心却感觉如至冰窟,这种不适,让他头晕目眩,胸口堵得慌。 夜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脸......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六章:嘉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萧千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夜王并肩同行,当他轻轻按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使用的光化之术和凤九卿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整个身体临风而行,顷刻之间就带着他来到嘉城地界。 嘉城一面濒临西海岸,另一面则是广袤的黄沙大漠,独特的地形让这一带的气候舒适宜人,是整个阳川最富饶的城市。 然而此刻,萧千夜迎着温热潮湿的风,心却感觉如至冰窟,这种不适,让他头晕目眩,胸口堵得慌。 夜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脸......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六章:嘉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萧千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夜王并肩同行,当他轻轻按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使用的光化之术和凤九卿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整个身体临风而行,顷刻之间就带着他来到嘉城地界。 嘉城一面濒临西海岸,另一面则是广袤的黄沙大漠,独特的地形让这一带的气候舒适宜人,是整个阳川最富饶的城市。 然而此刻,萧千夜迎着温热潮湿的风,心却感觉如至冰窟,这种不适,让他头晕目眩,胸口堵得慌。 夜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脸......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六章:嘉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萧千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夜王并肩同行,当他轻轻按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使用的光化之术和凤九卿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整个身体临风而行,顷刻之间就带着他来到嘉城地界。 嘉城一面濒临西海岸,另一面则是广袤的黄沙大漠,独特的地形让这一带的气候舒适宜人,是整个阳川最富饶的城市。 然而此刻,萧千夜迎着温热潮湿的风,心却感觉如至冰窟,这种不适,让他头晕目眩,胸口堵得慌。 夜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脸......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六章:嘉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萧千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夜王并肩同行,当他轻轻按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使用的光化之术和凤九卿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整个身体临风而行,顷刻之间就带着他来到嘉城地界。 嘉城一面濒临西海岸,另一面则是广袤的黄沙大漠,独特的地形让这一带的气候舒适宜人,是整个阳川最富饶的城市。 然而此刻,萧千夜迎着温热潮湿的风,心却感觉如至冰窟,这种不适,让他头晕目眩,胸口堵得慌。 夜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脸......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六章:嘉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萧千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夜王并肩同行,当他轻轻按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使用的光化之术和凤九卿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整个身体临风而行,顷刻之间就带着他来到嘉城地界。 嘉城一面濒临西海岸,另一面则是广袤的黄沙大漠,独特的地形让这一带的气候舒适宜人,是整个阳川最富饶的城市。 然而此刻,萧千夜迎着温热潮湿的风,心却感觉如至冰窟,这种不适,让他头晕目眩,胸口堵得慌。 夜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脸......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六章:嘉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萧千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夜王并肩同行,当他轻轻按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使用的光化之术和凤九卿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整个身体临风而行,顷刻之间就带着他来到嘉城地界。 嘉城一面濒临西海岸,另一面则是广袤的黄沙大漠,独特的地形让这一带的气候舒适宜人,是整个阳川最富饶的城市。 然而此刻,萧千夜迎着温热潮湿的风,心却感觉如至冰窟,这种不适,让他头晕目眩,胸口堵得慌。 夜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脸......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六章:嘉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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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许多年过去,这些记忆湮没在权势的斗争中,再也不会轻易被他想起。 “瞻平去哪了?”高夫人紧张的咽着沫,握着银匕首的手一直在剧烈的颤抖,萧千夜终于幡然回神,淡淡回道:“高队长知道自己犯下无可饶恕的死罪,为了保住你们母子的安全,特意威胁我来此相救,至于他,夫人该知道现在是什么人在找他。” “是……陛下?”高夫人深吸一口气,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根本无需去想,早在高瞻平决心煽动二皇子政变之前就已经暗中将她们母子送到了嘉城袁大爷的府邸中,瞻平说过,袁大爷虽然未必会对他忠心不二,但却是眼下为数不多还能提供庇护之所的人,可是为什么军阁主会这么快找过来?莫非袁成济见势不对,不顾这么多年高总督的扶持,第一时间就出卖了瞻平? “袁大爷就算有心想保你们,可惜遇到的对手不是一个等级的呀,可惜了,这次换了谁来都是一样的结果,哪怕高成川还活着,也不会改变丝毫。”萧千夜笑了笑,单看高夫人脸上复杂的情绪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大步靠近,手上的古尘看似漫不经心的转动着,借着昏暗火折子的光影,低声说道:“高队长是不是给了夫人一个解药瓶子?还请夫人将它交给我,我就保证将你们平安送至西海岸,找机会离开飞垣。” 首发网址m.luoqiuzww. 高夫人咬着嘴唇,似在做最后的犹豫,这个人的话可信吗?其实也不重要了,如果不按照他的要求做,自己和儿子一定走不出这个地下室。 西海岸……之前瞻平曾说过在西海岸安排了船只出海,可惜还没等他们趁乱逃走,帝都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所有的海岸线,大有要瓮中捉鳖的架势,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就近投靠袁成济,伺机而动。 可是这种时候萧阁主真的有办法能让她们离开飞垣?还是瞻平有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筹码? 高夫人心中不解,但回头看见儿子,终于还是紧紧闭了一下眼,心一横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瓶丢给他,萧千夜立即收好,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连带着连语气也顿时轻松了不少,高夫人一手拉住瑟瑟发抖的儿子,紧跟着他离开地下室,走出来的一刹那,两人震惊的低呼一声,皆是不约而同的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 眼前袁公的府邸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粉碎的尘土,还有两只魔物在不远处瞪着硕大的瞳孔,不知在张望着什么。 萧千夜疑惑了一瞬,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本能迫使他抬头往另一边望过去。 这一看,他的脸色瞬间阴霾密布,在嘉城的上空盘旋着一只巨大无比的青蛇,无翼,却诡异的停在空中。 那般硕大的身体,以至于阳光高照的嘉城被阴影整整遮挡了一半,但周围不知情的人却没有被这条巨蛇吓住,反而不约而同的发出如释重负的轻叹。 冥蛇!是驻守在嘉城附近的冥蛇! 他脑中一空,立即往蛇头上寻找起来,果然一个傲岸的身影高高站立着,隔着遥远的距离,那双锋芒的眼睛毫不闪躲的和他对视起来。 “哦,是冥蛇。”夜王饶有兴致的笑起来,他只是唇齿轻合之间,受到统领万兽力量的影响,一直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大蛇突兀的扭了一下头,萧千夜冷汗直冒,虽然飞垣训化异兽已经千百年,可是若是真的遇上夜王这样的对手,他根本不敢保证这些东西会不会一夕叛变! 冥蛇迟疑着,但这微微一扭头的动作已经让蛇首上的聂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惊肉跳,他立即从高空跳了下来,矫健的落在萧千夜面前。 “嗯?”夜王瞥见他的动作,赞赏的感慨,“好快的反应,这是什么人?” “你别动他。”萧千夜心知夜王性子,立即正色警告了一句,夜王笑了笑,倒真的没有再度利用统领万兽的能力吸引冥蛇的注意。 “少阁主。”聂晟习惯的喊了一声,但随即意识到眼前人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阁主,他手握一杆长枪警惕的盯着他,饱经风霜的眉头一蹙再蹙。 萧千夜紧握着古尘,但他没有回话,而是大步走回夜王身边,低道:“我们走。” “这就走了?”夜王反而是悻悻反问了一句,顿时有几分失落,萧千夜重重点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怎么回去先解了孩子身上的毒,如果在此时和聂晟起冲突,不仅耽误时间,而且他也不敢保证身边的夜王会不会被挑起兴致忽然插手伤到他。 他再看惶恐不安的那对母子,更是心烦如麻,夜王在一旁好笑的看着他纠结的表情,主动问道:“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萧阁主大可以开口,不必见外。” 聂晟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却是暗暗心惊,即使少阁主身边的人不出手,他也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汹涌的神力,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上千万倍。 这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拦吗……他有直觉,应该是根本拦不住,冒然出手,他甚至不敢保证一直听令的冥蛇会不会反扑自己。 萧千夜皱眉想了想,他本不想和夜王有太多瓜葛,此时更不想和聂晟多做纠缠,而且眼下也只有夜王能快速带着他回到曙城,不和聂晟发生任何冲突。 但他还是眉头紧蹙的扭头,高瞻平是逃犯,他的妻儿一定也是军阁追捕的目标,他必须先把两人送至西海岸,再去找高瞻平谈条件。 明溪肯松口的唯一理由无非就是高瞻平口中那份“礼物”,如果他们在离开飞垣之前就另生意外,他们之间又是否有会有其他特殊的方式联络? 他倒是不在乎明溪能不能得到那份礼物,相比之下,如果那东西真的对皇室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更希望这个“礼物”能落入自己手中! 这样恐怖的想法一旦出现,萧千夜就再也无法镇定情绪,他在原地焦急的踱着步,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千万种可能发生的结果,反正现在大哥已经离开帝都,如果再得到能令明溪忌惮的东西,那自己今后面对他就不至于如此被动!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否则永远都会被他限制利用!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终于定下脚步,眼眸阴沉的如一潭死水望向夜王,低道:“我要先将他们送往西海岸,然后再回曙城找到高瞻平。” “然后呢?”夜王轻蔑的笑了笑,萧千夜认真的回道,“然后我就去巨溟湾帮你寻找封印之地,绝对不再耽误。” “哼……希望你说到做到。”夜王警告一般提醒,灵体一晃就来到高夫人母子身边,只见他掌下涌出墨色灵力,宛如在水中扩散的浓墨一般将两人包裹其中,另一只手下迸射出相同的灵力搭住萧千夜的肩头,光化之术荡漾而起的一瞬间,萧千夜只看见眼前一黑一白,转瞬之后就耳边就听见汹涌起伏的海浪声。 聂晟在原地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幕,这种独特的术法他已经听同僚提起过,说是可以御风而行,光化而逝,日行千里也只在顷刻之间! 聂晟随即就意识到,少阁主身边的人,是上天界的人!他真的如传闻所言,已经和上天界狼狈为奸! 另一边,夜王散去神力,高家母子惊恐的抱成一团,嘉城虽然濒临西海岸,但是这么眨眼的片刻就瞬间位移,这个人用的是什么邪术? 萧千夜四周转了一圈,忽然意识到明溪安排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到西海岸等着,顿时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夜王冷笑着,讥讽道:“你不会这么快就要反悔?” 话音未落,从港口处匆忙走来一个人影,是直奔他们的方向而来,萧千夜迟疑了一下,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来人穿着宽大的青色纱衣,一头长发认真的扎起,手中倒是握着一卷书,虽然看起来气喘吁吁的,但还是一身儒雅的书生气,在走到几人三步开外的距离之后,拱手作揖,淡道:“萧阁主好久不见,在下奉命在此等候,请将您身后之人交给我就好。” “先生是……”萧千夜在脑中快速回忆着这个人,忽然瞥见他衣着上不易察觉的一个三刀标志,不禁愣了一下,这个标志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当初作乱飞垣令三军束手无策的那个风魔! “萧阁主不记得我了?呵呵,也难怪,在下只是嘉城一个教书先生,和您不过几面之缘。” “教书先生……愁心书院的那个愁先生?”萧千夜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嘉城本就是阳川最注重教养的城市,自古文有数不尽的书院、画廊开设其中,武有剑馆、刀馆百花齐放,当真是和其它几个汇聚了吃喝嫖赌的城市截然不同。 他不可能这个时候忽然出现,除非一早就已经奉命在此等候。 萧千夜担心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高家母子,暗暗拉过愁先生将大概情况告知,愁先生是个读书人,只要他稍稍提醒立马就能明白言外之意,立即回道:“我知道了,萧阁主放心,在下会暂时确保他们两人的安全。” 萧千夜顿了顿,显然明白这个“暂时”指的是什么意思,但见愁先生笑嘻嘻毫不介意的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先是对着夜王礼貌的颔首,然后才对高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和公子请暂时跟着我躲一躲,出海的商船已经在加紧准备了,要不了几日二位就能平安离开。” “你到底是谁的人?”高夫人紧张的全身冒汗,声音也情不自禁的颤抖,这种时候还能有权力出海的人,莫非是陛下安排的人? 天尊帝一定恨不得将他们全家满门抄斩,为什么会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举动? 愁先生只是含着笑摇摇头,并不给她过多的回应,他毫不见外的从高夫人头上取下一根簪子,再又从高京安腰间摘下那枚玉佩,然后将其一起递给萧千夜,嘱咐道:“萧阁主还是要带些信物回去才能让高队长放心,陛下所求之物,就劳烦您费心了。”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接过,这个嘉城的教书先生分明没有多透露什么重要的信息,但却让他在这一刻清楚的明白,眼下的所有事态发展,仍是在明溪的运筹帷幄之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礼物之谜 再次折返曙城的聚仁堂,时间也仅仅过去不到半日。 炎热的风吹入这个后院,却让人感到透骨的寒澈,所有人都在大院中焦急的等待着,直到夜王带着萧千夜以光化之术忽然出现,众人沉默着凝视着两人,各怀心思。 萧千夜先是扫了一眼昆鸿身上的伤,他应该是在危机时候避开了要害,虽然现在依靠着墙壁面容还是惨白如纸,但还是冷定的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再看凤九卿和云潇,他们照顾着两个熟睡的孩子,他将得到的解药递给云潇,也没有多嘱咐什么话,直接就走向了自己的兄长萧奕白。 萧奕白本是坐在高瞻平旁边,这会见他走过来,直接拎起高瞻平就一起跨入身后的房间里,萧千夜从怀中摸出簪子和玉佩丢到他眼前,这才慢慢在他面前蹲下来,低声说道:“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你夫人和儿子平安送至西海岸,现在高队长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礼物’的下落了?” 高瞻平惊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望着脚边熟悉的东西,从曙城过去嘉城,就算他是坐着金乌鸟去的,来回也得要个五六天时间,怎么这会不过半日,他就如约回来了? 萧千夜见他不信,抬手指了指门外:“刚才外头的人你也见识到了,我也不想瞒你,那人就是上天界的夜王奚辉,有他在,日行千里不足为奇,直接让袁成济妥协也不是什么难事。” “夜王……奚辉。”高成川脸色一阵青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名字!自北岸城海啸事件发生后,弟弟高敬平莫名其妙死在那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叔叔又不知为何没有继续追查弟弟的下落,他借着手中权势自行调查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就知道仓鲛的主人是上天界的夜王,海啸之灾和他脱不了干系!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高瞻平倒吸一口气,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立马意识到夜王出现在此的真正原因,一定是为了眼前的军阁主! 传闻是真的……他真的和上天界有特殊的关系! “你们既然有蛊虫联络,现在大可以试一试,自然知道我没有骗你。”萧千夜见他一脸震惊失措的神情,再想起夜王在外头一定很快就会失去耐心,他不敢耽误太久,示意萧奕白先将束缚他的灵术稍稍松开,高瞻平感觉身体豁然轻松,直接扑过来就抓起地上的簪子和玉佩认真看了又看,最后又静静闭眼像是在感知着什么东西。 兄弟俩默不作声互换了神色,高瞻平先是冷汗直冒,随即眼皮一抽,最后才像如释重负一样瘫倒在地。 联系不上袁大爷的那只蛊虫,他也无法判断对手是上天界夜王的情况下大爷现在会是什么下场,但妻儿身上的蛊虫确实还活着,他们没事,萧阁主竟然真的如约将他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高瞻平奇怪的笑了一下,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他长长叹了口气,一瞬间好似苍老了许多,但没等他开口,萧千夜却是突然出手按住了萧奕白的手,两兄弟奇怪的看着对方,高瞻平啧啧舌,一时哑然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只见萧千夜眉头紧蹙,满面都是阴云密布,压低着声音像警告更像是威胁:“不能这么快就让他知道,我不许你现在联系他。” 萧奕白迟疑了一下,他掌心的灵力在缓缓流动,虽然很微弱,但他知道是明溪在尝试以分魂大法直接和他沟通。 他微微笑起,点点头顺从了弟弟的话,悄悄将掌心的灵力压制住。 高瞻平看着两人奇怪的举动,虽然不解,但内心深处似有所悟,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萧千夜松了口气,示意高瞻平赶紧将“礼物”的秘密坦白,高瞻平冷哼一声,这才慢慢说道:“塔斑部盗走五彩石之后其实并没有逃走,所以后来先帝命萧阁主去西海岸他们的老巢里找寻也不会有结果,因为五彩石并没有被带回去,而是依然藏在太阳神殿的某个地方。” “还在那里?”萧千夜、萧奕白异口同声的开口,高瞻平得意洋洋的笑起来,意味深长的道,“太阳神殿的正下方,有一个镜像的法阵,五彩石就在那里,但是这个镜像法阵很特殊,叔叔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进入,唯一知道的是塔斑部利用五彩石从某一处击破了一个口子,而当年带着五彩石进去的那个人是芮罗的女儿芮沁,但她死在了法阵裂口附近,五彩石也不翼而飞。” 萧千夜紧握着拳头,高瞻平呵呵笑起来,这笑声听起来飘忽不定,似乎很多事情他本人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个秘密叔叔没有上报先帝,因为据芮罗所言,明氏皇朝的奠基始祖‘明箴帝’的遗骸就葬在那里,但是因为镜像法阵的阻挠,从来没有人能进入,连皇室自己都不行,那块五彩石之前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宝贝,不过是双神祭上用于洗礼之物,它似乎是沾染了某位大人的力量之后才变得如此可怕……” 萧千夜豁然睁眼,情不自禁的站起来用力咬牙——某位大人的力量?果然是多年前辰王来到阳川的时候对五彩石动了手脚? 那个人仅凭一只魔物,一个谎言,就将整个飞垣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差一点就如愿以偿将这座脱离天空的流岛毁于一旦! 从来没有人能进入到镜像法阵的内部,但是芮沁却利用五彩石进去了?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耐心的将这些事情慢慢串联在一起,思绪也在一点点明朗起来——由于上天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法特性,只有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可以反伤到他们,五彩石无疑是在沾染辰王之力后才有了破坏镜像法阵的能力,但那毕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芮沁一步踏入立即就丧命于此,也难怪之后无论高成川怎么尝试都无法继续深入,因为他没有这种独特的力量,就不可能进入法阵之中! 但他随即又不解的紧蹙眉头,如果太阳神殿下真有这种东西的存在,拥有双神血脉的皇室为何也无法进入? 是因为力量不够吗……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毕竟皇室经历数万年的繁衍生息,血脉早已经被稀释到微乎其微,如果他的猜测成立,那现在除了上天界自己人,应该没人有办法再进入镜像法阵中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无论是自己还是明溪,似乎都无法继续深入去探寻更深的秘密。 想到这里,萧千夜倒是莫名松了口气,他的目光豁然雪亮,嘴角竟然是挂起一抹不同寻常的笑,如果镜像的法阵需要最正统的上天界之力才能进入,那么等到帝仲恢复,自己仍是比明溪有胜算得到那个东西! 萧千夜微微一惊,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主动想着利用帝仲相助去做一些他做不到的事情了? 帝仲和他本就共存,只怕这个恐怖又自私的想法在荡起的一瞬间就会被他知晓。 萧千夜尴尬的揉了揉眉心,果然听见脑中不经意的响起一声嗤笑,虽然对方也没有说什么,却让他脸上挂不住莫名红了几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无疑还是巨溟湾封印之地,夜王已经第二次亲自现身提醒他加快进度了,如果他继续这么这种找借口拖延时间,真的惹怒他也是得不偿失。 高瞻平饶有兴致的看着萧千夜脸色瞬息万变的情绪,就算他始终一言不发,他也能从那样锋利的眼眸里看出隐忍的敌意,又暗藏着某种深刻的狂喜,高瞻平轻呵一声,不知为何补充说道:“那个裂口的位置只有叔叔和他的心腹袁大爷知晓,萧阁主若是想先一步得到这份大礼,恐怕还是要费心去从大爷口中套情报才行……” “套情报?”萧千夜淡淡笑起来,让高瞻平一瞬间疑从心起,又道,“高总督是把那个裂口当成唯一的突破点吗?那是可惜了,那种镜像法阵是不可能被上天界以外的其他人进入的,你们也一直在做无用功罢了。” “无用功……呵,原来只是无用功吗?”高瞻平心中五味陈杂,咬牙念叨着这句话,不明所以,萧千夜冷眼看着他,想起曾经最大的对手,忽然感到极为可笑,“高总督一生精于谋略,可惜对手是上天界,再如何胸怀大志,碰上那种不讲道理的对手,也只能自认倒霉?” 高瞻平咬咬唇,无言以对,叔叔一生功绩彪炳,纵横捭阖,机关算尽可谓战无不胜,是他一手建立起固若金汤的禁军,甚至将军阁挤出帝都,独获天域皇城守卫权,曾是豪门高枝,后被孤立无援,这始料未及的结局,让人唏嘘。 残忍吗?叔叔手下枉死之人,无不比他更悲惨。 可笑吗?他也在重蹈覆辙,再无退路。 高氏一族百年大业,终成虚话。 高瞻平忽然大笑起来,目光如电,揣着某种不怀好意的祝福,淡淡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祝萧阁主如愿以偿,求仁得仁。” “多谢高队长。”萧千夜和他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避让,大步走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巨溟湾 大院里的几人同时向他望过来,萧千夜取下一直包裹着的沥空剑轻轻交给云潇,没等她开口说话就用手指按住了唇心,微微摇头。 然后,他看似不经意的望了一眼昆鸿,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在这一刻默契的点了点头。 “走吧。”萧千夜松了口气,最后才将目光凝重的转向夜王,忽然一顿,有些迟疑——夜王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此时却是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半晌没有回应。 “大人?”凤九卿不动声色的凑过来低唤了一声,也从......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九章:巨溟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大院里的几人同时向他望过来,萧千夜取下一直包裹着的沥空剑轻轻交给云潇,没等她开口说话就用手指按住了唇心,微微摇头。 然后,他看似不经意的望了一眼昆鸿,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在这一刻默契的点了点头。 “走吧。”萧千夜松了口气,最后才将目光凝重的转向夜王,忽然一顿,有些迟疑——夜王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此时却是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半晌没有回应。 “大人?”凤九卿不动声色的凑过来低唤了一声,也从......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九章:巨溟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大院里的几人同时向他望过来,萧千夜取下一直包裹着的沥空剑轻轻交给云潇,没等她开口说话就用手指按住了唇心,微微摇头。 然后,他看似不经意的望了一眼昆鸿,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在这一刻默契的点了点头。 “走吧。”萧千夜松了口气,最后才将目光凝重的转向夜王,忽然一顿,有些迟疑——夜王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此时却是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半晌没有回应。 “大人?”凤九卿不动声色的凑过来低唤了一声,也从...... 《夜烬天下》第三百六十九章:巨溟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大院里的几人同时向他望过来,萧千夜取下一直包裹着的沥空剑轻轻交给云潇,没等她开口说话就用手指按住了唇心,微微摇头。 然后,他看似不经意的望了一眼昆鸿,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在这一刻默契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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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云潇呆呆应了一声,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让她理不清头绪,只是听到“飞渡”这个名字,好像脑子里真的有印象,但更具体的东西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凤九卿暗暗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别呆站着不动,飞渡这才注意到云潇身边的两人,他先是奇怪的看了看凤九卿,感觉这个人身上有着和自己相似又不尽相同的火焰气息,再想起澈皇曾经将火种赠与过外人,立即恍然大悟的挺直背脊认真的对他鞠了一躬,“这位先生就是澈皇口中曾以‘凤’为图腾信仰的灵凤族后裔?那先生与我也算半个同族,是在下失礼失敬了。” 凤九卿倒是没想到一只鸟会这么彬彬有礼,又见他友好的笑了笑,最后才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千夜。 “古尘!”这一眼让飞渡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的脱口念出他手中黑金古刀的名字,顿时警惕神色本能的将云潇拦至身后,低喝道:“古尘怎么会在你手上?阁下又是什么人?” 萧千夜默默转动手中的古尘,本来这个人离奇出现就让他大为不解,这会反而是被他问的一时语塞,两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好一会,云潇连忙拉住飞渡解释道:“他不是坏人,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姐姐忽然闯进墟海,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飞渡仍是警惕的盯着萧千夜,说道:“澈皇已经近五千年没有主动传唤我了,此次实在是事态紧急不得以而为之,否则以澈皇的性子,多半还是会顺应天命……” 他莫名感叹了一会,忽然看见云潇手里轻轻握着的那个水球,立即就将准备说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他颤颤的抬起手指着水球,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墟海的东西,小殿下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云潇疑惑的将水球托到胸前,另一边的龙吟也是脸色大变,她们苦寻浮世屿多年未果,怎么这种节骨眼上,浮世屿自己派出了使者出来? 然后,两人默契的同时冷哼一声,异口同声质问对方:“你来做什么?” 云潇尴尬的咧咧嘴,上次在北岸城初遇龙吟之时,她就对浮世屿饱含敌意,一直说是澈皇强行将两境合二为一试图吞并原海,想到这里,云潇只得先拽回飞渡,示意两人不要这么快动气,又道:“浮世屿到底怎么了?” “哼。”飞渡仍是愤愤不平的瞪着水球里的龙吟,听见云潇发问才暂且将满心的疑问压下,回道,“原海自从失去龙神庇佑之后开始逐渐陷入冰封,为了不让溯皇好友的故土就此毁灭,澈皇动用自身火种之力强行将浮世屿和原海合并,但原海的冰封速度远超预计,无奈之下,澈皇只能长久的停留在两境交界的地带,一来继续保护浮世屿不受外界干扰,二来也能以火种缓解冰封,但是……” 飞渡眉头紧蹙,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满脸都是担忧之色:“但是澈皇在万年前和上天界战神一战过后留下创伤,此伤一直无法愈合,也让她日渐消弱,但为了维持两境安全,她还是一直独自隐忍着。” “她在保护原海?”龙吟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嘀咕道,“不可能!她如果真的那么好心,为何不肯将实情告知?我族之人数次奔赴浮世屿求见澈皇,她都不肯现身!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她为什么不出来?” “见你们?”飞渡不屑冷哼,眼里的愤怒也越来越无法抑制,“澈皇身处两境的交界处,冰火之力纵横交错极其危险,连我都已经五千年未见过她露面,更何况是外人?” 龙吟哑然无言,脸色变得煞白,身子微微轻颤,脑子更是乱作一团,为什么浮世屿之人说出来的话和自己这么多年坚信的事实完全相反?她到底该相信什么? “五千年没有现过身……那、那这次为什么?”云潇已经不顾上箭弩拔张的两人,飞渡赶紧接话道,“其实这几月以来,一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试图冲破两境的防御,澈皇以自身火焰顺着气息暗查,发现源头来自玄冥岛,但很快玄冥岛就被悄悄掩去了行迹,澈皇曾告诉我,这次的袭击力量非常特殊,极有可能来自上天界,不得已之下只能命我离开浮世屿,寻找失散在外的双子。” 上天界,在听到飞渡口中说出最为重要的这三个字之后,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按了一下额头,感觉体内另一个人也流露出诧异的情绪。 “我奉命前来此地,终于在一处雪原的冰河中发现了长殿下,但将澈皇所言告知之后,她却……”飞渡眼中透着疑虑和担心,放低声音,“她拒绝返回浮世屿的请求,只说会协助调查玄冥岛,我本想再劝一劝,不料竟有墟海之人趁虚而入,长殿下本就被我惊醒心情不悦,又逢墟海之人屡次进犯,一怒之下追了出去,我跟不上她的速度,只知道是在这附近消失的,于是就一直在此地等候,没想到会遇到您!” 说罢飞渡扭头凝视着龙吟,眉头微蹙,眼中寒光一闪,紧张的问道:“她是不是追着你进了墟海?你们不许伤她!” “啊?”龙吟瞪了他一眼,眼中冒火,骂道,“你别恶人先告状,看清楚现在是谁在伤害谁!她扣着我弟弟威胁长老院,多半人还在龙首殿内,我是巴不得你赶紧把那个疯子带走。” “闭嘴!竟然如此无礼,果然墟海之人只会恩将仇报了吗?”飞渡冷不丁被她一顿骂,也是火冒三丈一蹦而起,新仇旧账一起涌上心头,反驳道,“要是没有澈皇,原海撑不过百年就会彻底冰封,到时候各地墟海也会毁于一旦!你们已经在澈皇的庇佑下生存了万年,竟还如此不知好歹恶语相向!我现在就该回去禀报此事,也好让她离开危险的两境交界处,回浮世屿休养生息。” “你……”龙吟本就是性情中人,忽然被他这么义正言辞的指责了一番,仿佛真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半晌没有回话,云潇心中渐渐拨开云雾,生怕两人之间再起冲突,连忙托举着水球背过身不让她和飞渡继续争吵,又道:“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龙姑娘可否将通往墟海的道路打开,我自会劝说姐姐放了你的族人。” “你也想进来?”龙吟立即回过神来手,凝视着她的眼睛似在犹豫,墟海本是一条有出无入的道路,只有王族血脉能自由往返,眼下还是头一次被外人闯入,这个女人可信吗?她会不会和凤姬一样翻脸不认人? 说到底这群家伙的原身是“不死鸟”,难道她真的要冒险去相信几只鸟的片面之词? 龙吟将信将疑,反而是萧千夜紧紧盯着云潇厉声制止:“墟海目的不明,你又不像凤姬一样能自保,你不能跟她进去,太危险。” “阁下是谁?”飞渡终于按捺不住又问了一次,一直紧张的盯着他手里的古尘——澈皇就是被龙骨遗骸古尘所伤,这东西应该在上天界手中,怎么好好的被一个陌生男人握在掌中? 萧千夜没有回话,隐隐感觉身体变得有些轻飘飘,好似什么东西强行苏醒,在他的身边慢慢凝聚成淡淡的光影,飞渡心中疑虑,也看不出来这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觉内部汹涌着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神力,迫使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敢有丝毫松懈。 萧千夜淡淡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这个连人形都无法再度凝聚的球,轻轻抬手托了一下,将光影小心的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大人醒了?”凤九卿倒是莫名松了口气,澈皇原本就是被帝仲所伤,他此时若是能现身,很多事情自然无需解释,只不过这幅惨淡的模样看着实在让人担心,甚至好像一阵微风就能将这团光晕彻底吹散。 “嗯。”帝仲发出轻轻的回应,仍是极其疲惫,淡淡回道,“澈皇身上之伤是与我当年一战所留,她也是唯一一个在我身上留下疤痕的对手……” 飞渡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东西,虽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心怦怦直跳,连呼吸都情不自禁的急促起来,萧千夜听帝仲这么说了,也是慢慢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手背上那个陈旧的伤口,飞渡眼眸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眼前看了又看,这才惊呼脱口:“果然是被火种灼伤,那你……你是当年上天界那位大人?” “我不是。”萧千夜蹙了蹙眉头一口否认,又指了指肩膀上那一坨光影,冷道,“这个才是。” “呃……”飞渡尴尬的吐了吐舌头,一时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复杂的关联。 云潇凑过来,看见飞渡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副莫名之态,偷偷笑了笑,轻道:“先别发呆了,等找到姐姐,我们再一起想办法解决玄冥岛的危机。” 帝仲沉吟了片刻,忽道:“要等我先去解决了巨溟湾封印地再说,奚辉已经两次现身催促了,如果再继续耽搁,我生怕他会起疑。” 飞渡和龙吟都是不解的望过来,只有其他三人默默点了点头,帝仲无奈的叹了口气,嘱咐道:“封印地你们也去不了,暂且去墟海入口处等着,我们会尽快回来。” “你小心啊。”云潇担心的握住萧千夜的手,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在对谁说。 “只能如此了。”凤九卿拉住女儿的袖子,指了指巨溟湾更深处,低道,“大人既然醒了,应该就能凭借气息直接找到封印地所在,我们会在安全的地方等着,请放心。” “喂,我还没答应放你们进来,你们不要自作主张!”龙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反驳了一句,凤九卿咯咯一笑,漫不经心的从云潇手里接过水球,边走边道,“那就趁现在有空,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呗,再不济谈谈条件也是可以的,毕竟若寒还在里面,你们拿她没办法,不是吗?” “你……卑鄙!”龙吟气的全身一抖,但仔细一想,似乎又觉得这家伙说的有几分道理,只得悻悻止住怒火,翻着白眼瞪了他一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初见成效 几人就此分道而驰,萧千夜独自沿着不谙江的支流继续深入巨溟湾,这一路草丛和沼泽混杂,但他一直心神不宁,几度踩入泥中居然浑然不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数烦躁的情绪在心头搅成一团,蔺青阳之事尚未解决,又意外获知太阳神殿下方镜像法阵的秘密,没等他来得及解决巨溟湾封印地,墟海和浮世屿又莫名现身,他是真的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分身乏术,整个人就像无头苍蝇一般,不知到底该从哪里下手。 上天界,现在他最怕听见的三个字就是上天界!为什么那群家伙被捧为神明,在他眼里却像个阴魂不散的鬼魂,什么棘手的破事都有他们牵扯其中! 这样的情绪只是稍稍涌起,萧千夜就听见耳边帝仲无奈的笑起来,他僵硬的扭过脸,直勾勾盯着肩上那一坨光晕,更是有些恼羞成怒,像一个闹别扭的孩子毫不客气的骂道:“又是你的朋友?这次他们又想做什么好事?” “别急着生气,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帝仲无视了他言语中的不满,语气出人意料的严肃起来,萧千夜立即察觉到不对劲,顿时停下脚步认真听着,“之前回昆仑山,我在好友风冥那里听说了一件事情,你的先祖……就是我养的那只穷奇,萧,他在很多年前已经死了,并且将自己的遗骸留在了一个连上天界都无法涉足的地方,终焉之境。” 萧千夜皱着眉头,当时帝仲和风冥之间的谈话他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后来帝仲不提,他就无法通过共存知晓,如今终于听他主动谈起,却让他心底如惊雷炸响,不安的预感瞬间涌上,帝仲顿了顿,继续说道:“他是主动放弃了生命,之所以选择将遗骸留在那里,是因为浮世屿的皇鸟每隔万年会去终焉之境祭奠,而皇鸟的火种……可以助我复生。” 两人半晌无语,都觉得似有千言又不知从何讲起,他看似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其实已经让萧千夜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情不自禁的将所有的线索关联在一起,帝仲轻叹着气,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是一字一顿清楚的说道:“神鸟,又名不死鸟,身负不熄不灭的火焰,但一般的神鸟并不能主动控制火种将其引出体内,因而想得到火种,只能依靠皇鸟,眼下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也只有澈皇、凤姬和潇儿。” 帝仲无声长叹,似乎心存疑虑,自己也是微微怔了怔,浮世屿和墟海各执一词,但若是以他个人判断,飞渡的言辞显然更可信一些,于是又道:“听飞渡所言,澈皇的情况并不乐观,其实上天界在建立之初,上层极昼殿和下层永夜殿之间也是暗潮汹涌极其危险,后来蓬山引星辰之力,加上几位同修共同开拓出黄昏之海,将上下双层的距离拉远之后才稳住整体形态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如果飞渡说的一切属实,那么澈皇现在所处的位置会极大的消耗力量,一旦外力试图入侵,或许外围防御之术真的会被破坏。” “还有那个玄冥岛,那地方很早之前就已经是上天界的所属领地,莫名失去踪影,肯定是被刻意隐藏起来了,既然沉轩会按时给墟海之人提供鬼王签,此事一定和他有所牵连。” “鬼王的目的……是火种?”萧千夜的眼皮莫名地跳了起来,惊恐的望着肩上的光晕,声音情不自禁的走了调,突然感觉脖子上微微一凉,许久才听帝仲低语,“嗯,澈皇被我所伤一直无法痊愈,又消耗自身火焰之力维持两境平衡,那她现在一定非常虚弱,至于沉轩的目的,我想他们多半是为了救我,浮世屿外围有皇鸟的守护之术,以至于上天界苦寻多年一无所获,然而自浮世屿和原海两境合一之后,墟海依然保留着与原海沟通的特殊方法,虽然现在墟海的人无法进入,但他们确实知道大概的方位,如果这一点被沉轩利用,那么上天界找到浮世屿的那天,应该不远了。” 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脑子嗡嗡炸响,墟海的王族龙吟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她能感知到方位,但被术法阻拦无法深入! “刚才飞渡出现在巨溟湾之时,奚辉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但他没有追过来,反而是折返了上天界……你觉得是为什么?”帝仲耐人寻味的沉默了一会,反问他,萧千夜一双眼睛紧紧瞪着他,强行让自己乱成麻的大脑冷静下来认真想了想,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明白了,“是鬼王让他回去的?鬼王不想他插手这件事,因为此事事关你的生死,所以夜王斟酌利弊之后,才会选择回去。” “嗯,多半如此。”帝仲对着他的目光,忧心忡忡,只觉得心乱如麻,仍有很多事情无法想通,于是说道:“尽快解决巨溟湾封印一事,然后赶紧去和潇儿会和,我想他们顾忌我的感受应该不会直接对潇儿下手,但是澈皇和凤姬……我也不敢保证。” 事已至此,萧千夜只能沉下心先解决眼前的麻烦,继续往巨溟湾深处踏入,草丛的风向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好似一圈水流成环绕状,一直走到支流的尽头处,萧千夜弯腰拨开脚边茂密的草,果然发现地面出现一个幽深的黑洞,不断有严寒之气从下方幽幽溢出,顿时感受到血脉里熟悉的冲动,他立即就意识到这里就是当年四角封印地之一。 要进入这里,必须要有相同的血脉,而且不能被其它的力量干扰。 萧千夜担忧的看了一眼肩上的光晕,帝仲是无魂之身,跟着他一起深入封印地确实不会受到影响,但他的力量会迫使下方的力量本能的反抗,因而在东冥奉天泉眼之时,是帝仲强行将自己的力量压制到最低,才让他得以走入其中,然而现在的他根本无法以神裂之术化形离开自己的身体,这会让本就危机重重的封印地雪上加霜。 “小心呐。”帝仲显然知道危险,但他只能轻声提醒,萧千夜点点头,古尘的刀尖对准幽深的洞口缓缓刺入,这个下方应该是空洞一片,古尘却清晰的传来了剧烈颤抖,好似迎着狂风,逼着他双手持刀不敢有丝毫分心,洞口在血脉的相互作用下开始向四周裂出巨大的缝隙,更加阴冷的风平地而起,周围的草丛蓦然沾染上一层雪白的冰晶,不出片刻这一带竟然被寒冰覆盖!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紧握着古尘的双手也在同时发生变化,毛发自皮肤疯狂蹿出,尖锐的利爪再度出现,他用力蹙了一下眉,显然并不喜欢自己这幅凶兽之姿,但为了能进入封印之地,只得强行逼着自己生出骨翼和犄角,两股强悍的力量在暗中较劲,终是土地轰然炸裂,顿时被困千年的亡灵倾巢而出,嘶吼狂笑着四处奔逃。 帝仲静静的看着这群死灵,眼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有心无力。 萧千夜收回古尘,顺势跳入其中,感觉整个身体宛如在虚空中漂流,不知坠落了多久之后,视线的尽头处果然出现了熟悉的蓝色水路,依然是像钻石一样夺目璀璨,吸引着他往更深处的血色湖泊靠近,萧千夜调整着脚步安稳踩在水流之上,耳边依然是那声熟悉的叹息,但这一次,对方仍是没有丝毫阻拦,反而是以自身之力牵动水流的速度,很快就将他带至封印地。 萧千夜面无表情的看着湖泊中另一半的骨翼,感觉自己的后背传来锥心的剧痛。 “快……击碎骨翼。”恍惚之中,舒少白的声音自血泊中焦急的传来,他虽受缚于阵眼深处无法挣脱,但依然能感知到上方土地发生的惊变,他知道凤姬已经进入墟海追查玄冥岛一事,既感觉事出反常必有阴谋,又无法为她分担任何困难,此时见到萧千夜再度前来破坏封印之地,他非但没有任何恐慌反而是露出一种迫切,甚至主动催促他尽快动手。 萧千夜也心有所感,这个人的心中真的只有凤姬一人,他苦苦守护着飞垣这么多年,却在察觉到她有危险的这一刻,宁可放弃这些年的坚持,也要护她周全。 想到这里,萧千夜不再犹豫,古尘击出锋利的刀气直接将血泊中的骨翼粉碎,只听更深的地方涌出耸人听闻的破碎声,好似广厦将倾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收缩,舒少白全然不顾封印地被破坏之后会有无数亡灵窜逃,声音也微微有些轻颤,更加急切的说道:“你快走,我会帮你延缓碎裂的速度,求求你找到若寒……帮帮她。” “好。”萧千夜的脸上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来不及多说什么立即抽身而退,血色湖泊沸腾之后,是和东冥奉天泉眼如出一辙的景象,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次舒少白主动出手帮他拦住了张牙舞爪的恶灵,地底的寒气迅速逼近,所到之处转瞬之间就被彻底冰封,萧千夜沿路折返,蓝色的水流在脚下推波助澜,顷刻之间就将他重新送回地面! 没等他站稳脚步缓一口气,碎裂带动的大地震如期而至,他将古尘插入土地中,情急之下竟然催动身上仅有的上天界之力强行护住巨溟湾! 帝仲暗暗心惊,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却是微微欣慰缓缓笑起,他虽然还不能很好的运用这股力量,但也不再是从前那样一无所知,他真的在自己不经意之间,一点点成长起来。 落日沙漠黄沙涌动,此起彼伏的沙像海潮一样掀起百米之高,宛如一道厚实的城墙不断前进推移,眼见着就要砸入城中,而受之影响,蛰伏的魔物狂欢一样倾巢而出,它们在高空漫无目的的急速飞舞,一双双幽暗狡黠的眼睛也在伺机而动。 就在此时,夜幕里忽然折射出明媚的金线,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将城市护在其中,在持续整整一夜的剧烈地震之后,不谙江被大漠吞噬再无踪影,连同大小绿洲也消失在版图之上,唯有阳川的六大城市依然屹立不倒,在金线的庇护下,只是整体往下方沉陷了数米,惊慌失措的人群迷茫的拥挤在街道上,金乌鸟在城中盘旋有条不紊的维持秩序,连同附近的朱厌也终于出动。 “真的有用!那东西真的有用……”萧千夜又惊又喜,双瞳在夜色中闪烁着灼灼的光华,全然没有察觉这一刻自己眼底忍不住泛起的细细泪光,这种金线无疑就是当时出现在天征府外围的古怪术法,是利用上天界遗留的十殿阎王残阵,加上日冕之剑的力量凝聚而成,没想到经过一段时间的苦心拖延,明溪是真的找到了力挽狂澜的方法! 虽然这一次只是保住了城市,如果自己能再争取一点时间,是不是就能连同周围荒地和村落一起保护好了? 萧千夜刚一迟疑,只听肩头的光晕轻咳了一声,提醒:“地震开始减轻了,剩下的死灵让军阁之人处理,快去找潇儿,我们得尽快进入墟海一探究竟。” “嗯。”他用力点头,就算心中有无数担忧也只得狠了狠心暂且放下,马不停蹄的往巨溟湾另一端赶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弃乡道 大小的地震持续了一整夜,阳川的天空密布着耀眼的金线,好似一张精密的巨网,又汹涌着如太阳般温热的灵力。 另一边,再次经历碎裂之灾的几人的神情也不尽相同,云潇担心的等着萧千夜,凤九卿和飞渡则是早就见惯了流岛的诞生和毁灭,只是目光被天上的金线吸引,久久没有说话。 巨溟湾出乎意料的避开了大漠黄沙的吞噬,即使在不谙江一夜消失之后,那条蜿蜒的支流反而是奇迹般的依然有水源不断流出,凤九卿好奇的看着脚边略显浑浊的小河,发现水流的动向在不经意间已经形成逆流,这股涓涓不断的水是从地底深处缓慢流出。 他咦了一声,将手掌整个浸入水中,忽见水球里的龙吟急的蹦了起来,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惶恐的喝道:“这是墟海之水逆流进入了飞垣!墟海自己都快要干涸了,绝对不能再将宝贵的水浪费给你们!” “喂,你这话说的就有点自私了哦。”凤九卿情不自禁的蹙眉,甩了甩手上的水不快的道,“墟海一直以来就是依附流岛而活,和境内的几条大型水系暗中相连无非也就是为了偷偷索取资源,如今不谙江受到碎裂影响暂且被吞没掩埋,那可是整个阳川唯一的水源,一旦失去是要闹出人命的,如果墟海之水能逆流而出,不是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龙吟脸颊一红,显然是被凤九卿一番指责戳到了痛处,但再一想故土现在的处境,还是固执的仰首挺胸反驳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现在自保都难,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管你们死活,你要是能赶紧帮我解决了原海冰封的危机,或许、或许我还能腾出手互利互助,对不对?” 凤九卿竟然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慢慢嘲讽了一句:“你倒是会算账,原海冰封是因为龙神死后后继无人,我就是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啊。” 飞渡在旁边冷眼听着两人的对话,从鼻腔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哼哼,添油加醋的说道:“我就说了这伙人是忘恩负义之辈,枉费澈皇这么多年苦心守护,不仅没有丝毫感激之心,还屡次对长殿下动手……” 龙吟翻了一下白眼,眼见着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云潇连忙拦在飞渡面前,才想把话岔开的时候,不远处的草丛传来轻微的走动声,萧千夜从封印之地折返,顺着沿路留下的灵术很快就找了过来。 云潇担心的迎过来,惊讶的将他上下看了几遍,发现这一次他衣着完整无损,看着也不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飞渡见小殿下这幅紧张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好似明白了什么,他暗搓搓的瞥了瞥两人,小心的拽着云潇的袖子将她拉了回来,半晌才有些尴尬的说道:“他、他他他是个外人,您不必对他太过上心,免得将来……” 飞渡张了张嘴,反倒自己脸庞绯红,神鸟一族的血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真要对小殿下将话言明,又是有些不好意思。 首发网址m.luoqiuzww. 凤九卿偷笑了一下,也没直言,指着逆流而出的水问道:“这个下方应该就是墟海独有的通道?你既然是王族血统,理应可以自由往返,可否将其打开,毕竟……凤姬还扣着你弟弟呢,是不?” 龙吟是讨厌死这个家伙了,他的每句话都故意在她伤口上撒盐,偏偏自己还每次都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凤九卿是笑的不怀好意,龙吟阴沉这一张脸,冷哼道:“墟海往外界共有七条通道,名为‘弃乡道’,四海各持一道,剩下的三道在五帝湖、洛河和不谙江深处,反正这里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族人为求生存主动离开也是人之常情,但因墟海特性有出无入,只要离开就视为抛弃故乡,所以才被称为弃乡道。” 她眼眸中的带着一种坚忍和不甘,用力咬住嘴唇,隔了一会才接着说道:“五帝湖灵力充沛,本是离开的最佳通路,不过上次经历碎裂之灾后已经完全毁灭,不谙江这条弃乡道水势缓慢,但容易遭受大漠中魔物的骚扰,你们要是不害怕中途沦为魔物的盘中餐,我现在就将通道打开,放你们进入墟海。” “谁是谁的盘中餐还不好说呢。”凤九卿无所谓的摆摆手,忽然好奇的询问道,“飞垣四大境都有贯穿其中的大型水系,五帝湖位于东冥,不谙江则横穿阳川,洛河更是自羽都起源流经帝都城,但为何你们的弃乡道只有这三条,伽罗境内的冰河不可以吗?” “我族天性柔弱,耐不住冰河的低温,而且……”龙吟轻咳了一下,嘴角很明显跟着抽搐了一瞬,压低声音不甘的低道,“而且整条冰河都有那疯子的气息,比魔物更加凶险。” “呵……果然如此。”凤九卿觉得好笑,他在白教担任教主的时候就发现那条冰河灵力罕见,除去冰河之源堆积的累累白骨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无疑还是凤姬常年在那里沉睡休息,就算她看起来极为虚弱,但身负的力量仍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确实足以用一己之力影响整个冰河。 龙吟显然是不想和凤九卿再废话一句,她隔着遥远的距离,额心缓缓浮现出一个淡蓝色的海浪印记,口中念念有词,果然伴随着她的细细喃语,逆流的水似乎有了些许变化,连色泽也一起透出类似的蓝色,像冰凉的触手缠住几人的脚踝,龙吟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放外人进入墟海,是福是祸她也无法预料,只能放手一搏,否则弟弟和族人,真的会被那个疯子杀了! 脚下的土地莫名松软,几人只感觉身体一坠,耳边出现轰隆隆的瀑布声,再定睛的时候,已经身处一条古怪的甬道内。 甬道里全是水,微弱的光从周围的石壁里渗出,但呼吸完全不受影响,龙吟面色中有一丝惨淡的悲凉,低声说道:“离开墟海之后很快就会丧失水中生活的能力,所以弃乡道是一条可以在水中呼吸的特殊甬道,呵,你们是不是觉得非常可笑,明明是个走了就回不来的地方,还在担心万一有朝一日族人回来了,无法适应水中的呼吸。” 她冷哼一声,随即催动灵力将逆流而出的水强行收回,这是墟海仅剩不多的水源,就算被人称作自私自利,她也不能将其浪费给外人! 萧千夜本想牵住云潇,飞渡却在察觉他动作的一瞬间故意往两人中间挤过去,笑嘻嘻的道:“澈皇既然命我来寻找两位殿下,您的安危我自当负责到底,小殿下还请跟好属下,不要走丢了。” “我不要跟着你。”云潇闷闷不乐的推开他,努力往萧千夜身边紧紧挨过去,主动伸手拉住他,又气鼓鼓的瞪了一眼尴尬的飞渡,“你奇奇怪怪的,还是由你断后。” 飞渡脸上挂不住一阵红一阵白,凤九卿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提醒:“你看不出来你们家小殿下和那家伙是什么关系吗?怎么这么不识趣,被她嫌弃了。” “那不行的!”飞渡顿时抬高语气,又见云潇紧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连忙若无其事的摆摆手,几人一前一后沿着弃乡道慢慢摸索,飞渡的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前方,脑中还在快速思考着两人的关系,终于还是没忍住悄悄拽了凤九卿一把,故意放缓了脚步问道:“你和我也算是半个同族,族内的血契你该清楚的?别总在这傻看着,想想办法先拆、拆散……” 飞渡欲言又止,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缺德,凤九卿早就是心如明镜,暗暗叹了口气,感慨道:“我是没办法了,谁让她是我女儿呢,你要是有办法带她回浮世屿,或许让澈皇亲自劝劝还能顶用。” “女儿?!”飞渡惊得双瞳瞪大,凤九卿奇怪的问道,“难道你来之前澈皇都没告诉你潇儿是个混血吗?” “呃……说是说了的,但也没说的很具体。”飞渡眉头紧皱,万万没想到身边这半个同族竟然就是小殿下名义上的“父亲”!皇鸟的火种无需孕育会顺应天命自然诞生,但由于当年澈皇一时兴起将双子的火种一同赠与了外族,这才导致事情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了过去,澈皇确实言明双子之一的幼子是混血之身,想要恢复皇鸟原身,则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你们的长殿下也是我女儿哦。”凤九卿乐呵呵的补充了一句,果然看见飞渡脸上一瞬间扬起的错愕,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偷偷笑道,“不过凤姬的母亲是我的同族,潇儿的母亲则是普通人类。” “你、你就是当年和夜王联手,害的箴岛提前坠天的那个人……”飞渡无言以对,绕了一圈,原来这家伙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咦,这件事也是澈皇告诉你的嘛?”凤九卿有些好奇,飞渡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当时听澈皇提起双子情况,他只觉得那么多事情都像是天方夜谭,长殿下第一次能以火种和澈皇心意相通就是在浴火重生之后,但她很快就主动切断了这种特殊的关联,神鸟一族本来又是顺其自然的种族,既然长殿下无意回归,澈皇也没有勉强,在那之后又过去好多年,双子一直杳无音信,澈皇也长久的留在两境交界处,直到这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澈皇才破例召见了他,并要求将双子带回浮世屿。 飞渡悚然一惊,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带回双子,莫非是澈皇感觉到大限将至,哪怕逆天改命,也无论如何要将继承之人强制带回去? 凤九卿见他发着呆,轻轻晃了他一把,神秘兮兮的说道:“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上天界的战神帝仲大人对你们的小殿下动了心,所以呀,你还是不要费心拆散他们了,或许是一桩美事也说不定呢?” 飞渡沉默着,半晌之后缓缓道:“谁都不行,上天界也一样,小殿下若有机会恢复皇鸟原身,她可以喜欢我族任何一人,但外族之人无论是谁,哪怕是战神也不行……” 话音未落,云潇在前方挥了挥手,打断两人谈话,催促道:“你们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呢?快点跟上来,水流开始变急了,小心遇到魔物偷袭。” 两人心照不宣的停止了谈话,赶紧大步跟了上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幽灵泽 夜烬天下第三百七十三章:幽灵泽过了幽暗的甬道,一片水泽地在眼前铺开,视线也跟着豁然开朗,有窜动的水虺警惕的盯着他们,立马联想起仓鲛鳞片中那种水魔蛇,萧千夜手中古尘一动,眼见着就是一道锋利的刀气劈落,惊得水泽地里的水虺惊慌失措四散逃开,龙吟在水球术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动作,半天才终于缓过神来破口大骂道:“你发什么疯!人家招你惹你了?幽灵泽本来就是水虺的栖息地,你不要伤害他们!” 萧千夜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再看面前的幽灵泽,有诡异的荧光自沼泽地里慢慢悠悠的飘起来,不过一会就将原本漆黑一片的空地点缀出匪夷所思的绿光,水虺被他一刀惊吓,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尾部紧紧交融,正在将身体逐渐融合,萧千夜凛然神色,想起碧落海上自己曾和这种东西交过一次手,当它们将数量融合到一定程度之后,甚至可以脱胎换骨变成类似蛟的形态。 “你惹怒它们了!”龙吟叹了口气,虽是墟海王族,但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无法命令水虺的行动,只得焦急的催促道,“往幽灵泽的南面一直走,穿过海森林,我就在龙脊山附近等你们。” 不等她说完,水虺已经化蛟,幽灵泽此刻好似真的有无数幽灵在暗中伺机而动,就连不知道哪里飘过来的水母也奇怪的停留在半空中,萧千夜本就不想耽误时间,再看眼前一群古怪的东西,下手也根本不留情面,眼见着古尘的刀光所到之处掀起沼泽地里稀薄的泥水,似乎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从下方持续不断的汹涌而出。 凤九卿一直凝神盯着脚下,这股熟悉的血腥味似乎和他们初到巨溟湾之时闻到的那种味道有些类似,想到这里,他忽然摆摆手示意萧千夜停下,然后俯身将手探入泥中,一阵小心的摸索之后,凤九卿神色一沉,眼眸赫然亮起严厉的锋芒,稍稍用力将沼泽地下方的尸体整个拖出,几人同时凑过来,果然这人也是长着一条尾巴,眼角细长,皮肤泛出淡淡的蓝光。 “这些是什么人?”凤九卿转头望向龙吟,见她紧咬着嘴唇眼里似乎要喷出怒火,半晌才恨恨低语,“是弃乡道的守卫战士,负责护送族人安全离开,这次被凤姬意外闯入,一定是她干的!” “不是她。”凤九卿想也没想直接否认,认真的说道,“我不是为她狡辩,我曾亲眼见她手刃全族,她手上那柄长剑,被誉为三圣剑之一的‘流火’,原身就是她体内那只不死鸟,又名炽天凤凰,如果是被流火剑直接斩杀,那根本就不可能留下完整的尸体,能像灵凤族那样剩下点骨头,都已经是她手下留情了,我想以若寒的脾气,如果真的是她干的,那肯定是烧的尸骨无存。” “不是她?”龙吟不可置信的看着族人的尸体,怒气上冲根本无法理智思考,继续紧握拳头,冷冷道,“墟海没有外人闯进来过,不是她还能有谁?” 凤九卿一脸淡漠,撕开尸体的胸膛徒手在内脏里面翻动起来,飞渡被他这么突然的动作恶心的喉间一酸,立即别过脸,顺手还拉了一把云潇,不让她再看。 萧千夜捂着鼻子靠过去,不知为何从凤九卿这么流畅的下手动作里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大哥萧奕白,凤九卿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这个人的神情会如此冷定,他小心的检查着五脏六腑,又轻轻的敲了敲骨头,最后才抖了抖满手的血污对着水球术里一脸惨白的龙吟解释道:“没有内伤,没有外伤,没有中毒,他是怎么莫名其妙死在这里的呢?” 龙吟将信将疑的抿着嘴,凤九卿皱着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特殊的术法,但他还是不露声色的摇摇头,说道:“再往前方走走看,说不定还能发现些什么。” 记住网址m.luoqiuzww. 沿着幽灵泽继续向南前行,由于惊动了水虺,时不时就会有莫名其妙的东西冒出来偷袭,龙吟闷闷不乐的说道:“幽灵泽地处墟海的最边缘,很早以前还是水草茂密的湿地,像水虺这些喜欢扎堆生活的小东西就爱住在那里,后来伴随着墟海日渐干涸,湿地慢慢退化变成沼泽,水虺的性子也变得狂躁不安,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像现在这样无脑的进攻敌人,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很快沼泽地也要彻底消失了。” 萧千夜眼眸一沉,情不自禁的回道:“我在碧落海见过水虺,它们附着在海魔仓鲛的鳞片里,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东西。” “那是被仓鲛的魔气侵蚀了,墟海的居民都是善良的。”龙吟义正言辞的指正他的说辞,但一看就是心中没底,语气也慢慢低了下去,更像是在为自己的故土狡辩,“那种不叫水虺,叫、叫水魔蛇!” “强词夺理。”萧千夜毫不留情的反驳,果然龙吟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她从第一次和这家伙交手就发现对方是个不好说话的人,但怎么着面对一个女人他也不该总是这般不留情面? 龙吟越想越气,反而是凤九卿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长长叹道:“王女大人是不是从来没被人呛过话?那你可得小心,别被这家伙气死才好。” “哼。”龙吟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但转念想起弟弟小橼身上的伤,此时又不得不低声下气的主动示好,萧千夜见她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说凤姬扣了你弟弟,是上次藏在云层中暗中相助你的那个人,还是冒冒失失独自去海边偷袭我的那个小孩子?他尾巴上的伤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情况如何了?” “你……你还、还记得呀。”龙吟脑门一热,差一点就破口大骂,又立即反应过来强行改变了说辞,尴尬的咧咧嘴,“阿琛和我一起将幸存的族人藏了起来,现在也还在那里守着,小橼被你所伤后一直在龙首殿疗养,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这么轻易的落入凤姬之手,还被她拿来威胁长老院,哼,趁人之危算什么正人君子……” 凤九卿无奈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道:“你们偷偷探查冰河之源在前,现在反过来责备她的不是了。” “呃……”龙吟瞪了他一眼,萧千夜显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想太多,而是继续问道:“上次你说让我去原海深处帮忙取一片龙鳞,还说龙鳞可以愈合龙骨遗骸的创伤,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龙吟顿时就想起上次和他谈的条件,立即挺直背脊生怕他现在反悔,萧千夜迟疑的顿下脚步,在原地站着想了好一会,面露不解,忽然扭头对飞渡问道,“既然浮世屿和原海已经两境合一,澈皇为何不能进入原海深处取龙鳞治伤?” 飞渡依然是警惕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水球里面颊飞速通红的龙吟,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隐情,冷哼道:“不是不想进去,而是根本就进不去,原海最深处名为‘葬龙渊’,如果不是因为龙神出了意外葬身于终焉之境,那么它会在大寿到来之际独自沉入其中,所以那里才会有残存的龙鳞,可惜那地方凶险,连澈皇都无能为力。” 萧千夜飞速扭头瞪了一眼心虚的龙吟,骂道:“你又骗我?” 龙吟倒吸一口寒气,赶紧赔笑解释道:“我没骗你,龙鳞确实是可以愈合龙骨之伤,只是……只是葬龙渊只有龙神可以进入,但古尘认你为主,我猜也许、可能、应、应该有办法?” 她的每个字都逐渐放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到底在嘀咕些什么,萧千夜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女人不仅想利用他找到浮世屿,还要利用他进入葬龙渊取出龙鳞!说的冠冕堂皇,完全都是为了自己! “你生气了?”龙吟暗暗瞥了一眼对方阴云密布的脸庞,脑筋一转,立马指着云潇狡辩道,“反正也没有什么区别嘛,你不是也得去浮世屿才能救她吗?帮我取一片龙鳞,既可以让澈皇的伤痊愈,还能顺带救一救小橼,你又不亏,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 几人面面相觑,被对方一通歪理说的哑口无言,好久才见萧千夜拉了一把飞渡,没好气的回道:“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就能找到浮世屿了,就算取到龙鳞也没必要分给你,你好自为之。” “喂!喂!”龙吟怔了一下,吓的往前凑近一步,好像整个人都要飞出水球术,赶紧逼着自己强笑道:“小橼是被你打伤的哎,你难道不该救救他吗?” 萧千夜想起那一晚被偷袭的情景,更是怒从心起,骂道:“你搞清楚,是他先偷袭的我。” 龙吟绝望的看着他,旁系的蛟龙族既无法进入现在两境合一的原海,更没有办法从葬龙渊取到救命的龙鳞,如果这家伙真的撂手不管,小橼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龙吟心一横,也不顾上自己身为王女的颜面,对着他深深的鞠躬,双手合十大声哀求道:“求你了!” 萧千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半晌都没缓过神,这家伙不久前还对着自己趾高气扬的骂骂咧咧,怎么这会像变了个人一样这么谦卑有礼了? 凤九卿扭过头,憋不住终于笑出了声,这个墟海的王女能屈能伸,倒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云潇从背后绕过来,学着龙吟的模样对着萧千夜也鞠了个躬,然后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低低说道:“求你了。” 萧千夜的脸从一片铁青慢慢转白,然后在顷刻之间变得通红。 云潇笑呵呵的扑到他怀里,萧千夜下意识的搂住怀里的人,心中忽然有一阵感慨。 他能拒绝任何人,唯独对她,束手无策。 凤九卿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儿默默不语,飞渡则是眉头紧蹙,脑子里反反复复跳出三个大字——完蛋了。 澈皇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双子爱上外族人,这会违背血契的束缚导致火种熄灭,一旦皇鸟之焰彻底消失,浮世屿就将面临和原海一样的险境! 龙吟尴尬的看着对面,暗地里吞了口沫还翻了个白眼,面上有些发热,总觉得心底有种莫名其妙的嫉妒,怎么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从另一个女人身上说出来差距这么大?这种古怪的差异感、失落感是怎么回事?自己好歹也是一族的王女,长相也算是倾国倾城,不至于被比的这么一文不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海森林 夜烬天下第三百七十四章:海森林幽灵泽一路往南,水的颜色开始慢慢发生变化,是幽幽的蓝色里隐隐弥散着一缕紫,墟海虽是依附流岛生存,但外界的阳光竟也毫无阻拦的穿透进来,眼见着不远处的海森林在清晨稀薄的日光下波光粼粼,耳边却不合时宜的传来了窸窣的声响,几人不约而同的屏气凝神,忽见一群水母奇怪的环绕成一圈,围着前方海中巨树一直打转,那样子就好像是醉汉在狂欢,分外诡异。 “这里的水母是喝多了吗?”飞渡心直口快的抬手指过去,自言自语的道,“从进来至今就只看见了水虺和水母,估计连最基本的化形都还没有学会呢。” “人都走完了,只剩水母了。”凤九卿感慨着直叹息,墟海的情况日益严重,趁早离开自求多福倒也是个理智的选择。 只可惜呀,这里的墟海是依附飞垣而生,而飞垣恰恰又是一个歧视异族之地,恐怕那群人背井离乡之后,生活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 海水开始慢慢浸过脚背,凤九卿主动上前一步,翻掌变化出一个透明的泡泡,萧千夜蹙眉尴尬的看着这个有些眼熟的东西,下意识的脱口:“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你也会?” “也?”凤九卿眨眨眼睛,指了指自己变出来的海泡泡,笑道:“你说这个东西?这只是很普通的术法而已,不过要让它在海中自由前行而不被破坏,则需要一点点灵力加持,你刚才说‘也’,莫非以前就见过?” 萧千夜满脑子都是大哥那张笑吟吟的脸,竟觉得那家伙和凤九卿有着古怪的神似,又闭了闭眼嘀咕道:“之前进入碧落海探查海魔仓鲛的时候,就是用的这种海泡泡潜入了海底深处,之后还被水虺袭击,好在有大哥帮忙,不然那时候恐怕就要葬身海底成为海魔的盘中餐了。” “哦……”凤九卿面不改色,心底咯噔一下,海泡泡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术法,但是能在仓鲛水虺的袭击下全身而退也是有些困难的? 他的那位兄长身上也暗藏着属于上天界战神之力,而且曾经看过泣雪高原上的雪碑留书,如果不是现在被夜咒束缚住,也一定是个非常棘手的人物。 想到这些,凤九卿只是摇头笑了笑,夜王会挑他下手,除了是为了限制萧千夜,无疑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几人一同踏入海泡泡中继续往海森林深处飘去,萧千夜警惕的观察四周环境,这里的古树非常高大,低头望不到根,抬头也望不到冠,本就稀疏的阳光被彻底遮掩,视线也跟着一起陷入黑暗,只有水母成群结队的从树林中间飘过,留下一串长长的光晕。 一秒记住m.luoqiuzww. 越往深处,水流反而越平稳,四周死寂一片,是真的除了水母没有任何生物。 “真冷清啊。”凤九卿默默开口,自言自语,“我曾跟过几趟海市的航行,飞垣的四海虽然危险,但其实热闹的很,反倒是这里,死气沉沉让人不安。” 这种时候提起海市,萧千夜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凤九卿识趣的闭了嘴,不知又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起来,才适应了黑暗的几人同时抬手遮了一下,惊讶的发现古树的一半突兀的出现在海平面以上,他们甚至可以从海泡泡中离开,借着灵术行走在海面上。 “喂,怎么回事?”萧千夜心中迟疑,豁然扭头问了一句,龙吟是一直以水球术指引着方向,只是看起来仍是闷闷不乐,这会听见他发问,立即慌忙回过神来紧张的四下看了看,然后才悻悻解释道:“我不是说了墟海一直在持续干涸嘛,海森林受其影响,从中段开始水位不断下降,本来生长在海中的树也因此慢慢露出来,你们继续往南边走,要不了多久就没有水了。”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几人互换了神色,皆是沉默不语。 海水枯竭,这是何等的灭顶之灾?而墟海之人竟然已经习惯了吗? 继续走在海面上,气温也莫名变得燥热,海平面真的是越来越低,古树的全貌慢慢展现在眼前,庞大的根系牢牢的扎入地底,但树干已经出现巨大的裂缝,萧千夜抬手摸了一下,树皮发出咔咔的声响,沿着他手指的地方一路往上方开裂,几人顺着裂缝仰头往上看去,这里的古树早就不再长出叶片,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像擎天之柱,望不到顶端是什么情况。 飞渡抿着嘴唇,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低低说道:“澈皇耗费万年时间守护原海,可各地墟海的情况还是如此恶劣了吗?” 龙吟听他这话,本就将信将疑,立即回应道:“很早以前就这样了,失去龙神庇佑之后的那一千年格外严重,后来情况慢慢稳定,虽然一直不见好转,但也能从依附的流岛身上汲取资源勉强生存,可惜好景不长,墟海自三千年前开始再度恶化,无奈之下族人只能推选出六支德高望重的蛟龙族成立长老院,并且开始寻找解救原海的方法……” “找到了吗?”飞渡好奇的接话,毕竟澈皇以火种之力都无法完全阻止冰封的进度,如果真的有其它方法,澈皇岂不是也能从两境交界处安然脱身,返回浮世屿安心养伤? 龙吟的眼珠咕噜一转,脸色立即就变得难看起来,显然是被飞渡一句话问的心情低落,闷闷不乐的说道:“墟海分散于各地,为了方便联络,长老院每隔一百年会派出使者前往玄冥岛交换情报,但是至今也没有找到真正可行可信的方法,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墟海……墟海就真的要毁灭了。” “玄冥岛!”几人异口同声的望过来,龙吟惊了一下,顿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即紧闭嘴巴僵硬的背过身去。 “喂,你把话说清楚!”飞渡见她一副死不松口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就穿过这个水球找到这家伙,骂道,“上次澈皇说过,袭击浮世屿的不明力量正是由玄冥岛而来,真的是你们那个长老院干的?太过分了!你们知不知道一旦外围空间结界之术被破坏,浮世屿和原海就会暴露位置,莫非你们也想和万千流岛一样成为上天界的附属品?” 萧千夜顿时感到脑中一个声音无奈叹了口气,也是不动声色继续听了下去。 凤九卿拦住暴跳如雷的飞渡,主动劝道:“龙姑娘这一支也是蛟龙族,可是长老院一员?” 龙吟脸色一白,艰难的转过脸:小声嘀咕:“我不是,我和大多数墟海族人一样,只是听从长老院的安排而已。” “那就好。”凤九卿松了口气,龙吟不快的瞪了一眼,显然进不了长老院在她看来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赞的事,凤九卿摆摆手,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可以自由出入上天界,前不久恰好在中层黄昏之海的一条玄蛇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自然对玄冥岛也略有耳闻,据说那地方有一处黑水湖泊,是蛟龙修炼的绝佳场所,所以墟海之人将聚首的地点选在那里,其实也是合情合理,但龙姑娘知不知道,玄冥岛一早就是上天界的领域,只不过太过荒无人烟,上天界几乎不管不问罢了。” 凤九卿看了一眼萧千夜,似乎在等待另一个人回应,果然帝仲叹了口气,低声开口:“确实如此。” 凤九卿点点头,看着一脸疑惑的龙吟继续说道:“据说上天界的鬼王对原海冰封一事也极有兴趣,但因此事毫无线索,只能每隔百年赐予一支鬼王签送至玄冥岛,让长老院根据签象自行判断该做什么,这个习惯也依然保持至今,龙姑娘前不久忽然现身北岸城试图夺取古尘,是否也是得到了长老院的命令?” 龙吟的脑子乱成一团,好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又一时想不明白。 当时长老院给她的命令是一边牵制凤姬,一边夺取古尘,按照推算,至少有一方能够达成目的,然而长老院这次出乎意料的失误了,虽然事后长老院指责是他们实力太弱导致失败,但她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无论是凤姬还是萧千夜,实力都远在他们姐弟之上,长老院怎么可能做出这么离谱的推论,觉得他们能成功? 然后就是前不久的最新命令,让她前去冰河之源调查灵凤遗骨,墟海之人的体质惧寒,她单单是成功沿着冰河潜入就已经非常吃力,竟然还在那里正巧和凤姬撞见!这才导致她大发雷霆追着自己从不谙江内的弃乡道杀入了墟海,造成了如今的恶果。 自三千年前长老院成立至今,所下达的命令其实并不多,好像确实如那家伙所言,是每隔百年才会传达一次,但这次的时间间隔只有几个月,而且都出现了巨大的反差! 龙吟的额上冷汗直冒,在慢慢理清楚头绪之后心中荡起一个恐怖的念头——鬼王签?是鬼王签给了错误的信息,而鬼王签的拥有者,恰好就是上天界的鬼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龙脊山 龙吟神色古怪的抬了一下眼皮,还是无法相信这几个片面之词的外族人,不等她找借口想将此事暂时忽悠过去的时候,身旁高大的玉璧晃了一下,眼见着对面慢慢浮现出熟悉的身影,龙吟来不及多考虑直接中断了水球术,再等她惊魂未定的站到玉璧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经面露不快。 “大、大长老,您怎么亲自现身了?”龙吟赶紧镇定情绪,不敢将片刻前的疑惑表露分毫,玉璧对面的人竟然会是大长老?为了救小橼,难道一贯傲气的长老院也肯放下身段对凤姬的要求妥协? 大长老身后是一片漆黑的水潭,能吸进所有的光晕,隐约能看见更远的地方还有几个模糊的影子。 龙吟紧张的深吸一口气,那里确实是她幼年时期见过的玄冥岛!即使同为蛟龙族,但相互之间仍有巨大的差距,她在族中只能算是年轻的晚辈,只在很小的时候被父亲带着参加过一次玄冥岛的聚会,玄冥岛地势偏远,如果没有特殊的方法,真要从飞垣过去得花费几年之久。 各地墟海的地势其实是大同小异的,但最高的山都称作“龙脊”,在这里竖立着曾经和龙神沟通的玉璧,现在也早就被改成长老院传令之用。 这次长老院会将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也只不过是因为龙骨遗骸现身的地方恰好就是她所在的飞垣,万万没想到此事一波三折,到现在已经演变到完全失去控制,她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向长老院求助,本来也不抱希望会有回应,结果长老院不仅来了,还是为首的大长老! “凤姬真的在墟海之内?”大长老开门见山,眼里是另一种让她胆战心惊的光芒,龙吟心系弟弟不敢耽搁,立即点头回话,“应该还在龙首殿内,她扣着小橼,说要长老院显露玄冥岛位置,否则、否则就……” “除了她,还有什么人在墟海之内?”大长老完全无视了她后半句话里的焦急,看起来是对小橼之事毫不在意,龙吟僵了一下,显然这样的反应让她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也不得不如实相告,“是还有几个人也来了,他们刚刚经过海森林,应该要不了一会就能来到龙脊山,大长老,小橼他……” “行了,我们知道了。”大长老并没有继续听她说下去,眼见着玉璧的光恍恍惚惚就要消失,龙吟急的冲上去,不顾礼数大声问道,“大长老,小橼本就有伤,现在又落在凤姬手上生死不明,求求您救救他!” 她是越说越绝望,但是玉璧对面的人却好似闻所未闻,一个转身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龙吟呆在原地,感觉有一盆凉水从头顶倾盆而下,浇的身心一片冰凉,他们也是蛟龙族啊,是这么多年一起力挽狂澜的同族啊!为什么大长老言辞如此冷漠,难道小橼的性命在他们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首发网址m.luoqiuzww. 这样复杂悲痛的情绪一旦涌上心间,龙吟紧咬着嘴唇伸手抓向面前的玉璧,这东西来自原海深处,传说中如果墟海有难,龙神就会穿过玉璧前往救助自己的子民,可是这数万年弹指而过,会顺应天命拯救他们的龙神为何还没有现身? “可恶!”龙吟气愤的抬手用力捶下,天命当真如此无法突破吗?因为她只是个普通蛟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罹难,流落四方而束手无策吗? 天命……难道天命就是要墟海毁于一旦,再无转机? 短暂的心潮澎湃过后,龙吟死死咬住嘴唇,逼着自己强行镇定下来,终于开始认真思考刚才察觉到的反常,观大长老的神色不仅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是透出一种奇怪的如释重负,让她不得不疑心再起,终于一咬牙狠心重新打开水球术,这短暂的失联让对面的几人同时提高警惕,飞渡已然对她不再抱有任何好感,他主动护到最前方,手臂上有流动状的火焰开始燃烧,冷声喝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从一开始就不对劲,该不会只故意将长殿下和我们骗入墟海,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其它阴谋?” 龙吟自知理亏,但眼下也无暇再逞口舌之快,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出一个身位,又指了指身后光洁如镜的玉璧低声说道:“这是传音璧,我族之人需倚仗它的力量和长老院联络,若有什么新的命令,长老大人们就会将其书写在玉璧上,以灵术传达给对应的墟海知晓,刚才大长老忽然现身,我看他周围景象,应该就在玄冥岛无疑。” “哦?”飞渡将信将疑,这个女人前后矛盾的态度转变实在让人疑惑,龙吟只能是急切的看着云潇,好似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殊不知自己眼中已经泪光闪烁,连声音都止不住颤抖,“云姑娘,我是在北岸城的时候对你动过手,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那时候我就是接到了长老院的命令,其它的东西根本就没有认真去想,你、你能不能先不要计较这些事,先救一救小橼,他的伤势已经拖延很久了,我担心……” “你还对小殿下动过手?”飞渡气冲冲的打断她的话,又被云潇轻轻按住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龙吟急促的呼吸着,有些语无伦次,她在想着要怎么说服这些人去帮自己救人,要不要先卖卖惨,还是编些感人的姐弟小故事?对方会相信吗?毕竟自己直到这一刻之前都还是他们的敌人! 要不还是坦白从宽,这些人看着不像十恶不赦之辈,好好将一切如实相告,争取原谅会更好? “凤姬姐姐现在在哪?”云潇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一瞬间闪过的千万种情绪,本就觉得此事多有蹊跷,现在更是担心凤姬的安危,龙吟眼眸雪亮,抓住机会赶紧好声好气的接话,“在龙首殿内,你们继续往南面走,到了龙脊山之后要从顶峰跳入极渊,龙首殿就在整个墟海最深的地方。” 云潇点点头,认真的对几人说道:“先去找凤姬姐姐会和,这伙人神神叨叨的,多半没安好心。” 飞渡是不亚于她的担忧紧张,立即跟道:“嗯,长殿下虽身负皇鸟火种,但看起来极为憔悴,可别被奸人算计了。”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转了转手里的古尘,确实在刚才的那一刻古尘发出了某种从未有过的低鸣,心中的警惕就更加凝重起来,古尘上次在北岸城被龙吟几次试探,也从未对这种无礼的行为作出任何反抗,反而像是个长辈乐在其中的看着小辈胡闹,但是这一次情况却完全变了,古尘分明就是在提醒他,前方有无法预知的危险。 气氛骤然严肃起来,谁也没有多说话,不约而同的加快脚步继续往南面的高山赶去,墟海的地势真的极其古怪,它最初应该是一片广袤的海域,受到原海冰封的影响开始慢慢干涸,以至于原本海中的山凸出了海平线,总是走一会遇到水泽地,再往前突然变成沙滩,然后又出现奇怪的海水直接从头顶灌下,御剑术无法在水中飞行,迫使他们只得根据地形不断改变赶路的方法。 龙脊山是墟海的最高峰,它以前也是一座海下高山,但现在一半扎于深海,一般耸于高空,在海陆交界的地方形成强大的飓风群,暴风雨掀起百米巨浪持续不断的砸向山体。 “这要怎么过去?”云潇小心的拉住萧千夜,感觉自己整个人被风吹的有些站不稳脚步,凤九卿才尝试凝聚起海泡泡,立马一个浪墙砸来逼着几人往后逃窜。 凤九卿暗暗心惊,自己的灵术修为应该在萧奕白之上,怎么连仓鲛水虺都能抵抗住的海泡泡会被巨浪直接打碎? 他深吸一口气,严厉的双眸其实一直在盯着水中那一抹诡异的紫色,其实自进入海森林开始他就发现了这种不合时宜的色泽,如烟如雾如影随行,似乎一直有一双藏于暗处的眼睛在紧盯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每次当他想要尝试找寻之时,又会被另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扰。 凤九卿心中担心不已,这个世上能阻拦灵凤之息的东西,他只能想到来自上天界。 海浪一波比一波汹涌,就连水球术里龙吟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好一会才奇怪的说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浪?龙脊山以前是整个在海底,周围确实有蛇形海流环绕山体,但是现在一半的海水都已经干涸了,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风浪才对……” “阿潇,抓紧我。”许久没有说话的萧千夜也已经暗中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他对云潇伸出手的一刹那又被飞渡本能的拦在中间,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一会,飞渡尴尬的咳了几声,赶紧嘀咕道:“你开路,我断后,小殿下跟着那位先生,注意别摔进海里。” 萧千夜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他目不转睛大步朝云潇走过来,当着他的面直接揽入怀里,冷哼一声,手下古尘沿着巨浪劈出一道黑金色的光,一路延伸到龙脊山,飞渡吓得吐了吐舌头,这才心虚的瞄了他一眼。 几人沿着古尘开辟出来的特殊道路加快脚步,走到半途的时候,忽听水下传出一声恐怖的鲸鸣! 凤九卿立即往深海望过去,脸色微变低喝道:“是巨鲸群!” 话音未落,古尘黑金色的刀刃中突兀的闪现出一抹雪亮的白,似乎有一道神龙之影流星般蹿入水中,只消片刻,汹涌的海浪慢慢转为平静,几人惊讶的发觉自己站在蔚蓝的海面上,就连一直昏沉沉的天空也奇怪的转晴,阳光倾泻而下,海风撩过脸颊,甚是舒适。 白龙……萧千夜的心怦怦直跳,刚才飞出去的白影,是古尘原身的那只白龙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澈皇 夜烬天下第三百七十六章:澈皇巨鲸恢复平静,它们成群结队的从几人身边从容不迫的游过,喷射出高大的水柱,欢快不已,而水中那抹诡异的紫色也随之消失不见。 已经到了龙脊山脚下,这里看起来没有路,也不像是还有其它人居住,四处都是光秃潮湿的巨石,稍有不慎足下打滑就会坠入海中,龙吟已经从山巅踩着水流迎下来,原本忧虑冲冲的情绪在看见他们之后反而是莫名一喜,连精神也为之一振,但她随即就羞红了脸,双手放到身后支支吾吾的低道:“我这就带你们去龙首殿,凤姬、凤姬就麻烦你们劝一劝了。” 说罢,她还是心虚的瞄了一眼,飞渡一声闷哼,本来正自生着闷气,看见她更是没好气的骂道:“你赶紧带路,长殿下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一会真的宰了你弟弟,你可不要来跟我们哭!” “喂!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云潇急忙捂住飞渡喋喋不休的嘴,龙吟额头上已经是冷汗遍布,嘶哑着声音道:“龙首殿在极渊深处,要从龙脊山最高处跳下去,那是墟海王族居住之地,你们跟我来,她肯定还在的。” 话音未落,龙吟脚下的水流铺成一块毯子的模样,她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跳上去,水流腾空而起,不过一会已经重新回到玉璧之前。 她是急不可耐的就想赶紧回去救人,但是萧千夜却转身走到了玉璧面前,他伸出手仔细的勘查了一番,感觉手中古尘微微一颤,似乎有什么远古之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延伸而来,让他情不自禁的将古尘竖立轻轻斜靠在玉璧上。 “你干嘛……”龙吟焦急的催促,云潇却赶紧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这块高大的玉璧足足有十米高,纹理清晰,冰凉刺骨,古尘低低轻鸣,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白影顺着刀身慢慢游走,直到将整个玉璧完全覆盖,龙吟大气也不敢出,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好似血脉深处的本能,让她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 玉璧上的图案在渐渐清晰,那是一个幽暗无光之地,也是一片严寒。 萧千夜眉峰紧蹙,他默默抬手用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古尘,顿时在神力的影响下,玉璧宛如拨开云雾见日月,一条远古白龙悠然的在深水中徘徊,它的身下是巨大的龙骨,还有散落附近隐隐发光的龙鳞,这一片海域荡漾着深厚的神力,甚至让整个龙脊山都掀起一阵和煦的暖风。 龙吟捂着嘴,眼泪却从眼眶里大滴大滴无声坠落,白龙之影,眼前出现的无疑就是原海的龙神! 记住网址m.luoqiuzww. 萧千夜的神色则是和她截然相反的凝重,他的手指一直看似轻轻的搭在古尘之上,却觉得肩头的压力越来越重,身体也因无法抵御的严寒而逐渐颤抖起来,但眼前景象扑朔迷离,逼着他此刻也唯有咬牙苦撑。 白龙晃晃悠悠,不知多久终于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龙吟低呼一声,几乎是本能的想扑过去阻止它离开,然而玉璧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竟是从顶端莫名裂出一条细细的裂缝,龙吟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紧张的继续看下去。 那里就是传说中的原海,是庇佑他们这一族人的龙神所在之地。 冰封是忽然而至的,最开始只是出现了细细的冰珠,然后慢慢凝聚成冰块,汇聚成高山,由点及面,由表及里,慢慢、慢慢的开始将整个原海拖入寒冬。 古尘长叹一声,这一声清晰婉转,带着无尽的悲凉,让所有人都凝神聚气,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忽然,一抹明媚的火光蹿入深海,将眼前的黑暗彻底散去,原海的水围绕这一团火开始剧烈的旋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萧千夜额头上冷汗冒出,大口喘息,竟是被这股强悍的力量逼退数步,直到身体里的帝仲再也按捺不住强行化形而出,一手从身后扶了他一把,一手指着里端景象低声说道:“这就是当年两境合一的情况,浮世屿和原海相隔甚远,为了阻止冰封,这是主动逼出了火种拖拽整个原海飞向浮世屿,再以自身之力强行合二为一!” “火种……”凤九卿上前一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神鸟的火种,就是这个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给了自己无尽的生命! 这一小团火种他无法控制,也从未亲眼见过,但他无时不刻都能感受到这种温热,像源源不断的生命源泉,永不干涸。 冰封的世界忽然出现了一丝温暖,几人也仿佛置身在那片深不见底的海中,疑惑的举头凝望,只见一只巨大的神鸟匍匐于海面,她的羽翼伸展铺在水中,凤尾的火光延绵数万里,她温柔的低头垂目,太阳般炽热的眼睛好似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从极为遥远的地方深深凝视过来。 飞渡脸色大变,脱口惊呼:“澈皇!” 话音未落,身边的云潇体力不支摔倒在地,白骨之手狠狠抓住胸口,顿时抓的自己血肉炸裂——有一种疼痛自心而来,好似要将她彻底撕碎! “阿潇!”萧千夜大步上前,没走到云潇身边,天边又是一串火焰坠落在面前,凤姬从炽天凤凰上跳了下来,面容也是一样的惨白如死,她和玉璧中的澈皇遥遥相望,内心的波动却是难以言表,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皇鸟能主动献出火种,这种疼痛却比死亡更可怕! 而直至今日,澈皇的火种依然沉在原海深处,静静的延缓冰封之势。 “长殿下,您没事?”飞渡率先回神,心惊肉跳,他是溯皇亲点的辅佐之翼,但他竟然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姬!”龙吟大惊失色,脱口喝道,“小橼呢!你把他怎么了?” “他没事,你回去就能见到他。”凤姬惨淡的笑了笑,摆摆手先让她安心,面冷如霜大步走向玉璧,抬起手轻轻抚摸那片火焰之羽,她的一双明眸之中,倒映着身前澈皇的火光,那是散发着炽热光焰,永生永世燃烧不止,但她还是忍着哭腔极力控制着情绪,一字一顿慢慢说道:“从您将双子火种赠与外族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您是个任性妄为之辈,但离谱到如此程度,当真让我无法置信……澈皇,我自掐断和您的联系以来已经五千多年了,您……大限将至了吗?” “长殿下!”飞渡情不自禁的脱口,瞬间察觉到这是两代皇鸟之间的对话,又紧紧闭上嘴,双手紧握大气也不敢出。 玉璧对面的神鸟依然平静,她身上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眼神却是如冰雪一般玲珑剔透,面对指责自己的孩子,也还是淡淡回话:“我族崇尚自由,顺天命道法自然,吾虽一时肆意妄为致使双子遇险,又因冰封之灾无力脱身相助,但吾从未后悔过当年所为。” 凤姬勾了勾嘴角,在任性这一方面,她是完美继承了神鸟一族的天性,尤其是在浴火重生之后,很多事情矛盾的让她自己也倍感烦躁。 澈皇将目光转至云潇,混血的身体在感受这份痛苦之后无力的瘫软在地,连瞳孔都变得有些涣散无神,她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凤九卿,再看了看萧千夜,最后才看到那一团模糊的光晕,瞬间就从中察觉到了此生最为难忘的气息,澈皇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然点头,幻化出人的形态。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远古灵瑞化形本也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事情,但见眼前立于火光和海面之上的人影,神采飞扬熠熠生辉,和双子的容貌竟是出奇的神似,她的胸口是空的,火焰在里面跳动燃烧,帝仲静静的和她对视了一眼,那一年的一战还历历在目,但当他下意识的挽起左手衣袖想摸一摸曾经的灼伤之时,又赫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个身魂尽失的死人。 澈皇一眼看穿了其中微妙的反常,淡淡脱口:“大人,多年不见,您似乎也遭逢了意想不到的变数,见到您我才明白过来,为何这次上天界会利用墟海之人探查原海,想必是为了找到我,好救您?” “你知道?”帝仲一惊,看见澈皇脸上意料之中的笑意,“此番袭击之力虽是自玄冥岛而来,但其力量的根源与您类似,上天界最害怕的事情无非是失去您导致预言成真,如果火种能帮助您摆脱如今这幅无魂之身,那么再艰难的条件都有尝试的价值,双子遗落在外许久,就算能强迫其供出火种,但终焉之境仍只有吾一人能至,所以鬼王才会大费周章引双子进入墟海,逼吾现身?” 鬼王!帝仲用力闭眼,她什么都知道,只是身处两境交界无法脱身,否则上天界真心想对付皇鸟,仍是难上加难! “呵……”伴随着一声轻笑,先前隐于海中那抹诡异的紫色开始往龙脊山慢慢飘来,帝仲沉吟着看着面前一点点出现的熟悉人影,纵使自身还是一团无法成型的光晕,愤怒的气息也已经按捺不住,他是本能的借助萧千夜的手瞬间握住古尘,一道锋利的黑金刀光砍落之后,整个龙脊山对半分开,鬼王沉轩轻轻一晃,和他隔山相望。 下一刻,一抹浓郁的黑席卷而来,炽天凤凰发出凄厉的警告,不等众人回神,夜王奚辉赫然现身在凤姬身侧,抬手搭在她肩头,轻呵笑起。 “你们……”帝仲暗暗惊讶两位同修一起出现在墟海之内,一语未毕,迎面又是一道赤色火光贴着鼻尖飞过!张扬又熟悉的笑声顷刻间在山间回荡而起,竟是冥王煌焰逼身而至,他手握的赤麟剑本是凤骨遗骸,此刻早已经被深沉的瘴气缠绕了几层,一步逼退帝仲,咧嘴笑道:“我听说你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想要了,那怎么能行?你喜欢谁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就是想死,也得先活过来再死在我手上!” 帝仲不得以抽身而退,煌焰!他这副执念缠身的模样,分明是已经神心入魔! 在他的前方,沉轩负手而立,面含微笑静静看着玉璧中的澈皇,当年的龙神能通过这里往返各地墟海,那这其中一定有特殊的空间之术能让他顺藤摸瓜找到原海和浮世屿的位置! 在他的左边,奚辉看似温柔的从背后将凤姬揽入怀中,眼中是多年夙愿一朝得逞的快感。 在他的右边,煌焰提着被黑雾浸染的赤麟剑,一手拎起无力动弹的云潇,挑衅般的吹了一口气。 “住手!”帝仲厉声呵斥,身体的控制权却在这一刻被萧千夜强行夺走,煌焰眼皮微抬,惊讶于一段时间不见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变得极其危险,但他似乎是被凶兽的本能影响,出手的动作杂乱无章,只是力道奇重无比让他单手难以维持,顿时就对他来了兴趣,煌焰随手丢开云潇,迎面还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颠倒黑白 古尘和赤麟第一次碰撞之后,龙脊山扛不住这般剧烈的神力震动,再度裂开一条东西走向的深渊,顿时整座山体一分为四,下方极渊处的海水受其影响倒灌而入,如巨兽的嘶吼响彻天野。 煌焰心中震撼,丝毫也不掩饰脸上的狂喜,初次在帝都秋选遇见他,他虽剑技惊人,但毕竟是凡人之力无力抗天,后来他被帝仲的气息吸引一路追至东冥深处,再相见他也只是欣喜曾经的对手终于苏醒,对和他共存的萧千夜倒也没有太过关心,这次他从沉轩口中得知复生之法,依照计划顺利潜入墟海迫使皇鸟通过玉璧现身,而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已经变得如此棘手! 他方才手中所用刀法名为“六式”,原本是可以在上天界神力带动下爆发出巨大的威力,但他本人毕竟只有帝仲三分之一的力量,出手也远不如同修当年锋芒毕露。 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因为眼前的萧千夜体态上已经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在凶兽本能的加持下,让纯粹的六式以更加霸道蛮横的方式砍落。 煌焰咧嘴大笑,胸中却涌动着一种极端的兴奋,自从帝仲莫名消失,这么多年他百无聊赖难逢对手,如今竟然在一个混合凶兽之血的人类身上感觉到了久违的快感!但是他兴致越高,越觉得手中的赤麟剑在限制自己的力量,顿时一股莫名的烦躁爬上眉梢,煌焰一瞬间变脸阴郁的盯着手中长剑,瘴气继续加深,让原本赤色的剑刃变得漆黑如墨。 萧千夜也在激战之际失去理智,全身热血沸腾,冰凉的身体慢慢透出血色红晕,帝仲心知这是穷奇本性,会在煌焰的不断逼迫下越来越丧失理性,再看昔日好友手中那柄让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的长剑,不安的预感填满心头,他本已是神识受损强行苏醒,这会顾不得自身糟糕的状态纵身掠入战局,顿时龙脊山上风云变色险象迭生,就连对面的沉轩也忍不住蹙眉望过来,面含一缕担心在犹豫该不该出手阻止。 赤麟剑的状态明显不对劲,那是被煌焰强行束缚本心,逼着神器服从于自己。 煌焰的情绪一直不稳定,虽然看起来只是每日在极昼殿打盹,但是每次有外敌试图闯入,他都会眼露凶光斩尽杀绝。 那不像是传说中“神”该有的状态,反而更像是某种让人恐惧的“魔”。 神。魔? 沉轩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真的把上天界视为“神”了?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得到了神的力量,仅此而已。 首发网址m.luoqiuzww. 他暗自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目光迟疑的望向玉璧之后依然镇定如初的澈皇,心中难免有些奇怪——赤麟剑是终焉之境凤骨遗骸所化,应该和浮世屿的皇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呵,我就说带上他一定会惹麻烦?”奚辉无奈的看着煌焰,自言自语的抱怨了一声,凤姬想从他的魂体中挣脱,但一出手就察觉到今非昔比,东冥、阳川的封印先后破坏,夜王的力量也在慢慢回归,此时的他和碧落海那个他已经判若两人,竟真的隐隐有了当年不可一世的姿态! 凤姬紧咬着牙关,心中却在担心另一件事,夜王的能力恢复的越多,弑神之计的难度就会越大! 奚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在自己怀中挣扎,想起当年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叹道:“急什么,我可是忍了好多年才终于得到了你呢。” “放手……”凤姬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夜王无所谓的轻哼一声,叹道,“放手?我不是和那畜生长的一模一样,难道你只喜欢他,一点不喜欢我?” 凤姬奋力想推开他,但身上的伤让她全身一抽,面色豁然转白,夜王摇头唏嘘:“墟海之人被言灵忌干扰,我原以为以你的性子真的会杀的血流成河,可你竟然对他们手下留情了,还以仅存的灵凤之息帮助敌人恢复,将慢慢清醒过来的人护在龙首殿内,凤姬,你是真的变了,当年手刃全族的凶狠去哪里了?现在这样的你,可是不讨我喜欢,若是你没有多管闲事去帮助那伙人,现在也不至于落在我手里无力抵抗了?” 夜王一边在她耳边低语,一边将手慢慢伸入凤姬衣领,眼眸闪闪:“你受伤了,是被沾染着蛟龙之血的武器所伤,一时半会没法快速自愈?” “言灵忌……竟然是言灵忌!”凤九卿眼眸一沉,想起初入墟海之时在幽灵泽见到的尸体,没有内伤,没有外伤,没有中毒的迹象,原来那些人是死于鬼王独有的术法,言灵忌! 言灵忌是鬼王独有的灵术,只要他本尊开了口,无论什么命令都会令中咒着无脑服从,但此术消耗巨大,不仅针对上天界的同修无效,似乎还有某种苛刻的限制,以至于鬼王曾半开玩笑的抱怨,说自己掌握了一门华而不实的术法。 华而不实吗……未免太过自谦了,那是只要一开口就绝对服从的东西,足以扭转乾坤、颠覆常伦? “你、你说什么!”龙吟冲上前去,她本也不认识这群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家伙都是些什么来头,但听他所言竟和自己以为的事情截然相反?凤姬非但没有屠杀族人,反而在保护他们? 怎么可能,她和阿琛急急忙忙的转移了一部分族人,剩余来不及走的就被她囚禁在了龙首殿,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保护敌人? 夜王看着这个无礼冲到自己面前的女人,不屑一顾的嘲讽:“你也是蛟龙族的人,和长老院确实相差甚远,你们在转移族人的同时,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他们身上有些反常古怪?那我便告诉你真相,毕竟我这么宠着凤姬,可是舍不得她被你们误会挨骂呢,呵……” 龙吟呆呆看着他,这家伙是什么人,是个鬼魂吗?一个鬼魂竟然能让凤姬束手无策,无法挣脱?! 夜王饶有兴致的看着龙吟脸上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不解,更多的则是一种未知和惶恐,淡道:“言灵忌是一种咒术,只要鬼王本人开口,无论什么命令中咒者都会不顾一切服从,他不过是在进入墟海之后对你们三姐弟以外的所有生物下达了‘追杀凤姬’这四个字的命令,这会强制所有人去找她,若是换成从前那个凤姬,真的会杀的血骨无存,可惜,可惜她变了。” 龙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听到的话,夜王感叹一声,又是嘲笑道:“现在真正有危险的人应该是那位龙琛,言灵忌一旦开口,无法达成命令之人便会因惭愧而自残,或许还是被凤姬扣在龙首殿的那群家伙,意外得到灵凤之息的帮助,现在多半已经慢慢清醒,而你们自以为是救走的人,肯定早就身亡了。” 夜王扭了一下头,望向玉璧前自己的同修,漫不经心的说道:“差不多得了,从每个人心口取血施加言灵忌也挺累的,反正这处墟海已经没用了,你也该歇一歇了。” “也是呢。”鬼王随口回应,面容毫无波动,一番掌,一滩奇怪的血球在手心浮动。 龙吟的心也在看到那团血的同时好似停止了心跳,那就是刚才他口中所言的“心头血”,是自己族人的心头血! 然后,沉轩随手一丢,“噼啪”一声轻响,血球掉落在地上,滩开渗入泥中。 被骗了……这一瞬龙吟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场惊天的骗局,自己不是被害者,而是加害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界利用长老院找寻浮世屿的卑鄙手段! 原来那个三千年来不断赐予鬼王签,指引他们前行的“神”才是真正的恶魔,而被他们咒骂千年的浮世屿,才是背后无言的守护者! 夜王咯咯笑起,很满意对方面色这种天翻地覆的神色转变,但他似乎也不想继续插手眼前一团混乱的局面,扣着凤姬淡淡挥手:“剩下的事随你们开心了,我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失陪了。” “若寒!”“姐姐!” 凤九卿和云潇异口同声,大惊失色,本能盖过理智挺身而出,夜王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一推逼退云潇,眼里的光变得极为危险,低语,“九卿也变了许多,你一贯偏心,何必这时候再来假惺惺?” “大人……”凤九卿不知该说什么,额上冷汗直冒不一会全身大汗淋漓,夜王冷眼扫过,对他瞬间失去了兴致,他俯身将凤姬抱起来,魂体一闪光化消失。 另一边,沉轩深吸一口气,也不理会这时候突然撤退的同修,他将整个手掌覆盖在玉璧之上,紧闭双目,运动神力开始仔细的探查着这其中是否有隐秘的通道,周围一无所有,像一个无重力的世界,耳边是呼啸的狂风,时不时还有雨雪迎面而来,有轰隆隆的水声不知从何处汹涌奔腾,这种感觉,像极了同修风冥的间隙之术,但比间隙更加虚无缥缈,似乎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其中。 他在这片黑暗里继续摸索前行,明明神力可以光速延伸,他却宛如走了一万年那么长久,直到精疲力竭的睁开双目,依然只看见玉璧中澈皇不屑一顾的笑。 沉轩和澈皇对视着,分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嘲笑,自己也是忍不住摇头苦笑:“我大费周章利用墟海长老院,通过墟海特殊的感应之法探查到原海的位置,再然后利用双子逼迫你现身,然而到了最后,我依然不能穿透火种之力真正进入浮世屿,澈皇不愧是能令上天界战神首度负伤之人,看来想将浮世屿收入囊中,是上天界不自量力了。” 澈皇轻笑着,即使面对最强大的敌人,依然保持着皇者的从容不迫,淡淡说道:“吾之火种日渐消弱,上天界突破外围防御也只是时间问题,战神本就是吾此生最为敬重的对手,若是火种能帮助大人恢复,吾倒也是乐意尝试,但……” “但?”鬼王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追问,“但是什么?” “但上天界野心太大,不仅设计逼吾现身,还掳走凤姬,实在过分。” “那是他们的私人恩怨,和我此次出手无关,澈皇应该多少清楚一些。”沉轩冷冷提醒,丝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澈皇轻哼一声,毕竟自身已经无力离开营救,只能接着说道:“浮世屿若失去火种庇护,就会落得和原海一样的下场,吾不能将族人的生死置身事外,但上天界执意如此,吾亦不介意两败俱伤。” “哦?”沉轩寻味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总觉得澈皇此言另有目的,忽的扫了一眼云潇,主动问道,“双子不也身负火种?其实我也可以从她们身上强行掠夺,只不过仍需要您相助才能前往终焉之境……” “吾要战神亲自来此地商谈,否则浮世屿坠毁之日,就是上天界战神毙命之时。” 这句话让龙脊山鸦雀无声,好似一块巨石砸进沉寂万年的死水,连癫狂厮杀的煌焰都瞬间清醒不可置信的望过来。 澈皇盈盈笑着,轻轻按住自己空洞的胸口,似警告,似威胁:“吾为皇,双子为臣,火种尊吾为首,只要吾熄灭火种,双子一同殒命,世间将再无复生之法。” “你……”沉轩紧咬牙关,万万没想到会在最后一步被皇鸟牢牢牵制,她的话是真的吗?会不会只是危言耸听的恐吓之词? 不,无论真假,他都不能怀着侥幸之心去赌这种始料未及的结果,澈皇的原身是鸟,就算被誉为不死神鸟,他也必然不能以人类的思维去理解一只鸟! 沉轩紧皱眉头暗暗看了一眼帝仲,他是一团模糊的光晕看不出表情,但隐隐能感觉到一种敌意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袭向自己。 无所谓了,他从计划利用墟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和帝仲反目的准备,上天界不能失去战神,潋滟……也不愿失去同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神心入魔 “哦?威胁上天界?哈哈,你是第一个敢威胁上天界的人……的鸟。”煌焰顿时来了兴致,眼里的光更加凶险,大步朝着玉璧走来。 沉轩凝眉望着同修,心中暗暗惊诧他的气息带着窒息的邪肆之力,不等他反应过来,赤麟剑光速击出,直接将高大的玉璧击成粉碎,眼见着对面景象转瞬即逝,澈皇的身影也一并消失,煌焰的嘴角勾起不可一世的笑,骂道,“神鸟再神,也只是一只鸟罢了,想威胁我?做梦!要取火种又有何难?我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可...... 《夜烬天下》第三百七十八章:神心入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哦?威胁上天界?哈哈,你是第一个敢威胁上天界的人……的鸟。”煌焰顿时来了兴致,眼里的光更加凶险,大步朝着玉璧走来。 沉轩凝眉望着同修,心中暗暗惊诧他的气息带着窒息的邪肆之力,不等他反应过来,赤麟剑光速击出,直接将高大的玉璧击成粉碎,眼见着对面景象转瞬即逝,澈皇的身影也一并消失,煌焰的嘴角勾起不可一世的笑,骂道,“神鸟再神,也只是一只鸟罢了,想威胁我?做梦!要取火种又有何难?我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可...... 《夜烬天下》第三百七十八章:神心入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哦?威胁上天界?哈哈,你是第一个敢威胁上天界的人……的鸟。”煌焰顿时来了兴致,眼里的光更加凶险,大步朝着玉璧走来。 沉轩凝眉望着同修,心中暗暗惊诧他的气息带着窒息的邪肆之力,不等他反应过来,赤麟剑光速击出,直接将高大的玉璧击成粉碎,眼见着对面景象转瞬即逝,澈皇的身影也一并消失,煌焰的嘴角勾起不可一世的笑,骂道,“神鸟再神,也只是一只鸟罢了,想威胁我?做梦!要取火种又有何难?我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可...... 《夜烬天下》第三百七十八章:神心入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哦?威胁上天界?哈哈,你是第一个敢威胁上天界的人……的鸟。”煌焰顿时来了兴致,眼里的光更加凶险,大步朝着玉璧走来。 沉轩凝眉望着同修,心中暗暗惊诧他的气息带着窒息的邪肆之力,不等他反应过来,赤麟剑光速击出,直接将高大的玉璧击成粉碎,眼见着对面景象转瞬即逝,澈皇的身影也一并消失,煌焰的嘴角勾起不可一世的笑,骂道,“神鸟再神,也只是一只鸟罢了,想威胁我?做梦!要取火种又有何难?我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可...... 《夜烬天下》第三百七十八章:神心入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哦?威胁上天界?哈哈,你是第一个敢威胁上天界的人……的鸟。”煌焰顿时来了兴致,眼里的光更加凶险,大步朝着玉璧走来。 沉轩凝眉望着同修,心中暗暗惊诧他的气息带着窒息的邪肆之力,不等他反应过来,赤麟剑光速击出,直接将高大的玉璧击成粉碎,眼见着对面景象转瞬即逝,澈皇的身影也一并消失,煌焰的嘴角勾起不可一世的笑,骂道,“神鸟再神,也只是一只鸟罢了,想威胁我?做梦!要取火种又有何难?我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可...... 《夜烬天下》第三百七十八章:神心入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哦?威胁上天界?哈哈,你是第一个敢威胁上天界的人……的鸟。”煌焰顿时来了兴致,眼里的光更加凶险,大步朝着玉璧走来。 沉轩凝眉望着同修,心中暗暗惊诧他的气息带着窒息的邪肆之力,不等他反应过来,赤麟剑光速击出,直接将高大的玉璧击成粉碎,眼见着对面景象转瞬即逝,澈皇的身影也一并消失,煌焰的嘴角勾起不可一世的笑,骂道,“神鸟再神,也只是一只鸟罢了,想威胁我?做梦!要取火种又有何难?我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可...... 《夜烬天下》第三百七十八章:神心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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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飞渡摸了摸她的额头,隐隐感觉到火焰的气息扑朔迷离,越来越难以察觉。 她应该是在刚才和澈皇遥遥相见之际感受到火种的痛楚,混血的体质一时无法承受致使自身火种也开始岌岌可危! 混血!飞渡紧咬着牙,冷汗大滴大滴从额头掉落,他们这一族自古...... 《夜烬天下》第三百七十九章:求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借用 龙首殿后方的宫殿里,鲛绡为帘,扇贝为椅,硕大的珍珠流光溢彩像一盏盏明灯,真的好似传说中的龙宫。 这里竟然没有海水,只是湿漉漉的一片,稍微张嘴就能感到舌尖淡淡的海咸味。 在墟海慢慢恢复平静之后,萧千夜一手搭着额头,撩起帘子就可以看到外面的蛟龙巢,上面复杂的咒文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他就这么不知失神落魄的盯了多久,终于架不住眼皮上的疲惫沉沉睡去,再等他醒来的时候,只见龙吟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衣在他三步以外...... 《夜烬天下》第三百八十章:借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往生径 “你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龙吟瞥过他不经意的动作,忽然说道,“其实之前我幻化了一个分身水球跟着你,虽然被你扔给了别人,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多少都知道一些,只不过后来收到长老院的命令就无暇分心多管闲事了,我不知道你的敌人到底都是什么人,我只是觉得……你好累呀,好像稍微松懈一会,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萧千夜听她这句话,神思似乎有些飘远,没有回答,龙吟轻嘘一口气,默然片刻,缓缓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忙...... 《夜烬天下》第三百八十一章:往生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龙髓隙 龙吟依照记忆里的路线沿着往生径一路深入,墟海的地形每天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时不时这里干枯之后别的地方又莫名涨水,眼前的景象好似有些熟悉,又总冒出来陌生的岔道,她走走停停,一会就要认真的想一想,只能大致辨别方位四下找寻。 往生径是蛟龙一族最神圣的地方,除了每年父母忌日,她平时并不经常来这里。 不知走了多远,眼前终于出现一个熟悉的海沟,龙吟兴奋的冲过去,又惊讶的往回倒退了几大步,这才不可置信的往下方望...... 《夜烬天下》第三百八十二章:龙髓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月夜芽 再等两人在汹涌的海浪中艰难的抓住岩石壁稳住身体之后,龙髓隙已经恢复成海沟模样,龙吟惊魂未定的抱着他不敢放手,她本就是蛟龙族,但现在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反而是萧千夜的眼珠豁然转变成罕见的金银异色,他往下方比划了一下,龙吟惶恐错愕的看着他手指的方向,不可置信的问道:“下面?你还要去下面做什么?” 萧千夜无法在水中回话,但能听见她声音里的颤抖,又坚定不移的重复了一遍手里的动作,龙吟全身抖得厉害,逼着...... 《夜烬天下》第三百八十三章:月夜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龙脉 龙吟沉沉睡着,是真的很累,萧千夜的眼睛在月夜芽上反复游离,终于还是忍不住探出手摘了一朵放入口中,顿时温泉般的汁水入喉慢慢浸润全身,让他冰凉的身体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情不自禁的又摘了一朵,一连吃了七八朵,萧千夜艰难的转过脸逼着自己不再去看那些蓝色小花,暗暗提醒他早已经不再是从前那种贪吃的凶兽。 然后,他忽然鬼使神差的摘了一点悄悄放入袖中,顿时被自己的行为愣了一下,正当他想立马扔出去的时候,又是一个古怪的念头慢慢爬起,强行说服自己——他并不是真的控制不了,可以带回去给阿潇也尝尝。 想起云潇,他心中又担心又焦急,也不知道她现在醒了没有,情况到底如何了,她掌下的间隙之术里还关着冥王煌焰,如果蚩王不能及时过来帮忙,那家伙很快就能自己破开漩涡! 一想到这些危险的后果,萧千夜立即就坐不住了,但他稍稍动了一下,龙吟在睡梦里紧张的抓着他的衣角不放,明明整个人睡得不省人事,嘴里还在念叨着:“别别别!别丢下我!” 萧千夜蹙眉看着她,她没醒,眼睛都没睁开,说完那句话之后立即又倒头打起轻鼾。 无奈,他只能又安安静静坐了回去,虽然这鬼地方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古尘的气息一直不远不近,古尘是唯一能和冥王手中赤麟剑势均力敌的神器,他无论如何也必须找回来。 可是,话虽如此,此地看着像是一处空间间隙中,对术法修为一贯不太在行的他沉沦其中真的很难发觉异常,龙吟说过,通过极渊到达往生径,那里是蛟龙族的墓穴,然而在往生径更深处又有那么深那么巨大的海沟,甚至被他们称之为“龙脉”,按常理而言,他们刚才走过的几个地方就已经是墟海最隐秘之处,怎么会别有洞天,冒出来个连王族自己都不清楚的异空间? 龙神会从遥远的原海来到墟海,带着逝去的蛟龙族走向往生。 萧千夜惊得一跳而起,这一下吓的龙吟也跟着跳起来,紧张的扭头飞速张望了一圈,冷汗豁然滴下颤巍巍的喝道:“有、有敌人?” 然而,四下里仍是摇曳的仙草,无风自动,举目瞭望的所有景色都和她睡着之前一模一样,龙吟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嘀咕道:“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我还以为有敌人进犯,吓死人了。” “龙吟。”萧千夜仍在思考着刚才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压低声音问道,“你说过龙神会从遥远的原海特意过来墟海为逝去的蛟龙族超度,但据我所知,墟海依附流岛而生,自古就是分散各地,龙神是怎么知道墟海的位置,又是怎么不惊动流岛的原住民,悄无声息的来到你们身边的?” “啊?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了?”龙吟疑惑的看着他,发现他的面容极其严肃,尤其一双眼睛雪亮锋利,她感到背后一寒,赶紧回道,“之前龙脊山那个玉璧,传说中就是原海深处的一种矿石,是龙神将其赠送给族人,并赋予了传音之法,如果蛟龙族有人去世,族人就会通过那个玉璧转达龙神,龙神大人听见之后就会穿过玉璧来到墟海……” “穿过玉璧?”萧千夜重复了一遍,顿时有些迷惑不解,龙吟认真的点头,继续说道,“我是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族内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里确实是这么记载的。” 龙吟原地踱步,想着小时候读过的史册,自言自语的说道:“龙自原海而来,穿间隙,显于璧,协子民永赴往生之境。” “穿间隙,显于璧……”萧千夜已经略有眉目,但将脑中猜测联系在一起,仍觉得不可思议:“龙脊山那面玉璧,以前有被打碎过吗?” 龙吟脸色一黑,小声嘀咕:“当然没有,打碎了就再也见不到龙神大人了,每一处墟海都会极其小心的保护着,可是我……我却……”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惭愧和委屈一拥而上,萧千夜怕她一会又莫名其妙哭起来,连忙扯开话题说道:“帝仲曾经和我说过,原海和浮世屿一样,上天界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它们的下落,这其实是因为这两地的外围有着类似的空间之术,可以掩饰位置令上天界无法察觉,只有同族之人可以穿越。” “所以呢?”龙吟忍着眼中波光粼粼的泪水,还是没听明白,萧千夜仰头看着天上奔腾的黑海,喃喃自语道:“如果说它们都在很遥远的地方,那么飞渡是怎么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带着澈皇的命令前往寻找双子的?他一定有特殊的方法可以快速往返,既然如此,龙神能通过同样的方法穿越各地墟海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龙神和皇鸟本就是至交好友,就连疗伤所用的蛟龙巢和凤阙都是如出一辙。” 龙吟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跟着他一起仰头凝视着头顶古怪的海,萧千夜用力攥拳,猜测道:“玉璧就是那条特殊的通道,龙神是穿过这条‘龙脉’,才能直接穿越千万里到达你们身边,现在它被冥王意外打碎,终于让隐藏其中的空间之术彻底暴露,如果……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条路的两端,一端连接着你所在的墟海,另一端,极有可能就是龙神所在的原海。” 龙吟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原海!原海就在自己身边? 萧千夜没注意到龙吟脸上一瞬间扬起的震惊和狂喜,他用脚尖在地上磨出一个小小的坑,然后往后面退了十步,绕着这个坑走了一圈,边走边道:“问题是到底哪里才是出路,我们走了这么久,天色一直没有任何变化,事实上从掉进来开始我就能感觉到古尘的距离,但是到现在为止这种距离感丝毫未变,恐怕我们也一直在原地踏步,是根本就没有动过。” “啊?”龙吟紧张的搓搓手,不可置信的看了一圈,“可是你不是在沿路做记号嘛,我们朝着一个方向走,并没有见到你做的记号呀。” 萧千夜点点头,他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眨眼,紧盯着小坑,又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走,龙吟虽然不解,但也立即照做,两人围着小坑走了一圈之后,萧千夜对她说道:“你别闭眼,就看着那个坑不要挪开视线,然后走过去踩住边缘。” “嗯!”龙吟挺直背脊用力点头,还往前探了探脖子生怕一不小心就看走眼,萧千夜在她身边自己闭上眼睛,过了几秒之后,龙吟对他喊道,“我已经走到了踩住了,现在怎么办?” 萧千夜的心也是紧张异常,接道:“你别动,闭上眼睛。” 龙吟照做了,此时萧千夜瞬间睁眼大步上前,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龙吟脚踩的地方是一片平整的土地,他之前磨出来的小坑就这么在眨眼瞬间消失了! “喂……你该不会是想骗我闭眼然后自己溜走?”龙吟好一会没听他吱声,顿时心中没底赶紧偷偷睁开一条缝眯了他眼,萧千夜也不理她,指着她的脚边说道:“不见了,只要我们同时闭眼,记号就会消失。” 龙吟不可思议的低头,她确实是按照嘱咐踩在小坑之上,怎么这么无端就没了? “难怪一路做记号也完全没有用。”萧千夜叹了口气,情不自禁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皮,慢慢说道,“眨眼是人的本能,速度又极快,根本就无法控制,你我一定会有同时闭眼的一瞬间,也不可能一直交错着保持始终有一个睁着眼睛,麻烦了,看来我们真的是一直在原地打转,这么转下去,恐怕再走个百八十年都没有用。” “百……百八十年?”龙吟尴尬的咧咧嘴,蛟龙族的寿命虽然近千年,但是要在这种鬼地方跟这家伙一起被困上百八十年?那真是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她虽然脑子里这么想,脸颊却出人意料的涨得通红,连忙低下头掩饰着情绪,萧千夜还在紧盯着头顶的黑海,坦白而言眼下这幅场景倒真的是和之前被困魑魅之山有些类似,当时他是从看似死路的悬崖峭壁上一跃而下,这才意外找到了生路,如果原理类似的话,现在这里应该也有会一条“不可能”的路。 而这条路所在的地方,多半就是头顶的黑海。 只能试一试了。 萧千夜转头望向龙吟,也没管她此时心神不宁的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直言问道:“你会飞吗?” “什么?”龙吟僵硬的扭了一下脖子,好像被这个问题戳中痛处,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蹙眉回道,“黑蛟是可以不借助任何东西就在天上自由飞行的,我、我们银蛟不行,必须附近有水,借着水的力量才能勉强腾云驾雾。” “头顶不就有水吗?”萧千夜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龙吟被他气得脸色发白,骂道,“你傻吗?那里的水明显有问题,否则我怎么可能好好的忽然溺水!那东西我控制不了的。” “啧……”他不耐烦的啧了一下,又对她招招手,“你过来。” “干嘛?”龙吟的心咚的一跳,没等她多问,只见对方背后那对黑色的骨翼再度伸展,她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哆哆嗦嗦的道,“是真的……我还以为是自己溺水看岔眼了,原来刚才从上面掉下来,你真的有翅膀能飞!” “这不是翅膀,是骨翼。”萧千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多嘴强调这一句,见她捏捏扭扭一直不动,也不想跟她废话浪费时间,直接一把按住肩膀腾空而起,龙吟被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吓的一声尖叫,转眼两人就一头扎入黑海之中,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这次龙吟机智的捂着口鼻屏息凝神,省着力气抱紧他一动也不敢动。 萧千夜在黑海中认真的辨别着古尘的方向,他们是从龙髓隙掉进了月夜芽的仙草地,但是再次扎入海沟的时候果真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他能明显察觉到天地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对转,有一股远古神力正在不断逼近! 过了不知多久,奔腾的黑海慢慢平稳,萧千夜一鼓作气跃出海面,发现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站在了海岸线上,既没有海沟,也没有仙草地。 龙吟惊魂未定的按住胸口,分明她才是墟海的主人,此刻却像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外乡人,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萧千夜正在盯着眼前的黑海,指了指下方示意她过来,龙吟慢慢走过去,眼睛一瞬间瞪得宛如铜铃——在这片黑海的正下方,就是她自幼生活的墟海! 是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默默注视着他们? 龙吟心中咯噔一下,忍着心底无法抑制的冲动慢慢、慢慢的转过头。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两片海洋的正中间,是一处狭长的海岸线,一边黑水奔腾,一边白水清潋。 萧千夜沿着海岸线寻着气息一直走,古尘静静的插在那里,刀刃旁边还凝聚着一个淡淡微笑的白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白龙影 即使从来没有见过他化形而出,他还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他就是古尘原身,终焉之境的那条白龙,也是原海曾经的龙神。 灵瑞化形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但眼前出现的人影,却是一个挂着阳光笑脸的大男孩,和终焉之境那个承受不住帝俊残影浩瀚记忆绝望自尽的小白龙判若两人。 但萧千夜心底却依然掀起涟漪,那么纯洁无暇的笑,仿佛能洗净世界一切尘埃,也难怪会令真正的神为它顿足。 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心痛,抬手轻轻按了一下胸口,那应该是属于帝俊之心的那片残影,时至今日依然发出惋惜的感叹。 白龙殒命,执念化为黑龙,又在多年之后,被他自己龙骨所化古尘斩杀于上天界之外。 宛如轮回……如此奇妙。 “我以为那位大人不在,你一定无法发现这其中的隐秘。”小白龙绕着古尘踱步,神色里竟还有一缕调皮淘气,丝毫也不像是传说中纵横四海的龙神,忽而又冲他们招了招手,指了指古尘说道:“那时候传音玉璧被冥王击碎,致使龙髓隙下方空间通道被意外开启,我还在考虑要如何提醒你们注意,没想到反而是你们自己阴差阳错掉了进来,帮我省了一件烦心事。” 萧千夜镇定神色,龙吟则是紧抓着他的胳膊,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小白龙顿了一下,眨眨眼睛,“这位是墟海银蛟,你比其它的蛟龙族更让我钦佩。” “钦、钦……佩?不不不不、不敢担。”龙吟话都说不利索了,顿时有种飘然欲仙的感觉,脸颊的红晕从耳根一路涨到脖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眼见着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这是他们的神!龙神却说对她钦佩?这是何等的一种荣耀,一定是高高在上的长老院都从未有过的赞赏? 萧千夜也是忍住心中的震惊,先询问眼前的反常,小白龙一手指向左侧的黑水,另一只手则指向右侧白水,说道:“此地是原海边缘名为‘游龙境’,玉璧所用的矿石就是采于白水之下,而黑水连接所有墟海中的龙髓隙,我可以通过不同的气息顺着玉璧,穿越你们刚才所在的‘赦生道’前往墟海。” “赦生道。”萧千夜默默重复了一遍,果然是特殊的空间通道! 小白龙笑咯咯的点头,接着说道:“赦生道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穿越,否则你们会被困在其中永远无法逃脱,我一直以古尘的气息牵引提示你,好在你终于察觉到异常,我可真担心那位大人不在你身边,他最喜欢的那只小奶狗会迷失方向呢!” “喂……”冷不防被他开了个玩笑,萧千夜脸颊一抽,小白龙笑的更开心了,他在古尘前慢慢蹲下去,凝视着自己的遗骨,叹了口气,“你们原本也是进不来这里的,只不过我已经死了太久太久了,赦生道的力量也一直在持续流失,加上澈皇日渐虚弱,守护两境的术法也在慢慢消退,这条通道很快就会被上天界察觉,到时候以他们的力量,应该是可以很轻松的闯进来。” 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萧千夜隐约察觉有什么不安的预感油然而起,小白龙缓缓转过脸直视他的双眸,用手指勾起白水,淡淡说道,“穿过这片白水,下方就是原海外围,两境合一之后,现在原海受到澈皇火种的庇佑依然无法被外敌入侵,连我也不能直接带你们进去,你要回去找到云潇和飞渡,神鸟一族也有自己独属的通道,名为‘神祭道’,现在你们只能从那里返回浮世屿,得到澈皇允许,才可进入原海。” “澈皇真的在保护我们?”龙吟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这种事情哪怕明摆在眼前她,也一定要得到龙神大人的亲口承认才能放心,小白龙认真的点点头,语气也终于包含了一丝沉重,“黑蛟协助上天界一事我也是才知晓,但可惜我早已身死,不能在原海以外的地方显露真身,自然也无法亲自阻止他们继续助纣为虐犯下弥天大错,龙吟,浮世屿从来就不是我族敌人。” 他顿了一下,似是被什么事情分了一会心,忽然自言自语的接道:“龙吟,银蛟之力无法和黑蛟抗衡,我知道这么做是在强人所难,但你,一定要阻止他们。” “嗯!”龙吟用力点头,根本没有细细思考自己身为银蛟和黑蛟之间巨大的实力落差,只是在龙神面前骄傲的高扬着头不肯有丝毫认输,萧千夜反倒是担心的瞄了一眼,这家伙答应的倒是轻巧,可这哪里是强人所难?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且不提龙吟根本不是长老院的对手,长老院背后牵扯上天界,一个夜王就让他焦头烂额束手无策,如今又有鬼王、冥王插手,他们不得到火种,不找到浮世屿,怎么想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小白龙倒是狡黠的咧咧嘴,对着萧千夜莫名使了个眼色,然后不怀好意的偷笑起来。 “你该不会是指望我帮忙?”萧千夜毫不客气的扯开话题,小白龙僵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开门见山,但毕竟也算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随即点点头,漫不经心的说道,“黑蛟虽然好斗但本心并不坏,如今之所以干出这种事情,无非是因为我死后原海陷入冰封,导致墟海独臂难支无以为继,他们一定是在迫不及待的想找到原海,这才走投无路被上天界利用,现在两境合一,你不想管也不行了。” 萧千夜眉峰一蹙,显然对这样的说辞极为不满,低声反驳:“原海被冰封还不是你导致的,你倒是省事。” “呵呵……我也没办法呀,求你了,你要不答应我,我就去求那位大人,反正只要他点了头,你总会妥协的。”小白龙故作凄惨的对他拱拱手,萧千夜只感觉脑袋抽筋嗡嗡嗡的一直响,这家伙!这家伙难怪这么多年能和帝仲和睦相处,这股子能把他气死的脾气,简直是一模一样! 龙吟也被小白龙的动作羞红了脸,万万没想到墟海敬仰憧憬万年的龙神,会是这幅玩世不恭的模样。 但她很快又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龙神又怎么会在终焉之境意外殒命? 忽然想起浮世屿的澈皇,龙吟尴尬的吐吐舌头,澈皇也是这样捉摸不透,她甚至玩的更加离谱,把自己的双子藏于火种赠给了外族,这才导致了如今浮世屿后继无人的险境。 这些远古灵瑞,当真是依循本心任意妄为。 小白龙倒是不介意两人脸上古怪的神色,他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终于说道:“我该送你们回去了,墟海来了位客人,是来找你的。” 萧千夜回过神,指了指自己,见小白龙点头提醒:“你们掉进赦生道已经好几天了。” “好几天?”萧千夜神色一顿,随即用力蹙眉,空间通道里面的时间一般都和外界不同,所以世间才会偶尔出现一种神秘怪象,说是一个正常人意外失踪,隔了几十年之后忽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他本人只会感觉过去了几天,也依然是曾经的模样,甚至衣着都崭新如初,但身边亲人皆是垂垂老矣,物是人为。 小白龙盈盈笑着,故意提起他心中最为在乎的事情:“嗯,蚩王来了,云潇也已经醒了,再是要找不到你,她该急哭了。” “她醒了?”萧千夜心中一喜,脸上的阴郁之色也顿时散去不少,小白龙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态度的转变,好似拨开云雾见日月,那眼中的光透着毫不掩饰的爱,小白龙眼珠咕噜一转,趁着他此刻心情大好,连忙拐弯抹角的说道,“我也很喜欢她,希望你们能终成眷属,她是澈皇的孩子,澈皇是溯的孩子,溯……溯现在在冥王手里,不知是哪里惹得冥王不快,被瘴气所束缚,你能不能……” 萧千夜白了他一眼,刚刚才涌起的好心情瞬间就被压下去了不少,小白龙咧咧嘴,还是固执的说了下去:“她是为了我才会变成那样的,冥王神心入魔,如果不能及时醒悟,迟早有一天会坠入魔道,酿成大祸!我不愿好友遗骸受此煎熬,古尘是唯一能对抗赤麟的存在,只有你能帮我助她解脱。” 萧千夜无可奈何,为什么这些家伙对他提要求都是如此理直气壮,明明他自己都已经是一堆烂摊子无法收拾,可麻烦还是一个又一个接肘而至。 但他只是沉默了一瞬,不知为何违心的点了点头。 “咦……”小白龙愣了一下,嘀咕道,“你这么快就答应我了?我还想了好几种说辞,准备和你好好商量一下呢……” “免了,反正我不同意,你也会去求帝仲,他要是答应了,我又身不由已。”萧千夜冷冷回了一句,小白龙哈哈直笑,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猜的分毫不差,感慨道,“大人比你好说话。” “哼。” “我送你们回去。”小白龙的光影一点点变亮,那是一种极为纯净的白色,碎成无数细小如萤火的光粒重新回归古尘的刀身,萧千夜走过去将古尘轻轻拔起,顿时感到掌下一阵奇妙的风,他连忙回头拉住龙吟,两人的身体被白色的光温柔的缠绕,再次从黑水之中沉沉坠落,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再等亮起的时候又是赦生道的仙草地在无风摇曳,不等回神,耳边嗖嗖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光速前进,在顷刻之间又将他们送回到往生径。 萧千夜低头看了一眼古尘,它安安静静,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丝毫不像片刻之前那个古怪精灵的小白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远道而来 龙首殿此刻头顶荡漾着海水,像一块幽蓝的镜子倒影出下方的影子,倒灌出去的海水在重新回归的一刹那,被正巧赶到的蚩王风冥硬生生阻断,而他悠闲的站在蛟龙巢前方,和已经苏醒的云潇一言不发就那么尴尬的四目相对。 飞渡在左边,帝仲在右边,龙橼在后面的屋子里紧张的憋着呼吸,又因为好奇抓着门缝往外偷看。 这个人是谁呀,他就像一束流星忽然坠落在龙首殿,一袭墨色青衣,举止间尽是风朗神俊,他一抬手,就将倒灌的海水拦在头顶,否...... 《夜烬天下》第三百八十六章:远道而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独处 夜烬天下第三百八十七章:独处两人离开后,龙吟尴尬的拉着弟弟,墟海毕竟是被利用,还憎恨误解了浮世屿多年,她作为这里的王族,至少也该稍微关心一下云潇现在的情况,但她才抬起脚一步都没跨出去,立马又感觉到脸颊烧的厉害,莫名其妙收回了脚步,在原地犹豫。 小橼奇怪的看着姐姐,总觉得姐姐有些不对劲,嘀咕道:“阿姐,你是不是病了?你的脸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好红,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你也喝点药,之前熬的还剩了好多……” 龙吟赶紧转了身低头掩饰,暗暗又余光扫过两人,即使萧千夜一刻也没有将视线从云潇身上挪开,还是让她的心咚咚直跳。 怎么回事呀,那家伙对自己呼来喝去没有一丝好脸色,总不会是因为有求于他,就不敢看他了? 不对不对,这么多年她心中只有墟海子民的安危,一定是眼下见不得这种亲亲我我,有些尴尬罢了。 云潇……云潇原身就是一只鸟呀,她这么公然的黏着一个男人不放手,不也正好应证了那句“小鸟依人”? 龙吟深吸一口气,似有所感——果然是温柔的女人更让男人束手无策,尤其是像云潇这样的女人,稍微撒撒娇,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让萧千夜束手无策? 撒娇……龙吟脸更红了,撒娇是不可能的,她可是王族,怎么可能对男人撒娇! “阿姐……你没事?”小橼摇了摇姐姐,龙吟也在顺势给自己找台阶下,她对着不懂事的弟弟虚弱的笑了笑,好像真的染了风寒一般抬手扶额,龙橼紧张的扶着她一起回去休息,担心的道:“阿姐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你不在,我好害怕,害怕那群家伙又回来,长老院那边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到底都怎么了。” 龙吟默默不语,关于长老院的一些事情,她还没准备告诉弟弟,她虽然答应了龙神一定会阻止,但是究竟要怎么做,她其实一点也没有底。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龙吟边走边回头看,那家伙也答应了龙神会帮忙,他应该不会食言? 一秒记住m.luoqiuzww. 他手心还放着几朵月夜芽,正在一朵一朵喂给云潇,脸上洋溢着简单的幸福和宠溺,和之前那个对她冷眼相对的萧千夜判若两人。 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心头酸酸的,龙吟强迫自己不再看他,她自出生起父亲就一直严厉的教导她,她是墟海的王族,她不仅仅是父亲一个人的女儿,也是整个墟海的女儿,她必须要像祖祖辈辈一样背负起拯救墟海的责任,为此可以舍弃所有的儿女私情。 纵使血统上不占优势,但她一直在努力坚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王族。 忽然,龙吟奇怪的翻了翻眼睛,云潇……云潇的血统虽然不纯,但她毕竟是皇鸟之子,如果上天界的目的是澈皇身上的火种,那么失去火种的浮世屿就会陷入和原海一样无法预料的险境,到了那个时候,她是否也应该背负起族人的生死,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远古灵瑞本就随性而为,反倒是他们这些并不出彩的旁系对此更为执着。 想起这些,龙吟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云潇,她笑呵呵的粘着萧千夜,真就在他怀里像只小鸟一样,再想起之前飞渡和凤九卿,还有帝仲对她的态度,龙吟有些羡慕,她就像个众心捧月的公主,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担大任之人。 龙吟憋憋嘴,有点不甘心,为什么她明明比自己血统更强,却不用承担全族的希望,她只是自由自在的活着,有个宠她爱她的男人,会无条件的对她好。 上天真的是很不公平,为什么要把她最想要的东西,轻易给了一个并不珍惜的人。 连她莫名其妙有些动心了的人,都是属于她的。 龙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咯噔一下原地跺脚,此时的云潇好似忽然察觉到什么锋芒的视线,她默默往龙吟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那里早就没有人影了,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云潇小心的从蛟龙巢里翻身下来,伸了个懒腰原地跳了跳,这几天她一直躺在里面,沉沉做着迷迷糊糊的梦。 萧千夜本想阻止她,见她只是轻轻的舒展筋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看了看手心里最后一朵月夜芽,忍了口沫递过去:“吃完,这东西挺罕见的,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了。“ 云潇眨眨眼睛,偷偷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月夜芽放到鼻尖闻了闻,虽然这种仙草的香味其实很淡很淡,但她还是立马摆出一副欲罢不能的脸,陶醉的闭上眼睛,嘀咕道:”真的要给我吗?这可是最后一朵了,吃掉就没有了。“ ”本来就是特意带回来给你尝尝的。“萧千夜的眼睛无意识的紧盯着她手里的仙草,嘴上还在狡辩,云潇被他固执嘴硬的样子逗笑,脑中咕噜一转,接道:”真的不是自己想吃才带回来的吗?“ 萧千夜冷不防被她戳穿,尴尬之色溢于言表,云潇笑的直不起腰,摆弄着月夜芽在他眼前一直晃:”真的要给我吗?真的要给我吗?“ 萧千夜被她晃的心烦意乱,直接抬手又将她按回了蛟龙巢,云潇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不让走,又将月夜芽放在他鼻尖轻轻吹了口气,顿时那种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咬下去,再看云潇不怀好意的笑,他冷着脸将月夜芽放到她嘴上,低声威胁:”快吃下去。“ 云潇憋着笑,就不是肯张嘴,拼命摇头。 两人就这么古怪的僵持住,他用手抬着云潇的下巴想逼她赶紧吃下去,否则这种致命的诱惑会让他体内凶兽的本能再度爆发,他不是当年那只小奶狗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输在一颗小小的月夜芽上。 云潇犟不过他,不过一会就乖乖的拱手求饶,萧千夜这才稍稍放松了力道,云潇抓住机会直接坐起,那朵仙草本是被她轻轻咬住,这下终于挣脱出来,想也不想直接捧着脸亲吻了下去! 萧千夜瞪大眼睛,被她忽如其来的动作惊的半晌没回过神,仙草的汁水从唇边沁入嘴中,而云潇的鼻息更是撩的他全身微微发热,他情不自禁的伸手用力抱住云潇,这份温热,这份甘甜,这是他最渴望的人。 他紧抱着云潇,身体情不自禁的往后倾倒,就在此时,蛟龙巢“噼啪”一声毫无预兆的合上,顿时眼前一片漆黑,云潇慌忙的想推开贝壳,发现蛟龙巢已经紧紧闭合,内部荡起舒适的灵力。 萧千夜也尝试推了一把,贝壳纹丝不动,只是那种灵力像光线一样缠绕两人,越缠越紧。 萧千夜本想翻个身,但蛟龙巢内部空间极为狭小,他只能勉强撑着手臂半压在云潇身上,借着微弱的灵光,他发现身下的云潇面色红润,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放,顿时感到体内有种强烈的冲动,他只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贝壳上,一秒也不敢和她对视。 这个狭小的空间,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一点一点加重。 呼吸也因急促而变得厚重,云潇端详着他的脸,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凑过去贴着唇轻轻稳过去。 他顺势就往下压了压,云潇是躺在他身下,伸出手在他背上慢慢抚摸起来,萧千夜双颊通红,脑子嗡嗡嗡似有一万只苍蝇在无头乱转,云潇偷笑了一下,这才认真的说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伤呀,蛟龙巢是帮助治伤养病的,它应该是察觉到你身上的伤才会忽然关起来了。” 萧千夜愣了一下,想起自己脑子里一瞬间扬起的冲动,赶紧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云潇的手慢慢从衣服里探入,轻而慢点检查着他的身体,也不管身上的人已经开始又些无法自持的颤抖,一字一顿慢慢说道:“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但是你一直在超负荷勉强自己坚持着,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嗯。”萧千夜心神不宁的回答道,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她嘴里在嘀咕些什么,身体在发热,一直变热。 “那就趁机好好休息。”云潇小心的往里面挤了挤,让出旁边的身位好让他也能躺着,又感觉一直压着自己的这个人呼吸急促,似乎完全没有想要休息的意图,云潇捏了捏他的鼻尖,笑道:“在想什么坏事情?你这么沉,我可吃不消。” “没……没什么。”萧千夜忍着冲动,故作镇定的挪开目光,云潇眨眨眼睛,回道:“我不信。” “真的没有。” “我不信。” “真……” “我不信。” 一连三句“我不信”,萧千夜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云潇就一直在他怀中偷笑,时不时还用手戳戳他。 “我……是在想一些和你做一些……事情。”萧千夜轻轻压在她身上,歪着头将耳朵放在她胸口静静听着她的心跳,有瞬间的起伏,然后越来越剧烈,但随即而来的又是短暂的寂静,他知道那是火种的跳动,又出现了将熄未熄的迹象,顿时他的脸色就阴云密布,低声说道,“可我不敢,我害怕会再次伤害到你,我好想得到你,又不敢碰你。” 他将头深埋在云潇胸口,双手用力紧握,云潇没有回话,也是紧紧抱着他不放。 长久的沉默过后,反而是云潇不知为何小声嘀咕起来:“对不起呀……我如果早知道自己是这种身体,一开始我就不喜欢你了。” “你……”萧千夜呆了一瞬,脸一拉骂道,“胡说八道!” “你就当是我的胡说八道。”云潇也不反驳,笑的有些勉强,没等她自言自语把话说完,萧千夜已经飞速堵住她的嘴,两人在静谧的蛟龙巢中紧紧相拥,似有千言万语,又一句话也无法说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两难 蛟龙巢再次打开的时候,龙吟正端着药尴尬的站在旁边,她有些进退两难,看着面前面容红润紧紧相依的两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千夜撑着身体坐起来,果然感觉全身骨架轻松了不少,这段时日的疲惫也散了很多,只是里面封闭狭小的空间又有温热的灵力流动,这会让他冰凉的皮肤难得的大汗淋漓。 云潇看起来就比他更加热了,衣襟被沾湿紧贴在身体上,连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龙吟在不可自制的脑补着他们在蛟龙巢中到底都干了什么,他们一男一...... 《夜烬天下》第三百八十八章:两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萧峭岛 间隙之内本该是一片无穷无尽的虚空黑暗,但萧千夜惊讶的发现脚下缓缓出现一座流岛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正当他分心往下观望的时候,耳边忽然击来一道锋利的刀气,他虽是第一时间镇定的挥动古尘阻击,但那样恐怖的力道还是让他脚下紊乱往流岛方向极速坠落。 不用看都知道这一刀出自何人之手,萧千夜咬牙在空中转身,他本以为视线中出现的流岛应该是某种幻术,但在跌入古树之际却清晰的听见了树叶摩擦的声响,他立马抓住树枝...... 《夜烬天下》第三百八十九章:萧峭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流岛 夜烬天下第三百九十章:流岛一路沿着水流追击,萧峭岛并不是很大,不过一会两人就已经来到流岛的最边缘,萧千夜豁然顿步,察觉到背后紧追不舍的刀光,冷汗顿时沿着脸颊滑落,他在流岛的边缘奋力跃起,脚下一滑险些坠落。 那束刀光就紧贴着边缘砍落,碎石和泥块一起嗖嗖坠落。 再看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他的瞳孔情不自禁的扩大,震惊的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悬崖峭壁,他忍着心中怦怦跳动的剧烈情绪,探头往下方望去——下方是蓝天白云,微风轻拂,好不壮阔。 帝仲也在跟上来的同时忽然收手,他跟着一起走过来,见萧千夜一副失神震惊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是第一次来到天空的流岛?其实飞垣在坠天之前也是这样漂浮在空中,流岛和流岛之间极少有交流,也正是因为位于高空之中,寻常人没办法离开。”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飞垣是坠天落海的流岛,但他真的一次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流岛。 原来真的如传说所言,九霄云顶,有流岛万千,悬浮于野,宛如大星缀尘寰。 那是他自幼就熟知的一句话,而当这幅场面豁然出现在眼前,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壮阔瑰丽,让他久久不能挪开视线,甚至情不自禁的往旁边焦急的张望过去。 据说当年凤姬和仓鲛一战,就是把海魔连同边缘的城市天之涯一起打落,再加上神守之力才将其镇压在深海。 那样惊心动魄的一战,在之后的传说里也变得轻如鸿毛,不亲眼见到流岛悬浮于野,就无法想象那种恶战会激烈到何种程度。 萧峭岛内的河水贯穿整座岛,在他旁边如银河落九天,他好奇的指向水流问道:“水从这里倾泻而下,会落到什么地方去?” “一般都会在下落的过程中化成雨水,若是遇上严寒的时节,则会化成冰雪。”帝仲倒真的接着他的疑惑耐心的解答起来,见他脸上罕见的好奇,宛如一个初生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兴致,又主动解释道:“流岛的位置分布是没什么规律的,有时候平行的地方一连三五座,这些流岛就有机会相互交流,甚至形成商业贸易链,但更多的流岛是孤独的,他们纵横范围内要走很远很远才能到达下一个地方。” 首发网址m.luoqiuzww. 萧千夜忍着的听着他的话,心潮澎湃:“那飞垣呢?以前的飞垣是什么样子的?” 帝仲意外的撇了他一眼,自己也是被勾起了陈年的回忆,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接道:“那一年我和萧到达飞垣的时候,它的整体地势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伽罗的冰川之森和泣雪高原还是连在一起,帝都的位置也更加中心,如一定要说最大的区别……那时候飞垣上的种族很多很多,至少比现在要多千百倍,人类和百灵和睦相处,也没有这么多不公平的规定。” 萧千夜微微一顿,也在暗暗勾勒着当年的盛况,忽然他的目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雪亮,不动声色的追问道:“那时候飞垣的统治者就已经是日月双神的血裔后人了?” 帝仲也顺势看了他一眼,点头:“东皇和曦玉是我们之中唯一成了家有了后人的,不过那也是在他们去到上天界之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后很多东西都变了。” 萧千夜没有继续多问什么,只是默默想起传说的后半句——云外有云,天外有天,流岛之巅,得黑龙庇佑之处,为神之领域,呼之“上天界”。 这句话让他情不自禁的仰头凝视着间隙之中虚假的天空,失神的问道:“上天界所在的位置就在流岛的最高处,你们是不是能从那里一览无遗看到下方所有的流岛?也难怪上天界一直被人憧憬,那样高高在上的地方,真的会让人无限遐想?” “只有被上天界收入囊中的流岛,才能一览无遗的看见。”帝仲随意笑了笑,见他脸上一瞬间翻涌起的震惊,又慢悠悠的解释起来,“你大哥曾在泣雪高原的雪碑上学过一种术法,名为‘点苍穹之术’,上天界便是依靠这种术法一眼就能看到流岛的每一个角落,当然前提是我们曾经踏足过那座流岛,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和我的同修在去往上天界之后,开启了无穷无尽的征服之旅,权势会让人癫狂,一旦你走上这条路,就很难再收手。” 萧千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战神的本意便是“征战”,上天界能走到如今的地位,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他。 无论是上天界,还是人类的帝王,他们似乎都喜欢在那种高高在上的地方,将自己视若神,冷眼观察着日月交替,日复一日,从不厌倦。 不无聊吗……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又瞄了一眼身边的帝仲,他就是因为厌倦了那种生活,才会选择离开的? 想到这里,萧千夜的脸色豁然有几分难看,帝仲曾经说过,他说自己只是另一个夜王,为了让上天界傲立于九天之上,他也曾屠戮过无数无辜的生命,他失踪九千年,依然无人敢轻易挑衅上天界,就是因为没有人能确认他到底去了哪,会不会忽然回来。 当时他轻飘飘说起那些事情,自己还觉得只是虚无缥缈的往事,而当他真的看到流岛,才明白那些淡淡陈述的过往是何等的血腥残暴。 这些流岛一旦被上天界收服,一举一动皆要受到限制,永远失去自由。 难怪浮世屿要在外围以皇鸟之力铺设强大的防御结界,大多数的鸟族都是柔弱且崇尚自由的,如果它们落入上天界之手,那无疑是灭顶之灾。 “嗯……来都来了,再带你去一个地方。”帝仲没有注意到他脸上复杂的情绪,他翻手收回掌下的长刀,金色的神力如烟雾一般开始笼罩幻境之中的萧峭岛,萧千夜奇怪的望过去,只见郁郁葱葱的古树开始慢慢枯萎,很快就风化落入尘埃,清澈的河水也同时枯竭,被沙漠和戈壁取代。 “这是……”萧千夜一步跨出,双眸剧烈的抖了一下,仿佛内心深处涌出某种刻骨铭心的剧痛,让他情不自禁的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息。 眼前是梦里曾经出现过的那片一望无垠的戈壁,巨兽的残骸零散的沉浸在沙海里,黑色的雾气萦绕不散。 “这是我死去的地方。”帝仲淡淡接话,眼睛看着前方,仿佛穿越了九千年的时光,嘴角却依然挂着淡而温柔的笑,慢慢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当年它插手我的战斗被古尘意外重创,情急之下我只能就近随便找了个地方先安置他帮他疗伤,但因为古尘是龙骨遗骸,其特性会让伤口无法愈合,即使我尝试了各种方法,但他还是一点点虚弱,眼见着就要死了。” “你也不知道的地方……”萧千夜默默重复了一句,心底咯噔一下,帝仲不知道的地方?正是因为这是一座他们未知的流岛,所以他在此出了意外死去,上天界的其他人也无法通过点苍穹之术察觉?! “是你想的那样,如果当时我还活着,这里现在应该也被上天界收入囊中了?呵……你说这是好事吗?”帝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倒是漫不经心的接了话,“正是因为我死了,所以这座流岛到现在都没有被上天界发现,我至今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又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但苏醒之后的这段时日我也曾认真的回忆过,这里是戈壁,只有凶兽残骸,极有可能是在意外中进入了某一种凶兽的墓地,毕竟那时候的萧快要死了,或许流岛自身有灵,察觉到了他即将死去的气息,这才主动对我开放,让我踏足了。” 萧千夜只感觉胸中莫名情绪在剧烈攒动,是一种无名的悲痛,愈演愈烈。 “万物皆有灵,即使是被视为杀戮象征的凶兽,也会有这样一处静谧的安息之处,会在他们生命的终结到来之前,只为他们打开通道。”帝仲深吸一口气,似有感悟,他沿着戈壁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然后在一处凶兽残骸处慢慢顿足,微微眯着眼看了许久,这才抬手指着说道:“大概就是在这个位置了,他快要死了,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想救他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他变成古代种,让他以我的身份重新开始。” 帝仲微笑起来,提及自己的死亡,竟然是出奇的冷定,好似是在谈论着别人的过往,又道:“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反正也没时间了,再犹豫他就真的死了,我可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怎么办呢?到现在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也没有怪你,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对你都是敬仰的。“萧千夜莫名其妙接了话,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只是无奈的耸耸肩。 帝仲紧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双目下方清晰可见的冰火纹理竟然开始燃烧,他捡了一根凶兽的肋骨握在手中,重新转过身面对他,低声提醒道:”好了,我已经带你走过了一切的开始和结束之地,接下来这三百年的时间,我就不客气了。“ 戈壁掀起一阵阴冷的风,萧千夜握着古尘,终于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鸟笼 龙首殿,蚩王风冥蹙眉紧盯着手心,细细的汗正在沿着脸颊缓缓滴落。 不过一天时间,他感觉自己像过了一万年那般疲惫,他的左手关着冥王煌焰,右手则将三百年的时光融于持续三天的间隙中,无论那一边都让他此刻不能轻易分心。 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他无奈的憋憋嘴,忽然想回无言谷看一看青依在做什么,她还有没有在生气,好好和她一起隐居不好么,为什么要鬼使神差的插手这么多烂摊子?这要是再等煌焰从间隙里出来,岂不是要气的连他一起砍了? 左手心持续不断的剧烈冲击让他心神不宁,三天真的能维持的住吗?煌焰这家伙神心入魔,似乎比他预想中更为难缠一些。 不行,墟海本就面临干涸的危机,所剩无几的灵力也根本不能帮他分担分毫,想到这里,风冥轻叹一口气翩然起身,他直接走出龙首殿,看见云潇一直一个人默默坐在蛟龙巢上,看见他走过来立即起身紧张的迎过来。 她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女人,明明担心的不行,可就是固执的不多问他什么,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守着,等着心里的人回来。 风冥无声叹息,有几分惋惜,如果她不是神鸟一族,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帝仲错认,是否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 坦白而言,至少从他的立场来看,他无疑是希望云潇能对好友真心相对,若是她心中已经有了其他人,那么彻底死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可惜感情从来都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连他对风青依的感情,也微妙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 “你……你要去哪里?”云潇显然是对他还有些心虚顾忌,连说话的声音也显得不是那么底气十足,风冥将左手递给她,淡淡说道:“看来得提前回一趟上天界把这家伙丢进去,不然我一直保持着两个消耗巨大的间隙,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你要回上天界?”云潇警惕的看着他,心中也在飞速思索着各种结果,风冥点点头,知道她对自己有心有芥蒂,解释道,“你要是担心萧千夜的话就大可不必了,帝仲只是在训练他更好的掌握上天界的力量而已,依我目前对他们的感知,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反而是煌焰呀……这家伙才是个定时炸弹,他要气死了。” 云潇无意识的缩了缩,她虽然自己也没想到能成功把冥王关进去,但以冥王傲慢不可一世的性子,真的会如蚩王所言的那样暴跳如雷,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 “呵……别担心,我把他扔到上天界去,他一时半会出不来。”风冥笑呵呵的安慰了一句,正准备走却被云潇一把拉住,小声哀求:“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忙?”风冥奇怪的看着她,云潇垂着头抚摸着自己手上的金色指环,深吸一口气认真的回道,“这个戒指是姐姐当时给我的,我听说是上天界日神东皇留下的,残留着如太阳一般永不消逝的生命之力,你帮我把日轮偷偷还给她,我……我现在帮不上忙,只能如此了。” 风冥顿了一下,脱口:“这东西的力量很强,比你一直戴着的沉月还要强上一些,也是为数不多能帮你缓解混血之痛的存在。” “我不需要了。”云潇固执的将日轮塞到他手心,求道,“飞渡已经来接我了,我很快就能回到浮世屿找澈皇,现在姐姐才更需要它。” 风冥无声叹息,将日轮收好,轻轻点头。 再次回到上天界,没等他一脚踏入极昼殿,视线的尽头处就出现一个奇怪的烟花,朝着他的方向流星一般坠落,最后在他眼前“噼啪”一声炸响,幻化成一朵五色的小花,随着烟花慢慢散去,熟悉的声音也是由远及近笑吟吟的传入耳:“我估摸着你也该回来了,怎么着,这么快就关不住煌焰,只能把他丢回上天界了?” “呵,你干的好事。”风冥白了一眼鬼王沉轩,他将左手的间隙轻轻托起小心翼翼的转移到中央的神殿中,这才如释重负长长松了口气,沉轩紧跟不舍,还用手好奇的戳了戳漩涡,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关进去的?那姑娘身上的火种这么强,连煌焰都栽了?” 他在嘀咕的同时诧异的抽回手,即使只是轻轻触碰,他也能感受到里面暴走的怒火,仿佛能毁天灭地。 风冥耐人寻味的看着好友脸上意料之中的震惊,忍不住唠叨:“你可别现在跟我嘴贫,好好想想等他出来之后怎么收拾烂摊子,他的情绪怎么变得这么不稳定了,到底又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 沉轩眨眨眼睛,眼眸里也有了一丝严厉,低声道:“似乎是因为赤麟,自他上次回来之后,赤麟就被一股强大的瘴气缠绕剑身,而这股瘴气的源头,是出自煌焰本人,他虽然看起来一直在极昼殿睡懒觉,但每天的情况都在恶化。” “怎么会搞成这样?”风冥托着下巴,担心不已,沉轩耸耸肩叹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该清楚他的死穴是什么。” 两人奇怪的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别过脸,显然都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眼见着气氛有些尴尬起来,风冥连忙轻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问道:“就只有你一人在吗?奚辉去哪了?” “奚辉?”沉轩笑了笑,一眼就看穿了他真正想说的话,淡淡回道,“奚辉这个点肯定还在黄昏之海疗伤,你是不是想找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你往永夜殿去,她身上的气息很明显,你跟着走就能见到,不过我可提醒你,最好别在这种时候多管闲事。” “我是懒得管他们的闲事。”风冥随口接话,脚步已经往永夜殿方向踏去,漫不经心的回道,“只是好奇而已。” 沉轩摆摆手,溜得飞快。 永夜殿在极昼殿的正下方,跨越黄昏之海,万年如一日寂寥如水。 果然他在踏入的一瞬间,就清晰的看到了脚下荡起一丝极其细微的火光,顺着这束光的方向一直走,在奚辉神力的笼罩下,一个巨大的“鸟笼”突兀的出现在视野里,它看起来是纯金色的,雕刻着精美的纹理,似乎是富贵人家圈养金丝雀用的,而现在,它被挂在一棵灵力幻化的树枝上,凤姬半坐在里面,一只手按住胸口血流不止的伤,一只手无力的垂放在地面上。 突然间,风冥也无意识的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是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让他犹豫着停下脚步,没有再上前。 凤九卿就在鸟笼的旁边,他的脚边散落着几根沾血的蛟龙骨,在察觉到身后特殊灵力的同时警惕的瞪大双眸电一般回头望过来,风冥只和他沉默着对视了一眼,察觉到来人并无恶意,凤九卿疲惫的闭了闭眼,不满的问道:“蚩王远道而来,又是有什么目的?” “无聊而已。”风冥轻声接话,慢步上前,他抬手轻轻碰了一下纯金色的鸟笼,立即感觉到指尖荡起熟悉的夜王之力,凤姬也在看着意外出现的人,虽是从未见过面,但那种让她生厌的气息,无疑也在暗示她这个人是夜王的同修。 “他是真的恨死你了,其实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养了那么多年忠心不二的凶兽选择了背叛。”风冥一时哑言,看着凤姬的脸,忽然无意识的咧嘴笑了笑,“你也很漂亮,和青儿各有千秋,不过凶兽那种东西,肯定不会是因为长得好看才喜欢你的?” 凤姬的眼中缓缓透出厌恶,抿着嘴不想说话,风冥毫不介意,自言自语的笑起来:“那只鸟怎么不见了?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是不肯让奚辉得到梦寐以求的不死鸟吗?” 凤九卿多有不快,但听蚩王提起,心中也有些迟疑,凤姬一直带着的那只不死鸟确实忽然不见了踪影,它寻常是化作流火剑的状态被握在掌中,但眼下好似凭空消失,始终不曾出现。 凤姬反倒是发出嗤之以鼻的冷笑,淡道:“你都说了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轻易让他如愿?” “哦……好要强的性子。”风冥赞了一句,抬手指了指凤姬的胸口,低声说道,“之前我来过一次,曾在暗中见到他用蛟龙骨刺穿你的心脏,致使伤口无法快速愈合,他本可以杀你,但他没有……你越是要强,他越是要折磨你,何必自讨苦吃?” “跟你没关系。”凤姬厌烦的别过脸,她本来就对上天界没有丝毫好感,此时莫名其妙冒出来个目的不明的蚩王,更是让她烦躁的一句话都不想多说,风冥无所谓的摇摇头,忽然伸手探入鸟笼,轻轻握住凤姬的手,故意自言自语的道:“你真的是人吗?又或许只是一只鸟儿?让我摸摸你的手,到底是不是翅膀。” “你!”凤姬怒从心起,还没等她将手抽回来,赫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神力自掌心晃晃流动,瞬时就让她被洞穿血流如注的胸口荡起一抹温暖和煦的温热,凤姬眉峰一动,抬眼却撞见蚩王意味深长的笑脸,依然是事不关己的语速慢慢说道:“你能在奚辉手下坚持几天呢?哦……我差点忘了,你是死不了的,那至少熬过这三五天,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呢。” 凤姬直勾勾的盯着他,总觉得这句话隐含深意,蚩王是用右手一点点握住她的手臂,在他的掌心,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窜动。 那是什么东西……凤姬试探性的轻轻用力,风冥却已经悄然将手收回,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若寒,他……”凤九卿似乎能看出些端倪,但见凤姬重新闭上眼,根本不理他。 他也不好再问什么,若寒也是恨透了自己?自她被夜王带来上天界永夜殿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始终一言不发,无论承受何种痛苦,都不愿意开口跟自己多说一句。 但这一次,他是真心想要帮她,哪怕付出生命,也想把她救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折磨 夜烬天下第三百九十二章:折磨沉思许久,凤九卿还是压低声音准备问清楚,他刚想开口,夜王的身体烟雾般豁然出现,逼着他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迎过去微微颔首,夜王的目光轻扫过鸟笼,察觉到同修的气息,开门见山的问道:“风冥来过了,他来做什么?” 凤九卿想了想,整定自若的回道:“蚩王只说好奇,想过来看看,什么也没多说就走了。” “哦?”夜王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但凤九卿真的只是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好像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 夜王无声冷哼,也不细究,他的手中握着一根沾血的蛟龙骨,根本也不在意凤九卿所言到底是真是假,慢步绕着自己精心制作的鸟笼走了一圈,最后站到凤姬面前,轻哼笑起。 凤姬并未抬眼,那张最为厌恶的脸庞,恰巧也是她心中思念多年的最爱,这种极端的矛盾交织在一起,让她一秒也不想多看。 夜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显然是对这种古怪的关系乐在其中,他转了转手中的蛟龙骨,忽然涌起一丝好奇,转头对凤九卿说道:“九卿,她身上的火种源自皇鸟,理论而言应当是比你身上的更强更正,所以你真的能杀得了她吗?” 凤九卿心中咯噔一下,面上还是毫不改色的回道:“皇鸟只是过于强大,以至于普通神鸟族望尘莫及,但血契的束缚依然会生效。” “真的吗?”夜王玩味的笑起来,被勾起了兴致,他将手里的蛟龙骨直接递给凤九卿,不怀好意的命令道,“要不你来试试?” “大人……”凤九卿背上冷汗直冒,不知夜王此言究竟是何意图,但见对方一双眼睛如墨,隐隐透着数独黑暗的静谧,让他心中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又不得不顺从的先接过蛟龙骨,为难的说道,“大人不是说了要等到找到那只古代种,当着它的面让它亲眼看着凤姬死吗?如果此时尝试,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 “我又没让你杀她。”夜王打断他的话,好似一开始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轻哼一声指了指凤姬,笑道,“蛟龙骨每次刺穿她的胸口,都会让她持续流血半日左右,但是只要过了这半日,伤口会在火种的作用下逐渐恢复,但如果被带着血契束缚的同族所伤,伤口是不是就不会愈合?你往她心脏下方三寸的位置刺穿,我倒是很好奇结果会如何。” 凤九卿艰难的咬了一下唇,他原想借着夜王对古代种的执念拖延时间,万万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出这种要求! 首发网址m.luoqiuzww. 要让他动手吗?一旦他动了手,造成伤害的地方就将失去火种庇护,如果特别严重,就会真的致死! “嗯?你犹豫了?”夜王不急不慢的开口,一瞬间就让他额头冷汗直冒,又淡淡说道,“莫非是这段时间玩父女游戏玩出感情来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九卿啊,灵凤族才是造成我变成这幅模样的罪魁祸首,可我依然没有迁怒于你,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凤九卿没有回话,这也一直是他心底的疑惑,自从夜王被座下穷奇吞噬消失后,他也离开了曾经的故乡开始四处漫无目的游荡,直到夜王苏醒,仍是第一时间就利用点苍穹之术找到了他,但夜王自始至终都没有报复过他,反而是像真正的老朋友一样,继续允许他踏足上天界。 为什么呢……凤九卿咬着唇,忽然将目光转向鸟笼中虚弱的女儿,瞳孔顿时放大,一瞬间反应过来。 夜王的轻笑在耳边回荡,带着某种深刻的恶毒,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我也杀不了你们,虽然我可以把你们一起关起来折磨,但终究是不能杀之解恨,所以我得留着你,凤姬迟早都会落在我手上,到了那个时候,我玩腻了就可以命令你下手杀了她。” “大人……已经玩腻了吗?”凤九卿忍着心中起伏的情绪,面容上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夜王听他问话,显示微微一顿,有些惊讶于他过分镇定的反应,随即摇摇头,暧昧的笑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腻了,等我把那只畜生一起抓回来,让他们好好看看背叛的下场,就算折磨个百年千年,我也一点也不会觉得腻。” “也是。”凤九卿淡淡接话,紧握着蛟龙骨靠近鸟笼,将尖端放在女儿胸口往下三寸处,他的手依旧平稳,没有丝毫颤抖,语气听着也很冷定,“这个位置的伤口的确是死不了人,以她的身体,多半三五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凤姬一言不发看着凤九卿,之前蚩王也曾有意无意的说过“三五天”这样的话,蚩王掌心中有一种强悍的神力在震荡,她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但那人莫名其妙来看她,一定是为了给她什么特殊的暗示! 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能让夜王起疑心,他每日要去黄昏之海疗伤,一定没有多余的时间顾及身边发生的反常。 想到这里,凤姬轻哼一声,故意嘲讽道:“想动手就别假惺惺的,你沉迷其中的父女情,其实也和我没关系。” 凤九卿闭了下眼,再睁眼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蛟龙骨刺穿女儿身体,顿时血契的作用在瞬间生效,喷溅而出的鲜血沾满裙裾,不再像之前那样以奇异的方式缓缓倒流回去,凤姬紧促着眉头硬是一点声音也不肯发出,灼烧的剧痛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她甚至第一次听见了白骨咔咔碎裂的恐怖声响! 夜王兴致高昂的看着她,忍不住伸手直接按住她的伤口,果然和之前所有的伤都不一样了,在蛟龙骨一点点拔出身体的同时,血控制不住的从喉中汹涌而上,凤姬紧闭着嘴硬生生将血沫吞下,看着夜王因兴奋而通红的眼睛,发出一声扫兴的轻嗤。 夜王也是冷眼扫了她一眼,显然这样冷淡的表现并不能让他如愿,凤九卿将蛟龙骨随手丢弃,慢慢说道:“寻常人受此创伤已经很难治愈,但她毕竟体格特殊,但大人也不必操之过急,万一不小心伤及要害真的玩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让她好好恢复几天,再继续也不迟。” 夜王意外的看着他,笑道:“你倒是真心对她毫无感情,同样是女儿,为何如此差别以待?” “她吗?”凤九卿不屑的摇摇头,回道,“要不是当年灭族之时我抽身快,她杀我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彼此彼此罢了,大人该不会以为我和她真的是父女?皇鸟的火种无需孕育自然形成,她应当是无父无母,一定要认,也只有浮世屿的澈皇够格成为母亲,我又怎么敢胆大妄为,自称是她父亲?” “哦,说的也有些道理。”夜王反而是被他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唬住,真的耐心想了想,又总觉得什么地方有几分微妙的违和,半晌没有再说什么。 凤九卿担心他再有什么其他的举动,连忙趁火打劫问道:“大人今日回来的比之前要早许多,神体修复的进度已经可以加快了吗?” 夜王迟疑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回道:“只是感觉到风冥的气息回来看一看而已,九卿,你大可以不必继续守着她,萧千夜那边现在在做什么?他倒是如约帮我破坏了阳川的封印地,该不会又要找些花里胡哨的借口再拖延几个月?” “他……”凤九卿脑子转的飞快,笑吟吟的道,“应该是在墟海暂且躲避风头,毕竟飞垣一堆人在找他,稍微缓口气也是应该的。” 夜王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好似忽然间来了兴致,似自言自语,又似刻意在说给凤九卿听:“哼,阳川六大城市无一受损,他各种借口拖到现在,只怕不是自己想喘口气,而是在给其他什么人争取喘气的时间?我倒是很奇怪,他自己的手下姑且不谈,毕竟共事多年一朝反目确实很难,但其他人,尤其是那位年轻的帝王……似乎对他的一切都过于草率了。” 凤九卿暗暗捏了把汗,夜王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只在黄昏之海疗伤,甚至将飞垣的事情直接交给了自己,但那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清楚。 萧千夜一直在拖延时间,好在昆仑一行牵扯到蚩王,否则夜王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耐心放任他回去? 这或许才是不幸中的万幸,夜王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对待自己的同修故友,倒真的是出人意料的放任。 凤九卿深吸一口气,这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但对自己而言,这也是唯一能扳倒他,最为致命的弱点。 “九卿。九卿?”夜王迟疑的连续喊了他两声,凤九卿番然回首,一瞬间后背一寒感受到某种深刻的阴冷——夜王正在看他,眼神里全是质疑,虽然他最终也只是沉默着,但那样无声的对视,反而比千言万语更让他胆战心惊。 夜王翩然离去,在他晃过神来之际,已经离开永夜殿折返黄昏之海。 凤九卿终于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精神一旦放下,他情不自禁的就往旁边高大的鸟笼上靠了过去,又在同时响起凤姬的伤,紧张的挪开身体低道:“若寒,你还好么?” 凤姬摇摇头,慢慢张开被鲜血染红的手掌,日轮在掌心微微闪着柔和的金光,生命之力也在源源不断的流入体内。 凤九卿喉间一酸,蚩王竟然远道而来送来了日轮! “你……回去。”凤姬咽了一口血沫,声音也有些模糊,“他们似乎另有目的……你回去。” “可是你……”凤九卿欲言又止,但见凤姬摆摆手,不知是嘲讽还是劝诫,“你在这看得我心烦,指不定他兴致来了又让你再捅我两刀,我现在有日轮可以缓解疼痛,不用你装模作样的帮我治伤了,反正他都说了让你不必守着我,你不如借坡下驴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凤九卿无言以对,他能帮到女儿的地方真的很少很少,甚至在夜王反复无常的性格下,极容易像现在这样弄巧成拙。 凤姬摆摆手,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心烦的人,这个让她恨了一辈子的“父亲”,这个她最想除之而后快的男人,直到现在,她也一点不想对他改观。 为什么呢……你就一直做个恶人不好吗?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要莫名搅动她早就死去的亲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十二神 凤九卿从永夜殿离开,在黄昏之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阶梯上,蚩王风冥和鬼王沉轩正巧在一起闲谈,两人同时转过脸,却是用截然不同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看了他一眼。 再往前,风神禺疆和军神琅江并肩而立,两人不言不语,皆是面容紧锁。 他的身边是浩瀚的黄昏之海,星辰悬浮,静谧神秘,夜王奚辉隐于其中不知所踪,但当他下意识的扭转目光之时,发现在某个星位的旁边,辰王蓬山正一个人托着下巴,认真的盯着看了许久。 那就是上天界最为重要的...... 《夜烬天下》第三百九十三章:十二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以防万一 别过季幽,凤九卿寻着记忆重回墟海,被上天界破坏之后的入口已经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完美隐匿,只怕等飞垣缓过这口气,帝都高层很快就能发觉隐于深处的墟海! 凤九卿隐隐担心,墟海一旦暴露在帝都眼皮底下,恐怕又是另一场劫数。 但眼下他也无暇关心其他事情了,凤九卿稍加查看很快就找到了弃乡道入口,走出没多远,只见云潇心有灵犀的迎面走来,看见他的一瞬同时加快了脚步,惊喜的道:“爹,您回来了,凤姬姐姐……” 凤九卿轻轻按住她...... 《夜烬天下》第三百九十四章:以防万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原身 龙吟不情不愿的瘪瘪嘴,想起自己之前误会凤姬,还咒骂了她多年,这会她被上天界掳走,自己如果能帮上忙,倒也是件好事,但是要让她一个修行不过几百年的银蛟混进黄昏之海的凶兽巢穴,她还是怎么想都是冷汗直冒。 但她的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好奇,凤九卿说了,修行万年的凶兽才能进入上天界的中层黄昏之海,蛟龙族中有那么厉害的同族吗?就连现在统领墟海的长老院,最年长的大长老好像也才五千多年的修行吧,连大长老都没有资格涉足的地...... 《夜烬天下》第三百九十五章:原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促膝长谈 上天界极昼殿,当风冥再次踏入神殿之中,右掌心传出一阵刺痛,让他眉头豁然紧锁,情不自禁的摊开手认真看着掌心那个间隙之术的漩涡,不过两天,自己就必须借助极昼殿的神力才能维持间隙不散,那两个家伙到底都在里面干什么,区区三百年的修行而已,怎么会让自己这么吃力? 他又担心的看了一眼关着煌焰的那个间隙之术,总觉得背后隐隐发冷,坦白而言,若不是帝仲亲自去找他,他实在是不想摊上这滩浑水,毕竟煌焰的性子从来就是难以捉摸,他气疯的时候连潋滟都差点杀了,是真的完全无法控制。 气疯……风冥暗自咋舌,脑补着煌焰出来找自己算账的模样,忍不住一抖,吐了吐舌头。 “哎……麻烦呀。”风冥自言自语的叹着气,昆仑一战他虽是理亏,但祸源本来就是帝仲那家伙擅自带来的,于情于理两人算是扯平了?凭什么这会自己既要冒险帮他关着煌焰,又要费神给他创造间隙?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事已至此,眼下蚩王也只能郁闷的靠着神像,等待着为期三天的间隙之术结束。 间隙中的时间似真非真,似假也非假,萧千夜身处其中,能明显感觉到时间流逝,但身体却不会对此产生丝毫变化,他每天看着日出月落,伴随着四季交替,风雨阳光,明明每一天都如此真实,他甚至会在长久的对战之后感觉到疲惫和饥饿,也需要依靠食物和睡眠来调节,但他的模样依旧如初,到底是过去了多久?真的是三天,亦或者是三百年? 他想起记忆中熟悉的人名熟悉的脸庞,偶尔会感到一种无边的陌生,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真的是三天吗?三天能做什么,阳川的碎裂之灾得到救助了吗?青阳和他的家人平安出海了吗?大哥会不会已经把太阳神殿的秘密转告了明溪? 三百年……如果是三百年,是不是早就改朝换代,他所熟知的一切都成为了记载在书中的历史? 萧千夜忽然有些迷茫,史书会如何记载他,暴戾、无情?是飞垣的罪人,是上天界的走狗? 别乱想……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帝仲说过,对他而言间隙中的时间是真实存在的,真正会让他崩溃的是他自身的情绪和理智。 首发网址m.luoqiuzww. 时间越久,感情越模糊,他似乎已经隐约能理解上天界的人,也能理解凤九卿,在经历数万年这种无趣寂寥的日子之后,对人对事真的毫无留念,只顺着自己本心,任性妄为。 他虽然身处间隙之中,但帝仲一直幻化出不同的流岛形态,那是他曾经带着那只凶兽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是在耐心教导自己的同时,也在无意识的怀念着过去的日子。 他也经常会有一种奇怪的熟悉,觉得这些地方,好像真的曾经来过,一颦一笑都宛如昨朝。 萧千夜只是稍微坐了一会,帝仲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会化形出现在他身边,偶尔也会像这样不告而别,给他一个人独处休息的时间。 但他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时候忽然现身,从来也不会提前打招呼,出手就是严厉的训练,这也逼着他无时无刻都要保持高度警惕,以防被那家伙突如其来的袭击所伤。 明明时间是虚伪的,眼前的景象也是虚伪的,但帝仲留下的创伤却是真实的。 他和掌门师父不同,掌门师父永远都是点到为至,不会真的伤了他,但帝仲一旦认真,根本不会中途收手,他必须全神贯注一秒也不能松懈。 想到这里,萧千夜直接跳了起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高耸的悬崖,烈风吹得脸颊隐隐作疼,还有硕大的雪粒子砸下,但这具身体好像已经适应了各种极端的环境干扰,他一个人提着古尘大步走到崖边,左右环视了一会,心中暗暗嘀咕——帝仲这次是不是离开的有些久了?若是按照他的感知力来判断,好像已经三四天没有出现过了? 悬崖下方传来低吼声,应该是有什么猛兽在虎视眈眈。 有什么奇怪的冲动,迫使他继续踏出脚步,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帝仲的轻笑,是一声他曾经在梦中听过的话语再次回荡:“我征战千年,手下斩过恶龙无数,可总还是有些蠢货一直找我麻烦。” 萧千夜幡然回神,一转身就撞见帝仲锋芒四射的双瞳,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浅笑低头淡淡看着自己,他本能的出手反击,这一次帝仲却只是轻轻避开,并未还手,反而是奇怪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干嘛?”萧千夜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愣了一下,情不自禁的脱口问话,帝仲这才笑呵呵的摆手,指了指悬崖,只见三条赤色的龙盘旋而上,目视之下每一条身长都超过五百米! 萧千夜的豁然抬手按住双目,这场面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记忆混乱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翼龙,和你手上古尘的原身小白龙不同。”帝仲指着三条赤龙漫不经心的解释着,他看着游刃有余,不慌不乱,而三条赤龙已经迫不及待的朝着悬崖猛烈的袭来,帝仲往后方轻轻跳了一步,笑咯咯的对他使了使眼色,“你该不会现在还要我帮忙?自己解决哦……” “哼。”萧千夜甩甩头,也不再去想脑子里破碎的记忆到底是从何而来,古尘在他手上已经极为熟练,再也不会出现曾经的角度偏差,力道的控制也刚刚好,赤龙被一击逼退百米,再次卷土重来之时,又被后续的刀气直接震碎! 萧千夜冷眼看着三条消失的赤龙,知道哪些也只是帝仲幻化出来的假象,正当他准备收刀之时,忽然耳边悠悠响起一声不怀好意的笑,萧千夜闪电一般抬手,帝仲却已经以更快的速度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腕,但对方的笑带着一丝狡黠,恶作剧一般拽着他回到悬崖边缘,忽然低低说道:“你忘记了,这里是当年萧第一次展开骨翼的地方,他是被我一脚踹了下去,被迫学会了飞翔……” “喂,你该不会是想……”萧千夜额头一冷,果然他的话还没说完,帝仲的笑声已经毫不掩饰,抬脚就像当年一样把他踢了下去! 他本想挣扎一下,但心中莫名有种奇怪的悸动,身体直接后仰往悬崖下方直勾勾的坠落。 他的瞳孔出倒映出帝仲的身影,他站在悬崖边,虽然面含微笑,但是神情寂寥失落,也让他的内心被勾起一丝哀痛。 帝仲是真的很想念他唯一的朋友,以至于在圣盲族得知他的死讯,才会爆发出那么悲痛欲绝的情绪,借着他的身体他的眼睛,一直无声落泪。 而他唯一的朋友,也放弃了永恒的生命,将复生的机会重新还给了帝仲。 萧千夜心中百感交集,甚至有一丝羡慕。 他轻轻翻动身体,骨翼伸展而出,带着他重新回到悬崖上,帝仲赞许的点点头,只是眼中忽然有些失落,久久抿着唇没有说话。 萧千夜揉了揉肩膀,记忆终于一点点拼凑成完整的图,那时候的穷奇初次学会飞翔,曾自豪的载着他飞了一圈,然后因为残疾的左前肢导致落地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他憨态可掬小心翼翼的望着帝仲,生怕自己会把他摔着。 他忽然尴尬的看了一眼帝仲,发现那个人也在尴尬的看着他,两人默契的转过脸,好像同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画面,不约而同的苦笑了一下。 “哎,可惜了……”帝仲大步走过来,调侃着说道,“一旦成为真正的古代种,哪怕重新长出骨翼和犄角,也再也不可能再恢复最原始的凶兽之身,我还想你再带着我飞一飞,看看是不是还会把我摔在地上,可惜了,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时候了。” 萧千夜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安慰他,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淡淡脱口:“人总不能活在过去。” “嗯,也是。”帝仲咧嘴笑了笑,席地而坐,对他招招手说道,“过来坐会,反正时间还长,稍微休息一会和我聊聊天,也耽误不了什么。” 萧千夜走过去,记忆中的那只凶兽很喜欢紧紧黏着帝仲,黏的他满身白毛,踢也踢不走,让他又嫌弃又无奈,还喜欢靠着他四脚朝天打盹,像只家养的小奶狗,但现在的他只是稍稍想了想,还是在帝仲的对面慢慢坐下来。 帝仲随手一勾,幻化出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了一个“萧”字,眼中有期待的深意,自言自语的重复着当年的话:“你是在萧峭岛上遇到我的,从今以后,你就叫萧……” 他失神了一瞬,慢慢抬眼望向对面的人,莫名好奇:“你还喜欢我给你取的名字吗?” “还行。”萧千夜也是想也没想的接了话,立马又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抿了抿嘴唇,帝仲偷偷笑了,低道,“还行吗?我取名字的时候很随便,但他却说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早知道如此,我就应该好好想一想,换个更有意义的名字了。” 萧千夜低着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取什么名字他都很开心,他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你而已。” 帝仲呵呵直笑,感慨道:“其实我没想到他有后裔,他可能只想完成我的梦想,毕竟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从没有过完整的家庭,他做到了,我虽然不知道他遇上了什么样的女孩子,是否真的和她相濡以沫,互诉衷肠,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能和你相遇。” 萧千夜愣愣点头:“你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的记忆了,遇到了谁,如何成家,我都不知道。” “嗯。”帝仲点点头,眼睛望着地面,似有几分失神,“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一定也会遇到善良的姑娘。” 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其实萧式一族历代人丁稀少,之前一直都是隐居在荒地,直到那一年偶然救了当时的帝王才得到了帝都的入住权,虽然也曾和各大权势联姻,但架不住总是一脉单传,好在先祖都很优秀,自执掌军阁以来也算深得各地百姓的信任,倒是我……我什么也做不好,一塌糊涂。” “别这么说自己嘛。”帝仲笑着凑过来,想揉他的脑袋又被他立马躲开,只好抿着嘴偷偷笑了一下,这才说道,“一塌糊涂……确实是一塌糊涂,但是换了别人,未必能比你做的更好,你完全可以什么也不顾,带着潇儿远走高飞,可你还是留了下来,为了这个对你并不友好的故土,留了下来,我很佩服你呀,你不像是会以德报怨的人,可你真的这么做了,为什么呢?有时候我都很难理解你,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萧千夜垂头丧气的摆摆手,苦笑道,“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大哥,小时候我们的关系很好,我也很依赖他,因为娘亲的缘故,我们在帝都城备受冷落,很多时候我只能缠着他玩,所以现在他做些莫名其妙还为难我的事情,我也总是要做出让步,到了后来,我慢慢的有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霍沧、暮云、昆鸿,还有很多很多人,我如果撂手不管,他们又该怎么办?你是不是觉得我把自己搞的一塌糊涂完全是自找的?其实也没错,我是自找的,我舍不得那些人。” “哦?” “我回来之后,一心只想着稳固军阁,为此换掉了近乎全部的将领,后来的八年里我在飞垣反复巡逻,渐渐和他们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他们虽尊称我一声‘少阁主’,但在我心中,他们就像真正的兄弟一样出生入死,荣辱共赴,也是我无法轻易舍弃的存在。” “明溪总以为可以威胁我,其实我很清楚,他威不威胁我,我也没有选择。”萧千夜长长舒了一口气,好似将萦绕心头许久的阴郁一瞬吐出,看着间隙中虚假的天空,目光宁静而悠远,“但我知道明溪也没得选,他在那个位置上,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要做给天下人看,上要对上天界瞒天过海,下要对群臣百姓给出合理的解释,他真的比我好过吗?其实也是一塌糊涂,彼此彼此。” 帝仲闭上眼,点了点头,第一次和他促膝长谈,他发现他眼中的这个孩子真的比他想象中沉稳的多,也通透的多。 萧千夜自己也是按了按眼睛,感叹一声:“我也曾经费尽心机的想要夺取更多的权利,我知道皇太子在暗中扶持我,虽不知他有这么多目的,但我还是欣然接受了,五公主……五公主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我抗旨的时候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呵呵……这么说阿潇会生气,如果再给我多一分钟的时间考虑,我就不会那么做。” “呵……刚才那句话,我会帮你瞒着她。”帝仲嬉笑了一句,见他脸颊上泛起微微的红,继续调侃道,“那现在呢?如果真的能顺利的解决碎裂之灾,一切真相得以公开之时,以明溪的性子让你官复原职,甚至再给你更多的权势地位也不一定?但你刚才说过,萧式一族几乎一脉单传,代代人丁稀少,阿潇……阿潇她可给不了你完整的家庭。”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萧千夜低着头,他知道帝仲的言外之意,许久才咬牙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天征府已经灭于大哥之手,传宗接代振兴家族这种事情我早就放弃了,她在我身边就是完整的家庭,其他的不重要,至于大哥……我现在也不想勉强他什么了,我一个人跑到中原去求学,他一定也是孤独无聊,才会阴差阳错的和明溪成为了唯一的朋友,我只希望明溪也是真心把他当朋友,不要……不要伤害他。” “你大哥姑且不论,我一直觉得明溪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所以你们之间那些破事我也没有太多插手,但是潇儿……若她也不能在你身边呢?” “……” “你我第一次相见,是在上天界的永夜殿,我以神裂之术出现在你面前,并和你谈了一些条件,我答应了你会帮潇儿恢复原身,摆脱现在这种致命的混血之身,也会帮你对付奚辉,但要求你在千年之后和我一起为伤害同修赎罪,你答应了我。” “是……又如何?”萧千夜抬起眼睛,认真的看着他,每个字都不敢轻易错过,帝仲点点头,接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救她,只是为了稳住你,随口先找些理由罢了,你也不必介意,上天界做事一贯如此,你该习惯了。” 萧千夜嘴角一抽,他自然知道上天界信口开河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从帝仲口中这么轻而易举的承认还是让他倍感意外,帝仲摆摆手,趁着他还没生气立马接话:“但我之所以敢那么答应你,是因为我曾见过澈皇,一旦有任何机会再遇到她,我相信她不会拒绝我。” “你好自信。”萧千夜冷不防脱口嘲讽了一句,帝仲狡黠的眨眼,轻笑道,“自信归自信,但现在看来我是对的,否则澈皇为何要我亲自去浮世屿一谈条件?” 萧千夜白了他一眼,却见帝仲的神情慢慢转为严厉,语气也终于认真的放低:“你不妨猜一猜澈皇的条件?她如果将火种赠我助我复生,那浮世屿必然需要新任皇鸟接下重任,凤姬和潇儿,谁更合适?” 萧千夜豁然起身,倒吸一口寒气,脑中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如果阿潇真的接下澈皇的位置,她是不是也要像她一样,永远的留守在浮世屿,甚至要以全新的火种继续缓解原海的冰封进度,一直等到顺应天命的龙神重新诞生? 他锋芒的目光扫过手中古尘,小白龙死了数万年了?这么多年龙神都没有再次出现,难道阿潇也要永远被困在那种地方,再无解脱之日? “不行……”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帝仲一直看着他神色里的剧烈变化,默默提醒,“我可以放弃复生的机会,但我的同修未必会妥协,你知道我们所修的心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真的死了他们也会一起受创,他们真想逼着澈皇交出火种,浮世屿一定不是上天界的对手。” “他们想硬抢?”萧千夜愤怒的咬牙,帝仲翩然而起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可能感觉不到,我们现在的位置就在上天界极昼殿中,我已经感觉到他们的气息都在附近,这么多年我们分散各地极少全部回来,可这次……他们都回来了。” “你!”萧千夜吐出一个字,用力握紧古尘,青筋紧绷,一个夜王就让他焦头烂额,现在这群人为了抢夺复生的火种竟然破天荒的齐心了? “要不是只有澈皇知道终焉之境的进入方法,现在凤姬落入奚辉之手,多半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帝仲长长叹息,面露忧愁,“至于潇儿,他们知道我喜欢她,不想太跟我撕破脸,但是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也不能保证他们不对潇儿动手。” 帝仲转过脸,深深的看着他,一字一顿:“所以我才说,她未必能一直在你身边……事实上,如果真的如此,她应该也不能在我的身边了,所以我知道你的感受。” 沉默席卷而来,两人都不知能再说什么。 这一路走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最终又能得到什么? 帝仲的掌下再度以神力拉出长刀的模样,沉声说道:“来,时间不多了,一旦你进入永夜殿救人,一定会被我的同修察觉,变数无法预估,小心呐,相救出凤姬,已经不是击碎鸟笼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嗯。”萧千夜咬牙低应,迎着他的刀纵身而上,能怎么办?会怎么样?他无法预料,只能拼尽全力,不负初心。 。手机版网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缓兵之计 夜烬天下第三百九十七章:缓兵之计终于等到约定的三日之期结束,风冥无声无息的将右手的间隙之术放置在神殿前,他担心的看了一眼即将消散的漩涡,最终也只是慢慢呼出一口气,继续若无其事的离开,他沿着浩瀚的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很快就察觉到一束不易察觉的淡淡光影掠过眼前。 风冥暗暗捏了把汗,外人一旦进入极昼殿和永夜殿,他们会立即有所察觉,萧千夜身负帝仲之力,这种气息或许不会太过明显,但他想要直接打碎奚辉创造的鸟笼,无疑还是会引起注意,眼下同修们不约而同聚集在一起,就算帝仲有办法将奚辉拖延在黄昏之海,剩下的人又该怎么办? 要出手帮他一把吗?还是就当成什么也不知道会更好? 他一边犹豫一边心神不安漫无目的的走着,也没注意到鬼王沉轩的身影飘然出现在正前方,直接就撞了上去,这一撞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连周围的群星也跟着晃荡了起来,沉轩的嘲笑声随之入耳:“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还能想什么?”风冥瞬间就恢复了镇定反问一句,沉轩笑咯咯的眨眨眼,调侃道,“你还能想什么?嗯……我猜猜,是无言谷的那个女人?” 风冥白了他一眼,沉轩已经捂着嘴大跳了几步,玩笑道:“干嘛,还想故技重施把我也关进间隙里玩几天?” 风冥摆摆手,目光望向下方永夜殿,沉轩在心底一声无声的轻笑,跟着他一起默默转过视线,忽然问道:“要不要一起逛逛?反正无聊的很。” “你和我还有什么好逛的?”风冥一口回绝,沉轩却紧跟不舍的追了上来,嘀咕道,“跟我怎么就没有什么好逛的了?刚才我撞见禺疆往下面去了,正准备下去找他聊聊就被你撞了个正着,你不理我算了,我找他去……” “哎,你等等!”风冥尴尬的一把拉住他不让走,禺疆去了永夜殿?早就听说他和凤姬曾经见过面,这会该不会是去看她的?这可怎么办,岂不是正好要和萧千夜撞上? 禺疆本是个老好人,和凤姬也算旧识,他的话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反而是眼前的鬼王沉轩,这家伙设计利用墟海逼迫澈皇现身,一定是对火种势在必得,如果澈皇不肯妥协,他绝对要拿凤姬下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现在过去! “干嘛?”沉轩奇怪的盯着他,见他额头闪烁着细细的冷汗,眉头一簇问道,“你怎么了你这是紧张、激动?见着我没必要这样?” 记住网址m.luoqiuzww. “你不是要逛逛吗?”风冥咧咧嘴,头皮都开始发麻,赶紧往旁边浩瀚无垠的黄昏之海望了一眼,随口说道,“永夜殿有什么好逛的,什么都没有无聊死了,要不……要不去黄昏之海走走?” “啊?”沉轩错愕的脱口,郁闷的指了指旁边,问道,“你想去找里头的凶兽聊聊?” 话音未落,鬼王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微弱的火焰,极目瞭望之下,在黄昏之海的远方竟有一条全身燃烧着火焰的蛟龙正在缓慢前行,瞬间鬼王的注意力就被那抹火光吸引情不自禁的望过去看了许久,有些奇怪的低语:“那是什么东西?火……火龙?” 风冥也在看着远方的火焰之龙,总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眼熟,又有那么一丝丝违和。 火龙的速度极慢,看着像举步维艰,它在小心翼翼的绕过悬浮的大星,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坠落, “新来的吗?”沉轩拖着下颚饶有兴致的看着,自言自语的道,“黄昏之海虽是凶兽灵瑞修行的绝佳场所,但是要穿越外围浓厚的神力进入其中也需要自身极强的灵力支撑,我怎么看这条火龙似乎有那么一点要撑不住了,莫非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冒冒失失闯进来送死?” 风冥心中咯噔一下,认出来那应该是一条银色蛟龙,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名字,顿时脸色大变豁然苍白,沉轩倒是没有注意身边同修剧烈的情绪波动,笑咯咯的指向那边说道:“罢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全身冒火的龙呢,这么坠入凶兽的巢穴成为盘中餐实在可惜,看在萍水相逢也算缘的份上,我过去帮它一把好了……” “你等等!”风冥想也没想一把拽住他,僵硬的笑了笑,“凶兽的修行讲究顺应天命,你不能插手。” “哦……”沉轩心有疑惑,但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他略一思忖,反过来拉住风冥的衣袖说道,“那过去转转呗,你不是无聊想去黄昏之海逛逛吗?” “不……不去了。”风冥立即改变了说辞,心中叫苦不迭,沉轩脸一板,有些生气,“你只是不想和我逛?我又哪里得罪你了?难道是意外把墟海之事透露给了煌焰,又阴差阳错让你把他关起来惹得他暴跳如雷?我又不是故意的,等他出来,我帮你一起解释嘛。” “黄昏之海也没什么好逛的。”风冥只得随机应变找着借口,刚才那条莫名其妙的火龙一看就有问题,虽不知到底目的如何,但潜意识告诉他一定不能让沉轩现在过去,风冥暗暗瞄了一眼鬼王,沉了口气,慢慢说道:“去……极昼殿逛逛。” “你确定?”沉轩抬起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嘀咕道,“极昼殿比永夜殿还没意思,你去逛什么?” “去看看……看看煌焰。”风冥随口找着理由,手心捏出一把细汗,几乎是皮笑肉不笑的拉住他就走,“你刚刚也说了他在间隙里面暴跳如雷,你现在过去劝劝,让他别生气了,等他情绪稳定一点,我可以提前放他出来的。” 沉轩尴尬的咧咧嘴,摆手道:“你自己怎么不劝?” “你刚说了要帮我一起解释。”风冥义正言辞的提醒,两人都是苦着脸僵了一瞬,沉轩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风冥已在一瞬间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笑呵呵的拽着他就往上方大步走去。 与此同时,黄昏之海的星辰之中,火龙精疲力竭摇摇坠坠,身上的火焰如同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强撑着拖着她继续前行,凤九卿紧张的双手握拳,方才的一瞬间他已经察觉到鬼王和蚩王的气息出现在遥远的阶梯附近,好在这会两人已经离去,他不敢继续冒险深入,赶紧就近找寻了一处空闲的巢穴悄无声息的带着龙吟进入。 空间之术开启又闭合之后,龙吟松了口气再也坚持不住,飞渡瞬间恢复神鸟原型拖住坠落的几人,平安落地。 这到底是是什么鬼地方,即使是有飞渡以火焰强行拽着她一起飞,她还是在半空中就险些因窒息而昏厥,好在凤九卿暗中相助让她勉强能保持神志,再往上空气越来越稀薄,温度也跌至冰谷,即使有火焰帮她抵御严寒,也还是让她被冻的瑟瑟发抖。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域?为何在她看来跟地狱一样? 龙吟艰难的喘了口气,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三人,被自己含在口中瞒天过海的凤九卿和云潇先不提,但飞渡一脸淡定,好似毫无影响。 确实有差距……龙吟不得不在心底接受这个事实,从进入黄昏之海开始她就一直举步维艰,根本无法自由控制身体的行动,几次都是飞渡在暗中帮她调整角度才躲过了悬浮的星辰。 万年,这家伙看着普普通通,原身却是修行超过万年的神鸟! 如果蛟龙也能活这么久……如果她也有机会修行这么久,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令人绝望挫败的差距感了? 龙吟越想越难受,她平躺在地上,云潇急忙过来给她顺了口气,又艰难的转动了一下眼球,想说话喉间宛如被烈火灼烧般疼痛,只能摆了摆手,凤九卿快速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他们是进入了一处水潭中,看地势应该曾是什么水生凶兽的巢穴,眼下正好可以将龙吟放入其中加速恢复。 “这里就是黄昏之海的凶兽巢穴?”飞渡警惕的看了一圈,还是担心的问道,“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凤九卿点点头,黄昏之海本就范围广阔,加上有凶兽各自的空间之术阻隔,只要不是运气太差被撞个正着,上天界一般不会闲着无聊进来乱逛。 再看一动不动像一滩烂泥般全身无力的龙吟,凤九卿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你们就在这里千万不能出去,上下双层一旦踏足立马就会被上天界察觉,我有特权,我现在出去看看若寒,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记住,没有我的讯号,你们一定、一定不能从这里出去。” “爹,您小心。”云潇听话的点头,心里也是又担心又害怕,只能故作镇定的一直绞着手,凤九卿淡淡点头,又叮嘱了一句,“如果一切顺利,你们稍微休息一会等龙姑娘缓过来,按照之前的路原道返回就行,千万不要节外生枝,记住了吗?” “嗯。”云潇紧跟着一句,凤九卿稍稍失神,摸了摸她的脸颊,大步离开。 一切顺利……吗?他虽然是信誓旦旦的说出这种话,但心中的不安却始终没有褪去过丝毫。 离开凶兽的巢穴,凤九卿飞速往永夜殿而去,又在连接上下双层的阶梯上豁然顿步。 帝星的星位图,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暗暗心惊,怎么回事,这幅星位图为何忽然出现了微妙的违和感?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凤九卿说不上来,忽然听见耳边一声陌生又熟悉的轻笑,辰王的身影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在他身边并肩而立,指向帝星,饶有兴致的问道:“如何,先生博学多才,可能从中看出些什么吗?” 凤九卿抿唇不语,辰王不急不慢的等着他回答,一双如星辰般深渊的眼眸流转着奇妙的光泽,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慢慢、一字一顿的说道:“要坠落了哦。” 坠落!凤九卿惊得瞳孔放大,辰王一脸意味深长的笑,不肯言明,但他口中的坠落究竟是指的那颗大星? 辰王轻叹一声,似是提醒:“先生要和我一起欣赏星辰坠落的盛景吗?” 凤九卿幡然回神,头也不回立即以光化之术超永夜殿坠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禺疆 夜烬天下第三百九十八章:禺疆永夜殿灵力幻化的树枝上,金碧辉煌的巨大鸟笼被无形的风微微吹动,凤姬一手按着血流不止的胸口,感受到一份曾几何时接触过的特殊灵力,如清风徐面缓缓掠过周身,让她疼痛的伤口也感到一抹舒适。 永夜殿的水面掀起微弱的涟漪,让沉于水下的皎洁之月也出现了些许晃动。 凤姬轻轻抬起眼皮,面前出现的正是她数百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上天界,风神禺疆。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禺疆慢步上前,抬手触碰了一下鸟笼就被夜王之力直接击回,让他本就紧锁的眉头再度紧促,想起那年在飞垣偶遇,她一身艳丽动人的火色长裙,流火剑随时可以转换成神鸟的形态紧随左右,虽是年轻的容颜,一颦一笑尽是疲惫和沧桑。 他有一瞬间被这个奇异特殊的女人吸引,跟着她来到一处皑皑雪原,然后他发现了同修潋滟留下的巨大雪碑,书写着曾经那场惊天动地的坠天真相,在感叹的同时,心生不忍,但当他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她舒缓病痛之时,却又被她极其厌恶的拒绝。 那时候他知道,这个姑娘是恨透了上天界。 那时候她的情况是显而易见的糟糕,不知是遭遇了什么恶战,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一直往雪原深处走去,他不放心,远远的跟着她,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条清澈的冰河,那地方看着像是这条大河的源头,持续不断的冰水从泉眼中汹涌而出。 她慢慢走过去,凝视着冰河之水,有那么一刹那的失魂落魄,正当他迟疑之际,只见那抹火色的身影纵身一跃,转眼就被泉眼吞噬消失不见!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遇上了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想要自寻短见,情急之下也跟着一起跳入,然而冰河小小的源头之下竟然别有洞天,那是用至纯的灵凤之息创造出来的结界,举目望去只有森森白骨,无数月白花无风自动,在残骸上摇摇曳曳。 她躺在白骨之上,火色的衣裙平铺在同族的遗骸之上,一双眼睛虽然严厉但又写满了疲惫,她曾做出握剑的手势,但又在同时深深、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白骨,最终只是无声叹息,静静凝视着他,问他到底为何而来。 那或许也是凤姬唯一一次和上天界之人促膝长谈,也是禺疆第一次知道坠天之后的箴岛上又发生了何种难以描述的灾难。 记住网址m.luoqiuzww. 在临别之际,他将座下一只玄武所化的神器“风神”赠与,并以那只古代种的、也是他同修好友奚辉的本名“舒少白”为名,在伽罗的泣雪高原上建立起高大的千机宫,以莲花神座为信仰,挑选优秀的异族人担任教主之职,而他这么做最初始的目的,不过也只是想有人能帮她分担一些。 如今,白教早已偏离本心,甚至被帝都收入囊中,他自以为是的相助,对凤姬而言,或许根本无足轻重。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踏足过飞垣,那抹血一样的红,那堆刺目的白骨,都成为记忆深处不会轻易触及的存在。 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赠与的“风神”并未被凤姬使用,只是作为某种神器被供奉了起来,它是不久之前才落入了他人之手。 禺疆闭上眼,内心的愧疚反复游走,凤姬却一如从前看着他,淡淡脱口:“风神不必如此,您和我本就萍水相逢,神眠之术让我这么多年少了很多病痛,单是这一点,您对我已是大恩之人,至于今后……我知道战神对上天界而言意义非凡,您不必为了顾及那一点旧情而为难。” “凤姬……”禺疆艰难的喊了她一声,认真的道,“我知道沉轩逼澈皇现身的目的是为了火种,但如果他们无法达成共识,你……就会有危险。” “我无所谓了。”凤姬接着话,是真的心如止水,“他们既想要火种,又想要去往终焉之境的方法,而这两样东西都只有浮世屿才有,上天界做事一贯自私自利,哪里会顾及他人的生死存亡?但再弱小的生命也有尊严,浮世屿不怕两败俱伤。” “你……”禺疆微微失神,这样义正言辞毫不客气的言辞,倒真是有些皇者的气质,凤姬摇头笑了笑,看着他居然还饶有兴致的调侃起来,“您该不会是来做理中客,试图说服我的?火种的第一人选不是我,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那东西取出来给你们,大人不如省点心,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去和澈皇交涉此事。” “交涉也轮不到我。”禺疆也是恢复了微笑,即使隔着牢笼,两人的语气却宛如旧友,“澈皇要求帝仲亲自相见,坦白说,以那家伙的性子,我甚至觉得他会放弃这次机会……” “他会放弃,上天界也会放弃他吗?”凤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摆手回道,“上天界的预言‘帝星坠’,你们会眼睁睁看着它一语成谶?” 禺疆没有回话,双手在宽大的衣袖中紧握再松开,仿佛一瞬间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语气也骤然放低:“凤姬,上天界……” 一语未完,永夜殿的水面再度掀起涟漪,禺疆瞬间扭头,察觉到身后一阵若有若无,熟悉又陌生的力量飞速逼近。 水中的皓月开始震荡,终于自中心缓缓裂出巨大的纹路,禺疆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即使已经意识到这是有外敌入侵的迹象,大脑却陷入短暂的失神,千钧一发之际,黑金色的刀锋横劈到鼻尖,带动惊人的神力让四周水流炸裂抬升! 古尘! 禺疆风一般避过,也在同时看清砍向自己的刀正是当年的战神之刃古尘! 然而再定睛,是另一个人的身影豁然出现,他先是一刀逼退自己,随之掌下刀路转变,再出手又是熟悉的招式,六式的第一式勾起云雾状的神力,看似轻巧的缠绕住金色的鸟笼,然后萧千夜手中古尘再下三分力,只听咔咔一连串刺耳的声响,被夜王之力覆盖的鸟笼已被刀气拧至变形! 萧千夜定住脚步,大口喘了一声,豆大的冷汗沿着脸颊滴入下方清澈的水中,在从间隙飞身而出的刹那,帝仲将他悄无声息的送入了永夜殿,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时间错乱产生的剧烈不适,让他的大脑也出现短暂的空白,似乎有无数闪烁的东西在脑中飞速掠过。 喉间出现一阵恶心干呕,甚至视线也有些短暂的失明,他勉力镇定着呼吸,迫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到底过去过久了?三天?三百年? 他真的在这一瞬间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头晕眼花,只想一头栽倒好好休息。 但他立马就清醒过来自己要做什么,他的时间不多,帝仲是以神裂之术掠入了黄昏之海,他能为自己争取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云雾慢慢散去,凤姬惊讶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几乎不敢相信现在所见的一幕,萧千夜重重咳了一声,即使看起来面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是罕见的在帝仲不在的情况下透出完全相同的金银异色,一瞬间意识到之前蚩王风冥来看她的真正含义,凤姬奋不顾身的往前扑了一步,不顾胸口再度撕裂的剧痛,颤道:“你来干什么?你来这送死吗?赶紧回去,我不要你救我,你答应过我会救少白出来,你不要在这里送死!” 少白……舒少白? 禺疆在震惊中听到了这个让他更加震惊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将思绪理清楚,萧千夜手中古尘带动第二式,刀气引动永夜殿的水化成锋利的利刃,直接将被扭至变形的鸟笼砍断,凤姬从鸟笼中跌入水面,血自脚下蜿蜒,不过一会就将这一片染成刺目的红。 上天界永夜殿,自创立以来第一次被人入侵! 萧千夜搀扶着凤姬,被她一手推开,她明明很开心会有人来救自己,为何心中的绝望一阵压过一阵,甚至有种强烈的冲动,这会是灾难的开始! “走。”萧千夜直视着她的眼睛,看着她双瞳剧烈颤抖,泪水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嘴上却依然失控的低语,“走去哪里?夜王才恢复了不到一半,我就对他束手无策,我能去哪里?你为什么要来,你要救的人不是我……” “你清醒一点!”萧千夜心中荡起无名的怒火,一字一顿烦躁的骂道,“他要救你,你要救他,我没有那么多闲心管你们死活!我也不知道你能去哪里,但是你现在不走,就一定死在这里!” 凤姬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暴躁,却好似醍醐灌顶,让混乱的心慢慢恢复平静。 一步踏出,永夜殿狂风四起,逼着他又往后方退去,默默看向一旁的风神禺疆。 “我想起你了,上次帝仲回来,就是你的模样。”禺疆拦住了他的退路,开口是极为平淡,“我说他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原来真的是两个人,但你的眼睛和他一样,手上的刀也是他的,甚至刚才出手那几刀,应该也是六式?” “禺疆……”萧千夜也想起了这个人,是上次将他送回飞垣的那位风神禺疆。 “既然见到了总不能撂手不管,毕竟你是擅闯上天界的第一人呢。”禺疆淡淡咧嘴笑起来,看着别有深意,清风在他掌下形成飞速旋转的长剑,轻轻挥动就让整个永夜殿缠绕起和煦的风,叹道,“上次是我送你回家的,这次……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自己回去了。” 话音未落,风刃已窜至眼前,萧千夜一手护着凤姬,一手迎面回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三方激战 夜烬天下第三百九十九章:三方激战初次交手,反倒是禺疆惊讶的看着手下风化的长剑被古尘击碎,不等他重新凝聚神力,六式的速度已经快到无法看清,云雾、水流甚至紫电交织在一起,他往后方矫健的退去,看着萧千夜的眼睛,低声问道:“你……多大了?” 萧千夜冷眼看着他,没有回答,禺疆也在暗自沉思,这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以掌握的刀法,就算他身负帝仲和凶兽的双重血脉,也不该会有如此精湛的技术,距离上次送他回家还不到半年时间,这短短一阵子不见,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禺疆轻哼一声,手上的风色长剑已经重新凝聚,萧千夜也聚精会神的紧盯着他,受到永夜殿特殊神力的影响,他时不时就会有短暂的眩晕,眼见着又是无形的剑气掠至鼻尖,萧千夜稳步退开,古尘和风刃撞击之下,禺疆手下的力道早已远胜刚才! “啧……”萧千夜情不自禁的瘪瘪嘴,手臂在瞬间出现痉挛,他紧紧握着古尘不敢有丝毫松懈,就在此时,永夜殿荡起另一股更强的神力,水下皓月骤然重新凝聚,禺疆微微蹙眉,眼珠一转望向远方,已经看到视线里出现熟悉的身影,但他沉吟片刻,反而是笑吟吟的提醒道:“我是好说话的,只要你能从我身前踏过,我便不再插手,但是换成别人,就不一定了。” 萧千夜深深的喘了口气,永夜殿另一个方向的神力极为厚重,但他却无法判断到底来的又是什么人,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火光急速坠落,凤九卿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神色大变厉声说道:“快带若寒离开这里,是军神琅江!” 话音未落,萧千夜只看见眼前一抹矫健的银黑色身影,来人步伐沉稳,手持锋利的军刀迎面砍击! 凤九卿一把拽住他往旁边大跳一步,但自己已经无力再躲避军神的攻击,眼见着刀锋直接就要砍断脖子之际,耳边突兀的传来一声锐利的鸟鸣! 凤姬按着胸口重重咳出一口血,但不死鸟从伤口中呼啸而出,卷起惊人的火浪直接将军神击退,凤九卿一头冷汗,不等他回过神来,萧千夜已经重新稳住脚步,六式的后三式一瞬击出,借着不死鸟的掩护,带着两人杀出重围。 不过三步,火浪被清风吹散,禺疆绕至眼前,抬手轻勾幻化出无形的风墙,另一侧,琅江从背后追击,又是一刀如山崩地裂! 六式三三合并,化成两道凶悍的神力,击退禺疆,再躲开琅江。 “好身手。”禺疆嘴角上扬,竟然情不自禁的夸赞了一句,反而是琅江不动神色的感受着手心的震荡,心中颇感意外。 首发网址m.luoqiuzww. 这不仅仅是教了他六式,帝仲那家伙,是把上天界的心法一起教给他了? 萧千夜紧抿着唇,面容豁然惨白,即使刚在强行接下风神、军神的两次攻击,但也让他全身骨骼宛如被震碎,这会虽能面不改色的站着,但手臂的力道已经渐渐失去控制,再看面前两人,他们借着永夜殿源源不断的神力,不出片刻就能恢复常态,一前一后堵住他的去路。 糟了……他原本需要在救出凤姬之后回黄昏之海和帝仲汇合,这样才能依靠他的风化之术离开上天界,眼下却被前后夹击拦在永夜殿! 凤九卿也在暗暗握拳,他知道前方不远处的阶梯上,辰王还在那里若有所图的等着,再往上层的极昼殿,鬼王沉轩、蚩王风冥也都在那里! 几人各怀心思之际,忽然整个上天界如地震一般剧烈的抖动了几下,永夜殿清澈的水泛起浑浊,甚至有几颗流星拖着光尾砸进水中,顿时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禺疆和琅江同时停手,两人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微微仰着头往上方望去。 震动自黄昏之海而来,夜王奚辉在察觉到鸟笼被破坏,永夜殿遭遇外敌入侵的同时从修复神体的空间之术里踏出,又在下一秒被帝仲拦在黄昏之海,两人隔着璀璨的星辰互不退让,同时出手带动的神力已让整个上天界发出悲鸣。 与此同时,上层极昼殿,鬼王沉轩拖着下颚,似乎终于意识到同修风冥非要拽着自己来的这里的真正目的。 他们在极昼殿的神像前,风冥正蹲着身子乐呵呵的用手指戳着关住煌焰的间隙之术,好像对下方惊天动地的厮杀毫无知觉,沉轩心中咯噔一下,面色依然保持着冷静,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下面好像打起来了哦,不去看看嘛?” “打起来就打起来了呗,又不是第一次了。”风冥回过头,还对他笑了笑,沉轩冷哼一声,抬腿就要走的时候,目光赫然见瞥见脚下荡起的墨色漩涡,他在瞬间回过神往后退了一大步,没等他不快的质问,风冥的轻笑从耳边传来:“刚才可是你硬要拖着我逛逛的,别急着走嘛。” “你……”沉轩紧锁着眉头,他知道同修的间隙之术无处不在,此时也只能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冷冷问道,“风冥,你也要帮着外人?虽然我的目的是澈皇,但扣着凤姬,百利无一害,你又何苦多管闲事?” 风冥缓缓起身,摆摆手无奈的叹道:“我是不想多管闲事,可毕竟是欠了她妹妹一只手,人情……总是要还的。” “一只手?”沉轩略一思忖,想起当时见到云潇之时,她的右手的确是一只古怪的白骨形态,但他眼下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提不起一丝兴趣,隐忍着不快低低回道:“一只手算的了什么?上天界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一只手?” 风冥没有回答,四目锋芒的交织在一起,最终还是沉轩发出一声冷哼,质问道:“你真要将我拦在此地?” “哎……”风冥点点头,嘴上却是一声叹息,“只能麻烦好友先留在这里,继续陪我聊天了。” 话音未落,风冥掌心抽出暴雨青竹,瞬时上天界上层下起罕见的暴雨,青色的竹叶如刃般飞速飘舞,沉轩大跳掠起,没等他离开神殿,周身荡起无数无法察觉的漩涡间隙,硬生生阻断鬼王的脚步,不让他离开极昼殿。 极昼、永夜、黄昏之海,当沉寂数万年的上天界第一次发生动荡,竟是如暴风一般迅疾,让人猝不及防。 潋滟在连接上下双层的浩瀚阶梯上,被紫苏死死拽住衣袖,烈王的嘴唇一瞬干涸如枯萎的花朵,勉力忍着心中难以言表的情绪一直不肯松手,潋滟咬着牙关,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辰王蓬山带着期待的笑一直看着帝星的星位图。 潋滟颤颤巍巍的望过去,帝星坠的预言是她亲口说的,想要复生帝仲也是她的愿望!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会成为上天界动荡的初始! 蓬山也才看见了她们两人,他将手中竖起放在唇心,默默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你看见了什么!?”潋滟情不自禁的扑过去,抓着他的衣领用力摇晃,“星位图变了,几万年了……几万年了!它为什么现在变了?” 蓬山任由她拽着自己歇斯底里的摇晃,直到紫苏奋力按住失控的潋滟,强行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你看那边——”蓬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手指向远方,笑道,“一个是魂,一个连魂都算不上,就这样还能让半个黄昏之海发生震荡,好在煌焰意外被关起来了,要不然……只怕是整个黄昏之海的星辰都要坠落了。” 他不怀好意的低笑起来,笑了许久又戛然而止,目光凝重的望了一眼上层极昼殿难分胜负的两人,在如此强悍的神力震荡下,关着煌焰的间隙也开始慢慢松动,像某种大难的开端,一点点、一点点,越来越近。 东皇,曦玉,帝仲,奚辉……到如今,他们所有人都将离开寂寥如死的过去,彻底走向未知的未来。 这是他所期盼的吗?或许是的,自那一年他无聊的帮助地缚灵摆脱束缚,甚至编造个虚假的飞天大梦玩弄同修的后裔开始,他就一直在期待某些改变。 无论这种改变的结局是不是玉石俱焚……至少他已经太厌倦这么一成不变“神”的生活。 黄昏之海深处,奚辉紧闭了一下眼,无数过往在脑中如云烟般起伏又散去。 “帝仲,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许久,当夜王重新睁开眼睛,眼眸暗如浓墨,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帝仲静静站着,一言不发,直到奚辉的冷笑变得有些刺耳,一字一顿继续说道,“我始终都觉得你会答应帮我找回身体是另有目的,如今你公然出手和我抢夺凤姬,是目的已经达到,还是不准备继续了?” 帝仲冷定的和他对视,谁都没有挪开视线,他本不是这样人,此时却面不改色的说道:“答应就是答应了,但我要带走凤姬,这和帮你是两件事。” “哦?”奚辉若有所思的拖长语调,他的态度坚定的让人看不出端倪,好似真的是真诚相待,又总有些奇妙的违和,让他倍感不适。 “凤姬我要带走。”帝仲不动神色的转移话题,淡淡说道,“她姑且算是澈皇的孩子,我不能坐视不管,你们想要和澈皇交涉,就不该现在对凤姬下手,浮世屿虽是鸟族神域,但若一心反抗,上天界又何尝不是得不偿失?” “哼。”奚辉冷哼一声,不以为然,“你该不会想说服我?” “随便说说罢了,你也不会听。”帝仲随口接话,显然知道同修的性子,立马就不再多劝。 奚辉抬眼看了一眼四周,伴随着他日渐恢复,统领万兽的能力也在慢慢变强,他轻叹一声,翻掌荡起一抹神力,化成无数细细的光线坠入黄昏之海的凶兽巢穴,不急不慢的说道:“讲道理当然是不行的,帝仲,你想救她,那就看看你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击败这里的凶兽,杀出重围了。” 话音刚落,半个黄昏之海的凶兽巢穴同时被撕裂,隐于其中休憩的远古巨兽们被夜王之力重新唤醒,不约而同往帝仲聚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章:统领万兽 凶兽苏醒的那一刻,云潇所在的空间也被夜王之力直接撕裂,飞渡眼疾手快以自身火焰强行修补住裂缝,这才避免了暴露。 然而,透过这层火焰远眺黄昏之海,无数闻所未闻的远古巨兽倾巢而出,它们被帝仲黑金色的神力一度逼退,但紧接着又陷入某种癫狂,继续前仆后继的扑过去,嘶吼声此起彼伏,让藏身在空间之中的几人都为之震撼。 龙吟紧紧按着胸口,只觉得有一股奇妙的声音从心底、从脑中,从耳边,从四面八方反复回荡,让她僵硬的身体顿时充满了力量,挣扎着也想站起来和那群凶兽一起前行,飞渡一把把她按入水中,右手露出神鸟原身的翅膀将她紧紧包住,又担心的看了一眼云潇,低声说道:“是夜王独有的神力统领万兽!我还能勉强抵抗的住,这家伙多半要疯了,小殿下,您没事?” 云潇诧异的看着面红耳赤的龙吟,她倒是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这种声音确实有几分罕见的诱惑。 飞渡松了口气,她虽是混血,毕竟也是皇鸟血脉,能抗住眼下统领万兽的神力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但他随即心头咯噔一下想起凤九卿,那家伙不要紧?他到底属于人、还是和他们一样属于兽? 意外……那家伙还没出发就曾担心会有意外发生,眼下的所见所闻,恐怕已经不是他们能解决的意外了? 飞渡紧张的咽了口沫,而透过被撕裂的空间,云潇双手紧握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远方凶险的混战,帝仲是神裂之术的残影,就连手上的“古尘”也仅仅只是自身神力凝聚而成,虽然夜王此时也只恢复了不到一半的神体,但两人正面交手还是让整个黄昏之海的星辰轨迹出现剧烈的变化。 帝仲曾经和她说过,每一颗星辰都有固定的宿主,若是被外力摧毁,就会影响它的轨迹,但星辰的轨迹极为奇妙,有时候沧海桑田它也纹丝不动,有时候无意间的碰撞就会让其彻底颠覆。 而现在她的视线里,无数璀璨的星辰正在失去色彩,从黄昏之海坠入下层永夜殿。 上天界是天空之主,是万千流岛的神,如今这幅星辰失控坠落之景,又在无形中影响了多少无辜的人? 记住网址m.luoqiuzww. 巨兽嘶吼的声音响彻天际,极昼殿门口沉睡的黑龙首悄无声息的睁开双目,巨大的瞳孔烧起黑焰,但这一次它的目光却是盯向了神像附近那个越来越失控的间隙漩涡,发出低沉的诡笑。 另一边,永夜殿内的激战已近白热化,萧千夜一人面对禺疆、琅江,纵使有凤九卿和不死鸟从旁协助,但手上的力道也是一点点丧失,这里是上天界,他们两人身处其中恢复的速度极快,继续拖延下去自己非但救不了凤姬还会一起栽在这里! 凤九卿的面容比刚才要虚弱许多,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按住自己眉心强行镇定心神,自夜王对黄昏之海凶兽开启统领万兽的神力之后,自己作为一个得到神鸟火种的灵凤族,或多或少都要受其影响,这种冲动是致命的,即使他一次又一次努力清醒,身体还是一直控制不住的想对身边的萧千夜动手。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他身上也隐含战神帝仲相同的气息,所以受到夜王影响,才会让他产生这种恐怖的念头吗? 萧千夜此时正在全神贯注的紧盯禺疆、琅江的动作,丝毫未注意道身边人越来越混乱的呼吸,心跳声逐渐加重,用力握紧拳头将指甲戳进手心,僵持不过片刻,黄昏之海深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炸响,这一次的震荡让星辰失控持续砸落,禺疆暗自惊心,抬手以风之力缓冲这股撞击。 琅江也是心有余悸的蹙起眉峰,中层到底是什么情况,帝仲和奚辉难道真的反目翻脸,不顾曾经的情面大打出手了? 不会……这么多年了,他们虽然有些不和的理念,也有过无数细小的矛盾和摩擦,但是能大动干戈到如此地步,也还是第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萧千夜,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修禺疆,两人心照不宣的抿了抿嘴,既未出手强逼,也依然寸步不让。 “凤九卿……”凤姬已经发现了他的反常,凤九卿听见她的声音,惨淡一笑,指了指她手中随时可以转化成不死鸟的流火剑低低说道,“若寒,你……你自行判断,如果我也被统领万兽的力量干扰,那就别犹豫……” “你闭嘴。”凤姬是一如既往的对他毫不客气的怒骂,但这一次的语气带着罕见的颤抖,忍着泪骂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你闭嘴。” 中层的战斗比下层凶险的多,这是帝仲恢复意识以来第一次面对成千上万的凶兽,这些曾经的手下败将此时像无数高山,拦在他面前让他一步也无法前进。 连接上下双层的阶梯上,潋滟全身颤抖,紫苏也咬唇不语,只有蓬山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微笑,他稍稍动了动手,借助自身神力将坠落的星辰强行托举回归原位,但这样的举动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片刻之后,伴随着黑金色的神力再度横扫,刚刚稳定下来的大星被击碎,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砸去。 躲避不及的凶兽发出阵阵哀嚎,奚辉冷眼看着这一幕,赞道:“不愧是上天界的战神,这幅残缺的模样还能以一己之力战至如此地步,也难怪他们费尽心机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一定要得到火种复活你。” 帝仲微微一顿,被这短短的一句话分了神,但这种千钧一发之际,哪怕是瞬间的失神也会致命! 奚辉无声冷笑,轻抬左手,口中默念着什么远古的术法。 帝仲掌下的六式也毫无保留悉数击出,神裂之术的残影在这样持续的激斗中开始慢慢出现溃散,但此刻他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层永夜殿有禺疆和琅江的神力波动,想必萧千夜是被他们两人拦住才迟迟没有现身,但是继续这么下去,他会因意识受损而无法聚形,一旦自己无力支撑,就没人可以带他离开上天界! 好在沉轩在上层极昼殿被风冥缠住,蓬山则一直在阶梯袖手旁观,再加上奚辉之力毕竟尚未恢复,否则这次一定是万劫不复! 但……还能撑多久?以眼下他的判断来看,最多一炷香。 要怎么办,强行杀出去到永夜殿找他吗? 这样孤注一掷的念头才从脑中荡起,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龙啸,黑龙之影再度闪电般飞来! 帝仲脚步一偏,只能勉强躲避和黑龙擦肩而过,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这条几度被自己斩于刀下的残影,又忍着心中霍然而起的愤怒转向奚辉,低声质问:“你强行唤醒黄昏之海的巨兽还不够,一定要让黑龙之影也一并对付我吗?” 奚辉冷笑着,眼里全是嘲讽,再无半点同修之情:“这才是你最大的对手,阔别多年,你该好好和它叙旧才是,帝仲,我的能力对它无效,它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不过是因为它恨你,仅此而已。” 帝仲微抬着眼望向黑龙影,这是古尘原身小白龙的双生心魔,真正能彻底杀死它的东西,也只有曾经的小白龙。 或许他当年侥幸赢下的半招,也仅仅是因为他手握的是龙神遗骨,古尘。 帝仲忽然发出一声嗤笑,觉着这么多年和煌焰闹得不欢而散实在是一场笑话,如果不是和他起了争执,自己不会离开上天界一走好多年,如果不是他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也不会遇上澈皇和萧,云潇不会对他一见钟情,更不会在万年之后将他错认,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仅可笑,还很可悲,归根结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进入上天界的最后一战,手握古尘的他斩下了黑龙的首级! 心中的悲痛荡起之时,帝仲下手就再无半点留情,他一刀劈碎黑龙之影,却看见黑龙的双目带着狂喜,发出一连串耸人听闻的笑。 帝仲迟疑了一瞬,黑龙之影散去的同时,他看见自己用尽全力斩落的那一刀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动,竟然逆转了方向朝着上层极昼殿飞去! 糟了!瞬间意识到黑龙的真正意图,帝仲来不及追出,整个上天界轰然炸响! 上层极昼殿,神像附近,风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沉轩的袖子避开那道突如其来的刀光,眼睁睁看着战神之力一击砍破关着煌焰的间隙之术,漩涡经不住这般猛烈的冲击,在内外两道极端强悍的力量破坏下,直接裂开消失。 煌焰揉着眉心,整个人阴沉的可怕,他稍稍抬眼歪头看了一眼沉轩和风冥,没有说话。 这一眼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寒气,根本不敢上前再和他搭话。 在这一刻,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上天界的所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望过来,清晰的看到了煌焰手中那柄被黑色瘴气缠绕不散的长剑,黑龙之影破碎之后一点点融入其中,让本就暗沉无光的赤鳞剑再填些许诡秘。 。手机版网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蠢蠢欲动 他看着很烦躁,是强忍了一口气才没对两人出手,继续一步步往黄昏之海踏去。 凶兽被黑焰的力量吓退,又忌惮统领万兽的能力,此时也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帝仲借机缓了口气,眼见着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重,他依然是那副神采飞扬的少年模样,只是眼眸变得狠辣锋利,收敛了标志性的扬唇嬉笑,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黄昏之海很大很大,但他一步一步走到帝仲面前,似乎也只用了短短一瞬。 帝仲默默看着他手中那柄燃烧着黑焰的赤鳞剑,似乎能在剑身深处听到某种不甘的悲鸣,但那种声音紧紧持续了一秒又被煌焰无声无息的镇压下去,两人相对而立,反倒是情绪濒临失控的煌焰率先按住眉头用力闭眼,自言自语的说道:“你还没有恢复,现在这幅样子不值得我动手,胜之不武的胜利,我懒得要。” “煌焰!”帝仲微微震惊,心中百感交集,他都这幅神心入魔难以自拔的模样了,怎么还对击败自己这件事如此执着? 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光明正大。 煌焰冷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似警告般提醒:“火种我一定要得到,你愿不愿意不重要,等你恢复身体,我先去杀了那对碍事的兄弟,再去杀了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女人,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留念不舍吗?我可以帮你一并铲除,让你毫无牵挂的回来。” 帝仲冷定看着他,也在快速分析着他的话,纵使恢复身体,他的力量一分为三,萧千夜和萧奕白会首当其中成为煌焰的目标,萧千夜暂且还能借着协助奚辉为借口拖延,但是他那个本就被夜咒束缚的大哥,无疑会遭遇无法预估的危险。 想到这里,帝仲烦躁的转过脸莫名看了一眼远方的帝星图,忽然目光一凛,倒吸一口寒气——那颗白星的位置极其危险,四面都是凶险之象。 当他再望向另一侧的红星之时,又是另一种惊慌错愕,原本暗沉无光的红星此刻隐隐透着血色,好像某种危险即将爆发的前兆。 正中心的帝星看着依旧如初,但被两颗辅星牵引,变得扑朔迷离。 帝仲一时分心,赫然察觉鼻尖掠过一缕黑焰,煌焰那张脸立即出现在他眼前,几乎要和他紧贴在一起,压低声音讥笑道:“我随口一说你就担心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到底是长时间的共存被他影响,还是莫名动了心被那个女人影响?” “煌焰,他们对我很重要。”帝仲直视同修的双眼,即使知道多说无益,还是认真的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心声吐露,“我不想伤害他们,复生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一定要做到的事情,如果你、你们执意强求,我宁可远离上天界,放弃这里的一切。” 他的话清清楚楚,此时也像风一般传遍上天界的每个角落,隐匿在黄昏之海的凶兽得知战神早已身死,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喝,开始蠢蠢欲动。 奚辉暗暗捏了把汗,刚才那一瞬间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悸动,让他统领万兽的能力都险些失效。 这群家伙如果真的兴奋起来要对上天界群起而攻之,失去帝仲的他们或许真的要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下一刻,煌焰手中赤鳞微微往下方做了一个“切”的手势,顿时黑焰如光如电,像一种严厉的警告逼着汹涌的凶兽安分了许多。 煌焰紧盯着他,慢慢问道:“他们真的如此重要,让你甘愿放弃上天界?” 帝仲也一直看着他,毫不犹豫的点头。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退步,这样的沉默越持续,煌焰的心就越暴躁,终于是忍不住怒喝一声,赤鳞剑抬手带动自身神力横切整个黄昏之海,顿时,中层持续数万年一成不变的夕阳开始慢慢湮没,上层的日光和下层的皓月倾泻而下,映照着整个黄昏之海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连接上下双层的阶梯出现裂痕,正在一点点崩塌覆灭。 这一剑让所有凶兽栖息的巢穴瞬间暴露,但察觉到黄昏之海的异常,长久在此修行的凶兽也避之不及纷纷向外逃窜,一时间整个上天界悲鸣与哀嚎齐发,煌焰顺势再落一剑,眼见着黑焰往上下双层急速飞去,帝仲情不自禁的纵身跃起,掌下幻化的长刀奋力拦住攻向上层的剑气,这一剑让他本就残影的身体出现剧烈的震动,数秒之后才重新凝聚,再等他想要飞身拦住下方剑气的时候,煌焰窜至身前,冷笑一声:“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走吗?那你还出手相救?” 下层永夜殿,琅江迎着赤鳞的剑气挥刀阻击,竟感觉手臂出现长久的痉挛,这一剑不仅仅附带着冥王之力,还有远古龙凤遗骸的神力掺杂其中,就在他独臂难支之际,身后赫然刺出一道黑金色刀气,古尘搅动赤鳞的剑气,拼尽全力的将其彻底散去。 琅江诧异的看了一眼出手相助的年轻人,他艰难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但竟然还能稳稳站立,毫不示弱的抬着头。 他为何要出手?他应该趁着现在上天界一团混战,赶紧带着凤姬离开才是吧,难道是因为和帝仲的关系,本能战胜了理智? 萧千夜回过神来,自己也是僵了一瞬,半晌才懊恼的蹙紧眉头,刚才那一下的确不是他想做的事,是真的身体不受控制主动出手,甚至古尘也在强行带动手臂极力阻止。 禺疆和琅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禺疆看了看三人,漫不经心的对身旁同修淡淡说道:“黄昏之海的情况好像要失控了,要是煌焰真的疯起来,恐怕整个上天界都要受到影响,好友,看来你我也不能继续跟他们耗着了。” 琅江不动声色的扫过禺疆,再看现在上天界,整个空间被赤鳞的剑气层层环绕,就算他们想走,恐怕也不容易。 想到这些,军神的心中豁然有一丝奇怪的期待,咧嘴笑了笑,竟然主动收起军刀插回腰间刀鞘,顺着禺疆的话淡淡回道:“说的也是,眼下还是先阻止煌焰更为重要,黄昏之海还有蓬山能重建,极昼永夜要是没了……那可就是真的没了。” 两人同时面容微微失神,上天界的雏形本就是东皇、曦玉和蓬山三人联手创建,再加上后期所有人齐心稳固,方才形成如今这般浩瀚壮观之景,可眼下东皇曦玉早已无影无踪,蓬山也是另有所图的一直袖手旁观,一旦他们自己人打起来造成损毁,再想修复就是不可能的事。 原来遭遇外力仍坚不可摧的上天界,会在如此内乱中轰然破损。 眼见着两人离开,凤九卿也终于压下胸腔里的冲动,低道:“夜王的能力虽是统领万兽,但是对于它们栖息的空间之术并无法细查内部情况,你们现在去和潇儿会和,等冥王情绪稳定一点再想办法离开。” “阿潇?”萧千夜惊得双瞳瞪大,一把按住凤九卿的肩膀厉声问道,“她怎么会来?你带来的?你疯了你要把她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我没疯。”凤九卿甩开他越来越用力的手,认真的解释,“现在的帝仲面对冥王和夜王根本无暇分心,他不可能亲自来永夜殿找你,你更不可能去黄昏之海插手他们之间的战斗,你现在去找到潇儿她们,黄昏之海的凶兽都在往外逃窜,你们混进去赶紧走!” 萧千夜一时无法理解他此言的真正含义,凤九卿将凤姬推给他,自己却独自往永夜殿外走去,嘱咐道:“他们动起手来是没有分寸的,既然风神和军神主动退步,你可千万别节外生枝,你是来救人的,目的既然达到就赶紧走吧,我掩护你。” 话音未落,凤九卿纵身离开永夜殿,凤姬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坛。 “走。”隔了一会,凤姬稍稍用力拉住萧千夜,不死鸟展开羽翼载起两人,一步踏出永夜殿,不死鸟特殊的火光立即就吸引了数道锋芒的目光,凤九卿紧咬牙关,将自身的灵凤之息催动至极限掩饰住那片更加耀眼的火,好在现在的黄昏之海一片混战,这才让他勉强掩人耳目护着两人迅速躲进凶兽的巢穴。 萧千夜进入空间之术的一刹那,看见云潇从远方大步奔来扑进他怀中,他微微失神,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熟悉的火焰,还有那种让他无法自制的温暖,都好像恍若隔世般不真实。 他颤颤伸出手,本能的抱紧,脑子一片空白,多久了……到底多久了?原来蚩王的话是真的,他真的好像经历了漫长的三百年,对熟悉的人熟悉的事都有了淡淡的陌生。 云潇看着他的眼睛,捧着他的脸颊凑过去,在他耳根慢慢、低低的说道:“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萧千夜倏然回神,一句好久不见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当下,心中泛起酸苦和沉闷,只能默默用力不敢再松手,无声的点头。 飞渡瘪瘪嘴,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嘀咕,也就走了三天罢了,干嘛摆出一副久别重逢的姿态,这家伙也太会装了吧!难怪小殿下被他骗的团团转,一门心思只想着他。 龙吟也才从水中缓了口气,她探出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感觉心中有着淡淡的哀伤,也不敢冒然上前搭话。 片刻之后,凤九卿紧随其后,他步伐紊乱随手扶了一把旁边的巨石,方才勉强站稳。 “云潇。”凤姬轻轻喊了她一句,云潇这才惊喜的转过来,一把抱住她,又惊又喜。 萧千夜看了看眼前的几人,已经明白了大半,再看现在黄昏之海四处逃窜的凶兽,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趁乱先走,混在凶兽群中,应该不会被发现。” 云潇担心的看着他,他的目光正在盯着远方和冥王激战的残影,透出深深的不安。 没等他们多想,空间被一股凶悍的神力搅动,好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眼见着就要将其整个撕裂! 在另一边,帝仲的半边身体被赤鳞剑一击打碎,千钧一发之际,琅江和禺疆同时出手拦住煌焰,三人混战之际,风冥和沉轩也从极昼殿掠下。 凤九卿已经无暇顾忌他们的混战,厉声命令几人赶紧走,龙吟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重新恢复成银蛟的原身,飞渡也顺势继续附着在她身上,萧千夜吃惊的看着眼前这条莫名其妙的“火龙”,没等他回过神就被凤九卿一把抓着拉入一个奇怪的泡泡中,龙吟虽然心中羞涩不已,眼下也只能心一横将几人吞入口中。 再次进入黄昏之海,四处都是乱窜的神力,让本就举步维艰的龙吟更是寸步难行。 她的身边是前所未见的凶兽,被她身上的火光吸引,也是一齐转头望过来。 龙吟的心砰砰直跳,她一只百年银蛟混在万年凶兽群中,真的是连呼吸都带着颤抖,丝毫不敢有半点分神。 要不是有飞渡万年修行的火焰护着,只怕她早就成为巨兽的口中餐了吧? 龙吟情不自禁的往深处望去,那里有几个光一样的身影在激战,速度快到她无法直视,同时神力掀起无形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席卷而来。 他们竟然自己人大打出手了!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嘛,若非如此,他们想要脱身也不会如此轻易吧?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煌焰一击逼退琅江,转身抬手将缠绕的烈风散去,赤鳞的黑焰带着黑龙低沉的笑,在眨眼的刹那已经逼近帝仲仅剩的半边残影,就在赤鳞不顾一切想要刺穿他的身体之际,煌焰面容剧烈的变化,竟是一瞬咬破自己的嘴唇,强行收手低头怒骂:“谁让你现在杀他的!我说了,他不恢复,我不要他做对手!” 话音未落,那本该刺向帝仲的剑刃骤然偏转方向,黄昏之海炸起一束雪亮的白光,赤鳞剑被主人突如其来的怒气震退终于心虚的安分了一些,这反常的一幕倒是让其他几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煌焰在半空中深吸一口气,烦躁的情绪一哄而上,让他脑袋嗡嗡作响。 帝仲借着上天界特殊的神力缓慢的凝聚起残影,他没有古尘在手,强行和煌焰对抗早已经是力不从心。 永夜殿似乎已经恢复平静了,禺疆和琅江出现在黄昏之海,是否意味着萧千夜已经成功救走了凤姬? 帝仲奇怪的扫了一眼,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如果他已经脱身,现在又是藏到了哪里,竟然连自己一时都无法察觉到气息? 煌焰看着心神不宁的帝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分神想别人的事情! 他越生气,越无法控制情绪,赤鳞察觉到一闪而逝的怒意,趁机再次带动冥王不断进攻。 “煌焰!够了!”眼见着同修的动作越来越狠辣,琅江拦在两人之间越感快要支撑不住,但煌焰非但没有丝毫要收手的意思,反而是越战越猛,黄昏之海的星辰从刚才开始就已经经受不住这样剧烈的撞击开始坠落,眼下这一带空无一物,像一处平坦的虚空,一切都被无形的力量搅碎。 “让开。”煌焰低低警告,虽然还能勉强保持着神志,但手上的力道早已失控,他的每一次斩击都带着致命的杀气,逼着琅江也不敢轻易靠近。 赤鳞的状态不对劲,似乎是被黑龙影响,也让主人的情绪濒临崩溃。 萧千夜是在龙吟口中,但也能察觉到外围毁天灭地的力量,他紧握着古尘,不知在做什么剧烈的挣扎。 “千夜……”云潇担心的握住他的手,不经意碰了一下古尘,瞬时心头咯噔一下似乎察觉到了另一股至纯至净的力量,耳边忽然荡起龙啸之声,却不是之前黑龙影爆发出的恐怖嘶鸣,反而是一种淡淡的、让人舒适的低语,让她情不自禁的分了神。 萧千夜闭了一下眼,他转了转手里的刀,终于冷定的开口:“你们走,我去帮他。” “你疯了!”凤九卿一口回绝,骂道,“他们三个人都拦不住暴走的冥王,你去送死吗?” “冥王手里的剑被黑龙影响,只有古尘能敌。”萧千夜镇定的回话,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波澜不惊,比他之前沉稳了许多,他想了一瞬,好像想起了什么很久以前答应过的承诺,慢慢垂目低头,轻声说道:“赤鳞本是溯皇遗骨,如今被心魔缠绕无法挣脱,我答应了古尘要救她,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答应了……古尘?”凤九卿愣住半晌,好像能明白,又好像完全听不明白。 “你们走。”萧千夜嘱咐一声,轻轻摸了摸云潇的脸颊,然后纵身跳入黄昏之海。 古尘加入战局的一瞬,局势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赤鳞察觉到故友之气近在咫尺,本就极力反抗的情绪更加汹涌,逼着煌焰不得不收手先稳住手下长剑,他用力皱着眉,一双眼睛迸射出烦躁又凶狠的黑焰,直视着忽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迟疑了一瞬。 “你……”帝仲心惊肉跳,这家伙疯了吧!自己只在间隙中教了他三百年,他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做煌焰的对手吧? “你回来。”萧千夜冷定的开口,已经发现帝仲被打碎的半边身体无法自行恢复,帝仲错愕的看着他,见他大步朝自己靠近,慢慢撘住肩膀认真重复了一遍,“你回来,回我身体里来。” 帝仲微微失神,随即轻笑,神裂之术散去。 “哦……我想起来了,现在的你们本来就是这种形态的共存。”煌焰也立即缓过来,咧嘴大笑,“我现在是不是还不能杀你,你死了他一样要死,是这么一回事吧?你是想以这种方法逼我妥协吗?” “不是。”萧千夜淡淡接话,回道,“我不想他出事,仅此而已。” “哼。”煌焰冷声回应,心有不快,赤鳞剑再次砍下之时,古尘顺势回击,时隔万年,当龙凤遗骸再次交手之时,古尘的刀锋里窜出一道不易察觉的白光,瞬间将赤鳞剑刃上缠绕的瘴气搅碎,黑龙影低喝一声,但立即察觉到这股力量的根源,双方僵持不下,难解难分。 萧千夜握刀的手是无法抗衡冥王之力的,他的皮肤在这一刹被撕裂,即使有帝仲暗中相助,骨骼也还是发出了咔咔的恐怖声响。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体力也在以更快的速度被消耗殆尽。 就在他即将溃败的一瞬间,赤鳞的剑刃重新闪现出耀眼的赤色火光,几乎是在同时灼伤黑龙之影! 煌焰惊讶的看着手中长剑惊人的变化,就像在东冥初遇云潇那时候一样,火焰自剑刃呈火舌状喷溅,将整个黄昏之海燃烧成夺目的赤色! 在火光中,一只神鸟展开羽翼,她的火焰遮天蔽日,尾羽轻动如流星陨落。 “溯皇!”飞渡惊呼脱口,即使什么也看不见,他也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一抹消失许久的火焰之息,正是源自于他曾经的旧主,浮世屿初代溯皇! 煌焰冷眼看着二度出现的皇鸟幻影,低喝一声:“你想挣脱我?哈哈……来吧,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冥王以自身神力凝聚成剑,对着赤鳞就是毫不留情的斩落!千钧一发之际,萧千夜手中古尘精准的拦截在中间,奋力挑开冥王的手,然而煌焰毫不退让,被激起心中愤慨的他愈见癫狂,眼见着下一剑避无可避的时候,又是一抹矫健的身影不知从何处掠入战局。 萧千夜眼眸一晃,似乎看见他最为熟悉的那个人冲入了赤鳞的火焰中,以自己白骨之手强行握住冥王砍落的剑,又以自己的身体死死护着赤鳞。 白骨之手一点点被摧毁,散成粉末,溯皇的残影轻笑着,感慨着后裔如此奋不顾身的保护。</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决裂的开端 《夜烬天下》第四百零二章:决裂的开端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如果您觉得《夜烬天下》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 本书网址:/novel/37373/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虚伪的和平 《夜烬天下》第四百零三章:虚伪的和平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如果您觉得《夜烬天下》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 本书网址:/novel/37373/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戈壁 越坠落,意识越模糊,他虽是一直看着云潇,却感觉她的声音在慢慢飘远,到最后完全听不清楚。 这是从三百年的间隙中一朝回归,疲惫和陌生都还没能散去,立即又被上天界凶悍的一战所伤,现在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在崩溃的边缘,萧千夜恍若失神,眼睛一睁一闭之间,豁然察觉明朗的蓝天换了一种暗沉的土黄色,耳边的风更加锐利,掠过脸颊甚至隐隐作疼,正当他疑惑不解之际,云潇在空中强行拽着他翻身,后背的火焰羽翼般展开,又在他定睛的一瞬间消失,两人已经莫名跌入无边的戈壁滩中。 “疼疼疼……”云潇是后背着地,虽然有火焰缓冲了撞击的力道,但身上被他压着还是一阵钻心的疼,萧千夜连忙撑着手坐起来,准备扶她一把的时候自己眼前一片花白,戈壁的风是熟悉的,吹起他心底深处某种惨烈的记忆,让他顿时脸颊苍白冷汗不断,云潇慌忙凑过来,他双瞳的色泽在像灯一样明明灭灭,眼睑下方罕见的冰火纹理也越来越清晰,一瞬间意识到这应该是另外一个人,云潇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紧握着他的手默默相陪。 隔了好一会,他慢慢恢复平静,再将目光幽幽转向云潇的时候,只是轻轻一笑。 “是你……”云潇一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帝仲点点头,神色有些许的恍惚,方才掉入隔壁的一刹那,过往的一切让他涣散的意识顿时清醒,但神裂之术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暂且夺下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因为眼前这片忽然出现的戈壁,正是当年他死去的地方。 还是那样一望无垠的黑戈壁,好像这里的时间也会停滞一般,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果然是一座有灵性的流岛,这是察觉到身负凶兽血统的萧千夜濒临绝境,所以才会莫名出现在他身边,再次为他打开? 帝仲揉了揉僵硬的肩膀,直到他重新夺下萧千夜的身体,他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家伙身上的创伤是何等的严重,想来是在永夜殿独自对抗禺疆和琅江就已经非常吃力了,又强行在黄昏之海插手他和煌焰的恩怨,之后又被狂暴的凶兽围攻,这样一波三折的险情,也亏得他还能活着离开上天界。 难怪这座流岛会误以为他要死了,这要不是有古代种强悍的身体素质撑着,真的是要死一万次了。 想起这些,帝仲的心中有点过意不去,他本想用自身神力帮着愈合身上的创伤,一抬手就发现手臂毫无力道,连凝聚神力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格外困难。 他看了看掉在手边的古尘,伸手过去提了一下,暗暗吃惊——好沉,至少以他目前的伤势是根本无法握紧古尘,这个家伙,竟然能在坠落的过程中不让古尘脱手?! “哎……辛苦你了呀。”帝仲感慨着叹了一声,下意识的按住眉心感觉了一下他的情况,他是连跟自己闹脾气的劲都没有了,在精神松懈下来的一瞬间昏沉沉的睡去,帝仲摇摇头,这才对旁边憋着一口气不敢吭声的云潇招了招手,淡淡说道:“扶我起来。” 云潇机械的点头,也不敢回话,老老实实的搀着他站起来,这具身体像散架的木偶,几乎整个人都依靠在她身上才能勉强站稳,虽然是她最熟悉的人,却让此刻的云潇心怦怦直跳,根本不敢侧头去看他的脸,帝仲只觉得有些好笑,转头向云潇看去,只见她一脸尴尬还在强行镇定,索性也不揭穿,指了指地上的古尘:“把古尘也带上,你提的动吗?不行就拖着走,反正也坏不了。” 云潇还是不敢说话,古尘正好掉在她脚边,她轻轻一勾用手抓住,果然是又沉又重完全拎不动,帝仲咯咯笑起来,目光带着无限期待望向前方,低声说道:“往前面走,绕过那边的戈壁山,在山的后面应该有……” 他的话截然而至,胸口传出剧烈的撕痛,身体和精神都在痛,让他不得不用力闭眼,深深喘了一口气。 云潇看着他豁然变色的脸颊,一边搀扶着他慢慢走过去,一边还是没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山的那边有什么?” 他转过头来,看着云潇,见她微红的脸颊,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被风化的话,那边应该会有很多很多凶兽的残骸,其中有一具,看着像是饕餮的,在那具遗骸的旁边……就是我曾经死去的地方。” 话音未落,云潇已经停下脚步,帝仲见她怔在原地出神,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云潇呐呐说不出话来,赶紧低下头,胸口一阵钻心的疼,即使紧咬着牙关,眼眶里还是慢慢布满了泪滴。 他死了,明明自己一开始就知道他已经死了,却还是会在听他亲口说出来的同时难受的无以为复。 帝仲惊诧的看着她剧烈的反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才僵硬的安慰道:“别难过了,我这不是又活过来了吗?还是你救的我。” “你也没有真的活过来。”云潇小声的纠正他的说辞,忽然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自言自语的说道,“火种真的可以让你复生吗?我是不是也有那种东西,我可以给你……” “云潇。”帝仲低声打断她,罕见的叫了她的全名,直视着她还在迷惘的双眼,一字一顿提醒,“别胡思乱想。” “可他们就是这么说的。”云潇也是固执的看着他,“澈皇也是无辜的,她要守着浮世屿,还要帮助原海缓解冰封,现在还要被威胁抢夺火种,你们真的想要,我的给你……” “云潇!”帝仲提高语调,心里五味陈杂,无法反驳,又不愿接受,只能不讲道理的制止,“别说了。” 这一瞬,帝仲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同修风冥,明明当时雪女之力可以复苏双剑,他却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利用云潇。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为这件事和他争执,他一样会为了心心念念的人,不惜手段去伤害无辜。 云潇目光一飘,向远处又看了看,虽未亲眼见过那一场死亡,却好像能感受到那种悲痛如跗骨之蛆,让她全身忍不住一直颤抖起来,低低的说道:“之前冥王说的那些话……我、我其实……” 她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心猛然抬头,结果撞见帝仲正在温柔的看着自己,又立马低了下去,支支吾吾的接道:“你确实是不认识我,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大概就只是一团火种的样子,连个正经的模样都没有,我本来就是一厢情愿,后来时间太久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不记得那些事情,只记得你身上的气息,所以当时千夜来昆仑求学,我才会一直缠着他。” “嗯。”帝仲认真的点点头,顺着她的话不急不慢的问道,“所以呢?” “所以?”云潇被他问住,呆了一瞬,脸颊通红,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继续说道,“所、所以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不可能真的会喜欢我……” “所以呢?”帝仲忍着笑,故作一板正经,不依不饶的继续问话,云潇被他接连两句一样的话问的一窒,更显得毫无底气,“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帝仲掰过她的脸,呵呵一笑,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就是很喜欢你。” 云潇立刻摇头,不肯信,反驳道:“你是在千夜坠崖之后意识才慢慢恢复的,算上他的记忆,也才认识我十八年,你活了那么久,遇到的人数不胜数,怎么可能真的喜欢我。” 帝仲抬起手在她脑门上动力一敲,不等她反应过来,又只能尴尬一笑,叹息一声慢慢说道:“他们骂我的时候,都说我‘玩物丧志’,他们从来都不把你当成一个正常的人来看,在他们眼里,你其实就是那种长着翅膀会飞的鸟罢了,既然如此,你就凭着本心继续做自己就好,世间百态,惟有人心最为难测,你又何必去想那些人类才有的复杂事情?当年你接近他,缠着他,不也是出自本心,潇儿,你这样挺好的,不必刻意改变什么。” 云潇呆呆看着他,一时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难道我就不能对你好吗?上一个对我死缠烂打的家伙,我也很喜欢,你们有的地方很像很像,至少在黏人这一块,是真的一模一样。”帝仲无声笑了,莫名勾起了一些悠远的回忆,云潇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当年那只穷奇,脸色更红,面红耳赤的回道,“你不会真的把我也当成什么……什么小奶狗了?” “那倒也不至于。”帝仲笑呵呵的,情不自禁的伸手捧住她的脸,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靠近亲吻,但他立刻又停了下来,悄悄松开,漫不经心的说道,“小奶狗也算不上,充其量,算只黏人的小鸟。” 云潇脑门一热,羞涩不已,一时间也忘记了他眼下还是重伤动弹不得的状态,想都没想就用力一把推开他,他的身体本来就无力站稳,被她一推直勾勾的往后仰倒,云潇低呼一声赶紧上前拽住他的衣领拉回怀中,这一推一拽之下两人撞在一起,云潇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呆呆站在原地失神,在这么一刹那间,心头有无数迷惘掠过。 帝仲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刚才那看似轻轻的一推差点让他胸腔血液逆流入喉,这才想起来云潇那只右手其实是初代溯皇帮忙复原,不愧是真正的皇鸟之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天降之食 许久,帝仲见她一直心神不宁,扭扭捏捏故意放慢脚步,似乎是真的不想继续往前去到自己曾经身死的地方,只得摆摆手也不强求,又道:“虽然我以前来过这里,但之后出了意外,再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别人了,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要怎么才能出去,说起来你饿不饿,这里看着不像有能吃的东西,总不能……”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不远处高大的遗骨,然后又尴尬的互相望了一眼,帝仲轻咳一声,说道:“可能会有奄奄一息的凶兽,真要饿了我倒是不太介意直接烧了吃一点,倒是你,敢不敢试一试?” “不要。”云潇连忙摆手,暗暗吐了吐舌头,帝仲看着好笑,再看看自己现在这幅伤痕累累的身体,又不得不苦笑说道,“我不需要吃东西,但你最好还是去找一找有没有能吃的东西,他清醒的时候虽然也不会对饥饿疲惫有太大的感觉,但实际上的身体还是需要吃东西睡觉的。” “他还好么?”云潇心虚的看着帝仲,还是小声担心的问了一句,帝仲揉了揉额心,往常一贯是萧千夜试图唤醒自己,这会情况忽然反过来,他倒是有些不习惯,脑中传来的微弱的呼吸声,像个正在熟睡中的孩子,帝仲没有打扰他,对云潇浅浅一笑,“睡着了,多休息应该没什么大事。” “哦。”云潇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脸庞也终于慢慢放下,她站起来左右看了看,这里的黑戈壁并不是平坦的,有岩石堆积的高大山峰,也有深陷下去的巨大沟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荒无人烟,真的不是人类可以涉足的地方。 想起帝仲刚才的话,云潇扶着他走到岩石旁边坐下,又将古尘小心翼翼的放在他身边,这才说道,“你就在这里好好歇着,我去找找有没有吃的。” “你真要去?”帝仲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云潇点点头,眨眨眼睛回道,“我去附近转转,要是真的有奄奄一息的凶兽,那就……那就只能抓了先填饱肚子了。” 帝仲一时语塞,感觉自己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懂这个女人,刚才随口一提的话罢了,她竟然真的要去抓凶兽来吃? 但他也没有阻止,反而是产生了一种好奇,想看看云潇到底会怎么做。 戈壁滩的路是碎石和黑沙铺成,看不到任何绿色,也不像会有湖泊水源存在,云潇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天色也是暗沉沉的,根本无法分清方位,她只能一边走一边沿路做记号,不知走了多久,转过这座山谷,眼前出现一望无垠的平地,无数凶兽的残骸散落其中。 举目四望,除去土黄色的天空,就只剩下黑沙和白骨,混合着戈壁滩凄凉的风声,真的让她感到一阵荒凉无助。 记住网址m.luoqiuzww. 走了许久,云潇垂头丧气的跺了跺脚,哪里有什么奄奄一息的凶兽,这里除了骨头什么都看不到,反而是她费力找寻累的口干舌燥,眼下只能沿着之前的记号无奈的折返。 她默默咬了咬嘴唇,一转身听见帝仲的呵笑,再定睛发现他是将古尘当成了拐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跟在了自己身后。 “你!你来干什么!”云潇感到脸颊一片燥热,连忙扶着他原地坐了下来,没好气的骂着,帝仲满不在乎的回道,“就算是奄奄一息的凶兽,惹急了一爪子还是能拍死你的?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厉害的人物,这么招摇过市的要去招惹它们?” “拍不死,我怎么说也是自幼习武。”云潇狡辩的嘀咕,惹得帝仲咯咯笑个不停,毫不留情的说道,“你确实是自幼习武,可学的怎么样难道心中没点数吗?我就不说千夜和天澈了,只怕你昆仑那几位师兄师姐,舒远、连震、唐**,他们个个比你强?” “我……”云潇红着脸,想争辩又无话可说,帝仲用手指刮过她的鼻尖,逗道,“不过你也有很厉害的地方,你的灵力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强的多,这么折算起来,其实也不算太差。” “你又嘲笑我。”云潇扭过脸去,她虽是掌门师父亲手教的,但在剑术上比不过其他几个师兄师姐也是不争的事实,以前她还能找借口安慰自己,她确实是灵力出众,结成的剑阵相比师父也毫不逊色,但是如今知晓自己身世,她是带着皇鸟的火种才能有如此深厚的灵力,可她还是什么也做不好,一点忙也帮不上,就连这次凤姬姐姐被夜王带回上天界,她也只能眼巴巴的去哀求帝仲帮忙。 要不是她去求帝仲,上天界此次也不会自己人大打出手,帝仲虽然看着一直在笑,事实上真的和自己相处万年的同修反目,心里一定还是很难过的? 难怪冥王会直言不讳的说讨厌她,有时候她自己也很讨厌自己。 “想什么呢?”帝仲看着她一个人闷不吭声,眼睛时而翻白,时而垂下,一看就是又在想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帝仲用力按着她的脑袋来回揉了揉,笑骂道,“你呀,学谁都好,千万别学萧,他就是跟了我之后总是胡思乱想,自寻烦恼。” 云潇张张嘴,没等她开口反驳,帝仲的眼眸豁然一亮,瞬间本能的将她揽入怀中,身体的僵硬让脚步无法站稳,他抱着云潇没踏出三步就重新摔倒在地。两人一起滚了几圈撞到了旁边巨大的白骨才停了下来。 云潇惊魂未定的看着他,他痛苦的抿了抿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重新抬手按住她的头,死死抱在怀里。 不出片刻,原本平静的戈壁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同时身下的黑沙地震一般抖动了几下,云潇在他怀中睁眼往旁边看过去,只见在他们刚刚坐着的地方豁然砸落了一条藏青色巨蟒,巨蟒全身血迹斑斑,蛇头翻着白眼瞳孔已然涣散,蛇尾在山的另一边,只是轻轻摇摆就带起强悍的沙尘暴! “啧……你运气真好。”帝仲缓了口气,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好笑,似乎很久都没有遇到这么稀奇的事情了,他轻轻推了推还在发呆的云潇,感慨道,“这估计是刚才在黄昏之海被其它凶兽咬成重伤濒死,从上头摔下来的时候恰好遇到这座流岛,世上竟还有这么巧的事情,你才想去找个奄奄一息的食物,它就自己掉进来,还正好砸在你眼前。” 云潇暗暗咋舌,这要不是刚才帝仲拉着她滚了几圈,这么大的巨蟒砸下来,自己会瞬间被砸成肉酱? 她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半天才缓过神来,帝仲扶着她好不容易坐起来,这一下让本就散架的身体雪上加霜,真的是连抬手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潇凑上去,用脚尖轻轻提了提巨蟒的身体,它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很快失去气息,一点点平静下去。 云潇深吸一口气,忍着心中的惶恐又往前靠近了几步,在确定巨蟒是真的已经死了之后,心中暗暗犯了难,她艰难的回头想征求一下帝仲的意见,看见他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怎么办呀,眼下的情况看起来,她好像只能亲自动手宰了这天巨蟒先填饱肚子了。 想到这里,云潇还是全身打了个冷战,巨蟒本就是冷血动物,此时的蛇皮不仅冰凉刺骨,更是带着粘稠的血渍看的她有几分反胃,她在破裂的蛇身上稍微按了按,立马触电一般头皮发麻的跳开。 帝仲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云潇拖着下颚反复踱步,忽然转向帝仲暗搓搓的指了指古尘,有些羞涩的问道:“我总不能徒手剥蛇皮给你割肉吃?把古尘借我用一下。” “古尘……剥皮?”帝仲面容一尘,总觉得有些不妥,他习惯性的看向腰间,又想起来萧千夜已经很久没有带着剑灵了,问道,“他的那柄剑灵去哪了?我记得好像是给了你,怎么不见你带着?” “你说沥空剑呀,它被我放在墟海,让小缘帮忙看着呢。”云潇倒是毫不介意的解释了一句,忽然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自己复原的右手,眨眨眼睛,“之前这只手没了,白骨状态虽然不疼不痒,但是握剑还是很不方便,我又用不了,而且他又不肯拔剑出鞘,一直包着带在身上多累人呀,所以我就放在墟海了……” “你……”帝仲呆了一瞬,自言自语的脱口,“他只是不用,又不是不要了,何况沥空剑上还有你的魂魄,你就那么放心大胆把它丢在墟海了?” “小缘不是坏人。”云潇连忙接话,帝仲瞪了她一眼,低骂道,“你忘了自己的青魅剑是怎么弄丢的了?是不是还得把沥空剑也弄丢了才开心?” 云潇嘟了嘟嘴,顿时有些不开心,帝仲紧促眉峰,见她这幅模样又不忍心再责备什么,反正也不是他的东西,索性摆摆手回道:“算了,反正弄丢了他也不会对你生气,顶多自己麻烦一点悄悄找回来,行了,古尘你想用就拿去用,澈皇护着原海那么久,龙神委屈一下剥个蛇皮削个蛇骨,应该不会介意?” 话还没说完,帝仲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云潇瘪瘪嘴,小跑过去,古尘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她要两只手才能拖动,一直拖到巨蟒旁边,深吸一口气,竟然真的开始分段切割,小心翼翼的剔骨剥皮! 帝仲看的尴尬,古尘也不反抗,不仅没有丝毫介意,反而有那么一丝奇怪的宠溺,就任由她胡闹,像个慈祥的长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五感共存 古尘的刀锋极其锋利,她必须非常小心才能剔出一小块的蛇肉,帝仲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她,忽然好奇的问道:“你平时还会做饭吗?” “我吗?”云潇指了指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都是我娘做给我吃,虽然她的厨艺也不怎么样,但我还是很喜欢。” 提及云秋水,云潇难免有几分失落,昆仑一战明明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她却感觉已经过去很久很久,连娘亲的声音和笑容,都莫名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云潇奇怪的甩了甩头,似有不解,帝仲张了张嘴,到口的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声轻叹,咽了回去。 理论而言,云潇其实是火种自然孕育诞生,澈皇都不能算是她真正的母亲,更何况是云秋水。 她本是神鸟一族顺应天命诞生的继承人,却也在这样的阴差阳错下意外有了一个疼爱她的母亲,感受过人类独有的亲情,对她而言,这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想起这些伤心的事情,云潇低下头试图将心思重新放回眼下,帝仲也不再多提什么,小心的嘱咐:“你注意点别被古尘割伤了手,不然伤口是不会愈合的。” “不会的,放心。”云潇冲他咧嘴笑了笑,还拍了拍古尘的刀身,“它好像一直在保护我哎,你的这柄刀,是不是真的有自己的意识?” 帝仲点点头,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利索的用古尘将蛇肉切成整齐的小块放在一旁,然后捧在手心用自身神鸟的火种直接烧熟,这匪夷所思的举动真的是让他倍感古怪,忍不住自言自语嘀咕起来:“你这是拿着龙神遗骸切肉,再用神凤之火烧熟,无论哪一样都是凡世里望尘莫及的东西,你说说这只巨蟒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 云潇白了他一眼,帝仲指着她手心已经快要烧焦的蛇肉,感慨道:“你要说它幸运,至少它算是见识到了龙神和凤凰之力,你要说它倒霉,它原本可以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静静死去,不会被外界任何人打扰,偏偏砸在你面前,还被你烤熟了准备填饱肚子……” “喂!”云潇脸一红跳起来打断他的话,帝仲只好抿了抿嘴,只见她将烤熟的蛇肉放到鼻尖下仔细的闻了闻,又情不自禁的蹙紧眉头,不情不愿的放到嘴边小心的咬了一口,这一口让云潇的脸色顿时开始复杂的变化着,半晌才尴尬的解释道:“没有调料肯定味道很一般的,反正……反正熟了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帝仲冷冷看着她,一动不动,云潇见他一副为难的模样,自己也觉得有几分难堪,小声说道:“是你自己说要给他找点吃的,现在只有这条倒霉的蛇不偏不倚砸在我面前,你要是不想吃,那就只能饿着了。” 记住网址m.luoqiuzww. “姑娘……”帝仲还是一动不动平静的看着她,云潇睁着眼睛和他四目相对,还想继续找借口掩饰难吃的理由,帝仲“噗嗤”一下大笑起来,半晌才对着发呆的云潇提醒道,“姑娘,我动不了,你倒是拿过来喂给我吃呀。” 云潇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来他确实是烂泥一般动弹不得,赶紧面红耳赤的凑过来,帝仲僵硬的看着她手心里的蛇肉,这哪里是熟了,这分明都已经烧得一层焦,看着就像某种黑乎乎的不明物体,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下咽的食物。 这一刻,纵使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上天界战神,也难免情不自禁的闭紧了嘴。 云潇也在看着手里黑乎乎的东西,皮笑肉不笑的丢到了一边,又小跑回去重新拿了一块用火慢慢烧烤起来,这一次她非常认真的盯着,但她毕竟还没办法很好的控制火种,明晃晃的火开始还是滋滋的慢烧,忽然间窜起火舌滋啦一声,顿时又是一串呛人的黑烟从她掌心荡起。 帝仲尴尬的看着她,她继续丢掉了烧焦的蛇肉重新开始,但每次都好像在重复一模一样的事情,直到第八块蛇肉眼见着又要变成黑色的不明物体,帝仲轻轻咳了一声赶紧制止,又道:“差不多熟了,就这样行了,半生不熟总比烧成黑炭好。” 云潇泄气的坐在地上,她本来就不能控制自身火种,昆仑一战之后更是连最基础的灵力运转都越来越困难。 帝仲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能没话找话的安慰道:“放心,千夜的身体毕竟是古代种,他之前执行任务遇险,还不是就地抓些奇奇怪怪的野味随便烧一烧烤一烤就算了,这么点半生不熟的蛇肉还能把他吃病了不成?快拿过来,烤了八块还不够,你是准备把整条巨蟒都拿来练手,然后看着他饿死吗?” 云潇这才面红耳赤的将手里的蛇肉递到他嘴边,帝仲是真的无声倒吸一口寒气,又碍于情面不得不故作镇定的一口吞下,果然是半边焦炭味混合着半边血腥味,一下子让他满嘴都是难以描述的滋味,他忍着喉间瞬间荡起的恶心,瞥见云潇自己也十分尴尬的脸,支支吾吾的问道:“真的不会吃坏肚子吗?我们都不知道这条巨蟒有没有毒……” 帝仲白了她一眼,半晌等到嘴中的怪味消散一些,才长长松了口气,没好气的低骂:“吃都吃了,现在才想起来问有没有毒?它就算是有毒你也来不及吐了。” 云潇心虚的瞄了一眼巨蟒的尸体,嘀咕:“我娘说了,越是长得好看的东西越容易带着剧毒,我看这条巨蟒挺难看的,应该没有毒?” 帝仲其实是见过这种藏青色的巨蟒的,虽然知道它是真的没有毒,嘴里却忍不住调侃起来:“哼,人家被你吃了,还要被你嫌弃长的难看?有没有毒那可不好说,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身体是千夜的,真的吃出问题了难受的人也是他。” “啊!”云潇低呼出口,眨眨眼睛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反驳道,“你们不是五感共存的吗?他吃出问题了,你不是一样要难受几天?” 帝仲瘪瘪嘴,这倒是不假,虽然他是可以自行进入神眠之术中切断这种特殊的关联,但实际上曾经的痛苦还是会被他感知到,云潇已经小心的凑过来,担心不已的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帝仲见她真的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也不好再拿她寻开心,云潇轻拍拍自己胸膛,没等她松下这口气,忽然意识到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只见脸颊的红晕在一瞬间蔓延至耳根,然后飞速爬向脖子,她本人更是一跳而起,往后面直接倒退了几大步,双手纠结的绞在一起,欲言又止。 帝仲愣愣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动作,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云潇低着头不敢看他,半天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低声问道:“你们五感共存,那我、我和他……那、那那什么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有……” 帝仲也才意识到这件事,虽然萧千夜每次都刻意选在自己进入神眠之术的时候才会和她亲热,但只要他苏醒过来,那些温存的感觉,还是会像洪水泛滥一样不受控制的冲进他的心底中。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被尊为“神”,他还是会对人类的这种情感产生一缕莫名的渴望。 他看着云潇红彤彤的脸,看着她呼吸急促,一派娇羞的模样,再想起因五感共存而获得的那些感觉,顿时觉得冰凉的身体有几分燥热难耐,帝仲沉了口气,不动生色的将这种冲动掩饰下去,开口只是淡淡的、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所有事我都知道的,自然也包括一些私事。” 云潇的心“咚”的一下剧烈的跳动,然后陷入长久的死寂。 “喂……”帝仲在一瞬间察觉到她心跳的反常,她的心跳就是她的火种,这段日子以来经常出现这种短暂的停顿,似乎是某种将熄未熄的前兆,每次都让他心乱如麻,好在没一会云潇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咚咚咚”的心跳声如击鼓一般清脆。 帝仲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本就瘫软的身体被这么一吓更是难受的出现酸痛,他瞥了一眼云潇,见她尴尬又害羞的一动不动,这才慢慢笑起来:“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和他五感共存的吗?所以我一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老是撩他寻开心,你会让他、让我都很难受。” 云潇低着头不敢说话,帝仲的眼珠罕见的带上了一丝俏皮,和传闻中战无不胜的上天界战神没有一点相像,踌躇了一会才好声好气的说道:“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云潇,我应该是比你要更受欢迎一些的,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羡慕你的人会更多……” “你快吃东西!别说话了!”云潇一把抓起被她烤焦的蛇肉强行塞进了帝仲的嘴,也不管对方被她突如其来的粗鲁动作呛了一口剧烈的咳起来,又翻着白眼瞪着他,直到他完全说不出话来,才悻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帝仲虽然开着漫不经心的玩笑,他的心底却是极为复杂的,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因为错乱的记忆而对眼前的姑娘有了奇怪的好感,而是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动了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自己真的是对这种死缠烂打的家伙,毫无抵抗力? 一如当年硬要追着他结伴同行的穷奇,又如曾经一厢情愿等了他万年的火种,再如现在站在他面前面红耳赤的云潇。 又或许只是因为做了太长久的“神”,在感情湮灭到极限的时候,忽然闯进来一个黏着他倾心相待的人,他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手机版网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抑制的本能 他稍稍想起这些事情,就觉得心情瞬间跌入谷底,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其实在无言谷得知自己仍有复生的机会之后,他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恢复过去的模样,重新成为原来的自己,这样他才能真正的去和萧千夜争夺心心念念的女子。 他甚至有办法能将萧千夜这个人的一切从云潇的脑中不留痕迹的抹去,只要他愿意,云潇就是独属他一人的存在。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他发现自己陷入一种极端的矛盾中,既不想伤害和他共存的萧千夜,也不愿意轻易放弃云潇。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萧千夜,也已经有了和他完全一样的想法,他不再想要逃脱自己,甚至会主动关心自己的安危。 帝仲深深叹气,心中的苦涩泛起之后,反而觉得口中被强行塞入的烤焦的蛇肉也不是那么难吃起来,于是神情木讷无意识的嚼了几下,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动作,又不可置信的再确认了一遍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半天才提醒道:“你少吃点,万一真的吃坏了……会很难受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帝仲这才幡然回神,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嘴里的东西,顿时头一歪努力吐了出来,云潇自知理亏,但她看了看周围荒凉的戈壁根本不像是能找到干净的水源,最后只能眼巴巴看着巨蟒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提议:“这里看着没有水,要不然你将就一点,喝点蛇……” “不要。”帝仲一口回绝,真的感觉有一丝头皮发麻,云潇咬住唇,心一横将袖子向上卷起,不依不饶的接道,“那就只能喝我的血了。” 帝仲哑口无言的看着她,再一次感觉这家伙的脑回路是真的不正常。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直到帝仲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把她喊到身边坐好。 “靠过来。”帝仲冷眼看着在他五步开外正襟危坐的云潇,又气又想笑,又看见她僵硬的只挪了一步,只能找着借口说道,“再过来一些,他快要醒了,你身上的火焰之息能缓解他身体的严寒,等他醒来就不会太难受。” 话音未落,云潇已经紧挨着他坐下,帝仲瞳孔顿缩,心中不快嘴里也跟着“啧”了一声,这个家伙有时候是真的能把他气的半死,恨不得拎起来丢得远远的再也不想看见,但是转过去看见她傻笑着的脸,又不得不把全部怒起强行压了下去。 玩物丧志……有时候他竟然觉得同修骂他的话,其实还真的有点道理。 帝仲脸色微白的仰起头,似是情绪受到干扰,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自言自语的说道:“潇儿,你可能并不知道,他对你有一种本能上的占有,那是因为他凶兽的血脉越来越明显,导致身体也越来越冷,而你体内那股最为炽热的火焰,恰好可以缓解他这种痛苦。” 帝仲忽然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也正在认真的听着,淡淡笑起,接着说道:“对现在的他而言,你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云潇还是没有回话,似乎在等他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帝仲意外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冷静,好像刚才的话完全不能在她心中掀起任何波澜,半晌,帝仲倏然叹气,感慨道:“如果他对你真的只是这种本能的冲动,我应该一早就把你从他身边带走了。” 他微笑着闭了一下眼睛,语气上才出现了淡淡的赞许:“自从昆仑一战他亲手给你喂下落胎药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你了?” 云潇脸色一红,毕竟是和另一个男人提及这么隐私的事情,就算他们仍是共存状态,五感相通,也难免还是有些羞涩难挡,只能轻轻点头,帝仲倒是不怎么介意,继续说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知道血契的束缚会伤害到你,就算本能中带着某种冲动,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 “他曾经跟我说过,说他们这一族人丁稀少,几乎代代单传,是凭借出色的实力掌管军阁,深得各地百姓的人心,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可是现在萧奕白的状况越来越糟,如果他真的选择了你,对他这一族而言,几乎等同于绝后。” 帝仲悠然叹息,人类的传宗接代他并无法感同身受,但也知道那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许久才接话:“但他好像放弃了,不仅放弃了祖辈的努力,也放弃了一直想要的家庭,就为了你,一个身负血契束缚,连正常女人都算不上的神鸟。” 帝仲摇着头轻呵一声,感慨万分:“我是佩服他的,他出身权贵世家,那些东西早就深入人心,在你没有去飞垣找他之前,他真的很努力的在维持家族的荣耀,唯一一次放弃大好前程公然抗婚,也还是为了你。” 云潇愣愣听着他的话,有些许失神,帝仲依然是望着天空,默默回忆着曾在萧千夜心底泛起的那些心潮澎湃,叹道:“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他是真的爱上了你,他放弃皇室的联姻还能说是一时冲动,但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你受到伤害,或许你在他身边,就是他期盼的事情。” 帝仲稍稍停顿,这才正色劝道:“所以你不要傻乎乎的以为他口渴找不到水源就想着割破自己的血管,他就是渴死了,也不希望你受伤。” 云潇认真的听着,终于也认真的点头,她也不是第一次干出这种奋不顾身的事情了,就像她真正的同族那样,任性妄为不顾后果。 “云潇。”帝仲再次喊着她的全名,等到她将目光看向自己,才郑重的嘱咐道,“所以你也不要轻易放弃他。” 云潇张了张口,无言以对,心底泛起一串前所未有的酸楚。 她想起墟海之时蚩王说过的话,想起浮世屿澈皇可能提出的要求,顿时感觉心如刀绞,无法呼吸。 “你知不知他为了你,在间隙里一个人呆了三百年?没有这三百年他根本救不了凤姬,凤姬对他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我怕他把自己逼疯,总得时不时找他聊聊。” 帝仲乐呵呵的说着话,将这么久的孤独一言带过,云潇忍着泪,用力点头。 “哎……我真不想为他说好话呀。”帝仲咧嘴笑了笑,察觉到她情绪微妙的改变,淡淡接道,“我应该趁他睡着了挑拨离间才是呀,什么柳飞飞之类的桃色花边,我再仔细想一想,兴许还能想起其他人。” 云潇听见这话也跟着笑了笑,想起上次在天路之时,她也曾这样和帝仲聊过天。 她不得不承认,帝仲在褪去“上天界战神”这层显赫的外衣之后,对她真的是如和煦的微风,会让她情不自禁的放下所有警惕和戒备,只想和他一起倾心相谈。 但她也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只有远离他,才不会伤害到他。 明明心知肚明,却总是明知故犯,一如冥王煌焰毫不客气的指责——我真的很讨厌你。 “别乱想。”帝仲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蹙着眉低骂一句,云潇回过神,尴尬的笑了笑,赶忙扯开话题慢慢说道:“其实你一直都很惯着他,你也不是因为他死了你活不成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才会一直帮他?” “哦?”帝仲顺着她的话认真的想了想,“最开始确实是这样,潇儿,你知不知道属于我的力量一分为三,如果我真的复生,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云潇心下一沉,帝仲此时也像换了个人一样,一字一顿接道,“煌焰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他很危险,这次差点把整个上天界都拆了,他对我始终是心怀芥蒂,现在千夜和我共存,煌焰不会对他动手,但如果我们彻底分离,我真的很担心他,也很担心他哥哥,甚至是你。” 许久,帝仲在长久的沉默后无奈的叹着气,自言自语的说道:“要不还是算了,你不介意,他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复生真的很重要吗?其实对我而言,这件事远没有你们两个更重要。” 他云淡风轻的抬着头,一颗心正在慢慢沉入寒冷的深渊。 该放弃这唯一的机会吗?那是萧以生命为代价为他争取的机会,甚至澈皇也有意将火种拱手相赠,可为何处在漩涡中心的他本人,会莫名其妙的有了这种抗拒之心? 他的眼前一片昏暗,连那双独有的金银异色双瞳,也完全看不清等待自己的道路上究竟会有什么。 就在此时,云潇轻轻握住他的手,慢慢的放到胸口火种跳动的位置,看着他恍若失神的眼睛,不言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半晌,帝仲僵硬的抽回手,玩笑的调侃:“刚刚才提醒过你不要乱撩,这么快就忘了?” “我没有!”云潇虽然是被他一句话说的面颊泛红,还是立即正襟危坐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帝仲稍稍扭了扭脖子,果然在她靠近之后僵硬的身体开始渐渐复苏,没一会手臂的知觉也缓缓恢复,他支撑了一下身子可以勉强站起来,索性又把古尘临时当成拐杖,笑道:“行了,歇也歇过了,难吃的蛇肉也吃饱了,赶紧找一找这座流岛的出口,也好尽快和你姐姐他们会合。” “嗯。”云潇跟着站起来,习惯性的搀扶了一把,帝仲犹豫了一瞬,没有拒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梦魇 夜烬天下第四百零八章:梦魇戈壁滩依旧一望无垠,土黄色的天空昏昏沉沉,似乎不会有日月交替。 这一带的景象有些不同寻常,白骨零碎的铺在地上,乍一看宛如群星璀璨,举目望去,竟然连一座完整的凶兽遗骸都没有留下,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只见旁边高大的巨石上残留着无数凌乱的刀痕,深浅不一,毫无章法。 帝仲忽然心中一动,示意云潇扶他过去。 站到巨石前,手中的古尘也发出轻轻的颤抖,帝仲深吸一口气,慢慢、轻轻的抬起手,当他指尖轻抚过刀痕之时,豁然感觉身体的某一处被锥心的刺痛,连带着呼吸也剧烈的停顿了一会,他愣愣往后退了一步,再次不可置信的抬眼,用极其认真的目光仔细看着。 刀痕,是古尘留下的,不知被风化了多久,依然清晰如初。 他默然咬唇,这才震惊的转脸扫过面前广阔无垠的戈壁,看着珍珠一般散落其中白骨,长久的凝视着。 云潇担心不已,感觉这个轻靠着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僵硬,低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帝仲听见她的声音,微微一笑,他的情绪恢复的很快,但依然无法掩饰眼眸中细小的悲伤,平静淡淡点头:“这里距离我当年身死之地并不远,想来是他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古代种,我的一切会因此强行灌入他的体内,可能是一时无法接受,失控之下才会将这一带的凶兽遗骨削的粉碎,还在巨石上留下了古尘的创伤。” 他说话的语气波澜不惊,但那种凄凉却让云潇暗暗心惊,再看这些伤痕累累的巨石,骤然就有了另外一种感觉。 据说古代种在吞噬了神之后会获得神的一切,包括记忆、能力甚至是情感,当那只从来只会遵循本心随性而活的凶兽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思想,又会是何等的举足无措,惊慌?惶恐?甚至是绝望? 当他发现全新的生命来自最敬仰最憧憬的人,又会是何等的悲痛欲绝? 一秒记住m.luoqiuzww. 一想起这些,即使无法感同身受,云潇也还是感到心情格外沉重,本想说些什么安慰帝仲,结果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相陪。 “休息一会,继续乱走也只是消耗体力。”帝仲不动声色的低下头,不想自己脸上越来越无法抑制的难受被她察觉,两人就地靠着巨石坐下。 隔了好久,天色依然是最开始掉落进来的色泽,只是风的流动更强烈了一些,帝仲担心的看着天,低道:“并不是所有的流岛都会一直漂浮在固定的位置,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它们会有自己固定的轨迹,不会偏离很多,但是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流岛,它们隐于天空若隐若现,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偶然露出真容,我们现在所处的流岛,应该就是这一种。” 云潇认真的听着,其实自从知道萧千夜是飞垣出身,她就好奇的查过很多很多关于流岛的传说,但御剑术的高度是有限的,她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漂浮于蓝天的流岛,也无法想象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世界。 “这种流岛的特殊性,导致外人无法自由出入,成为封闭的空间,浮世屿和原海,本质也是如此。”帝仲淡淡补充了一句,不经意的揉了揉眉心,感觉体内另一个人的意识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他默默看了一眼云潇,忽然说道,“换句话说,只有找到特殊的通道,否则是无法离开这里的,但对现在的你们而言,这或许还算是好事,毕竟我也不知道上天界到底什么情况,你们留在这里可以掩人耳目,等他稍微好一些,你们再走。” 云潇点点头,发现面前的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疲惫,帝仲无奈的笑起来,原本轻握着她的手也不动声色的松开,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好像醒了,我再这么抢着身体控制权一会又要跟我闹脾气,潇儿,你照顾好他,别让他逞强。” “嗯。”云潇才回了一句话,帝仲沉沉的闭上眼睛,整个人往她身上压了过去,云潇连忙正襟危坐扶住他,在意识互换的一瞬间,这具身体变得极其沉重,但醒过来的人不知是被什么样的噩梦惊住,整个脸庞豁然惨白,冷汗滑过脸颊,一滴一滴落在云潇手背。 萧千夜意识模糊,目光毫无焦点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满脑子都是夜王那句梦魇般的低语——哥哥不想要了? 哥哥……哥哥。 “千夜?”云潇扶着他,他是突然一下子坐起来,又因为重伤的身体再度往后倒了下去,正好依靠在云潇怀中,他的眼眸缓缓转了一圈,瞳孔慢慢聚焦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云潇欣喜的抱紧他,开心的道,“你醒了!快别乱动,好好休息一会。” 意识是在片刻之后才一点点恢复,萧千夜茫然的看了看周围陌生的景色,愣愣问道:“这是哪里?” “不知道呀。”云潇摇摇头,萧千夜看着她,忽然心中一动,深吸一口气,“你……你刚才是不是和帝仲在一起?他又和你说了什么?” 云潇笑咯咯的看着他紧张的脸庞,眼睛一转挑逗道:“柳飞飞。” “骗人。”萧千夜想也没想就翻了个白眼,云潇在他眼前笑的花枝招展,又瘪瘪嘴低骂道,“都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怎么可能还提这种东西,你又拿我寻开心。” “是是是。”云潇好声好气的哄着,用手捏着衣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冷汗,微笑着,“你怎么这幅表情,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萧千夜平躺在她膝上低声回话,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脸庞,顿时感觉在噩梦中纠缠许久无法挣脱的心也豁然松懈,他疲惫的想抬手揉一揉眼睛,又发现手臂酸痛无力几乎无法动弹,云潇察觉到他的动作,笑吟吟的按住他的手,轻轻按揉起来,嘴里还毫不客气的反驳:“骗人,吓成这样还硬说没事。” 她偷偷将手探进萧千夜衣领,又道:“你看看,吓得全身都是冷汗。” “那是热的。”萧千夜狡辩了一句,云潇抬手弹了一下他脑门,骂道:“你哪里会热?我不挨着你,你全身都是冷的。” 萧千夜咧嘴笑了,回道:“你不就在我身边?” 云潇脸一红,没想到一贯不擅长言语的萧千夜竟然能把她说的面红耳赤,萧千夜慢慢吸了一口气,微微愣了一会,反而主动坦白:“阿潇,我梦见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是在遇见你之前,很小很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哦?”云潇心中一动,嘴上还是轻笑着,慢慢引导着说道,“你都很少和我提过小时候的事情呢!就连你有个双胞胎的哥哥,还是我死缠烂打让你说漏了嘴。” “呵……”萧千夜无意识的笑出来,闭了一下眼睛,喃喃说道,“我本想学完了剑术就跑,当然不愿意和你们说家里的事情,你一直缠着我,白天缠晚上缠,上课缠下课缠,走哪都能碰到你,偏偏师父师叔又宠你,我还不能对你发脾气,时间久了总会说漏嘴嘛。” “嫌我烦了?”云潇捏住他的鼻子不放,他倒也毫不示弱的闭着嘴,直到脸颊憋得通红,反而是云潇担心的松了手,嘟嘟嘴,“还是这么死倔就是不肯认输!” “你本来就挺烦人的,像只黏人的……小奶狗。” 话音未落,云潇一把捂住他的嘴,两人大眼瞪小眼,忽然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 “阿潇。”萧千夜看着她,慢慢问道,“你以后也那么缠着我,好不好?” 云潇低下头,几乎凑到他鼻尖,因为靠的太近无法看清表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如清风荡起:“好。” 萧千夜动了动手臂,好像恢复了一点知觉,于是努力抬起将她拉入怀中,低声说道:“我梦见了大哥,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了古怪的术法,经常拿我练手,他把家门和墙壁用幻术互换了位置,害我一头撞上去,头上撞个大包,好几天都肿着。” 云潇静静听着,他的声音陷在遥远的回忆里,却是饱含幸福:“爹娘训了他几句,他就仗着我们都不会术法把整个天征府用幻术掩去,那天傍晚我们三人站在家门口,眼里却只能看到一片空地,他就一个人笑嘻嘻的在中间站着,爹小心翼翼的凭着记忆摸索大门,还被好多人嘲笑了。” 云潇也跟着他一起笑起来,在她印象中的萧奕白,是个温柔体贴极好相处的人,倒是没想到小时候也会如此调皮捣蛋,甚至捉弄父母和弟弟。 “我哥哥很厉害。”萧千夜忽然抬高语调,有种莫名的自豪,眼里都是明媚的光,“你别看他很少用剑,看着像个务不正业的术士,但其实在我去到昆仑之前,一次也没有赢过他,他真的很强。” 云潇是第一次听他毫不掩饰的夸赞自己的兄长,但随后就发现萧千夜的脸色一瞬凝重,自言自语的说道:“上天界说过我和他曾是双子星,但即使他利用分魂大法去救明溪,依然是强悍到不得不以夜咒牵制。他身上也还残留着帝仲的力量,只是因为分魂的缘故,无法再次觉醒。” “你是不是在担心他?刚才的噩梦,是梦见大哥了?”云潇情不自禁的脱口,帝仲刚才也和她说过一样的话,千夜还能因为和帝仲共存暂免于难,但萧奕白一定首当其中,成为冥王的目标。 萧千夜用力点头,嘴唇一瞬发乌——在噩梦惊醒的前一刻,他看见煌焰飞扬的笑脸,看见奚辉阴郁的双瞳,甚至看见蓬山耐人寻味的勾起嘴角。 上天界……是敌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新生 夜烬天下第四百零九章:新生而现在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从上天界手上保护大哥。 萧千夜紧闭双目,云潇看着他眉头深锁的脸,也想起萧奕白之前莫名出现在曙城的事情,于是问道:“说起来大哥现在是不是还在西海岸等你?反正明溪不在,要不然你去找他好好谈一谈?” 萧千夜微微失神,确实在上次分别的时候,大哥曾经嘱咐他会在西海岸等候,但是上天界的时间本就和飞垣不一样,他甚至搞不清楚这一晃又是过去了多久,而且他和云潇现在身处的流岛也是完全无迹可寻,连帝仲都不知道要怎么离开的地方,他要怎么出去? 就算出去了,以大哥的性子,难免两人又要起争执闹得不欢而散。 大哥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有他的信念,他的坚持,或许也有他的无奈。 萧千夜紧握着云潇的手,终于还是摇摇头,淡淡说道:“上次我特意回帝都想把他带走,谁料中了明溪的计,害得你遇险,最后还不得以将五公主千里迢迢带回昆仑山,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如果他愿意和我走,当时就能走了,现在去找他谈,一定还是同样的结果。” 云潇慢慢揉着他的眼睛,他的语气虽然是平静的,但从额头轻到微乎其微的皮肉跳动来看,提起上次那件事,他还是心存芥蒂,隔了一会,萧千夜长长叹了口气,问道:“阿潇,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我很担心他,不论是明溪还是上天界,他都是卷在漩涡中心,最危险的那个人。” “嗯……”云潇轻轻点头,眼里闪烁着柔和的光,看得他烦躁的心也慢慢宁静,又慢声细语,半开玩笑的笑道,“打晕了直接扛走怎么样?” “打晕?”萧千夜惊了一下,随即咧嘴笑起来,慢慢摸着她的脸颊回道,“打不过怎么办?我从小就没赢过他。” “我帮你呀。”云潇发出咯咯的声音,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皆是深情,萧千夜一点点用力,将她拉入怀中,虽然只是随口闲谈,却真的感觉心情舒适了许多,低声脱口,“胡闹,也只有你才会说出这种安慰人的话了。” 云潇伏在他胸膛,听着那颗心脏重重的跳动,忍不住抱紧,又道:“我去打晕他,你直接扛走就好了,我是女人,他总不能动手打女人?” 首发网址m.luoqiuzww. 萧千夜眉头一挑,不屑的回道:“女人怎么了,惹急了谁都能打,何况女人。” “喂!”云潇轻轻握拳捶了他一下,娇笑着骂起来,“莫非你也打过女人?那可不好哦,会惹人讨厌的。” 萧千夜抱着她,眼睛却深深的望向暗沉的天空,似乎是被勾起了军旅生涯那些无情的回忆,漫不经心的回着话:“打过,怎么就不能动手了,你是没见过凶悍的女人,就伽罗那一块白教的信徒,女信徒可比男人都疯狂,身上绑着火药抱着你就不肯撒手,你不打她,难道要一起被炸死?” 云潇眨眨眼睛,没等她找到反驳的话,萧千夜又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有老人和孩子,防不胜防,我算是被他们阴怕了,就算是被人骂欺负老弱病残,我也绝对不会再对他们心慈手软了。” “好像……有点道理。”云潇呢喃着,下巴抵在他的胸口,咯咯笑着,“那你有被女人打过吗?” 萧千夜白了她一眼,和她不怀好意又幸灾乐祸的眼眸正好撞上,云潇忽然往上凑了凑,抿抿嘴低声催起来:“哇!脸色都变了,难道是真的被我说中了?我的萧师兄可是参加了八届弟子试剑大会无一败绩,后来他回了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元帅,我可敬仰他了,难道……他还被女人揍过?” 萧千夜被她几句话撩的脸颊发烫,干咳了一声反驳:“我什么时候被女人揍过了?硬要说的话,也只有上次在白教,被禁军暗部那个叫迪雅的女人阴了一回,然后被她……被她抓着一个过肩摔……” “咦……”云潇好奇的拖长语调,萧千夜别扭的想转过脸,又被云潇强行捧着脸转了回来,这才回忆起上次发生的事情,云潇赶忙问道,“就是上次我去雪原救霍沧的时候?难怪你磨磨唧唧好久才赶到,原来是被女人揍了吗?” “我没有被揍!”萧千夜立即纠正她的说辞,一瞬间脸颊的红已经蔓延到脖子根,云潇在他身上笑的直不起腰,乐呵呵的脑补着画面,“过肩摔……你这么结实,能把你扛着过肩摔的女人,倒是有点真本事呢!” 萧千夜瘪瘪嘴不想回话,当时的情况明明是凶险非常,要不是大哥及时赶到,自己还不知道要被那两个家伙带去那里,但是时隔这么久再和云潇提起来,在她嬉皮笑脸的嘲笑中,他也莫名觉得有那么一点好笑。 只要她在身边,似乎任何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隔了好一会,萧千夜见她终于不笑了,这才故意板起脸,问道:“笑完了?” “嗯,笑完了。”云潇还真就眨眨眼睛回了他,反而让他哑口无言完全接不上话,隔了一会,云潇抓着他的手,恢复认真道,“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帝仲和我提过这座特殊的流岛,他说要找到特殊的通道才能离开,但是上天界不知道这里,他让你先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一点再想办法离开。” “特殊的通道?”萧千夜神色一动,想起在墟海之时古尘原身小白龙曾提过的“赦生道”和“神祭道”,莫非这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想站起来再去四周转一转看看能否找到线索,云潇却轻轻按住他摇起头:“你不要乱动,刚才我们已经沿着东面走了好一会,这里除了戈壁和残骸什么也没有,我想给你找点吃的都还是运气好从天上砸进来一条巨蟒,到现在我都没找到水,你可千万别再起来浪费体力了。” 萧千夜只得听话的坐着,但当他再次望向周围荒无人烟的戈壁滩时,忽然感觉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悲痛,甚至迫使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按住胸口,忍不住询问:“帝仲没有说这是什么地方吗?” 云潇迟疑了一下,见萧千夜神色不对,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如实相告。 他习惯性的摸摸古尘,忽然僵硬的转身望向背靠的巨石,豁然间有什么远古的记忆触景生情一瞬荡起,萧千夜瞳孔顿缩,目瞪口呆僵住一动不动。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手握黑金色的长刀古尘,不知是遇到了怎样绝望的事情,他悲愤的挥着刀,将高大的凶兽残骸砍成碎块,这些杂乱的碎骨被刀风吹的老高,又像壮阔的流星群砸进戈壁之中。 他跌跌撞撞的走向这一片高耸的巨石,步伐凌乱几度摔倒,摔下去就是半天站不起来,他用手努力撑着身体,用双手双脚一起爬了几步,又咬着牙拼命的站起来,继续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像个邯郸学步的孩子,每一步都如此艰难。 他终于走到这里,就在自己现在的位置,萧千夜心中咚咚直跳,这才真正看清他的容貌。 那是一张和帝仲一模一样的脸,却像个懵懂无知的初生婴孩,迷惘无助的盯着眼前的巨石,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手里的长刀,又往后退了三步,用双手握住古尘的刀柄,努力的举起来。 萧千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似乎是在写着什么字,但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终于,他捂着脸痛哭起来,随即凌乱的挥刀,在巨石上劈出杂乱无章的刀痕,一道又一道,宛如陷入某种绝望和癫狂。 萧千夜将视线缓缓上移,终于在一刀刀的深痕之下勉强辨认出那个字。 帝仲说过,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其实并不识字,他的名字“萧”,是帝仲以萧峭岛为名,随口为他取的,他曾在某一处悬崖上用树杈子在雪地里教穷奇认识了这个字,但眼下或许是受到崩溃情绪的干扰,重生成为古代种的他只是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艹”。 他看着那只有一半的字,好似能感觉到先祖的悲痛,他不是不记得这个字,而是颤抖的手无论如何也无法写完这个字。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对于兽类而言,有了名字才是有了灵魂。 帝仲不仅给了他名字,最终还给了他真正的灵魂。 即使这种新生未必是他真心想要的,但他还是选择接受了一切,想要代替帝仲,去完成一些他不曾完成过的心愿。 比如——成为一个普通人,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安安稳稳过着平凡的生活。 他做到了,压制着源自凶兽的血统,隐藏着上天界战神之力,九千年来,只想做个普通人。 那样的感情,即使时隔九千年,也还是让萧千夜一直睁着的双目里情不自禁的渗出一行泪,他无知无觉的仰着头,继续看着记忆中的古代种,他在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歇斯底里后终于精疲力竭的瘫倒在地,展开双手双脚,像一个“大”字平躺在戈壁滩上,又那么静静沉默下去。 他到底这样躺了多久?萧千夜不知道,只是看着他身上慢慢堆积起黑沙,直到将整个身体完全掩埋只剩下一双璀璨夺目的金银异瞳,他才恍然惊醒,奋力从黑沙中针扎的爬出来,他慌张的用手刨着沙土,终于将一起被掩埋的古尘重新找到。 古代种抚摸着古尘的刀身,情绪慢慢镇定,最后,他稳稳的站起来,握刀的手不再颤抖,往东方继续走去。 “东面……”萧千夜愣愣脱口,远古的记忆截然而至,那个背影消失在视线深处,如光一般恍恍惚惚,直至湮灭。 许久,萧千夜缓了口气,抬手指向他曾经消失的方向,认真的道:“出路应该在那个方向,阿潇,你扶我过去看看。” 云潇点点头,但还是叮嘱了一句:“你得先答应我不乱逞强才行。” “好。”萧千夜笑了笑,“都听你的。” 云潇这才重新搀扶着他站起来,两人一起往戈壁滩的更东面走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心乱如麻 夜烬天下第四百一十章:心乱如麻戈壁的最东面,土黄色的天空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缝隙,两人仰着头,目光穿过这道裂缝,能看到外面璀璨的星空。 是出口,是那只古代种强行在这里劈出了一条通道! 萧千夜轻握着古尘,裂缝呈南北走向,一眼望去足足有近千米长,像一道光,它的外围是淡淡的紫色,然后一点点沾染上青绿色,越往里端,颜色越为艳丽,映照着璀璨星辰不停变幻着,赤、橙、黄、蓝,点缀着金光,又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芒,很是好看。 但如此美丽之下,又是如此恐怖的力量,这一刀劈裂苍空,让这座流岛时隔九千年都无法自行修补创伤。 当时他们是从上天界坠落,意外被卷入此地,眼下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或许他们早就偏离了原来的位置,被这座流岛带到了更为遥远的地方,如果帝仲苏醒,他们应该可以快速折返飞垣,但帝仲的情况实在让人不安,萧千夜下意识地咬了咬牙,沉思许久也不敢再冒然喊醒他。 他几度从神眠之术中被惊醒,只有共存状态的自己知道,他在不断衰弱,一直在逞强。 自己的身体受损也很严重,尤其是最后强行击出六式逼退煌焰的那一刻,巨大的神力冲击让他全身骨骼咔咔作响,到现在都还是一副随时都会散架的模样,他必须如帝仲所言,在这种不会被上天界察觉到的地方先掩人耳目的恢复。 他毕竟是古代种的身体,只要不被打扰,很快就能痊愈。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不知道外面到底过去的多久,上天界一团混战之后会是什么情况,大哥……大哥还安全吗? 萧千夜无力的叹了口气,为了不让云潇担心只能故作镇定的笑了笑。 “你饿不饿?”云潇显然不想他这么快逞强离开,眼珠转的飞快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又暗搓搓指了指两人走过来的方向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才有一条藏青色的巨蟒从天而降正好摔到我面前,帝仲说了你的身体需要补充食物,我就、我就只能宰了那条巨蟒随便烤熟吃力,它现在还在那里呢,你要是饿了,我们再回去烤一点?” 记住网址m.luoqiuzww. 萧千夜微微皱了皱眉,诧异的听着这番话,这才感觉自己口中确实有那么一缕奇怪的味道,豁然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唰的一下难看非常,他身子僵硬的动了动,然后又停了下来,云潇心虚的拽着他胳膊,翻着眼皮小声问道:“不过我到处都找不到水,如果你实在是觉得口渴,那就只能勉为其难,喝一点蛇的血……” 两人古怪的互换了一眼神色,云潇被他看得脸红,绞着手低下头,只能继续放低声音:“那时候你昏迷着,我就自作主张给你喂了一点点蛇肉,应该没有吃坏肚子?” “嗯……嗯。”萧千夜尴尬的点头,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嘴中的味道真的是一言难尽。 “那我们回去,反正知道出口的位置了,等你好一些再回来。”云潇立即拉着他就往回走,生怕他要跑一样,萧千夜被她硬拖着,也不反抗,两人的手握的那般的紧,一起往回走去。 在他终于可以缓一口气的同时,凤九卿也在暗中观察了几天之后悄无声息的带着几人从上天界黄昏之海离开。 上天界在不久前一场混战之后陷入死寂,冥王煌焰被几人同时围攻重新关入了间隙之中,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夜王也因强行催动统领万兽之力而再度受损,眼下他失去踪迹,隐于黄昏之海的深处,倒也一时腾不出手再去找他哥哥萧奕白算账。 蚩王和鬼王闹得不欢而散,两人分道扬镳不知所踪。 眼下,帝仲身死的消息不胫而走,上天界外围云谲波诡,只能由军神、风神两人暂且镇守,击退来路不明的各种魔物。 就像暴雨侵袭的前夜,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凤九卿知道这种平静极为危险,决裂摆在眼前,随时都会掀起更为猛烈的冲突,但一晃十天半月过去了,萧千夜和云潇无影无踪,他曾试图用点苍穹之术找寻,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能力不够,还是他们莫名去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即使他几度找寻,依然毫无踪迹。 墟海深处,凤姬昏昏沉沉的躺在蛟龙巢中,一直做着奇怪的梦,她昏睡至今毫无苏醒的迹象。 飞渡在旁边寸步不离的守着,一贯嘴贫的他难得的陷入沉默,一连几天一言不发,只是每日担心不已的看着紧闭的蛟龙巢,然后颓然无力的靠在旁边发呆。 龙首殿,从黄昏之海回来的龙吟脑子还是一片混乱,身体也好似还在那片神力浓厚的海洋里漂浮着,这一趟虽然是有飞渡全程帮她,但真的回到墟海之后她还是感觉精疲力竭一点力道也使不上来,不想动,不想说话,连吃饭的劲都不想浪费,只想躺着一动不动,她就这么精神恍惚的躺着,直到脖子酸痛不得不扭了一下,这才目光顿缩,一眼望到了桌子上用白布小心包裹着的长剑。 那是……他的剑灵! 龙吟心底咯噔一下,身体“噌”的一下坐得笔直,对了,在临走前云潇抱着他的剑灵来找过自己,她说她的右手因为一些原因失去血肉,白骨状态无法握剑,连以灵力为基础结出的剑阵也很难维持,而且沥空剑自从封入剑鞘,萧千夜便决心不再使用,上天界一行本就危机重重,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他的剑灵暂且寄存在墟海,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取。 想到这里,龙吟已经情不自禁的走过来,没等她回过神,手已经不受控制拆去了包裹的白布。 “啊……”龙吟低呼一声,触电一般松手,沥空剑掉在桌子上,龙吟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圈,飞速关好门窗,她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此时心脏咚咚跳的厉害,反而感觉是像在做贼一样面红耳赤,她轻手轻脚的回到桌子前,好奇的弯下腰看着这柄长剑,剑柄看着像是个半成品,一半雕刻着精致的纹理,另一半则是粗糙的白模,好像是只打造到中途就莫名放弃了。 龙吟惋惜的叹了口气,轻轻用手指摸了摸剑鞘,即使只有一般的纹理,但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 当她的指尖慢慢滑过剑柄之际,忽然“噼啪”一声,随即有一抹淡淡的紫电闪烁起来,龙吟惊讶的收手,感觉手指真的好似被雷电击中出现微微的麻痹,她又好奇又不敢再继续碰,于是绕着桌子转了半圈,几乎将眼睛凑到剑柄面前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 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法术,封住了剑鞘,如果要强行拔剑,一定会先撕破这道法术。 龙吟心中暗暗疑惑,他曾是中原昆仑的弟子,这柄剑灵无疑也是昆仑之物,到底是什么人会费尽心机在剑鞘上留下这种法术呢? 是不想他拔剑?还是想知道他什么会拔剑? 龙吟歪着头想了好一会,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晃晃脑袋,莫名想起萧千夜的脸,龙吟的心中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悸动,连她自己都抬手用力揉着脸颊,低声骂道:“别乱想!别乱想!” 然而,她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脸颊反而不受控制的更加红润,龙吟呆呆看着眼前的剑灵,那家伙和自己两度交手,一次比一次不客气,他还打伤了小橼,至今也是毫无道歉之意,态度恶劣的令人发指!自己是墟海蛟龙的王族血脉,这辈子还没被人那么看不起过!为什么她会对那种人意外有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一想起来就会心乱如麻? 不行,墟海的危机还未解除,甚至长老院都还被上天界蒙在鼓中,自己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胡思乱想,自乱阵脚! 龙吟一巴掌拍醒自己,深深吸了几口气,正准备将沥空剑重新收好的时候,脑子里又赫然荡起往生径之时萧千夜和她说起的话。 萧千夜说过他还个双胞兄长,名为萧奕白,先前两人约定会在西海岸见面,但眼下遭遇上天界入侵恐怕又要耽搁许久,他说过希望自己帮忙找到他,如果能将他带进墟海是最好,如果他不愿意也不强求,让他不必担心,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 龙吟眨眨眼睛,眉毛微微一扬,自言自语的道:“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双胞胎……” 豁然间,龙吟的脸又再次泛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尴尬的紧咬住嘴唇——双胞胎?那岂不是长得一模一样?见不到萧千夜本人,见一见双胞胎哥哥也好呀! 她被自己这样恐怖的想法吓了一跳,手却已经毫不犹豫的卷起沥空剑,一出门撞见弟弟龙橼,赶紧低下头掩饰情绪,又支支吾吾的道:“我出去一会,小橼你好好招待客人……” “阿姐?”小橼奇怪的看着姐姐跌跌撞撞的飞奔而去,没等他把话问出口,龙吟的身影已经闪电般消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如出一辙 夜烬天下第四百一十一章:如出一辙此时飞垣阳川沿海,萧奕白正在一艘私人画舫上,他搬了一张摇椅放在甲板上,就那么一边摇摆,一边目光悠远的盯着头顶浩瀚的夜空。 在半个月之前,曾有一场壮观的流星雨,他在西海岸默默看了许久,群星不是朝一个方向坠落,而是四分五裂,像一场盛大的烟花,那种闻所未闻的景象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兴致,但当想和身边人一起分享之时,愁先生却诧异的看着他,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那是的萧奕白只是微微惊了一下,随即就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流星雨,他的眼睛本来就可以看得更高更远,那一定在天际的最高处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致使天空赫然出现群星陨落之景。 在之后的半个月,弟弟音讯全无,他一直守着西海岸,也没用得到丝毫关于他的消息。 萧奕白深深叹着气,忽然看见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掀起不易察觉的涟漪,由远及近很快就蹿到船边,然后又是一声极为轻微的水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出了海面。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因为他本来就是偷偷离开帝都城,如今封心台内的人是飞影假扮,现在这艘画舫也是风魔之物,他一个人在上面倒也悠闲自在,怎么好好的会有陌生人深夜到访?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船边向下望去,这一望就正好和面红耳赤的龙吟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惊了一下张大嘴巴没有说话,龙吟尴尬的进退两难,她一紧张银色的蛟尾情不自禁的来回摆动,眼见着掀起的波浪越来越引人注意,萧奕白连忙对她伸出手,笑咯咯的道:“姑娘是特意来找我的吗?那就快上来,眼下还是只初春季节,阳川纵是气候炎热,西海岸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快上来别着凉。” 龙吟微微诧异,几乎不敢相信现在自己面前这个如清风拂面的人会是萧千夜的双胞胎哥哥!?这差的也太多了,为什么一模一样的脸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再等她不可置信的从海中跳出落到甲板上,萧奕白已经大步往房间里走过去,还对她快速的招着手,压低声音催促道:“姑娘快进来,我去给你拿一床干净的毛毯,先把身上的水擦一擦。” 龙吟瞪着一双大眼睛,再等她回过神来,萧奕白果然抱着一床毛毯笑咯咯的递给她,她本来就是个生活在海里的蛟龙族,怎么可能被冰冷的海水冻出风寒?但此时她一抬眼撞见萧奕白那张温柔到让人无法抗拒的容颜,还是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真的将身体上上下下认真的擦拭了一遍。 萧奕白也才看到她身后拖着的那条银色蛟尾,顿了半晌才道:“姑娘是墟海的人?” 一秒记住m.luoqiuzww. “你怎么知道?”龙吟本能的脱口,豁然又想起来这家伙是萧千夜的哥哥,他知道自己是墟海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么一想反而是自己大惊小怪一惊一乍惹人笑话!龙吟脸庞一抽,无意识的瘪瘪嘴,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萧千夜那个把她怼到无言以对的性子就算了,怎么眼前这个脾气这么好的人也让她紧张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到此处,龙吟的身子扭捏的抖了一下,短暂的沉默让尴尬愈渐明显,龙吟赶紧深吸一口气将沥空剑丢给他,口中吐珠一般飞速解释起来:“你弟弟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希望你更跟我一起去墟海暂避风头,毕竟飞垣上的人眼下还无法找到墟海的入口,你跟我回去会比留在这里安全许多,但是他也说了,要是你实在不愿意,他也不勉强你,让你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他。” 她一口气说完全部的话,真的是毫无停顿,说完自己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萧奕白将她一副紧张到眉心冒汗的表情,虽然好笑,还是忍着先点点头,礼貌的对她颔首作揖,淡淡回道:“多谢姑娘特意跑这一趟了,只不过我弟弟眼下音讯全无,姑娘可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龙吟眨眨眼睛,欲言又止,她本来也不想把之前冒冒失失闯入上天界救人的事情告诉他,但一抬头撞见萧奕白那双笑弯弯的眼睛,立即心中如冰山融化,一秒就改变了主意将实情全盘托出,萧奕白面不改色,虽然神情一直淡淡的听着,手却在宽大的袖子中几度用力握紧,直到听完所有的事情,他的手心捏出一把粘稠的冷汗,指甲无声的刺穿掌心。 萧奕白不动声色的擦去血,身子一动不动只是沉默想了想,又缓缓抬头看着星空,他的眼中隐约的伤怀,还有一闪而逝的担忧,然后又快速消失不见,恢复了冷静。 夜王本来已经答应会在每一处封印地被破坏之后帮他解除身上部分的夜咒束缚,眼下忽然间撕破脸,以夜王的性子不来找他算账都已经是无可奈何,肯定不会继续当初的承诺,再帮他缓和夜咒之苦了? 他倒是不在乎,反正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不能更差的地步,和夜王决裂其实也是早晚的事情。 他更担心的是龙吟口中那位冥王,早在上一次军阁秋选之时冥王就曾以荒地身份混进来试探过弟弟,如今更是神心入魔无法自制,那个人多半会成为比夜王更为棘手的存在? 蚩王……蚩王就是昆仑一行中夺取云潇一只手的人?那个人到底是敌是友?似乎随时都可以帮他们,又随时都可以撂手不管。 再加上飞天计划的始作俑者辰王,还有挑动墟海的鬼王,如今也都像是一张难以捉摸的鬼牌,不能掉以轻心。 这群家伙……阴魂不散,让人心烦。 萧奕白无声叹息,眼里的光芒一时间闪过这种复杂难懂的情绪,龙吟愣愣看着他,一模一样的脸,截然不同的气质,她根本无法从这个人身上看到半点萧千夜的影子,甚至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弟。 然而下一刻,萧奕白甩了甩头,将刚才所有的不安焦虑全部掩埋下去,看着手里弟弟的剑灵,竟然也是习惯性的转了几圈。 龙吟恍若失神,陷入一种深刻的迷惘——怎么回事,刚才还觉得他们判若两人,怎么这会又真的有那么一点兄弟的感觉了? 她一个人呆呆站着,萧奕白本想邀她进去再仔细聊一聊,倏然察觉到手心传来熟悉的疼痛,那不是刚才一时激动被他自己指甲刺破的痛,而是来源于遥远的帝都,分魂大法而产生的痛,萧奕白迟疑片刻,只能稍稍抬高语调说道:“辛苦龙姑娘了,若有机会,我也会尽力帮助墟海解除困境,眼下还请姑娘先回去,夜深了,孤男寡女不好。” “啊?”龙吟目瞪口呆的脱口,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见刚才还在她面前笑的如清风徐面的萧奕白一瞬间换了一副隐约的面容,毫不犹豫的往后面的房间退了一大步,也不管她还有没有其它的话要说,直接“噼啪”一下锁上了房间的大门,留她一人在甲板上被海风吹的一头凌乱。 是亲兄弟,龙吟在这一刻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不争的事实,这种如出一辙的举动,萧奕白和萧千夜,确实是亲兄弟。 在闭上房门之后,萧奕白的脸庞一瞬苍白,嘴唇微微颤抖透出一抹青乌,他只能扶着额走到床边慢慢坐下,短短几步路让他额头虚汗不断,手心的疼痛还在持续,这半个月明溪一直试图联络他,但他不想面对那个人,高瞻平口中提起过的那些事情,他还不想那么快被明溪知晓。 因为弟弟阻止过他,虽然不知道现在一堆烂摊子无法处理的弟弟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他确实有说过,不希望明溪过早的知晓。 他一直没有回应明溪,但从掌心越来越重的刺痛来看,身处帝都城的帝王俨然也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与此同时,天域城墨阁深处,暴跳如雷的明溪抄起手边堆积如山的文牒重重的砸向房门,外头站成一排的文武百官个个面色苍白,任凭冷汗沿着脸颊珍珠一般滴落,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人敢抬手去擦拭汗水,所有人都那么屏息站着一动不动,听着一门之隔的后方一次又一次传来重物砸落的声响。 现在的帝都城没有门禁时间,但到这种深夜时分还让百官站在外面等候命令,也还是第一次。 公孙晏是在濒临午夜的时候才匆忙赶到,没等他走到门前,里面又是一阵瓷杯砸碎的声音,他情不自禁的皱皱眉头,看着这一排大气也不敢出的人,终于还是自作主张的摆摆手,强行咧嘴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脸,漫不经心的劝道:“行了,都回去,我进去看看陛下到底在发什么脾气,走走,别在这站着了。” “公子……”有人小心的抬眼瞄了他一下,公孙晏不耐烦的挥手,推门而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心神不宁 夜烬天下第四百一十二章:心神不宁果然他刚刚推开门,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迈进去,一本书贴着脸颊飞过,重重的砸了出去,让原本才松了一口气准备溜之大吉的文武百官立即又站了回去,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公孙晏微微扭头看着地上那本《山海经》,他知道那原本是放在书柜里,闲暇之时才会翻看的东西,并不是这段时间从四大境送来的文书。 他无奈的摇摇头,默默捡起那本书揣在怀里,又对着墨阁的大臣重新挥了挥手,再次说道:“快走。” 然后公孙晏才随手将门关好,四下无声,也没有点灯,他环视一圈看着里面一片狼藉的场面,又看了看坐在正前方的明溪,嘴角情不自禁的抽搐了几下,低声说道:“你干嘛呢?我一早就听说你把人全部喊到墨阁等候,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谈呢,结果这转眼都大半夜了,你一句话也不说,就让一堆人在外面听你砸东西?” 明溪一只手撑着脸颊,直到听见公孙晏的声音才幡然回神,他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这半个月以来各部递交上来的文书,最开始他还能耐心的翻阅,到后来越来越烦躁,直至全部堆在一起看也不看。 公孙晏摇着头,自言自语的嘀咕:“《山海经》?这种时候你还有闲心看这种东西?” 明溪没有回话,其实真正让他倍感烦躁的东西,其实不是文书上汇报的伤亡损失情况,而是那个莫名其妙失联的人。 他会在这种时候忽然翻阅《山海经》,也不过是知晓那个人身上的秘密,情不自禁的想更加了解那种远古的凶兽。 即使这本《山海经》已经被他翻了无数遍,书中为数不多关于“穷奇”的记载,他也早就倒背如流。 公孙晏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慢慢捡起地上被砸的七零八落的东西,漫不经心的将它们放回原来的位置。 “公孙晏……”昏暗里,他听见明溪疲惫到不能再疲惫的声音,是在对他提出质问,“公孙晏,那天他走之前,是不是说过会回来的?” 记住网址m.luoqiuzww. 公孙晏屏着呼吸,听着这声无力的询问,慢慢回道:“他说过的,你放心。” 明溪惨淡一笑,不经意的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公孙晏不敢多说什么,默默走到壁灯的地方用灵火点燃,在墨阁终于亮起来的一瞬间,他这才看清明溪憔悴不堪的脸庞,一双瞳孔布满血丝深陷眼眶,原本就病弱无力的身体此时更像风中残烛岌岌可危,顿时有些担心他的情况,公孙晏情不自禁的脱口:“你还好?要不要去丹真宫请乔羽过来看看?” “不用。”明溪无力的开口,这简短的两个字让公孙晏心中咯噔一下,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大步跨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这一看公孙晏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许多,他的血管呈现出惊人的暗色,似乎是某种病变的先兆,让人不寒而栗,公孙晏忍着心中震惊,赶紧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明溪厌烦的抽回手,又被公孙晏强行按住问道:“萧奕白曾将自己的一魂一魄封入你手中的玉扳指,以至于他的灵力可以持续不断的输入你的身体,为你缓解特殊体质带来的病痛,后来分魂大法虽然被夜王阻断了灵力回转,但是他的大部分灵力都在玉扳指上,为何你会忽然出现衰弱之象?难道是他中断了灵力输送……不对,他不会这么做,那就是、是你自己中断的?” “放手。”明溪冷冷吐出两个字,眼里罕见的对他流出严厉之色,公孙晏抿了抿嘴,将人沉默的僵持了一下,谁也不肯作罢。 明溪抬眼看着他,现在整个飞垣敢对他如此无礼的人,也就只有公孙晏,但他随即态度就柔和了下去,放低声音疲惫的重复了一遍:“放手。” 公孙晏颓然松手,自己也往后退了几大步,明溪慢慢低下头,轻轻的摸了摸被他一瞬间抓红的手臂,漫不经心的说道:“他都自身难保了,何必再一直耗费精力为我输入灵力?眼下我有日冕之剑撑着,出不了事。” “真的?”公孙晏不可置信的脱口,显然是不信,明溪淡淡扬起唇,仿佛有股说不出的豁然之意,微带笑意的回道,“真的。” 公孙晏瘪瘪嘴,这一看就是在胡说八道,他却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话,只能干瞪眼生气。 “不说这个了,昆鸿怎么还没来?”明溪很快就摆了摆手,不动声色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转移话题,公孙晏哼了一声,指了指他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书,低骂道,“不是早就告诉过你,金线之术眼下只有军阁几位正将可以掌握,阳川地基被破坏之后,一直有持续不断的余震威胁,为了保证几座大主城不遭遇后续影响,昆鸿特意申请要晚几日才能带高瞻平返回帝都,你都签字同意了,忘记了?” 这一下轮到一贯运筹帷幄的天尊帝迷惘的呆了半晌,然后才快速动手在桌子上翻找了半天,最后才捏着一封文书陷入沉思——这上面确实有他亲手印下的红章,但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看过这封申请。 他眉峰微蹙,继续在翻找了一会,这才注意到除了这份申请,还有几封来自东冥、阳川的赈灾申请也被他盖上了应许的红章。 明溪揉着眉心,面色忽地黯然,心头也忽然一阵迷茫,刹那间思绪万千纷至沓来,他自皇太子时期起就一直兼管墨阁,也曾长时间担任墨阁之主的位置,协助父皇掌管天下政事,这还是他第一次鬼使神差看都没看就随手盖了章。 公孙晏也随即看出了异常,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安慰道:“还好只是些赈灾申请,因为要往下拨款,大部分的文书通过墨阁申请之后最后都交到了我那里,我都看过,不碍事。” 明溪脸色黯然,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来阳川的事情,问道:“说起来五蛇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你还记得有这事?”公孙晏嘴上是毫不客气的嘲讽,也不管对面帝王脸上一瞬间扬起的不快,喋喋不休的说道,“赵雅被金钗夫人扣着,不过那女人知道的东西太少太少了,充其量只是连接五蛇产业的链子,再多加逼问也没什么效果,郭安倒是趁着曙城大乱跑了,眼下我把赤晴和迦烨从东冥调过去抓人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倒是嘉城的那个袁大爷,实在还有些棘手。” “袁成济?”明溪微微抬眼,见公孙晏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据风魔的报告,他是被上天界夜王一击溃败,萧千夜就在夜王旁边袖手旁观,原本现在的百姓就对上天界视若死敌,又对萧千夜怨声连天,这一下袁成济忽然被他们两人联手重创,反倒是莫名其妙惹人同情,听说已经有不少人自发为他重建琅轩武馆了。” “哼。”明溪冷哼一声,眼里全是狠辣,袁成济本就在嘉城一带颇有人心,这一闹反倒是被他捡了个便宜,明明自己就是条恶毒的霸王蛇,竟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接受普通百姓的救助? 公孙晏也是挠着头,大有不平之意,道:“最主要的是,袁成济和军机八殿的两位主讲关系颇好,他的学生还经常在春选、秋选上拔得头筹,这次萧千夜公然和夜王一起行动,倒是让他的两个亲舅舅里外不是人,朝中的关系原本就错综复杂,我是担心袁成济抓住风扬、风睚两人惭愧的心理,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明溪也是认真的思考了半晌,他其实并不想太为难风家,因为萧千夜和萧奕白的母亲,就是风家的小女儿风瑶,但他也不能公然对风家露出保护之意,毕竟以他们和天征府的关系,现在也真的是举步维艰,处处为难。 许久,明溪自己也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推脱的摆摆手,嘱咐道:“这事你稍微盯着一点,五蛇要连根铲除,绝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公孙晏见他随口就把这么麻烦的事推给了自己,苦笑了一下,说道:“剩下的就只有鸠城的雷四爷和柳城的柳二爷,雷四爷那边是接管了以前大湮城杜家的赌博产业,算是个后起之秀眼下也还算安分,倒是柳二爷那边濒临羽都,这次阳川的碎裂导致整个六樗山夷为平地,原本被隔断的两境突然多出来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往年游走在附近捕食异族的那群引游人又开始不安分了。” 明溪神色一紧,他早就知道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但眼下也真的抽不出手再多管这种事情,只能假意毫不知情,任由他们违法犯忌。 公孙晏瞥见他脸上的不悦,立即说道:“我听说禁地的神守亲自出手暂且阻断了六樗山的通道,等解决了郭安,我让迦烨和赤晴也一起过去帮忙。” 明溪的面色微微放松,但口气仍十分严厉,低声说道:“我费劲心机保护阳川六城,不是让他们逍遥法外,趁火打劫的!你让他们两人好好过去清理一下,最好……能想办法把柳二爷一起解决。” “嗯,我知道。”公孙晏点点头,严厉也闪出了凶狠的杀气,“眼下我已经降低了柳城的赈灾标准,连同补给的水源也暗中延缓,先让他自顾不暇,再想办法釜底抽薪。” 明溪摆摆手,示意他自行处理,忽然感觉有沉重的疲惫,忍不住揉着眼睛站起来,喃喃道:“我去隔间休息一会,你也回去……” 话音刚落,才站起来的帝王眼前一黑,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倒! 公孙晏倒吸一口寒气,箭步上前扶住他,在同时以冥魂术结下掩饰的结界,生怕他忽如其来的晕倒会被有心之人察觉。 “明溪……”公孙晏低低喊了几声,但他只是疲惫又艰难的动了动眼皮,又慢慢昏睡了过去。 公孙晏凛然神色,心知不好,立即唤醒袖中冥魂低声嘱咐:“阿镜,去丹真宫把乔羽接过来,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蝶镜豁然惊醒,一看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来不及细问立即烟化消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病起 墨阁最里端有一个隐蔽的隔间,是他身为皇太子时期为了临时休息特意改造的,公孙晏赶紧将他平放在小小的靠椅上,又立即锁好门,生怕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会引来新的骚乱。 直到他忽然晕倒,公孙晏才不得不正视一个严重的事实——明溪的母亲是泣雪高原的神守,原本特殊的体质导致孩子自幼体弱,即使能得到皇室最好的照顾和治疗,成效也依然是微乎其微,而唯一让他的病趋于稳定的东西实际就是手上附着着萧奕白一魂一魄的玉扳指,如果他真的固执己见阻断灵力的输送,这幅病恹恹的躯体到底能撑多久,其实也是未知数。 他扣着萧奕白扬言要威胁萧千夜,但实际上他自己的命,也还需倚仗萧奕白。 公孙晏搬了张凳子在明溪的身边坐了下来,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五味瓶,明溪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对萧奕白下手,但萧奕白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任凭明溪把自己当成威胁的筹码,一直去逼迫萧千夜。 他一直以为萧奕白是他弟弟心中的软肋,直到现在,他才有那么一点幡然醒悟,那个人,其实也是明溪心中最隐晦的软肋。 只不过这样的软肋,一个毫无掩饰,另一个则必须深埋心底。 许久许久,昏睡中的帝王紧抿着嘴唇,即使意识凌乱不堪,本能的警惕却依然让他一言不发,只是额头时不时跳动的皮肉和持续不断滴落的冷汗,似乎是陷入了某种难以逃脱的梦魇,越演越烈。 母后的笑靥摇摇晃晃,带着他溜出深宫禁院,无视旁人震惊的目光带着他在外城玩乐,到了夕阳西下之时,他长久的注视着刺目的晚霞,看着母亲的身影慢慢走向远方,走入尽头处那面虚假的镜子,然后在他恍若失神之际一起碎成粉末。 分别到来的那一天,他站在母亲自尽的那颗凤凰花树下,手捧着破碎的镜子,将所有的不舍和悲痛亲手掩埋。 在他的身后,一直有一束温暖如玉的目光,不言不语,就那么静静守着身边。 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在别人面前落泪,卸下所有的骄傲和警惕,不顾自己已经成为新的帝王,立于飞垣之巅,他就那么靠着巨大的凤凰花树,即使已经努力将头扬起、再扬起,依然无法阻止眼角持续不断滴落的泪,直到夜色将视线完全遮掩,他才从那样撕心裂肺的哀伤里慢慢清醒。 萧奕白在他身边长久的沉默着,整个人涣散着静谧的白光,一瞬间让他感到了一种不真实。 他会消失……终有一天这抹温和如玉的光,会消失。 然后,那个人歪着头淡淡笑了一下,对他伸出手。 昏睡中的明溪也情不自禁的探出手,他似乎能抓到那只手,又似乎怎么也无法触及。 公孙晏担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烧的整张脸通红,紧闭的双目一直颤抖。 过了一会,公孙晏忽然听见门外轻微的脚步声,立即跳起来谨慎的迎过去,只见乔羽在蝶镜术法的庇护下急冲冲的赶来,来不及多说什么,他放下怀中的药箱一步冲到靠椅前,也顾不上眼前的人是他的君主,直接动手就仔细的检查起来,他的呼吸略显短促,心跳脉搏也因此加速,除去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压力似乎更加严重。 乔羽轻手轻脚的打开药箱子,似乎是一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不急不慢的取出药碟,先是倒了一点水,再将药水小心的混在其中,但他没有直接给明溪服下,而是取出一块干净的毛巾用混合的药水浸湿了一角,慢慢缓缓的轻点在帝王的双眸,最后才将剩余不多的药水用手沾着涂抹在太阳穴上。 伴随着药水慢慢渗入皮肤,明溪一直紧蹙的眉头也随之松懈了许多,他无力的抬起手臂想揉一揉眼睛,立即就被乔羽一把按住,低声嘱咐:“陛下是不是几日不曾合过眼了?您本就体虚,加上心中忧郁难解,这才导致心闷气短一时失去意识,眼下我只给你涂抹了一些醒神的药水,但若要缓解此种状态,还需要回去斟酌一下更合适的药方。” “乔羽……”明溪的精神还未完全恢复,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他的名字,乔羽赶紧挺直后背,大气也不敢出,明溪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自己反而是笑了起来,淡淡说道,“你还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那时候我担心北岸城的事情会暴露,强行找了个借口把你从雪城接过来,当时我还在担心你年纪太小无法胜任,现在看来倒是我多心了,你比我想象中稳重的多,是个难得的人才。” 乔羽被他几句话说得两颊绯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傻笑起来,公孙晏从旁边绕过来,开口就是一顿骂:“还笑!你们还好意思笑!还好刚才是我在你旁边,这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明溪脸色微变,显然当着下属的面被公孙晏如此不留情面的斥责实属有些离谱,但他才想反驳,又瞥见公孙晏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心和紧张,到口的话最后也只能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气,微微低下了头。 乔羽尴尬的看着两人,虽然满朝文武都知道天尊帝和公孙晏私交甚好,但是能好到公然斥责的地步,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公孙晏虽然嘴上喋喋不休的骂了几句,心里却骤然松了口气,自己也是像被抽空了全部力气颓然的坐回凳子上,乔羽小心的瞄了他一眼,忽然提醒:“晏公子的脸色也不太好,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才行呀。” 公孙晏翻了一下白眼,接连两场碎裂确实是让他心力交瘁,他接掌镜阁这么多年一直乐在其中,黑白两道通吃拿尽好处,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到分身乏术,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八只手去处理琐事,想到这里,公孙晏心底咯噔一下,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望向闭目小憩的明溪——他应该比自己更累更辛苦? 堆积如山的朝政没能击垮他,反而是那个半个月音讯全无的萧奕白让他失去理智,大发雷霆。 公孙晏嘴角一抽,脸上再次有惊愕神色掠过,但随即而来的便是另一种惆怅,许久,明溪忽然开口,再抬眼双眸已经恢复冷定,默默转动着玉扳指,直视着两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厉声问道:“乔羽,我的情况你应该一早就有数,现在你老实告诉我,如果我的身体像现在这样维持下去,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明溪!”公孙晏被他一句话吓的跳起来,没等他开口又被明溪制止,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平静地道,“如果失去灵力的输送,我,还能活多久?” 乔羽挺直后背,在心底飞速计算着帝王的质问,公孙晏手心捏着一把冷汗,也是情不自禁的转眼向他看去,许久,乔羽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低声回话:“陛下的身体是自娘胎带出来的病根,先皇后血统太过特殊,已经超出人力可以治愈的范围,其实……其实属下早就心有疑惑,一直为陛下输送灵力的那个人,似乎本身也有着极为特殊的血统,这才恰好弥补了您先天的不足,如果这样的情况可以继续保持下去,或许长此以往您的身体能自行缓慢恢复也不一定,但如果失去这股灵力的运输……” 乔羽犹豫了一下,没敢说出口,背后的冷汗瞬间就浸湿了衣服,但见明溪只是淡淡看着他,甚至微微轻笑了一下:“但说无妨。” 乔羽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如旭日般璀璨的双眸,无意识的将声音压至最低:“可能……只有一年左右。”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公孙晏脑门嗡嗡炸响,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全身皆冷,完全无法理智思考最后听到的那句话,乔羽咽了几口沫,身体剧烈的颤了一下,大步上前立即补充道:“但是陛下若是能放宽心好好调养,属下有信心能帮您缓解病痛,至少、至少再撑个三五年,甚至可以更久!” 明溪的嘴角却意外浮起笑意,眼中隐隐有微弱的波光闪动,仿佛是在犹豫了什么,又很快镇定下来,淡淡挥手:“我知道了,乔羽你先回去。” 乔羽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在房门紧闭的一瞬又情不自禁回头望了一眼——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位高权重的两人,各怀心思。 陛下独自留下最信任的公孙晏,无疑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许久,反而是明溪率先笑出了声,带着几分慵懒漫不经心的问道:“公孙晏,我是不是该成个家了?” 公孙晏听见这句不着边际的问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苍白,嘴唇轻轻颤动低骂一句:“你赶紧恢复灵力的运输!你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他自己都没说撑不住要终止,你倒是自作主张!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你别自己作死找麻烦,你想要成家了?等你解决了上天界这个大麻烦,再举国同庆册封皇后不好吗?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恢复了……” 他越说话,情绪越是难以自制,明溪也不打断他,只是默默转着玉扳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如果现在找个合适的姑娘,或许还能留下血脉,如果真的不行,那从三弟、四弟那里过继,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行……如果他死了,再面对上天界就是难上加难,他无论如何也要撑到弑神之计完成,他身为君主,已经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他不能半途而废,哪怕是死,也要亲眼见到故土重归宁静,才能安心闭眼。 想到这些,明溪闭上眼睛,公孙晏的声音一点点飘远,最后在耳边湮没,再也听不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问询 一晚上昏昏沉沉,最先睡过去的人反而是公孙晏,一直到第二天太阳高升,他才揉着睡梦松醒的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一时间感到一阵茫然无措,公孙晏呆呆看着眼前,他正躺在昨夜明溪倚靠的座椅上,身上还盖了一床薄薄的毛毯,在当他豁然惊起走出去之时,墨阁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整理干净的,昨晚上被砸的满地狼藉的文书整齐的摆放在桌上,有些看着甚至已经批阅完毕,马上就要往下发放。 “明溪?”公孙晏愣愣喊了一声,总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古怪的梦,昨夜那个在黑暗里暴跳如雷的人,那个在里室中昏迷不醒的人,似乎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看窗子上的透光,似乎已经天亮很久了。 公孙晏奇怪的按着眉心,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不仅没让他的疲惫消散分毫,反而是越演越烈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当但他再次推开门的时候,外阁几束震惊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过来,公孙晏嘴角一抽,看见他的老爹左大臣公孙哲正像看见鬼一样惊悚的看着自己,在他身边围着几位大臣,都是尴尬的瘪瘪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立即转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左大臣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时候看见自己儿子从墨阁深处走出来,毕竟自皇太子登基称帝开始,墨阁的内阁就基本只是天尊帝一人独自办公,就连他们这些朝中重臣多半也只是在外阁等候,不得传唤不能轻易入内,他今日来到墨阁之后发现几天前递上去的文书终于有了批复,于是立即召集了同僚过来安排办理,这一晃就是一早上过去了,如今已经快到正午,公孙晏这时候从里面突然走出来,只可能是一整夜就睡在墨阁了? 再想起昨天大发雷霆、把所有人喊来墨阁又一言不发的天尊帝,最后也是公孙晏遣散了群臣,一个人单独走了进去。 左大臣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心绪,脑子里突兀的想起那些花街柳巷沸沸扬扬的传闻,顿时老脸通红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两人虽然自幼私交甚好,但撇开皇室的身份,其实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所以虽然儿子一贯对天尊帝有些无礼,他也只是从旁提醒,只要不太过分,上头本人不介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现在的事态发展不会真就这么离谱,一个萧奕白已经传的有模有样让人汗颜,总不会自己这个不着边际的儿子也搞出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 公孙晏连忙摆摆手,看老爹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抓了抓脑门说道:“爹,您可别胡思乱想啊!我真的只是不小心睡过去了,他又不喊我起来,对了,他人呢?” “放肆!”公孙哲低骂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假装看不见听不见的同僚大臣,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又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低声说道,“昆鸿带着高瞻平回来了,现在陛下在旁边军阁亲自问审,你别过去凑热闹。” “昆鸿回来了?”公孙晏直接无视了老爹后半句话,立即脚一抬就往外踏去,左大臣气急败坏的把他拽了回来,训斥道,“你没长耳朵是不是!陛下让司天亲自守在军阁门口,苍蝇都飞不进去你还想去?赶紧滚回家换身衣服,都什么时候了还能一觉睡到大中午,难道现在东冥、阳川两境的赈灾救助还不够你忙吗?” 公孙晏眼睛转的飞快,又不想这时候得罪老爹,连忙拱手求饶:“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洗洗换件衣服马上回来办正事,您别生气,别生气嘛!” 公孙哲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了手,要不是眼下他自己手头也是忙得不得了,真是恨不得亲自把他拎回家以免他阳奉阴违闯祸惹事,公孙晏嬉皮笑脸的对几位大臣拱手作揖,赶紧一溜烟就跑出了墨阁,再看不远处的军阁,果然是由前任军阁主司天亲自镇守,驻本部副将慕西昭协同身侧,两人都是紧抿着唇面容严厉。 公孙晏轻轻晃了晃衣袖,看似漫不经心的扭头回家,实则低低唤醒冥魂嘱咐:“阿镜,你进去看看。” “公子真要如此?”罕见的,蝶镜没有回应他的命令,而是淡淡提醒,“陛下身上永远都会携带一只冥蝶,公子还是稍安勿躁,等待陛下传唤更好。” 公孙晏倏然顿步,莫名回头认真看了一眼严阵以待的军阁,自萧千夜出事之后,军阁一直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原本三阁鼎立的局面其实早就不复存在,后来高瞻平伙同二皇子谋反被识破,明溪固执己见将禁军就地解散,所属势力就近划分给了军阁,并力邀前代阁主司天暂且代为管理,但他本人就算是召见军阁将领也是在墨阁,这次怎么忽然换了地方,跑到许久没有人打理的军阁去了? 他心中疑惑,也不敢过分自作主张,毕竟明溪不仅仅是他的哥哥,还是飞垣的帝王。 古人言,伴君如伴虎,君与臣之间,始终都该保持一条清楚的分界线,一旦越过,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与此同时在军阁内部,恢复冷定的明溪正坐在以前军阁主的位置上,他的面前放着一张全境的地势图,山川、水流、各大都市清楚的映入眼帘,他久久的沉默不语,用手指尖一点点拂过这一寸寸土地,他在创立风魔之初,为了夺取军权,也曾长久这样盯着飞垣的地图一看几个时辰,哪里可以掩人耳目,哪里适合伏击偷袭,哪里会被司星台察觉到踪迹,他都了然于心。 他原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做着飞天大梦的父皇,殊不料天外有天,真正的敌人还在更加遥远的地方。 然而现在,在碎裂的威胁下,故土正在遭遇毁灭的危机,这张波澜壮阔的地势图,或许也终将化为粉末沉入深海。 想到这些,明溪反而是低声笑了起来,一只手撑着额头,笑的让人不寒而栗,那些山水城市落在他眼里却只觉得格外刺眼,上天界的威胁如此紧迫,他还要分心解决来自朝野内部的分裂势力,若不是他坐在帝王的位置上,他真的是恨不得现在就撂手不管,让这群争权夺势自私自利的家伙一起葬身大海。 一个背负着骂名到现在还下落不明的萧千夜,一个自身难保还要为他输送灵力的萧奕白,他身为王者,护不了最重要的臣子,还必须为了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不断逼迫威胁他们。 明溪紧闭了一下眼,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着,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狠重,直到忍无可忍一把揉成团恶狠狠的砸向下方长跪不起的高瞻平。 高瞻平面容平静,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变化,自他被昆鸿扣押着压入军阁开始,他就已经看到了坐在军阁主位置上一直沉默看地图的天尊帝,细细算来估计也有两个多时辰了,他就那样一言不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时不时会抬起那双浅金色的眼眸耐人寻味的扫过自己,直到刚才忽然失控,耀眼的双眸瞬间如蒙了一层白蒙蒙的寒霜,变得阴冷锋利。 帝都三阁的布局整体是一致的,都是分为内外双阁,在更隐蔽的地方会有临时休息的隔间,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军阁主常年在外巡逻并不经常返回,以至于军阁内部相比起墨阁、镜阁要简朴的多。 现在,军阁主下落不明,军阁已经半年多徒有虚名,但它依然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就连当年那个人惯用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处,似乎在无声等待曾经的主人回来。 高瞻平忽然笑起,垂目望着滚落在自己身前的那张地图,终于听见天尊帝冷漠如铁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字清晰的荡起,开门见山的质问:“我听说高队长手上有一份极其贵重的礼物,如今我也满足了你的要求将你妻儿送出海,不知高队长何时才能兑现诺言,将礼物拱手奉上?” 话音未落,明溪已经一瞬间捕捉到高瞻平眼底一闪而逝的震惊,顿时自己心中咯噔一下,虽是面不改色,手却在无意识的用力紧握,果然高瞻平直勾勾看了他好一会,忽然嘴角抽搐,情不自禁的放声大笑,明溪紧蹙着眉头不言不语,过了好一会,高瞻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是用挑衅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望向对面的君主,浑身剧烈一震,不可置信厉声回道:“你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不知道!他不是你的人吗?他竟然对你隐瞒了这件事……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萧阁主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明溪注视着他,只是微微抿了一下唇,双目沉静宛如能照透人心,高瞻平一时兴起,也不管自己大难临头兴奋的两眼冒光:“我早就告诉过萧阁主了,至少也有半个月了?怎么回事,他竟然私自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说……难道说萧阁主和叔叔一样也有异心?他人呢?你该不会是连他的下落都没有?” 明溪慢慢地转着玉扳指,眼底是隐隐的怒光,难怪萧奕白这半个月不肯和他联系,原来高瞻平一早就已经将一切告诉了他弟弟!他是要隐瞒这一切,让萧千夜得到那份礼物,从此也有足够的筹码威胁自己? 那份礼物……真的是阳川传说里,明氏皇朝的始祖明箴帝留下的最初始、最正统的双神之血吗? 明溪闭着眼睛,冷定着思索着前因后果,心中颇多疑惑,一份血液就能颠覆这固若金汤的统治?他不信,也无法想象,但——不能冒险。 高瞻平咧着嘴一直笑,他原以为萧阁主就是天尊帝的人,万万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他想象中更为复杂!到底是真的互利互弊,还根本就只是在相互制衡? 许久,明溪淡淡叹了口气,他知道高瞻平已经是强弩之末,落到自己手上必然早就不在乎生死,就算强行逼供多半他也只会幸灾乐祸的看着事态往无法预估的方向发展,想到这些,明溪忽然飘然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用手轻轻捏住对方的下颚,反而是意味深长的笑起来,莫名问道:“高队长可有发现我身边少了什么人?” 高瞻平先是一愣,豁然间冷汗一瞬浸湿后背,刚才还张扬的笑脸转瞬被无边的惊恐取代,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末路 明溪微笑着甩开他的脸,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眼下局势悄然逆转,高瞻平紧咬牙关,他身边少了一个人?他身边最常见的人无非就是有断袖传闻的萧奕白,要么就是镜阁之主公孙晏,还有……还有就是曾经暗部的秘密统领,后来出卖他叔叔,一跃成为新帝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朱厌。 朱厌,想到这个名字,高瞻平不由一阵恶寒,朱厌原本没有名字,他是叔叔从众多试体中挑选出来的,编号三十三,后来为了暗中监视风四娘,借由靖城赵雅之手转交给了帝都曳乐阁的兰妈妈,随便取了个花名叫“阿政”,之后便一直是个小有名气的男宠,深得贵妇喜爱。 他和风四娘之间似乎也还有着一段风流往事,在风四娘意外身死之后,太守公被暗杀,首级悬挂于叔叔府邸大院银杏树下,萧阁主也正是以此为借口,彻底将岌岌可危的叔叔逼死在自己家中。 树倒猢狲散,那一夜就是三权贵之一,手握禁军大权的高家垮台的初始。 那时候的叔叔本不该孤立无援,因为阿政就在天域城内,他本来还在疑惑为何这个人没有出手援助,直到不久之后,阿政得到御赐的新名字“朱厌”,公然站到了新帝身边。 他终于恍然大悟,是这个人的背叛导致叔叔败北。 朱厌,阳川就有以朱厌命名的军阁分团,它原本是出自中原神话《山海经》,据说是如此描述:“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若是单从字面意思去理解,这个名字显然是不吉利的,任何掌权者都会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不是见则大兵,然而天尊帝不仅给了他这个名字,甚至还将他留在了身边。 那个人……去哪了?他不是应该守在天尊帝身边吗? 明溪已经无声无息回到最开始的位置上,他的指尖扑扇着一只幽绿色的半透明蝴蝶,那种诡异的色泽一下子就吸引了高瞻平的目光,情不自禁想起一些事情,其实在叔叔被刻意孤立之时,身处阳川来不及赶回的他曾暗中命人打探过当时的情况,据探子回报,总督府不仅守卫被撤换成天尊帝的亲信,外围一直有神秘的术法如影随影,只要他们的人稍微靠近一些,就会遇上这种扩散着绿光的蝴蝶,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斡旋,他们始终无法靠近叔叔给予支援。 直到叔叔被萧阁主斩杀于剑下,一代高官权臣轰然陨落,帝都政权悄然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身在帝位的天尊帝闭口不言,文武百官也不敢擅自揣摩,这本该掀起巨浪的大事,就那么在帝王刻意的沉默中被无声掩埋。 一手遮天……失去叔叔庇护的他,终于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一手遮天,就好像当年的皇太子一己之力压下天征府灭门案,又好像之后的天尊帝无声无息让叔叔黯然死去。 潮起潮落,政权的更迭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许久,明溪慢慢淡淡的开口,打断他复杂悠远的回忆,微笑问道:“你猜他去哪里了?” 高瞻平听到此话,心下便微微一沉,似有所觉,眉头紧皱,蛊虫的感知距离其实是有限的,否则当时的叔叔不至于只能依靠身在帝都城的朱厌,而现在他完全感受不到妻子孩子身上蛊虫的气息,究竟是已经平安出海超过了极限范围,还是明溪出尔反尔,根本没打算放他们母子离开? 出尔反尔?脑中想起这四个字的同时,高瞻平豁然抬头望向明溪,帝王的神色沉郁,眼底隐隐含了一分怒气,绿油油的蝴蝶腾空飞起,翅膀的流光铺成一面神奇的镜子,就在他疑惑之际,只见镜中的景象恍恍惚惚,豁然间有蔚蓝的天空映入眼帘,伴随着海潮起伏的巨大声响,一只手默默扭动镜面,朱厌那张阴柔含笑的脸颊不合时宜的出现在镜中,在瞥见自己的一瞬有些许震惊,但他立即就镇定下来,往后退了一步,远远对着自己的君主俯首作揖。 高瞻平惊得呼吸顿停,朱厌虽是云淡风轻的笑着,但一身白衣染血,手握的是权力的象征,那柄银色的娲皇剑!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妻子倒在甲板上,从腹部被人一剑砍断,儿子蜷缩在角落里,早就被吓的失魂落魄,一双眼睛剧烈的颤抖,瘫软在地上如烂泥一般动弹不得。 “你……”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高瞻平愤怒的瞪向明溪,“你食言!你骗我!” 此刻的明溪,是和朱厌如出一辙的淡笑,随手挥了挥衣袖,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朱厌顺从的往旁边挪了一步,靠在甲板上等候。 明溪用手指轻敲着桌面,看似不急不慢的催促:“高队长再好好考虑一下,或许我心情好,就放你儿子一条活路。” 高瞻平将嘴唇咬的血迹斑斑,明溪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但是眼下如果他继续隐瞒,儿子必死无疑!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手指敲击的声音在慢慢加快,这样轻微的声响每一下都像一记重拳敲在高瞻平心头,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也不知到底过去多久,高瞻平嘴角动了动,嘴唇已经如干枯的花朵,他慢慢低下头来,纵是有千般不甘,万般不信,摆在眼前的危机也逼着他不得不妥协退步,明溪静静的听着,明明面上仍保持笑容,心却宛如掉入寒冷的深渊。 阳川,大湮城太阳神殿之下,竟然还有连皇室都未知的世界?高成川知道这个秘密,他一早就有心背叛父皇,颠覆明氏皇朝的统治? 一个从来没有人进去过的地方,被失窃的五彩石破出了一道裂缝,但试图以此深入查探的塔斑部却依然止步于此。 五彩石,地缚灵,上天界……辰王蓬山? 明溪不由自主的蹙眉,这其中似乎有某种默契的关联,但他一时无法将其串联,总有些无法理解的地方。 高瞻平冷汗直冒,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打扰眼前愁眉紧锁的人,直到明溪面露一丝厌烦,不快的站起来,他只是瞥了一眼镜子背后一直待命的朱厌,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即便是被刻意阻断致使声音无法穿透,但那一瞬的目光交汇却让高瞻平的心咚咚直跳,无助、惊恐、愤怒喷涌而出,不顾自己早已经被挑断的手脚筋脉扑过来扯住他的衣角,满眼都是哀求:“您放过他!我知道的全部都已经说了,求求陛下,放了他……” 明溪冷眼看着他,这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人,在自己脚下卑微的不如一条野狗,淡淡说道:“高队长,我自幼得到先帝重用,兼任墨阁之主协管天下政事,几个弟妹不争不抢,倒也和谐,直到你……只有你,煽动二弟来杀我,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亲手杀的,直到我割下他的头,他还在痴心妄想等着你来救援!” 高瞻平哽咽了一下,无言以对,听见明溪的声音冷漠如霜,不带丝毫起伏的叙述着那一日的惨烈:“那天是我生辰,二弟亲自来为我祝贺,端着酒敬我,我知道酒中有毒,但我还是喝了,你看见他当时的眼睛了吗?满眼都是狂喜!我要被他毒死了,可他那么开心那么兴奋!” 明溪忽然弯下腰,用力捏住高瞻平的下颚,盯着他颤抖的眼睛继续冷笑:“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善良之人,杀害手足之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你还记得蓝歆吗?就是被关押在北岸城天之涯下那个灵音族,他也是父皇的女儿,只不过生母地位低下没有得到‘公主’的封号罢了,她也是死在我的手上,杀一个是杀,杀两个是杀,我连亲兄弟都能下狠手,更何况是你,一个叛臣贼子的儿子!” 高瞻平木讷的看着他,一颗心越发往下沉了沉,第一次感觉这个看似病恹恹的年轻帝王身上透出一股毒辣,比叔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知道上次我杀了多少人吗?”明溪忽然笑起,口气仍是森冷,“万罗殿当夜驻守士兵三千人,二弟王府上下七百人,二嫂娘家六百人,连带牵扯其中的无法自圆其说开脱的两千人,我三天杀了五千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你的妻儿?你该好好下去面对那五千人才对,不要以为能逼我妥协。” 高瞻平咬了咬唇,不语,明溪轻笑着:“我说了,若是心情好就放了你儿子,高队长觉得我现在心情如何?” 高瞻平看着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看似在笑,但若是眼睛可以杀人,他现在必然已经被碎尸万段。 明溪厌烦的甩开他,高瞻平脸上表情却一瞬阴阳怪气,那天他确实不在万罗殿,他一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旦失败立刻撤退,而他唯一失算的是封海的速度,按照往年的经验,命令传到四海海军将领之手怎么说也得要个七八天,再调遣船只封海,至少也要花费十天半月左右,尤其是阳川的西海岸要跨越整个落日沙漠,本就是海军在四海最远的分部,但是在政变失败的第三天,四海就被彻底封死,阻断了他自以为是的退路,让他成为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他不得已挑动五蛇针对蔺青阳闹出事端,试图分散帝都高层的注意,然而天尊帝却好似早就看穿了一切,他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袒护军阁,反而是消失许久的萧千夜忽然插手。 这一插手甚至带来了上天界的夜王,据说袁大爷是被一击溃败,毫无还手之力。 输了,他确实是输了,输的干净彻底再无翻身余地。 但他还是固执的仰着脸,目不转睛盯着帝王:“萧阁主什么都知道,陛下能像今天赢我一样赢下他吗?” 明溪本已经准备离开,听见这话蓦然扭头和他对视了一瞬,面上虽仍有微笑,但眼神中已渐渐有沉重之色。 高瞻平勾起无声的笑,见他赫然扬起的愤怒,转身离开。 军阁外阁,昆鸿一个人守着,看见天尊帝阴郁着一张脸走出,没等他上前就摆摆手免去繁文缛节,疲惫的命令:“昆鸿,你是带着金乌鸟回来的?你现在回去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阳川。” 昆鸿震惊失措的望着他,天尊帝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独自一人离开军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远航 西海一艘商船上,朱厌用剑端挑起两具尸体直接丢进海中,只听两声沉闷的声响之后,一切都恢复平静。 他用染血的外衣擦拭着娲皇的剑身,听见背后“吱”的一声,蔺青阳走出房间,立即用手掩着门迅速关好,朱厌闻声回首,正好和他对视了一眼,笑起来:“蔺将军放心,我不会对您动手。” 蔺青阳的瞳孔深陷,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甲板上那一滩血渍,映着阳光显得格外刺眼,内心却像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波澜。 不久之前,他从柳城八仙庄找到妻子小妍,即使昆鸿已经命令副将第一时间赶去救人,她还是被残忍的切去一条腿,昏迷不醒的倒在关押“食材”的笼子里,她被副将小唐送去救治,发现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在小妍胸口挖洞直接生取肋骨,但即使是在这样恐怖残忍的伤势下,还依然用特殊的药物为她吊命。 “食材”必须是新鲜的,一旦死去口感就会发生变化,而那种吊命用的药,实际就是出自曾经的缚王水狱。 他身为军阁的正将,柳城那些潜规则他多少知道一点,但错综复杂的权势关系却逼着他们要一直对这种行为视若无睹。 直到报应,终于降临在自己头顶。 之后,他意外遇到许久不曾联络过的童年好友安格,在一群沙匪的掩护下才瞒天过海平安来到西海岸,又在那里见到了让他最意料不到的人,少阁主的亲哥哥,他曾经的同僚——萧奕白。 万幸的是他的一双儿女都还平安,小妍虽然伤势严重,但也终于慢慢苏醒,一家人悄悄坐上这艘准备前往海外的商船,再然后,他就发现了高瞻平的妻子和儿子,竟然也那么巧和他们同乘一艘船! 这几日他一直刻意和两人保持着距离,直到片刻之前,天尊帝身边新晋红人朱厌莫名出现,毫不手软的就将他们斩杀于剑下,然后扔进西海。 这其中复杂的关联他多半能猜到一些,但如今身心俱疲的他已经完全不想再插手别人的琐事,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带着妻子孩子尽快离开飞垣,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父母亲朋会被他连累吗?他甚至连这种事情都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只能祈祷帝都高层能网开一面,不要株连无辜。 朱厌懒洋洋的靠着,仰头望着明媚的蓝天,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和他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喃喃:“我好羡慕你呀,招妓、武斗、滥用私权?真的也好被迫也罢,但世人眼里看到的蔺将军,就是违法乱纪,罪不可恕,可你竟然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甚至马上就可以离开这座让人生厌的孤岛,获得全新的生活,到底是谁在暗中保你?哈哈……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能让陛下妥协松口的人,也只能是他。” 他一边说话,无意识的叹息一声,眼中是真的掠过一丝羡慕之色:“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遇到对你真心相待的好上司呀。” 蔺青阳靠着门,这段时日的奔波劳心,已经让他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只是忽然从朱厌口中听到这句话,眼眸也紧跟着亮起来,朱厌咧着嘴嬉笑着,有无奈,有不甘,但最终只是云淡风轻的看着头顶悠闲飞翔的海鸟,慢慢说道:“蔺将军出身普通,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至少也是温饱无忧,祖上都是剑客,您也是自幼习武,这才凭借天赋和努力进入军阁成为将领,说到底还是比太多太多人,起步点高了很多。” 他叹了一声,面容有些迷惘:“大概就是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跟您可不一样,我才是生活在那种真正的底端,任人宰割的人。” 蔺青阳没有回话,现在的他对朱厌的过往没有丝毫兴趣,但不知道为何还是耐心听着他说了下去:“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嗯……我想想,大概六十、七十?呵呵,反正对我而言不算很久,自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一处阴冷的水底,每天会有狱卒送来奇怪的药,功效不明,目的不明,不吃就会挨打,打死就直接扔了,我吃了好多年,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奇怪,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同一批的所有人都没能撑住那些药物的摧残,我却活了下来。” 朱厌无声无息的笑了,背后却是情不自禁的一阵恶寒,但面容还是一副冷定:“姑且算我运气好,当时的帝都高层有意收服白教,但是白教立于雪原之上,信徒广泛又疯狂,他们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绑着火药冲进军队里,再加上历代教主皆是血脉罕见的异族人,教中又有凶悍的术法威力巨大,以至于他们几次出兵都铩羽而归,到最后,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他们看上了我,毕竟我是异族三灵之一的‘灵虚’族,他们悄悄把我送到雪城,用最好的医术治好了我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就连这张脸……” 朱厌抬手滑过自己的脸颊,忽然狡黠的眨眨眼睛:“这张脸也是假的,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反正他们说这样好看,至于故意把我变成这个样到底是另有目的还是他们自己的喜好,就不得而知了。” 蔺青阳颓然的听着,听着他从低笑到捧腹大笑,最后声音戛然而止变得阴沉可怕:“后来我就被他们送去了白教,从一个普通信徒开始一点点往上爬,凭借灵虚族的血统我很快就见到了当时的教主和大司命,你知道不,若是以异族的角度而言,他们的血统还不如我的高贵!那两个家伙生怕我有异心会夺走他们的位置,拿我去尝试教内各种禁术,但我只能忍着,暗中挑拨,直到他们自己人互相猜忌两败俱伤,我杀了他们,可惜我没办法令千机宫的莲花神座产生反应,当不了教主,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坐了大司命的位置。” 朱厌忽然顿了一下,不知是被谁什么事情分了心,连带着狠辣的语调也倏然露出几分柔和:“千机宫后有一个人凿的湖,名为雪湖,它的湖水引自冰河之源,而那里是百灵之首凤姬休息的地方,只要透过湖水呼唤她,她就能听见,她是异族人的神,时至今日,所有异族人的血脉里都对她隐含憧憬,会为了她奋不顾身,我……也不例外。” “灵凤之息……”一时间被记忆里那抹火焰气息撩起某种情绪,朱厌心中一动,甚至抬手用力按了一下眉心才勉强将这股冲动压下,冷哼道,“蔺将军是不是也见过那个女人?就是萧阁主身边,那个叫云潇的女人。” 蔺青阳凛然神色,不明白这家伙怎么会在这时候忽然提起云潇。 朱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脸上微妙复杂的变化,咧嘴笑道:“我可真喜欢她,喜欢的……要发疯了,我讨厌人,讨厌异族,尤其讨厌灵凤之息,她偏偏就那么巧全部占了,真是让我欲罢不能。” 蔺青阳看着对方嘴角冰冷而轻蔑的冷笑,感到一种极端的危险,但朱厌很快就冷静下来,将手指捏的“咔嚓”作响,紧紧咬住了唇:“凤姬就是她姐姐?她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奉她为神,真的希望她能出手将我拉出绝望,可惜……可惜她并没有回应我,无论我怎么呼唤她恳求她,她都没有一点反应,她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时候起我才彻底明白,没有人能救我,能救我的人,只有我自己。” “所以……”蔺青阳罕见的接了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也早就心知肚明,朱厌歪着头惨淡一笑,“所以?所以我出卖了白教,把它的地形图,教徒分布,武学术法全部透露给了高总督,终于获得了他的信任,进入禁军暗部,但是高总督输了,输给了年轻的皇太子,我自然是要审时度势尽早脱身,所以我也出卖了他。” 蔺青阳张了张嘴,感到喉间一片干涸,朱厌的嘴边忽然掠过一丝讥笑之色,道:“所以我才说羡慕你,你遇到的人是萧阁主,而我遇到的人,是高总督。” 朱厌沿着甲板踱步走了一圈,慢慢、慢慢的说道:“蔺将军可要好好活着,别辜负了萧阁主一片苦心才好,毕竟天尊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能从那个人手下保住你的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笑吟吟的望向蔺青阳,无声将手里银色娲皇剑紧握,这本是风四娘的遗物,作为权利的象征其实一直是被风家代代传承,直到这次天尊帝将娲皇剑赠送给了自己,外人都说那是因为风家和天征府特殊的关系受其连累才会失去娲皇,但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天尊帝是在提醒他,他干的所有事情陛下都清清楚楚,以娲皇为戒,不要重蹈覆辙。 “我也是时候回去复命了,蔺将军,一路保重。”许久,朱厌耸了耸僵硬的肩膀,对蔺青阳微微颔首,他是直接往船下纵身一跃,双足平稳的站在海面上,远远还挥了挥手。 下一刻,朱厌眯起眼睛望向飞垣的方向,从遥远的西海岸似乎一直飘来熟悉的气息,迫使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一探究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碰运气 在飞垣迎来短暂平静的同时,萧千夜也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清醒,他本想稍稍动一动胳膊试试身体恢复的如何,只见紧靠着他休息的云潇也迷迷糊糊的醒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萧千夜咧咧嘴摸着她的头发笑起来:“我又吵醒你了?” 云潇眨眨眼睛没有起来,反而是枕着他的腿懒洋洋的又躺了下去。 萧千夜也不催促,这种宁静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过了,让他也忍不住想偷懒,就在这里什么也不考虑,每日和她一起懒散的发着呆。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又过了好一会,云潇扭着脖子,这一连几日不被打扰的日子实在太过安逸,反正这座莫名其妙的流岛根本没有白天和黑夜,永远都是一模一样土黄色的天空和呼啸不止的风,她困了就挨着他睡觉,醒了就原地走走活动筋骨,虽然眼前还是只有那条倒霉的巨蟒可以充饥,但实际上两人皆是独特的血统,倒也不是很需要进食,反倒是戈壁滩没有水,几天下来不仅口干舌燥,身上还闷的有些臭烘烘。 她一直穿着的白裙眼下也是黑乎乎的,乍一看就像是从什么地方挖煤回来,连她自己都很嫌弃。 云潇嘟了嘟嘴,望着东面天空上那条硕大的裂缝,嘀咕道:“好想回家洗个澡,舒舒服服换身干净的衣服呀。” “嗯。”萧千夜站起来,这几天他算是一动不动休息了个够,这座流岛虽然四处都只有凶兽的残骸,但氤氲不散的特殊灵力倒是对他恢复极为合适,想起自己其实也还是凶兽的血脉,这样的事情倒也在情理之中,他一手握住古尘,一手牵住云潇,边走边道:“是得回去了,虽然出去就可能被上天界发现,但我们总不能在这种地方躲一辈子,都要臭了。” 云潇小心的瞄了他一眼,她虽然一贯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但在喜欢的人面前如此脏兮兮的也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萧千夜乐呵呵的看着她,随口安慰道:“我没嫌弃你臭……” “别说了!”云潇本就羞的脸颊微红,冷不丁被他毫不掩饰的说出来,立即脸色难看之极,连耳根都是一片通红,低声骂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气死人了。” 萧千夜尴尬的闭上了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又惹的她不开心了。 一路无言走到裂缝下方,萧千夜仰头凝视了片刻,上次从这里望出去,外面是璀璨的夜空,而现在从这里望出去,又是一片蓝天白云。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将云潇紧紧揽在怀里,古尘以御剑术的动作腾空而起,两人一同跳了上去,越接近裂缝,空间撕裂产生的对流越剧烈,外面高空的风肆无忌惮的想吹进来,又被流岛自身的阻力硬生生拦了回去,两股强悍的自然之力在裂缝边缘形成漩涡状气流,真的是让人举步维艰。 萧千夜勉力控制着古尘,云潇已经将头深深埋入他的怀里,她本就身形高瘦,这会被狂风一卷整个人都在晃,只能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丝毫不敢松懈。 萧千夜其实暗暗吃了一惊,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两只手力道明显不同,左手无力颤抖,但右手却纹丝不动,豁然想起那只恢复的右手其实是初代皇鸟溯皇相助,他的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担心。 两人蹿出裂缝的一刹那,耳边呼啸不止的狂风赫然消失,顿时察觉到周边空气变得清新舒适,云潇也慢慢从他怀中睁开眼睛,“哇”了一声忘记自己正以御剑术站在古尘上,她情不自禁的往前跑了两步,脚下一步踩空眼见着又要摔下去,萧千夜尴尬的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动作,赶紧一把又将她拉了回来,骂道:“还没摔过瘾吗?你可别再掉下去了,一会又不知道会摔到什么奇怪的流岛去。” 云潇呆呆望着脚下浩瀚起伏漂浮着的云,似乎也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御剑术的高度是有限的,这还是她第一站的这么高,连呼吸都因稀薄的空气变得有些困难。 然而此刻,她的内心却有一丝奇怪的冲动,似乎从这里跳下去,背后就会生出可以翱翔天空的羽翼,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实,要不是一直被萧千夜拽着,她真的想遵照本心,从这里跳下去。 本心?云潇蹙了一下眉,为何她会把这种感觉认为是“本心”? 萧千夜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向她看来,但他最终还是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也是跟着一起环视了一周,之前那座流岛在两人跃出之后很快就湮没在蓝天下,就如它意外出现接住坠落的自己,现在也是无声无息毫无踪迹的消失不见,但两人随即就发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他们的视线范围内除了蓝天白云什么也看不到,既没有流岛的影子,也不知道下方到底是山还是海。 这是哪?距离飞垣到底还有多远? 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终于露出沮丧的神色,要回去,至少要先知道大概的方位,但眼下连个路标都没有,他们到底该朝着哪个方向找寻? “只能……碰运气了。”萧千夜慢慢收回视线,云潇的目光在他故作镇定的面上转了几转,似嗔似笑假做唉声叹息的道:“你运气那么差,我才不要跟着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萧千夜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更是柔和:“你运气好,那你指指方向?” 云潇翻着白眼瞄了他一眼,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半天,忽然随便的指向一个方向,认真的道:“往这边走。” 萧千夜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总觉得她现在的表情和动作都像个江湖神棍完全没有半点可信的地方,忍不住嘀咕道:“你确定?” “反正是碰运气嘛!”云潇开心的笑起来,一点也不在乎,萧千夜无奈,本来也就不知道方向,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御剑术滑过天空,没走出半个时辰,身边的云忽然像有了生命一样朝着两人涌来,不出一会越来越浓郁,云潇这才心虚的又往他怀里钻了过去,萧千夜警惕的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画面,倏然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竟是从云中传来,不等两人找寻声音的来源,云化成水珠,水珠凝结成镜面,一缕淡淡的竹叶清香拂过鼻尖。 “可算让我找到了。”随后,蚩王的脸在水镜里慢慢清晰,他似乎是已经回到了昆仑山下无言谷,正在曾经关押着幻魃女仙的天池上开启点苍穹之术,天池的水面波谲云诡,密密麻麻全是流岛的缩影,蚩王的神力依附着幻化的青竹叶逐一飘过,又摇着头感叹道:“想不到我也会用这么蠢的方法,因为根本察觉不到你们的气息,只能一个一个地毯式,我可是找了你们半个月了,再找不到的话,这个点苍穹之术也就维持不住了。” 萧千夜和云潇皆是暗暗吃惊,这种术法他们曾经见过,早在万灵峰第一次遇到凤姬,她就是以这种术法帮助天澈找寻失踪的弟弟,后来他也听大哥提起过,说点苍穹之术是上天界为数不多被记载在泣雪高原雪碑上的术法,是利用众生万物之灵,诸如土灵、风灵、水灵一类的精灵协助,从而达到可以一眼掌握全境的目的,大哥也曾暗中学习过,但仅仅是在飞垣本土找人就十分消耗精力。 帝仲也说过,上天界之所以能统治万千流岛,就是因为他们会在踏足过的土地上留下点苍穹之术,以至于能从遥远的上天界,轻而易举的掌握所有动静。 想到这里,反而萧千夜无声倒吸了一口寒气——这种强悍的术法竟然能在蚩王手下整整维持了半个月!他可不是在一个流岛上找寻,而是在上天界管辖的所有流岛范围逐一! 对面的风冥淡淡笑了一下,显然持续的点苍穹之术让他也疲惫不已,但他还是如释重负的负手而立,提醒道:“先别开心的太早,别人我不清楚,但沉轩一定也在找你们,只是我运气好,先他一步找到了而已。” 他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让两人心中一颤,风冥慢悠悠的沿着天池散步,一手托着下颚认真的思考了许久,终于语重心长的说道:“之前上天界那场混战,煌焰被我重新关了起来,但这次他好像安分了许多也没有在里面发疯了,我是不敢再放他出来了,至少……” 他停顿了一下,气氛不由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至少等帝仲亲自来,我可没把握能拦住发疯的冥王。” “夜王呢?”萧千夜显然更关心和他息息相关的夜王奚辉,风冥闻言一愣,向他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却更是凝重,“你们公然闯入上天界从他手里抢走凤姬,要不是担心岌岌可危的黄昏之海,他必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让你们逃了出去,那天强行以统领万兽之力催动近半凶兽,让他原本就尚未恢复的神体再度受创,眼下就算他气的不行,也还是得暂且留在上天界疗养,算你们运气好,这会他不会杀出来找你们麻烦了。” 风冥眼珠一转,眼中精光渐渐亮起,想起那时候见到的那条奇怪火龙,好奇的问道:“凤姬离开永夜殿之后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我猜的没错,是藏在什么凶兽栖息的空间巢穴之中,再被你们瞒天过海,被那只火龙……哦,不对,应该是那只银蛟,混在四处逃窜的凶兽群里溜出去了?” 云潇紧张的吐了吐舌头,风冥一时语塞,竟觉得有些搞笑,他们自恃为神,竟然被这么小儿科的偷梁换柱骗了过去? 这要是被奚辉知道,可能就不是气疯这么简单的事了? 萧千夜却在无形中松了口气,夜王受损暂留上天界疗养,那至少他大哥眼下应该还是安全的。 西海岸……萧千夜脑子赫然蹿出这三个字,想也没想脱口:“西海岸,你能不能送我们回飞垣的西海岸?” “哦?”风冥迟疑了一下,萧千夜按着心口,同时眼中那道金银色光彩慢慢淡了下去,变成他最初始的那种寡淡的青碧色,一时间也好像回到了曾经那个身为普通人类的萧千夜,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说过会在西海岸等我的,我必须去见他。” 风冥怔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对那个“他”的身份一瞬了然于心,轻声低语提醒道:“那你自己小心,毕竟对你而言除了上天界,飞垣上的麻烦也不少呢。” 话音未落,蚩王的手卷起流云,带着两人往飞垣西海的方向光化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西海岸 阳川沿海的港口处,那艘私人画舫已经停靠了半月有余,依然没有要起航的意思。 又是同样的夜凉如水,又是同样的星辰璀璨,萧奕白也又是搬了一张摇椅坐在甲板上吹着冷风,愁先生从另一侧慢步走过来,随手丢给他一个暖手壶,萧奕白揣在怀里,掌心的温暖和刺痛同时传来,愁先生没有像之前一样转身就走,反倒是破天荒的搬了一张椅子和他并肩而坐,两人一起望着平静的海面,忽然淡淡开口:“你再不理他,他可真的要生气了。” 萧奕白眨眨眼睛,愁先生本来就是风魔的人,其实和明溪之间也一直就能依靠冥蝶联系,这会好端端的跑来和自己聊天,莫非是有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萧奕白犹豫的看了一眼掌心,自从被夜咒束缚之后,他对那一魂一魄的控制力其实非常微弱,早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寸步不离的保护他,仅仅只能通过这种特殊的关联感知而已。 “呵……”愁先生自言自语的笑着,耸了耸肩膀,道,“我听说他在帝都大发雷霆,把满朝文武喊到墨阁听他摔东西,一摔就是一整天,都大半夜了也没人敢走,还是公孙晏出面才缓了下来。” “哦……”萧奕白漫不经心的听着,脸上有无奈的笑意,“他生气的时候就喜欢摔东西,老毛病了。” “摔东西不好呀。”愁先生接着话,满脸笑容,“他也就只能对你生气了,对那些大臣,再怎么不高兴,多半还是要留点颜面,毕竟一朝共事,总不能闹得太僵。” 萧奕白面色一寒,登时没了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亏心事一般,反倒惹得愁先生呵呵直笑,语气却突然凝重而谨慎,“他以前是皇太子,现在是飞垣的天子,喜怒不该颜于色才对,但偏偏你一个,晏公子一个,总是惹得他暴跳如雷,你知不知道,正是他把你们当成朋友而不是臣子,才会如此?” 萧奕白的眼眸明灭不定,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愁先生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息一声,随即面上露出笑容,指着他的手心说道,“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你,陛下只能托我给你带句话……” “带话?”萧奕白面容微微一沉,只见对方饶有兴致的点点头,低声回答:“他说他准备亲自来一趟阳川……” 话音未落,萧奕白翩然而起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也不管愁先生还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甲板上看着他笑,立即重重关上门,他轻轻揉动着一直刺痛不断的掌心,终于在灵力结成的光镜背后看到了阴沉着一张脸,似乎早就在等他的明溪,两人皆是沉默的对视了一眼,直到明溪抄起手边新砌的茶对着他的脸砸了过来。 茶杯当然是穿不过这种镜面,它划过一道弧线,飞过公孙晏的脸颊,最后砸在墨阁的墙上。 身在帝都的帝王似乎还不解气,当他无意识再次抄起手边的书准备继续砸过来的时候,公孙晏赶紧箭步上前按住他的手,皮笑肉不笑的劝道:“别别别,上次摔的还不够吗?快住手别砸了!” 萧奕白面不改色,对这种小孩子一样发脾气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依然直视着明溪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要来阳川?” “当然。”明溪也是毫不犹豫的接话,看着他脸上一瞬间扬起的各种复杂情绪,冷笑道,“昆鸿已经把高瞻平带回来了,你一直想隐瞒的东西我也都知道了,你是想给你弟弟拖延时间来对付我吗?可惜他好像忙的顾不上这些事情,既然如此,那是他自己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差,怪不了我插手?” 萧奕白眉峰轻轻一蹙,许久才低声反驳:“我不是想对付你。” 明溪顿了顿,也不想和他在这种梢枝末节上钻牛角尖,他今天其实只穿了一件普通的便服,一旁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大氅,看起来是真的准备隐瞒身份出远门,明溪抬起手指过去,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确实是要去阳川,但是眼下四境大乱,帝都也是一片鱼龙混杂,我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跑过去以免中途再生事端,所以我让昆鸿准备了金乌鸟,让他带着我过去。” “你疯了?”萧奕白豁然抬头,毫不客气的骂道,“金乌鸟再怎么被驯服,那也是凶悍的飞禽!你本来就病弱,还要乘着金乌鸟过来?” “不然呢?”明溪想也没想反问道,“乘坐金乌鸟是眼下去阳川最快的方法,否则舟车劳转至少也得半个月,你既然早就知晓高瞻平口中‘礼物’是什么,就该清楚那种东西不论真假都不能冒险拖延!可你还是瞒着我。” 萧奕白一时哑言,豁然咬住了嘴唇,再和明溪的视线交错之际,两人皆是锋芒毕露。 公孙晏拦在中间,忽然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连忙摆着手做和事佬,笑嘻嘻的劝道:“别吵别吵,帝都这边有我看着你们放心好了,他执意要去阳川你也拦不住是不是?要是真能拦住,上次他就不会一个人跑到北岸城去了,萧奕白,反正你现在也在那边,我会把迦烨和赤晴一起调过去保护他,你们别吵了,好好把事情解决了一起回来。” 萧奕白颓然垂目,明溪的性子他清楚,那是下定决心之后无人可以轻易更改,他说了要来,就一定会来。 是自己失联的半个月惹他不快了吗?他确实是答应了弟弟不会转告明溪那件事,但在那之后弟弟音讯全无,算算时间,明溪也确实该知道了。 明溪也是微微转了一下脸挪开视线,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说起来,除了每年的双神祭我会亲自前往大湮城拜祭双神,阳川周边的五城我都没有去过,金乌鸟的驻扎营地在柳城附近,正好我要去大湮城的神殿也需要先到柳城换一只新的金乌鸟,柳城濒临羽都,原本被六樗山隔断,这次阳川碎裂致使六樗山夷为平地,两境之间出现畅通无阻的通道,我听说那里的引游人已经开始趁火打劫,肆意抓捕异族卖去柳城做‘食材’了是不?” “你少管这些闲事!”这一次反倒是公孙晏厉声制止,紧张的劝道,“这事等晚一点我找人去办,你可别乱插手!那都是些亡命之徒,又不认得你,惹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太危险,你不能插手。” “闲事?”明溪看似轻飘飘的将目光移向公孙晏,嘴角微微勾起,“你管这叫闲事?我登基继位第一件事就已经命令禁止的东西,下面的人还在阳奉阴违,甚至借着碎裂之灾趁火打劫,你竟然管这叫闲事?哼……我知道他们不认识我,他们只认识萧千夜,以前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不敢胡来,我倒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无法无天到什么程度。” 公孙晏僵硬的瘪瘪嘴,也不敢在说什么惹他生气,赶紧偷偷瞄了一眼萧奕白,低道:“你在哪里?赶紧去柳城等着先……” 萧奕白一直低着头,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 三个人就那么面面相觑半晌不开口,公孙晏急的脑门都在冒汗,这两家伙一看就是在闹矛盾,偏偏他卡在中间说什么都不合适! 许久,反倒是明溪先轻笑了一下,身子往前靠了一步捏住分魂大法幻化的光镜,慢慢低低的说道:“你要是不想来,不来就是了,我不逼你。” “明溪……”萧奕白豁然抬头,没等他将之后的话说出口,面前的光镜“噼啪”一下碎成粉末,是明溪那边主动终止了联系,再等他心急如焚的想重新开启之时,又被对方毫不客气的掐断。 “呃……你这是?”公孙晏尴尬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总觉得一贯沉稳的明溪这次有些小孩子气,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捏,言行举止都特别反常。 墨阁一瞬间陷入昏暗,明溪咬了一下嘴唇多有不快,摆摆手道:“你回去,让昆鸿明早去烽火台等我,另外,这件事不许外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帝都的事情你看着办。” “看着办……”公孙晏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他倒是说的轻松,朝政大事,竟然让自己看着办? 西海岸,萧奕白心中气恼,但也无可奈何,他重新推门而出之后发现愁先生还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在甲板上摇着摇椅晃晃悠悠,看见他气急败坏的走出来不仅没有丝毫意外反倒是忍不住笑出声,萧奕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低道:“麻烦先生给我准备一匹骆驼,我要赶去柳城。” 愁先生笑嘻嘻的看着他,淡淡问道:“什么时候走?” “今……”话音未落,萧奕白忽然硬生生将后面的“晚”字咽了回去,他在一瞬间察觉到头顶一抹熟悉的气息,正在急速靠近,顿时感到心脏咚咚咚剧烈的跳动起来,萧奕白咽了口沫,逼着自己改变了说辞:“明早。” 愁先生有些意外,好像这样的回答是出乎了意料,但他只是稍稍顿了一会,立即起身拱手告辞。 西海岸的夜空被一束白光划破,好似一颗硕大的流星拖着巨尾无声无息的坠落,萧奕白又惊又喜,看着那束光落在自己眼前,云雾被海风吹散,他一直等待的人终于出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夜话家常 平安落地的一刻,云潇跌跌撞撞的往前跨了几步,发现自己正在一艘船上,夜晚的海风撩过发梢,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 同样是飞垣临海,西海岸的空气相较碧落海要干燥的多,海水的颜色更加泛白,映着皎洁的月光更显波光粼粼,海面被清风一直掀起温和的涟漪,完全没有碧落海那种阴沉恐怖。 萧奕白惊喜的看着以这种古怪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弟弟,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两人都是一身脏兮兮的,好在精神都还不错,特殊的体格看不出曾经受到过何种创伤,只是从弟弟一瞬间凛然又倏然松懈的眼眸中能感到一种沉重的警觉,萧奕白大步上前,没开口就闻到两人身上一股臭烘烘的,连忙抿着嘴笑起来,指了指房间说道:“先去换洗一下,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 云潇这才看见萧奕白,他乐呵呵的站在甲板上,也不对他们奇怪的出现方式表示出任何的疑惑,就那么普普通通的挥挥手,很随意的说着话。 但她一低头看见自己这一身黑乎乎的,立即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房间,萧奕白掩着嘴偷笑着,走到甲板边吩咐下人烧些热水端上来,最后才认真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弟弟,淡淡问道:“还好?” 这样简单的三个字让他半晌没有回过神,呆呆看着自己的兄长。 萧奕白倒是眨眨眼睛看着发呆的弟弟,指着房间说道:“先进来坐会,等弟妹洗漱完了你也去洗洗,你自己也不闻闻都该发臭了?” 萧千夜跟着他走进房间,画舫里的客房布置非常简单,就只有一张朴素的床摆着单薄的毛毯,旁边放着桌椅,萧奕白看了看四周,嘴里念念叨叨的嘀咕起来:“哎呀,你等等,我得先把上头的垫子拿开再给你坐,要不然弄脏了还得清洗,麻烦的很。” 他就乖乖站在门口,等大哥将屋内的东西收拾好,最后才指了指椅子笑呵呵的道:“先坐下休息。” 萧千夜点点头,总觉得气氛有那么一点古怪,看了一眼床上单薄的毛毯,竟然情不自禁的脱口:“你身体不好,让下人换一床厚实的棉被来。” “嗯?”萧奕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弟弟一开口竟然说的是这句话,半天萧奕白才“哦哦”了两声,立刻展颜微笑,弯腰将毛毯抱起来塞到他手上,笑道,“这里可是阳川啊,热得很,你摸摸,可暖和了。” 萧千夜低头垂目,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说出那句话,两人相对无言,直到云潇穿着一点也不合身的衣服从隔壁尴尬的探了个头进来,萧奕白忍着笑对她招招手,连忙说道:“这艘船是天禄商行罗陵他们家的,临时借给了我,我也不知道你们会忽然跑来,船上就没有准备女孩子的衣服,弟妹先将就一下,我这就让人去城里买一件。”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脚踢了踢呆着不动的弟弟,笑骂道:“你也去洗洗,臭死了。” 萧千夜一言不发,习惯性的就提着古尘大步走出去,又被萧奕白一把按住肩膀从手中轻轻夺下古尘,笑眯眯的道:“洗澡还带刀?怕我偷袭你吗?快去,等你吃饭呢。” 这哪里是像是劫后余生,这根本就像是在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里回了家,安安心心泡个热水澡,换一身舒适干净的衣服,然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些点心闲聊家常,最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安然睡去。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照做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滚热的泡澡水已经有些微凉。 门被人轻轻扣响,紧接着是大哥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责怪传进来:“千夜,你还醒着吗?这都多久了,你别是睡着了?我进来了哦……” 没等他拒绝,萧奕白已经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一瞬间瞥见弟弟脸上的尴尬和不快,萧奕白几声讪笑,轻咳道:“干什么,我又不是没你看过你洗澡,只是见你半天不出来,进来看看是不是晕在里面把自己淹死了。” 他虽然嘴上漫不经心的说着话,眼睛却是锋芒的扫过弟弟全身,有些迟疑,又有些担心——他的身上其实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总些地方特别违和,让他心有不安。 萧千夜自然知道他的目的,冷着脸回道:“我又不是女人,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萧奕白毫不示弱的回道:“我是没有你好福气,跑去中原求学,还拐了个媳妇回来。” “……”萧千夜被大哥一句话说的面红耳赤,再想起云潇之所以接近他的原因,心中难免有些惆怅,萧奕白目光转动,瞥见他脸上一闪而逝各种复杂的情绪,虽然也察觉到一丝反常,但随即笑咯咯的圆了过去,“完了呀,我又没有给弟妹准备礼物,下次你带她回来之前能不能跟我打个招呼,我好提前准备准备,总不能一直这样失了礼数。” “哼。”萧千夜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骂道,“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看看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大嫂回来?” 这一下反倒把萧奕白堵得哑口无言,沉默片刻,萧千夜迎着他的目光,随即脸上又浮起一道微笑,调侃道:“你总不会真的想当皇后……” 话音未落,萧奕白反手就按着他的头一把扣进了水中,笑的直不起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萧千夜呛了一口洗澡水,半天才挣扎着爬了出来,萧奕白笑嘻嘻的把干净的毯子仍在他头上,在遮住视线的同时探手试了试水温,水已经凉了,但弟弟好像毫无察觉。 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不等萧千夜从水中站起来,萧奕白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顿时一股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肤传来,萧奕白眼眸惊颤,脱口:“你身子怎么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萧千夜擦着头发上的水,奇怪的看着他:“凶兽的身体原本就是冷血,只是我的情况比你严重一些,不过也不要紧,我习惯了。” 萧奕白咬了咬嘴唇,这一瞬不知怎么有些走神。 他确实怕冷,但还没有像弟弟这样全身像从冰窟里出来一样,许久,萧奕白的语气终于慢慢低了下去,变得隐含痛苦,再次问出那三个字:“还好?” 萧千夜本在漫不经心的穿着衣服,听见这话手也是微微一僵,然后点点头,淡淡回道:“好好。” 萧奕白一直看着他,之前那种莫名的违和感非但没有消退分毫反而越演越烈,终于是让他的心情急转直下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萧千夜察觉到大哥的目光,不知怎么心中有些发虚,两人沉默好一会,萧奕白忽然蹙眉盯着他的眼睛郑重的问道:“千夜,我们多久没见了?” 萧千夜怔了一下,目光闪动,似有寒芒,耸了耸肩膀,低下头去:“也就半个月。” 萧奕白紧盯着他,却突然哑了声音:“真的是半个月?” “嗯。”他低着头轻轻回话,但心间不知怎么一阵惘然,间隙之中的那三百年似真非假,时常会让他感到一种错乱,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到底在哪。 两人并肩回到房间,萧奕白指了指桌上简单的小菜,眨眨眼睛。 萧千夜看了一眼笑咯咯的云潇,再看了一眼同样笑嘻嘻的大哥,只能紧挨着两人坐下,这张小小的桌子上放着一碟绿油油的小炒,一碟平凡无奇的鸡蛋花,还有一小碗汤,他挑了一根青菜放入口中,只觉得这再简单不过的菜品极为美味,萧奕白见他一脸难得的温和笑容,淡淡说道:“西海岸不是罗陵家的主产业,又一直被五蛇垄断,加上最近的碎裂致使商路中断,所有的补给都要靠镜阁分配,连可以引用的淡水源都非常紧张,眼下只有这么点小菜,别嫌弃。” 萧千夜耸了耸肩膀,道:“我一贯不挑食,更难吃的都吃过,何况你是人质,我是逃犯,能吃上一顿干净的饭菜,知足了。” “呃……我们也没有这么惨。”萧奕白挠了挠头,似有感触,萧千夜望着他有些出神的样子,压低声音,淡淡道:“你确实是没这么惨,哪有人质这么招摇过市的,你不在帝都封心台呆着,跑来阳川找我,还在西海岸一住半个月,专人守着伺候,一般的人质能有这待遇?我看根本不是他要扣着你威胁我,是你自己配合他来为难我?” 萧奕白尴尬的笑笑,赶紧接话:“你少说两句,怎么搞的,一段时间不见变得这么啰嗦了?” 萧千夜瞪了他一眼,有些话他即使不说,两人心中也是清清楚楚,但他仍然不敢冒险至哥哥的生死于不顾,毕竟在他眼中,身为帝王的明溪根本就不可信。 三人各怀心思,萧奕白忽然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慢慢转过脸来看着他,这才说道:“我有些急事,明天要赶去柳城,你……” “你去柳城干什么?”萧千夜打断他的话,直勾勾的盯着他,萧奕白想了想,神情尴尬之极,摇摇头,“一点私事。” “不行。”他一瞬间就猜到大哥口中的私事会是和谁有关,立即脸色一拉变得极其难看,“你别走。” “我很快回来。”萧奕白好声好气的哄着,谁料弟弟咔嚓一下捏断手里的筷子,不快的骂道,“我是让你别走,不是让你很快回来。” 两人互不退让,云潇在一旁劝也不是,只能抿着嘴偷偷看着。 许久,终于还是萧奕白无奈的耸耸肩做出退步,仿佛自言自语的道:“好。” 他一边说话,一边乐呵呵的跑了出去,再回来手里端着一壶酒放到耳边晃了晃,又摸出三个酒杯挨个放好斟满。 “我不喝酒。”萧千夜一口回绝,云潇也跟着摆摆手,萧奕白不依不饶的递给两人,劝道:“就一杯,这么久没见面了,好不容易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个饭,来,就一杯。” 萧千夜将信将疑的端着那杯酒,问道:“你该不会是打算把我灌醉,然后……” “我保证不会走的。”萧奕白立即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温柔的像要滴出水来,重复道,“放心,我说了明天不走就不走了。” 他还是一脸不信的模样,直到云潇也举起酒杯用手肘暗暗推了他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举杯一饮而尽。 《夜烬天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夜烬天下请大家收藏:()夜烬天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将别离 或许是太久没有和唯一的兄长如此长谈,又或是太多堆积如山的麻烦事终于可以暂时放下,萧千夜在一杯饮尽之后罕见的又给自己倒满,他原本是最厌烦酒的气味,这次却突然感觉有一点沉迷,连续喝了几杯之后,反而是萧奕白担心的按住他的手,劝道:“酒虽是清酒,喝的这么快这么猛也是会醉的,差不多行了,早点睡觉去。” 萧千夜这才揉着早已经晕乎乎的脑袋迷茫的望着他,他的脸色不仅没有醉酒之人常见的红晕,反而微微显得苍白,冷声呵笑了一下,淡道:“把我灌醉你不就能趁机跑了吗?” 萧奕白无奈的皱着眉,骂道:“我说了不走的,再说,我可没灌你酒,是你自己逞强把自己灌醉的。” 萧千夜捂着嘴,豁然感觉胸腔一顿恶心,刚才还迷醉其中的酒香味立即就有些刺鼻起来,萧奕白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那种冰窟一样的冷,但是又不知道怎么的开始冒出冷汗,他无声叹了口气,站起来将窗子推得更开一些,让海风吹进来散了散味,萧千夜迷迷糊糊的盯着兄长的背影,嘴中也听不清楚到底在念叨些什么。 萧奕白摇摇头,上前搀着他起来,一把就丢到了旁边的床上,又将之前的毛毯小心的盖好,主送收拾着碗筷。 “我来。”云潇微笑着按住他,从他手中接过碗筷,走在走出房门的一刹那低头顿步,半晌才低声询问,“你真的不会走?” 萧奕白转过脸看着云潇,她的脸颊映着外面皎洁的明月,是一种极为认真的神情。 他轻轻捏着毛毯的一角,点头笑起:“嗯,我不走。” 弟弟在睡梦中微颤着眼皮,一直有点点泪光在眼角闪烁,而他只是坐在一旁低头看着。 他们是双胞胎,他也只比弟弟早那么一点点来到这个世界,就凭借这一点点的优势,以兄长自居,时常捉弄他,拿他寻开心。 是真的很有趣啊……千夜生气的时候不哭不闹,就那么小小年纪一本正经的板着脸,明明每次都是弟弟要固执的和他打冷战,偏偏每次也是他忍不住先开口来找自己说话。 毕竟母亲是拒婚之后不顾家族反对执意嫁入天征府,这背后汹涌的势力纠葛虽不是年幼的孩子能看明白的,但他们确实是感到了被孤立、被冷落的滋味。 从懂事开始,弟弟就是他最为重要的人,他不喜欢军机八殿和法修八堂的学业,旷课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他还是会偷偷在暗处观察,如果有哪家的孩子故意欺负弟弟,他就会在下课的路上用偷学的术法给他们找些麻烦,看着他们落荒而逃,自己躲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 他这样的举动也不是没引起过注意,毕竟那时候他还很小,对术法的掌握也还生疏。 忽然,萧奕白的神情微微晃动,幼年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逝去,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却不合时宜的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老人,立于黄昏之下,隔着遥远的街道,保持着生疏的距离,却温柔的看向自己。 萧奕白重重闭了一下眼,立即感觉双眸被无形的利剑刺出锥心之疼,太守公……外公?为什么他会在这种时候忽然想起那个和自己并不亲切的外公? 他不喜欢风家,无论是太守公,还是两个主讲师的舅舅,还是军械库赫赫有名的女技师三姨娘,甚至那个偶尔还会来看他们兄弟俩的四姨娘,他一个也不喜欢。 或许是受到他情绪的影响,睡梦中的萧千夜张了张口,突兀的喊了一声“娘”。 这个字将萧奕白的心刺的血淋淋,几乎是在瞬间抬手按住了心口,要用灵术强行压制才能缓解这股疼痛。 四姨娘是朱厌杀的,外公也是朱厌杀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朱厌一手所为,但明溪正值用人之际,逼着他放下私怨将一切深埋心底。 萧奕白轻轻拂过弟弟的额头,他一定也是清楚的,所以扳倒高成川的那一天他没有露出半分喜悦,而是只剩沉重的疲惫。 千夜对风家是有感情的,他并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 天征府的灭门案,千夜要用多少理由才能说服自己,不去责备他这个该死的兄长? 甚至至今都对他真诚以待,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护他,哪怕被人威胁利用,也在所不惜。 夜凉如水,西海岸平静的海潮声似乎可以洗涤人心,他就静静陪在昏睡的弟弟床前,直到天边蒙蒙亮起才被海平线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 走出房间,云潇已经醒了,她一个人靠在船边,仰着头看着天空翱翔的海鸟,突然想起这个姑娘可以和鸟儿交流,萧奕白一时来了兴趣靠过去,淡淡问道:“弟妹这么早就起床了?莫非是在和这群海鸟说什么悄悄话?” 云潇听见声音看过来,她的脸在清晨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明媚动人,咧着嘴开心的笑起来:“这段时间休息的可好了,他是喝醉了,要不然这会也该起床了。” 萧奕白有些意外,毕竟之前从龙吟口中听说的那些事情怎么想都是凶险万分,但他一见云潇此刻的笑容,也就没有追根究底继续问下去,反倒是云潇奇怪的盯着他看了许久,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一直都没有问我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呢……昨天我见到你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这么久没见面,你一定会抓着他喋喋不休问个不停,他最怕麻烦了,你一问,他肯定要找借口敷衍过去,结果……你什么也没问。” 萧奕白笑了笑,下意识地仰起头,慢慢说道:“我大概知道一些,之前有位墟海的姑娘将他的剑灵送了回来,我听说你们闯入上天界救凤姬去了,我一贯不关心他的行踪,只要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好了。” 云潇惊讶的眨眨眼睛,但很快就恢复冷定,昨天重逢的时候,他确实只平静的问了三个字——还好吗? 他们真的是一对很奇怪的兄弟,明明互相都很关心对方,每次见面,又只是简单地报个平安,多余的话一个不问,一个不说,永远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等到天色越来越亮,萧奕白一直默默地望着海平面,那样刺目的阳光在他的眼中却是呈现出一抹散不去的阴郁,两人本就在闲聊,云潇也在暗暗观察着他脸上的担忧之色,他时不时就会分心一下,然后故作镇定的低头看着手心,知道那是分魂大法独有的魂体联络,云潇往他身边凑了一步,忽然歪着头将脸凑到了他眼前,咯咯笑起:“真的这么担心就趁他没醒赶紧溜呗,我会帮你哄哄他的,千夜可好哄了,我出马肯定没问题的。” 萧奕白回过神来,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姑娘和自己一样也是经历过分魂大法,少了一魂一魄的人,他勉强笑了一下,抓了抓脑袋长叹:“那可不行,他脾气可差了,一会醒了找不到我,指不定连你一起骂了。” “他不敢骂我的。”云潇嘀咕了一声,萧奕白转过头,好奇的问道,“他真的没骂过你?我不信,他小时候脾气就不好,什么怜香惜玉这种事情完全不懂的。” 云潇的脸颊微微一红,支支吾吾的回道:“也、也不能算骂我,就是我小时候练剑经常犯错,师父又让他没事多教教我,所以我犯错,师父就骂他,然后他回来……就原封不动的把师父的话重复一遍。” 萧奕白捂着嘴觉得分外有趣,有些羡慕的感慨道:“他离开的头几年,我一个人总是很无聊,时常盼着他早些回来,我也好有个可以捉弄的玩伴打发时间,可我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庆幸他去了中原,入了昆仑,若非如此他不会遇见你,肯定也就像帝都所有贵族公子一样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成婚生子,生活或许会比现在平静,但没有你,他一定不会比现在幸福。” 云潇倏然失神,脸上的表情变得寡淡僵硬,低下头小声说道:“大哥真的觉得这样好吗?其实我现在想起来,或许……他还是没有遇见我更好。” “弟妹?”萧奕白微微一惊,云潇的唇动了一下,然后紧紧咬住,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认真的说道:“大哥,我要离开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到底在哪里,或许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许再也回不来了,我不敢告诉千夜,但我觉得他心中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还是想陪着他,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困难,我都想在他身边陪着他。” 萧奕白没有回话,是根本一个字也发不出声,云潇仰着头看着飞翔的海鸟,眼光却飘得极远:“他在为自己的故土而努力,或许我,也不能放弃自己的故乡。” 两人同时沉默着,在这片阳光的照耀下,迎着海风,直到云潇拍了拍脸颊神秘的凑过来,小声道:“大哥你别离开他,他看着很要强,其实也很脆弱,你一直是他最在意的人,你别离开他。” 萧奕白看着她,慢慢接话:“你也是他最在意的人,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终成眷属。” 云潇笑咯咯的,眼里全是落寞,漫不经心的回道:“几乎所有人都在告诉我要离开他,冰川之森的神守,上天界的蚩王,还有我故乡的神鸟飞渡,他们都说我和他在一起是违背血契,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只有你……只有你说希望我们终成眷属,谢谢你,大哥,真的谢谢你,我很开心听到你这么说。” “云潇……”萧奕白低低唤了一声,见她摆摆手踮着脚就往弟弟的房间里跑了过去,又回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轻笑道:“要保密哦。” 西海岸的港口,愁先生仰着头远远看着甲板上的人,他原本已经准备好前往柳城的骆驼,此时只是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又转身对旁人叹了口气,吩咐再缓一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赤子之心 夜烬天下第四百二十一章:赤子之心帝都城北烽火台,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昆鸿索性半夜就一个人来到这里,自从上头告诉他要亲赴阳川之后,他就焦急的坐立难安。 阳川是现在飞垣最危险的地方,就连驻守在那里多年的蔺青阳都被五蛇陷害的身败名裂,那个人虽然是君主,其实他本人只会在每年双神祭的时候前往大湮城祭祖,而且他身处高位,往年都是有专属护卫紧随两侧,这次真的要一个人隐藏身份微服私访? 如果天尊帝真要乘坐金乌鸟去大湮城,中途还得路过柳城外的营地,这岂不是意味着陛下极有可能还会在柳城呆上一天? 柳城现在可真的不安全,先不说碎裂之灾的影响巨大,单是六樗山夷为平地就导致濒临羽都的异族禁地暴露在外,是名副其实的鱼龙混杂,暗藏杀机。 昆鸿僵硬的扭头看向停靠在烽火台旁边正在闭目休息的金乌鸟,这玩意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都不敢保证一定能坐稳不摔下来,更何况是完全没有武学功底的天尊帝? 一想到这些,昆鸿头皮发麻的打了个冷战,高瞻平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竟然让他在这种危急时候甘愿亲自涉险? 他一个人呆呆坐在烽火台上,目光迷惘的往内城方向望过去,宽敞的汉白玉大道延伸到远方,两侧摆放着黄金和白银雕刻的衔烛之龙,即使是映照着银色的月光也显得格外壮阔。 这是三军入城的主干道,一直走,穿过烽火门,继续走则会到达曾经的圣殿。 金乌鸟只能在这里停步,然后转战马步行入城,皇城的百姓会在两侧夹道欢迎,那样的场面每每想起来,都会让他心中掀起波澜,久久无法平复。 昆鸿的眼眸倏然动了一下,然后略显遗憾的暗了下去,圣殿早就在上天界双王的阴谋下彻底塌陷了,现在仅剩的万罗殿只是曾经的基座而已,天尊帝本人保留着皇太子时期的习惯,平时处理政务都是在墨阁,那个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地方早已是形同虚设,尤其是前不久高瞻平煽动二皇子政变,选择的下手地点就是在万罗殿内,陛下龙颜大怒,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那里。 他唏嘘着摇了摇头,这半年发生的惊变就如同一场梦,甚至比梦更加离奇。 首发网址m.luoqiuzww. 不等天色亮起,烽火台下果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身影,昆鸿立即回过神二话不说冲了下去,他真的是一个来的,守卫侍从一个也没有带,就这么一个人走了过来! 昆鸿忍着心中的震惊,看见天尊帝慢慢摘下斗篷的帽子,他虽然只穿了一身朴素的便服,但眉目之间仍是让他大气也不敢出的严厉,缓缓抬手指向金乌鸟,低道:“走。” “陛下……”昆鸿紧跟着他,还是不安的劝道,“陛下,金乌鸟颠簸,从帝都过去柳城至少也得花费五天,这一路遭碎裂破坏严重,我们平时设立的驿站很多都还处在瘫痪状态用不了,只能就近找荒地的人家借宿,但是……但是现在百姓对军阁颇有怨言,虽然面上不敢公然驱赶,可态度极差,还会出言不逊,您真的要和属下同行吗?陛下,此行不安全,还请您三思啊。” 明溪默默顿住看了他许久,沉吟了一下,道:“如此说来,你此行回来被人刁难了?” “没没没!”昆鸿赶紧摆手,尴尬的笑了笑,心中微感焦灼,他并不想再生枝节,荒地本来就是禁军的驻守范围,这会忽然被解散就近划分给了军阁就已经引得有些不满,何况军阁还出了个萧千夜,被人骂两句一点也不奇怪,但明溪毕竟是君主,自幼就是最为受宠的皇太子,这要是被荒地的人骂两句那还得了! 明溪随意的笑着,饶有兴趣地看着昆鸿,微笑道:“青鸟、金乌鸟和三翼鸟,算上之前那只天征鸟,我其实一直都很有兴趣亲自乘坐试一试,有你在想必也摔不下来,出发,再耽搁就要天亮了。” 昆鸿在心底叫苦不迭,又不能阻止他的决定,只能硬着头皮先坐了上去,他将配备的武器匣往旁边挪了挪,尽量腾出可以坐稳的空位,明溪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小心的坐了上去,昆鸿深吸一口气,低声嘱咐道:“金乌鸟的速度不及青鸟,但比三翼鸟温顺许多,这几日还算天气晴朗,路上应该不会太过颠簸,您可抓好我,尤其是越过山巅之时风大,千万别松手!” “知道了。”明溪漫不经心的回话,也不知道到底都听进去多少,金乌鸟扇动羽翼冲入天际,让他情不自禁的抬手用衣袖遮了一下脸,然后才慢慢的放下,目光悠远的望着脚下。 皇城在视线里慢慢缩小,那些高大宏伟的建筑也慢慢看不清,风变得极其锋利,好似尖刀一般划过脸颊,气温也骤然降低,夹杂着水雾不过一会就让发梢出现细细的凝珠,明溪的嘴角又是动了一动,感觉心中有种奇怪的触动,天色开始亮起,只见远方清晨初生的阳光落在脸上,带着淡淡温暖,折射着明媚的光。 这一刹那的耀眼让明溪恍若失神,紧抿着嘴陷入某种深思。 天域城往西,是飞垣范围最广阔也是最艰苦的一片荒地,它上临绵延的魑魅之山,下临严寒的伽罗雪原,一边和帝都城泾渭分明,一边又紧挨着干旱酷热的落日沙漠,雪狼沙狐层出不穷,也是魔物肆意泛滥的场所,明溪微微叹了口气,示意昆鸿稍稍降低一些高度,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这片荒地,破败老旧的房屋比比皆是,有些屋子门口就是墓地,连墓碑也是直接捡的破木头随便刻上名字。 昆鸿用余光瞥过身后的君主,他是真的看不出天尊帝的脸庞有什么情绪变化,但他却明显可以感到一种悲凉,正在如水一样轻轻流入自己心底。 “昆鸿……”忽然,明溪叫了他一声,昆鸿愣愣的没反应过来,连回应也忘记了,但天尊帝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失礼,而是自言自语慢慢的说道,“我记得慕西昭就是出自这片荒地的?他是被高成川捡回去的,体内种植着融魂,作为‘重生’的容器一直被高成川利用,后来他被千夜救走,我便将他留在了军阁,正好暮云被洛城城主硬是调了回去,空出来的位置我就给了他。” “哦……嗯,我知道,上次回去听他们说了,说少阁主还挺喜欢他的。”昆鸿一时也不清楚陛下为何忽然提起这种事情,连回答都显得格外僵硬,明溪拖着下颚想了想,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实在北岸城的时候我就见过他,那时候的他很危险,我甚至想过直接除掉他算了,以免徒留后患,禁军二队长高敬平,其实是他杀的。” 昆鸿倒吸一口寒气,这种机密是事情恐怕是高总督本人都未必清楚,怎么陛下好好的和自己说起这些? “那个人呀,挺有意思的。”明溪勾起笑,感慨道,“他是从最底端被高成川捧上了天,又因为我插手暗中扶持萧千夜,一夕之间又跌入深渊,他肯定恨过我,恨过千夜,恨过这个国家,但现在他在我身边,还是忠心耿耿,毫无怨言,昆鸿,我派人调查过他的祖辈,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特别不可饶恕的重罪,我想荒地一定还有很多很多和他一样的人,他们其实也可以很优秀,只要给他们一个新生的机会,他们也能成为栋梁之才。” 明溪顿了顿,喃喃看着天空:“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像上天界那样肆意征服吗?不是这样的,真正的神,是绝望里予以希望,昆鸿,你救一个人,就是救了他的全世界,你就是那个人的神。” 昆鸿听着帝王的话,心中又是敬畏,又是哑然,这个人心狠手辣的时候宛如恶魔,莫非也曾有一颗赤子之心? 他真的是闲聊吗?昆鸿只感觉背后汗涔涔的,他哪里敢和天尊帝闲聊这种东西! “我曾有意在四大境开设学堂,让异族的孩子也参与进来,你知道的,现在的军机八殿和法修八堂,好多都是些浑水摸鱼之辈,都说名师出高徒,可我给了他们最好的导师,他们却只想着捞油水混日子!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说到底就是没有竞争力,他们的出身让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我只有改变这种迂腐陈旧的制度,才能改变我的臣子,我的子民。”明溪没管他脸上紧张的抽搐,只是提起这些事情心中微感烦躁,那本是他皇太子时期的雄心壮志,试图通过自己的手改变日渐腐朽的帝国,但上天界的威胁摆在眼前,他不得不先放下所有的理想,拼尽全力对付敌人。 “这样……”许久,明溪镇定下来,低头看着下方破败的荒地,淡淡开口,“等碎裂之灾结束,让荒地的孩子也一起进入学堂。” “陛下?”昆鸿瞪大双眼,几乎不相信自己听见的话,荒地之所以会被四大境厌恶嫌弃,归根结底是其祖上犯有大罪被流放,所以荒地之人都是罪人,会被所有人看不起。 “祖上的罪,没必要祸及子孙。”明溪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沉吟了片刻,眼里又一抹奇怪的自责,低声说道:“昆鸿……我对二弟是否太过残忍了?” 昆鸿不敢接话,甚至不敢去看帝王的眼睛,明溪也没有再说话,金乌鸟沉默着掠过荒地,继续往阳川方向翱翔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柳城 夜烬天下第四百二十二章:柳城金乌鸟是在第五天的下午终于有惊无险的降落在柳城外的营地附近,一路的颠簸让久经风沙的金乌鸟都显得疲惫不堪,立即钻入特制的巢穴中休息去了,昆鸿前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后脚就发现明溪朝着柳城的方向走去,吓得他水都没喝上一口立即跟了上去。 金乌鸟的营地驻扎在柳城的南面,距离并不是很远,明溪将斗篷的帽子摘下,取出一早就命令乔羽准备好的药水滴入眼中,昆鸿看着他的动作,心底咯噔一下剧烈的跳起,问道:“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明溪摆摆手,再回头的时候那双皇室独有的浅金色眼眸已经变成常见的褐色,他随意的笑了笑,将手里的药水丢弃,漫不经心的回道:“难得来一次,我总归是要四处转一转,我记得六樗山应该是在城北往外不到百里的地方?趁着天色还早,我去北门附近看一看到底什么情况。” “城北?”昆鸿倒吸一口寒气,尴尬的回道,“城北的城墙损毁严重,眼下也关不上只能日夜开着,六樗山夷为平地之后很多落石就砸了过来,道路都还没有完全疏通,而且金乌鸟为了救灾有半数以上都被临时调遣去了其他地方运送物资,现在北门附近人手不足,您过去恐怕会有危险。” “不碍事。”明溪只是无所谓的回应着,走了几乎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放低声音问道:“昆鸿,西海岸距离柳城有多远?如果要过来大概需要花费多久?” 昆鸿也不明白他为何好端端的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但还是立即在心底快速计算着,接道:“西海岸在嘉城附近,如果是正常的商队骑行骆驼的话,估计得花个七八天的样子,金乌鸟会快上许多,两日就可以到了。” “七八天……七八天。”明溪自言自语的叨念着,自己从帝都过来已经耗费了五天时间,如果萧奕白真的会来,那至少也还需要两三天。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湮城太阳神殿的秘密固然紧迫,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股不快,迫使他就想留在这里,看看那个人会不会真的不来了。 许久,明溪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昆鸿,你先回去,你跟着我不方便。” 昆鸿攥着手心里的冷汗,就算明溪这么说了,但这种时候他哪里敢真的放他一个人进城?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步的距离进入柳城,明溪仰脸看了看天空,还能依稀的分辨出未曾散去的金线痕迹,心中也是微微一松,脸上的神情转为温和,其实那时候大湮城主向自己提出这种方法的并没有多少把握,为了能让金线之术稳固,他暗中将已经塌陷的缚王水狱重新打通,找到残留在狱底的十殿阎王法阵加以利用,但这个法阵需要未死之人活祭维持,他不得已只能从四大境的大牢里将重罪犯全部押送回来,并以他们为试验才终于成功。 记住网址m.luoqiuzww. 但仅仅是保住阳川就已经消耗巨大,如果后续还想如出一辙的保住伽罗和羽都,他又要上哪里去找些这些祭品? 明溪黯然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柳城之内比预想中要平静的多,原本就是以“美食”闻名天下的城市,即使是遭遇碎裂这样史无前例的灾难,家家户户的储备粮食也还勉强能撑上一阵子,想起风魔关于阳川五蛇的调查,说是柳城的那位柳二爷本名柳浒,又被尊称为“虎蛇”,原本就是引游人出身,身手不凡的他在年轻的时候曾数次潜入魑魅之山深处抓捕罕见的异族,异族原有“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之称,除去太过稀有的六灵六圣,剩下的十二仙四十八祖加起来幸存至今的也只有八支,他正是因为抓过这八支异族人,所以才开了一家著名的饭馆,美其名曰“八仙庄”。 想起这些,明溪好奇的转头问向昆鸿:“柳浒的八仙庄在什么地方?” “八仙庄?”昆鸿一听他问起这个立即心下一紧,走上去压低声音说道,“八仙庄在城内中心处,自碎裂以来柳浒就没亲自去过店内,属下听到过传闻,说是柳浒担心上头有意针对五蛇,这段时间一直躲在家中不出来,原本城内大半的引游人都和他有生意往来,这会趁着六樗山没了纷纷跑进去抓捕异族,试图以此来讨柳浒欢心。” “哦?讨他欢心?”明溪不屑一顾的笑了笑,难怪之前公孙晏和自己说起五蛇的时候,说鸠城的雷四爷还算安分,反倒是柳城的柳二爷仍在为所欲为,绕了一圈原来是手下的人想要趁机献殷勤,只怕现在的柳浒是要被这群人活活气死,本想避避风头,反倒被推到了最前方引人注目。 昆鸿看着他脸上饶有兴致的笑,又见那双被药水掩饰了真正色泽的目光渐渐锐利明亮,然后淡淡开口:“带路。” “啊?您……您该不会是想去八仙庄?”昆鸿的眉都紧皱到了一起,明溪点点头,“我倒是要亲眼见一见所谓‘八仙’,到底都是什么。” 昆鸿阻拦不了,只能僵硬的在前面带路,原本柳城的人都是认识他的,见他心神不安的领着个陌生人走在大街上都是奇怪的看过来,快到八仙庄门口的时候,从里头急急忙忙跳出来一个店小二装束的年轻男子,也没看路一头就撞在明溪怀里,昆鸿忍着额上的冷汗赶紧一把将人拉开,又小心的瞄了一眼天尊帝,他面带温和的笑,像个普通人一样不露声色。 “昆……昆将?您怎么来了?”店小二揉了揉眼睛定神才看清眼前的人,昆鸿嘴角一抿,瞪了他一眼,不等回话,明溪已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走上前去,问道:“我才在沙漠里被这位将军救下来捡回一条命,饿了好几天就硬是让他带我来城里找些吃的垫垫肚子,这里看着像是饭庄,那就多谢昆将军带路,您忙,不用管我。” 他一边说话一只脚已经踏进八仙庄,店小二上下瞅了他好几眼,嘴角憋憋了几声嘟囔道:“喂,你别乱跑!城里吃饭的地方多的很,看你一副穷酸模样也不知道能付得起几个钱,去别处吃别在这碍眼。” 明溪笑眯眯的转过身,他确实只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便服,加上病弱的脸庞怎么看都不像是富贵人家,但他转手就从怀中套出一个钱袋,将袋口拉的好大故意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最后才取出一叠银票故作小心的递过去,轻声问道:“这些够吗?这是我表哥家的商行,叫什么天禄商行的,您看看这附近可有银庄可以取,若是不够的话,我这还有好多。” 店小二看的眼都直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个弱鸡一样的公子哥,是天禄商行的亲家? 昆鸿在一旁听的脸色发绿,又碍于帝王不怒而威的目光没敢开口打岔,店小二从他手里接过银票,还是将信将疑的放在阳光下仔细辨别了许久,眨眨眼睛好奇的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哥儿是哪里人氏?天禄商行是东冥罗家的产业,据说背后的大金主是镜阁,他们的商行在咱阳川这一带可不吃香哦,小哥这是从东冥逃难来的阳川,又遇难了?” 明溪点点头,阳川的商业链多年以来就是被五蛇垄断,公孙晏为此多次绞尽脑汁想要从中瓜分一点都是无功而返,店小二哦哦了两人,忽然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同情非常,态度也莫名转好,一边利索的收好银票,一边唉声叹气的感慨着:“那你可真是倒霉,走哪哪碎裂,不过咱阳川的情况比东冥要好得多,小哥倒是可以暂且在这歇歇脚,有钱也别到处乱跑了,谁知道伽罗、羽都会不会重蹈覆辙呢!” 昆鸿在旁边怔怔出神的时候,明溪已经被店小二领着走进了八仙庄,客人相较于之前确实是少了很多,但店内的装饰布置倒还真的没有受到碎裂的影响,店小二原本是招待他在大堂坐,忽然想起来他身上那厚厚的一沓银票,顿时按捺不住的搓搓手,心想着这半个月生意惨淡,柳二爷又不知所踪,眼见着这个月的工钱都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发放,这会终于逮到个有钱的还不得好好宰一番,于是立即凑到明溪耳边嘿嘿一笑,嘀咕道:“小哥,要不您移步去后堂包厢,您不是才脱险嘛,包厢里有软塌糕点,可以先歇一歇垫肚子,若是还需要什么特殊的服务,您……您再跟我说就行。” 昆鸿一把推开店小二,这种宰人的黑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让天尊帝离开自己的视线,于是索性就直接在明溪对面坐了下来,轻咳了一声打断无事献殷勤的店小二,回道:“别磨磨唧唧的,我也饿了,先随便上点菜。” 店小二见他目光古怪,再想起他毕竟是军阁金乌鸟的正将,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悻悻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明溪反倒是抬手又把他喊了回来,他看了看紧张的昆鸿,也知道不能太让他们为难,只是漫不经心的笑起来,指着墙壁上挂着的木牌说道:“我听闻八仙庄有一席‘八仙宴’,算是名震飞垣大有来头,今日有幸到此,又得昆将军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是该以示感谢,不知这店家现在可能给我也来上一席?” 店小二眼眸精光一闪,八仙宴可是他们这的特色酒席,不仅仅是价格不菲,因为“食材”罕见,就算是达官贵人想要吃上一顿也必须提前预约,但眼下生意惨淡,“食材”经过半个月的恢复也已经可以重新食用了,再想起这位公子哥钱袋里那一沓白花花的银票,店小二忍不住吞了几口沫,立马笑嘻嘻的回道:“你运气也不算很差嘛!八仙宴可是要预定的,不过眼下刚好有现成的,我这就去让后厨准备准备给您做去,你稍等哈!” 昆鸿冷着脸看着店小二连蹦带跳欣喜若狂的跑开,心中也只能灿然叹息——自作孽,不可活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八仙宴 夜烬天下第四百二十三章:八仙宴不过一会,店里凑过来三五个伙计先端上了柳城特色的“小食”,都是用白玉的小碟精致的盛着,又过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恭敬的鞠了一躬,这才伸出纤纤玉指挨个点着桌上的餐碟细细解释起来,原来这是八仙宴正餐之前的开胃菜,明溪眉目微垂,脸上阴晴不定,看着面前一盘颗粒状的肉丁一时有些恍惚,女人笑吟吟的弯着腰,用银制的小勺子从旁边挖了一勺酱料均匀的抹在肉丁上,慢声细语的解释起来:“这叫‘掌中宝’,是选取掌间细肉腌制之后小炒,再淋上特制的酱汁,开胃又滋补,公子您尝尝鲜……” “行了,你下去。”昆鸿听得胃里一阵恶心,生怕天尊帝忍不了这样残忍血腥的东西,立即摆手示意不需要人从旁伺候,女人脸色微微一僵,也不好忤逆他的话只能悻悻退下。 明溪握着筷子,许久才慢慢夹起一块“掌中宝”放到眼前,这一小块肉丁,就像一柄利剑一样刺的他眼里心里全是剧痛,又从鼻腔中冷哼一声,默默放到了碗中。 他的双手握紧,指甲也深深陷入掌心,八仙庄的伙计们倒也不奇怪,初次来柳城的食客很多都是图个新鲜,真正能第一次就放开吃饱的人也很少见,虽然以人为食是上头明令禁止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公然将菜品食材的秘密到处招摇,但实际上这种东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明面上不说,心里头清楚的很,这公子小哥既然知道“八仙宴”,自然也一定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等缓过最初的不适,一会就好了。 开胃的小菜还在陆续呈上来,竟然有十八样之多,看着也是各式各样,完全分不出来那到底都是什么东西做成的。 昆鸿已经感到气氛变得极为古怪,让他如坐针毡一秒也不想再留下来,没等他找到合适的借口离开,忽然听见外头传进来一声熟悉的呼喊,他一抬眼就看见自己的副将小唐风驰电掣一般冲进来,也没多看一眼自己身边低头不语的帝王一把拉住衣袖责骂道:“我到处找您找不到,绕了一圈竟然在这里偷懒!快别闲着了,一堆事情等着您处理呢!” 他一边说话,已经用力把昆鸿整个人架起来准备拽走,昆鸿连使眼色,支支吾吾的说道:“小唐!小唐你别急,等会,先等会……” “等?还等什么?”小唐奇怪的看着他,两人就那么古怪的僵持了一会,直到昆鸿努努嘴示意他看清楚正坐着的人,小唐怔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又赶紧吃惊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眼花看错了,没等他惊呼出口,明溪对着他也随意的摆摆手,淡淡笑起指着对面的凳子说道:“这是昆将军的朋友,既然来了一起坐下吃些东西再走也不迟。” “陛……”小唐傻乎乎的站着,一个字才脱口就被昆鸿一脚踹到了对面的凳子上,他是被吓的脸颊都白了,立即抢话道,“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一起吃点东西。” 明溪眼中似有深思之色,但面上不动声色,三人尴尬的坐着,原本只是昆鸿一个人坐立难安,这会变成两个人都紧张的直冒汗,没想到才安静了一会,门外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昆鸿脸色一僵,连转脖子的动作都显得格外机械,这次是金乌鸟的另一个副将徐龙急冲冲的跳进来,依然没看坐着发笑的天尊帝,一手架起昆鸿,一手拽住小唐,喋喋不休的骂道:“我找你俩半天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偷懒!” 明溪微微一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徐龙循声望过去,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年轻的公子哥,没等他反应过来也被昆鸿一脚踢到了另一旁的椅子上,他顺势给两人倒了一杯酒,翻着白眼没好气的骂道:“你俩倒是默契一起撞上来了,不吃完这顿你们谁都别想走了。” 记住网址m.luoqiuzww. 三人面面相觑,昆鸿挠了挠脑袋,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道:“差点忘了,军阁不让喝酒,你俩也别喝了,换茶水。” 明溪低着头,先是有些感慨这三人虽是上下级的关系,相互之间倒和亲兄弟一样毫不拘束,再想起这些人是八年前萧千夜不顾朝中反对坚持换的,心中也是一阵触动,当年萧千夜的举动是遭到了双极会的严厉反对,加上有高成川暗中作梗,其实也是一场凶险的暗潮涌动,自己虽然是为了拉拢他夺取四大境的军权才暗中相助,如今看到这幅场景倒觉得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 也难怪事到如今,这群人依然没有对曾经的上司恶语相向,甚至有不少人仍然坚信那个人是无辜的,是被迫无奈有不能言明的苦衷。 但他们三人这么齐刷刷的坐在一起,立即就让八仙庄里的食客好奇的转过来看个不停,左上角靠窗边的大桌上,安格看似狼吞虎咽的吃着饭,实则目光一秒也没有离开过昆鸿旁边的年轻人,从他入城的那一刻开始,天性警惕的沙匪就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昆鸿不像是和他碰巧同行,倒更像是在顿步不离的守着,到底是什么来头的大人物能让军阁的三位将领放下手边一堆杂事,一起坐在这陪吃饭? “安格!你少吃点!”阿宁在他旁边不安地叫了一声,掂了掂钱袋,脸庞一僵嘀咕道,“上次你把银子偷偷塞到了青阳的行李中,现在我们身上可没有那么多闲钱吃这么贵的东西啊!” 阿宁唉声唉气的,抬头望了望天花板,甚至都想把顶上的琉璃灯偷了拿去换钱,前些日子他们马不停蹄的从曙城赶到柳城,好不容易找到蔺青阳,得知萧阁主已经在西海岸安排了出海的船只,安格执意让其它同伴护送他们夫妻二人离开,那时候自己还天真的以为安格是想节省开支,搞了半天他是气的不行想要找柳二爷算账,这才留在柳城伺机而动。 然而碎裂之后,满城风雨,阳川原本相对独立的商业链骤然被镜阁插手,赈灾的物资甚至是淡水源都需要镜阁调配,切断了五蛇的后路之后,人言四起,大伙都说帝都是想借着天灾人祸将这群地头蛇一网打尽,而早就得知风声的柳浒柳二爷自然也是大门也不敢出,难得的低调起来。 可惜地头蛇藏了起来,手下的小蛇一点也不安分,大批引游人汇聚在六樗山附近,试图一展身手博取柳浒的青睐。 安格冷哼一声,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柳浒这都自身难保了,这群没眼力的家伙还在想着攀炎附势,但凡上头这时候收网,岂不是请君入瓮,一个也别想跑? 安格心中一喜,等到局势再乱一些,他非得找机会为青阳和小妍出了这口恶气才行!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的银子确实不多了,青阳带着小妍和两个孩子出海一定很多地方都需要用到钱,他知道那家伙性子要强一定不肯接受自己的救助,于是就趁他不注意偷偷把钱都塞到了行礼中,本想着可以打劫过路的商队周转,结果商路也被镜阁全权接手,他们干沙匪这一行的,劫谁都不能劫官家,更何况是用来赈灾的官家物资! 刚才他在门口偷听,那小哥说自己的表哥是天禄商行的人,天禄商行现在的当家是罗陵,莫非是那家伙的亲戚? 这种囊中羞涩的节骨眼上,竟然掉下来个金主碰巧砸在自己眼前? 想到这里,安格古怪的噎了一口饭,又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强行咽了下去,顿时面红耳赤极为狼狈,阿宁偷偷的用手肘推了他几下,低声说道:“安格,你该不会是想吃霸王餐?这可是柳二爷的八仙庄,你就是要吃霸王餐也得挑一个软柿子捏啊!” 安格哼哼了两声,张开了口想说话,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只得压低嗓门愤愤说道:“八仙庄怎么了!他们锯断小妍一条腿,还生剥肋骨!我不仅要吃霸王餐,我还要端了他的八仙庄!” 阿宁没好气的看着乱吹牛皮的安格,知道他这几天又气又急,但毕竟对手是五蛇之一的“虎蛇”柳二爷,他们一伙沙匪再怎么胆大包天也没办法和这种地头蛇公然作对,但是安格是个死脑筋怎么劝都没用,这一晃半个月过去身上的银子越来越捉襟见肘,阳川碎裂之后所有的商道都被镜阁统一管理,更是让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可都这幅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处境了,安格这家伙还拖着自己跑到八仙庄要了一份大餐! 又过了一会功夫,安格看着那边已经上齐的菜,想起“八仙宴”的真实面目,立马喉间泛起恶心一阵干呕,这一下刚吃下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阿宁吓了一跳,没等她出手搀扶一把,安格像个醉酒的大汉一样跌跌撞撞的起身,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头就撞在明溪身上,顺手就掀翻了桌子。 店里的伙计看呆了,一群人目瞪口呆的不知如何是好,这菜才摆上桌,客人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就被个疯子给掀了? 昆鸿根本没管被打翻一地的佳肴,他是触电一般蹦了起来,甚至手都已经情不自禁的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两位副将一左一右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立即上前将他拉开。 安格看着紧张到额头冒汗的三位将领,自己心底也暗暗吃惊,这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这位年轻公子哥到底什么来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结伴同行 即使徐龙已经第一时间将扑在明溪身上的安格用力拽走,但明溪还是心中暗暗一惊,这个年轻人一身健硕的肌肉,腰间还别着匕首状的锐器,像是习武之人。 安格也在同时感到一种锋芒,这家伙看着弱不禁风,但身边似乎围绕着一层看不见的力量,和他接触过的那些个术法、灵力截然不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东西。 昆鸿赶忙扶起明溪,八仙宴被安格一手推翻之后,精致的菜肴和贵重的白玉盘碎落一地,他先是警觉的打量了一下这个...... 《夜烬天下》第四百二十四章:结伴同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以身为饵 夜烬天下第四百二十五章:以身为饵沙匪所住的地方看着像一间普通的民房,安格率先推门而入,见他有些迟疑,连忙摆手解释道:“这以前是我一哥们的老家,不过人家现在改行做些护镖的生意去了,这屋子就送给了我。” 明溪有些诧异,沙匪改行成了镖头?这岂不是和安格这伙人成了对头?还能关系这么好,把自己家都送人了? 安格咧着嘴冲他嬉笑着,这笑容当真纯粹质朴,让见惯了帝都阿谀奉承的明溪也为之动容,顿时放下警惕跟了进去,阿宁给他倒了一杯凉水,此时天色渐渐转暗,街上的行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安格放下帘子关好房门,点起桌上的蜡烛,这才正襟危坐的在他对面挺直后背,认真的说道:“我叫安格,是阳川人,不过出生在大漠里,所以也不算六大城的居民,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跟五蛇结了怨,所以现在才会在柳城蹲点守着,可惜那狗日的柳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家里,我蹲了半个月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真是可恨!” “结怨?”明溪微微垂下头去,想起之前看过的关于蔺青阳的调查报告,心下一动,问道,“莫非是为了蔺青阳?” “你也知道他?”安格惊喜的接话,想也没想的念叨起来,“也正常,他毕竟是个将军,闹出那么大的事情肯定传的沸沸扬扬,喂!你可千万别听外头传的那些鬼话!青阳是被五蛇陷害逼迫的,什么招妓、武斗都是五蛇一手安排的阴谋!他们抓了青阳的老婆孩子逼着他干那些事情,最可恨的是,青阳都照做了,他们还在孩子身上下毒,甚至砍了嫂子一条腿,还好军阁救的及时,要不然……” 安格哽咽了一下,越想越生气,明溪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劲,蔺青阳的调查报告是风魔呈交给他的,很多具体的情况由于事出紧急也没有查的很清楚,如今再听安格提起来,这其中似乎还有更为凶险的过程,他不动声色的缓了缓,慢慢说道:“我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不过蔺将军这些年管理靖城、曙城一带极为认真负责,那些话我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抹黑他,倒也没放在心上。” 安格愣愣看了他半天,眼中的感激之色溢于言表,这种过分的情感流露反而让明溪有几分无措,安格抓着他的手,一下子像找到了知心好友一般喋喋不休的说起来:“不愧是罗陵的表亲!我听说那家伙年纪轻轻掌握着东冥八条主商道,甚至和镜阁的公孙公子都是私交甚好,难怪生意能做的那么大,一看就是有眼光有见识,和外头那些粗俗之辈完全不一样!” 明溪尴尬的看着他,冷不防被个沙匪这么夸赞也是头一回,安格深深叹了口气,眼中忽然折射出一抹狠辣的光:“现在青阳被迫远走他乡,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五蛇害死蓥蓥,还害的小妍落下终身残疾,我不找机会拧下柳浒的头,这辈子我都不离开柳城了!我就在这蹲着,总有一天能逮着机会。” 明溪笑了笑,真心觉得眼前的沙匪性格直爽,是他喜欢的性子,安格眨眨眼睛,忽然脸颊微微一红,瘪瘪嘴好半晌才低低说道:“但是……但是眼下我们确实手头拮据,碎裂过后由于地形被破坏,商道被镜阁接手,实不相瞒,我和阿宁是落日沙漠的沙匪,原本就是靠着抢劫往来商队度日,现在商路中断,就算有商队也是镜阁安排过来运送赈灾物资的,我们虽然是强盗,也知道那是救命的东西不能动,所以、所以……” 他和阿宁互望了一眼,然后两人都是挠着头不敢直视明溪,明溪咯咯笑出声,喝了口茶慢慢说道:“所以二位一开始就是打算抢劫我?” 安格嬉皮笑脸的想缓一缓尴尬的气氛,连忙又道:“一开始是这样的,但是我觉得你人还不错,可以交个朋友,所以现在就不打算抢劫你了,你要是真的缺护卫,我俩倒是可以临时改行保护你,稍微给点报酬就好……” 首发网址m.luoqiuzww. 明溪掂了掂钱袋,索性全部放在了桌上,笑道:“你不是要把柳浒的头拧下来吗?这会人家躲在家里避风头,你恐怕还得先在柳城继续等待机会才行,这些银子先用着,不够再和我说。” 安格吃惊的看着他,这是真的财大气粗,一点不差钱的主啊! “不过,也不能一直干等着。”明溪拖着下颚,眼里的光忽然变得有些迷离,依然是下意识的转着玉扳指,不知为何面容突显不快之色。 从分魂大法微弱的感知里,那个人似乎还在西海岸。 “哼……”莫名一声轻哼,明溪对安格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这才低声说道,“你得想个办法先把蛇引出洞才行,实不相瞒,我因为表哥的原因认识一些高层的人,听闻上头有意将五蛇的产业一网打尽,眼下赵雅已经被捕,郭安也在抓捕中,袁成济元气大伤一时半会不成威胁,那就只剩下柳浒和雷厉,再比较眼下柳城和鸠城的局势,上头似乎是打算从柳浒下手……” 安格凝神戒备认认真真的听着,竟然也没怀疑这年轻的公子哥是从哪里得来所谓的“高层”消息,明溪见他一脸严肃,接下去说的话也更加机密:“我听闻高层之所以至今没敢太动五蛇,其一是因为五蛇在阳川势力庞大,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二是因为阳川的大牢沉沙海,曾经丢过一批改造过的‘试体’,上头担心五蛇鱼死网破,这才不得已只能暗中针对他们。” “你……”这话一出,安格终于是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呆看着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地下格斗场确实遇到过一群不同寻常的人,心中咯噔一下豁然明朗,惊道,“这种事情,你是从哪得知的?” 明溪顿了一下,解释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表哥罗陵和镜阁主私交甚好,镜阁有意将五蛇产业收入囊中,这才联系了我表哥先过来踩踩点打探情报。” 安格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挺合理,但他思来想去半天也不知道面前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只能挠了挠脑门咧嘴笑道:“小兄弟,我没读过多少书,你要不就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了,只要能给青阳和小妍出了这口恶气,我一定尽心尽力帮你的!” 明溪定了定神,低声道:“地头蛇藏起来了,手下的小蛇不还在费尽心思讨他欢心吗?实不相瞒,我的母亲是个血统罕见的异族人,八仙庄既然喜好饲养异族为食材,我……岂不就是最好的食材?” “你脑子有病?”安格抬手就按住他的脑袋晃了晃,立即摆手拒绝,“不行,看你这幅瘦不拉几的样子,我一只手都能拧断你的头,你要以身试险混进去给他们做‘食材’?那可真不行的,太危险。” 明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的晃着头,安格已经站起来在原地反复踱着步,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叨念着什么,隔了好一会,明溪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晃,蹙眉说道:“表哥既然敢让我一个人过来踩点,我自然是有几分本事不会真的被做成食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呀,你看看柳城现在这幅场面,万一真的有被改造过的‘试体’被放出来,只怕又是在劫难逃的灭顶之灾。” 安格还是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能这么冒险,依然摇着头,明溪也没管他,直接说道:“你只要冒充引游人将我送给柳浒就行了,引游人所用的引游盘有两种,第一种是在曾经捕捉过的异族人身上取血,制成专属的引游盘,另一种则是更为通用的,只要察觉到异族气息就会发生反应的追踪盘,我听说那东西可神奇了,捕捉到的气息越罕见,指针就会颤抖的越厉害。” 安格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有些深不可测,他知道的东西比自己预料中要多得多,甚至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他似乎都了然于心。 明溪已经在他发呆之际站起来走到窗边,轻轻撩起窗帘的一角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旅人,嘴角的笑意显得那般深邃悠远:“要入夜了,六樗山夷为平地之后引游人也多了不少,只能辛苦公子先去找他们‘借’几个追踪盘,想必上面的指针碰到我的血,会抖得停不下来呢。” 安格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着拳再度确认了一遍:“你真的要以身为饵,混进‘食材’里冒险?” 明溪只是静静的看着街道,一只手在宽大的袖子里反复抚摸着那枚玉扳指,在心中冷冷哼了一声,忽然自言自语的低低念道:“我不信你真的不来救我。” “你说什么?”安格歪着头没听清,明溪转眼就恢复了常态,冲他神秘的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安格站到他的身旁,想起他之前的提议忽然就忍不住就全身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的道:“好,你一个商人都如此有胆识,我们干沙匪这一行的岂能落后!?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个倒霉蛋抢几个追踪用的引游盘,阿宁,走。” 阿宁呆呆“哦”了一声,本就在一旁听的毛骨悚然大气也不敢出,这会自然是紧跟着安格一步也不敢远离,但她还是非常担心的看了一眼独自留下的明溪,这个年轻人……总给她一种心神不安的感觉,好像他不是从某种渠道得知的那些“高层消息”,而是他本人,应该就是那位所谓的“高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暗藏危机 西海岸私人画舫的甲板上,萧奕白捏着被指甲戳的微疼的手,目光严厉的望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最终无意识的念出两个字:“安格……” 他被这个名字分了心,没注意到弟弟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接话问道:“安格?你也认识安格?” 萧奕白蓦然回头,显然精神还没集中,呆呆看着弟弟锋芒的眼眸,半晌才摇摇头:“不认识,只不过这个叫安格的沙匪现在和明溪在一起,正在计划着把他伪装成‘食材’送给柳二爷。” “他有毛病?”萧千夜目瞪口呆,从最初的震惊愕然,到不可置信的脱口,“安格是个沙匪,好好的为什么要对柳浒无事献殷勤?明溪也不像是会干出这么离谱事情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萧奕白也是揉着眉心摇头,将刚才利用分魂大法感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弟弟,忽然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又追问了一句:“听你口气,似乎是认识那位叫安格的沙匪?” 萧千夜默默点头,说起自己上次从中原回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又道:“那时候我让他先去柳城救人,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说起来青阳是怎么从柳城瞒天过海来到西海岸平安出海的?” 萧奕白想了想,终于将一切的始末联系起来,回道:“当时我带着那两个孩子先到了嘉城附近,然后青阳他们夫妻二人是被一伙沙匪送到西海岸的,因为提前安排了风魔的人在此等候,他们到了之后立即就登上了出海的商船,还有高瞻平的妻儿也是一起同行,眼下他们几人应该都已经离开飞垣海域了,这个安格莫非就是那群沙匪的头子?” “嗯。”萧千夜随口接话,眼中忽然有一抹担心,倏然抬眼望向海的尽头,低道,“青阳是和高瞻平的妻儿他们一起走的?大哥,明溪不会食言?” 萧奕白顿了顿,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模棱两可的回道:“我想对青阳应该是不会食言,高瞻平的妻儿……可能就不好说了。” 两人同时扭头默契的互换了一眼神色,又同时转移了目光不再多提,沉默半晌,萧千夜忽然想起来什么东西,他在怀中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个铃兰花状的铜铃,想起那时候安格嘱咐过的话,也是将信将疑的放到耳边轻轻晃了几下,那铃声古老又悠远,好似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让平静的海面也掀起一阵清风,果然不出片刻之后,铜铃在他手中回应般的颤了几下,顺着这丝奇妙的声响,萧千夜只感觉心中某一处串起一条丝线,只要顺着这条无形的线,就可以找到铜铃的那头。 同一时刻,前脚踏出柳城正准备前往六樗山的安格脸上神情严峻,他拉着阿宁避开行色匆匆的引游人,找到一处高大的废石后面紧张的摊开手心。 铜铃无法传话,但可以感知到对方的距离和位置,眼下那一头还很遥远,至少也是在嘉城那一带。 安格深吸一口气,又惊又喜,低道:“那家伙终于有反应了?看来这是天要助我,我看他柳浒这次怎么逃出生天!哼!” 阿宁还是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紧跟着安格,他在暗处小心翼翼的伺机而动,寻找可以下手抢劫的引游人。 西海岸,萧千夜原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是阴沉,六樗山?他一个沙匪大半夜跑到六樗山,莫非真的是要抢几个可以依循气息追捕异族的引游盘?豁然想起明溪的生母温仪皇后是泣雪高原的禁地神守,她确实也算是个特殊血统的异族人,如果那种东西会对明溪产生反应,只怕是指针都得跳断几根? 顿时就想明白了明溪的真正意图,萧千夜脸上的表情渐渐浮现出惊诧的神色,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知道引游人用的那种罗盘,有一种通用的追踪盘,它的指针只要察觉到异族人身上独有的气息就会转动,如果将未知血统的异族人取血滴在上面,血统越强悍,指针就会颤抖的越厉害,也会卖出更高的价钱,先皇后……确实算是异族人,他这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去调查柳浒的底细?” 萧奕白静默了一会,脸色登时沉重起来,渐渐黯然,叹息一声轻道:“千夜,我得走了。” 萧千夜知道他一定会这么说,难免还是有几分失落,语气淡淡的回道:“你担心他会出事?明溪不是没把握的人,而且你身上大部分的力量至今仍被夜咒束缚,安心留在这里不好吗?风魔肯定一早就调人过去保护他了,非得你亲自去才行吗?” 萧奕白收回目光,心中转过千百种念头,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坚持道:“是的,要我亲自去才行。”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弟弟厌烦的甩了一下头,转过身去半个人依靠在船边,许久都没有再理他,但他也只是安静的等待着,直到萧千夜对着大海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字一顿说道:“也好,其实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当面和他说清楚,他亲自跑到阳川来反而是帮我省了不少事,要不然我再回帝都,又是一场大麻烦。” 萧奕白意外的眨眨眼睛,但见弟弟抿着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试探的问道:“很重要的事情?莫非是关于太阳神殿下方镜像法阵的秘密?” “不是……准确说,是,也不是。”萧千夜自相矛盾的眉头一挑,眼光却似乎有些飘忽,显然这件事对他也极其重要:“我最开始得知那个秘密的时候,确实有想过先下手为强,谁让他天天找借口威胁我,我无非是想也让他感受一下罢了,但是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太阳神殿真的保存了最初始的那份双神血液,那么按照上天界武学心法的特性,或许……” 萧奕白看着弟弟的嘴角在夜幕下勾出一抹沉重的无奈,先是凝重的望了自己一瞬,然后眼眸不由自主的抬起望向了天空。 他在看什么?他的目光里,是否能看到传说中神的领域——上天界? 但这一刹那,萧奕白心中有种直觉,他口中更为重要的事情,一定会和自己有关。 许久,萧千夜垂着脸,无喜无悲,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凝重的道:“大哥,东冥、阳川的两处封印地被破坏之后,夜王已经不再是碧落海上那个夜王了,你知道黄昏之海有多大吗?你知道那里栖息盘踞着多少修行超过万年的凶兽吗?他尚未完全恢复,一声令下就让半个黄昏之海的凶兽倾巢而出!可我还是很难很难对他造成伤害,他这次之所以神体再度受损,一是因为本身就没有恢复,二是因为他的对手其实是帝仲,大哥,上天界的武学同根同源,只有他们自己人才会真的伤及要害,夜王其实是被帝仲所伤,否则不至于这么严重。” 他顿了片刻,想起不久前的一战,心中似有些恍惚,抬手按了一下额,身体里另一个人也依然安安静静的睡着。 隔了许久,他还是艰难的开口:“这次上天界之所以一团混战,事实上也是因为他们自己人大打出手,否则我也没办法那么轻易救走凤姬,如果太阳神殿真的还保留着远古双神的血液,那就是真正可以对夜王造成伤害的东西,我知道那东西或许对明溪很重要,毕竟是传说中能颠覆明氏皇朝统治的存在,但只要有对付夜王的可能,我就必须得到手。” 萧奕白犹豫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默然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千夜,如果我要混在商队里从西海岸出发去柳城,只怕路上要耽误许久,一旦中途他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眼下我能力受到夜咒束缚,之前从帝都赶过来找你已经就耗费了太多灵力,要恢复还需一段时日,你如果真要去柳城见他,那……” 萧千夜无奈苦笑了一下,整个人有种说不上的意气消沉:“你想我用御剑术带上你一起?其实我早就看到了,愁先生每天早上都会牵着骆驼在码头等你,然后晚上又一言不发的牵回去,他也在等你的决定。” 萧奕白沉默了片刻,忽见眼前黑金的光一闪,古尘的刀锋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架在他的喉间,那股逼人的神力远胜从前,甚至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胆战心惊,弟弟面色漠然,手稳稳的按着古尘,低声道:“我没有选择了,再等夜王缓过这口气,你也好凤姬也罢,一个都别想好过了,他要是真的气疯了再来一次血荼大阵血洗全境,没人能拦得住现在的夜王,我也不想隐瞒你,就算夜王已经让我焦头烂额,可事实上他还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鬼王在打浮世屿的主意,还有冥王……我也不知道那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但我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都是敌人。” 萧奕白的面色微显得凝重,古尘已经从他喉间挪开,只见弟弟随手一挥,古刀呈御剑术的姿态悬浮在他脚边,萧千夜从外表上是完全看不出来表情的变化,淡淡说道:“我知道明溪其实并不信任我,他是真的担心有一天我会倒向上天界,否则又何必一直扣着你?但现在不是我和他相互猜忌的时候,既然同乘一条船,也是时候放下成见和疑心好好合作了。” 萧奕白嘴角微微一动,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弟弟和明溪都是他最为重要的人,想相互之间从未真正敞开心扉,他一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果他们真的能冰释前嫌,对自己无疑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萧千夜走上前一步,看见后面的房间里半掩着的门,云潇其实早就想出来,只是看见他们兄弟两人面容凝重的一直说着话,也就默默退了回去,这会萧千夜主动走过去把她喊出来,简单的叙述了一遍事情的始末,又指了指海面说道:“柳城现在聚集着大量的引游人,你也是异族,跟着我们会有危险,龙吟说过西海也有弃乡道,我让她来接你回去。” 云潇本想拒绝,但见古尘直接腾空而起扎入了海中,不知有什么特殊的力量搅动海下波澜暗动,萧千夜眉头微皱着,看了一眼大哥,为难的道:“等墟海的人来接她过去,我再陪你去找明溪,我现在的御剑术已经很快很快了,我保证一天之内绝对能到柳城。” 萧奕白温柔的笑着,没等他点头,云潇已经跳到了两人中间连连摆手催促:“你们快走,我就在船上等着,反正这艘船也是风魔的,放心。”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兄弟俩推到了一起,萧千夜仍是不放心,但又被云潇摆手打断,只得作罢。 御剑术借着夜色离开西海岸之后,云潇在甲板上懒洋洋的伸着懒腰,祈求着他们真的能冰释前嫌,同仇敌忾。 在港口的客栈里,有一间房忽然熄灭了灯火,银色的长剑映出朱厌欣喜若狂的眼睛——他原本只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过来查探,发现萧奕白身处西海岸就已经十分震惊,谁料之后萧千夜和云潇也是凭空出现,他在这蹲守几天,猜测那艘画舫多半就是天尊帝特意安排的,原本也不敢冒然靠近暴露行踪,可事情竟然就真的这么巧,他们兄弟俩似乎是有急事离开,留下了云潇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朱厌按着眉心低低笑起,想起她身上那股让他欲罢不能的特殊气息,终于提着剑离开客栈,无声无息的逼近画舫。 《夜烬天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夜烬天下请大家收藏:()夜烬天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难相见 云潇踮着脚尖,西海岸平和的海风吹的人身心舒适,海面波光粼粼,连带起的海潮声响都格外温柔,她往前凑了一步向下方的海水望去,倏然目光露出些许迟疑——这艘船这么高,为何她竟然能在海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好奇的将手伸直抓了抓,正在迷惑之际,忽然一个熟悉的脸庞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耳边,瞬间震惊的神色凝固在脸上,云潇飞速回头,眼前银光锋芒而过,贴着鼻尖削去一缕发梢,她跌跌撞撞的往旁边挪步,脚步还没落稳,又是一剑直逼胸膛,云潇倒吸一口寒气,感觉海风突兀的停住,自己好似又被拉入某种独立的空间结界中,那一剑在她胸口精准的停下,却是挑衅一般紧贴着脖子慢慢上勾,直到轻轻抵住下颚。 朱厌面含微笑,眼里全是兴奋,掩盖不住狂喜之色,压低声音:“又见面了,没想到我原本只是奉命过来执行任务,竟然这么幸运遇见你。” 云潇僵硬的往后退了一步,朱厌倒也没有继续逼近,她这才看清楚对方手中那柄银色长剑,正是当时风四娘手中的“娲皇”! 顿时感到一种无名的愤怒,云潇看着他的眼睛越显厌恶,但她一露出这种神色,反而勾的朱厌心头瘙痒难耐,忍不住几度咧嘴笑出了怪声,控制不住声音中微微的颤抖:“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你好像一次比一次差劲,明明身负尊贵的血统,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的模样的?” 云潇根本就不想和他说话,忽地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厉声问道:“你说奉命执行任务?西海岸自高瞻平叛乱之后就封闭了,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执行任务?难道是……明溪他食言了,要对蔺将军动手?” 朱厌一惊,这个女人还是和之前一样毫不避讳的叫着帝王的名讳,但她竟然也知道蔺青阳是从这里瞒天过海逃出了飞垣? 难怪以天尊帝的性子居然真的妥协放蔺青阳一家出海,如果连云潇也知道这件事,那她身边另一个人,一定也参与其中。 这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波折他没兴趣知道,只是忽然有种不快,让全身不自在的抖了抖。 朱厌冷哼一声,抬起头向远方看去,然后才转过来凑进一步紧贴着云潇的耳根呢喃道:“他们已经走远了,萧阁主怎么每次都这么大意将你一个人留下?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女人是个根本没有自保能力的废物吗?” 他一边低语一边轻笑,原本一张阴柔的脸庞此时更是媚态横生,感慨着:“云潇,你说是他傻还是你傻?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不觉得可笑吗?” 云潇狠狠瞪了他一眼,自昆仑一战之后她确实一直在持续衰弱,就算右手得到溯皇相助复原,但身体依然是力不从心,甚至连那种会时不时出现的心脏骤停也愈渐严重,她唯一的优势只有来自不死鸟的火种,却被这样累赘的身体一直拖累! 她只有放弃这具人类的躯体,才有足够的力量能保护自己,否则她就是朱厌口中,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朱厌的面容表情很是古怪,他本来就是灵虚族的人,加上经历过缚王水狱无数药物的改造,对云潇身上那抹淡淡的火焰气息其实极为敏锐,第一次见她还是在帝都的曳乐阁,她虽然是个混血种,但至少那股力量是真实存在让他不敢轻易造次的,第二次见她是在天守道,他奉命带人伏击云潇,那时候她身上的火焰已经开始衰弱,可现在,在这艘画舫的甲板上,火焰之息断断续续,好似风中残烛。 但即便如此,那仅剩的炽热却是至纯至净,和她此刻的状态完全不符。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朱厌疑惑的皱眉,依然是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就想揭开衣领一探究竟,云潇“噼啪”一下甩开他无礼的手,这一打让朱厌眼中荡起一抹罕见的惊恐,愣愣盯着她的右手看了许久,忽然不顾一切的抓起来就放到眼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潇挣扎了一下,发现他的力道极重,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任凭她拳打脚踢就是不肯松手。 海风从远方轻轻吹来,拂过她的长发,落在自己脸庞上,他的内心深处仍有对那种火焰的敬畏,本能想逼迫他放手,理智却让他用力再用力,紧咬牙关丝毫不退。 朱厌的脸色罕有困惑,过了好一会才颓然松开她的手,云潇轻轻搓揉着被他抓出五个通红手印的右手腕,血肉之中似乎有种力量试图帮她,但依然被人类的身体死死束缚。 朱厌浮现出一丝无奈,半晌才淡淡道:“你可真是个让我感兴趣之人,我本想打个招呼就走,毕竟我的命还在天尊帝手上,上次稍微调戏你一下他就戳瞎我一只眼睛,要是真的把你怎么样了,我一定也活不成,哈哈……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云潇心中一紧,从这句话中敏锐的察觉到一种危险,朱厌向她走来,果然他的右眼是假的,但唯一的左眼满是冰冷,再抬手娲皇的银色刀锋是闪电一般刺出,云潇艰难的躲避着势如急雨的剑影,脚下步伐也不动声色的往另一边的房间悄悄靠过去,朱厌本就擅长空间结界,这会甲板上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无一人察觉,只怕自己真的被他杀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朱厌俨然是有些心不在焉,否则以他的身手应该很快就能拿下面前的女人,但在等他思绪微微回神之际,云潇大步冲入房中,一把抓起平放在桌上的剑灵! 沥空剑?朱厌心头一颤,他认得剑柄,那种白色应该就是萧千夜一直使用的沥空剑,可是现在它多了一柄剑鞘? 云潇紧握着剑,感受着上面师父留下的淡淡灵力,要拔剑吗?千夜似乎非常抗拒拔剑这件事,他一直觉得自己有愧师门,有辱昆仑声誉,所以上次幻魃之灾灭顶而来的时候他才会那么坚定的借机离开,后来他虽和师父约定,一旦拔剑就收回当日的“叛离”之词,会主动回去认错重新回归昆仑,但自那以后,沥空剑一直被小心的包裹着,他根本就没有再用过,甚至是直接交给了自己! 要拔剑吗?云潇艰难的犹豫着,自己不能代他做出如此重要的选择,他宁可一个人背负骂名也不愿意再牵连师门,自己怎么能代替他拔出剑灵?! “呵……”朱厌动作稍缓,其实已经给了她足以反击的时机,但见她用力闭了一下眼,只是强行抬手用剑鞘生生接下娲皇的砍击,朱厌目光一凝,心头为之一震,虽不理解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愚蠢,但下手的动作终于不再留情,转眼之间娲皇剑将云潇逼至房间一角,朱厌冷笑着抓住她的肩膀,带着嘲讽和鄙夷一字一顿慢慢低语:“拔剑还要犹豫,云潇,你活该死在我手上。” 云潇低喘了口气,听见自己的心“咚咚咚”剧烈的跳动,然后陷入长久的死寂,好像一口残破失修的古钟彻底停下转动的指针,眼前的人开始出现重影,但那只手直直抓进了血肉,捏住了骨头,剧烈的疼痛让她勉强清醒了一些,朱厌紧贴着她的脸颊,声音越来越柔媚,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癫狂,沿着耳根亲吻到脖子,那种若有如无的温热,那种让异族人为之敬仰的火焰,都在一点点濒临湮灭。 终于……传说中不死的火种,也要在自己眼前彻底熄灭了。 朱厌面色森冷,将脸埋入她肩头的伤口中,让炽热的血将自己的面容完全浸润,而他的那双眼睛却更是冷竣,透着复杂的情愫。 “真遗憾啊……”许久,朱厌的嘴角似笑非笑,慢慢擦去脸上的血渍,忽然大笑道:“我若是现在把你扔进西海喂鱼,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我来过,也没人知道你死了。” 他扣着云潇血肉模糊的肩膀,用力拽着她又走回甲板,本想就那么把她丢下去算了,忽然远方的海面出现一个淡淡的漩涡,迫使朱厌本已经抬至一半的手警惕的收了回来,在月色下,西海岸平静的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速逼近,顿时察觉到一抹从未感受过的异族气息,朱厌眼睛手快拎住云潇重新退回了房间,以他脚尖为圆心空间结界无声加固,私人画舫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就听到微弱的声响,似乎正在登船。 奇怪,这种时候能从海底跑出来的肯定不是人类,但为何连他也无法分辨那究竟是哪一族的人? 朱厌凛然神色,在一旁眉头紧皱,沉吟半响之后,轻哼道:“看来喂鱼是不行了,不过你放心,我想起来一个更合适的地方,能让萧阁主这辈子都找不到你。” 朱厌悄悄笑起来,眼波如水,那般的期待,又那般的凄凉,俯身将神智濒临涣散的云潇抱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幕下。 同一时刻,龙吟甩去头发上的海水欣喜的冲过去,一推开门,画舫的窗户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有什么不易察觉的东西迅速离去,她疑惑的站在门口,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喊了两声,不见人回应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忽然一缕血腥味钻入鼻尖,龙吟警惕的转过脸,看见角落的墙壁上沾着未干的血渍,沥空剑竟然是被扔在了地上!? 龙吟深吸一口气,豁然感觉气氛诡异的让她毛骨悚然,怎么回事,刚刚古尘远远的传递信息让她打开西海的弃乡道接云潇回墟海,为何此刻又不见她踪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湮灭 四周开始变得安静,让她涣散的思绪微微一滞,迷惘中,云潇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昆仑雪顶,夕阳的余晖映照着绵延万里的巍峨雪峰,母亲在论剑峰闭目养神,瞥见她回来,笑吟吟的招了招手。 “娘……您怎么会在这里?”云潇睁大了眼眸,嗓子一阵阵发涩,眼底渐渐蔓延出一丝伤心,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脚步从缓慢沉重,到大步狂奔,一把扑进云秋水的怀里,隐忍的委屈和痛苦一瞬爆发,云秋水像往常一样轻抚着女儿的头发,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慢声细语的闲话着家常:“前几日我偶遇掌门,他说你学剑总是分心,他让千夜私底下指导你,你好像也很不乐意好好学?” “娘……”云潇忍着心底的错愕抬起头,娘亲的容颜映着黄昏,好像之前那一场噩梦不复存在,但这样的对话又是似曾相识,确实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这一幕,仍记得年幼的自己一边黏着娘亲撒娇,一边嘀嘀咕咕的给找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她说她本就不喜欢练剑,毛遂自荐跑去掌门跟前拜师求学也只是想方设法的接近千夜而已,云秋水笑呵呵的,似乎也不意外女儿的说辞,只是耐人寻味的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总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行,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别人。” 如今,娘亲的呢喃在耳边重新荡起,也让她惭愧的低下头去,后悔吗?若是小时候能认真刻苦一点,自己是不是就能更好的在他身边,不至于让他忙的分身乏术,还要费力担心自己的安危。 她一直在找各式各样的借口,特殊的体格,危险的火种,足以依赖的师兄,永远如靠山般沉稳的师门,她像个众星拱月的公主,过着肆意妄为的生活。 直到现在……身陷绝境,万劫不复。 云潇剧烈的颤抖,痉挛到抽搐,嘴唇紧紧地抿着,想睁开那双深陷在回忆里无法挣脱的双眼,却感觉眼皮如有万斤沉重,她的身体似乎是平躺在什么冰冷的地方,疲倦到了极点,但有越来越清晰明显的痛慢慢的涌遍全身,明明她的身体里有着世间最为炽热的火焰,此刻却仿佛连血液都能被寒冷冻结,许久,许久,有一只同样冰冷的手轻轻点在她的眉心,顿时一股锥心之痛迫使她大喘一口气,赫然惊醒。 睁开眼睛的一瞬,她和朱厌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木讷无神的表情。 然后她转动眼珠望向自己身处的地方,就好像一个密封的黑色铁盒,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在何处,她的全身是麻木的状态,稍稍动一动手指就是剧痛难忍。 朱厌本是坐在她身边,见她苏醒,这才慢慢站起来,他的脚步声在这个“铁盒”里格外清脆又格外刺耳,伴随着沉重的回声,每一步都重重压在云潇心头,直到他踱着步走到角落里,这才默默伸手沿着墙角慢慢抚摸着,自言自语的低语:“这是曾经禁军暗部设立在阳川的分部,高成川死后就已经废弃,这个房间叫‘黑棺’,它是采用八米厚的海魂石打造成密封的棺材模样,只在左上角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用来通气,它没有出入的门,是依靠特殊的空间转移之术才能进来,原本是用来关押危险的试体,防止他们暴走后失控逃脱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绕着黑棺的一侧走到头,好像在丈量着什么距离,忽然轻声笑起,转头望向云潇:“我以前也被关在这里,不过时间不算太久,大概也就十年左右,后来我就被转移到了帝都,就是星罗湖下的缚王水狱,那时候我还很小,从左边一步一步走到右边,大概要跨四十二步,但是我刚才又走了一次,只跨了十八步,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我也长大了。” 他将手放在黑棺的石壁上,像小时候一样闭上眼睛:“那时候我时常在想,这堵墙的后面是什么?我自有记忆起就在这里了,我很好奇,外面的世界也是这样简单的黑色吗?” 朱厌克制着想要冷笑的嘴角,用力握拳锤了一下僵硬的海魂石墙壁:“你知道这个后面是什么吗?是禁军的秘密基地,在它南面不到十里的地方,就是著名的阳川大牢沉沙海,沉沙海呀沉沙海……就是沉没在沙漠中的牢笼,为图方便,他们自己人有一条秘密通道,会将沉沙海筛选出来的优秀试体转交给暗部,所以即使你有机会从黑棺里出去,也不过是走向另一个地狱罢了。” 云潇静静的听着,他的语气那般平静,好似只是在诉说着别人的过去,她想努力动一动身体,偏偏又一点也使不上力气。 朱厌自嘲地笑笑,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坐下,抓起她的右手抬起来晃了晃,云潇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自己那只手上扎着三根白骨状的“钉子”,从手掌到手腕再到手肘,三处连接在一起用鲜红的血画下了一个古怪的咒术,朱厌不怀好意的接道:“你身上的灵力一塌糊涂,连最基本的凝聚回转都已经无法做到,偏偏这只手上始终保持着稳定的火焰之息,我是个谨慎的人,自然不能放任不理,所以我用了白教的‘血咒’、‘骨咒’同时封着这股强悍的力量,哈哈……潇儿,为了能对付你,我可是连自己的骨头都能硬生生掰断,你说,世上还能有人比我更喜欢你吗?” 他放下云潇的右手,解开自己的上衣,云潇惊恐的看着他的胸膛,肋骨处果真是有一道血淋淋尚未愈合的伤口,这是个疯子吗?他自己掰断肋骨,就为了置她于死地? 朱厌扬起唇角,露出一丝讥诮:“别在意,我虽然没有不死鸟那种快速自愈的能力,但身体被药物摧残改造的很离谱,这点小伤要不了一个月就好了,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再去勾引几个有钱人家的富太太骗点钱用,应该还是会很轻松。” “朱厌……”云潇艰难的伸手想要触碰眼前的疯子,喉间嘶哑:“你……为什么总要针对我?” 听到这句质问,朱厌呆了一瞬,半晌之后从鼻腔发出不屑一顾的冷哼,他目光无比锐利,逼视着她,却是问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我听说云夫人死了,她应该是被长公主设计陷害才会死的?你觉得长公主最恨的人会是谁?真的是你们母女吗?不、一定不是,她最恨的人是你那个忘恩负义、欺骗她感情的父亲,可她为何不对他下手,而是把所有的怨恨报复在了你们身上?” 云潇张了张口,答案她怎么会不知道,凤九卿行迹飘忽,实力强悍,长公主不过一介普通人,她拿什么去对付凤九卿?她只能去报复他身边的人,报复他的妻子和女儿! 这个人……朱厌也是如此吗?她的眼里充满了迷惘与不解,但很快就好像感同身受一样慢慢闭眼,他的命掌握在明溪手上,他不能公然去报复伤害过他的那些人,甚至对曾经见死不救的凤姬姐姐也束手无策,那样深沉的怨恨无处发泄,一定让他的心每日每夜都深陷无间地狱般煎熬,而自己只不过是恰好出现在他面前,恰好拥有着他最为厌恶的一切,所以才会恰好成为他刻意报复的对象? 朱厌眼底的血丝如罗布的蛛网,俯下身,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而濒死的女人,靠近她耳边,悄声道:“潇儿,你记好了,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但一定有不讲道理的恨,那一天你就不该踏入曳乐阁,不该遇见我。” 他在低笑,笑里带着莫名的泣声,慢慢压在云潇的身上,撕开衣服贪婪的感受着即将湮灭的火焰,他这一生曾沦为男宠,身下有过无数形形色色的女人,没有哪一个让他如此又爱又恨,本能在疯狂的抵制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甚至让他毫不犹豫的用手边的长剑刺伤自己抑制这种厌烦的本能,朱厌的精神并不太好,仍是极力按着身下的云潇发泄着几十年来的痛苦。 云潇忍不住眼角的泪,身体因血统的排斥出现撕裂的剧痛,精神却更在崩溃的边缘,压在身上的力道越来越沉,所有的力量都在沙漏一般快速消逝,他就像个疯狂的野兽,想要撕开她每一寸的皮肤和血肉,去找寻那一抹无法抵抗的火焰之息。 她就只能无助的看着黑棺的顶,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梦中娘亲的呓语:你总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行,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别人。 她拥有着至高无上皇鸟的血脉,却依然只能任由一个疯子肆意摆布! 许久,朱厌从疯癫中缓过神来,立即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他撑着手臂看着身下的云潇,自己的胸膛在剧烈的摩擦下伤口也再度裂开,但他完全没感觉到疼痛,云潇的身体也被他抓的血迹斑斓,两人的血交织融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她的面庞惨白如死,一动也不能动,原本一直流泪的眼睛也空荡荡的睁着,再无一丝光彩。 “呵……”朱厌慢慢坐好,嘴角含了讥讽的笑,想起血契一说,忍不住挖苦道,“真的这么痛苦吗?你和萧阁主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他有对你怜香惜玉过吗?哈哈,萧阁主也是个男人,他身边有的是投怀送抱的女人,偏偏喜欢上你,明明有着这么漂亮的女人却只能看不能碰,也是难受呀。” 云潇没有回话,耳边的声音渐渐悠远,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空灵的飘来。 朱厌的眼底有一丝讥讽,慢慢抬手探了探鼻息和心口——心跳不知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呼吸也已经非常微弱,她身上仅存的温热,也在一点点逝去,再也不会烧起。 黑棺里一片死寂,只剩他一个人平静的坐着,默默等着身边的女人渐渐变冷,直到再无生息。 他失魂落魄的坐着,终于目光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竟有滚烫的泪无声无息的一直坠落,但他的手却依然理智的紧握住娲皇,强自按下心神,逼着自己将银色的长剑从她心口贯穿,刺下足以瞬间毙命的十字伤,再继续施展血咒二次逼命——云潇是神鸟的血脉,他不能有任何心软,否则此事被天尊帝知晓,他一定会受到比从前凄惨一万倍的折磨! 你就安安静静的死在这里,死在这片沙漠之下。 在做完所有的动作之后,朱厌颓然往后退了一步,终究还是忍不住掩着面哭泣,那是身体里无法泯灭的憧憬在深深刺痛,让他情不自禁的上前最后看了一眼宛如沉睡的云潇。 你不该走进曳乐阁,也不该与我相遇,我毫无道理的恶意,也不该宣泄在你身上。 这一瞬间,朱厌的脸庞豁然僵住,是真的感到一种锥心之痛,不再是出自本能。 怎么回事……这应该是他最讨厌的人才对,为何心中的痛会如此剧烈而真实?就好像他是真的深爱过这个女人一样。 不可理喻。 朱厌用力闭眼,骂着自己,这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他在废弃的禁军基地里换上一身全新的衣服,匆匆擦去脸上手上的血污,用毕生所学毁去所有的通路,然后一个人提着娲皇剑悄然离去。 广袤无垠的落日沙漠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好似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瞬间掩埋,再无踪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再遇安格 夜烬天下第四百二十九章:再遇安格第二天黄昏时分,古尘避过巡逻的金乌鸟悄悄来到柳城北门,在落地的一瞬,萧千夜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悸痛,无意识的抬手按了一下眼睛,忽然往来时的方向蹙眉望了过去。 “怎么了?”萧奕白见他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苍白无力,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萧千夜用力晃了晃脑袋,这种不安和恐慌一瞬而起,又倏然消退。 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忽然消失,让他心底突兀的产生一片空白。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是曾经阻断阳川和羽都的六樗山附近,在碎裂之后,这座高山就像凭空消失,只剩下高大的碎石和坑坑洼洼的道路,虽然并不平坦,但相较于之前巍峨耸立的山脉,眼下略显狭隘的小路也仿佛变成畅通无阻的大道,在即将入夜之后,从城里陆陆续续有引游人端着罗盘背着工具跑过来,好像路的尽头就有无穷无尽的财富。 民以食为天,可谁能想到柳城这样的地方,会以人为食。 忽然感觉到喉间有一阵恶心,萧千夜情不自禁的用手捂了一下喉,萧奕白担心的看着弟弟,总觉得他的表情稍显憔悴。 萧千夜握着安格给的铜铃摇了一下,在距离靠近之后,铜铃之间的感应也越来越明显,他忽然有些茫然的看着手心,帝仲曾在天路的时候借着自己的身体和阿潇绑过铃兰花,后来她的右手被蚩王设计夺走,即使依靠初代溯皇之力奇迹般的恢复,但绑于掌心的铃兰却是再也没有了,沥空剑也被师父封入了剑鞘,上面的一魂一魄安安静静,既无法被感知,但也不会受到危险。 这样真的好么……萧千夜心中有些迟疑,她那么不顾一切的只想相伴左右,自己却连再次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铜铃再次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当下,没过一会,一身奇怪装扮的安格就兴冲冲的顺着声响找了过来,他穿着引游人常见的绿色布衣,还特意找了个草帽戴在头上,背着个大布兜子,手中还像模像样的端着个青铜罗盘,他一见到萧千夜,两眼放着精光,又好奇的端详着身边的萧奕白,惊喜的道:“真的是一模一样!这就是那位双胞兄长吗?可我听说他被天尊帝扣押在帝都做了人质,怎么好好的跟你一起来了?” 萧奕白顿了一下,想起之前通过分魂大法的感知,明溪是谎称自己是天禄商行罗陵的表弟才取的了安格的信任,这家伙再怎么看着傻憨憨的,毕竟也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沙匪,于是解释道:“我是偷偷逃出来的,这位小兄弟行行好,我好不容易找到我弟弟,可别去告密了。” 安格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竟然也没怀疑这么离谱的说辞,嘀咕道:“没事没事,你弟弟帮过我,我感谢他都来不及呢!放心,我不会去告密的,眼下我正准备对付柳浒呢!” 一秒记住m.luoqiuzww.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大哥,好在安格是个心思简单的沙匪,哪有人这么好骗,这种鬼话都信? 萧奕白心头一动,立即追问:“你们到底要怎么对付柳浒,难道真的……” 话音未落,萧千夜上前一步拦在两人的中间打断大哥的话,安格兴奋的点点头,愤愤不平的说道:“前两日我在柳城遇到个人,是天禄商行罗家的,他说上头有意趁着五蛇元气大伤一网打尽,甚至已经派他过来踩点打探情报,可惜那柳浒察觉到风声紧躲着不肯露头,他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说他身上有着罕见的异族血统,让我找些引游人用的罗盘,假意献殷勤把他作为‘食材’献给柳浒,我看那年轻人虽然瘦不拉几的,但是器宇不凡倒是真的有些胆识,所以这两天一直蹲在附近,想多抢一些回去备用。” 萧奕白的脸色一黑,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难免还是感觉实在是胡作非为,反倒是安格摩拳擦掌显得格外兴奋:“昨天我才准备动手就发现给你的铜铃响了,这岂不是天要助我?萧阁主,五蛇陷害青阳,害的他声名狼藉被迫逃走,我嫂子还被砍了一条腿落下终身残疾,我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正好你们也回来了,咦……说起来你怎么这时候跑到柳城来了?难道这么巧,你也是来找柳浒麻烦的?” “说来话长,先别问了。”萧千夜一贯是个怕麻烦的人,这会看着这幅模样的安格也是眉头紧蹙成一团,三人借着夜色先绕到旁边的巨石堆后,安格摆弄着手上才抢回来的引游盘,用手指戳着上头的指针,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这是我昨晚上随手抢的,抢了七八个人,现在身上这布兜里装了十几个各色各样的引游盘,这玩意真的是越靠近六樗山转的越厉害,我都不敢继续深入,怕遇到什么古怪的东西!” “我看看。”萧千夜其实对这种东西也没有真的接触过,安格眨眨眼睛点了一下头,一下子将布兜里十几个罗盘全部倒了出来,三人不约而同的弯下腰随手捡起来放在眼前查看,引游盘有青铜和白玉两种,白玉的那种标注着种族的名字,中心镂空封存着异族之血,只要顺着指针的方位就一定能找到同类的异族人,而青铜的看起来就和普通罗盘没有太大区别,指针也一直在来回转动,时快时慢。 萧奕白好像比弟弟更加了解这些三教九流惯用的古怪工具,他将两种罗盘分别放在两侧,指着白玉的说道:“把这些全都毁掉,剩下的带走,对了,明……” 他顿了一下,不得不把到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改口说道:“天禄商行的那个人在哪?我们总得先碰个头商量一下。” “也对。”安格按照他的意思将青铜罗盘重新装好,又利索的抽出腰间携带的匕首对着白玉罗盘就砸了个粉碎,起身说道,“在城里我住的地方,不过从昨天开始柳城的金乌鸟就特别的多,平时也就十只左右在城上空来回巡逻,昨天一下子冒出来三十多只,你俩现在都是逃犯了?这幅模样进去怕不是立马就要被发现哦,这样,你们等我一会,我去抢两身引游人的衣服给你们换上。” 萧奕白点点头,安格将布兜子丢给他们自己独自往六樗山更深处走去,不到半个时辰,他果然是拎着两件差不多大小的衣服跑了回来,顺手有拿了五个罗盘回来。 兄弟俩莫名互望了一眼,这家伙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沙匪,至少在抢劫这一块是真心干净利索。 两人换上引游人的衣服,戴上草帽压低帽檐,学着安格的样子一手端着罗盘,一手拎着包袱,越靠近柳城,果然如他所言金乌鸟的数量是平时的三倍,即使是在入夜之后也没有按惯例减少,反而是又调遣了一小队过来增援,安格奇怪的看了一眼天空密密麻麻的飞鸟,满耳都是那种锋锐的鸣叫声,这才晃了晃脑袋不解的说道:“最近也不知道又出什么大事了,柳城的赈灾物资一直下不来,再拖几天连水都要断了,该不会有不长眼的同行抢劫了运送物资的商队?那可不行的,就算是沙匪,也要有原则才行。” 萧奕白无奈的笑了笑,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强盗竟然还会说出这种义正言辞的话,很快三人就回到安格住的地方,阿宁早就在窗子边焦急的张望等他回来,这会冷不防见到他又带了两个人,吃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安格倒是毫不介意的摆摆手,像个老朋友一样给两人倒了一杯凉水,笑嘻嘻的推了阿宁一把:“发什么呆,你又不是没见过萧阁主,对了,跟你介绍下,旁边那位是他的双胞胎兄长,你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阿宁没好气的白了安格一眼,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了,这家伙怎么还能这么没心没肺的开玩笑? “对了,罗公子呢?”安格这才想起来正事,阿宁努努嘴指了指后面的房间,小声说道:“我看他病恹恹的,才准备给他弄些好吃的补一补,进去就发现睡着了,我就没打扰他。” 萧奕白已经一个人走过去,安格正想阻止就被萧千夜拦了下来,他倒是不急着见明溪,拉着安格坐到一旁的板凳上细细问起最近的情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久别重逢 萧奕白走进房间的时候,明溪正好扶着墙勉强坐起来,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也没说话,萧奕白径直走过去将简陋的枕头竖起好让他能靠着休息,他越是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就越加难看,一瞬就注意到明溪手腕的血管有些青紫,按住认真检查了一番,一股无名的怒气由心而起,又碍于这间屋子太过朴素四面透风不敢太高声,只能将嗓音压制最低骂道:“你中断了灵力的输送?” 明溪本来看见他心情就有些不好,这会听他问起这事,冷哼一声将手收回...... 《夜烬天下》第四百三十章:久别重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意外之人 安格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的违和感,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他抓着脑门望了一眼从引游人身上抢来的那些行头,一溜烟的跑过去翻找起来,将里面的迷药、绳索挨个摆放好,最后才指着那几个麻布袋子说道:“我听说他们抓人都是用迷药迷晕了之后绑起来装好,以运送‘食材’为由送到柳浒府邸旁边一个叫‘尝鲜堂’的地方检查,如果食材合格下人才会去通报,然后按照品种给钱。” 安格尴尬的笑了笑,望着明溪说道:“罗公子,你再考虑一下,那地方距离柳浒家也就几步路,真要被看中带走我们跟不进去的,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太危险,不能草率啊。” 萧奕白也接话,面上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担忧:“你又不会武功,自己身体又不好,一个柳浒罢了,过段时间让让迦烨和赤晴去处理就行了……” “赤晴?”安格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他口中听到“赤晴”这个名字,“你认识赤晴?” 萧奕白顿了一下,他现在的心情确实有些乱,刚才那句话本不该在外人面前提起,可他想也没想就直接说了出来,好在安格也没想那么多,而是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抹奇怪的敬佩,又道:“我爹和族里的长辈们以前经常说起这个名字,说几十年前的靖城事变就是他一手造成的,甚至当年的禁军五队长、高总督的亲儿子高北扬都是死在他手上!他虽然害的帝都下令对阳川的异族人进行过一场大规模围剿,但到现在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英雄,毕竟呀,这么多年有胆子公然和上头作对的异族人,他也是第一个。” 安格越说越起劲,自己眼里也是神采奕奕,殊不见面前三人脸上各怀心思的神色,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我爹常说,但凡多几个向他一样的异族人,现在的他们也不至于被压迫的这么惨……” “安格。”萧千夜打断他的话,知道有些东西并不能在明溪面前说的太露骨,安格愣了一下,这才搓搓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对对对,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你看看我,总是口无遮拦乱说话。” 明溪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或是被安格的几句话戳中某些痛处,忽然抬手按住胸口重重喘息,萧奕白默默看着他,过了半晌,喘息声渐渐平和,明溪的面色也好看了些,忽然望向安格好奇的问道:“你爹是什么人?” “我爹?”安格一想起自己的老爹,立即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年幼时期严厉又艰苦的训练好似就在昨天,他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回道,“我爹叫安鲁,是我们安烈图部落的族长,不过他两年前就去世了,大概是受到之前剿匪的影响,原本身体可结实的一个人,骆驼都拉不动他,自那之后忽然就跨了,也没给我留什么遗言,只是嘱咐我不要执着阳川的那些传说,沙匪挺好的,别想着盗宝了。” “安烈图……”明溪呢喃着这三个有点耳熟的字,面色大变,这不就是四年前剿匪中意外逃脱的那一支部落! 他微微抬眼扫过萧千夜,那个人握着茶杯的手正在无意识的用力,显然是早就知道面前沙匪的真实身份,但他想了想,只是不动声色的淡淡说道:“盗宝?阳川的一些传闻我其实也听过,一直以来也非常的好奇,盗宝贼在阳川横行多年,大小部落繁多,但好像大多数最后都改行当了沙匪吧,你爹说的也没错,沙匪挺好的。” 安格腼腆的抓着头,这么多年了,除了本来就是沙匪的老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沙匪挺好的!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认真的正襟危坐,极其严肃的说道:“我虽然是个强盗,倒也知道什么人能抢什么人不能抢,罗公子,我以前抢过你们天禄商行的货物,不过我没伤人,就是手头太紧得找点钱用,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抢你们的货物了。” 明溪意外的看着这个真的很有原则的沙匪,就算知道他是当年逃走的安烈图后人,心中倒也不觉得厌恶,反而是对这样坦率的言辞微微赞许。 萧千夜的面色阴晴不定,一时也无法判定明溪现在都会想些什么,这个安格,还真的是口无遮拦!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自己的底细全部说了出来,安烈图部可是剿匪行动中唯一的漏网之鱼,他不好好隐瞒这个惊天的秘密,反而主动暴露个精光? 明溪深深吸了口气,温和的微笑道:“我总觉得你和寻常的沙匪不一样,原来是安烈图的人,难怪有胆识敢出手对付柳浒,让我敬佩。” 安格是经不起夸奖的人,被明溪两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明溪慢慢站起走到那一堆迷药绳索前仔细查看,装药的瓶子上刻着一个淡黄色的海浪图标,是阳川的大牢沉沙海的标志,安格急忙跟了上来,赶紧嘱咐道:“你可别乱碰,这玩意怪厉害的,之前我拿引游人试了一下药力,真就打开闻一闻就全身无力了,要是直接被灌上一口,昏迷几天都醒不过来。” “嗯。”明溪好像并不意外,飞垣的四大牢原本就是统一管理的,相互之间有着一模一样的药也没什么好奇怪,安格还是担心的从他手里抢了过去,愤愤不平的道,“这东西不仅能让人失去意识,连五感都能直接剥夺,但是又不会死人,引游人之间都是用的这种药,据说也是从柳浒手里买来的,之前我嫂子落到柳浒手里,就是被他们灌了这种药锯断一条腿,还硬生生割开胸膛剥肋骨!” 明溪的面色终于微微一变,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柳浒作为五蛇之一的“虎蛇”,原本就和高家剪不断理还乱,他有本事弄到大牢里的药卖给引游人自然也不奇怪。 “不过柳浒手上奇怪的药还远远不止这一种,当时嫂子伤的那么重,可竟然奇迹般的活着,说是给她还给她喂了不少续命的东西,因为按照八仙庄的习惯,食材必须得是活的,活的才新鲜。”安格霍地抬头,咬着牙低道,“嫂子是被军阁的副将小唐救出来的,那时候帝都对青阳的追捕令还没传到阳川,他们就把人直接还给了青阳,正好我们也及时赶到,生怕逮捕令下来之后军阁会翻脸,所以就赶紧带着他们两人偷偷出了城,结果又遭遇碎裂之灾,嫂子的身体经不起折磨,这一下又是雪上加霜,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遇到个异族女人出手相助,嫂子伤势稳定之后我就赶紧让同伴送他们去西海岸,原本还想着好好谢谢那姑娘,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了。” “异族女人?”明溪好奇的想了想,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凤姬,没等他开口,萧千夜也跟过来打断他的思绪,说道,“不是凤姬,凤姬现在自身难保,不可能腾的出手再管这些事情,说起来六樗山附近现在到底都是什么情况?真的有很多异族被引游人抓走吗?” 安格想了想,摇摇头:“最开始那会是被抓了好多,城里到处都是装着异族的麻袋子送去柳浒那里,这几天倒是好多了,我听说是魑魅之山和落日沙漠的神守亲自出手了。” 萧千夜明显松了口气,明溪却还在想着刚才的问题,这种时候出手相助的异族女人,能在那种伤势下妙手回春的异族女人……豁然间,明溪的心底咯噔一下,骤然想起一个消失许久的名字。 岑青,白教一战过后神秘失踪的另一位大司命,也是岑歌的亲妹妹,他们本来就是祖夜族的人,会一些不同寻常的巫医之术,那时候岑歌意外被萧千夜冰封在千机宫后山,萧奕白匆匆忙忙救下飞影和岑青,但之后她就将飞影托付给了风魔,从此音讯全无。 她确实是在临走前说过,如果有一天风魔有需要,她会出手相助。 明溪闭目沉思,这样的猜测虽然合情合理,但毕竟只凭借“异族女人”四个字妄下推断还是太武断,但如果真的是她回来了,那确实是有必要找个机会联系一下。 萧千夜看着明溪瞬息万变的脸,似乎也能预感到什么,许久,明溪吐出一口气,悠然的转向他,忽然露出一个深邃的笑,低道:“能否请萧阁主也帮个忙,今夜去柳浒府邸附近踩点打探一下,如果没什么异常的话,明天就让安格带着我去求见柳浒。” 萧千夜迟疑了一下,总感觉他是另有目的,安格一下子跳起来,抢话道:“没错,此事危险确实要去踩点观察一下,我也一起。” 明溪看着自告奋勇的安格,再看着一脸冷漠的萧千夜,有点好笑。 半晌,萧千夜烦躁的转了转古尘,或是不想节外生枝,只得应许,又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我是逃犯,你跟着我不方便。” “我不也是强盗?”安格立即凑上去,小心的将匕首收好,咧嘴一笑,“逃犯配合强盗,很完美吧?” 萧千夜瘪瘪嘴,不想理他,又嘱咐了萧奕白几句,这才和安格一前一后借着夜色往柳浒府邸悄悄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踩点 一出门,金乌鸟在头顶低速掠过,吓的安格拽着萧千夜的胳膊就走向另一条小路。 昆鸿在另一边一直观察着沙匪一伙人的行动,但自从天尊帝昨夜跟着进去之后就再无踪迹,眼下已过去一天一夜,他实在是不敢冒险继续等待,就在他准备找借口进去打探情报之际,忽然察觉到眼角边晃过一道微弱的金光,一柄金色的光剑豁然出现在正前方,虽然只有半掌大小,但光泽形态都和当日悬于帝都高空的日冕之剑如出一辙! 昆鸿咯噔一下,没等他回过神来,天...... 《夜烬天下》第四百三十二章:踩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物资短缺 夜烬天下第四百三十三章:物资短缺碎裂至今半月有余,谁能想到相对独立的阳川经济会以这种方法被镜阁全权接手,原本六大城之间的主商道就需要依赖军阁的驻守,他们自己人倒是可以走一些不常见的小路,反正落日沙漠里的沙匪也不敢对五蛇的产业下手,可眼下整个阳川的地势变得极其复杂,沙漠里到处都是凶险的暗缝,远看着一片平坦,踏上去立马变成流沙往下陷去,还有隐匿其中虎视眈眈的魔物在伺机而动。 禁军被天尊帝解散之后,这里的救灾是由军阁负责,目前仅仅是抢修了几条主商路,也只供镜阁的专属商队运送物资。 这样一来,分散在各地的五蛇产业一下子就备受打击,加上大爷、三爷和赵雅接连出事,一贯小心谨慎的柳浒也早就察觉到事出反常,最近几日上头的赈灾物资迟迟不到,柳城就算是美食之都,可以支撑的储备粮食也已经快要耗尽,最为困难的是水源,唯一的水道不谙江到现在还深埋在黄沙之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供水,镜阁每日会在城中按户发放水源,但也越来越少,完全不够日常的饮用。 “哎……”柳浒重新闭上眼睛,晃着摇椅,心头的烦闷无人可诉,这到底是商路困难导致物资迟迟拖延,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阳川得罪了镜阁主,遭到了恶意报复? 镜阁的现任阁主是公孙晏,祖籍东冥万佑城,那家伙原本就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奸商,自然早就对阳川巨大的利润眼红不已,好在五蛇在阳川盘踞多年,又有高总督、高队长暗中扶持,这才底气十足一直和镜阁分庭抗礼,每年只需缴纳很少一部分的利税,不必像其它地方的商户一样绞尽心思去讨好巴结,这种灰色交易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镜阁主就算内心不满,也不能公然表露什么。 公孙晏和万佑城天禄商行的罗家私交甚好,而天禄商行也是为数不多能在阳川混的风生水起的外地商户,虽然也还不至于威胁五蛇产业,但毕竟他们背后的人是镜阁,让人不得不堤防打压。 柳浒敲击扶手的声音越来越快,似乎也印证着内心的焦虑越来越重,公孙晏分明在不久前还被人联名举报贪污受贿数额惊人,原以为能借此机会扳倒他,谁想到率先倒台的人竟然是高总督!一夜之间帝都变了天,年轻的皇太子登基称帝,镜阁主是护卫其身边最大的功臣之一,理所当然的官复原职,又重新掌握了飞垣的经济大权。 从那一天起他就隐有预感,安稳平静的生活,或许将迎来终结。 高瞻平煽动二皇子政变这事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果不其然也是一败涂地,就连挑拨百姓引发民怨的计划也没能如愿以偿,若说有什么收获,大概就只是靠陷害蔺青阳,让本就声名狼藉的军阁被骂的更惨了? 柳浒长长叹着气,唉声嗟叹,不痛不痒的骂几句有什么用,赈灾的商道还需依靠军阁的力量才能正常运输物资,真那么有骨气不想接受人家的好,那就只能饿死渴死! 百姓那里会想这么多,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生存,就算要骂,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骂。 一秒记住m.luoqiuzww. 柳浒又是一声叹,扭头望向桌子上还算丰盛的菜肴,觉得口干舌燥完全没有胃口,想倒杯凉茶解解渴又发现摆着的是一壶清酒,顿时柳浒眉头一蹙,对管家说道:“换壶茶来,水也行。” “二爷……”管家为难的搓着手,嘀咕道,“这三天镜阁发的水完全不够喝,现在城里已经是滴水如金了,好在咱的食库里还存了不少酒,您就将就一些,先喝点清酒……” “是大家都没有,还只是不给我?”柳浒眉间不快,管家听见这话,也不敢隐瞒,冒着冷汗回道,“现在去领水都得登记,虽说是每家每户都有,但实际我们领回来的水桶都没装满,有的连一半都不到,而且城内一直有金乌鸟在巡逻,这两天的数量还特别的多,我们想和普通人‘借’一些,也、也都很难下手,要是被发现或者被告状,那就惹大事了。” 柳浒瘪瘪嘴,这么明显的针对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原因,但眼下五蛇自身难保,他当然不能这种时候再得罪镜阁,管家见他面容不快,赶紧上前给他倒了一杯清酒递过去,一口入喉,原本就干的冒烟的嗓子更是难过非常,柳浒厌烦的摆摆手,望着桌上的菜,果然也是没有汤,他只能挑了些青菜叶嚼着,其它的肉是看都不看,管家眉头紧锁,半晌才从旁提醒道:“二爷,其它的菜也都吃些,我们的食材不多了。” 柳浒“噼啪”一下摔了手中的筷子,管家吓的哆嗦了一下,赶忙回道:“二爷之前有过命令,不让尝鲜堂收购引游人送来的食材,现在物资紧张,又被镜阁刻意针对克扣,今下午我才去食库盘点过食材,咱这府上一大家子有二百来号人呢,如果再没有新的库存补进来,最多也就撑个三天。” “让下人们全部滚出去自己找饭吃!”柳浒气不打一处来,他好歹也是柳城首富,经营着远近闻名的八仙庄,竟然有连家里下人都养不起的时候!管家点头哈腰的陪着笑,心里叫苦不迭,柳府的下人们基本都是一口价买下来,一直要干到不能干活的时候才会被换掉,而现在镜阁严格控制着赈灾物资,为了防止有人多领冒领,登记都要详细到门户,这要是把人都赶出去,他们就成为流浪人,是要饿死街头的! 但这种节骨眼上,管家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柳浒眼里全是疲惫,示意管家把清点的账本取来,然后掰着指头计算着库存,终于无奈的摆摆手,深思许久,低声吩咐道:“明天从引游人那里采购一批‘食材’救急。” “是,是。”管家莫名松了口气,丝毫也没注意到柳浒的神色全是不安,他们兄弟几人之间原本是有特殊的联络手段,现在大爷、三爷和赵雅完全失联,鸠城的四爷也和他一样低调行事,这种天灾人祸的时候,他本想避避风头在家里躲一段时间,等灾情缓和之后,若是上头没有刻意针对,他就找个机会溜之大吉算了,可偏偏旁边的六樗山一夜之间夷为平地,让阳川和羽都神奇的出现了一条通路,而那条路的对面,就是他年轻时候经常去的地方,七禁地之一,魑魅之山深处,异族人群居之所。 他在柳城扎根多年,私下里培养了不少优秀的引游人,一直在为他源源不断的提供罕见的“食材”,可惜莽夫终究是莽夫,空有一身蛮力完全看不清局势,都这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了,他们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来自高层的压迫,反而一股脑的扎堆跑进了禁地,想要抓几个更为罕见的异族来献给他以示忠心,甚至引得两位禁地神守亲自出手镇守被破坏的通道。 忠心不假,没脑子也是真的,飞垣早就变天了,柳城也好引游人也罢,迟早都要被新的皇权整顿,借着天灾发横财,这是要把他一起逼上绝路啊! 柳浒揉着眼睛,头疼不已,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镜阁刻意打压自己,活人总不能真的被饿死? 柳浒哀叹摇头的同时,萧千夜和安格已经掩人耳目的回到民房,阿宁一个人坐在客厅等着两人,才烧好的热茶只喝了一小杯就被放在了一旁,已经又冷了下去。 “好浪费。”安格嘀咕起来,赶紧扑过去连续喝了三大杯,又对萧千夜说道,“你也多喝点,现在城里的水资源可紧张了,我们每天都只能领到一点点,千万别浪费。” “安格……”阿宁听见这话忽然跳起来,像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新鲜事,抓着他的胳膊说道,“今早上我去领水和食物,他们先是按照惯例只给了我一点点,我还在担心三个人不够分,可再等我回到家里一看后院,不知道哪里送来好大一桶清水!别说是喝水了,你现在去泡澡都够!还有食物,这几天能有几片菜叶子就不错了,今天居然发了肉,真奇怪,难道是商路通了,给的也更多了?” “还有这好事?”安格将信将疑的跑到后面一看,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真的有一桶清水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放在地上! 他僵硬的扭过头,疑惑的看着萧千夜,忽然眨眨眼睛问道:“该不会是你的行踪暴露了?你以前是他们的老大,和昆鸿的关系应该也不错?难道是他发现你来了,念及旧情给你送了水和食物?” 萧千夜冷着脸,莫名瞟了一眼隔壁的房间,明溪似乎已经睡下了,但萧奕白好像又不知道去了哪,他找着理由随口回道:“应该只是商路通了,我现在是军阁追捕的逃犯,昆鸿要是知道我在这,他应该带人来抓我,而不是给我送食物和水。” 安格点点头,一整天忙下来这会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又深呼吸一次,笑道:“睡觉睡觉,睡醒了明天我就去拧了柳浒的头!” 萧千夜也在旁边的房间里休息下来,闭眼的刹那,又是一阵心悸迫使他坐起身大口喘息。 四下安安静静,只有他的呼吸格外急促,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有这种持续的心悸不断涌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冰释前嫌 第二天清晨,天还只有蒙蒙亮的时候萧千夜就揉着疲惫的眉心从房间里走出来,持续一晚上的心悸让噩梦连连,可苏醒之后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到底都梦见了什么。 后院里,明溪正用清水拍着脸,见他面容憔悴,有些意外的问道:“你看着不舒服,病了吗?” 萧千夜这才看见他,他今天换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袖子裤脚都只有半截,连鞋子都是沾着污泥的草履,明溪见他吃惊的模样,这才摆摆手笑起来:“我可是要冒充食材去亲自会一会柳浒,总得...... 《夜烬天下》第四百三十四章:冰释前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万事俱备 夜烬天下第四百三十五章:万事俱备安格从前面探出头,招呼三人去大堂先喝了碗粥,然后开始倒腾准备好的工具一一介绍道:“罗公子,如果按照正常引游人的惯例,我得先用这种迷药把你迷晕之后绑起来,然后装到这个麻布袋子里送到尝鲜堂,同时要带上几个引游盘验明血统,再往后如果通过检验,柳浒那边付完银子就会把食材带到他们专门的食库去储藏,那地方我是跟不过去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明溪点点头,这个步骤他早就听安格说过一遍,萧奕白则是紧皱着眉头,转向他说道:“这种迷药很厉害,真要晕过去几天都醒不了,你不能真的用。” “嗯,不能用这种,要换一种才行。”安格也赶紧接话,他把药瓶放到一边,生怕不小心打翻了自己也中招,然后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份早就准备的药粉和铜铃递过去,认真的道,“我听说尝鲜堂验货是要割手臂取血的,你这细皮嫩肉的肯定忍不了疼会暴露,这是我们安烈图自己研制的迷药,我把分量还给减轻了,最多一个时辰你就能醒过来,我和萧阁主会暗中跟着,你醒了之后就摇一摇这个铜铃,让我们知道你没事就好。” 明溪接过两样东西,铜铃是用一根草绳串着,看着倒也不起眼,安格指了指他手上那个玉扳指,问道:“这东西很贵重吗?要不还是先取下来放在这里,我让阿宁帮你保管起来,免得那群见钱眼开的家伙一会从你身上就给顺走了。” 明溪轻轻摸着玉扳指,没等他开口就被萧奕白抢话:“一块随处可见的白玉罢了,八仙庄的菜碟都比它值钱,戴着不碍事。” 安格将信将疑的看着那枚玉扳指,他好歹也是个沙匪,什么东西大概是什么价位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个数,那枚玉扳指是淡淡的乳白色,中间镂空,似有如烟如雾的奇妙灵力被封印其中,怎么看都比八仙庄的菜碟贵重的多,明溪轻笑着,摆摆手顺着萧奕白的话敷衍道:“确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顺走就顺走了,无所谓。” 萧奕白面容微微一僵,惹得明溪偷偷想笑,安格抓抓脑袋,既然人家自己都不在乎,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从桌上又端过来一碟草青色的油泥,用手指沾了一点开始在眼睛和脸颊上画下引游人常见的图案,嘴中念念有词的说道:“引游人深入魑魅之山的时候不仅会身着隐蔽的绿衣,戴上草帽,还会在脸上身上涂抹这种油泥,就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行踪,萧阁主,你也涂上,多涂点,你容易被认出来。” “你也去?”明溪有些意外,萧千夜真的学着安格的样子开始在脸上抹泥,他只觉得眼前场景有些搞笑,脱口道,“你这张脸出门太招摇了,真的能瞒天过海?” “放心,我准备了好多东西,保准没人认得出他。”安格也是笑嘻嘻的一点没有紧张的样子,他在桌上形形色色的道具中捡出一大把棕色的胡子,比了比尺寸满意的就给萧千夜粘好,这下他半张脸都被胡子挡住了,安格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不放心,于是又挑了两根粗粗的眉毛一起粘住,顺手抄起一根细细的树枝在他脸上点上密密麻麻的黑色麻点。 萧奕白还是第一次看见弟弟这么听话的任人摆布,经过安格的伪装,他的脸看起来就像个四十岁经验丰富的引游人,尤其是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真叫人胆战心惊。 安格乐滋滋的拖着他站起来转了一圈,扔了一件茅草披风让他穿上,这才自言自语的点头拍手,说道:“这下应该认不出来了?到时候你也别出声,我来应付他们就好。” 记住网址m.luoqiuzww. 他一边说话一边自己也忙手忙脚的伪装起来,贴上一撮小胡子,还满意的摸了摸。 一切准备完毕,安格将麻布袋子抖了抖灰,还是感觉有些尴尬,绿油油的脸庞中倏然透出一抹不合时宜的通红,指着袋子小声说道:“那、那就得辛苦罗公子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扛着你,不会磕着碰着的。” 明溪捏着手里的药粉,将铜铃小心的收好,点点头,萧奕白担心的看着他慢慢将迷药和水吞服下去,低声提醒:“戒指握紧了,别弄丢……” 明溪看了他一眼,果然在药效的作用下开始出现头晕眼花,他扶着额微微蹙了一下眉,本能的将拇指握住遮掩那枚玉扳指,不等他再次起身,眼前一黑失去知觉,萧奕白立即扶住他,心中是又担心又无奈,安格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原本自幼干惯了抢劫之事,这次却也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两人一起将明溪小心的绑好装入麻布袋子中,萧奕白还帮着拖了一把,嘱咐道:“你小心些,他本来身体就差,还非得冒险。” “哦……你放心。”安格其实有些奇怪两人的关系,眼下也没时间多嘴再问,萧千夜将古尘交给大哥,跟着安格一起往尝鲜堂走去。 天色亮起来之后,城里往来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连日的供给不足让百姓都是一脸愁容,起床之后立即就赶往镜阁安排的赈灾点排队去了,安格虽是沙匪,但体型其实是精瘦敏捷的类型,这会眼看着百姓蜂拥而至一股脑的冲着要去领取赈灾物资,他脚步飞快挪动避开人流,萧千夜也立即跟上,下意识的扶了一把装着明溪的麻布袋子,顿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有点发麻,这可是飞垣的帝王,就这么被个沙匪扛着要送给地头蛇做“食材”!? 终于来到尝鲜堂外面,没等安格松口气,忽然就察觉今天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甚至有引游人拖着一板车麻袋在外面排队等候,两人奇怪的互换了一眼神色,安格小心翼翼的放下明溪,自己假装热情的和旁边的“同行”套起近乎,引游人虽然装束类似,但其实还是有些细小的差别,那人将安格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看得他后背冷汗涔涔才疑惑的问道:“小兄弟新来的?干这一行多久了?” “啊?”安格傻傻的眨眨眼,他自认为伪装的天衣无缝,又是个身经百战的沙匪,怎么招对付引游人也得比军阁主得心应手,可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家一眼看出来是个新手,半天支支吾吾没回上话,眼见着气氛变得极其尴尬,萧千夜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回去守着明溪,他毕竟曾在飞垣四大境巡逻过八年,一些三教九流之辈不可告人的隐秘多少略有涉足,于是压低声音说道:“是个新人才入行不久,我们当家的让他出来练练手,谁知道傻人有傻福头一次就遇上个稀罕物,这不赶紧就给二爷送过来了。” “哦?稀罕物?”对方倒真的也就打消了疑惑,往他身后的麻布袋子里瞄了一眼,又不屑的一声冷哼,“二爷眼里可没有稀罕物。” 萧千夜镇定自若的摸出一个罗盘,指着上面的断裂的指针,又指了指麻布袋子,得意洋洋的道:“大伙都是同行,您倒是仔细瞧瞧,可有见过指针跳断的情况?” 对方这才一惊,还是不肯相信的从他手里接过来认真看了好久,指针的中心确实有着一滴已经干涸的血渍,但眼下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出自哪一族,萧千夜又取出另一个罗盘说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罗盘坏了,连续尝试了两个都断了,这可不得了,反正我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莫不是这傻小子有福气,撞上了传说中‘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中的六灵六圣?” “不可能?”对方狐疑的握着罗盘,紧蹙眉头嘀咕起来,“你们别是自己把指针掰断了,想骗个好价钱?胆子真不小,二爷也敢骗!” 萧千夜不置可否的笑笑,就算是这种不可见人的引游人行业,相互之间果然也还是要较劲的,他摆摆手不再多言回到安格身边,对方也是翻着白眼哼哼的就转过去了,安格对他尴尬的笑了笑,没过一会就有管事的招呼两人带着“食材”过去检查。 尝鲜堂的大堂一共摆着八个高大的秤,真的好像寻常的菜场一样要将麻布袋里的“食材”先放上去过秤,安格鸡贼的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先把明溪小心的搬到秤上前,一旁负责清点的伙计飞速瞄了一眼重量,瘪瘪嘴,一边嫌弃一边登记,一脸不高兴的嘀咕:“这么瘦,一顿就没了……啧啧,麻烦。” 安格听得头皮一紧,这么血淋淋的话从伙计口中说出就像家长里短一样轻松,他不动声色的环视周围,真的是各色各样的异族都有,皆是昏迷不醒被五花大绑的扔在秤子上。 过了一会,后堂又跑出来几个伙计,一人端着一个引游盘,熟练的握着“食材”的胳膊就是一刀割破皮肤,安格倒吸一口寒气,连忙抓着自己面前的伙计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哥,轻、轻点……这个、这个特别稀罕,我费了好大的心血才抓到的。” 伙计白了他一眼,根本没理他抬手就是一刀,血顺着苍白的手臂流入罗盘中,这种罗盘其实只要一滴血就够,可这群家伙竟然都是毫不犹豫的冲着胳膊就随便划了下去! 罗盘的指针开始转动,越转越快,越转越猛,伙计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飞速旋转的指针,只听“噼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在一滩血液的刺激下,这次不仅是指针,连罗盘都赫然分裂成两半! 刚才的同行这才吃惊的望过来,是真的!那东西真的是自己跳断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引游人 伙计傻了眼,不敢耽搁立即喊来了大管家,两人重新取出一个罗盘尝试了一遍,果然还是一模一样的结果,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的望过来,安格有些紧张,大管家将他们几人上下打量了几遍,端着那两个碎成两半的罗盘边走边吩咐道:“先抬到后面去,我这就去通知二爷,你们就在这等着吧。” 安格不放心,连忙拦住准备动手的伙计,找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说道:“刚刚我就跟你们说了这个可稀罕了!你……你让开我自己来,一会磕了碰了卖不出...... 《夜烬天下》第四百三十六章:引游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岑青 夜烬天下第四百三十七章:岑青柳浒先是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但一扭头立刻换了个心平气和的表情,淡道:“确实是个稀罕物,不知二位是从哪里抓到的?” 萧千夜拦在安格身前,生怕他会说漏嘴被柳浒察觉,凭借这么多年对飞垣地势的了解,立即淡定的回复道:“当时我们兄弟俩沿着六樗山的通路一直往北,发现那附近受损极为严重,我俩本来就对这里的地形不太熟,本想着禁地深处太过危险准备回头的时候就发现这家伙昏迷在一处碎石堆附近,当时我这兄弟立即就试了一下引游盘,也是像刚才一样直接断裂,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稀罕的事,听闻二爷大名,就立即送来了。” “哦?”柳浒眉头紧皱,沉吟片刻,然后展眉笑道,“难怪人都说新手上路更容易遭遇稀罕事,我在这六樗山四十年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倒是被你们两个外人撞见了,这是命,天注定,算你们运气好。” 萧千夜骤然瞥见柳浒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引游人这一行天赋和努力固然重要,但异族人被恶劣的生活环境所逼一退再退,如今早就退到人迹罕至又极其危险的禁地深处去了,引游人想要抓捕罕见血统的异族人,运气也是极为关键的因素,毕竟异族人也需要必要的物资保证生活,一直在地下裂缝里苟且偷生的圣盲族不也要时常出去采购? 但他随即无声冷哼,眼底泛起一丝厌恶之色,柳浒是在为自己不曾抓捕过六灵六圣而遗憾吗?如此毁灭人性的“职业”,他竟然真的当成毕生的事业在做? 安格凑过去,嬉皮笑脸的耸了耸肩膀,似乎是察觉到了萧千夜身上那一抹不快,立即清了清嗓子打岔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这是老天爷觉得我们兄弟俩有干这一行的天赋,这才赏脸让我们逮着个稀罕的回来,但是比起二爷您身经百战,我俩这点狗屎运实在微不足道,就那个……二爷,我有个不情之请,我久仰您的大名了,据说您的八仙庄门下有一席‘八仙宴’,用的可是最上乘的食材,我就好奇,想见一见,不知道您……” 柳浒赞许的看着他,萧千夜反而不说话了,他们一唱一和,性格之间倒也完美互补,安格拱着手做恳求状,只听柳浒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摆摆手,反而是出人意料的劝他们:“这一行不景气了,你们兄弟俩也趁早改行干点别的活去,我那八仙庄要不了多久就得关门大吉,食材嘛……也只能赶紧消耗了,不过你俩能在我金盆洗手之前送来这么稀罕的东西,算是圆了我多年遗憾,我倒是可以破例带你们逛一趟食库。” 安格大吃一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八仙庄的食材都是经过尝鲜堂筛选之后送进柳浒府邸的,但是“食库”则一直是个谜团,除了几个心腹大管家,没人知道入口! 他和萧千夜心照不宣的互换了一眼神色,看来这柳浒是真的察觉到上头的压力有意金盆洗手不干了,否则也不至于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带他们进去参观? 柳浒先是让两人将明溪重新绑好,又命人将朱心引游盘抬了回去,这才想起来后院的另一边还有一伙人,原本得到这种连朱心引游盘都无法辨别身份的异族之后他就大为兴奋,这会倏然瞥见地上躺着的女子又是眼眸一亮,萧千夜将明溪交给安格,自己则假装凑热闹的跟了过去,对面那伙引游人警惕的看着他,立即走过来一个故意拦在他身前不让靠近。 萧千夜只得远远的看着,柳浒主动俯身弯腰将昏迷中的姑娘翻了个身,摘下她头上套着的麻布袋子认真看了看,这时候旁边的伙计立马递上来一个写着数字的白玉引游盘,柳浒只是瞥了一眼就点点头示意他退下,他拖着下颚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又和旁边的引游人低声交流着什么东西,最后对管家挥挥手,指了指地上的女人,再指了指明溪,命令道:“这两个先放一起,送到食库去。” 记住网址m.luoqiuzww. “是。”管家立即招呼手下开始干活,安格紧张的拽着一个伙计的胳膊不放手,着急的问道,“不是说好了要带我们兄弟去参观一下吗?别急着运走啊,我们一起去!” 柳浒转过来对他笑了笑,那笑容真心藏着锋利的刀,慢慢说道:“小兄弟放心,我好歹也是人送外号‘虎蛇’,不会骗你们的。” 安格还想争执就被萧千夜按住,只得悻悻吐了口气,眼睁睁看着明溪被几个伙计抬了下去,萧千夜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对面的女人,终于在伙计将人翻过来抬起的一刹那目光惊诧的看清了那张脸。 顿时,萧千夜的脑海中“嗡”地一声作响,只觉得眼前一热,半晌没过神来,那女子面容清丽,若是以人类的角度而言,不过二十左右风华正茂的年纪,她身着一袭绿衣,一头黑发早已经凌乱不堪,但那张脸却将他的记忆一瞬拉回到白教一战!是岑青?她竟然会是白教的另一个大司命,岑青? 白教千机宫下就是神农田,神农田继续往下则是一段风雪肆虐的雪原,那里有耸人听闻的“骨咒”、“血咒”,操控着雪下白骨永不停息的对他发动进攻!那是他回到飞垣的第一战,也是最为艰难的一战,而在他好不容易带兵攻入千机宫以封十剑法险胜大司命岑歌之后,时任教主飞影和另一位大司命岑青就已经神秘失踪。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因为身为风魔的大哥在暗中出手相助,这才帮助那两人逃脱了军阁的追杀,飞影之后就一直跟着大哥,岑青则就此下落不明。 怎么回事?萧千夜一时无法思考,之前明溪还跟自己提起过她,大哥甚至还亲自去六樗山附近找寻她,怎么一晃眼,她也变成“食材”被引游人抓了? 萧千夜疑惑的看着那一伙引游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岑青是祖夜族的人,先不说她本人就精通一些巫术,后来又在白教担任大司命一职,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轻易被几个引游人抓住的? 正当他不解之际,那伙人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萧千夜心中警惕,又见对方脸上浮现出几分傲然之色,明明是个干着见不得行业的引游人,一双眼睛倒是正义凛然透出雪亮的锋芒,他对萧千夜友好的伸出手,嗓音也是深厚沉稳,正色说道:“原以为二位是外人,想不到抓到的人比我们还稀罕,兄弟愿不愿意赏个脸喝上一壶好酒,也好让我们几个讨教讨教经验?” 安格没好气的拽了他一把,心不在焉的拒绝,男人不以为然的露出一丝笑容,执着的邀请:“也就一壶酒的时间,耽误不了二位参观食库,而且……” 他将目光转回萧千夜,即使这个人满脸胡子加黑麻,但那双眼睛却是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某个人,男人深吸一口气,像是试探,又像是提醒:“这位兄弟是不是不会喝酒?别是一杯就倒,所以不敢答应?” 萧千夜在认真思考着这句话,他不善饮酒这件事一早就在飞垣传开过,真心有意巴结他的高官权贵会提前在给他准备的酒中掺水,而那些想借机让他出丑的人则会想方设法的找人灌酒,这个人突然拐弯抹角的说起这些,莫不是有意要暗示他什么事情?再一想起刚才被一起运走的岑青,萧千夜总觉得这里面另有古怪,于是抬眼望向他,淡淡回道:“我确实是不太饮酒,但现在总得等二爷的命令才能去参观食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此之前倒也想和同行交流交流经验,说不定引游人干不下去之后,还能另外找事情做。” “喂……”安格暗暗戳了他一下,萧千夜对他笑了笑,“一起。” 安格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眼下柳浒不知所踪,他也没办法只能稍安勿躁,拉套着脑袋一起跟了出去,几人随便找了一间酒馆坐了下来,店家闷闷的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原本城里物资匮乏他已经想关门回家睡觉去了,这会才准备关门又来了客人,但再一敲发现几人都是引游人的装束,店家郁闷的瘪瘪嘴,也不敢得罪,随手拎了一壶酒放了几个杯子就走了。 刚才的男人其实也没有真的喝酒,他让几个同伙去了另外一桌,自己坐在萧千夜对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心中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眼眸微微眯起:“这位兄弟脸上的胡子是假的?我看你也就不过二十多岁,其实小兄弟这幅体型并不适合引游人,引游人出入深山密林,大多是些身材矮小灵活矫健之辈,但我看你,更像是常年用剑或者用刀的习武之人。” 萧千夜转着酒杯,心有所感,也是漫不经心的回道:“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也不违和,甚至你们这伙人,都不像是引游人。” “我应该见过你。”男人低下声音,但也不敢确认,萧千夜半闭着眼睛没有回话,只听见一声急促的喘息,对方用手敲了敲桌面,又将手指竖起指了指天空,低道:“我在地面,你在天空,我应该见过你很多次。” “哦?”萧千夜心里咯登了一下心,闪电般转过无数念头,他巡逻八年都是乘坐专属的天征鸟,大多数人如果见过他,那确实是在地面仰视天征鸟。 男人也察觉到他这一瞬神态的微妙变化,好似在心中确认了什么东西一样,一直正气凛然的目光没有惊慌,也没有仇恨,只是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慢声细语的说道:“刚才那位被你们送给柳浒的年轻人到底又是什么来头?其实我们一早就听到一些风头,据说帝都高层有意针对五蛇一网打尽,甚至听说……有几个重要的人也参与其中,正好这次六樗山事变之后大批异族人落入引游人之手,阿青她不放心,非要亲自涉险进去救人,我们也拦不住,只能配合她演这出戏,你们该不会也是同样目的?” 安格倒吸一口寒气,脑子浆糊一样混乱,萧千夜稍稍理了理思绪,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问道:“你们是从何得知这些风头?” 男人左右望了一下,眼中彷彿有几分讥笑,又有几分苍凉:“是从赤晴那里听说的,那家伙其实一直在为帝都高层办事?我们祖夜族因为他的原因被迫远离故土,岑歌出事之后,阿青也移居到了魑魅之山深处和我们团聚了,这回赤晴忽然跑来找她,莫名其妙就说了好多事情,原本阿青只是担心六樗山附近的异族会被引游人所伤,她会些巫医之术就想出来帮忙,所以就……” 男人叹了口气,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倒真是露出女人般的忧愁,怕他不信,又解释道:“赤晴给了我们一些药,能遮挡身上异族人特殊的气息不被引游人察觉,所以我们就假冒引游人把阿青送了进去,想看看能不能将里面的异族救出来。” 萧千夜微微低头,想起赤晴和岑歌那些往事,彷彿突然有几分感慨,沉默了一下,道:“也好,有岑青在他身边,我也放心多了。” 男人疑惑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赤晴找到岑青的时候,他曾想直接把那家伙赶出去算了,但见他真的没有了从前的阴郁,一双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眼睛透出真诚,阿青又是个心软之人就留他聊了几句,然后隐居在禁地深处的他们才知晓了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无数翻天覆地的大事,尤其是在得知帝都高层终于要对横行的五蛇出手整治之后,岑青便一口允诺会尽自己一份力。 毕竟五蛇之一的“虎蛇”柳二爷,是真真正正威胁着无数异族生命的恶魔。 而在赤晴的言语中,曾提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这个人就是曾经的军阁主,现在碎裂的始作俑者,萧千夜。 在尝鲜堂见到这个人开始,他就感觉这双让他背后冷汗涔涔的眼睛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真的是他……他竟然也参与到了五蛇的剿灭计划中?这个人身上的秘密扑朔迷离,真假难辨,到如今甚至已经被骂为上天界的走狗,连凤姬大人都提醒过要远离他,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如赤晴所言,另有隐情? 完全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样的复杂,但眼下这些都没有同伴的安危重要,男人抓了抓脑袋,深吸一口气,最终只是认真的举杯敬酒:“其它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阿青……麻烦你们一定也要保护她的安全!” 萧千夜看着那杯酒,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那双明亮的眼睛正在殷切的看着他,终于让他抬手接过酒,点头应允。 《夜烬天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夜烬天下请大家收藏:夜烬天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陷阱 别过祖夜族的人之后,安格憋着满肚子的疑惑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他原以为自己冒充引游人把罗公子当成“食材”赠送给柳浒已经很离谱了,竟然这么巧,还有人和他们有一样的想法,并且真的也干了一样的事? 萧千夜倒也没跟他解释太多,两人一起往回走,正巧撞见柳府的大管家从偏门走出来,安格立即跳起来,连忙小跑过去拉住他不让走,焦急的问道:“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参观食库的嘛?你倒是带路啊……” 大管家嫌弃的推开他,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指着侧门说道:“你俩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让二爷破例!进去大院里等着,二爷说等忙完了亲自带你们去呢!” “亲自?”萧千夜心下一惊,但见管家已经摆摆手走远了,安格望了一眼侧门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庭院,没有之前见过的那些奇怪守卫,萧千夜低声提醒了一句,两人一先一后跨入柳府,不过半柱香时间,柳浒从另一边笑吟吟的走过来,远远的对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萧千夜不敢掉以轻心,柳浒这段时间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会忽然松口放他们参观食库就已经很不正常了,竟然还要亲自带路? 柳浒走在最前面,柳府是一个长方形的四合院,一直走过中堂往西厢房方向过去,再往后又是一个小而精致的庭院,院中的树已经被砍去,但有一口四四方方的井突兀的在正中心,两人疑惑的互望了一眼,只见柳浒走上前去,在井口侧面的扳手上用力一拉,顿时听见几声沉闷厚实的砖石挪动之声,整个井往右侧挪动了两米宽,露出下方幽暗的通道。 “请。”柳浒笑眯眯的邀请两人,自己率先沿着阶梯走下去,越往下,寒气越重,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墙壁,发现有冰晶的痕迹,与其说是一个食库,倒更像是一个冰窖才是,继续走了好一会,一扇青色的石门豁然出现,柳浒依然是用力转动旁边的扳手将门拉开,淡淡说道:“阳川气候炎热不适合食材的保存,所以我特意命人在此挖了个地下室,重金运来冰块安置其中,这样一来就能保证新鲜不坏了。” 安格一边“哦哦”的应着话,眼睛一刻也不停的到处找寻起来,这个食库看着还挺大,但是储存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放着很多巨大的冰块以外,看着和普通人家的仓库也没太大的区别,柳浒一双精明的眼睛半眯着,笑容里带着一抹隐晦的狡黠,继续往食库前方走,又是一扇更加厚实的大门。 过了第二扇门两侧是海魂石打造的笼子,安格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压下胸口翻腾不已的气血抿唇看了一圈,笼子有一大半都已经空了下来,剩下的里面躺着昏迷不醒的异族人,甚至不少都是缺胳膊断腿,笼子的一角放着一碗水,就和奴隶一样被关着。 柳浒意味深长的看着安格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轻笑着:“这里关着的都是些常见的异族人,口味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总有人喜欢尝鲜好这一口,眼下因为赈灾的物资迟迟下不来,我这食库都要空了。” 安格面色凝重,怔了片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柳浒慢步走到一个笼子面前踢了一脚,里面的女人闻声惊起,立即往后面岣嵝着腰缩了缩,顿时就在严寒中满头大汗,惊恐又绝望的看着几人,柳浒冷哼一声,背对着两人,面色中凶狠之色更加浓厚,但嘴上却是热情洋溢的介绍道:“这个女人是我三年前抓的,她是白梅族的人,据说就是种在家里的梅花成了精,身上倒真的有点梅花的香气,也很耐寒,就算被关在这里也不需要给她保暖,有些食材就不行,还得用药保持体温,麻烦的很。” “三年……”安格吸了一口寒气,脸上神色一变再变,眼见着就要压不住胸中的怒火,柳浒用眼角不慌不忙的瞥过他,淡淡回道:“嗯,三年了,卖的不好懒得重新去抓,反正也就是饭前凉品,养她一个足够了。” 安格紧咬着牙,面上没有一丝血色,重重喘息,殊不见柳浒轻轻笑了笑,萧千夜也是沉默不语,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其实都知道,但只要上面不管不提,他一般也不会冒然插手,然而当这些隐于黑暗的真相真正在眼前一览无遗的时候,他才终于感到一种深深的惭愧,靖城的女人,曙城的格斗馆,还有柳城的食材,他曾无数次擦肩而过,却一次也没有出手相助。 如果不是被卷入之后的夺位之战,如果不是得知自己身上远古的秘密,他也会和所有的高官权贵一样,让这些事情烂在心底,一辈子也不会关心分毫。 这个食库很大,放眼望去至少也有三百个大小不一的笼子,柳浒只是随意扫过,继续带着两人走过一个百米长的向下阶梯,最下方的食库门用的也是最为坚硬的海魂石,足足有二十寸厚,萧千夜这才微微吃惊,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救三郡主去过一趟缚王水狱,因为云梯受损无法使用被迫走的楼梯,当时的每一层也是用海魂石制成大门,但其厚度也不过十寸而已! 那时候自己曾用剑灵尝试破门,但也只是在这种坚硬的材料上击出细细的裂缝,后来是依靠觉醒的帝仲之力才将门踢出一个可以过人的洞,可柳浒的食库所用之门,竟然比缚王水狱还厚实了一倍? 柳浒负手前行,主动介绍道:“这是最后的食库了,是用来存放‘八仙宴’的原材料,不过八仙其实很难捕捉,我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抓到过活的了,以前的那些要么年纪太大,要么是用的次数太多,后来都没用了,可是客人总是有需求的是不是?摆在眼前的生意我自然不能不做,没办法呀,都说无商不奸,我总得想想办法,找些其它的东西过来冒充一下就好了,我说过了,其实口味都是差不多的,客人真正想要的也只是尝鲜。” 柳浒忽然转望向两人,一双眯起的眼睛笑的让人毛骨悚然,萧千夜往前踏了一步,拦在安格身前,这微小的动作被柳浒看在眼里,又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八仙宴一席赚的钱抵得上一个月的流水,没有人在乎他们嘴里吃的究竟是八仙还是什么普通人,我说是就是,毕竟在柳城,我说的话比圣旨都管用。” 场中突然安静了片刻,安格想起小妍,紧紧的握住拳头。 柳浒的眼中怨毒之色闪过,但口上依旧漠然的自言自语:“你说你们是从东冥跑到阳川来的,运气好捡到了刚才那个稀罕物?呵……东冥和阳川先后碎裂,你俩全都撞上了,还敢自称运气好?” 安格一惊,感觉面前的柳浒忽然有那么一点传说中“虎蛇”的感觉了,明明嘴角勾起了笑,却是阴冷的像一条毒蛇,萧千夜依然是拦在两人中间,听柳浒放肆的大笑起来,笑声在封闭的冰窟里反复回响:“运气好?真的是运气好!我一辈子都没抓到过的东西,被你们两个捡到了!原来我一辈子的努力,都比不上那么一点小小的运气!” “你……”安格咬牙切齿,脑门一热,这家伙!这家伙竟然是在为这件事生气!? 萧千夜也有些意外,之前他就感觉柳浒亲自带路有那么一点古怪,原以为是察觉到他们两人的身份故意请君入瓮,搞了半天他是在为自己愤愤不平? “运气好……好一个运气好!”柳浒念念叨叨的,像陷入某种魔障露出极为不满的情绪,目光尖锐冷扫过两人,“既然你们运气这么好,那不如也体验一下食材的感觉?我可是专程为了你们才打开了这座食库呀……” 话音未落,萧千夜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安格连续挪动脚步,身边巨大的冰窟“咔嚓”一下碎成小块,一排衣着统一的面具人恭敬的跪在地上,安格一惊,低呼道:“是之前那群守卫!” 萧千夜警觉的往门边退,但见海魂石的大门被旁边的守卫一脚踢动开始闭合,不等他飞身阻止,又是一前一后两人同时夹击而来!安格敏捷的躲过守卫的攻击,抽出腰间的匕首奋力抵住厚实的门,柳浒眼眸微顿,没想到两个引游人身手竟然这么出色,让他引以为豪的守卫都完全不占上风,瞬间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柳浒心头立即严肃起来,他在守卫的掩护下摸到门边,来不及转动扳手,萧千夜已经窜至身前一把扣住他的手! 柳浒大惊失色,和他四目相对之际,忽然感觉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睛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但虎蛇毕竟是久经风霜的地头蛇,在手被他按住之后,整个身体重重往后砸去,他是引游人出身,身手也极为敏捷,这一撞让冰窟莫名有几分颤动,头顶赫然有白色的烟雾开始倾泻,萧千夜屏住呼吸,守卫拉开护臂上的武器匣,逼着他不得不松手连续挪步,那些锋利的小箭直接打入墙壁,顿时就出现深深的裂缝,柳浒不敢硬战抢身就要逃,守卫此时也调转了方向不再攻击,而是用身体硬生生阻断两人的路,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海魂石的大门轰然合上! “糟了,门!”安格一脚踢开挡路的守卫,再扑过去之际,门已经彻底关闭。 萧千夜躲过守卫的进攻,他虽然没有携带武器,但出手的力道大的惊人,即使是身体被改造过试体在他手下也立即败下阵去,很快就倒作一团,再也不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转移之阵 夜烬天下第四百三十九章:转移之阵安格用匕首尝试划了几道,发现连刀痕都没法留下,再一转身看到倒了一片的守卫,萧千夜气都没喘大步走过来,抬手就按在了海魂石的门上。 “你、你干嘛?”安格头皮发麻的看着他的动作,萧千夜环视一圈,冷静的解释道,“只有这扇门是用海魂石做的,刚才我们下来,算上前面两个食库,再到这里也不过往下走了两百米,既然门开不了,我就让他的食库一起塌陷好了,不过两百米的深度罢了,我倒是要看看柳浒能往哪里跑。” 安格眨眨眼睛,好像还没听懂他的意思,但见他的手看似轻轻的搭在门上,顿时整个冰窖震动的比刚才还厉害,就在此时,从腰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安格立即按住他的手阻止道:“别别别,先别急着拆,是我给罗公子的铜铃有反应了,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你可别拆了,咱俩逃出去不难,这里头还有那么多人活着呢,别一起埋了!” 提到明溪,萧千夜眉峰一紧,不得以停止手里的力道,安格捧着铜铃,小心翼翼的辨别着方位,又对他招手说道:“听声音也在食库中,我们找找,柳浒既然从没抓到过那么罕见的人,一定是放在更为隐蔽的地方了。” 两人寻着声音的来源一直找过去,这个冰窟比前面的要小上很多,但所有的笼子都是大的套着一个小的,形成双层结构,而冰窟的墙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仔细看过去发现冰里面竟然还有刚才那种守卫!安格头皮发麻的远离了墙壁,萧千夜反而主动靠近仰头思考起来,安格小声劝道:“别管那些东西了,神神秘秘的,一会跑出来麻烦。” “这是‘试体’。”萧千夜忽然开口,也不管他愿不愿听,无声叹着气,“先帝在的时候,曾以永生术为借口进行过许多人体改造的实验,而实验的场所除了位于帝都城的缚王水狱,四大境的大牢里也有很多很多,这群人被统一编号,注射各种药物观察反应,一部分成效显著的会被留下来进行二次实验,而另一部分失败品,就会被制成这种东西。” 安格本来不关心这些,忽然听见这些话,顿时喉间翻涌起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几下,萧千夜的目光却是长久的盯着冰里面的失败品,苦笑道:“曾经有人告诉我,记录在案的二次试体合计十七万,其中又有一万四千人被重点观察,平均到四大境的话每处都有三千个极其危险的‘怪物’,但是这些人现在的下落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被销毁了,还是又被藏起来了?” 安格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有一种深刻的恐惧情不自禁的涌上心头,萧千夜抬手敲击着冰,语气也如寒冰:“高瞻平谋反之前,曾经从阳川的大牢沉沙海暗中调走过一批这种试体,但现在看来,五蛇应该早就从高成川手里得到了不少,现在上头不想公然对付五蛇,无非也就是不想这件事暴露出去引起恐慌,这才大费周章的暗中出手。” 他轻抚着冰,茫然地看着:“除去那些,剩下的失败品就无法计数了,安格,现在我们眼前看见的这些人其实都是失败品,你把他们脸上的面具揭开看一看,应该都是无面人。” 安格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弯腰揭开守卫脸上带着的面具,立即又触电一样丢开,愣愣后退了几步。 真的是无面人……眼珠被挖去,鼻子被削去,就连嘴巴都被缝合之后磨的看不出红色,萧千夜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想起当时在自己家里见过的那个无面人,心中无来由的一阵酸痛,安格沉默许久,他只是个沙匪,对高层那些复杂的斡旋斗争一贯不关心,但见眼前场景,心中难免震惊,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力气才逼出一句话来:“你的意思是,柳浒身边可能还有更加危险的东西?” 记住网址m.luoqiuzww. 萧千夜点点头,接道:“之前在曙城聚义馆,你走之后我去参加了最后的决战,那时候郭安和高瞻平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没等比试结束就引爆了整个聚义馆,我掉到更下层之后发现所谓的‘守擂人’也是曾经实验室的试体,若是论起五蛇的辈分,郭安排行老三,在柳浒之后,他都能拥有的东西,柳浒怎么会没有?” 安格低头看着手心的铜铃,心有所感,萧千夜也认真的想了想,两人互换了一眼神色,安格低声猜测:“柳浒说了这里已经是最里端的食库,连极其珍贵的八仙之前都是被关押在这里,但是罗公子却不见身影,这里一定还有密室,也许……也许你说的那些东西,也在一起。” 两人立即开始找寻,柳浒原本也就是气昏了头,这才想把两个普通引游人骗进来关在里面冻死算了,结果事出反常自己落荒而逃,也没来得及再管里端更深的秘密,果然沿着冰面一直摸索,快到尽头的时候冰的颜色忽然变深,安格小心的摸了摸,他虽然是个沙匪毕竟祖上是干的盗宝这一行,任何细微的端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有东西。”安格敲了敲墙面,听着声音辨别着反常,退了一步说道,“后面还有暗道。” “我来。”萧千夜抬手按住墙体,真的只是轻轻一推,只见冰面噼里啪啦一阵响,露出后方又是坚硬的海魂石大门。 “又是这种石头!”安格气急败坏的一脚踹过去,反倒把自己痛的跳起来,萧千夜也紧皱着眉头思考对策,他没有携带古尘,否则就算是海魂石应该也能轻易砍破,但眼下自己手无寸铁,要怎么才能穿过这扇坚固的门? 铜铃又是一响,虽然不能传声,倒好像在安慰两人稍安勿躁。 此时在这扇门的另一边,明溪面无血色的扶着墙,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染红,手臂上的伤也是阵痛难耐,他轻握着手里的玉扳指,还是固执的不肯接受灵力的运输,虽然只是些皮肉伤,但他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感受过这般无礼的待遇,眼下只是强忍着痛一言不发看着面前的绿衣女子在地上画着他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图案。 四周都是坚硬的海魂石,像个密不透风的棺材,压抑非常。 岑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苏醒过来看到的人,竟然会是岑青。 他在睁眼的一瞬,看见岑青用手整理着头发,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快速止住了自己的伤势,然后脱口喊出了一个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的称谓——“太子殿下”。 他晃了一会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就是这个女人口中的“太子殿下”。 确实,那一年见到岑青的时候,他还只是皇太子而已,他一早就知道父皇有意收服白教,于是提前让风魔的人前去协商,谁料数百年稳如磐石的白教根本没有把他的忠告放在眼里,毫无余地的拒绝了自己的邀请,本着他的性子原本是不会再次抛出橄榄枝,但是白教独有的术法实在太重要了,这才让身为皇太子的他亲自涉险又跑了一趟,但……还是一样的结果。 明溪的双手握紧,眼中闪过雪亮的光,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听劝导致白教覆灭的女人,慢慢勾出一抹冷笑,岑青察觉到那抹笑,却是毫不在意的抬了一下眼,端庄温和的面庞看不出有任何芥蒂,淡淡说道:“您身上的两处刀伤虽然都只伤及皮肉,但太子殿下体质偏弱,还是要小心一些,我已经为您止住了血,可别乱动了。” 明溪蹙了一下眉,半晌才冷定的提醒:“岑青,我早就不是皇太子了。” 岑青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用手绞着头发,战战兢兢的道:“哦……我、我都忘了您现在已经是陛下了,我在山中隐居久了,其实外头的事也都听族人提起过,就是不长记性老是记不住,您别介意。” “呵……”明溪轻笑了一下,态度反而好转了不少,淡淡回道:“你不是记性不好,只是不在意这些事情了。” 岑青顿了顿,点头低语:“我听说了很多事情,但仔细想想,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一直隐姓埋名没有露面,这次六樗山遭逢意外之后,引游人大幅入侵,山里面好多异族躲避不及被他们抓走了,大家都很着急,可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好在赤晴找到了我,跟我说您有意借机铲除五蛇,整顿阳川,所以我就让同伴假扮引游人把我伪装成食材送进来,也好查探一下被抓走的人都去了哪。” 明溪目中的瞳孔骤然缩紧,有些许佩服这个孤身涉险的女人,又转头看着面前厚厚的海魂石大门,蹙眉问道:“这种石材是碧落海下独产,因其质地坚硬无比,早就被用于各地大牢使用,你一个人闯进来救人,就不怕连自己也一起栽在这里?” 岑青捂着嘴笑了,调皮的眨眨眼睛,回道:“陛下不是也一个人来的?您如此金贵之身都敢冒险,更何况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异族人。” 明溪闭目长叹一声,笑道:“我敢来自然是外头有人接应,你呢?你该不会指望你的同伴能从柳浒手上救人?” “我自己就能救自己。”岑青做了个嘘声,指了指地上终于画完的古怪图案,提醒道:“陛下当年那么想邀请我哥哥加入风魔,无非就是因为白教有着许多高深莫测的术法,无论是四大禁术,还是更为普遍一些的结界法术,但凡是白教的东西一定不简单,来,您站过来试试。” 明溪将信将疑的走过去,岑青拉住他的手,丝毫也不介意这个人是飞垣的君主,脚下的法阵扩散着静谧的青光,映照着海魂石的大门上浮现一模一样的图案,明溪好奇的看着这种陌生又神秘的术法,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在虚空中瞬移了起来,再等他定睛回神,两人出现在大门之后,面前站着的是目瞪口呆的安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脱身 明溪被冰窖里的白雾呛了一下,原以为是什么迷药,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用来制造冰的干粉,那些粉末洒在地上,不过一会就生出细细的冰珠,越来越大,慢慢凝结成冰块。 “罗公子!”安格豁然回神看清眼前人,心中一喜,连忙迎过去拉着他围着上下看了看,又担心的指着他胸口那一滩血关切的问道:“这个伤要不要紧?我们还是赶紧出去找个大夫好好瞧一瞧,那狗日的柳浒下手也太狠了!” “罗公子?”岑青好奇的眨眨眼睛,缓缓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安格,总觉得这身引游人的装扮有点违和,口无遮拦的问道:“陛下怎么改姓‘罗’了?” 这句话就像一个炸弹,让来不及阻止的明溪尴尬的咧咧嘴,安格一时没反应过来,四人互望一眼,连萧千夜都转过身去没有答话,安格紧咬牙关,眼中的关切瞬间被警惕取代,连手也是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匕首,脸上的肌肉抽动,显然是那声“陛下”实在太过震惊,明溪轻咳了一声,自知瞒不下去,淡淡解释道:“安格,我确实是因为一些原因隐瞒了真实身份,但你放心,安烈图是有胆识有担当之辈,以前的恩怨我不会追究。” 安格心中的怨恨仿佛要冲上头顶,难怪萧千夜会提醒他不要暴露身份,原来眼前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禄商行的罗公子,竟然是飞垣的帝王,天尊帝? 难怪他会有所谓的“高层消息”,难怪八仙庄的时候昆鸿几人会和他一起坐着吃饭,难怪萧千夜对他的态度也微有不同,搞了半天,他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帮忙对付柳浒? 然而,安格还是疑惑的呆了一瞬,以他的身份地位下令剿灭五蛇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为何要甘愿亲身涉险? 明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这个人的身体此刻就像僵硬的石块一样,想起四年前父皇下令的剿匪行动,也是无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之前我曾收到过一份调查,说的是阳川的大牢沉沙海丢失一批危险的试体,后来我暗中派人找寻,只知道这些试体被分给了赵雅以外的其它四条地头蛇,但到底是藏在哪里始终无迹可寻,没想到柳浒的家里竟然还藏着这种隐蔽的食库,甚至用上了特制的海魂石。” 他从安格身边慢步走过去,走到冰窖的墙壁边仰头看着里面还在沉睡的无面人,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顿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流溢而出,化成一柄小剑的模样在掌心上方旋转,黑暗的冰窖一下子亮起来,那看似微弱的光竟然能将整个食库照的通明透彻,安格深吸一口气,失神的看着那柄金色小剑,突然竟有说不出的敬畏之情,摸向腰间的手也缓缓放下。 在日冕之剑的照耀下,冰壁深处更加细小的缝隙终于也暴露在眼前,明溪对萧千夜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指着不易察觉的裂缝猜测道:“之前我和岑姑娘被关押的地方似乎是在一个密封又中空的海魂石中,海魂石是世上最坚硬的东西,如此密封之后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但刚才岑姑娘所用的那种阵法倒是有些独特,如此一来,我想被柳浒藏起来的那些‘怪物’应该也就好找多了。” “岑姑娘……”萧千夜先是被这三个字吸引了注意力,他撕下脸上的胡子和假眉毛,认真的看着明溪身后的女子,岑青的目光也是凛然雪亮,忽然一阵紧张暗暗绞了绞手,明溪自然是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往,主动笑了笑劝道:“别这么箭弩拔张的样子,你们早就不是敌人了。” 岑青定定的看着,想起那一年惨烈的一战还是面色无华,连嘴唇也微微颤了一下才勉强展露出一个笑脸:“萧阁主好久不见了,之前陛下说起外头有人接应,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本事敢闯入柳浒的食库,但若是你,倒也不奇怪了。” 明溪快速扫了一眼各怀心思的三人,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他敲了敲冰面打断几人的思绪,慢慢将话题拉回当下:“这后面应该还有类似的海魂石密室,只要找到那几个危险的试体,再对付柳浒就无后顾之忧了。” 安格垂着脸,本来被他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搞得有些郁闷,一听见可以对付柳浒立马又打起精神,明溪偷偷笑了一下,感慨着这个沙匪还真的是一根筋,和他见惯了的那些满肚子心机鬼谋的高官权贵截然不同,倒是真心有几分喜欢这样的人,岑青左右观察了一下,日冕之剑的光泽看着十分温暖,真的是让任何蛛丝马迹都无处可藏,不过一会就又发现了三个隐蔽的密室。 明溪拖着下颚想了想,问道:“岑姑娘,刚才那种阵法是不是可以将人送到密室中去?” 岑青用手摸了摸,回道:“以前我曾听哥哥提起过,转移之阵大多数是被用在关押重要人或物的密室中,在密室的某一处刻下阵术的图案之后,只要知晓这个图案,就可以凭借转移之阵进入其中,倒也不算是特别罕见的东西,但是如果不知道相应的图案或是内部图案被毁,就必须用到白教专属的术法,也就是刚才我带着陛下出来的那种,不过这种方法很消耗灵力,我虽然不及哥哥,但也可以尽力尝试。” 她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这些年她隐居深山,也很少很少再用到白教的东西,反而是族内流传的巫医之术大有进展,明溪点点头,先是用日冕之剑的光沿着三个密室的裂缝继续深入,但很快光就被海魂石彻底阻断。 岑青暗暗惊了一下,她印象中的皇太子是个弱不禁风并且没有涉及任何武学功底的人,怎么这么久不见,这种令她有些心惊的光是怎么一回事? 安格摩拳擦掌的靠过去,主动请缨:“你们在外头等着,姑娘带我进去,要是真有什么怪物,那就趁着柳浒不在一起拧了头,断了他的后路!” 明溪咯咯笑着,摇摇头,望向萧千夜:“试体危险,还请萧阁主亲自动手。” 安格被他的话呛了一下,本想争执,萧千夜已经走过去,岑青紧张的看着他,那种恐惧深藏心底,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让她不经有些悲凉的一笑,转移之阵再次开启,这次的海魂石密室墙壁更加厚实,果然里面平躺着一个沉睡着的“人”,萧千夜小心的走过去,掀开衣领就看到了脖子上的数字标志,是编号“一三九”,顿时想起曾在缚王水狱见到的那一百具棺材,萧千夜暗暗吃惊,这个编号已经非常靠前了,如果他苏醒,又会给满目疮痍的阳川带来何等难以想象的灾难? 岑青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不敢作声,萧千夜揭开胸口按了下去,试体的心跳很慢,体温也很低,但的确还活着,是靠特殊的药物保持这种沉眠状态,他不敢大意,默默示意岑青转过身不要看,并掌成刀直接切开胸膛击碎心脏,最后才用战神之力无声无息搅断试体全身经脉和血管。 岑青紧闭着眼睛,闻着身后弥漫而来的血腥味,直到萧千夜抖去手上的污血回到她身边,两人才重复之前的动作一直将三个试体全部消灭。 两人再次回到冰窖中,都是不约而同的垂目叹了口气,看着极为疲惫。 萧千夜似乎有些出神,面色慢慢沉静下来,终于明白为何明溪要大费周章的亲自涉险,失控状态的试体可以凭借一己之力破坏羽都的大牢天之涯,但沉睡状态的试体就如板上鱼肉会被人轻易宰割,眼下不费一兵一卒断了柳浒最大的助力,也让遭受碎裂破坏的川不至于雪上加霜。 身为君主,他无疑是合格的,若是换成先帝,只怕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让整个阳川陪葬也不会轻易涉险? 明溪满意的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镇定和狠辣,低语:“剩下就只有地头蛇柳浒了。” “嗯!”安格比他们兴奋的多,一双明亮的眼眸飞扬起一抹凛冽,嘀咕道:“有这位姑娘在,我们也没必要拆了整个食库就能出去了,柳浒是因为嫉妒我俩抓了罗公子这么罕见的人才会打开食库想冻死我们,哈哈,让他自作聪明反而被我们直接抄了老底!快活,真快活,罗……” 他兴致勃勃的说着话,一转身才想起来这家伙根本不是“罗公子”,立即尴尬的闭了嘴,明溪笑眯眯的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淡淡回道:“放心,等抓到柳浒,你想拧下他的头给你哥嫂出气我也不拦着。” “走。”萧千夜无意识的抬手按住胸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徒手挖心的举动让他多有不适,这会隐隐的心悸又开始阵痛起来,岑青凝视他片刻,本已经开始在地上画着阵法图案,这会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对他伸出手:“萧阁主看着不舒服,若是不介意可愿意让我看一看?” 萧千夜奇怪的看着她,毕竟以前是有着不小的过节,眼下对着那只友好伸出的手,他也有几分迟疑,似乎在分辨她的语气里有多少真心,岑青面色微沉,反而有些动气:“若是实在不想领情,我也不勉强。” 明溪笑吟吟的劝道:“祖夜族可是精通巫医之术的种族,旁人求都求不来,你就让她看看也好让你大哥放心,这几天你似乎一直都不舒服。” 萧千夜听到“大哥”二字,这才不情不愿的撩起手臂,岑青冷哼一声,她的手一搭上脉,奇妙的巫医之术凝聚成一缕淡青色的线,就像灵活的蛇一样沿着血管游遍全身,很快,岑青收回手将他的衣袖放下,迟疑片刻,半晌才道:“萧阁主身体并无异样,体内更是有一种前所未见的神力一直保护着,但若是一直持续心悸之状……” 萧千夜本是低头听着,忽有所感,问道:“会如何?” 她停了下来,没有回答,明溪也凛然望过来,身体健康,那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那种情况? 忽然有种不安的预感,他和岑青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皆是沉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失踪之疑 萧千夜见他们两人都不说话,心悸之痛也越来越明显,眼见着食库里已经结出厚厚的一层冰,温度也在快速下降,冷声说道:“先离开这里。” 岑青立马弯下身继续画阵,在四人终于离开食库之后却又惊讶的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废墟之上,先前古典的四合院完全不见了踪影,安格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的问道:“姑娘,你这阵法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这是哪里?” 岑青也跟着他一起转了两圈,又在心底默默计算着什么,这才回道:“阵法对灵力的消耗极大...... 《夜烬天下》第四百四十一章:失踪之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夜烬天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六樗山 六樗山继续往北,原本就不太平坦的山路又被人为破坏变的更加崎岖,沿路都有无面人紧随着试图偷袭两人,这样的攻击虽然不起作用,但一段时间下来倒也拖延了不少时间,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视野也越来越狭隘,耳边开始出现动物夜行的窸窣声响,安格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担心的看着远方,在视线的尽头处已经可以依稀看见魑魅之山雪峰的山顶,如果再往前继续深入就将进入人迹罕至的禁地。 他们这一追就是从下午追到了深夜,萧千夜虽然曾是军阁之主在这片土地上巡逻过八年,但真的下到地面之后对地势的了解并没有引游人出身的柳浒熟悉,更何况这附近受到碎裂影响还出现了以前没有的沟渠险壑,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再往前走到一处塌陷的山坳处,寒风突兀的平地而起,萧千夜警觉的顿步,瞥见一粒雪珠从鼻尖飘落。 此地距离魑魅之山还有一段距离,但雪山的风已经从山间肆无忌惮的吹了过来,安格是阳川人,自幼耐热不抗寒,这一吹立马冻的直哆嗦,双手放在嘴边不住呵着气。 萧千夜挑起脚边无面人的尸体,直接动手脱下对方的衣服丢了过去,安格僵硬的咧咧嘴,本想拒绝又被风吹的全身一抖,这会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就裹在了身上,他看着面不改色的萧千夜,小声嘀咕道:“你不冷?” “我不冷。”萧千夜淡淡回话,他本来身体就已经完全冰冷,这种夜来风雪根本对他造不成丝毫影响,他对安格招了招手,在平地上凭借多年的记忆用古尘简单的勾勒着地形,冷定的说道:“原本阳川和羽都原本是有六樗山作为天然隔断,六樗山被夷为平地之后,继续往北是五旖山,那里住着飞垣三圣灵之一九尾白狐,再往北就是四敖山,继续则进入三惢山,如果还要深处,就会到达魑魅之山最中心的大雪山,穿过千仞壁最后到达万灵峰,百灵大会就是在那里进行,三圣灵之一的蛇仙就住在山脚下。” 安格大气也不敢出,听着他如数家珍一般介绍羽都的地形,自己其实完全听不懂,羽都不像阳川被广袤无垠的落日沙漠覆盖,它原本就是多山多水地势复杂,引游人出身的柳浒曾在年轻的时候就多次出入这一带抓捕异族人,一定是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他求救一般望向萧千夜,尴尬的问道:“你觉得柳浒会往哪里躲?” 萧千夜拖着下颚想了想,也只能猜测的回答:“三圣灵通常不会插手飞垣的事情,但是也不会放任外人进入自己的领地,这个外人不仅包括人类,也包括大多数异族,所以异族人群居之地多半位于山和山之间的深谷中,尤其是六樗山和五旖山之间,我记得是有一条较为平坦的低谷,洛河有一条分流还正好经过那里,是个隐居的好地方,我想柳浒眼下最多也只能走到五旖山附近,我们过去找一找。” “嗯,听你的。”安格强行打起精神,他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但尽管如此,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仍是坚定如初。 萧千夜看着安格那双干净的眼睛,自己却是一瞬间低下头去,他也曾有一批甘愿生死与共的战友,到如今却不得不成为敌人。 很快,萧千夜用脚尖冷定的抹去地上的地图,也将心底瞬间泛起的杂念悄无声息的抹去,两人继续深入六樗山,然而不过一会他就发现地形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疑惑的往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六樗山是受到碎裂影响直接整座山被夷为平地,山上的碎石、草木也在剧烈的地震中顺势朝着两侧倾倒过去,这才让中心出现了本不该有的道路,但眼前的路忽然就平坦起来,甚至变得完全不像是一条曲折的山路。 萧千夜拉住安格,感觉到地底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飞速逼近,就连土地上也出现人眼看不出的缓缓起伏,他默默注视着那些这种诡异的波动,又抬头看着天空星辰勉强判断方位,这种让整个脚下掀起“波纹”的感觉似曾相识,让他立刻就联想起某种生活在羽都的魔物,安格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丝反常,他警觉的抽出匕首对着土地就是一刀砍落,果然一声低沉的嘶吼自远方传来,一根触角破地而出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这是……魔物?”安格吃惊的仰着头,萧千夜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衣领,古尘是以刀背出手挡住劈头甩落的触角,他的瞳孔也是收缩了一下,露出微诧异的表情——藤妖?是生活在魑魅之山外围树海的藤妖!怎么好端端的跑到六樗山附近来了? 藤妖木桩一样的脑袋察觉到眼前人莫名钻出地面,萧千夜警惕的看着它,藤妖不是凶狠的魔物,大多数时候它们只会在树海抓几只路过的小鸟玩乐,眼下突然出手袭击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萧阁主!”下一刻,反而是憨态可掬的藤妖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它立即收回了触手就好像看见鬼一样往地底下钻去,萧千夜本来就有疑惑,立马上前按住那根木桩一样的脑袋不松手,藤妖又惊又怕,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哀求道:“我我我我、我是奉命来对付闯进来的引游人的!你你你你你……你放了我!” “奉命?”萧千夜心下一动,能让魔物听令的人,莫非是禁地神守? 安格不可置信的看着求饶的藤妖,他在落日沙漠里见过不少魔物,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就算鱼死网破也不会这么没出息的求饶,怎么羽都的魔物竟然这么好说话?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并不是魔物好说话,而是它真的很害怕眼前这个男人。 萧千夜已经松开了手,只是古尘依然威胁一般的指着藤妖,那只魔物委屈巴巴的用触角抓着脑袋,这幅古怪的场景倒是让安格没忍住笑出了声,甚至想靠过来摸一摸,藤妖心虚的看着眼前的人,低低解释道:“是阡陌大人让我过来这里守着的,他说六樗山损毁严重,我体型大,只要冒出来吓唬吓唬那群入侵者,胆子小的就会知难而退了,剩下要是还有人继续闯进去,阡陌大人就在五旖山附近亲自守着了。” “神守也在附近了?”听到阡陌的名字,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脱口询问,藤妖大气都不敢出立即点头回道:“除了阡陌大人,落日沙漠的季幽大人也来了,他们说不能一直依赖凤姬大人,要我们自己学着保护自己。” 萧千夜失了一下神,陡然有种欣慰的神色,不能依赖凤姬,确实,凤姬的情况自身难保,天性软弱又随遇而安的异族人必须学会拿起武器保护自己才行。 他想了想,语气也放缓,问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身手非常矫健的引游人从这里路过?” “有,有的!”藤妖像是被他一句话勾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连声音都陡然走了调,一只触手指向五旖山,哆哆嗦嗦的道:“一个多时辰前有个引游人闯进去了,我本想吓唬他一下,结果他出手就砍断我一根触手,我只是长的吓人并不会打架,就只能眼睁睁看他跑进去了,但是他身后还追着一个和尚,两个人身上都有伤,那和尚给我扔了一包药就继续追进去了。” 萧千夜剑眉微微蹙起,和藤妖默默对视,竟有一丝尴尬的神色浮现在魔物脸上,它不像是在说谎,可是这种地方莫名跑进来一个和尚又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一会,总觉得应该是风魔的人,于是对安格使了个眼色两人继续往前找寻,又拍了拍藤妖的脑袋温柔的嘱咐道:“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吓唬人吧,要是发现打不过就赶紧跑,记住了吗?” 藤妖扑闪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明明是个魔物却像个孩子一样扭捏的挥了挥触角,萧千夜不敢有一丝大意,因为藤妖的缘故,这一片的土地几乎被它的触角扫成了平地,举目望去一片平坦,但是在更远处的山里,依然有各种耸人听闻的古怪声响此起彼伏,安格也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心头有异样的震动,他是第一次进入这里,和他自幼见惯的大漠截然不同。 继续往前,还没进入五旖山,山风卷着雪珠从遥远的雪峰之巅倾泻而下,越往前越加猛烈,萧千夜摸了摸脸颊,忽然抬头看了看头顶皎洁的月色,在月光无法照耀的地方,总是隐隐有刀光如气流一般在旋转,割的他的面颊有些微疼,冷月和雪风交织的夜幕下,甚至都能听到微弱的兵器碰撞声。 萧千夜和安格镇定的互换神色,皆是紧握着手里的刀将脚下的动作压至最低,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悄然逼近。</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千层浪 在靠近五旖山下陡峭的河谷中,柳浒的身影敏锐灵活,时而贴着山壁时而踏过水流,但这样矫健的身手却被一个磐石一般坚定的身影牢牢牵制,那人正是藤妖口中奇怪的和尚,一手握着檀木佛珠,另一手竟是挥动着厚重的禅杖!柳浒几次想从绕过他继续逃往五旖山都被阻断脚步,两人就在河谷上针锋相对,一时难解难分。 柳浒手握的是引游人惯用的圆月弯刀,但经过特殊的改造,刀柄处细细的孔可以在不经意间射出锋利的小刀,刀刃在空气中划出无数刁钻又凌厉的弧度,和尚大喝一声,禅杖挥起劲风不退反进,柳浒只感觉手臂一阵剧烈的痉挛,自知眼前人一身古怪的蛮力,和自己的灵敏格格不入,但他就那么站着,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柳浒微微喘息,眼神有了惊恐的变化,这么厉害的对手,他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个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五蛇和高家关系紧密,高总督在世之时也曾命令暗部调查过很多很多身怀绝技之人,为什么他会对这家伙毫无印象? 柳浒厌烦的啧啧舌,这种时候本不该分心,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息事宁人的躲了大半个月,最后会莫名其妙栽在两个引游人身上!他原本只是出于愤怒才会带着他们进入食库,想着关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那两个家伙冻死在里面,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身手那么强,连无面人都根本不是对手! 情急之下他只能匆忙关闭了食库,并在回到上面之后立即决定放弃下方三个试体往六樗山深处潜逃,可是前脚离开柳城,后脚就被这个和尚一路追杀,一晃眼夜色大黑,那人竟然面不改色气不喘,还是这么紧追不舍! 不对劲……一定是帝都的安排,上头顾忌丢失的试体没有公然出手对付他,所以才派了这么多古怪的人过来吗? 柳浒额上冷汗直冒,那么多的杂念和惶恐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涌出,填满大脑,也让他手里动作倏然被对方牵制,一点点缓缓停滞,逼着他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近看之下,和尚的眼角微微扬起,甚至还保持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掌下力道再三加重,柳浒深吸一口气,勉力用尽全身力气努力退了一步,手里的刀借势切过! “叮”的一声轻响,眼前不合时宜的出现一柄黑金色古刀,萧千夜风一般的掠入战局抬手就直接击碎他的弯刀,柳浒双瞳顿缩,再退步赫然察觉到喉间冷锋逼命而来,安格抓住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用力将他整个人按入了山壁之中,匕首寒光四射已经横在柳浒喉间,安格的眼里全是怒火,低声喝道:“二爷,这么快又见面了。” 柳浒筋疲力尽的看着他,他半个身体就这么奇怪的嵌在山中动弹不得,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痉挛着,安格冷笑一声,回头望了一眼两人,低道:“天尊帝说过我可以随时拧下他的头,你们要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就抓紧,问完了我好亲自送二爷上路。” 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他生的高大壮实,体格健硕,对安格的说辞倒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诧,反而是笑呵呵的望着萧千夜,想了想,说道:“萧阁主?” “萧阁主……”柳浒听见这三个字,也是不可置信的望过来,低呼,“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是个逃犯,难道你还在为帝都办事?” 萧千夜没有理他,他看着这个笑眯眯的和尚,心有所感:“你是风魔的人吧?” 和尚点点头,笑道:“贫僧法号迦烨,原本是在东冥执行任务,最近才被调往阳川对付五蛇,萧阁主之事陛下没有太多言明,但要求我等不惜一切代价协助您,所以萧阁主若是有任何需求,但说无妨。” 萧千夜略一思忖,指着柳浒说道:“我也是来抓他的,既然已经被你捕获,你自己带着他回去找明溪复命好了,安格,麻烦你带路了。” “哦?”迦烨眨眨眼睛,问道,“您不和我一起回去复命?” “我……还有些其它的事情。”萧千夜的眼睛陡然迷茫,心神不安的转着古尘,有些犹豫迟疑,目光转向更后方的五旖山,藤妖说过禁地的神守都在附近,他们是否已经知晓凤姬现在的情况?自己应不应该主动走这一趟将之前的事情告知神守,也好让他们有所准备?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会被当成敌人吧?他虽然在间隙之术中跟帝仲练习了三百年的刀法,对付一般人确实已经不费吹灰之力,但若是和禁地神守起冲突,恐怕想全身而退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咦……萧奕白没告诉那件事吗?”迦烨拖着下颚,显得非常疑惑,听到大哥的名字,萧千夜才踏出一步又警觉的退了回来,迦烨的表情是颇为尴尬的,看他的样子好像是真的还不知道,早知如此他也就不多嘴问这一句好了,萧千夜转身认真看着他,低道:“什么事?” 迦烨瘪瘪嘴,欲言又止,似乎颇为为难,半晌才支支吾吾的答道:“之前你们是不是在西海岸的画舫上住过几天?那画舫是罗陵家的,最近一直让愁先生代为管理……” 萧千夜的眼里闪过一道雪亮的电光,顿时感觉熟悉的心悸之痛再度袭来,他紧咬了一下牙才将这种突然泛起的剧痛压回心底,迦烨看他瞬间眼色冰冷,好像整个脸庞都变得更加锋利,有种逼人的杀气迎面而来,让他不自禁地倒退一步,也不敢隐瞒回答道:“愁先生发现你们离开之后本想找人打扫一下画舫,然后就在房间的一角发现了一滩血迹,你是和萧奕白先离开的,那位姑娘好像没和你们一起吧?” 萧千夜脸色苍白,胸口的剧痛让他站立不稳倒退了三大步,支撑着古尘才勉强停住,迦烨认真的重复着愁先生的话:“那位姑娘是叫云潇吧?她不见了。” 宛如一场晴空霹雳,萧千夜惊愕的平视着迦烨,似乎无法将听到的每个字串联成句,迦烨见他呆滞无神的模样,尽量还是平缓了语气说道:“之前我已经和萧奕白说过这件事了,他说你曾经让什么墟海的人来接她,但是萧奕白又不知道怎么联系那个墟海,你、你先别着急,问问是不是被他们接走了……” 话音未落,夜空被一抹明亮的火焰点亮,只见一道锋利的火光贴着萧千夜的脸颊划破皮肤重击在他身后的山壁上,不等众人惊讶的找寻那束火焰的来源,又是一道快如闪电的鬼魅身影仿佛凭空出现,凤九卿是以光化之术直接坠落在他身边,抬手就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将他也按住山壁之中! 安格大吃一惊的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他满脸都是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把手里的人直接掐死,全身冒着危险的火焰,一字一顿质问:“潇儿不在墟海,她到底去哪了?” “凤九卿……”萧千夜和他四目相对,脑子一片混乱,凤九卿恨恨松手,将沥空剑直接扔过去,眼里是前所未有惊恐光芒:“龙吟去接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你的剑灵掉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滩血迹,我已经用点苍穹之术找了她两天,我找遍了飞垣的每个角落,甚至暗中返回上天界查探,可是、可是她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你……你又把她一个人丢下了!你为什么总是把她一个人丢下!” 凤九卿越说越颤抖,越说越害怕,重重的抬手本想一耳光打下去,又是无力的在半空中颓然松手。 “喂……”安格哪里认识这个人,但见萧千夜还是丢了魂一样抱着剑灵,对眼前的谩骂毫无所觉,他也不敢冒然插话,只得先绑起柳浒和迦烨一起退开了几步默默看着。 萧千夜低头不语,那天他确实是利用古尘传音龙吟,麻烦她亲自走一趟接云潇回墟海,龙吟的原身是蛟龙,走西海岸的弃乡道过来要不了很久,难道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出了意外?这不像是巧合,更像是一早就在旁边伺机而动,一直等到他和大哥离开对阿潇动了手! 会是谁?会是什么人!? 他越想脑子越乱,抱着沥空剑的手忍不住剧烈的颤抖,剑鞘上有师父留下的术法,只要他拔剑他就必须回去和师父认错,但剑身上有阿潇的一魂一魄,这种时候他哪里还能顾忌那么多其它的事情,萧千夜用力按住剑柄重新拔出剑灵,紫色的术法化成一抹淡淡的烟雾立即消散,但随即就有一抹更淡的白光在夜里萤火般扩散,恍恍惚惚眼见着就要被风吹散! “潇儿……”凤九卿连声音都走了调,一瞬也不敢多想立即勾起一抹火光护住即将消失的魂魄,强行又将剑灵收回了剑鞘。 “怎么回事?”萧千夜呆呆看着凤九卿,心下一抽,凤九卿按住胸口剧烈从喘息着,好像刚才的举动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半晌都只是重重的喘着气一言不发,那般绝望的神情让萧千夜微微一怔,心里有什么恐怖的念头还来不及起来便又死死地按了下去,许久,凤九卿的眼眸变得无神无力,低声回道:“魂魄散了,剑灵上的魂魄……要散了。” 他没有接话,垂目看着自己的佩剑,握剑的手上青筋突兀,凤九卿忽然笑起,笑的无奈又讽刺:“萧千夜,点苍穹之术只会在两种情况下找不到人,第一种,是不能在从未踏足过的陌生土地找人,第二种……” 他豁然停住,眼睛冷锐如冰,身子却在微微发抖:“第二种,点苍穹之术,找不到死人。” 这句话像一粒石子砸入死寂的水池,激起千层巨浪决堤而来,萧千夜的眼眸一瞬变为金银异色,受创神眠的另一个意识也豁然被惊醒。</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辅星坠 帝仲在苏醒的一瞬被这具共存身体里混乱的思绪惊了一下,自己脑子里也闪过无数恐怖的念头,镇定许久才将事情的始末了解清楚,但上天界一战之后他的意识就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眼下根本无法再度化形,只能借着他的口安慰道:“你别急,冷静些。” “大人!”凤九卿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好像看到了希望,低道:“龙吟带着他的剑灵来找我之后,我立即就用点苍穹之术尝试找寻潇儿的踪迹,但我寻遍整个飞垣,甚至暗中返回上天界,她依然是消息全无,再等我回到墟海之后,发现一直在蛟龙巢中昏迷不醒的若寒伤势也莫名恶化,她本来经过这半个月的修养已经有所好转,病情是突然间急转直下的,她们之间有火种相连,她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所以才会……” 凤九卿越说脸色越苍白,即使控制着自己不去往更坏的方向想,可还是全身无意识的微微抖动,凤姬是被蛟龙骨几度刺伤之后,又被自己重创,加上在坠天之时耗费了太多的灵凤之息,这才导致恢复如此缓慢,如果她们姐妹俩心中的火种真的能一定程度的感应,眼下她忽然病重,是不是说明潇儿已经…… 凤九卿倒吸一口寒气,用力甩头逼着自己放弃这种恐怖的想法。 帝仲揉着眉心,问道:“凤姬现在如何了?” 凤九卿神色有些恍惚,眼里全是茫然,回道:“原本飞渡是奉命带她们姐妹一起返回浮世屿,但是若寒的情况不容乐观,我只能让他先带若寒回去寻求澈皇的帮助。” “哦?”帝仲微微一顿,想起萧千夜曾意外闯入龙髓隙见到古尘原身小白龙,那时候小白龙确实告诉过他,神鸟一族有自己独有的返乡路,名为“神祭道”。 他略一思忖,这样也好,至少上天界还无法进入浮世屿,凤姬此刻回去也能避免被奚辉再次伤害。 但他一想起沉轩的目的,还是难免有几分烦心,又在脑子里叫了萧千夜几声,强行将这个因震惊惶恐而陷入无措状态的人唤醒,嘱咐道:“你往五旖山深处去,我要见一见禁地神守。” 萧千夜呆滞的点头,也顾不上安格一行人立即提着古尘一个人就往山中掠去,凤九卿不敢耽搁也跟了上去,迦烨和安格互望一眼,望着手里被擒获的柳浒冷哼道:“先带回去吧,郭安也被我们抓了,一起带过去。” 穿过这条河谷,五旖山的深夜静谧无声,地面飘落着从远方大雪山顶吹落的冰珠,这一带看起来受损不算特别严重,两位神守感觉到远古熟悉的气息,早已经在静静等候。 魑魅之山的神守阡陌仍是那身雪色单衣,看着这个半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半晌只是沉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年前他还是帝国军阁的阁主,为了找寻失踪的同门孤身进入禁地深处,却被人以镜像法阵困在其中,他在百灵大会的途中意外和他相遇,原本是想井水不犯河水立即分道扬镳,谁料他身边的姑娘家身上竟然带着灵凤之息!他一时好奇,便将两人带至万灵峰参与百灵大会,这才又发生了之后那么多耸人听闻的事情。 短短半年而已,对禁地的神守而言就好像只过去了一瞬,但是再次见到这个人,他眼里的锋芒雪亮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疲惫和警惕,再也没有了军阁特有的那种高傲和自信,手里白色的剑灵换成了黑金长刀,脱下那身干练的戎装,只穿着了一件极其朴素的布衣。 那柄刀,的确是曾经上天界战神所有,但握在他手中也没有丝毫违和。 阡陌闭了一下眼,心中百感交集,原来一个人的改变真的可以如此翻天覆地,一模一样的容颜却有着完全脱胎换骨的气质。 他身边落日沙漠的神守季幽则是面容凝重的,坦白说萧千夜协助上天界之事他们都已经知晓,东冥、阳川先后遭遇碎裂之灾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个人莫名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应该是他们的敌人才对,可是偏偏那双金银异瞳的双眸带着曾经那位大人的气息,让他们不得不放下成见和敌意,等待那位大人亲自现身。 那位大人究竟又是怎么想的,他是夜王的同修,是上天界不可或缺的力量,是否对他而言一座早已经坠毁的流岛也根本不需要再多费心思? 季幽有刹那的失神,蹙眉摇了摇头,心头反复的疑虑,萧千夜和帝仲大人目前是共存的状态,萧千夜既然愿意协助夜王,帝仲大人没有插手阻止,就说明他是一开始就认同这种行为的吧? 所以……帝仲大人也是他们、是飞垣的敌人? 他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如果真的如此,飞垣拿什么来阻止碎裂之灾?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沉入海底,再无转机? 萧千夜揉了一下眼睛,由于帝仲无法化形,只能借着他的身体淡淡开口:“季幽,阡陌,好久不见了。” 两位神守迟疑了一下,他们面前站的人是曾经的军阁主,但开口的语气无疑就是给予他们无尽生命的上天界战神,帝仲轻咳一声,简单几句话就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敷衍过去,也没多加理会神守脸上复杂又不可置信的神色,立即问道:“我在找人,阡陌,你见过她的,半年前她曾经和千夜一起进入过魑魅之山,是你给了他们隐瞒身份的鹿角面具,她是凤姬的妹妹,叫云潇。” “云潇……”阡陌略一思忖,想起那个被双头金翅鸟丢下来的女人,面色一沉立即回道:“我记得她,凤姬大人也曾提过她,您要找她?” “她不见了。”帝仲担心不已,连声音也情不自禁的低了下去,想起点苍穹之术的两种限制,更是有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间,阡陌和季幽互望了一眼,又向凤九卿询问了详细的情况,这一下两人的脸色都是凝重起来,拱手答道:“大人,如果是在西海岸失踪又没被上天界带走的话,那么尚在阳川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毕竟阳川地域广袤,加上碎裂导致地形变得更加复杂艰险,眼下除了光化之术,云姑娘基本不可能在两天之内走的很远,但是……” 季幽顿了一下,面露难色:“但是阳川将近七成的土地都被落日沙漠覆盖,碎裂之后我曾探查过沙漠深处的情况,发现在其土地之下出现了很多巨大的裂缝,虽然被沙子灌入之后看着还算平坦,实际上稍微有大一点的震动就会发生二次灾难,这些裂缝很深很深,最长的一条有近四千米,深度也在三千丈之上,所以目前除了军阁抢修的几条通道以外,其它的路都不能走,随时都会遇到危险。” “你的意思是……”帝仲的眼中罕见的透出微微惶恐,在茫然散漫的神思里,他的眼睛也好似没有焦点,季幽叹了口气,接道:“她要是在城里还好,要是在沙漠里,那就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了,落日沙漠下的裂缝恐怕得有上万条,如果不小心被流沙卷进去,根本不可能逃脱。” 帝仲用力闭眼,共存的感觉再次出现剧烈的情绪震荡,他想了想,低声说道:“季幽,麻烦你现在回落日沙漠再仔细找一找,另外通知其他禁地神守也多加留心她的行踪。” “是。”两人点点头,帝仲按住心口,眉头微微蹙起,这具身体出现强烈的心悸,让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呼吸困难,缓了口气,又艰难的转身对凤九卿说道:“眼下我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滥用神力了,你走一趟昆仑山去找蚩王,让他在上天界管辖的其它流岛上再找一找潇儿。” 凤九卿无言,只能忍着心头的担忧轻轻点头,正当他准备光化之际,夜幕下突兀的坠落了一道白光,顿时另一股逼人的神力如流水般席卷全身,来人笑吟吟按住凤九卿的肩膀,淡淡劝道:“不必大老远去找他了。” 帝仲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突然现身的同修沉轩,淡道:“你来做什么?” “帮你找人,别不领情。”沉轩冷哼一声,这一晚的夜色本来是静谧宁静的,在鬼王抬手之间星辰全数湮灭,帝仲不解的望过去,只见视野中出现的是熟悉的帝星图,只不过原本悬浮着红色辅星的位置变得空荡荡的,顿时有如被激雷贯穿全身,让他在瞬间屏住了呼吸,低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沉轩反问着,声音里有一丝失落,又有一丝侥幸,“就如你们看见的这样,辅星消失了。” “消失了……”凤九卿有些茫然,呆呆重复着这三个字,只听鬼王长长叹息,感叹道:“上天界一战之后我也一直在找你们,虽然是被风冥那家伙抢了先,不过倒也让我意外发现了另一件事情,我的点苍穹之术在找到你们之后不久,她的气息就凭空消失了,最后出现的位置应该是在落日沙漠的某一处,但等我再次找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她身上有着很明显的火种之气,如果连我都找不到,十之八九是火种熄灭了吧。” 帝仲紧按着胸口,强行按下越来越难以忍耐的心悸,沉轩微微仰头看着天空的帝星图,像是提醒:“那时候我正好在上天界,下到黄昏之海后遇见蓬山,他一直看着你的帝星图,脸色从没那么难看过。” 然后,沉轩伸出手指向辅星原本的位置,一字一顿说道:“那颗辅星已经坠落了。” 帝仲往后大退一步,身体在剧烈的喘息,共存的意识濒临崩溃,他压不住这种绝望,全身的骨骼都在瘫软。 火种熄灭,辅星坠落……怎么会如此!不过两天时间,为何会如此!?</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苦寻 帝仲只是稍稍沉思,忽然感觉身体一空像一束流星划破天际,再定睛已经身处西海岸那艘停泊的画舫上,他吃惊的感受着这具身体的主人第一次主动使用光化之术,就好像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在顷刻之间就从五旖山回到西海岸,甚至连他的同修沉轩和凤九卿都没来及跟过来。 萧千夜不顾一切的冲进房间,看着墙角那一滩并不算很明显的血迹,整个眼睛也被染上恐怖的红色。 “千夜……”他低低唤了一声,其实自从自己苏醒以来,一直是在有意识的在帮着萧千夜压制体内凶兽的本能,以防止他会像萧奕白一样失控误伤,但现在这具身体在剧烈的喘息,胸膛的起伏急而短促,那种被他压制许久的冲动也在不受控制的席卷全身,萧千夜宛如未闻,他大步冲过去用手指沾了一下血,那确实是云潇留下的,即使已经干涸,依然残留着独特的火焰之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临走前她还笑吟吟在甲板上和自己告别,才两天而已,她去了哪里?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危险? 大脑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正常思考,萧千夜僵硬的站着,努力去回忆最后见到云潇时的情形。 帝仲本想让他冷静下来,又见他急匆匆的离开画舫,脚不沾地的急奔往落日沙漠而去,夜色依然寂寥如水,经历碎裂之灾的大漠静的让人毛骨悚然,举目望去是一片萧条的土黄色,银色的月光冷冷的铺在沙丘上,映照着昼伏夜出的魔物隐隐发出荧光,风呼啸着迎面卷来,本该炎热的大漠受到封印地的影响此时冷得令人发抖,萧千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毫无焦点。 “千夜。”帝仲再度喊了他一声,迫不得已还是强行幻化出光球的模样荡到他眼前,“刚才季幽的话你都听见了,现在的沙漠危机四伏,你不要冒冒失失闯进去……” 话音未落,萧千夜无视了他的话疯一样冲进沙漠,破碎的地基是非常脆弱的,但理智濒临崩溃的萧千夜俨然已经无法控制本能带来的力道,松散的沙子急速没过脚踝,再等他奋力向前之时,脚下豁然形成一个流沙漩涡,顿时黄沙深陷到小腿,他厌烦的挥着古尘想在沙漠里砍出一条路,但流沙的速度如洪水决堤,无论他怎么劈开道路都会立即被重新掩埋。 他的心头只剩绝望和恐惧,只是不停的挥手砍击,直到筋疲力尽被帝仲强行夺下古尘,一人一光球在大漠里凛然对峙着,帝仲平静的看着他,慢慢落回到他的肩头,贴着耳边低声劝道:“先冷静下来。” 短短五个字,让萧千夜捂着脸跪在空茫无边的荒漠里,在冷月下无声泣诉,风呼啸而过也掩饰不住颤抖的语调:“我不该留她一个人,我应该亲自把她送回墟海再去柳城,我明明知道她的身体一直在衰弱,我明明知道她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帝仲没有回话,瞳孔却是收缩了一下,凝重的望着浩瀚的天空,回忆着刚才看见的帝星图。 他其实并不是很了解星辰的轨迹,但也知道属于云潇的那颗红色辅星一直都极为衰弱,虽然相对比那颗四面楚歌的白星,位置上要安全许多,但她自身却非常的脆弱,所以潋滟才会从东皇手里借走日轮神戒,以凤姬之手转交给她,而上次上天界一战,她将这种生命的源泉重新交还给了凤姬,星辰之说一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细小的变化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帝仲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苍白漠然:“别太自责,你该清楚,潇儿跟不跟着你都很危险,其实我也一直都很为难,你要去的地方总是很危险,我不希望她一起涉险,可是我又找不到真正安全的地方保护她。” 萧千夜哽咽了一下,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自嘲,陡然有种对自己极端嫌恶的念头,自从云潇来到飞垣找他,碧落海一战火种失控受伤,又在泣雪高原遭遇暗部伏击,在仙蟒族的地下城被地缚灵重创,好不容易能缓过一口气,自己连一天的安稳都给不了她,很快就成了飞垣的逃犯,不得以只能带着她四处躲避,就连被迫返回中原,也是带着一个前所未有的灾祸,又让她被蚩王夺去一只手!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即使是小心翼翼的想在她身边保护她,却是什么也做不好,甚至完全就是在适得其反! 就如帝仲所言,他根本找不到真正安全的地方可以保护云潇,而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在他身边! “别这么想。”帝仲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这种颓废沮丧的情绪,光球轻轻飘起来,看着荒凉的大漠,安慰道,“潇儿是皇鸟的后裔,你要相信她不会那么轻易……” 他顿了顿,自己也不敢将那个字说出口,然而萧千夜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脸庞苍白而麻木,整个人失魂落魄,只有呼啸的风声在回应他的话。 帝仲慢慢飘落到地面,尝试用神力探寻更深处的情况,在看不见的幽暗地底果然是如季幽所言的那般千沟万壑,他的力量如流水一般扫过去,也只能感觉到流动的沙在如水一般往下方倾斜,这片沙漠非常的大,总面积恐怕比伽罗的泣雪高原还要广袤,加上地基受损,如果要漫无目的的,恐怕是几年都不会有丝毫进展。 “喂,先别在那胡思乱想。”帝仲无奈的叫醒他,认真的问道,“你好好想一想,会是什么人能在那种时候对潇儿下手?她并不是飞垣本土人,就算是和你在一起也算半个逃犯,应该也没有多少人认识她,她身体再怎么衰弱也不至于被人无声无息带走,你好好想一想,飞垣境内谁有这种可能?” 萧千夜强自冷静,真正见过云潇的人确实不多,她也只在天域城短暂的住过一段时间,她是第一次来阳川,就算这里的人将她视作自己的同伙敌视她仇恨她,也不可能在风魔的画舫上轻而易举的带走她才对! 会是谁?阳川境内见过她又知道她身份的人,眼下除了军阁的昆鸿和聂晟,应该就只有尚在帝都的大湮城主,赵雅还在风魔手上,高瞻平也被抓了,难道还有禁军暗部的余党在伺机报复? 萧千夜茫然惊醒,那日斩杀高成川之后,他以封十剑法冰封了整只右臂,那里面确实还有封存着不少傀儡虫,但是那些人的命现在都掌握在明溪手里,他们不可能忤逆明溪干出这种事情? 忽然间,萧千夜的眼里陡然闪过一抹少有的亮色,想起一个令他生厌却不得不记起来的名字——朱厌。 与其说朱厌是明溪的心腹,倒不如说他是一个实力强大又毫无感情的杀手,眼下飞垣本土事务繁多,又要分心对付上天界的威胁,那个人理所当然的会成为明溪的右肩右臂为他所用。 会和他有关吗……萧千夜眉目间神色复杂,闭目凝神,高瞻平曾要求将其妻儿平安送出海,而出海的地点无疑就是西海岸,以明溪的性子,会不会临时反悔赶尽杀绝? 如果真的是这样,朱厌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或许就有理由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西海岸,正好和云潇撞见! 萧千夜脸色一变,脑中有如惊雷一直炸响。 “朱厌?”帝仲脱口念出这两个字,被他脸上那样厌恶的容色惊动,认真回忆了一下,又道,“我记得他,那人确实是一直对潇儿有非分之想,后来是被明溪安排在封心台看管萧奕白了?难道他也来了阳川?” “我不知道。”萧千夜冷冷脱口,但这样的疑心一旦燃起,他立即提着剑镇定了一下精神,帝仲也忽然觉得不对劲,见萧千夜大步往前迈了一步,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光化之象,没等他惊讶身体再次御风而行,转眼就回到了柳城那间民房。 萧千夜推门而入的同时,岑青正一手扶着萧奕白坐到椅子上,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住,几人同时望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地上还残留着点苍穹之术,又转而望向一脸疲惫的大哥,萧奕白一见他的模样,心中已经明白大半,抱歉的道:“对不起,我没找到她,你别急,我稍微歇一会再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他被大哥一句话说的有些哽咽,此时安格一行人还没来得及从五旖山折返,明溪他放下手里的茶水警戒的看着他,低道:“我也是才从迦烨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由于东冥受损严重,眼下风魔的冥蝶已经不够用了,我才让昆鸿送了几只蜂鸟过来,马上会安排各地的风魔一起找寻云姑娘的踪迹。” “不必了。”萧千夜紧握着拳,神态却有些茫然,“鬼王来找了我,说她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在落日沙漠,明溪,你老实告诉我,高瞻平妻儿出海之后,你有没有安排人去追杀他们?” 明溪心中咯噔一下,幽幽吐出一口气,闭目点头。 萧千夜的心也在坠入深渊,越来越冷,忍着惊恐再次问道:“这个人是朱厌?” 明溪慢慢睁眼,却没有看他,淡淡回道:“他应该一早就已经完成任务回去了,你现在去帝都,他若是不在……那就随你处置。”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已经冲了出去,门晃了两下,吱悠悠的敞开着。 明溪的手明显地颤了一下,最后一次和朱厌联络已经是八天前了,云潇是两天前失踪的,如果朱厌真的不在帝都,那么这件事就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失控 帝都城天光乍破之时,一道矫健的身影无声掠过稀薄的朝阳,如一颗流星坠落在星罗湖边。 自从天尊帝命令将萧奕白软禁封心台开始,这里就一直是内外双重守卫,湖上巡逻的船只由军阁本部直接调动,每日三次轮班看管。 朱厌只负责外岛沿湖,此时的他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直接用湖水洗去娲皇剑上残留的血渍,没等他喘一口气,就赫然感觉到外头的风中带着凌厉的杀气,朱厌凛然神色,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大为惊诧,他此次是利用自身强硬的身体素质和白教秘术的加持,才能在两日的极限时间内回到帝都,为什么这么快就有人追了过来,甚至是直逼他而来? 房间里才点起的烛光摇摇曳曳,明明门窗紧闭,却忽然无风自灭。 朱厌若无其事的靠在躺椅上,听着外头一点点出现喧哗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到最后演变成惊呼和急斥。 是他……朱厌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却是紧张的将手紧握成拳。 一个时辰前,正当他匆忙回到帝都准备复命之时,墨阁深处的人并未给他任何回应,当时他就隐有感觉,陛下应该不在帝都,但是到底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事情,他也还没来得及打听,而再从墨阁回到自己的房内,也就是星罗湖上这艘巡逻用的船上,他竟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莫非是已经发现云潇失踪,并且这么快就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 “呵……”不知为何,明明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朱厌却咧着嘴发出一声期待的笑,好在自己的身体被暗部改造过,否则再晚一点回来,就会被他、被天尊帝逮住把柄暴露一切? 来的也好,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人这么公然闯入帝都城,是不是真的那么无法无天,来去自如! 星罗湖沿岸,值班的守卫被眼前赫然出现的萧千夜惊住,纷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再确认,这个人就那么从天而降,无视了所有的人,大步走向停靠在岸边的船,那本是他们熟悉的人,此刻却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让他们不寒而栗,萧千夜没有理会旁人,古尘对着面前的船直接横切而过,刀光紧贴着湖面掀起一阵巨浪,船只被拦腰砍成两截,逼着朱厌不得不提剑跳出。 四目相对的一瞬,萧千夜的眼中有疑惑,但更多的则是某种坚定的光。 朱厌镇定的看着他,他的面容是真的看不出任何慌张,抬手支退两边的守卫,故作不解的轻声问道:“萧阁主忽然闯入帝都,莫非又是想来救走令兄长?” “她在哪?”萧千夜平视着朱厌,面色厌恶已极,朱厌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后往旁边挪开一个身位,指了指远方若隐若现的封心台,模棱两可的回道,“他在封心台内,内岛由慕西昭守卫,平时我也不会靠近。” 萧千夜上前一步,古尘紧握的角度已经非常危险,冷声质问:“你明白我问的人是谁。” “哦?”朱厌歪着头,眨眨眼,轻笑道,“帝都城内能让萧阁主如此上心的人,除了那位人质兄长,又还能有其它什么人?” 话音未落,古尘已经逼至喉间,朱厌跳步而起足尖点着地面掠至湖面,不等站稳脚步,忽觉湖水被深厚的力量搅动,似乎有某种惊人的吸力,逼着他不得不再次平衡身体连续点足掠动,萧千夜紧追不舍,两人在星罗湖上一阵缠斗,不出片刻已经逼至后方摘星楼附近,朱厌的额头冷汗不断,这家伙!距离上次见面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为何他出手判若两人,短短几分钟就能让他如此吃力不敌? 古尘掀起的刀气贴着脸颊飞过,朱厌躲避不及很快身上就被割出累累伤害,一直退到摘星楼脚下,他才站稳脚步来不及回击,黑金色的刀从耳边刺入后方墙壁中,萧千夜冷冷看着他,重复道:“她在哪?” 朱厌的眼珠微微倾斜,看着黑金色的刀身似威胁一般扩散出逼人的神力,他慢慢抬起眼睛,看着正前方那双深不见底的金银异瞳,心中竟觉得一阵得意,开口又是极为镇定的问道:“萧阁主到底在找谁?” “你不想承认吗?”萧千夜的眼睛早就陷在深深的眼窝里,这短短的一夜如此漫长,让他心力交瘁根本不想和这个人多废话一句,但见他一张游刃有余的脸,那种笑容虽然清淡,但嘴角分明是凝聚了无数恨意,他深吸一口气,逼问道,“你去过西海岸执行追杀任务,只有你有机会对她动手,朱厌,就算你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也知道就是你干的,我再问你一遍,她在哪?” “西海岸……”朱厌忍着心底的狂笑,脸上装出惊诧的神色,压低声音回道:“陛下确实要我去西海岸追杀高队长的妻儿,但我完成任务立马就回来了。” “哦?”萧千夜凝视他眼中一闪即逝的狡黠,听他侃侃而道,“西海岸往返帝都城,少说也得要个七八天的时间,我杀了那两个人之后曾和陛下汇报过,萧阁主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去找陛下核实。” “你是个被改造过的药人,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萧千夜冷声提醒,手里的力道无声加重,顿时摘星楼的墙壁就出现恐怖的裂缝,让人从背后感到了某种震颤,朱厌抿唇不语,不慌不忙,“我此次是奉命执行秘密任务,除了陛下无人知晓此事,若是萧阁主执意怀疑我,我也找不到任何人可以为自己辩解。” “你……”萧千夜握紧着手指,极力控制着身体里越来越汹涌的杀心,只感觉心中也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 “呵……”朱厌不怀好意的笑着,慢声细语的说道:“萧阁主以前就是奉命行事之人,杀几个无辜的人根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不是?” 萧千夜按着眉,冷看着他回道:“你不是无辜的人。” “嗯?”朱厌顿时警觉,眉峰也在一瞬间紧蹙,只见萧千夜一手按住眉心用尽全力的闭上眼睛,脸颊抽搐不止,他握着古尘摇摇晃晃了反而自己退了三大步,朱厌奇怪的看着他反常的举动,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怎么了?为何忽然表现的如此痛苦? 下一刻,萧千夜重重甩了一下头,再睁眼,双瞳竟是彻骨的冰蓝色! 一瞬间联想起某种凶兽的姿态,朱厌倒吸一口寒气本能的往旁边挪动脚步,果然古尘在刹那间沿着摘星楼强行砍落,在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隆声响中,背后高耸入云的摘星楼经不起这样剧烈的砍击竟然出现崩塌之象! 朱厌灵敏的跳起,他本不想和萧千夜动手,但此刻也不得不拔剑回击,两人重新回到星罗湖上,古尘的落点变得杂乱无章,但刀气更猛更烈,哪怕只是稍稍掠过都让他的身体宛如被惊雷重击,朱厌紧咬牙关,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一路退回到湖岸边,对方紧随而至,完全已经放弃和他交流,古尘迎面砍落,不等落到鼻尖之际,左侧飞速击出一道白光,又是一道凶狠的剑气强行拦住古尘! 什么人?朱厌暗暗心惊,原以为那一下会要了自己的命,眼角豁然瞥见一个矫健的身影掠入战局,竟是眼下军阁的代理阁主,司天元帅! 好险……他在暗自后怕,眼里露出冷光,就算他什么也不承认,就算萧千夜也完全找不到证据,但是他想杀自己,其实也根本不需要理由。 几招过后,司天退了一步,手臂出现短暂的痉挛,对面的人看也没看他,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冰蓝色双眸和他们家徽上凶兽的眼睛如出一辙,而此刻失去理智的萧千夜也像极了远古传说中的那种凶兽,他依然死死握着那柄细长的黑金古刀,足尖一点,疾冲而来,司天霍然驻足将全身力气击中在右手,迎面的砍击让他整条手臂出现皲裂,顿时血如泉涌,整个地面颤了一下,以他脚尖为圆心,竟然深深陷进去一个大坑! “千夜!”他不可置信的低呼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瞥见萧千夜往后倒退了一步,发出一声冷笑将古尘丢到了左手,顿时感觉到某种极端的危险,司天不敢再硬抗这种匪夷所思的砍击,但对方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朱厌也不得不再次卷入战局,娲皇挑起古尘强行逼退一步,但见古尘只是微微一转,立马又恢复到原有的角度,甚至力道上一再加重,刀气的范围继续扩大! 整个星罗湖都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仿佛里面的水被无形的手搅动,越来越剧烈。 “千夜。”司天重复喊了他一声,这段时日虽然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但他心中始终对他还是揣怀着某种信任,这才会在这种为难之时临危受命再度接掌军阁,但时隔数月再次见到他,他完全变了一个人,甚至变得……不再像人! “你……走开。”萧千夜的呼吸变得急促,理智似乎能认出司天,但本能完全控制不住,嘴角忽然浮出一丝冷笑,忽地提高了声调,“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他不承认,他不承认也行,反正他一定得死!” 司天迟疑的看了一眼朱厌,那个人明明面无表情,嘴角却一直勾着奇怪的弧度。 “走开!”萧千夜厉斥一声,古尘毫不客气的劈落,司天手中白帝剑飞速回防,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剑身赫然出现裂缝,萧千夜没有收手,崩溃的神志仍在无意识的用力,就在白帝剑承受不住压力从中断裂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帝仲终于强行化形而出,他一手接住劈落的古尘,一手迅速推开司天,短暂的聚形并无法维持很久,仅仅数秒之后神裂之术应声散去,白色的碎片围绕着萧千夜全身,以自身神力终让他慢慢冷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逼杀 冷静下来之后,萧千夜最先感觉到的情绪,竟然会是恐惧。 朱厌是高成川手下的人,他什么样的折磨没尝过,什么样的刑罚没受过?他根本就不会在乎那些东西,他就只是一个亡命之徒,在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萧千夜抬起眼,定定看着朱厌,帝都清晨的阳光那般温柔的照耀在他脸上,却呈现出一种深刻的阴霾,像一口枯井了无生机。 “就是你干的。”萧千夜的声音低哑,带着含混不清的沉吟,整个人黯淡无光如丢了魂魄,“我知道是你干的,我再怎么逼你,你也不会告诉我她的下落了,是不是,朱厌?” 朱厌茫然的看着他,只觉心中突兀的传来一阵刺痛,那个在他身边静静死去的女人如一柄利箭刺入心扉,那张苍白的容颜即使沾满血泪也依然纯净如初,他眼睁睁看着那种让人癫狂的火焰慢慢熄灭,在暗无天日的大漠之中被无声掩埋,她现在应该已经连带着黑棺一起深埋地下裂缝了?就算是自己回去原来的地方找寻,眼下落日沙漠的恶劣环境也不可能找到了。 呵……他忽然感到可笑,不死鸟的火焰,竟然真的这么轻易就湮灭了。 明明她姐姐凤姬曾以一己之力护住飞垣坠天落海,那样惊人的力量深埋在所有异族的骨血深处,时隔千年都能那么清晰的感觉到憧憬和敬仰,为何她却那么弱那么没用?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个违背血契的混血? 到头来,还是抵不过所谓天命,人这一生,努力究竟又有何用? 刹那间,朱厌自己也没察觉嘴角勾起的苦笑,不知道是否心情尚未平复,连着摇了几次头。 萧千夜忍着心中来自凶兽的怒吼,控制着愤怒、悲哀和绝望,颤抖不停的手紧握着古尘走向他,几乎将声音压制最低:“她还活着吗?” 朱厌眼皮一挑,情绪忽然间平复下去,开口的声音仿佛利剑在冷铁上拖行,尖锐的问道:“死了你就会放弃她吗?” 两人无声对视,率先动手的却是无法控制的古尘,黑金色的刀身隐隐传来龙的悲鸣,朱厌冷定的退开,银色的娲皇剑映着阳光闪烁出刺目的光芒,萧千夜步步紧逼,那种光晃得他双眼迷茫,好似又看到了两张并不熟悉的脸,那柄剑曾是他四姨娘的东西,风四娘死在朱厌手上,太守公死在朱厌手上!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对这个人手下留情,如果早在那一天就将他斩于剑下,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杀他?仅仅只是因为没必要吗? 不……萧千夜紧咬着唇,没有任何表情却带着无形的压迫力,刀丝毫不停,不是因为没必要,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自他回到飞垣接掌军阁开始,有多少无理的征战和杀戮,又有多少残忍的入侵和掠夺?有所少人迫于军阁的铁蹄沉冤含恨?阳川的无法地带他知道,对异族的压迫他也知道,可那又如何,他高高在上,根本不会多看那些人一眼! 直到……直到自己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是他有意无意的放任了很多很多不易察觉的小事,这才让事情演变到今天这样无法回转的地步! “叮”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古尘和娲皇重重砍击在一起,银色的剑刃应声而裂,朱厌倒吸一口寒气,剧痛让全身都冰冷,惊觉这个人的力道是真的如凶兽般不合常理,刹那间,细长的刀身仿佛出现无数道幻影,以各种形态将他围在中间,朱厌驻足定步,明明是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耳边却突兀的传来暴风雨砸落的惊响,他豁然扭头往右边望去,一束紫电迎面击中右眼,“咔嚓”一声,假眼在眼眶中崩碎,细细的碎片却穿透皮肤扎了出来! 朱厌不敢多想,半截剑身勉力抵抗,在第二刀刺来之时,司天元帅抢身而入一把拉住他往星罗湖退去,两人踉踉跄跄的踩着水面,萧千夜冷眼望着出手的人,嘴角的冷笑更加明显,正在他继续追击之际,忽然湖水中闪耀出夺目的金色,像丝线一般铺设成网,萧千夜警觉的在沿湖停住脚步,是那种金线之术? 他在上次回到帝都的时候,就曾被这种东西牵制住行动,而眼下在星罗湖边细细观察,金线之术似乎是从水底一点点延伸上来。 水底……赫然想起什么恐怖的东西,萧千夜眉峰紧蹙,他一早就应该意识到,仅凭日冕之剑的力量是不足以抵抗碎裂之灾的,但是阳川六城的碎裂确实是被金线之术硬生生制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秘的力量? “千夜。”司天缓了口气,默默扫了一眼断成两截的白帝和娲皇,然后抬头正视着他,冷定的说道,“你是逃犯,无论何种理由,我都不该放任你在帝都如此乱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萧千夜的眼睛在金线里闪着冷光,指向他身边的人,“我就是来杀他的,元帅也要护着这个人吗?” 司天微微沉吟,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对,朱厌却是轻呵笑起,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甚至挑衅一般的调侃着:“萧阁主自己弄丢了心上人,问罪不成就要杀我?” “朱厌。”司天低声制止,心却咯噔一下。 他忽然明白过来,一时间无话可说,听两人的对话,似乎是上次那个姑娘不见了? 难怪萧千夜会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不惜冒险回天域城,难道真的是朱厌这家伙干的?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声名狼藉的男宠,但眼下千夜是全境公敌,他不能在帝都这么多双眼睛之下公然徇私偏袒,朱厌是天尊帝身边的心腹红人,又是个为人处世极为圆滑之人,短短几个月之间左右逢源,也算是把那些达官贵人的把柄全部摸了个透,眼下陛下已经几天不曾现身,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还是根本人就不在城里,他作为维护天域城治安的第一人,于情于理不能任他胡来。 许久,司天长长叹气,望了一眼星罗湖边越来越多的人群,低声提醒:“千夜,我虽然信你,但……不能让你在帝都公然杀人。” 听到那样的话,萧千夜一时沉默下去,也跟着环视了一圈。 在不知不觉中,湖边已经围满了惊恐又好奇的人,就像历年军阁秋选一样,明明知道刀剑无眼会有误伤的风险,也还是会有人凑过来看热闹。 他忽然笑了一下,古尘看似随意的扬起。 “千夜……”司天低喝一声,见他眼中危险的蓝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也止不住滴落,身子微微一震,萧千夜冷哼一声,古尘一挥,刀气掀起狂风瞬间将百米之外围观的人群再次逼退,就在此时,水面的金线感应到独特的神力忽然跃出,线和线飞速交织成网,瞬间就在他头顶网罗成型,狂风被赫然终止,无声无息的消散。 萧千夜凝视着水面,隐约明白了什么,忽然问道:“缚王水狱,还在吗?” 司天也看着脚下,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星罗湖下到底有什么东西,或许只有陛下和金线之术的提议者大湮城主两人知晓。 但他每次路过这里都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觉得水下藏着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让人心神不安。 “元帅。”萧千夜上前一步,隔着湖水再次说道,“您一贯是我尊敬之人,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他死。” 话音未落,人已经鬼魅般掠至身前,然而不等两人挪步,水面的金线如影随形,真的是以光速形成保护的光罩,萧千夜心中烦闷,抬手就是一刀砍落,只见金色的罩子瞬间出现裂缝,但又有更多的金线从水下源源不断的如小蛇般游出填补裂缝,这种东西以柔克刚,竟也真的让他一时无法突破,只能后退跳开,古尘在左手凝出六式的形态,眼见着六道刀气一齐冲着光罩砸落之际,忽然从四面八方又射来无数光箭,萧千夜眉峰一动,六式随之偏转方向向外围砸去。 再定睛,一排身着银黑色军阁制服的士兵手持军械库新制成的武器匣严阵以待,而那些和金线如出一辙的光箭,正是从中迸出。 萧千夜顿了片刻,这些人中不乏有他脸熟的旧部,还有被原地解散之后就近划分给军阁的禁军成员,而在更加远一点的地方,他的三姨娘,军械库天才女技师正在紧张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还在不停的指挥士兵们调试自己新的发明,在她的身边,是面容严谨的大湮城主,目光深远的盯着湖面的金线,若有所思。 原来,在他回去中原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他曾经的战友,他的姨娘,他苦心保护着的故乡之人,都在努力的、用尽全力的想要对付他,甚至要置他于死地。 萧千夜笑起来,依然站着没有动,然而他手中的刀忽然发出了黑金色的长芒,这一刀带着战神之力,刀芒在一瞬间吞吐而出,让以日冕之剑初步成型的光箭瞬间被击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千夜!”司天紧张的低呼一声,是真的害怕他会大开杀戒,以刚才那短暂的交手来看,他的实力早已经今昔非比,如果他真的想,很容易就能让眼下帝都看似坚固的防备一瞬瓦解! 然而,他只是砍出这一刀之后就颓然松手,整个人陷入一种极端的疲倦,他肩上的白色光球终于晃了一下,不知是什么人在和他低语。 萧千夜的眼睛冷定如铁,嘴唇翕动着含糊说了几句话。 朱厌一言不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根本听不见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他能意识到那种警告,司天元帅毕竟是他尊重的前辈,他此刻的收手,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日更加狠厉的还回来。 在等他回神之际,萧千夜的身影像一束流星顷刻消失,他愣愣的抬头看着那束光,好像并未走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偶遇 他确实没走远,光化之术只是稍稍晃了一下就无声无息坠落在早已经被查封的天征府内,整个宅子一片死寂,地面铺了一层清灰,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帝仲微微吃惊,原本还在担心他会控制不了凶兽的本能,但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是清醒的,虽然脸色有些难看,至少步伐恢复稳健,帝仲迟疑了一会,问道:“你不走?” 萧千夜点点头,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认真的回道:“明溪不在帝都,元帅是有军令在身要维护帝都的治安,我不想为难他,但是朱厌……如果我现在放过他,就再也找不到阿潇了。” “嗯。”帝仲轻声回应,竟也感到有几分心有余悸之痛,半晌才提醒道,“刚才我其实很担心,以我现在的情况不能分心帮你压制凶兽的血脉了,如果你像萧奕白那样失去控制,真的会让这里血流成河。” 萧千夜紧抿着唇,不知为何感到无名的心烦,他不想误伤他人才会选择暂时撤退,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亲手让他去死。 帝仲察觉到他这丝复杂的情绪,只能无声摇了摇头,忽然提议:“你要是现在后悔不想干了,我也不会说什么,除了飞垣,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去的地方,等找到潇儿,我可以带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萧千夜奇怪的扭头看了一眼肩上的光球,这是帝仲第一次和他提出这种意见,都到了这种一无所有的地步,才来劝他放弃? “当然……你要是选择继续,我也还是会帮你的。”帝仲笑呵呵的补充了一句,晃到他眼前,又见他肩背陡然一震,烦躁的别过头去,“直接在内城动手会让元帅为难,我得想个办法,至少把他引到外城去。” 帝仲看着他,都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担心会让别人为难,分明最为难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他认真的想了想,目光先是扫过旁边大哥的房间,窗子被风吹出了一条缝隙,还能看见大哥一直喜欢靠着的那张躺椅,而再将视线往前望去,自己的房间窗台上,白色的山茶花竟然也还在开着。 “嗯?”他疑惑的伸手摸了摸白茶花,又看了一眼后院地面上的灰尘,低道,“这么久没人照顾,这朵花竟然还好好的,白茶花的生命力有这么顽强吗?” 帝仲跟过来,想了想才回道:“我可不懂这些花花草草,莫不是有什么人在帮你照顾着?” 萧千夜冷哼一声,头也不抬的指向后院的大门说道:“谁敢进来,门上都还贴着封条呢!他们现在躲着我都来不及,巴不得和我撇清关系,最好还能抓了我去邀功。” 话音未落,只见他手指的地方往上一点的围墙上忽然就伸进来一个头,萧千夜震惊失措的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在从自己家后院翻墙过来,然后一个不小心直接摔在了地上,但是她立即就跳了起来,原来后背早就背了一个厚厚的垫子以防万一,又乐滋滋的拍拍手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这才哼哼着小曲往这边跑了过来。 “啊!”这一抬头,三郡主胧月惊得合不拢嘴,眼见着就要惊呼出口的同时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呆在原地愣神看了好半天,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过来,试探性的问道:“千千、千夜?你怎么回来了?” “郡主?”萧千夜的表情比她还要震惊,三郡主个子小小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翻墙进了天征府? 三郡主欣喜的冲过去,还是曾经那副黏人的模样,好似对着几个月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立即就一把抱住再也不松手了,萧千夜有些尴尬,毕竟三郡主小自己十一岁,就算她一直闹着来提婚,大多数人也只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谈笑料罢了,但是他心底很清楚,虽然年纪差很多,但三郡主对他是真心真意的,以至于他每次遇到三郡主,都不得不绕远路藏着躲着,尽量避免和她撞见。 这偏偏这种时候,自己会在这个最不应该的地方和她撞见。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外头吵吵闹闹的好像在找人什么,害得我在你家后门躲了半天才找机会爬进来,原来真的是在找你?”三郡主赶紧压低了声音,拽着他的胳膊就一起钻进了屋里,他的房间还保持着最后一次回来的样子,那是云潇帮他整理过的,还换了一床柔软的被褥,床脚的暖炉也还在原地摆放着,只是里面的炭火早已经成了灰。 一步踏入,恍如隔世,萧千夜伸手抓了一把被子,满眼都是云潇笑吟吟的模样。 胧月没注意他脸上的失落,凑过去小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呀?他们都在找你,要抓你呢!” 萧千夜垂着头,冰蓝色的眼睛慢慢凝聚,反问:“你怎么会跑进来?天征府已经被查封很久了,我也是逃犯,你知道他们都在抓我,为什么还跑进来?” “我……我就进来浇浇花而已。”小郡主小声嘀咕了一句,有几分心虚,又抬起眼皮扫了扫他的脸色,发现他没有在生气之后才又连忙接了一句,“上次我来你家的时候不是遇见过云潇姐姐嘛!然后你窗台上那几盆白茶花是外头秦楼打杂的小丫头白小茶送的,后来我觉得好看也就去跟她要了几颗种在自己家里,我想着你这里肯定没人打点,所以就偷偷翻墙进来帮你浇浇花。” “浇花?”萧千夜目瞪口呆的看着胧月郡主,女人的心思他一贯看不懂,就为了那几颗花,她就胆敢翻墙进一个被查封的逃犯家? “嗯,真的就只浇花,我没有乱动东西。”胧月郡主补充了一句,生怕他不信,指着他的房间说道,“你好好看看,是不是每样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上?” “胧月,我……”他是真的无言以对,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小姑娘交流,肩头的帝仲轻咳了一声,有些好笑,萧千夜瞪了他一眼,胧月这才发现他的身边飘着一团白雾,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帝仲是早就从他的记忆里知晓了三郡主的一切,这会果断闭嘴一言不发,三郡主自觉无趣,又咧着嘴转向萧千夜,问道:“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忽然跑回来了呢?” 萧千夜镇定情绪,半晌才认真的问道:“胧月,你没听说过我的事吗?东冥、阳川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 胧月顿了顿,脸上这才出现一抹罕见的失落,但很快还是昂首挺胸的回道:“我知道,飞垣没人不知道那些事情,可我……可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这样毫无道理的信任反而让萧千夜的脸色更加苍白,为什么要这样,每次他想放弃这片土地的时候,总是冒出来几个莫名其妙的人让他狠不下心! 不过一会,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萧千夜凛然回神,发现自己后院的天空上方已经开始密布起淡淡的金线,胧月也是变了脸色,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臂说道:“你快走,这段时间大湮城主每天都在城里研究这种东西,有时候还会误伤呢!他们还把四大境知名技师全部请到了军械库,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鬼,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快走,别被他们发现了。” 萧千夜却站着一动不动,难以觉察地皱了皱眉,低头认真的看着三郡主,压低声音:“郡主,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帮忙?”胧月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请求,立即脸颊就泛起红晕,搓了搓手小声问道,“好、好呀,你告诉我要帮你什么,我一定努力帮你的!” 然而,看见三郡主这样欣喜的神色,反而是萧千夜犹豫了片刻,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补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朱厌?” “那个男宠?”三郡主下意识就接下了话,立即又摆摆手吐吐舌头,“不不不,他现在不是男宠了,以前我二姨可喜欢他了,现在见到他都不敢打招呼,说他是陛下身边的心腹红人,甚至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变着法子想讨好他呢,不过我爹爹说了,他不是好人,你找他做什么?” 萧千夜眼睛里的光阴冷狠厉,吓的胧月大气也不敢出,半晌才咬牙说道:“阿潇不见了,她一定是被朱厌带走的,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找他说出阿潇的下落,可是内城有司天元帅镇守,他毕竟是我的长辈,曾经也和天征府有着至交之情,我不想为难元帅,但……我也不能放过朱厌。” “云潇姐姐不见了?”胧月霍然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云潇本是她最大的情敌,可她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欣喜,反而是无尽的紧张,一把抓住萧千夜的手认真的说道,“好,你放心,我一定把他骗出来。” 萧千夜略一失神,没想到胧月会这么斩钉截铁的答应下来,胧月摇了摇他,问道:“其实自从城墙被拆除之后,现在帝都内外城也没有分的很明显了,那个朱厌虽然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但是平时住在星罗湖的巡逻船上,换班的时候还经常会去以前的曳乐阁找乐子,我二姨撞见他好多次,但是再往外一点的住民区他应该就不会过去了,荒地就更不可能了,所以、所以我要把他骗到哪里去才能帮你呢?” 萧千夜脸色微微一变,轻握着胧月的手回道:“秦楼,你把他带到那里去。” “哦……”胧月点点头,也没多想,只是感觉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慢慢用劲,萧千夜低头想了一下,声音凝重,终于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嘱咐道,“不要勉强,不行就算了,我另外想办法。” 胧月脸颊一红,或是太过害羞,一贯大大咧咧的三郡主立即跑了出去,一边翻着围墙一边冲他低声喊道:“你先藏好了别出来!我一定帮你找到云潇姐姐的!” “咚”的一声重响,很明显又摔在了地上,一直憋着笑的帝仲这才感慨着叹了口气,笑道:“小姑娘对你蛮好的,要是早几年出生,倒也般配。” 萧千夜没有理他,疲惫的在自己床上直接躺了下去。 三郡主是六王爷的掌上明珠,或许也是眼下帝都,唯一能帮他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山雨欲来 胧月揉着腰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之后,发现公孙晏就站在自己三步开外的地方,顶着一双厚厚的黑眼圈,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啊……”胧月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呼,公孙晏用余光轻轻瞥了一眼她翻墙的地方,这段时间由于明溪秘密离开了帝都,每日的政务都是由他代为管理,经常是忙到大半夜才匆匆回家,本来就已经严重缺乏休息的时间了,偏偏今天一早又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但没等他发脾气又被下人的通知惊得睡意全无,他匆忙的换好衣服准备赶去星罗湖的时候,敏锐的发现那束熟悉的白光好似是落进了天征府,这才忽然决定改道过来看看。 然后他就看见这个小姑娘笨手笨脚的从围墙的另一边摔了下来,正好摔在他的脚边。 公孙晏袖子的冥魂绕着他的手指微微晃动了一下,他心中震惊,但面容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走过去帮着她拍了拍后背的灰尘,淡淡问道:“郡主又偷偷溜进去浇花呢?那么喜欢那几颗白茶花,让人直接送到王府去不好吗?” 胧月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不行,那是小茶送给他们的花,我……我帮着照顾而已。” 公孙晏奇怪的笑了笑,这个小姑娘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猜透,嘴上说着浇花,无非就是想溜进去看看罢了,但他也不揭穿,指了指王府的路劝道:“郡主快回去,刚才接到通知有逃犯出没,这会军阁正在到处找人,怎么说天征府也还是贴着封条不让进的,一会被人看见了不好。” “哦……我这就回去了。”胧月大气也不敢出,赶紧一溜烟就跑了,公孙晏这才轻叹着摇摇头,他沿着墙走了几步,忽然眯起眼睛看着天上的金线,像是在自言自语,呢喃道,“这架势是来了什么重要的逃犯啊?哎……我还是去找元帅聊一聊,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地方好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沿路返回,萧千夜看着后院里飞舞着的绿蝴蝶,也明白公孙晏无疑是要帮他拖住司天,好让他能无后顾之忧,专心对付朱厌。 在三郡主匆忙赶回王府的时候,星罗湖的守卫们也正在忙碌的清理着湖面上船只的碎片,朱厌站在湖边冷眼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虽然已经是帝都炙手可热的红人,可毕竟是没有家世背景,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自然也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府邸,他不过随遇而安,反正上头的命令是看守星罗湖外围,他也就住在巡逻的船上算了,但眼下那唯一的容身之所也没了,他又能去哪里? 哼……想起这些,朱厌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满眼都是冷漠,讨好他的人不少,虽然曾经的贵族区域已经无法再新建宅院,但也有人在外城专门给他准备了宽敞舒适的豪宅,配备了家仆下人,但他也不爱去那种地方住,反而是会在休息的时间去自己的老地方曳乐阁转一转,以前他是那的男宠,谁都能对他呼来喝去,现在连管事的兰妈妈见到他都是一副谄媚讨好的脸,那些和他有着不洁关系的贵妇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吱。 “大人……”旁边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句,朱厌茫然的回头,发现是靖守公家的,来人对他拱手作揖,笑吟吟的道,“我家老爷听说大人用于执勤的巡逻船被逃犯损毁,若是大人不嫌弃……” “不必了,多谢靖守公好意。”朱厌用标志性的笑脸婉转的回绝,淡淡说道,“一会就会安排新的巡逻船过来,封心台毕竟押着重要的人质,我可不能玩忽职守,是不?” “是是是。”对方只得应和着找借口退了下去,靖守公上次滥用海军的火炮差点在帝都城惹出大事,这会心虚的很正在想方设法的拉拢这个人,但是朱厌只是默默凝视着湖面的金线,这一战还好是在星罗湖上,受到下方十殿阎王残阵的影响,金线之力才能勉强抵抗住萧千夜的攻击,他又扭头往东面看过去,司天元帅早已经一言不发的往军阁本部方向离开了,只是当时那种厌恶的眼神,像极了萧千夜看他的样子。 对军阁而言,军令无疑是高于一切的,至于对错,那都不重要,司天是现在的代理阁主,就算是对自己嫌恶至极,也不能公然允许一个逃犯在帝都城公然冒犯。 也是搞笑,萧千夜自己的处境一塌糊涂,竟然还要顾及司天的处境,他不是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偏偏对某些人如此心软? 他竟然会因为这种奇怪的理由侥幸逃脱?!当真不可思议。 朱厌闭了一下眼,感到可笑又可悲,他们那种自身能力极强的人,居然会屡屡被这种东西束缚手脚,果然官场的斡旋,人情和世故才是真正的绊脚石? 他摇了摇头,忽然有些疲惫,毕竟是从阳川以极限速度折返帝都,没来得及歇上一会又被萧千夜杀上门来,这会即使是被改造的如同怪物一般的身体也必不可免的感到沉重的疲惫,朱厌想了想,转身往外城走去,不过一会就回到了曳乐阁,这段时间曳乐阁的生意淡了很多,大白天几乎都见不到人,只有在入夜之后才能有几个客人,兰妈妈摇着团扇坐在大堂里唉声叹气,也没瞅见他进来,自言自语的发着牢骚,抱怨着生意难做。 “兰妈妈。”朱厌凑过去,那张好看的脸直接就晃到了兰妈妈鼻尖上,兰妈妈这才恍惚的抬了一下眼皮,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情不自禁的开口叫出了他的花名:“阿政?” 话音未落,兰妈妈脸色一沉,豆大的冷汗沿着脸颊就滑了下来,立马又摆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跳起来改了口:“朱厌大人……哎呀,您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朱厌倒也不介意,随便找了个软塌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兰妈妈虽是春风满面的模样,实际后背陡然发出了一阵颤栗,朱厌转着手里的酒杯,抬眼扫了一眼冷清清大堂,忽然问道:“生意这么差了吗?我记得以前您的曳乐阁可是从早上张罗到晚上,经常姑娘都不够客人挑,人呢?都去哪里了?” “哎呀,您就别明知故问了!”兰妈妈赶紧止住了话题,尴尬的压低声音,朱厌的眼睛闪了一下,阳川碎裂之后,上头有意整顿周边五城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兰妈妈和靖城多家青楼都是故交,这会缩着脖子小心行事也是对的,他忽然感到有些无趣,想了想,凑过去小声的道,“生意这么差还,怕是工钱都发不出去了?不如这样,你去找个姑娘来陪我,若是能让我满意,也算一笔大单了。” 兰妈妈瞪着眼睛看着他,朱厌确实时不时会来曳乐阁休息,但从来只是找地方吃饭睡觉而已,一次也没点过姑娘作陪啊! 她虽然不明白对方怎么好好的改了性子,但也不敢拒绝现在的朱厌,兰妈妈仔细想了想,眼珠在咕噜咕噜的转着,好半天才又谄媚的凑过来,小心的问道:“那个,您……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朱厌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曾是这里的男宠,自然是来者不拒,但如今身份转变,这个熟悉的兰妈妈竟也搞不清楚他的喜好,兰妈妈的陪着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朱厌认真的想了想,脸色却慢慢变得阴郁起来,他的眼前一直摇摇晃晃着那张苍白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咔”的一声,朱厌无意识的捏碎了手里酒杯,兰妈妈倒吸一口寒气,不知自己哪里惹怒了他,顿时不敢再献殷勤。 “都喊出来,把人都喊出来。”朱厌用力揉了揉眼睛,兰妈妈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几分钟就将曳乐阁所有的姑娘家全部喊来的大堂,一个个并排站好等他挑选,朱厌眼里的光冷酷而淡漠,真的是认真细致的逐一扫过每一个人,然而这群淡妆浓抹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和他眼里的那张脸融合,更没有一个能和她有半分相似。 许久,朱厌厌烦的低下头,重新倒了一杯酒,淡淡问道:“还有吗?” “全都在这了。”兰妈妈看着朱厌唇角冰冷的笑意,又见他再次抬起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才落在后排一个身形高瘦的姑娘身上,朱厌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低道,“就她。” “哎,好的,嫣儿你快去准备一下!”兰妈妈松了口气,殊不见这一刻朱厌满脸都是厌恶,冷声问道,“凤澡池今日有客人在吗?” “没呢!”兰妈妈立即接话,见他已经起身往楼上走去,飘来一句淡淡的嘱咐,“让她在凤澡池等我,就是以前……四娘喜欢的那个雅间。” 时隔数月再度提起旧情人的名字,朱厌略显难受的闭了闭眼睛,那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真心爱他的人,会精心从各地给他挑选礼物,会不惜一切的哄他开心,即使他从来也不喜欢那些东西,可偏偏……她也死在了自己手上。 四娘曾说过,会在地狱里等着他到来,可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岂不是比地狱更加黑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休憩 凤澡池一切如初,中央水池依然飘着白雾,只是没有了穿梭其中的男宠和女客,显得有几分冷清。 朱厌慢步走过去,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嘴角标志性的笑却在一点点消失,直到眼眸完全失去神采,慢慢推开那扇熟悉的雅间。 还是一样豪华的八步床,铺着柔软的被褥,紧挨着的那张贵妃榻上,也还放着那支翠绿色的玉如意,朱厌在门口呆呆站了好一会,然后才无声叹气抬步踏入,雅间里依然燃着四娘喜欢的那种玫瑰香薰,就连面前半月形的矮桌上也都摆着曾经她爱吃的甜点和水果,他微微勾起笑唇,随手拿了一粒葡萄塞进口中,明明是甘甜的汁水此刻却带着奇怪的苦涩,让他一下子全吐了出来。 “朱厌大人……”门口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喊,是才换好衣服的嫣儿紧张窘迫的站着不敢进来,朱厌坐在床榻上,看她穿着一身娇嫩的粉色,衬的皮肤更加雪白,一下子眼前晃起那张苍白带血的脸,朱厌的脸色也顿时有几分难看,嫣儿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朱厌在脑中想了想,对她招招手问道:“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吗?” 嫣儿只是答应了一声点点头,其他的也不敢多说什么,朱厌忽感无趣,指着旁边的贵妃榻命令:“坐下。” 嫣儿顺从的坐过去,朱厌挑了一粒葡萄递过去,问道:“尝尝味道。” 她只得照做,曳乐阁怎么说也是帝都赫赫有名的风月之地,虽然之前闹出些事端,但毕竟过去这么久也早就被左右逢源的兰妈妈摆平了,这些葡萄是从羽都买回来的珍品,是专门招待贵重客人的时候才会摆出来,一口入喉甜汁如甘露一般沁人心脾,朱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面色满足的表情,自己却是凛然冷笑,淡淡问道:“甜吗?” “嗯,甜的,您也尝尝。”嫣儿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朱厌摇头,将剩余的葡萄全部扔给她,道,“可我吃着又酸又苦,你喜欢,那你吃。” 嫣儿吃了一惊,立即放下了手里的葡萄,只见朱厌已经在豪华的八步床上连鞋子都不脱就躺了上去,展开双臂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呢喃道:“你又是怎么被卖到曳乐阁来的?” “我?”嫣儿指了指自己,不敢隐瞒,“我是好几个月前被雅夫人卖过来的,雅夫人那段时间不知怎么了,把手下好多姑娘全部卖了。” “赵雅?”朱厌心头一动,忍不住想笑,赵雅那条美人蛇是看到高成川死了想要卖了这些女人跑路的?她要是那时候就跑了或许现在早就安全了,偏偏就是不死心非要跟着高瞻平赌这一把政变,果不其然又是一败涂地,他叹息着摇摇头,忽然就来了兴致往旁边挪了一个身位示意嫣儿靠过来,翻身就将她按在身下。 朱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神色有些恍惚,坦白说,这张娇滴滴的脸和云潇那种清冷截然不同,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一直控制不住的颤抖,除了害怕再无其他。 害怕……为什么会害怕呢?那个女人临死之前,眸里也没有露出过害怕的眼色。 豁然间感到一股强烈的恶心,朱厌捂着喉咙干呕了一声,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下的嫣儿更加紧张,全身都开始止不住微微打颤,朱厌冷冷盯着她,厌烦的抓起枕巾就盖在了嫣儿脸上,其实不去看她的脸,这幅高挑清瘦的身形倒是和云潇很像很像,他坐起来,慢慢揭开胸口的衣服,看着雪白的胸膛因惶恐而剧烈的起伏,脑中有种迫切的冲动,迫使他弯下腰,将耳朵紧贴在胸口处静静听着心跳声。 不一样,就算盖住脸,就算身材很像,但那种独特的心跳声是别人不可能拥有的。 朱厌失落的撑起手臂,心烦意乱,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矮桌上摇摇曳曳的烛光,他坐直身体,呆呆看着烛火,将手指伸过去放在火焰上——灼烧的刺痛立即传来,虽然微弱,但却让他心中一阵狂喜,朱厌并指成刀将蜡烛连着火焰一起割下一小节,小心翼翼的拖着手心,另一只手按在嫣儿胸口上,赫然用力直接捏了下去! 雅间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让整个曳乐阁的人都停下手里动作大气也不敢出。 朱厌没有理会身下挣扎的女人,他只用一只手就让嫣儿像一滩烂泥一般瘫在床上完全动弹不了分毫,在被他徒手撕开的胸膛中,血水如泉顷刻染满床褥,他依然是小心的拖着手里的烛火,将伤口扯得更大更明显,又用灵力保护着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不至于快速死去,火焰就那么被放入心中,朱厌欣喜若狂的快速将伤口挤压按住,再度弯腰将耳朵放上去细细倾听。 那颗心的跳动是如此剧烈,带着让他无法按捺的火焰之息,他并不掀开嫣儿脸上的枕巾,就隔着那块纱巾用力亲吻,身下的女人在剧烈的抽搐,像极了那一天因血脉排斥而产生剧痛的云潇,他不顾一切的按住手脚不让她乱动,不知过了过久,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心脏处的炽热,朱厌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他冷眼看着身下再也不会动弹的女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去摸娲皇剑再继续刺入致命的两刀,又在触及剑柄的刹那忽然震了一下——娲皇剑在之前星罗湖一战被古尘砍成两段,朱厌呆了一瞬,豁然清醒过来。 他从床上走下来,坐在旁边的贵妃榻上,不顾满手的血污捡着葡萄一粒一粒塞入嘴里,直到吃到最后一粒,仍是感觉口干舌燥,胸间一片沉闷。 他将紧闭的窗子推开,让外面的阳光照在那张血淋淋的八步床上,那样艳丽的红色和女人洁白的躯体混合在一起,映照着刺目的光,让朱厌恍如失神的看了许久。 豁然想起被他深埋在大漠之下的人,那个再也见不到阳光的女人,朱厌揉着额头低笑起来,他不该对云潇动手的,就算他能将所有证据毁去,就算他能让萧千夜再也找不到她,但杀了云潇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好处,现在所有的高官权臣都在想尽办法的巴结自己,他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甚至得罪天尊帝,给自己惹来灭顶之灾? 可是……可是就是控制不住,想得到她,再毁了她,哪怕没有一点好处,他也想亲手杀了她! 欺负女人?原来他也只是一个欺软怕硬之辈。 “呵……哈哈。”朱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明明自己曾比她遭受过更多惨无人道的苦难,自己也曾是一个无辜的人,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她是萧阁主的心上人,所以一样的事情就不能在她身上重演?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他也不过是想让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众星拱月的幸运儿也品尝一下痛苦和绝望而已。 还需要什么理由呢?反正都已经杀了,他本来就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人,无非也就是重新再走回地狱罢了。 朱厌推门而出,迎面看见吓的满脸惨白的阿泠,他随意的将手里的血擦了擦,恢复到一贯阴柔的微笑走过去,在阿泠面前缓缓蹲下,直视着对方惶恐到失焦的双目,呵呵笑道:“阿泠,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当时拉着她跑上来,我也许不会和她相遇,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所以也真的很谢谢你。” 阿泠一动不动,背脊挺得笔直,已经看见了正前方雅间里的惨况,他紧咬着牙,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发出尖叫,朱厌赞许的摸了摸他的脸颊,淡淡嘱咐道:“去收拾一下,银子稍后我找人给兰妈妈送来。” 他一个人走向凤澡池的更衣处,慢慢洗去满身鲜血,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又在那里静静坐了许久,直到外头的阳光开始衰弱,夕阳从天边远远的蔓延过来,像一片火焰,刺痛双目。 再次从凤澡池走到大堂,兰妈妈依然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热情的迎上来,好似对白日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朱厌也不多提,一整日精神恍惚此时倒是感到有些疲倦,但再一想起巡逻的船只被砍成碎片,只得又转了回来叹气道:“兰妈妈,今晚我就在你这睡了,应该有空房间?” 兰妈妈的脸颊明显抽搐了一下,又不敢得罪他,只能摇着团扇点点头,朱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等他倒杯水缓一缓喉间的干咳,忽然瞥见门口窜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顿时兰妈妈就丢下他屁颠屁颠的迎了过去,朱厌好奇的望过去,眼眸剧烈的一颤,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个人——三郡主?六王爷府上的胧月郡主怎么会这种时候跑到曳乐阁来? 他不动声色的倒着水,三郡主是六王爷的掌上明珠,论血缘还是天尊帝的堂妹,陛下对她比对自己几个亲弟妹还要疼爱,三郡主自幼恃宠而骄,也算是这帝都城里没人敢惹的角色。 哼……他在心底冷哼一声,果然命好的家伙都一个样,这么小小年纪公然跑到曳乐阁来玩,旁人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鸿门宴 他这么想的时候,胧月已经一溜烟的凑到了眼前,用自己的小手端着他的脸认真看了起来,朱厌淡淡一笑,低道:“郡主,这里可不是小孩子应该来的地方。” “是挺好看的。”胧月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一直盯着看,嘴里嘀嘀咕咕的呢喃起来,“难怪我二姨那么喜欢你,这张脸果然是好看的。” 朱厌想了想,一时没记起来郡主口中的二姨是谁,胧月学着他的模样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又道:“我以前也有个很喜欢的人,他也长得很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现在比一比,你这样的其实也不错嘛!” 朱厌轻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没想到三郡主会在这种时候提起那个人,但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笑道:“我只是个出身卑微的下人,比不了。” “以前是比不了,现在就不一定了。”胧月不假思索的接了话,丝毫也不介意自己那些荒唐的过去,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我十一岁就看上他了,整整提了四年的亲,来来回回有八次!可他倒是一点不领情,每次连门都不让我进去,哼!现在好了,他变成逃犯了,就算他后悔想要娶我,我也不嫁给他了!” 朱厌一时语塞,被个小丫头堵得无言以对,三郡主提亲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至少在帝都城,只能算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 这个小丫头喜欢的人就是曾经的军阁主萧千夜,据说是在某一年军阁秋选上一见钟情,从此开始了疯狂的死缠烂打,但就是这么离谱的举动非但没有引起非议,连六王爷本人都跟着女儿一起胡闹。 真好……也只有他们那种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情而不被耻笑了? 胧月还是笑嘻嘻的看着他,眼里有和年龄不相称的神情:“既然这么巧撞见了,不如你送我回家。” 朱厌奇怪的看着她,脑中刹那间转过数种念头,他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三郡主毕竟是六王爷的掌上明珠,公然和一个曾经的男宠厮混在一起,怕是要把王爷气死? 胧月已经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了,朱厌拗不过这种刁蛮任性的金枝玉叶,只能紧跟她一路陪同,曳乐阁在曾经帝都外城的主干道上,此时天色逐渐转黑,道路两旁的灯笼也已经早早的点亮,虽然繁华远不及从前,但也还算是人来人往,这条街不算很宽,尤其是在两侧栽满了一路高大的凤凰花树之后更显的有些拥挤,眼下不是凤凰花树的花期,只在树枝上装饰着明灯将其整个点亮,温暖的火光从灯罩上扑朔的蝴蝶印中流溢而出,能将整个街道笼罩出淡淡的火色,甚是惊艳。 火光……朱厌有些神思游离,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听说这一路的凤凰花树是先帝尚是皇子时期为先皇后特意栽种的,先皇后出身雪原,却极其钟爱这种艳丽的凤凰花,如火如荼,让人迷醉。 “哇!好漂亮!”胧月也在看着两侧的花,发出羡慕的声音,忽然扭头神秘兮兮的看了他一眼,凑到身边小声嘀咕道,“你说先帝是有多爱先皇后,才会在这种地方种下这么多凤凰花树呀?我也好想有个人能这么爱我,哎……对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 “应该没有。”朱厌微笑着回答,脑中闪过的是风四娘的容颜,眼眸微微一沉,胧月眨眨眼睛,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朱厌将目光从凤凰花树上慢慢移开,心里忽然跳出了一个人影,连唇角浮现出的笑意都显得若有若无,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定,自己也是被刚才的想法下了一跳,立即否认:“没有。” “咦?”胧月捂着嘴偷偷笑起,“我不信,你把手给我算算。” “算?”朱厌迟疑着没伸手,胧月已经不客气的一把抓了过去,拍着胸脯说道,“我可是月圣女唯一的徒弟,最拿手的东西就是算姻缘了。” 朱厌冷哼一声,这倒是不假,月圣女确实收了三郡主做徒弟,不过那只是因为这个小丫头一心想嫁给军阁主,这才死缠烂打让六王爷亲自开了口,人家也是不得不给这个面子才勉强点了头,他忽然有几分好奇,月圣女蝶嗤是原蝶谷的首席占星师,在这种方面的确有着一技之长,否则蝶谷全灭不至于单单留她进了望月楼。 胧月在他手心画着圈,怎么看都像个江湖骗子一点不着边际,朱厌原本也就没打算和她玩算命,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觉得好笑,调侃道:“郡主可有算出来什么吗?” 胧月这才抬起眼皮略显惊讶的瞄了他一眼,又认真确认了几遍,然后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她去世了吗?” 朱厌的心就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如坠深渊——她?三郡主口中的她指的是什么人? 去世了?是风四娘,还是…… “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三郡主尴尬的摆摆手,她本来想先套套近乎好把这家伙骗到另一条道的秦楼去,这下反而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朱厌看着自己手心,原本冷定的内心宛如一颗巨石投入水面,泛起轩然大波,追问道,“郡主,她……她什么时候死的?” “啊?”三郡主也傻了眼,抿抿嘴再研究了一会,低道,“大概也就前几天,可能你还没收到消息,不过、不过你别难过,感情这种东西总还会有的。” 朱厌的嘴角无意识的抽搐,感到无边的可笑,那个几天前死去的人,那张一直在他眼前反复浮现的脸,怎么可能是她! 那是他亲手杀的人!不过几次萍水相逢,就让他按捺不住亲手杀死的人! “额……”三郡主有些慌了,想起萧千夜的嘱咐,这会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没话找话,“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看在我惹你不高兴的份上,本郡主今天就大发慈悲,请你吃晚饭!” 朱厌定定的听着,思绪还游走在遥远的大漠深处,也没理会三郡主一路拽着他的胳膊强行拖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门口,直到胧月边摇边晃连续喊了他几声,朱厌才幡然回神吃惊的看着眼前,胧月指了指,紧张的直咽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快进来,这可是全帝都最好的酒楼,我买单!” 豁然间只觉身侧有无穷无尽的杀机涌现,层层如水将他包围,朱厌本能的慢慢后退,又被一双温柔的手从背后环住肩膀,一口香酥的清气吹到他耳根,是个女人娇柔的声音:“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朱厌的余光扫过身后一身艳丽红裙的女人,是帝都的花魁,秦姿。 同时,大堂里也幽幽传来一个清爽的招待声,秦楼之主江停舟亲自从里面盈盈而出,对着他拱手做请,笑道:“难得朱厌大人大驾光临,在下已经备好美酒佳肴,还请您赏个脸稍坐片刻。” 朱厌冷哼一声,秦楼背后的人是镜阁主公孙晏,这群人很明显也和曾经作恶飞垣的组织风魔脱不了干系!难怪三郡主今天一反常态硬是粘着他,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鸿门宴要请他上门! 江停舟依靠在大门上,朱厌这才发现他身后的大堂虽然通彻明亮,但其实根本没有客人!楼主的笑是生意人标准的虚伪客套,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危险,慢声细语的冲屋内的白衣小丫头招招手,吩咐道:“小茶,马上入夜了,你送三郡主回王府去。” 白小茶一头冷汗,哆哆嗦嗦的从楼主身边迈过去,深吸一口气抓住胧月郡主就赶紧跑了。 “请。”花魁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细长的手指宛如锋利的尖刀,朱厌的呼吸慢慢平息,好似已经猜到了什么不再逃避,就在他踏入秦楼的同时,江楼主反手关上了门,大堂的明灯无风自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静默的人影,他的手边放着黑金古刀,而剑灵则平放在身前的酒桌上。 江停舟牵着秦姿走上楼梯,还不忘回头嘱咐了一声:“别弄坏东西,最近生意不好做,没钱置办新的!” 朱厌闭眼低笑,他应该一早就猜到秦楼其实就是风魔的据点,也该知道萧千夜和那群家伙一定有着特殊的联系,他真的没走远,甚至就在最危险的地方,静静的等自己走上门自投罗网。 萧千夜轻抚着自己的剑灵,剑鞘里的一魂一魄已经濒临溃散,只要他拔出剑,就会彻底消失。 沉默许久,朱厌慢步走过去,就在他对面坐下,也伸手轻轻的摸着那柄白色剑灵,果然剑灵在察觉到他的气息之后开始微微颤动,他冷笑起来,直视着对方再度恢复的金银异瞳,一字一顿清晰的说道:“萧阁主,你别找她了,她已经死了,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我杀了她,她就死在我的身下,但是现在,你再怎么逼我也找不回她了,放弃。” 对面的人剑眉微扬,手中的黑金古刀一瞬间就横在他的脖子上,朱厌只是不慌不忙甚至期待的笑着,继续说道:“感情这种东西总还会有的……这话可是刚才三郡主说的,说的很对?” 萧千夜紧握着古尘,一直缠绕在刀身上以神力幻化的刀鞘终于彻底散去。 “哦?”朱厌欣喜的看着那柄刀的转变,盈盈笑道,“搞了半天,你到现在才真的对我动杀心吗?萧阁主,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你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软弱,但凡你有我一半心狠,眼下的飞垣根本没人能做你的对手!可你偏偏前瞻后顾,既要担心哥哥的生死,又不忍心伤了曾经的战友,你知不知道,真正杀死她的人不是我,就是你的退步和犹豫!” 古尘锋利的刀刃贴着皮肤,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只淡淡的幻化之手拦住,帝仲忍着溃散的意识强行现身,淡道:“别急,你现在杀了他,就再也找不到潇儿的下落。” 朱厌抿了抿嘴,终于现身了!上次他就在星罗湖上感受过这种惊人的神力,那个一直和萧千夜共存的上天界战神,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本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刻毒 帝仲看着这个人,就好像看着一口枯井,他的眼里没有担心害怕,也没有惶恐不安,就是一种死一般的平静,默默和他对视着。 “她在哪?”帝仲轻轻按住古尘的刀锋,似乎也知道威逼利诱对这种人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朱厌的语调不徐不缓,却毫无温度,丝毫也不在意对方的身份,淡淡回道:“您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我吗?”帝仲想了想,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和她确实有些渊源,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渊源……”朱厌歪着头,好奇的问道,“难道她也是您的意中人?哈……不至于,她弱的能被人一只手掐死,莫不是太没用,才吸引了您的注意?” 帝仲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依然平淡的问道:“朱厌,你为什么对她下手?” “连上天界的战神也会问出这种可笑的问题吗?”朱厌嘴角挂着一抹讥笑,手却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厌烦的回道,“杀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军阁主奉命行事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对错?上天界征服天空的时候又可曾顾虑过苍生?现在问我为什么要杀她……我是没理由杀她,杀她对我没有一点好处只会适得其反,可我根本忍不住,你要理由吗?那我可以随便编一个给你,你想听的理由我都可以说。” 他自言自语的笑起来,但眼里却出现了一抹罕见的哀伤,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喃喃:“早上你就可以动手杀我,偏偏大费周章的拖到晚上,还让三郡主把我骗到这里来,为什么呢?萧阁主,你是不是担心司天元帅呀?毕竟你也是军阁之主,军令如山的道理你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想在内城公然杀人给他惹麻烦,所以才会做出退步是不是?” 萧千夜是被帝仲按着肩膀才没动手,朱厌笑嘻嘻看着他,嘲讽起来:“原来你也是个护短之人,就是你们这种有权有势的人之间相互勾结,才会让底层的百姓越来越艰难,你想找她?你死了这条心……” 话音未落,萧千夜终于挣脱帝仲一把扣住朱厌的喉咙重重将他按在墙壁上,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都在发出“咔嚓”的声响,朱厌不以为然的平视着他特殊的双瞳,完全不想抵抗,甚至是故意想要更加激怒他,慢声细语的接道:“你是真的听不懂人话还是听懂了也不愿意相信?我已经说了,她死了,我亲手杀了她,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找到她!” 那只手在持续用力,忍着心头快要爆炸的愤怒,朱厌咽了口沫,即便呼吸已经有些困难,还是坚持说了下去:“我确实是路过西海岸执行任务的时候意外撞见你们的,哈哈……所以这是上天注定要她死在我的手上!她虽然是个受到血契束缚的混血,但毕竟也是昆仑出身,曾经一手犀利的剑法也让人倍感头疼,可这次我遇见她,她就像个废物一样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几个月而已,她竟然把自己搞成那副模样,真是可悲。” 萧千夜的手骤然一松,胸口也在剧烈的喘息,云潇的身体是在怀有身孕之后开始出现异常,在流产之后持续恶化,她会轻而易举的被朱厌带走,无疑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她混血的身体雪上加霜! 朱厌瞥见他神色里那一闪而逝的悲痛,心中不知为何一阵酸涩,艰难的抬起手指向平放在桌子上的沥空剑:“分魂大法,那柄剑上有分魂大法留下的一魂一魄,她如此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护你,你却连随身带着剑灵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萧阁主,你配不上她,你失去她是自找的,怪不了别人。” 朱厌边说边笑,感受着那只掐着喉咙的手力道上微妙的变化,仿佛也预示了这个人的内心也在经历惊天的巨浪,又推波助澜的说道:“再告诉你一些事情,她临死之前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喊你的名字,大概是知道你不可能回来救她了,她问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总要针对我?’,哈哈,哈哈哈,不过呀……” 他故意停了下来,用舌头轻轻舔舐嘴唇,虽然将声音压至几乎听不见,所说的话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不过她的身体真让人疯狂,好像一团火,我恨不得挖出她的心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火焰在烧!可惜,可惜那时候她太虚弱了,我也才在她身上发泄了半个时辰罢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要死了,我就只能坐在旁边看着她,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终于断了气,那么迷人的身体也慢慢变冷。” “你……”萧千夜豁然松手,全身无力的后退一步,朱厌重重咳了几声,喉咙上是清晰的五个血手印,又抬头看向呆滞的人,朱厌脸上的笑容仿佛是从地狱涌出,凝聚了无数恨意:“呵,你该不会忘记了,一进门我就说了呀,她是死在我身下的,你听不懂吗?” 这一瞬间,朱厌察觉到帝仲模糊的残影忽然抬头,眼光冷而亮,一股逼命的杀气在大堂里窜动起来。 果然……朱厌刻毒的笑了笑,果然如他所料,这个叱咤风云的上天界战神,竟然也对那种一无是处的女人动了心,难怪上次天尊帝费尽心思想抓云潇,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如今再回想起那些事情,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明姝公主身上的蛊虫,更大的原因是顾忌这个人? 一想起这些事情,朱厌冷笑着,像要更加激怒对方,补充道:“我不放心,毕竟她是神鸟一族,所以我就在她心脏的位置又补了两剑,已经过去三天了,可能尸体都开始……” “闭嘴……”萧千夜一把按住他的嘴,满脑子都是混乱,手上的力道也无法控制,顿时就将他两边脸颊的骨头被直接捏断,朱厌咧着嘴,心中无比喜悦,舒服的叹了口气,再开口,虽然血从嘴角持续涌出,依然是轻快欢乐的语调:“其实我告诉你也不要紧,现在落日沙漠的地基损毁严重,下方有无数条纵横交错的裂缝,你想找她是不是,那就想办法让整个沙漠的沙子全部消失,再一个个去裂缝里找,说不定运气好,真就能被你找到呢?” 他在暗自痛快的同时,瞥见古尘的光一瞬而来,从自己胸膛口贯穿直接钉入了身后的墙壁,这一击避开了要害,但古尘刀锋的神力瞬间震碎全身骨骼,让筋脉寸断,血液开始逆流! 他自幼遭受过无数折磨,有的是比这一刀更加恐怖的刑罚,但这看似简单干脆的一刀贯穿胸膛,却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剧痛,好似连灵魂都被击出肉体,眼前恍恍惚惚一片血红。 在这片模糊的血光里,他看见萧千夜比他还要痛苦的往后退了一步,又被身后的白影无声无息推了一把才重新站稳,这一刻,朱厌心中荡起莫名的痛快,连带着痛苦也瞬间消失。 缓过这口气,萧千夜蓦然看着被自己钉在墙上的朱厌,用一种面无表情的表情,和他针锋相对的对视,朱厌已经无法出声,只是嘴角勾起那抹意犹未尽的嘲讽,毫不示弱,顿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某种变化,萧千夜只是慢慢走过去按住古尘的刀柄,冷定如铁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怕这种东西,其实我也一贯不喜欢折磨人,但对你,我改变心意了。” 朱厌微微一愣,见他冷漠的收回了古尘,又一把拎住自己的衣领在地上拖行了几步,那双金银异瞳在近距离的对视下显出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恐怖,终是扬起嘴角恶毒的说道:“古尘是远古神龙遗骸,被它的刀锋所伤之后,伤口会无法愈合,所以不是遇到非杀不可的人,我甚至不愿意化去神力幻化的刀鞘,你是被药物改造过的试体,身体素质强悍,这点小伤,应该不会那么快死了?” 朱厌的瞳孔顿缩,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帝仲也是一言不发,散去人形落成模糊的光晕回到他肩头。 他拖着朱厌推门而出,没等外头的行人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便化成一道白色流星往阳川方向急速坠落。 身体仿佛在御风而行,朱厌惊诧的低下头,看着身下的灯火辉煌的城市在一点点变小,转瞬之间冰凉的风刀锋一般割过全身,灌入受创严重的身体,连魂魄都冷的发抖,山川在他眼皮下飞速掠过,他似乎看见了另一座城市的剪影出现在远方,不等他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萧千夜拽着他从天而降,一脚踢开一间民宿的大门,直接将他扔在了大堂中间。 他滚了几圈,按不住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烛火在眼角余光处摇摇曳曳,映出一个淡漠端茶的身影,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朱厌赫然抬头,面颊终于露出惊恐,那人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抬眼,微微动容,但随即平定下来,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像一道利箭贯穿全身,看得他不寒而栗,下意识的躲开了目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梦断 “朱厌。”明溪的语调平淡的听不出有丝毫情绪波动,但依然像一阵寒风让大堂鸦雀无声,又沉默许久,唇角的笑越来越琢磨不透,淡淡问道,“当时你不惜设计陷害高成川转投于我,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我给了你活路,给了你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让你在帝都城那样的地方被所有人巴结讨好,难道现在的一切还不能令你满足吗?” 朱厌张了张口,但破碎的身体稍稍一动就是血如泉涌,明溪冷眼旁观,那样轻言慢语却逼得朱厌倒吸了一口气,又道:“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莫非是我给你的名字取得不好?” 朱厌勉力抬手,虽无法止住胸口的血,但也终于颤颤出声:“陛下的名字取得很合适,但您是不会明白的……像你们这种生而幸运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明溪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微微紧握,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向一旁面色狰狞的萧千夜,轻咳一声问道:“萧阁主准备怎么处置这个人?” “别让他死了。”萧千夜只是冷漠的吐出五个字,甚至没有多看一看大堂里究竟都站了些什么人,立即提着古尘往落日沙漠飞驰而去,萧奕白担心的跟了上去,明溪看着两人一先一后离开,这才指着血流不止的朱厌冷声吩咐:“赤晴,迦烨,把他带到风魔的据点里去,别让他死了。” “是。”赤晴一边点头,一边已经在朱厌面前蹲下身,好奇而不解的看着他,同为异族人,他知道异族的本能应该不会伤害带有灵凤之息的云潇,但是这个人竟然真的下了手,到底是怎样强烈的恨才能冲破血脉的抑制,对一个无冤无仇的女人狠下杀手? “等等……”眼见着赤晴拎起朱厌,一直在明溪身侧沉默不语的岑青豁然站出来阻止,几人同时望过去,见她面色苍白,嘴唇一直在止不住的轻颤,不知内心是受到了何种剧烈的冲击,几乎是疯了一样冲出来一把将朱厌按在了地上,赤晴低呼一声想要阻止,又瞥见明溪摆了摆手,只能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看着。 朱厌眉峰微蹙,看着这个扑在自己身上的陌生女人,觉得她眼里的恨甚至比萧千夜还要浓郁,岑青眉下的眼神是绝望的,带着难以忍耐的悲哀,用双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哭腔里爆发着强烈的恨:“师父的女儿……师父就那么一个女儿,她是拼了命才保住了唯一的女儿,你、你竟然杀了师父的女儿……你有什么仇什么恨去找害你的人报复去,她有什么错你要杀她!?” 朱厌茫然地抬头,想说什么,终归没说。 明溪低头垂目,下意识的又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终于记起来岑青也是白教当年的大司命之一,云秋水尚在飞垣之际,确实是将他们兄妹二人收了徒弟,似乎还擅自传授过一些昆仑的剑术,当年岑歌面对萧千夜会如此游刃有余,除去精湛的术法修为,事实上也是因为他对昆仑的剑术有过一定的了解,若不是最后惊人的封十剑法太过突然,那一战的结局或许还不好说。 岑青用尽全力的掐着他,但见他依然一脸淡漠,反而是自己的手轻轻垂落,搭在他肩头,长发落下来遮住眼睛,泪水却如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掉落在他脸颊。 那一年他们背井离乡,两个无权无势的异族孩子相依为命,在物资匮乏气候恶劣的雪原上艰难求生,他们躲着白虎、白狼两只军团的驱逐,躲着荒地里禁军士兵的抓捕,一次次死里逃生,就为了能得到一口吃的活下去,他们跌跌撞撞辗转大半年,最终还是在走投无路之下回到曾经祖夜族的故乡,泣雪高原雪碑附近一处不起眼的小村落。 被巫阵侵蚀的村子一片狼藉,族人早就搬走了,风雪将房屋掩埋,还有伺机而动的魔物在暗中对着两个孩子蠢蠢欲动。 那一夜,她和哥哥躲在废墟的房子里,抱着残破的被褥艰难的抵御着越来越大的风雪,严寒让体温迅速消失,也让两个孩子的意识慢慢模糊,就在两人沉沉的陷入昏迷之际,外头一双妖红的瞳孔紧贴着破败的房门凑了过来,巫阵是祖夜族的禁术,原本就是召唤魔物之阵,那是一只雪夜叉,咧着阴森森的笑,牙森列戟,紧盯着屋内的孩子,手上的长叉挑断房梁。 轰隆隆的巨响让他们惊醒,哥哥本能的护着她,用自己弱小的身躯拦在雪夜叉面前,即使害怕到全身颤抖,依然死死咬着牙一动不动。 岑青捂着脸,那样绝望的处境到如今依然让她害怕的不敢面对,就在雪夜叉的长戟即将刺穿哥哥胸膛之际,黑夜里闪过一道犀利的白芒,一道嫣红色的风席卷而来,轻飘飘的卷住两个孩子的身体,一把将他们从雪上拉起来护到身后,在生死交际的一瞬间,锋利的剑锋偏转了角度直接砍断魔物的双手,夺下长戟之后,又是数道剑影阻断雪夜叉的脚步。 雪夜叉被一击重创,夺路而逃,惊魂未定的孩子仰着头看着忽然出现的女子,她收起手里白芒四射的长剑,低下头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摸了摸她的额头,笑吟吟的说道:“没事了。” 那一瞬间,两个孩子的眼里的女人宛如一道光,照亮了寒澈的心扉。 雪原真的太冷太冷了,她用废弃的木头简单的生火,利用剑阵形成一个温暖的屏障,两个孩子惊喜的摸着那层淡淡的光膜,所有的烈风暴雪都被无声无息的阻隔在外,身体慢慢恢复温热,手脚也不再冻的青紫生疼,他们紧张又不安的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陌生女人,本能的警惕还是不敢主动上前搭话,直到云秋水从怀里摸出一袋干粮递过去,带着旭日般的笑颜:“吃,饿坏了?” 哥哥壮着胆子,凝聚起了全身的力气问道:“你是谁?” “我吗?”云秋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摸着手边的长剑介绍道,“我不是飞垣人,是从一海之隔的中原昆仑山跑过来的,这是我的剑灵,我常听师门提起这座海外仙岛,就趁着这次下山游历跑过来转转,听说这附近有一个尊异族为神的神教,叫什么……白教的?我见惯了人,反而是对你们这里那些异族人特别有兴趣,所以就过来想找一找,没想到会遇到你们,你们怎么回事呀,刚才那地方看着不能住人,你们怎么会在那里?” “白……白教!”岑歌发出了一阵低呼,本能的阻止,“白教你不能去!教主和大司命都不喜欢人类,就算你不是飞垣人,他们也会赶你走的。” 云秋水眨着眼睛,满眼都是清澈如星辰的光芒,想了想,勾起一抹清丽的笑:“我不信,我就要去看看。” 然后,她就真的一个人跑去了白教,他们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跟着,果然见她还没走到登仙道就被人赶了下来,再上去,又被驱赶,一直赶了三天,才垂头丧气的又回来了。 但她一直没有放弃,就在雪原附近徘徊,两个孩子也乐呵呵的跟着她,听她说起遥远中原的故事。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一个月,师父是在某一天在雪原的一角发现了一种水红色不知名小花,惊艳于这样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生出这么美丽的花儿,师父每天都会专程抽时间过去照顾花儿,她就是在那时候意外撞见了当时的教主迦兰王,或许真的是缘分天注定,素来性子难以揣摩的教主对师父一见钟情,力排众斥,不惜换掉时任的大司命让师父一人接掌这个位置,甚至最后,还违背白教的祖训,娶了她为妻。 她原以为那应该就是幸福的开端,教主和师父恩爱有加,她和哥哥也终于有了安身之所,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才是悲剧的初始。 师父很快便有了身孕,像所有的母亲一样,会坐在舒适的靠椅上轻轻的晃着,用手扶着小腹自言自语的和未出世的孩子说话,有时候还会让他们一起过来,那般简单的开心,是她此生再也没有过的。 “阿青,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呀?”有一天,师父忽然拉住她问了这个问题,那时候也不过两个月的身孕,她似乎已经开始在为孩子的名字而苦恼,手边放着几本中原的古诗词,翻阅许久都找不到合适的字,嘀嘀咕咕的抱怨道,“我想了好多女孩的名儿,要是个男孩可怎么办呀?” “师父想要女孩吗?”她在云秋水身边坐下来,轻轻摸了摸还不明显的小腹,偷笑道,“还是男孩好,师父和教主都那么好看,若是生个女儿貌若天仙,一定要被坏人惦记着,不如生个男孩,去祸害别人家的女儿!” 云秋水果然被她逗笑,拖着腮想了好一会,忽然望着雪湖说道:“水清而深……如果是个女孩,就叫‘潇’。” 那时候的岑青愣愣看着并没有水的雪湖,也不明白师父为何忽然就定下了这个字,好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注定,无法解释。 思绪到此赫然而至,再往后则是无穷无尽的悲痛,让她一秒也不愿意多想。 “为什么杀她……你为什么杀她?”岑青的眼眸骤然染上一层血霾,奋力扬手用尽全力甩在朱厌脸上,恨不得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阿青!”赤晴连忙按住她,将崩溃的女人强行从朱厌身上拖走,明溪凛然神色,眼神忽然黯淡,半晌才对迦烨低道命令,“带走,别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人祸 岑青被赤晴拉到后院中,捂着脸蹲下身躯大哭不止,他看着这个情绪崩溃的女人,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安慰,直到一旁的凤九卿无声无息的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岑青的肩膀。 “教主……”岑青呆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和她年幼之时记忆里的迦兰王一模一样,时间好像根本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忽然间想起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她的脸庞凛然一僵,嘴角抽了几下,苦笑道,“灵凤族,您是灵凤族的人,为什么当初要瞒着师父?您明明就知道灵凤族有血契束缚不可以和外族通婚,为什么要骗师父!” 凤九卿没有回话,当年的冲动到如今早已经无法解释,他也只是莫名爱上了一个人类的女人,想要和她在一起,结婚生子,过普通的生活而已。 岑青擦去眼角的泪,再看凤九卿之时,眼里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尊敬和憧憬,她往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咬牙低道:“是你害了师父!要不是因为你,师父不会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现在连她唯一的女儿也保护不了,你不是自视为百灵之首吗?你不是来去自如一手遮天吗?你连妻子女儿都保护不好,你到底算什么男人!” “阿青……”赤晴暗暗拉了她一下,很明显是知道凤九卿和夜王的关系,生怕她一时气急说出什么无礼的话来,凤九卿沉沉叹着气,仰起头一双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天上的星辰,都说人去世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大星,现在的秋水是不是也在某一处如此愤怒又绝望的看着自己? 他是真的一无是处,只能做夜王的走狗危害四方,保护不了妻子,也救不了女儿,他甚至想不到任何办法能从那样浩瀚无垠的沙漠里找到云潇。 “你要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能不能走得远远的,离开飞垣再也不要回来了行不行?”岑青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了几句,赤晴连忙捂住嘴强行拖着进了房间,凤九卿没有回话,脸色淡淡的,反而是另一旁的安格显得有几分尴尬,也不清楚这几人之间到底都是什么关系,他抓了抓脑袋,缓了一会才凑过来说道,“那个叫云潇的姑娘上次我也见过,你们先别急,沙匪祖上都是干的盗宝这一行,在沙漠底下找人还是很拿手的,我这就找同行一起,就算把落日沙漠翻个底朝天,一定也会帮你们把人找回来的!” “没用的。”凤九卿神色恍惚的看着星辰,满脑子都是上天界一战辰王对他说起的那句话——“要坠落了哦,先生要和我一起欣赏星辰坠落的盛景吗?” 坠落……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辰王就已经发现了异常,难怪他会一直袖手旁观,只是专心致志的盯着帝星的星位图看个不停,原来他早就知道属于云潇的红色辅星,即将彻底坠落。 “额……先生?”安格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他只是个依靠抢劫为生的沙匪罢了,眼下忽然冒出来这么多身份显赫的大人物早就让他有点手足无措,凤九卿终于回过神,眼角赫然瞥见头顶一片巨大的阴影如厚实的城墙,不等他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本能已经迫使他挥袖震气,打出一道火光击碎头顶的阴影,安格吓了一跳,脚下一阵摇晃,一场毫无预兆的地震让整座城市摇晃起来,紧跟着天上出现漫天的沙尘如暴雨一般砸落! “沙尘暴?”安格立即半蹲下身子好稳定住脚步,阳川历经碎裂之后地基本就不稳定,时不时有些余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刚才那一下的震动明显过于剧烈了,竟然引动沙尘暴如龙卷风一般横扫而来? 凤九卿微微吃惊,这种震动不像天灾更像人为,他扶了安格一把将他推入大堂,又厉声嘱咐所有人不要出门,然后立即以光化之术朝着震动的源头疾驰而去。 明溪端详着桌上被震翻的茶杯,心头一阵无名的嗟叹,天灾之后,即是人祸,他亲手救下来的城市,或许也将再度毁在那个人手上。 柳城原本就是建立在落日沙漠上的城市,从城门出来很快就会进入沙漠地带,凤九卿顺着气息一路找寻,终于见到那个濒临崩溃的人手握古尘,正在无助的将大漠砍出一道道恐怖的裂缝,他每次抬手都会带起厚重的沙子,那些沙子又在神力的影响下直接砸入了不远处的城市中,凤九卿倒吸一口寒气,但见他所站的地方真的被清出来清晰的地下裂缝,心中竟有中莫名的窃喜。 他默默往前方靠近了一些,这才看见萧奕白在他身边不远处,目光担心的看着弟弟,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地下裂缝露出来之后,其实很快就有两侧的沙子重新填补进去,那些流沙的速度远比他冲进去找寻快得多,但他明知这只是无用功,还是用尽全力一点点沿着裂缝仔细搜寻。 萧奕白看见凤九卿走过来,这才按住弟弟的手,萧千夜全身哆嗦了一下,只是飞速扫了一眼身后的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冷漠的甩开他,依然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他在沿着这条路清理沙子,不仅如此,还要以更快的速度赶在流沙之前进入找寻,他是凶兽的后裔,战神的血脉,但依然只是个人类的身体,即便用尽全力也只有微乎其微的进展。 凤九卿抿了抿嘴,忽然间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落日沙漠占据阳川七成的土地,风沙会一直位移以致于沙丘每天都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再加上碎裂对地基造成的巨大损坏,即使是以这般愚公移山的方式一寸一寸的找寻,也会因为不断变动的地形而做无功之功,但眼下他还能怎么办?谁能有办法将这片沙漠抹去,谁能有办法深入到下方千万条沟壑中找人? 荒漠的风呼啸着迎面卷来,他每一刀的砍击都会惊醒地下的魔物,让原本就凶险的大漠再添危机,但他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只是不顾一切的一直找。 盲目又无助,却无法停歇半分。 “千夜,你停一会……”直到天色慢慢泛白,冰凉的光照在荒芜的大漠上,黄沙依然无边无际地延展着,萧奕白终于出手强行按住弟弟的身体不让他继续,萧千夜奋力的想挣脱,眼眸早已经出现反常的恍惚,他这一夜下来也不过往前走了十里路,流沙的速度太快了太快了,那些深达百米千米的裂缝甚至要反复找寻几遍,谁都知道在这种地方找人无异于在大海捞针,就算他真的能将整个沙漠翻过来也未必能找到深埋其下的云潇,可他完全无法停下来,好像一停下来整个人就会彻底崩溃,再也无力支撑。 萧奕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恐怖的弟弟,满眼都是血丝,眼角甚至已经有血泪渗出眼眶,他只是呆呆和自己对望了一秒,立即挣脱继续往前,扬起古尘的手力道和角度都出现微妙的偏离,破碎的地基也无法一而再再而三的承受这般人为的破坏,沙尘暴卷起百米,一夜之间就让整个柳城雪上加霜。 金乌鸟没有过来巡逻,应该是被明溪刻意阻止了,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整个阳川都要彻底完蛋。 “千夜,你冷静点。”萧奕白不得以只能再次出手按住他的手臂,或是被他手头强悍的力道刺激了一下,萧奕白骤然按住胸口咳出一口鲜血,萧千夜呆滞的眼睛终于出现一抹亮色,几乎是本能的收回古尘搀扶住摇摇欲晃的兄长,小心的让他平坐在地面上,萧奕白赶紧咽下这口血沫,死死拉着他说道,“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费尽心思和夜王斡旋,好不容易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才让帝都研究出金线之术用来保护城市,如果你继续这么将沙子砍入城中,那我们大费苦心保护的东西就全要完蛋……”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这一次,萧千夜几乎是歇斯底里的甩开兄长的手,眼里的血色像要喷出怒火,“我为什么要救那些该死的人!?他们在靖城招妓,在柳城吃人,他们陷害青阳,咒骂军阁,他们哪一点值得我保护?他们这种人就算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抵不过阿潇这一次……” 提及云潇,萧千夜猛然按住心口,心里的痛像一双巨兽之手撕裂胸膛,自那一日分别之后就一直有持续不断的心悸,原来她早就在冥冥之中和自己告别,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无助又绝望的抓了一把身下的沙子,每一粒都像尖锐的刀刺的他满目疮痍,那个在半夜提灯装神弄鬼的身影摇摇曳曳,那样纯粹清淡的笑容在眼前恍恍惚惚,那个会扑过来抱住自己的人,会从悬崖上伸手拉住自己一起坠落的人,她的脸慢慢浮现,苍白的近乎透明,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扬起笑。 她就在这片冰冷不见天日的大漠下,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侮辱和伤害,他怎么可能放弃找寻,就算是一寸寸挖开落日沙漠,就算是让脆弱的土地再添危机,他也要把她从那种地方救出来。 他能救多少人?他连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就算拯救了飞垣又如何? 萧奕白哽咽了一下,他知道弟弟在力挽狂澜的同时还在被所有人视为叛徒咒骂,云潇是他孤军奋战生命里唯一的光,如果失去这束光,整个飞垣也将迎来彻底的黑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一线生机 天色已经大亮,但上层依然是弥漫不散的黄沙,阳光艰难的穿过来,也只是稀稀落落宛如细线。 持续的剧烈震动让地基二次破碎,原本纵横交错的裂缝沟壑也在继续扩大,更多的流沙像流入无底洞,带出沉闷的声响,让魔物也退避三舍。 明溪一夜未眠,他此行的目的是太阳神殿,但是以眼下的状态来看,他几乎不可能离开柳城继续前往大湮城,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失去阳川六城的准备,能怎么办?这件事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让他所有的计划都被迫中止下来,原以为夜王受伤退回黄昏之海疗养,他可以借机去找寻更多的方法对抗上天界,谁又能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最为宝贵的时间也不得不浪费在沙海寻人之上。 他知道这样的找寻几乎不可能有效果,却无法多说一个字去劝阻那个人。 他就这么默默坐了一夜,看着天色一点点变亮,然后又一点点暗下去,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震动的距离确实是在慢慢变远,但落日沙漠浩瀚无垠,单凭他一人之力想要找遍沙漠,只怕是要在这里住上一辈子才行了。 要征调军队过来帮忙吗?可是他要以什么理由调动军队过来大漠里挖一个生死不明的女人呢? 那群沙匪或许可以帮上忙,但是就算加上阳川所有的沙匪,也不过是从住上一辈子,变成住上大半辈子而已,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上天界会出手吗?多半也不会,听萧千夜之前所言上天界一团混战各有损伤,此时销声匿迹也仅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罢了。 还有墟海?墟海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耸人听闻的事情,他甚至都没有时间精力去了解那个依附飞垣而活,却从未有过蛛丝马迹的地方。 明溪闭着眼,听着门外呼啸的沙尘暴如饿狼哀嚎,感受着脚下的土地时不时出现海浪般汹涌的波动,他自以为是个将一切掌握在手中运筹帷幄的人,偏偏此刻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满目疮痍的土地二度重创,他也在思考着一个恐怖的问题,声名狼藉的阳川是否真的值得去救,这些阳奉阴违见利忘义的百姓,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去拯救。 他甚至已经得出一个为王者不应该有的结论,这些人的命加起来,其实也根本抵不过深埋在大漠之下的那个女人。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公然抛弃自己的臣民,这是压在他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无法挣脱,更无法逃避。 许久,明溪重重叹了口气,一言未发的静坐了一天一夜,喉咙干涸的一开口就能磨出血沫,赤晴在旁边连忙递上来茶水,又被他轻轻推开,迦烨也从后院面容凝重的回来,三人只是简单的对视了一眼,就立即心照不宣的相互挪开了视线。 昨天夜里,他已经命令迦烨去审讯朱厌想要知道更加具体的位置,但是如他所料,朱厌半个字都没有吐露,加之本身就曾是白教之人,就连直接从脑中探寻情报也会被阻断。 明溪烦躁的转着玉扳指,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还是让他心中掀起无名的怒火,千算万算,他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会栽在朱厌的手里,让事情朝着无法弥补的方向发展而去。 在他头疼的揉着眉心之时,倏然听见门被人推开,萧奕白直接冲了进来,另一只手还死死拽着弟弟,两人的身上都满是风沙,来不及多解释那么多,萧奕白急冲冲的说道:“明溪,高成川死的时候留下的那条手臂里还有其它的傀儡虫,那些人后来被你就近关进了各地的大牢里,现在沉沙海是不是也有曾经暗部的人?” 明溪被他忽然的出现惊了一下,但下一秒就立即反应过来,接道:“有两个在沉沙海,你的意思是……” 萧奕白面上一喜,似乎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即转身对弟弟强颜欢笑了一下:“你记不记得当时在伽罗被暗部偷袭,他们就是把你临时带到了一处地下据点?既然雪原上能有暗部的据点,说不定沙漠里也会有呢?朱厌原本就是暗部的人,他能把弟妹带到哪里去,最可能的地方,不就是暗部的据点吗?” 萧千夜恍如失神的看着他,眼里的光在短暂的失焦之后闪电一般凝聚成点,萧奕白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暗部在各地的据点是在高成川死后立即被作废的,因为是他生前就下达过的命令,所以来不及被我们接手就已经被人为毁坏了,这件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将身带傀儡虫的重要成员就近关押了起来,我们现在去沉沙海见一见那两个人,只要能知道地点,或许、或许找人就会快一些。” 萧奕白紧张的看着弟弟,其实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绝,毕竟朱厌那种喜怒无常的人,他就算随便把云潇杀了扔在沙漠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眼下更重要的是稳住弟弟的情绪,无论希望多么渺茫,都必须让他振作起来。 “沉沙海……”萧千夜叨念着这三个字,四大境的大牢以前是归禁军管辖的,他虽然知道大概的位置,但没有特殊的情况也不能随意进入,而且那些地方多半建立在极为隐蔽的地方,诸如天之涯在碧落海之下,沉沙海也如其名是隐藏于大漠之下,应该是在大湮城往东一百里左右的地方,入口……入口是哪里? 萧千夜用力按了一下眉头,拼命的在记忆里找寻那些极为关键的东西,他毕竟是在间隙里渡过了整整三百年,很多事情模糊在时光中很难很难再被想起。 “沉沙海的入口,在月神殿往后十里地。”明溪淡淡提醒,用手点着茶水在桌面上简单的画着地图,“大湮城往东一百里就是双神殿之一的月神殿,再往后十里就是沉沙海的入口,名为‘寂门’。” 话音未落,萧千夜已经迫不及待的夺门而出,萧奕白眼睛手快一把拽住弟弟的手臂提醒道:“你干什么!你是个逃犯,月神殿不会让你进去的!” “我想进去,没人拦得住。”萧千夜奋力想挣脱兄长的手,又被他死死按住强行拉了回来,听见这话,明溪只是不由自主地蹙眉,他确实可以大摇大摆的闯进去,但月神殿毕竟是明氏皇朝祭奠先祖的重要场所,于情于理他不能让这个人公然破坏,但他也知道事到如今,阻拦只会适得其反,于是从怀中摸出一枚金令丢了过去,无奈的叹道,“月神殿的现任圣女名为容华,你带着我的令牌去找她,让她放行。” “没必要。”他虽然接住了那枚令牌,却根本不想领情,明溪用力咳了一声,继续沾着水在桌上画着,“月神殿往北三十里,是太阳神殿,坦白说,我不希望你破坏这两个地方,以免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太阳神殿四个字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暗语,让知晓实情的三人同时顿了顿,萧千夜咬咬牙,终于还是收起令牌,萧奕白见他马不停蹄的就要走,想也没想立即跟了上去,才搭上他的肩膀,忽然感觉整个人临风而行变得飘乎乎的,在缓过神之际,惊觉自己像一束白色流星,正在高空中急速坠落。 “你来干什么!”萧千夜似乎是走的太急根本没注意到不小心捎上了大哥,正当他急着想把萧奕白送回去之时,萧奕白已经一把抱住他死死不肯放手,笑道,“不行,你得带上我,对付那种人我应该比你在行一些。” 明溪看着空荡荡的门外,一边惊讶于上天界这种光化之术当真来无影去无踪,一边也起身吩咐道:“准备一下,我要去大湮城等消息。” “大湮城……”赤晴和迦烨都是尴尬的看了一眼对方,这才说道,“陛下,眼下的落日沙漠道路不畅也很危险,您要去大湮城恐怕得耗费七八天,如此长时间的离开帝都,不太好?” 明溪也拖着下颚认真想了想,他此行因为一时任性在柳城耽误许久,多半帝都的人已经察觉到他不在了,虽然有公孙晏坐镇他也还算放心,但毕竟这种节骨眼上他本尊不在还是会引起非议,如果继续在阳川逗留下去,确实是不太好。 最主要的是,看萧千夜现在的样子,不找到云潇也根本不可能再来和他商谈太阳神殿之事,他此时就算去大湮城等消息,也不知道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哎,麻烦了……”许久,明溪无奈的摆摆手,没想到事情会一波三折如此复杂,赤晴也已经看出了帝王的顾虑,拱手劝道,“不如让迦烨先护送您回去,萧阁主那边的情况属下会亲自盯着,虽然冥蝶的数量不够用,但已经征调了一批蜂鸟过来,一旦有任何新情况,一定会第一时间汇报给您知晓,此次沙海寻人恐怕要耗费不少时间,您还是先回帝都城更为妥当。” 明溪苦思许久,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无奈作罢:“只能如此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月神殿 光芒坠落在月神殿,一片死寂,萧奕白站稳步伐,只觉得周围实在太过安静,静的让他毛骨悚然,情不自禁的拉住弟弟小心的环视着四周。 月神殿建立在大漠之上,在其范围方圆十里之内有纯净的神力阻断风沙,此时深夜的皓月如水如霜铺在白砖神殿上,扩散着静谧又淡泊的白光,碎裂之灾并未对这座古老的神殿带来丝毫影响,就连昼伏夜出的魔物也会敬而远之,在高耸的正殿石门上,用金线勾勒出弯月的轮廓,又用碎钻填满,能在夜中闪闪发光,就好像天边的明月,夺目耀眼。 “外面没有守卫?”萧奕白往前踏出一步想靠近观察清楚,原本轻到无的脚步声此刻竟然像石钟敲落一般荡起回声,他立即顿步不敢再动,从正殿往内部望去,似乎能看到两排整齐的人跪在地上,身着月神殿统一的白色法袍,双手合十静默祷告,在神殿的更里端,是一尊高大的白玉雕像,月神头戴王冠,一只手托起古玉沉月,另一只手握着古老的神杖,也是双目微闭,唇角含笑。 萧千夜已经顾不上这些反常,提刀冲了进去,萧奕白紧随其后,但见两侧的人丝毫未动,依然保持着那种虔诚的动作,在踏入月神殿的一瞬间,有种时空凝滞的错觉,好像有什么极其厚重的神力扑面而来。 在月神像正下方,圣女容华也是双膝跪地默默祷告,直到古尘的刀锋毫不客气的架在她的脖子上,也是冷定如初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萧千夜微微一怔,这种感觉和上天界永夜殿如出一辙,双神祭他是参加过的,月神殿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为何这一次会有这么截然不同的感觉? 就在这个刹间,月神殿忽然掀起一阵清风,月瑶石雕成的神像衣角竟然无风自动! 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脑内突兀的回忆起往年双神祭的情景,三阁两宫,三军将领,四大境城主都会来到大湮城协伴皇室祭祖,双神祭每年都需要专人测算,因而没有固定的时间,但是会在启明星亮起之时在太阳神殿开启祭祀仪式,然后在日没西山之后再来月神殿祭祖,双殿都有神像,一者为金曜石,一者为月瑶石,两尊神像皆是二十米高,但即使雕刻的栩栩如生,他也清楚那确实只是一尊冰冷的玉石罢了。 而现在,月神像的衣角在轻轻飘动,点点荧光正在从玉石里飘散而出。 帝仲也从他身体里神裂现身,一步上前凝视着满殿的光粒,低吟:“曦玉,是你吗?” 曦玉!萧千夜的眼眸剧烈的一颤,那不是上天界月神的名字? 光粒在神像前凝聚成淡淡的光影,真的是一个女子的形象,如天边皓月,高洁孤傲,她微微一动,在身后拖出绚丽的光珠,是朝着帝仲慢慢走来,情不自禁的抬手触碰着同样是幻影状态的同修,两道幻影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皆是有刹那的颤抖,但两人的轮廓反而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出来,曦玉静静看着他,终于开口:“好久不见。” 时隔万年,故友相见,却连寒暄的话都再也无法说出,两人沉默对视,千万种思绪一瞬翻涌,如过眼云烟。 “我听蓬山说起过你们。”帝仲闭了闭眼,回忆着双王一战之时辰王说过的那些话,有不解,更有悲凉,“他说你们为了追求与天地共存的修行之路,不惜放弃了生命,以死亡为代价换取和日月同寿,他一次次的试图挽留你们,拯救你们,却只得到了一句‘群星之力何以同日月争辉?’,自那以后,你们便分道扬镳,直到彻底消失,再无踪迹。” 曦玉静静听着,一言不发,那一年神心入魔,他们确实是对着最为重要的挚友说出了不可挽回的错话。 自那以后,蓬山真的再也没有管过他们的死活,再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救起他们,把他们扔到紫苏那里去治伤,他就像消失了一般,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返回上天界,直到她和东皇彻底湮灭,蓬山也再未回来看过他们一眼。 她在融于天地之后,也曾细心留意过故友的踪迹,却再也无法将迟来的歉意转达给他知晓。 帝仲的声音虽然疲惫,却依然字字珠玑:“自我苏醒至今,确实从未再感觉到你和东皇的气息,如今的你,是否也只和我一样,仅剩残存的意识?” 曦玉从他身边一晃而过,来到殿门之处,仰头望着大漠上那轮独孤的明月,淡淡说道:“那确实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修行之路,放弃了身体和生命,终于换得和天地共存与日月同寿,我一直默默看着这片土地,看着我的后裔们努力生存,像一个合格的守望者,无论他们遭逢何种绝境,哪怕沧海桑田坠天落海,我都不曾再插手半分,但……人心总是软弱的,我历尽千万年,还是无法像真正的日月那般无情。” 她顿了一下,眼里有短暂的迷茫,随即变得更加坚定:“我和东皇在决定走上这条路之前,分别为自己的后裔留下了最后的契机,他将权力和征服融于日冕之剑,我也将守护和新生托付于沉月,当沉月之力耗尽之时我曾心有所感,但作为守望者我不能、不该再做什么,我看着后裔们力挽狂澜,也看着你身边的年轻人一步一步濒临绝境,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根本做不了合格的守望者,我依然会被人世间的情感所困,才会在此等你。” 帝仲低垂着眼睛,没有表情,只是语调渐渐沉重:“曦玉,你此时现身,无异于将千万年的修行彻底作废,又是何苦?” “何苦?”曦玉笑了起来,眼里忽然就有了一种明媚的光彩,“或许守望才是真正的苦,我若是能早一点醒悟,当时蓬山来到这里,我便不该放任他救走地缚灵,编造飞天幻梦欺骗众生。” 帝仲微微蹙眉,目光也从殿门望出去,似乎能看到三十里外另一座更加巍峨的神殿,又道:“东皇呢?” 曦玉嘴角往上弯了一下,似乎有几分无奈:“我不知他的想法,自从变成这幅状态,我与他之间也再无半点联系。” “曦玉……”帝仲叹了口气,正色说道,“所以你为何现身?” 曦玉将目光转向他身边的萧千夜,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她还在等你。” 萧千夜幡然回神,感到心跳不知是惊是喜出现短暂的停顿,一时甚至忘记了眼前的人只是意识凝聚的残影,飞速上前一把按住月神的双肩,毫未察觉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身体:“她在哪?她在哪?你快告诉我……” “她得沉月之力相助平安成长,又得日轮之力几度劫后余生,此为缘分。”曦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用余光轻轻扫过帝仲,接道,“她尚为火种之时曾与帝仲结缘,又阴差阳错与你相遇,如今星辰早坠,此为变数。” 萧千夜焦急的听着月神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呢喃,忽然感觉眼前的幻影带上着一种沉淀多年深不见底的阴郁,就连她身上扩散的光也如冷霜一般,语调慢慢变冷:“去往上天界之前,我和东皇曾有过一个孩子,他给这个孩子取名‘箴’,箴的本意为规诫,又以日月为‘明’,唤之‘明箴’,他虽得日月血脉,但没有终焉之境残影碎片之力,终究只是凡胎肉体,在他去世之前,我身为人母毕竟心软,于是现身探视,并将其心头之血取之封存,这份血液至今仍在太阳神殿下方镜像法阵中,等你找回皇鸟,或许有用……” 话音未落,远方一束金光砸进月神殿,像是某种严厉的警告,紧贴曦玉脸颊飞过,重击在后方神像上。 曦玉只是微微扭头看着自己的神像身上赫然出现的细细裂缝,竟是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当时之所以那么做,或许只是出于母亲的一点留念,那份血液中保留着最初始的、源自太阳的生命之力和月亮的守护之力,久而久之,便被传为足以颠覆皇朝统治的圣物,但我如今看来,又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缘分天注定,她确实和我们有缘,才会让我留下那种东西,去救一个人……” “曦玉!”帝仲抬手按住并不存在的心跳,感觉好似真的听到胸膛内砰砰跳动的声音,远方的金光再度砸进神殿之时,萧千夜已经果断出手以古尘强行阻拦,曦玉的容颜开始慢慢消失,作为天地的守望者,一旦泄露天机便是万劫不复,但她依然勉力凝聚,认真看着萧千夜一字一顿提醒:“孩子,能照亮黑夜的东西只有太阳,上天界的力量原本相生相克,那份封存的血液能帮你对付奚辉,也能帮你救回最重要的人,得失天注定,但如何抉择,只在你一念之间。” 月神殿在剧烈的摇晃,让高大的立柱出现恐怖的裂痕,曦玉淡淡笑着,抬手摸着他的脸颊,眼里忽然有了泪光:“她还在等你……你一定要找到她。” 轰然间,伫立千百年的月神殿一瞬塌陷化为粉尘,萧千夜已经在这一瞬间夺步而出直奔后方沉沙海的入口寂门而去。 帝仲没有跟上去,他的残影在废墟中静默的站立着,头顶的明月之光穿过透明的身体,却意外的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好似初升的旭日。 他明白,像他们这种意识形态的存在,一旦意识消散便是轮回路断,彻底湮灭。 他的目光落在三十里外太阳神殿中心的神像上,不知是在看着什么人,而那个隐于天地的人,似乎也在无声的看着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沉沙海 受到月神之力的影响,萧千夜一路冲入沉沙海深处,所有的守卫士兵,就连囚犯都像被凝滞一样呆呆站着一动不动,他像一阵疾风跟着月神幻化出来的微弱萤火一路飞奔,终于来到最深处两个海魂石特制的大牢前,萤火至此悄然湮灭,最后的光贴着他的鼻尖,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冰凉 萧奕白紧随其后,惊讶于弟弟的速度快到离谱,让他用尽全力也只能顺着气息远远跟着 他在同时感受到手心处分魂大法传来的刺痛,月神应该知道他身上有这种特殊的联系,但仍旧没有给予任何的阻拦,好似有意无意的也要将那么重要的消息传递给明溪知晓,但让他更为意外的是明溪的反应,原本以他的立场无论如何也要以对付夜王为最优先,这次他却罕见的保持了沉默,似乎也在默许弟弟做出某种决定 萧千夜看着一左一右两个海魂石大牢,在这种奇特的停滞中,只有这两个人被他的声音惊动,不约而同的抬起了眼睛 “萧阁主?”左边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萧千夜心急如焚的冲过去,没等他开口又被萧奕白按住肩膀轻轻摇了摇头,自从高成川意外身亡之后,他们便被天尊帝秘密关押起来,如今外面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转变这两人也是毫不知情,萧奕白走过去,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奉命来询问一些事情,希望二位能如实相告,毕竟高成川早就死了,只有得到陛下的赏识,你们才可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咧咧嘴角冷哼一声,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讥讽道:“得到陛下的赏识?哦……就像三十三那样,卖主求荣是不?” 他们咯咯一笑,丝毫没有感觉到“三十三”这几个字像魔咒一般,让站立的萧千夜一瞬间宛如恶魔 萧奕白轻咳一声,知道三十三是朱厌曾经的代号,又慢慢问道:“早些时候我们曾在泣雪高原下方发现过一处废弃的地下城,那里被禁军改造成了秘密基地,落日沙漠土地广阔,按理说应该也有分部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男人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阴郁的眼睛紧盯着两人的面庞,似乎是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萧奕白摆摆手,接道,“我知道高成川很早以前就下达过命令,只要他一死立即销毁所有的秘密基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唯一的解释是那里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他宁可全部带入地狱,也不愿意被我们发现,但是纸包不住火,人都死了,还担心什么秘密被人发现呢?” “这么想知道,不如亲自去地狱里问一问总督大人?”男人轻蔑的笑起,漫不经心的靠在墙壁上,紧盯着萧千夜,冷道,“我看过针对萧阁主的调查报告,说你曾在地下城的时候展露过一种形似凶兽的状态,总督大人其实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我也很好奇,只不过还没等我们查清楚这件事,总督大人就被你杀了,我看明明是你们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才会先下手为强吧?” 萧奕白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男人笑嘻嘻的嘲讽道:“你不是会那种古怪的术法可以直接从脑子里探取情报吗?何必假惺惺废话这么多,直接动手不行吗?” s 萧奕白想了想,那种东西对一般人确实很方便,但对这种经历过特殊改造的人实际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只能对着旁边冷着脸的弟弟干笑了一下,嘀咕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算了,你自己问吧” 话音未落,古尘一刀砍断海魂石的牢门,他每步踏入荡起的回声都宛如一颗钉子重重钉在内心深处,男人脸上的笑骤然消失,感觉周身忽然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转瞬就让他的身体出于本能情不自禁的渗出冷汗,他也是自幼遭受过无数严刑拷打的试体,唯有这一次是真的感到魂魄都在战栗,忽然间打了个寒颤 萧千夜在他面前蹲下去,就那么简单的用古尘抵着喉间,一字一顿质问:“在哪里?” 冷汗沿着脸颊滴落,这种无形的压力好似能将他搅成肉泥,明明没有任何刑罚,却让他恍若失神的脱口回答:“在……沉沙海往东,不到十里的地方” 萧奕白惊了一下,没想到弟弟只用了三个字就让这种人吓破了胆,立即追问道:“入口在哪里?” 男人似是压不住内心的恐惧,也不明白这种紧张究竟从何而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双一直紧盯着自己的金银异瞳,颤颤回道:“我只知道那里和沉沙海原本是有特殊通道的,但高总督死后基地就已经被废除了,想必出入口应该也早就被人为毁坏了,而且……” “而且什么?”萧奕白一秒也不敢耽搁,立即追问,男人顿了顿,眼珠心虚的转了一圈,咽了口沫才继续说道,“落日沙漠下的暗部基地是四大境最大的一处,因为很多实验在帝都的缚王水狱实在是施展不开手脚,于是就转移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大漠里尝试,所以这里的地下基地极其危险,为了防止试体暴走失控,总督大人特意命人制作了两千多个‘黑棺’,用的是八米厚的海魂石,连门都没有,需要依靠特殊的术法才能进入,你就算找到基地入口,也打不开那些黑棺” “黑棺?”萧奕白心下一动,下意识的伸手摸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了摸同样是海魂石制成的牢门,四大境大牢通用的牢门也不过十寸,除了古尘他还没见过有谁能砍断这种材质的东西,高成川竟然制作过一批八米厚的海魂石“黑棺”? 忽然意识到什么危险的东西,萧奕白霍然低头抓住他,因震惊而提高了声音:“黑棺里的试体还在不在?” “北岸城事变之后,高总督曾调走过一部分,剩下的那些如果长时间没有安魂丸克制体内毒素,多半早就自生自灭了,毕竟八米厚的海魂石黑棺,就算在里面失控发疯也逃不出来”男人默默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情绪慢慢镇定下来,似乎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蓦然苦笑了一下,眼睛里的光芒也从惊恐转为冷漠,淡淡接道:“大多数试体都需要依赖安魂丸才能活命,如果要摆脱那种东西,就只有得到总督大人的赏识,服下傀儡虫一辈子效忠于他,反正都差不多吧” 萧奕白是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自己背上也是冷汗涔涔,后怕的问道:“那两千多个黑棺都分布在什么地方?” “你该不会要去找那些东西吧?”男人奇怪的看着他,反而是莫名其妙开口劝道,“暗部基地就在沉沙海往东十里的地方,以前是存放了一些试体的资料,现在肯定早就被销毁了,至于黑棺那就遍布广阔,因为是依靠术法进入其中,所以只需要知道阵法的图案就能找到对应的黑棺,不需要集中管理,你要找那些东西?那还是死了这条心别浪费时间了吧,除非你挖空这片大漠,不然也找不齐的,再说了,你找黑棺做什么?没有安魂丸,里面的试体早就完蛋了……” 萧奕白听闻此话,觉得有些烦躁一把捂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又担心的看了一眼沉默的弟弟,看着他眼里才燃起的光又一瞬熄灭,变得那样颓废而绝望 萧千夜慢慢闭起眼睛,眼前是月神曦玉皎洁的容颜,在涣散之际贴着他的耳根,低吟嘱咐——她还在等你 半晌,也不知他是在心底做了怎样的决定,终于强自缓了口气,再也不理会大牢里疑惑不解的两人,提着古尘大步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一直凝滞状态的沉沙海才恢复正常,右面大牢里的另一个人捏着满手粘稠的冷汗,即使萧千夜一直背对着没有和他说一个字,但那种紧张压迫却也是丝毫不减,他喘着短而急的气好一会才冷静下来,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才抬起就和对面的同伙四目相对,只是都倦极的摇摇头,低道:“你说萧阁主在找什么?” “不知道”男人垂着头,好似消耗了全身的力气,连多说一个字的力量都没有了 沉沙海回归死寂的同时,明溪已经身处柳城外金乌鸟的营地之中,昆站鸿在他左侧,右侧则是落日沙漠的沙匪安格,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赤晴和迦烨绑着柳浒、郭安,一直在静静的等候命令 桌案上放着几只军阁专用的蜂鸟,纸笔铺在面前,在这种令人不安的沉默中,明溪几度提笔,又叹息停滞 “昆鸿……”许久,明溪终于开口,边写边道,“传令青鸟、三翼鸟两军,即日起借调一半至阳川协助金乌鸟,命两军副将亲赴阳川,所有调度,由你安排” “是”昆鸿咬牙领命,飞禽借调不是第一次,但一次借调半数也是从未有过! “传令聂晟以嘉城为始向南侧搜查黑棺踪迹,另……”他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沙匪,虽有迟疑,但还是一瞬冷定继续说道,“另封安烈图首领安格为大漠侯,沿靖城往北搜索” “啊?”安格愣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疑问,明溪也在看着他,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怎么,不想干吗?” “不是……”安格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我就是个强盗罢了,又不识字又不懂规矩,而且你不用给我做官,我也会帮他找人的,那姑娘我见过,我知道他很喜欢……” 明溪摆摆手,打断他的念叨,将所有命令盖上王印封存至蜂鸟之中,沉思许久,补充道:“告诉他们,若是在大漠上见到什么不应该见到的人,不许声张,否则……” 他默默给了迦烨和赤晴一个眼神,两人也立即心领神会的点头领命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沙海寻踪 大漠的气候越来越炎热,伴随着盛夏的到来,转眼就入八月。 赤色的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之后,疲惫了一天的士兵回到营地开始生火煮粥,青鸟军团共七支分队,这次一下子调了四支过来阳川支援,原以为是要他们来协助抢修碎裂之后的道路和城市,没想到一晃三个月,每天就是在沙漠里挖棺材,上头又不说明情况,就只给了他们这种模棱两可的命令,沿着路线一路挖掘,一旦发现黑棺的踪迹,立即要对新封的大漠侯汇报。 四个队长坐成一圈,一人端了一碗粥狼吞虎咽的就喝完了,又抓了几个大饼啃了几口,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漫无目的又极为无聊,几个月下来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没什么人吹牛打趣了。 “哎……好累。”终于,四队长还是嘀嘀咕咕的抱怨了一句,瞅了一眼营地外今天新挖出来的黑棺,忍不住好奇的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三队,问道,“你说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三队白了他一眼,啃着饼没好气的回道:“鬼知道是什么,八米厚的海魂石黑棺连个门都没有,就算装着金银珠宝你也捞不着啊。” 四队瘪瘪嘴,也是用力啃着大饼,边啃边抱怨:“新封的大漠侯好像就是沙匪头子?咱这一天天正事不干,就在这帮人家挖棺材,上头到底在搞什么……” 话音未落,营地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手上捏着这三个月的报告,远远的就冲着四人低喝一声:“发什么牢骚呢?” 这一吼,四个人惊得连大饼都不啃了,四队张大嘴巴认认真真反复看了几遍,这才惊讶的道:“叶少将,您怎么亲自来了?” 叶卓凡脱下外套,落日沙漠的白天日光毒辣,必须穿上这种通风透气的白袍才不会被晒伤,四人连忙往旁边挪开一个身位给他,叶卓凡也不客气直接席地而坐,自己也是抓了个大饼边啃边道:“我一进来就听见你们几个在这里抱怨,是想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帝都去脑袋不想要了是不?” 四个人面面相觑,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回道:“老大,我们就随口一说,无聊嘛!对了,您怎么亲自跑过来了?” 叶卓凡漫不经心的翻着手里的材料,头也不抬的解释道:“我和小赵换了个班,过来看看你们。” 四队发出一声羡慕的长叹,身体往后仰去用手撑着看向天空:“赵哥可真是命好,之前北岸城事变,我们忙的在城里面抓人,结果他媳妇生孩子,一生还生个双胞胎,少阁主直接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完美逃班在家享清福,这会我们被调到大漠里来挖棺材,您倒好,还跟他换班!哎!我什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天天累死了。” “少啰嗦。”叶卓凡一边笑,一边将手里的材料用力拍在四队脑门上,几个队长一扫白日的疲惫,笑呵呵的围着他抱怨,“老大,现在外头都说我们神经病,正事不干在大漠里帮着沙匪挖人家祖坟,您倒是去打听一下上头到底要做什么,总不能一直这么挖下去?” 叶卓凡瘪瘪嘴,又耸耸肩,无奈的安慰道:“你们几个别抱怨了,上头不说我有什么办法,而且我告诉你们,陛下最近心情不好,你们不要口无遮拦的,担心惹事上身。” 四人立即闭了嘴,叶卓凡翻阅着手里的东西,边看脸色也微微凝重,好一会才认真的询问:“调你们过来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上头给的数据中提到过,记录在案的黑棺合计两千八百八十个,怎么这么久了才找到四百个不到?这其中有一半都是大漠侯的人亲自发现的,你们不会每天就在这浑水摸鱼,趁我不在偷懒?” “老大,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贯有几分腼腆的六队也是极其难得的为自己辩解起来,“您不要为难我们嘛,青鸟根本就适应不了大漠的气候,每隔七八天就回羽都换班,来去都是要花费时间的,而且这沙漠下头的地基是破碎的,你前脚一铲子挖下去,后脚就有流沙填补进去,头一晚上做的地标,睡觉醒来就不知道去哪了,而且,您自己看——” 六队抬手指向外头的海魂石黑棺,眉头都皱成了一团:“那东西八米厚,有的沉在几百米深的沙子里,几十个人都抬不动,逼着军械库临时改造了一批器械运了过来,我们真的没办法。” 五队也跟着凑过来补充道:“老大,原本驻守阳川的三支军团还要负责道路的抢修和城镇的补给赈灾,挖棺材这事基本都是我们在干,隔壁三翼鸟也是进展缓慢,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叶卓凡尴尬的笑了笑,这倒也不假,入夏之后大漠里的气候是白天烈日如炎,晚上冷若冰窟,加上时不时还有魔物进犯,进展缓慢确实也在情理之中,但他随后面容还是稍显忧虑不安,最近陛下心情不好,文武百官上朝都是提心吊胆的,上次有人多提了一嘴,说是之前天尊帝和少阁主的约定,只要不继续破坏飞垣封印之地,就不会针对萧奕白进行处罚,如今少阁主已经违约,理应对人质做出行动以儆效尤,没想到这句话刚说出来就惹得天尊帝大发雷霆,据说连墨阁的红印都直接砸了,拍着椅子让他来坐这个位置,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提这事,封心台一下子变成忌讳,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 就算他能理解进展缓慢的原因,上头可未必会理会。 叶卓凡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事情怪怪的,这才托他母亲明戚夫人去说了几句好话让他和小赵换了班,他情不自禁的扫了一眼外头的黑棺,莫名有几分心神不安,想了想还是整理好手头的东西起身,又嘱咐道:“你们吃完了赶紧休息去,明天早点起来干活,我去拜会一下大漠侯,侯爷的营地在哪边?” 四队连忙跟过去递给他一个罗盘,解释道:“侯爷没有固定的营地,您要找他就只能跟着罗盘的指针走,之前才收到侯爷回信会安排人过来检查新找到的黑棺,想必距离应该不会很远。” “多谢。”叶卓凡收起罗盘跳上青鸟就走了,这片大漠是七禁地之一,入夜之后真的如铺上一层白霜,明明白天热的人全身冒烟,一到晚上温度急转直下要不了一会就会跌至冰点,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在这种地方长时间劳作也很难支撑,反倒是经验丰富的沙匪似乎更加适应这种环境。 沙匪……叶卓凡还是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消息传到他耳里的时候,他和所有人一样惊掉了下巴,安烈图是四年前剿匪行动中唯一的逃脱者,怎么好端端摇身一变,被封了侯爷,还给了他临时调动阳川境内军阁的特权。 如今的阳川除了金乌鸟、朱厌、冥蛇,还另外调派了青鸟和三翼鸟过来支援,能同时获得五支军队的兵权,这个大漠侯究竟是什么来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青鸟终于落在一处简陋的营地外围,这里倒不像军阁的营地会有驻扎的士兵,冷冷清清看着都没几个人,叶卓凡疑惑的走进去,里面只是简单的扎着几个帐篷,也看不出来那个才是大漠侯的,他僵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候从旁边走出来个女人,警惕的看了他几眼,发现他穿着军阁的制服之后,又小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找谁?” 叶卓凡立即转身,女人也是穿着朴素的白袍,手里还端着茶水,他连忙说明来意,女人哦哦了两声,这才冲他质朴的笑了笑:“跟我来,安格正好也还没睡呢。” 安格……叶卓凡知道那是大漠侯的名字,如此毫不忌讳的说出来,想必此人也是和他极为熟识之人。 阿宁乐呵呵的领着他往后走,也不找人传唤直接就钻进了一个帐篷,“噼啪”一下放下手里的茶水,又拍了拍正在看图的安格,晃着脑袋说道:“有人找你,军阁来的。” 安格一脸懵比的抬起头,看着这身最近早就看习惯的军阁制服,也没发现他身上别着的青鸟徽章,随意的甩着手招呼道:“坐坐,你随便找地方坐就好了,阿宁给他倒杯水。” “那个……侯爷。”叶卓凡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果然还是有些尴尬,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和这位新晋的大漠侯打招呼,忽然帐篷的帘子又被人拉开,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声音从身后淡淡飘来,“卓凡,你来了。” 叶卓凡几乎是僵硬的扭了一下他,看着迎面走来这个笑吟吟的人,脑子轰的一下乱成一锅粥,安格这才好奇的打量了几番,问道:“你们认识呀?那正好,你们那些东西我也不懂,有什么事找他说去。” “萧、萧奕白?”叶卓凡尴尬的神色浮现在脸上,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萧奕白摇摇头,满眼都是疲惫和忧虑,对他招招手说道:“卓凡你跟我过来,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叶卓凡只感觉背后一寒,他分明还什么也没有说,却让他心中荡起无名的惊恐,似乎也隐隐察觉到最近天尊帝心情不佳的真正原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颓废 萧奕白的帐篷就在大漠侯旁边,叶卓凡一进去就看见里面简单铺设的两张床铺,连桌上放着的水杯都是两个,顿时心中咯噔一下,头皮发麻的问道:“大哥,他、他是不是也在?” 萧奕白没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是空茫的,似乎是看着他,又似乎不知道望向何处,叶卓凡谨慎的凑过去,压低声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把青鸟、三翼鸟征调一半过来就很罕见了,还让他们在大漠里挖黑棺?那些黑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真的这么重要要派军队过来?少阁主也是为了黑棺回来的?” “卓凡,你先坐。”萧奕白像是一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下意识的就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叶卓凡只能忍着心中无数疑惑在他对面坐好,看着手里的茶杯,想了想又道,“这是少阁主的杯子?” “哦……对,是他的,不过他三天没回来了,这杯子是干净的。”萧奕白漫不经心的接话,半晌才忽然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卓凡,你是不是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 叶卓凡才喝了一口水就被他一句话吓的全吐了,顿时脸颊一红抹着脸上的水尴尬的笑了笑:“好好的问这个干什么?” “我之前听明戚夫人提起过这些事情。”萧奕白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窘迫,面上的神色瞬息万变,自言自语的呢喃起来,“他说你小时候经常吵着想去中原,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找借口去看人家。” “额……”叶卓凡连忙摆摆手,抓着脑袋解释道,“你、你说的是阿潇?我小时候是很喜欢她,但是她满脑子只有少阁主一个人,全昆仑山都知道,我没想过和少阁主抢,真的……” 叶卓凡强自镇定的喝着水,殊不见萧奕白脸上一瞬阴霾如雾,一下子好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叶卓凡下意识的往两侧望了望,心中有些奇怪,阿潇一贯是喜欢黏着少阁主的,怎么这次没一起回来? “卓凡。”萧奕白叫住他,看着他眼里那一点点欣喜的光,声音变得低沉而颤抖,“她不见了,云潇……她失踪了。” 叶卓凡“咔嚓”一下捏碎手里的茶杯,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萧奕白沉了口气,这才一字一顿认真的解释道:“三个多月前,她在西海岸和我们告别之后就被朱厌掳走,自那以后就音讯全无。” “朱厌……”叶卓凡苍白着脸,嘴唇无意识的剧烈颤抖,喃喃,“朱厌也失踪好久了,他、他把阿潇带去哪里了?” “朱厌被我们的人抓起来了。”萧奕白叹了口气,有些失神,“若是按照朱厌自己的说法,他是把云潇……” 萧奕白顿了顿,那几个字在嘴边呢喃好久才终于有勇气说出:“他说他杀了云潇,扔进了落日沙漠,但是一直不肯透露具体的地点,其实大漠的地形每天都在变化,他说不说都一样,后来我们找到关押在沉沙海的其他暗部成员,才知道大漠之下曾有过暗部的秘密基地,而那些黑棺就是以前进行试体改造实验的地方,这也是眼下唯一的线索,所以明溪才直接调动军队过来,可是还是太难找了,进展太慢太慢了。” 叶卓凡喉间酸苦,泛起一阵强烈的反胃,捂着嘴半天没有回应,萧奕白担心的看着他,慢慢说道:“现在是要求将找到的黑棺进行编号,然后我们这边会亲自派人过去,那些黑棺用的是八米厚的海魂石,寻常方法也起不到作用,只能让凤九卿和岑青以白教的转移之术一个一个查,要么就是千夜亲自去,他的古尘能直接砍破黑棺。” 听到少阁主的名字,叶卓凡的眼中流露出焦急:“他人呢?” 萧奕白摆摆手,无数的杂念在瞬间不受控制地涌出,担心的道:“他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天天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一出去就是几天见不到人,好几次都是被帝仲大人强行拎回来,然后让我直接对他用术法催眠才能入睡,我是很担心他,可我这幅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怕云潇还没找到,他自己就要先垮了。” 叶卓凡抿抿嘴,一个人在大漠中失踪三个月,他不用想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冷静下来之后,他的脸色远比刚才更加难看,艰难的哽咽了一下,低声问道:“大哥,阿潇真的在那些黑棺里面吗?” 这一问,只见萧奕白的手剧烈的抽搐,心中的烦躁进一步加深,终于还是摇摇头:“不一定,朱厌什么都没有说,我们也只是猜测会在某一个黑棺里,但是、但是被直接扔在大漠里,也不是不可能。” 叶卓凡一时哑言,如果阿潇根本就不在那些黑棺里面,他们这么多人岂不是一直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可这样的想法才冒出来,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自己就一瞬间泄了气,大漠广袤,又历经碎裂之灾,八米厚的黑棺或许还能被挖出来,如果真的是一个人被埋在下面,那才是海底捞针,根本无迹可寻。 无助恐慌填满内心,叶卓凡用力按着脑袋,呐呐问道:“朱厌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阿潇无冤无仇,现在又是帝都炙手可热的红人,多少人排着队想要巴结他都来不及,他为什么要对阿潇下手?” 萧奕白没有回话,朱厌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一些,但也无法感同身受,对那样的人而言,或许所有的荣华富贵加起来都抵不上一次报复的快感? “大哥……”忽然,叶卓凡只觉得脑子空了一瞬,有什么更加恐怖的想法一瞬间荡起,他嘴唇微微颤抖,几乎是不可自制的说道,“朱厌那家伙,他上次就对阿潇动手动脚,一直对她有些非分之想,他、他是不是……有没有做什么其它……” 叶卓凡不敢问,萧奕白也不敢答,但从这刹那的沉默里,叶卓凡立即就明白了什么东西,他的眼睛陡然雪亮,出身豪门贵族的公子平生第一次展现出无穷无尽的杀气,五指关节捏的惨白。 “卓凡。”忽然间,又是一声冷淡的招呼从身后传来,叶卓凡还没缓过刚才那股怒火,萧奕白已经脸色一亮立即起身迎了过来,“千夜你回来了,先坐下歇歇。” 萧千夜一动不动,看着年少时期的好友,好像这三个月默默承受的压力一瞬间翻倍,许久都只是低着头,叶卓凡也仅仅只是转了个身,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曾再有,他一手撑着帘子,外头的明月闪着冷光,映照着那张憔悴不堪的脸颊更显疲惫,明明是在烈阳如火的大漠里苦寻三个月,他的肤色反而呈现出一种死气的苍白,好似所有的精神都不复存在,像个行尸走肉没有半点生机。 他的腰上别着自己的剑灵,手里提着古尘,整个人风尘仆仆,比那些沙匪还要不修边幅。 两人沉默许久,萧千夜用力闭了一下眼,肩背陡然一震,脱口:“卓凡,对不起。” 忽如其来的道歉让叶卓凡呆了一瞬,半晌才苦笑道:“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她、阿潇还是没有下落吗?” 这句话就像针扎入心底,萧千夜无力的摇头,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走进帐篷:“我去检查过这几天发现的九个黑棺,都没有。” 他在说话的同时无力的搓揉着自己的脸颊,脱下被风沙染成灰色的白袍随手就丢在了地上,整个帐篷陷入某种恐怖的寂静,叶卓凡一时不敢接话,只能默默看着他,就如萧奕白所言,他是真的整个人都快要垮掉了,那双莫名惨白的手上青筋暴起,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做一件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事情。 “行了,你休息,卓凡,你也回去。”萧奕白看着情况一天比一天消极的弟弟,心中的担心也是无人可诉,叶卓凡连忙起身告辞,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再刺激他什么,萧奕白对他抱拳示谢,也一起跟了出来。 他在踏出帐篷的一瞬用余光扫了一眼静坐着的弟弟,他肩头那抹淡淡的白影也在这一刻散去。 两个人的情况都很糟糕,上天界一战帝仲本就有所创伤,原本他应该进入神眠之术中好好休息才对,可这几个月以来也是一直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只有在弟弟短暂的入睡时间里,那个人才会跟着一起休息片刻。 叶卓凡乘着青鸟重新返回军阁营地的时候,几个队长已经睡下了,四下一片死寂,是大漠独有的荒凉,而当他再次看着营外那个黑漆漆的海魂石黑棺,眼眸却被深深的刺痛,忽然大步走过去,颤颤伸手抚摸着,拼尽全力仰头忍住眼中无法控制的泪。 那也是他从小就爱慕的女孩,像昆仑雪峰之巅,最为清澈的那束阳光。 你在哪……真的在这片大漠之下,一个人默默忍受着孤独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斥责 夜色过半之后,大漠侯营地另外一个帐篷外也才匆匆回来两个身影,岑青扫了一眼隔壁,又正好瞧见阿宁从里面出来,连忙拉住问道:“阿宁,今天有什么消息吗?” 阿宁见是她和凤九卿,走过来摇摇头,脸上也满是担忧,放低声音回道:“安格在那研究了好久的地图,说这几个月找到的黑棺都像是随便找地方埋的,因为毫无规律可言,找起来就特别困难,哦对了,萧阁主刚才好像也回来了,但是看样子应该也是没什么新的进展。”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岑青还是难免露出一些失望的神色,阿宁见她一身风尘仆仆,又是一脸疲惫,赶紧也不再多说这些事情,凤九卿也跟着安慰道:“阿青,你早些休息,我再去找找。” “哼。”岑青对他依然是冷漠如冰,就算这三个月两人一起利用转移之阵查找黑棺内部的情况,可一想起师父,她还是无法原谅这个男人,凤九卿倒也不强求,他本就来去自如,也没有和他们一起住在大漠侯的营地,岑青见他又要走,忽然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非常刻意的问道,“你就这样一直在大漠里打转,不怕惹恼了夜王?” 凤九卿顿下脚步,他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听人提起过夜王两个字,下意识的就抬头望向了高空,沉思许久才回道:“夜王被帝仲所伤退回黄昏之海疗养,确实是至今都没有再次现身找过我,之前我回上天界打探情报,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估计是伤的很严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嘴里说着漫不经心的话,眼中还是有谨慎和担忧,夜王虽是暂时罢手,但鬼王似乎还在利用墟海寻找浮世屿的踪迹,如今若寒重伤,潇儿又下落不明,澈皇受困两境交界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此这般拖延下去,是否又会掀起另一场无法预料的灾难? 岑青看着他复杂难懂的神色,只觉得心中又烦又恼,索性直接钻进了帐篷再也不想看他,一进来,中央的圆桌上放着烧好的茶水,还有两盘简单的点心,岑青只是不屑一顾的扫了一眼,根本没有任何胃口,脱下白袍挂在一旁的木架上,正准备换衣休息的时候,又莫名扫了一眼角落里空空的床铺。 那家伙不在? 她原本是和阿宁两个女人住在一间,直到两个月前,一个自称墟海王族的女人龙吟找上门来,知晓事情始末之后,不顾反对坚持要留下来帮忙。 一个海生的蛟龙族,在大漠里能帮上什么忙?没几天龙吟的皮肤就开始干裂,好在阿宁有一些沙匪常用的润滑膏,每日涂抹之后才勉强适应。 岑青厌烦的躺在自己的床铺上,那家伙既不会转移之术,又不能像萧阁主一样直接砍破海魂石的黑棺,让她跟着沙匪去大漠挖掘也完全只是拖后腿,唯一能做的事情,大概就只有每天乘坐军阁提供的金乌鸟,去附近镜阁设立的赈灾点领取物资和水源,这些东西本来是命人送过来的,但毕竟萧千夜和萧奕白都在这里,安格也不想节外生枝,就让阿宁每天去领,可阿宁不会武功不敢坐金乌鸟,每次只能骑行骆驼耗时耗力,龙吟来了之后倒也算是帮了她一点忙。 真的是来帮忙的?她怎么看都觉得那女人是另有目的,墟海之事她从凤九卿那里打听过,眼下该不会是想借机使坏?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龙吟正好拎着一桶水走进来,一看岑青已经躺下了,先是尴尬的绞了绞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岑姑娘,你辛苦一天了,我提了一桶干净的水过来,先洗把脸吃点东西。” 岑青本想拒绝,都这种时候了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形象,但看了看灰扑扑的双手,想想还是坐起来抱着水盆接了一些清水,龙吟赶忙好心的给她递上干毛巾,这两个月以来她很明显感觉到岑青对自己的敌意和排斥,好在有个乐呵呵的阿宁在中间,要不然她们俩真的是相对无言,尴尬死了。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之辈,但好歹也是被人尊为王族,第一次被如此冷漠的对待,心中难免委屈,只是眼下所有人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像是吊着一口气,随时都会彻底崩溃,龙吟也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找到下落不明的云潇,她既然选择留下来帮忙,那些私人的小情绪就必须被遏制,她缓了一会,还是尽力笑了笑,拿了一块糕点递过去:“岑姑娘,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岑青头也没抬随手接过来塞进嘴里,眼色转瞬冰冷,不知为何忽然问道:“龙吟,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如果只是每天给我们准备食物和水,那你真的没必要留在这里,蛟龙族是海生,大漠炎热干燥,何必为难自己?” 龙吟冷不防的被她问起这个,连忙正襟危坐的解释道:“我真的只是想帮忙而已,我知道、我知道墟海曾经被上天界利用,长老院到现在还在继续那些事情,可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帮你们找她而已。” “帮我们?”岑青冷冷看着她,放下手里的糕点,一双的眼睛冷锐如冰,一字一字的道,“你不是想帮我们,你只是想帮他?” 龙吟被对方一瞬燃起的冰冷杀气刺了一下,不自禁地倒退一步,立即反应过来岑青口中的“他”指的是什么人,即便第一时间就摇头反驳,但两边脸颊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泛起红晕,岑青本就心情不佳,这一下更是怒从心起,低声斥骂:“大家都是女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萧阁主?你是不是以为云潇失踪你就有机会了?你是不是巴不得她这辈子都被埋在大漠里,再也不要被找到?” “我不是!”龙吟竭尽全力的否认,瞥见对方脸上狠辣的杀气,生来第一次感觉到某种极端的冷,龙吟的身子微微发抖,似乎终于明白对方一直以来的敌意究竟来自哪里,摇头呢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岑青冷哼一声:“墟海本就居心叵测,要不是你们设计陷害,凤姬大人不会落入上天界之手,你们就像个寄生虫一样依附飞垣而生,不仅没有丝毫感恩,反而恩将仇报,这里不需要你帮忙,回你的墟海去。” 龙吟张了张口,无言以对,对方的每句话都针锋相对,她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借口。 僵持之际,阿宁打着哈欠走进来,也没注意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看着桌上的糕点就扑过来抓了一把塞进嘴里,笑呵呵的道:“你们聊什么呢?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要不我去和安格说说,给你俩放个假休息几天……” “不必了。”岑青翻身躺下,一把掀起被子盖在身上,不再理会两人。 阿宁吐吐舌头,看见龙吟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连忙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脸蛋,又牵着手把她拉出了帐篷,这才小声说道:“你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岑姑娘最近可能太辛苦了,她见谁都没有好脸色,安格都不敢惹她!所以你别介意,早些休息。” 龙吟看着什么也不知情的阿宁,所有委屈只能咽回腹中,强自笑了笑:“没事,你也早些休息,明早我去取物资和水源,你多睡会。” “太谢谢了!”阿宁握着她的手,满眼都是纯真和质朴,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她,“你可帮了我不少忙呢!” 阿宁伸了个懒腰,顿时就觉得有些困了,加上大漠的夜晚其实非常寒冷,没说两句话就重新钻进帐篷里睡觉去了,龙吟一个人在外面坐了一会,直到天边慢慢泛白才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刚入睡,忽闻另一边的帐篷里传出极其微弱的声响,龙吟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连忙站起来用手拍了拍脸,果然看见一个人提着黑金长刀,裹着一身白袍走出来。 她本想过去打个招呼,耳边又一下子响起昨夜岑青的斥责,顿时脚步就像钉在原地一步也不能移动,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匆忙离开,根本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自己。 龙吟有几分失落,踌躇半晌,还是掀起帘子返回自己的帐篷小声的躺下,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唯一一次和他单独相处的情景,明明只是去往生径超度族人,却在她心底埋下了某种奇怪的感情。 龙吟失魂落魄的看着头顶,那个消失在大漠深处的女人,好像也带走了那个人的灵魂,他大概每隔三天才会回来一次,每次都是这样睡不了几个时辰,天不亮又会离开,自己来到这里两个月,其实也根本没有机会跟他说上一句话。 弟弟小橼的伤势也在恶化,就算住进蛟龙巢,尾巴上的创伤还是越来越严重,可是如今这幅情况,她怎么也无法再次开口请人家帮忙。 不死鸟的火种……真的被一个异族人两剑熄灭了吗?那么尊贵无上的血脉,原来也会被那种卑微之人践踏侮辱。 龙吟深深吸了口气,那本是她无比憧憬羡慕想要得到的东西,如今也忽然有了一丝奇妙的排斥和反感,好像在她的内心深处,也不再有着对血脉深刻的执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血月 大漠的烈烈毒日一直到十月末才稍有好转,夕阳落下之后,冷风四起,叶卓凡在青鸟的营地里看着手上厚厚一叠的资料,始终阴云密布的额头再添几分烦躁,四个队长收了队返回,远远看见他一个人坐在篝火边面容凝重,也不敢再像第一次照面那会肆无忌惮的打趣玩笑,直到军中做好晚饭,四队才深吸一口气端着一叠饭菜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老大,该吃饭了。” “放着吧,我一会再吃。”叶卓凡心不在焉的回话,根本没抬头,一双眼睛仍是来回看着手里的东西,反反复复翻阅个不停,四队耸耸肩,原以为他是和副将临时换班要不了几天就会回去,结果叶卓凡在大漠里一呆就是三个月,不同于初次见面他还会和下属们开开玩笑,那一晚从大漠侯营地返回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自己带队出去挖掘黑棺,每找到一个都是亲力亲为的标记编号,亲自传信给侯爷汇报。 自从青鸟和三翼鸟借调阳川一晃就是半年了,虽然他们依然不知道上头究竟要找什么,只是从叶卓凡一天比一天无神的眼眸里也能察觉到一丝反常。 “老大,您歇会吧,篝火伤眼的。”四队担心的看着他,叶卓凡摆摆手,自顾自的接道,“别催别催,我一会就吃,你回去休息吧。” 四队瘪瘪嘴,答非所问,是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老大……”四队压低声音,在他身边坐下来,眼眸映着火光有些奇怪的色泽在不住闪烁,犹豫半晌终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快速放到身后,不等叶卓凡伸手夺回又压低声音质问,“老大,最近军中有一些奇怪的传闻,说是在检查黑棺的时候见过一个眼熟的人,看身手体型和少阁主极为相似,那人能一刀砍断八米厚的海魂石,每次都像光一样来去无踪,老大,您老实说吧,上头不会无缘无故把军队调到沙漠里挖棺材,一挖就是半年,到底是什么事情,是不是和少阁主有关?” 叶卓凡本能的捂住他的嘴,一瞬间眼睛雪亮的扫了一圈营地,在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将声音压制最低:“别乱说话,也不准军中再传出这种东西!” 四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但从对方如此激烈的反应也立即清楚明白过来,叶卓凡按着胸口喘着气,好像刚才那几句话让他内心掀起巨浪,黑棺只有两种方法能查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有时候来的是岑姑娘和凤九卿,有时候就是少阁主亲自过来,他那样惊人的身手,一刀砍断海魂石,一定会引起注意。 但是天尊帝有过暗示,说是见到什么不应该见到的人,也不允许士兵声张,陛下是一早就知情的,否则也不可能派遣军队过来帮忙。 帝都那边时常就会有蜂鸟传信询问最新的进展,陛下一直都很在意这件事,似乎私下里还安排了秘密人员过来盯着。 “老大。”四队推了推僵住的叶卓凡,低道,“我其实不在乎是不是他回来了,只是咱现在找的东西,是不是对少阁主特别重要?” 叶卓凡疲惫的揉着眼睛,微微一愣,忽然间有些绝望地低下头去,半晌才点头,紧咬着牙:“很重要,是很重要的人……” “人?”四队倒吸一口寒气,不敢再细问,他们在大漠上苦苦挖掘了半年,竟然是在找人?这都过去半年了,就算找到了也已经是个死人了,真的有必要浪费这么多人手和精力? 找人……四队忽然眼眸一沉,北岸城事变之后他一直留在羽都协助海军处理烂摊子,似乎的确听到过一些关于少阁主的传闻,说他好像喜欢上一个姑娘,是他中原来的师妹,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 枯燥的巡逻是军阁日复一日的工作,突然顶头上司传出这种喜事还被军中将士津津乐道了好久,不少好事的家伙还吵着要去吃喜酒,直到少阁主忽然被全境通缉,这件事情才不了了之,再也没人敢提起。 不会是在找这个姑娘吧?四队的心一下子被吊起,似乎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个恐怖的猜测。 叶卓凡已经站起来往营地外走去,一里之外就有一条巨大的裂缝,隐隐能看到黑棺的一角,由于太深还没有被完全挖掘出来。 近三个月,伴随着阳川碎裂的抢修接近尾声,所属的三支军队也终于能分出更多的人手一起过来挖掘黑棺,但是进展依然不容乐观,合计两千八百八十个黑棺至今也只找到了一千零五十个,而且最近发现了几处深达两三千丈的巨型裂缝,单凭人力根本无法将里面的流沙运出挖掘,军械库那边似乎也一直没有更好的方法来应对大漠流沙,只能靠着少阁主一人之力强行深入,以至于进度一延再延,慢到让他发狂。 自从四月中旬收到军令以来,一晃眼都过去半年了,眼下十月将尽,大漠也马上要迎来冬季,可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依然无声无息,不知在何处沉眠。 要疯了,他真的感觉精神和身体都在崩溃的边缘,再也经不起任何细小的打击。 他贴着大漠里的裂缝无可奈何的坐下来,一双眼睛呆滞无神的盯着下方五百米深处的黑棺一角,军械库提供的探测仪最多也只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能检测到这种深度了,然后利用特殊的水球让裂缝附近的流沙不至于快速沉陷,通常这种深度的黑棺还能勉强挖出,而且只要露出一角可以查探就不会再继续深入挖掘,但是再往下更深的地方,军队真的是毫无办法。 他只能默默对着苍天祈祷,希望她所在的地方,不是在那种两三千丈人力束手无策的裂缝里。 大漠的冷风肆无忌惮的吹过脸颊,像锋利的刀隐隐割的皮肤生疼,叶卓凡倏然长叹,在那样茫然散漫的思绪里,他的眼睛却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棺,已经是十月末了,夜里的温度降的更快更猛,偏偏今日总有些奇怪的温暖萦绕不散,让他长时间坐着也没有感到很冷,叶卓凡呆呆仰头望着天空,那轮皓月像光洁的白玉,隐有一抹极其微弱的红在月晕中弥散。 温暖……红晕被风一吹,向外扩散,隐隐呈现出惊人的血月。 叶卓凡赫然跳起,心脏也因情绪的起伏而剧烈的跳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扑向下方的黑棺,但一步踏出流沙也跟着一起往下方涌去,逼着他理智的后退再后退,不敢冒然出手,立即转身冲入营地,四队还在篝火旁出神的想着他刚才的话,这会见他疯了一样的冲进来,没等他开口就被用力的压住肩膀,叶卓凡的声音俨然走调,喘着粗气命令道:“去通知大漠侯,让少阁主快过来,让少阁主一定要亲自过来!” 四队连连点头,一秒都不敢耽搁,明明老大刚才还在叮嘱自己不要在军中提起少阁主,这会他自己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刚才那一声吼,只怕是整个军营都听见了吧? 营地外连夜拉起来警备线,除了几个队长,所有的士兵都不能靠近,但这样突如其来的喧哗让原本寂静的长夜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眼见着几束光先后坠落,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暗自猜测,所有人都很好奇,他们在这片大漠上漫无目的的挖了半年的到底是什么?刚才从叶少将嘴里脱口而出的“少阁主”,难道真是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萧千夜在赶到的一瞬间,熟悉的心悸之痛让他本就惨白的脸更加阴霾,他这半年劈开过几百个黑棺,没有哪个能像眼前这个让他不安又紧张。 阿潇……阿潇。 临别的最后一面仍在眼前清晰如昨,在西海岸那艘画舫上,映着夕阳的余晖,海风撩过发梢,她从房间里踮着脚走出来,把他推向大哥身边,笑吟吟的让他们快走。 他想和她再说些什么,又被她挥手打断。 原以为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暂别,却变成此生再也无法释怀的噩梦。 紧握古尘的手在无意识的颤抖,好像连刀中的龙神都在为此战栗,他竟然无法像之前那样果断决绝的劈开这道海魂石的黑棺,直到手臂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强行控制着古尘,抬手就是一道耀眼的金光划破大漠,流沙在瞬间被战神之力卷起砸向更远处,黑棺的一角轰然裂开缝隙,萧千夜像一束光冲入其中,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萧奕白是在片刻之后才和凤九卿一起赶到,看着黑棺漆黑的裂口,心宛如掉入深渊。 “潇儿……”凤九卿本能的想上前查看,未到黑棺的裂口前,又是一道金光从内部毫不留情的劈出阻断他的脚步,随即传来一声崩溃又严厉的制止,“别过来!” 凤九卿赫然顿步,脚边的沙砾被刀气击中之后竟然荡起一抹青烟,不能再往前了,再一步,里面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椎心泣血 黑棺内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的眼里一片明亮,白的刺目。 每当他闭上眼睛,都能看见那样苍白到几近透明的容颜恍恍惚惚的露出轻笑,然后像枯萎的花瓣,像破碎的玻璃,无论他怎么不顾一切的伸手去抓,都只能抓到一片白光。 他握着慢慢湮灭的白光,感受着里面淡淡的温暖化成无边无尽的冰冷,这束冰冷又化成千刀万刃,将他刺的面目全非。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落日沙漠奔波半年,只求能得到一点点的回应,然而回应他的,永远只有烈阳、冷月、寒风和黄沙。 你在哪?你到底在哪里?你是不是责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连梦里,你也不愿意现身? 他对着大漠,看着绵延万里无边无际的沙子,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你到底在哪里?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再次相见的画面,一次比一次惨烈,一次比一次绝望,直到现在,他颓然跪在地上,将强撑着的那口气倏然散去,好似灵魂也在这一瞬被彻底击碎。 她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黑棺里,面容沉静宛如睡去,衣不蔽体露出累累伤痕,胸口横竖交错着十字剑痕,血咒的力量将全身的血液全部散尽,在她身下形成恐怖的血泊,鲜红的血粘稠的粘在惨白的身体上,右手轻放在身侧,三根刺目的白骨自手心、手腕、手肘连成古怪的图案。 眼前赫然闪过朱厌的笑脸,恶魔一般在耳边吟语,她一定很害怕,一定很绝望,在这么狭小的黑棺里,被埋入永无天日的大漠中,一个人,悄无声息的逝去。 半年了,他们踏足阳川之时才只是初春时节,一转眼暑去秋来,她就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任他在大漠里疯了一般的掘地三尺,也无法透出丝毫讯息。 他无意识的伸出手想擦去脸上的血污,终于在碰到她冰凉脸颊的一瞬崩溃的掩面无声哭泣,随之胸口的心悸逼出一口血,让他止不住剧烈的咳嗽。 八年前,他站在被烈火烧毁的天征府门前,看着冷冷清清的家,亲手为父母下葬,忍着所有的泪,暗暗发誓要出人头地,要在这片土地上骄傲的生活下去,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夸赞,他做到了,他将一海之隔那个念念不忘的女孩深埋心底,为了功名利禄不惜代价的往上爬,终于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从父亲手里接过“军阁主”的位置,有了一批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以为能这样过一辈子,直到那个女孩不远万里亲赴飞垣,一瞬间就将他的伪装全部击破,他想留住她,给她最好的一切,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一个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哪怕她是个中原人,是个异族人。 八年后,他却只能一个人无助的跪在黑棺之内,什么权势地位,什么梦想荣誉,什么都没有了,再也没有可以安然回去的家,再也没有悉心教导的师门,现在连那个始终不离不弃的人,都再也没有了。 他可以不顾一切为了故土而努力,被谩骂被怨恨被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为什么他拼命想要保护的这片土地,要从他身边夺走这个最重要的人!? 这是唯一能将他拉出泥潭的人,为何上天这么残忍,反而让她深陷泥潭,带着满身血污,被一个疯子欺负凌辱,毫不珍惜的扔在荒漠里! 恍惚之中,情绪的失控让身体悄然发生着某种恐怖的变化,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白影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无形的神力像清泉一般流转全身,迫使他已经冰蓝的双眸豁然间恢复正常,帝仲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忍着心中无法描述的疼,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能再有丝毫差池,又缓缓从他身侧飘过,俯身将手搭在云潇的右掌上,低道:“半年了,她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半年没有丝毫变化,曦玉说过,她还在等你,她一定会等你的。” 仿佛是被一语惊醒,萧千夜控制不住的往前一步,她的身体是冰冷的,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脉搏,他甚至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说服自己相信月神的话,但冥冥之中似有直觉,确实还有那么一抹萦绕不散的温热。 她好像并未死去,而是陷入某种沉睡,无法被轻易唤醒。 帝仲慢慢拂过她的右手,似乎是怕吵醒一个熟睡的孩子,极其小心的将三根白骨取出,又瞬间消去手臂上血咒的束缚,顿时黑棺里真的闪过一缕一闪即逝的火光,像黑暗里唯一的希望,钻入被十字剑痕刺穿的心脏。 “这是……”萧千夜又惊又喜,但是那微弱的火焰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只在一瞬的温暖之后立即出现湮灭的迹象,帝仲低喝一声,强行催动所剩无几的神力护住心口,他几乎是将自己全部的力量一并逼出,这才瞬间形成一个金色的护罩,萧千夜隔着金色的神力看着,它就像一个即将燃尽的炭,没有火焰,甚至表面已经出现了灰色,只有最中心还能隐隐看到一点红。 “是溯皇。”帝仲也在这一刻失去支撑无法化形,用虽然疲惫却无尽惊喜的声音解释道,“她失去的右手是溯皇帮助恢复的,朱厌已经察觉到这只手上截然不同的力量,所以才会不惜以血咒、骨咒双重封印,好在凡人之力岂能彻底压制皇鸟的火焰,是溯皇残留的力量才让她历经半年依然如此,千夜,曦玉没有骗你,她真的一直在等你,等你把她从这里救出去。” 忽然而来的狂喜让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但眼睛仍是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好像是担心一眨眼那唯一的红也会彻底消失,帝仲竟也跟着哽咽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上天界一战她不顾一切的冲出去,从煌焰手下拼死让溯皇所化的赤麟剑重回自由,却也在无形中为自己埋下复生之机,浮世屿皇鸟的火种一脉相承,是后裔的拼死相救,换来了溯皇的力挽狂澜,这就是所谓的血脉传承吗? 然而,帝仲看着那微弱的红,心中仍是忧虑大于欣喜,喃喃提醒:“千夜,可是她自身的火种已经熄灭了,溯皇能保住的只有仅剩的核心温暖,你一定要去找到曦玉留下的双神之血,那是源自太阳的生命之力和月亮的守护之力,若是能将这丝温暖重新点燃,或许就能令火种再次燃起。” 萧千夜深深吸着气,用尽全力将心里所有的情绪全部镇下,终于脱下白袍轻轻的盖在她身上,以最轻最缓的力道慢慢的抱入怀中,瘦弱的身体还是柔软的,他只是轻轻一提,就感到怀里的人头微微一歪,像是依靠在他胸膛上,他慢慢站起来,像抱着无上珍贵的至宝,明明单薄如纸,却好似有千万斤重压在心头。 她身下的血染湿了白袍,又顺着衣角滴落,一滴一滴,沉重的令人窒息。 再次走出黑棺之时,大漠的天空已经泛白,当那束同样苍白的日光照在萧千夜身上,萧奕白才看清了弟弟手里紧抱着的人——她裹着白袍,只能看到半张脸,但沉静如水,似乎对生前的惨烈毫无知觉,血甚至还在滴落,半年了,她在那暗无天日的黑棺里整整半年了,身上的血竟然还像活的一样在不停滴落? 怎么回事?顿时就从中察觉到一丝反常,萧奕白抿抿嘴,不敢细问。 “阿潇……”叶卓凡一直守在黑棺前,直到看见萧千夜抱着云潇走出来,才终于大步上前,但他还是停了下来,胸膛剧烈的起伏,几度伸手又触电般的收回,他不敢去揭开白袍看下方那张自幼就喜欢的脸,在他的所有记忆里,云潇都是那副笑颜如花的神态,会跟他开玩笑,拿他寻开心,他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这张脸会如此惨白,会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被朱厌那个畜生欺凌丢弃! 他也在叶卓凡的面前刻意的停了一下,似乎是知道好友的心思,虽未言语,眼眸却已经透出难以琢磨的坚定。 四个队长在几步之外咬紧牙关,虽然军中早就有传闻说看见和少阁主相似的人出现在黑棺附近查看,但这个人真的出现在眼前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觉,他已经不再像他们熟识的那个少阁主了,这半年的苦寻没让他的皮肤晒成常见的古铜色,反而是越来越像个死人一样毫无血色,就好像他现在怀中抱着的女人一样,透出沉重的死气。 死人……真的是死人吗?调派了这么多军队士兵过来,花费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竟然真的只是在大漠上挖一个死人? 但这样的想法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四个队长就不约而同的以军礼回敬,像是某种本能挺直后背,在警戒线之后,已经有士兵发现了他,但整个军营一片死寂,根本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像他忽然而来,又很快光化消失,叶卓凡呆站在原地,一直到萧奕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动不动。 “卓凡,谢谢你了。”萧奕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手竟然略微发抖,低道,“此事有些反常,或许另有转机,你别急,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叶卓凡幡然回神,没等他回答,萧奕白走向凤九卿,两人也紧跟着消失不见。 “叶将,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四队认真的看着叶卓凡,陡然出了一身冷汗,叶卓凡咬牙走向黑棺,借着微弱的日光,一眼就让他的眼睛凝聚起血色——在那样狭小的空间里,粘稠的血并未干涸,大片大片的铺在地上,勉强还能看出一个人的轮廓。 他扶着额倒吸一口寒气,这个轮廓和云潇刚才那副惨白的样子一点点重合,让他的心痛到无法呼吸。 “叶将……”四队担心的看着他,也是被黑棺内部的景象惊住,半晌没敢开口,叶卓凡是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手依然止不住颤抖,低声命令,“先收队,不用继续挖了,等上头的命令。” “是。”四队点头领命,又听他嘱咐道,“你们都回去,警备线不要撤,等我……等我处理干净了,再撤。” 四队本想劝阻,叶卓凡已经摆摆手,一个人走进黑棺之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何去何从 萧千夜带着云潇返回大漠侯的营地,只是嘱咐阿宁送了些干净的被褥和衣服,又烧了些温水,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在帐篷外等候,谁也不敢冒然掀开那扇帘子。 岑青看着阿宁捧着的盆从清水进去再到血水出来,一直连续换了第六盆,那样刺眼的血色也没有淡去一分,终于她心一横,夺过阿宁手里的水盆深吸一口气,颤道:“你去休息,我来,我进去就好。” 阿宁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整个人还是呆滞的,直到安格从旁边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眼珠才咕噜转了一圈,立马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副想哭的模样哆嗦个不停,安格心急如焚的问道:“阿宁,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啊?她、她……她有没有事啊?” 阿宁抹着眼睛,白了他一眼嘀咕道:“你觉得呢?” 安格僵硬的扭了一下脖子,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觉得她没事,他只在萧千夜匆匆回来的时候瞥了一眼,包裹着她的白袍全是血污,在他低头走入帐篷的那一瞬间,终于看见怀中女子惨白如死的脸,其实早在那一刻他就知道那不可能是个活人,但不知为何此刻还是神差鬼使的想要问个清楚,忽然开口:“她还有没有得救啊?” “我不知道啊。”阿宁绞着手,只是想起帐篷里的人还是害怕的一直低着头,安格急的不行,几次想进去又在门口停住脚步,一拍大腿问道,“那现在萧阁主在里面做什么?” 阿宁深吸一口,低道:“他一直在自言自语,给她把身上的血渍擦干净,安格,她的心脏被人两剑刺穿身体,所有的血都从那个伤口流走了,整个人像从冰窖里出来一样,皮肤白的吓人,而且她根本就没有心跳,也不会呼吸,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总是感觉她好像没死,就是那种、那种……栩栩如生!” 安格虽是大漠悍匪,但对这种东西仍是一窍不通,只能求救一样看着旁边的凤九卿和萧奕白,两人是不约而同的托着腮认真思考,随即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萧奕白立即说道:“白教的血咒是足以将全身的血液放空,但大漠炎热,血水离开身体理应很快就会变干挥发,弟妹失踪已经半年了,但看起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先生,莫不是神鸟一族的什么东西起了特殊的作用?” 凤九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她是混血,身体其实还是人类的,否则那两剑也要不了她的命,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现在这种情况,总比真的被大漠风化好得多。” 两人都是莫名松了口气,萧奕白轻轻攥着手心,分魂的刺痛一直在传来,他也只是默默忍了忍,一言不发。 岑青端着清水走过去,这才真的看清楚了床铺上的人,即使竭尽全力忍着情绪,她还是一瞬间无力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眼泪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掉落,萧千夜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他手里握着沾湿的毛巾,正在一点点擦去云潇身上的血污,不过一会,新换来的清水又被染成刺目的血红,岑青连忙止住哭泣,重新递给他一块新的毛巾,又立马端着血水冲出去再次更换。 这样的动作一直持续换到第三十盆,水才终于看不出血色,岑青松了口气,她只在旁边看着都感觉背后渗出细汗,见他小心的将云潇抱到怀里,换上早就备好的干净床褥,然后又轻轻穿好衣服,最后才放了回去,还下意识的提了一下被角,仿佛只是在照顾一个熟睡中的人。 在做完所有的动作之后,他慢慢拂过云潇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然后俯身在她眉心轻轻吻落。 岑青就在一旁呆呆看着,云潇的长相其实更加偏向她父亲凤九卿,真的是一张灵凤族特有的脸庞,清丽无双,只是嘴角依然残留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像极了记忆里温柔美丽的师父,但此刻那过分惨白的皮肤就像刺目的尖刀,每当她的目光从那样的白上掠过,心就好似被狠狠刺痛。 萧千夜这才抬眼看了一下身边沉默不语的女人,淡淡的呢喃着:“我找了她半年,像个蠢货一样只能一点点挖开沙子去地下,没有更快更好的方法,我每天都在幻想能见到她,总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她还能对我笑,能和我说话,岑青,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黑棺里,那个黑棺被埋在五百米深的地下,是军队可以挖掘到的极限,如果再深一点,我也许又要等好久。” 岑青的身子颤了颤,这半年来她无疑是对萧千夜心怀芥蒂的,这个人给昆仑山带去灾难,致使师父被人陷害致死,又弄丢了师父唯一的女儿,在她的心里,即使是曾经名动飞垣的军阁主,也根本配不上师父的女儿,可现在,她看着云潇静静的躺在干净的床铺上,这个人也那么静静的坐在她身边,亲手为她拭去满身血污,那得需要多么坚忍的内心,才能这么冷定的面对深爱之人如此惨烈的回到身边? “岑青。”萧千夜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只是语调赫然凝重,唇角浮出一闪即逝的苦笑,让岑青也后背一紧,“我要去找一个东西,那或许是现在唯一能让她醒过来的东西,在此时前,我必须带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我想了又想,天下这么大,竟然没有我能带她回去的地方,我的家被查封了,我也叛离了昆仑,我不知道能带她去哪里,我被追杀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能无助过,你说……我能去哪里?” 她没有回答,又或许是根本无法回答。 萧千夜轻握着云潇的手,她的手心里还有骨咒留下的窟窿,好似在他心底也硬生生击出一个更深的窟窿,用力咬着牙,半晌才继续说道:“当我找到她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自负自大,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自量力,我根本就不想要凶兽的血统,也不想要战神的力量,我从来都只想做个普通人,哪怕被人骂几句官官勾结又能怎么样,我可以好好的在帝都城苟且偷生,做一辈子的庸人又如何?” 他忽然笑出声,只是那种笑比哭更悲凉,也不管岑青到底有没有在听,只是宣泄一般的喋喋不休:“她本来是不会被朱厌欺负的,她身上有着浮世屿皇鸟的火种,就算她的身体是个被束缚的混血,也不是朱厌那种人能轻易欺负的,是我……是我明知血契限制依然想要得到她,让她有了孩子,可又没能力保住这个孩子,才会让她的身体急转直下,我明明知道她的情况很差很差,可我还是把她一个人留下来了。” 萧千夜扶着额,汹涌而来的回忆让脸色更显惨白:“她真的很想要那个孩子……是我亲手给她灌的药,可即使那样,她也没有怪我。岑青,你总说凤九卿配不上你师父,其实我也根本配不上阿潇。” 岑青一时语塞,感到喉间酸痛难忍,师父的身体就是在怀上云潇之后出现异常的,从第三个月开始持续恶化,最后凤九卿才不得不冒险前往帝都骗取皇室至宝沉月,自那以后师父再也没有回来过,由于飞垣和中原的往来极为堵塞,她和哥哥也只能打听到很少很少的消息,她知道师父的孩子是个女孩,名字也是当时师父莫名说出的那句“水清而深,就叫潇。” 她也曾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能见到这个叫“潇”的女孩,自己应该如何和她相处,她是会像师父一样温柔,还是像教主那般神秘?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种惨烈的相见。 许久,岑青忽然深吸一口气,脑中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忽然脱口:“如果萧阁主真的不知道能去哪里,我倒是有一个建议可以给您。” “哦?”萧千夜惊了一下,原本以为她不会回应自己的抱怨,没想到岑青竟然认真的说了下去,“伽罗的冰河之源,那里曾是凤姬大人休息的地方,据说水下埋葬着曾经数千灵凤族的遗骸,至今仍残留着强悍的灵凤之息,连魔物都会敬而远之,或许你可以先带着潇儿去哪里,只要……” 岑青犹豫了一下,好似是想起了他如今的处境,有几分为难的接道:“只要军阁的人不出手,至少飞垣上的异族和魔物不敢冒犯那里。” “冰河之源……”萧千夜的心也是咯噔一下,冰河之源位于泣雪高原南面,地势虽然不算很险峻,但是极为遥远,再往前走一些就濒临飞垣南海,即便是白虎正常巡逻也很少很少会去那种地方,眼下上天界的点苍穹之术都无法察觉到阿潇身上仅剩的那丝火种之息,或许真的是个可以暂时安置她的地方! 想到这里,萧千夜扭头深深看着宛如沉睡的女子,在那张脸的咫尺外上方温柔的凝视着,在血咒的作用下,她的脸真的苍白如雪,肌肤如冰玉如骨,他用一只手轻抚着沉静的脸庞,放慢语调低吟:“阿潇,我要把你带去冰河之源,路途会有些远,那里也很冷,你再忍耐一下,再等我一会,我一定会带着双神之血回来找你。” 没有人能回应他,他却忽然如释重负的微笑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变数 之后的几天,萧奕白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搬到了旁边的帐篷里,凤九卿也不再每天神出鬼没,两人住在一起,但总是相对无言,唯有沉默。 大漠的十月底,虽然太阳不再毒辣的让人无法忍受,但白日的气候依然十分炎热,他惊奇的看见弟弟专程跑去大湮城置办了厚实的冬衣,那一看便是女人的款式,不仅保暖还很小巧精致,除此之外,他似乎还学着阳川人的习惯信仰特意去求了一个平安符,弟弟一贯是不信这种东西的,这次好像变了个人,真的做什么事都变得小心谨慎,似乎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又会弄丢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都在忙碌些什么,至少弟弟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样透出沉重的死气,整个人的精神也好转了许多。 萧奕白笑了笑,下意识的握住手心,就在此时,萧千夜忽然掀起帘子走进来,直接在他对面坐下,兄弟俩同时抬眼对望了一瞬,萧千夜的脸色竟然有些许释怀之色,半晌才指了指他的手心说道:“你也离开帝都半年多了,他肯放你在这里陪我这么久,想必背后的压力也是极大的,现在阿潇找到了,军队也差不多该归岗了,大哥,你要怎么办?” “我吗?”萧奕白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主动关心起自己,又道,“我听说之前有人向他进谏要处罚我以儆效尤,被他大发雷霆骂了回去,但是防人之口胜于防川,他这么一直强压着也不是办法,我其实有些担心,风魔最近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我,他们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赤晴和迦烨现在都被临时调回了帝都城,如果你这里不需要我帮什么忙的话,我想……先回去看看。” 说完这话,萧奕白还是尴尬的笑了笑,他这么做无异于自投罗网,难免弟弟又要发脾气,但隔了好一会,他还在担心看着弟弟的时候,萧千夜却也只是淡淡叹了口气,接道:“这次的事我也很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派军队过来帮忙,我一个人,不知道要等到哪年才能找到阿潇,你想回去帮他我不拦你,但我眼下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可能真的腾不出手,你这幅样子,怎么保护好自己?” “倒是不必担心我。”萧奕白怔了一下,忽地轻笑,“说起来你要去做什么?那几件冬衣可不像是阳川能用的上的,我看你前日还特意找了卓凡过来,到底是问了什么事?” “我要把阿潇先送到冰河之源去。”萧千夜也不对兄长隐瞒这些事情,仿佛心上涌起了某种罕见的波动,无意识的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阿潇体内的火其实很脆弱,虽然被溯皇之力护住也依然随时都要彻底熄灭,现在帝仲将自身神力化成屏障保护着火种,但是他……上天界一战之后,他一直没机会好好休息,强行逼出神力之后更显疲惫,冰河之源本是灵凤族的陵园,残留着他们那一族独有的灵凤之息,或许是个可以暂且稳定住火种的好地方,按照军阁惯例,那一带地势偏远,每年也就例行公事的时候会去巡逻一番,我找卓凡过来,也正是想打听最近白虎军团的巡视路线,免得中途撞上再生枝节。” “你要去伽罗?”萧奕白缓过神来,有些意外,萧千夜点点头,认真的说道,“坦白说,我不知道之前月神所说的那个东西到底在哪里,皇室找了两千年也没发现太阳神殿下方有那种秘密,那一定是被双神非常刻意隐藏起来的东西,之前帝仲和我谈起过这些事情,他说上天界的力量是相生相克的,月神所拥有的守护之力,正好以柔克刚足以压制他的力量,这一趟前路未明,我必须先妥善安排好一切,才能放心离开她。” “嗯……也对。”萧奕白呢喃着,冰河之源灵力深厚,不会有魔物侵入,只要避开军阁,或许是眼下最为安全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回去?”萧千夜打断他的思绪,又道,“之前我问过卓凡,他们已经收到了撤兵的命令,应该这几日就会返回帝都复命,要不你跟他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我也放心。” 萧奕白瘪瘪嘴,或是不想让他担心,终于还是点点头回道:“好,一会我就让人去给他捎个信,让他回去的时候带上我。” 萧千夜看着大哥笑呵呵的脸,也是无奈,他这一趟回帝都不知道要遭遇什么,可这家伙竟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好像对自己的安危处境完全不知情一样,想到这里,他的眼眸忽然有些闪烁,一只手在袖子里摸了好半天,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分了心半天支支吾吾的,萧奕白奇怪的看着他,好久才见他心一横丢过来一个东西,抢话说道:“这是我去城里买衣服的时候顺手求的,你拿着。” 萧奕白低头看着手里红色的平安袋,笑的嘴都歪到了一边:“什么东西?你怎么也开始信这种装神弄鬼的玩意了?该不会还被骗了不少钱?” “又不贵!”萧千夜冷不丁被大哥嘲笑了一句,立马脸颊微红,强词夺理的反驳道,“就这么小的玩意你随便揣哪里都不碍事,要是真的嫌麻烦,你想丢就丢了。” 萧奕白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带着莫测的笑意,晃了晃手里的平安符:“才不丢,你难得被人骗一次钱,我可得好好收着才行。” “哼。”他一声轻哼,掉头就走,直到他回到旁边的帐篷后,一直在外等候的凤九卿才走了进来,看着萧奕白乐呵呵捧着那个平安符,也是有点好笑的说道,“难怪他上次要冒险回帝都救你,看不出来你们兄弟俩关系还蛮好的嘛。” 萧奕白随手就将平安符揣到了怀中,似乎是被凤九卿一句话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脸上的笑也变得深远寂寞起来,凤九卿无声叹气,低声提醒:“你真要回帝都去?” “嗯?”萧奕白幡然回神,却是疑问的望向他,“先生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毕竟是个来去自如的人,我想去哪没人拦得住。”凤九卿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萧阁主可以一门心思的在大漠上专心找人,可是毕竟已经过去半年了,上天界也好,帝都也罢,半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很多的东西,我嘛……活了这么久,经验上总归比你们年轻人要丰富一些,总不能让你们与世隔绝的挖了半年黑棺,然后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去送死?” 萧奕白抿着茶水,忽然感觉喉间一燥,有些疼痛,这半年以来,他虽然是和明溪保持着分魂大法的联系,但对方也只是在关心寻人的进度,对帝都的情况几乎是刻意闭口不谈。 凤九卿认真的看着他,好似已经看到了凶险的未来,一字一顿提醒:“眼下帝都的风平浪静是靠陛下一个人撑起的,你应该知道天尊帝曾和你弟弟有过约定,除非他不再危害飞垣,否则就会对人质做出处罚以平民怨,现在可是陛下自己食言了,你别看局势尚在掌握之中,彻底爆发掀起狂潮也只需要一点点的波澜。” 萧奕白眼眸低沉,转着手里的茶杯,自己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凤九卿接着说道:“碧落海下的天之涯,被破坏之后逃走过一批异族囚犯,海军一直在追捕,但是至今也没有太多的线索,飞垣上的异族人啊,毕竟是受压迫几千年了,哪里是一朝命令就能终止这种仇恨的?更何况飞垣对这种命令阳奉阴违,陛下也腾不出手去管理,再加上这次六樗山事件,异族的聚集地被引游人入侵损失惨重,这笔账你觉得他们会算在谁的头上?” 萧奕白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霍然站起,又被凤九卿悄无声息的按了下去:“别急,我可是在三教九流中混迹多年的人,打探情报这种事情未必比风魔差,你听好了,现在民间已经开始流传起一种说辞,说皇室本就是上天界双神后裔,即使飞垣碎裂坠海,皇室得到双神庇佑也能安然无恙,所以天尊帝迟迟不对你动手,甚至对萧阁主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实际是因为两者都是上天界的人,根本不在乎飞垣众生的死活,要彻底拯救飞垣,除去对付你弟弟,也需要将王座上的皇室……一起拉下来才行。” 凤九卿缓了缓,也知道自己刚才轻飘飘说出来的话意味着什么,放低语调:“你此番回去,到底是谁保护谁还不好说呢,万幸的是夜王至今还在黄昏之海疗养,若是他这种时候过来掺和一下,只怕是十个帝仲都救不回飞垣了,哎……可悲,事到如今,还有愚民搞不清楚真正的敌人,天尊帝要是这时候被人暗算,你弟弟失去这层保护就会更加艰难,到那个时候飞垣就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先生。”萧奕白微微颤栗了一下,忽然按着肩头低道,“我身上的夜咒束缚,真的没办法吗?” “夜咒,那可是上天界的东西。”凤九卿苦笑了一下,想起他被夜咒束缚时候的场景,依然极为不解的摇头叹息,呢喃自语道,“我是没办法帮你解了那东西,不过……可以给你一个不算很好的提议。” “什么?”萧奕白心头一动,只见凤九卿犹豫了一会,脸色逐渐严肃,“算了,萧阁主很在意你,那种歪门邪道你还是别想了,好好活着,一个潇儿就让他丢了半条命,你可别再出什么事了。” “先生……”萧奕白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凤九卿已经挥挥手走出了帐篷,正巧撞见岑青和龙吟。 萧千夜本来已经准备回去陪云潇了,这会忽然放下帘子走了回来,像想起来什么事情认真的问起龙吟:“小橼的伤势怎么样了?” “你还记得!”龙吟激动的一把上前就握住了他的手,立即又察觉到自己失了态,脸颊绯红赶紧低头退了几步,支支吾吾的逞强道,“还、还好,我让他在蛟龙巢里休息,一直睡着的状态伤口就不会恶化,没事没事,你、你先照顾好云姑娘,小橼的伤……没事的。”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眼里已经红通通的眼见着快要哭出来,萧千夜走过来,轻轻按住她剧烈颤抖的双肩,有些歉意:“我会尽量快点。” “嗯……嗯。”龙吟不敢抬头看他,只能拼命忍着泪用力点头。 岑青抿抿嘴,倒是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种事情,只不过自己也是有求于他,一下子被人抢了先反倒是有几分尴尬,好在他这几日的脸色看着比之前好了很多,一双眼睛也不再吓人的恐怖,岑青深吸一口气,终于上前一步拦下他,紧张的说道:“萧阁主,你这次带潇儿回去冰河之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空的话,我哥哥、能不能把我哥哥放出来?” 萧千夜看着面前两个女人,她们也是这半年一直在大漠里默默帮他找回云潇之人,那双金银异瞳的眼睛里闪过微弱的笑意,有什么明媚的东西一闪即逝,点头允诺:“好,我答应你。” 岑青松了口气,终于捂着胸低头笑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雪域重逢 第二日清晨,萧千夜别过兄长,带着云潇立即赶往冰河之源,也不知是因帝仲的损伤日渐严重,还是那股一直强撑的气终于松懈,光化之术的速度距离都大幅下降,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也才从炎热的大漠坠入雪原的边缘,他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将她的衣领小心翼翼的收紧,似乎是担心高原的夜风会吹着凉,四下打量一番,才凭着记忆往附近的村落寻去 按照伽罗的习惯,大多数人会在入冬之前将剩余的物资尽可能多的留给腿脚不便的老人和孩子,年轻人则会背井离乡去温暖的地方避寒,直到开春才会重新迁徙回来 这附近有一处千人群居的寨子,如果只是在外围找些空着的屋子,一个晚上也不会被人认出来 萧千夜将帽檐往下压了压,他其实并不会感到寒冷,只是不知为何,总是担心失去火种的云潇会冷,情不自禁的就想找地方暂时歇脚,大概又走了半个多时辰,雪原的夜黑的很快,天气不是很好,不过一会天空就开始飘起鹅毛大雪,冷风卷起地上的坚硬的雪珠,砸在脸上还有些微微的疼痛,萧千夜尽可能的护着云潇,加快速度往寨子方向奔去 村口一片漆黑,也让他迟疑的顿住脚步,伽罗是飞垣唯一没有大城市的土地,其中居民又多半信奉白教,所以大多数的村子会在村头点上一盏“天灯”,寓意为祈求神明照亮黑夜,这种千人群居的村落在伽罗已经属于人流众多的地方了,为何眼下死气沉沉,一点声音也没有,甚至连天灯都没有点燃? 全部迁徙走了吗?不太可能,这么多人的村寨难免会有几个走不动路的,不可能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他深吸一口气,或是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立即准备调转脚步离开这里,就在此时,有一抹雪亮的光纵横而起,划破了村寨的黑暗,好像有什么极其矫健的东西在眼眸中一闪而逝,萧千夜赫然止步,闭目倾听,远远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听着有不少人,步伐稳健而统一,似乎是经历过特殊的训练,声音由远及近,的确是奔着这里而来 来不及多想,黑暗一片的天空赫然升起一颗鲜红的烟雾弹,一瞬间将这一带的天空照的红彤彤,萧千夜眼疾手快就近找了一间空屋跳了进去,那是军阁的信号弹,怎么好好的这么晚了还有军队在巡逻? 他在来之前特意找叶卓凡询问过白虎军团近期的巡逻路线,虽然所属不同领域,叶卓凡知道的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按照他往年的经验来看,泣雪高原本来就是雪域禁地,为了保证士兵的安全多半也不会在入夜之后继续执勤,那么眼下有军队忽然出现在附近,难道是这个村落里发生了什么异常?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外面似乎已经开始了搜查,萧千夜电一般扫了一眼四周,这里看着已经废弃了不少时间,虽然门窗是紧闭的,但里面为数不多的家具还是被冰雪附上了厚厚的一层霜,他不得已只能徒手扯开旁边高大的衣柜,将里面冻成冰的衣物快速扔到床下,然后立即带着云潇一起先躲了进去,就在衣柜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外头的士兵已经冲了进来,他小心的从缝隙里往外望去,白虎军队的人手里提着的是那种可以在夜间照明的晶石灯,小小的一块就能将整个房间照的如同白昼,借着这束光,他看见门外站着的熟人,领队的竟然是副将南靖! 萧千夜心下一动,白虎军团自从大哥请辞卸任之后一直都没有新任命正将过来接手,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有两个副将南靖和小谢撑着,本来就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此时还能让副将亲自领队过来巡逻? 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安,萧千夜眼下也只能屏住呼吸耐心的看着,他们并没有搜查的很仔细,应该是在找什么显而易见的东西,只是匆匆用灯在四个角上照了照就立即退了出去,几个士兵抹了抹冰天雪地里渗出的热汗,站在门口直接对副将汇报情况,南靖也是一脸凝重,望着黑漆漆的村寨,在心底纠结了好久才下令撤退 撤兵了?萧千夜心中不解,南靖莫非是在追捕什么危险的魔物?否则以军阁的传统,不至于追到眼前还会临时收手,黑夜本就不利于作战,适当的审时度势才是领队者该有的判断 他轻轻抱紧怀里的云潇,虽然心中焦急曾经的部下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又不敢再分心去插手其它的事情 士兵撤去之后,村寨里很快又恢复了漆黑,南靖让各队的队长带着人先去附近扎营休息,自己则是谨慎的在村口盯着,那东西确实是往这里面逃过去了,这村子背山而立,后面是一处高大的雪峰,只要他们守在路口,等到天亮再进去搜捕就会安全许多,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住唯一的出口,不能让魔物有机可逃 雪夜叉,那种危险的魔物已经好多年不曾在雪原上为非作歹了,怎么这半年忽然冒出,甚至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南靖一个人在村口站着,毕竟身为白虎副将,有些事情必须亲力亲为,但今晚实在是天公不做美,鹅毛般的大雪越下越凶,他稍微站一会整个人就被覆盖成了雪人,在连续抖了几次身上的雪珠之后,南靖只能搓着手望向旁边最近的这间屋子,看窗子的位置应该正好能看到村口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他进去躲一躲,或许还能让那只雪夜叉放松警惕 他这么想的时候脚步已经踏了进去,屋子本来也就四面透风冷的不行,南靖还拔出腰上的军刀艰难的将窗子砸开,这一下风更是肆无忌惮的灌了进来,吹得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还是坚持蹲在旁边认真的盯岗 萧千夜尴尬的看着南靖,本想等到军队撤兵他好带着阿潇赶紧离开这种是非之地,谁知道南靖居然自己走了回来,还不偏不倚正好和他在同一个房间里,这会是真的走也不行留也不行,他倒是不冷,只是看着怀里的云潇原本惨白的脸又附上一层淡淡是冰霜,心疼之下索性推开柜门走了出来,南靖本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村口,冷不防察觉到身后有人,惊出一身冷汗本能的就拔剑而起 “叮”的一声响,萧千夜一只手护着云潇,一只手握着古尘轻轻挡住劈落的剑,倏然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竟还情不自禁的夸赞一句,“南靖,你进步了” “少阁主!”南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看见的人,搞什么鬼,这种荒无人烟的偏远雪原,他居然能遇见大半年不曾露面的少阁主? “窗子关上,冷死了”萧千夜收起古尘,反手就插入地面,南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习惯性的听从他的命令将窗子用力又合了起来,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他和所有人一样听着从其它地方传来的各种耸人听闻的消息,而每一条都和眼前这个人息息相关,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和不解想要亲自向少阁主询问清楚,但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依然是让他感到熟悉的信赖,到了嘴边的所有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怀中的人坐好,让她将头搭在肩膀上,最后才对南靖招招手,问道:“你们在追什么东西吗?” 南靖呆呆看着他,好像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他怀里抱着的是个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闭着眼像在沉睡,皮肤苍白的像雪原的冰,但少阁主轻轻搂住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南靖”萧千夜又喊了他一声,南靖幡然回神,连忙走过去解释道,“在追一只雪夜叉,最近的泣雪高原不知道怎么了,到处都有魔物跑出来伤人,尤其是这种凶悍的雪夜叉,已经连续屠杀了好几个村落了,我们从一百多里外的宁乡追到这里,眼见着它钻了进来,可是天色已经黑了,战士们追了一路也很疲惫,我只能让他们先就近驻营休息,然后守着村口等天亮再行动” “雪夜叉?”萧千夜眼睛刹那一寒,在暗夜里闪着冷光,飞垣四大境都有魔物潜伏,但是其它地方有禁地神守,一般都不会太张扬,只有泣雪高原是个例外,泣雪高原的神守温仪已经过世很久了,虽然有冰川之森的神守雪瑶子时常过来转转,但依然是处于无人管制的状态,以前因为凤姬会在冰河之源休息,那些欺软怕硬的魔物还知道收敛着,眼下凤姬被飞渡带回浮世屿,那群魔物也终于失去唯一的限制,跑出来为祸一方了吧? “嗯,除了雪夜叉,还有雪罗刹、食尸鬼,白虎军团几乎昼夜不停的围捕,可是人手还是远远不够”南靖抓着脑门,好像已经忘了眼前人早就不再是他们的少阁主,反而像是太久的积郁无人倾诉,长叹一口气抱怨起来,“之前听说帝都调派了青鸟和三翼鸟去阳川支援,眼下伽罗的白虎、白狼都没有守将,只有我们几个副将在撑着,一直向上头申请支援,司天元帅也没有办法,到处都很缺人,得到的回复也只是让我们稍安勿躁” 萧千夜微微变了脸色,原本轻抱着云潇的手无意识的一紧,其实明溪肯调派军队过来就已经让他很意外了,竟然还是在这种人员紧缺的情况下强行先帮他找人?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同僚之情 南靖也没注意到他脸上那抹阴郁,总是在他面前习惯性的放下了警惕,像以往汇报情况一般继续说道:“那只雪夜叉是半个多月前发现的,看体型应该是一只两百年左右的魔物,它从一百里外的宁乡屠村,一路还伤了不少无辜的百姓,我们一直在追捕那家伙,可是最近伽罗的天气太差了,雪地行军多有不便,走走停停反复被耽搁,除了它,路上还有不少冰尸,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又是冰尸?”萧千夜凛然一惊,想起自己上次来到伽罗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遭遇了冰尸的袭击,南靖也想起了那些事情,脸庞一下子阴沉许多,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接话,“嗯,不过和之前那些不太一样,看那些冰尸的样貌各异,有着非常明显的异族特征,我们抓了几个送到帝都交给了祭星宫,结果祭星宫也调查不出来这些冰尸到底死了多久,唯一的特征是所有冰尸的胸口都被一根冰刺击穿” 萧千夜欲言又止,似乎应该想起了什么雪原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时间内心有几分触动,南靖抓着脑门疑惑不解的说道:“不过冰尸倒是没有伤人,就是在雪原上漫无目的的游走,看着有些诡异,真正伤人的还是魔物,我本来带着四支小队一起追捕那只雪夜叉,但是又不能不管沿途被攻击损坏的村落,这一趟追下来现在外头也就两支小队了,说起来,少阁主您怎么会在这里,这位姑娘……” 南靖指了指倚着他肩膀看似一直在熟睡的云潇,虽然夜色很暗他几乎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人,只是隐约察觉到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又不知道该如何询问,萧千夜将云潇的衣领紧了紧,嘴角忽然漾起一丝奇特的笑意,温柔的又往自己怀中揽了揽,轻声说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喊一声‘嫂子’” 南靖倏然脸红了,赶紧低下头去,少阁主比他年长一些,虽然自己一直也视他为兄长,但毕竟职位悬殊,他也从来都只喊他一声“少阁主”,反倒是对他的兄长萧奕白,才会学着别人的样子喊一声“大哥”,眼下明明屋子里一片黑,他好像还担心被少阁主发现自己的窘迫,低道:“嫂子……难怪军中一直有传闻,说您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我和小谢还聊起过这事呢” “呵……”萧千夜莫名笑起,他这八年来虽然也称不上不近女色,但公然抗旨拒婚也是引起过轰动的大事,再加上三郡主提亲屡次被拒,很多好事之徒都对他的私生活极为有兴趣,不停的找各种类型的女人想尽方法的往他身边塞,这么一来二去,就连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偶尔也会拿这种事情和他玩笑,但对于云潇他一直是守口如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唯一知晓此事的人,也只有和昆仑私交甚好的叶家罢了 如今再提起这些事情,就好像过去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甚至让他一时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像曾经的战友介绍身边的女子 “嫂子这是病了吗?”南靖担心的看着他,从两人见面至今,这个姑娘一直倚着他静静的睡着,一动也不动,萧千夜的手微微一颤,原本陷入思绪而略显麻木的眼睛忽然微微一怔,不由挺直后背认真的回道,“嗯,她病了,所以我才带着她来伽罗,南靖,现在伽罗境内魔物横行,那冰河之源是否也已经遭遇入侵?” 南靖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非常认真的想了想,回道:“根据这段时间白虎的巡逻报告来看,冰河之源倒是一直很平静,那地方一贯神秘,连魔物都会绕道不敢靠近” “那就好”萧千夜松了口气,而发觉他脸上如释重负的神态,南靖不解的问道,“少阁主,您这次来伽罗难道是要去冰河之源?” “嗯”萧千夜点点头,忽然转个身个面向南靖,面对昔日的同僚战友,豁然露出一丝急迫,“南靖,我需要你帮忙” 南靖眨了眨眼睛,少阁主是他的顶头上司,这还是第一次用如此焦虑的语调和他说话,南靖也立即正襟危坐,低道:“您说” 萧千夜感激的看着他,但一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难免心头还是惆怅万分,许久只是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开口,南靖急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正色道:“少阁主,我知道飞垣有很多很多关于您的传闻,也知道东冥、阳川发生的那些事情和您有关系,但您相信我,在我心里您永远是大哥,我出生卑微,如果没有遇到您,现在也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庸人,说不定早就被雪夜叉吃了,我有什么能帮您的,您尽管告诉我!” 南靖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是如雪原的冰那般不带丝毫杂质,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我确实是要带她去冰河之源,但是眼下她保护不了自己,我又不得不离开她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你找几个信得过兄弟,在冰河之源附近守着,那地方之所以会让魔物敬而远之,其实是因为以前凤姬住在那,但是现在凤姬不在,我实在担心把她一人留下会有危险,南靖,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帮我守着她,别让她再出事了” 他在说话的同时,自己的手也是情不自禁的颤抖,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深深凝视着云潇始终宁静的脸庞,终于浮现出一抹悲凉和绝望:“我知道白虎军团现在人手已经严重匮乏,这种时候还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对你提这些要求真的很为难,可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了,南靖,你要是觉得很难办那就算了,只要别让军队太接近那里就好” “好”南靖想都没想一口应下来,那般果断反而是让萧千夜不可置信抬起眼,南靖却是毫不动容,声音冷肃,“您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嫂子” 萧千夜抵着眉心,第一次感觉这么久以来的坚持是值得的,他放弃一切想要保护的故土不仅只有诅咒他谩骂他恨不得逼他去死的人,也有曾经出生入死,至今仍对他不顾一切伸出援手的人,自他决心开始“弑神之计”以来,从霍沧到义父,从昆鸿到安格,再到三郡主和南靖,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帮助自己信任自己?! 他无论如何要坚持下去 许久,萧千夜霍然抬头,眼神一掠而过坚定的光,低道:“南靖,谢谢你” 然后他轻轻将云潇平放在地上,又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帽檐,最后才站起来从地上拔出古尘,南靖看着他虽然缓慢但极为稳重的动作,一瞬间好似感觉曾经的那个人又回来了,萧千夜看了看南靖,再看了看云潇,轻声说道:“阿潇,你和南靖在这里等我一会,雪夜叉一定还藏在村子里,等我杀了它,回来就带你去冰河之源好好休息” “少阁主……”南靖本能的提剑想跟去,萧千夜摆摆手,指了指云潇,认真的说道,“南靖,这座村寨看着像废弃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也曾遭遇过魔物的袭击,我看这里背靠巨型冰川雪峰,虽然雪夜叉不擅长爬山,但是雪罗刹似乎是喜欢隐于山坳的魔物吧,我出去看看,你留在这守好嫂子” 南靖面容一僵,一只雪夜叉体型就已经高达七八米让他们倍感费劲,难道这种地方还有那种二十米高的巨型雪罗刹出没? 他才一分神,门“吱”的一声响,萧千夜已经一个人提着刀走向漆黑一片的村寨,南靖只能顺从的坐了回去守在云潇身边,四下里安静下来之后,他有些好奇的凑近,取出怀中小小的晶石放到她身边看了看,这一看,南靖发出一声轻轻的低呼,军中早有传闻说少阁主喜欢一个中原来的姑娘,据说是他的同门师妹,甚至还是灵凤族的后裔,如今第一次见着,果真是一张惊艳绝伦的脸庞,和他偶尔瞥见过的那位百灵之首有种说不出的神似 但……似乎总是哪里有些违和,她看着只是一直在静静沉睡,但脸色也过于惨白了,就连嘴唇都泛出淡淡的白色,整个人就像是冰雕一样不真实 忽然间,南靖心中有种惶恐不安,从胸臆里吐出一口气,忽然探出手放在对方鼻下探吸,又立即触电一般的跳开几大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宛如睡去的女子 没有呼吸……她没有呼吸?难怪那样苍白的脸庞一直透出沉重的死气,他从一开始就总得有些不对劲,少阁主不远万里,竟然是带着一个已死之人? 豁然想起这几个月军中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南靖的心底难免还是有几分沉不住气,据说帝都调派青鸟和三翼鸟前往阳川并不是去协助赈灾的,而是让他们漫无目的的在大漠上日复一日的挖掘一种海魂石黑棺,在人手极为紧缺的前提下,上头竟然还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去挖掘那种东西!最主要的是黑棺里的东西,据说并没有可以冲国库的金银珠宝,也没有能威胁到治安的危险试体,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的在挖,而在这持续半年的挖掘中,似乎有人见过和少阁主极为相似之人出现在黑棺附近,并且比所有人都更加紧张黑棺里藏着的东西 南靖艰难的低头看着云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这些离奇的传闻和这个看起来已经死去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只是咬咬牙想起刚才少阁主搂着她温柔如水的模样,还是收起了武器重新坐下守在她身边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夜叉罗刹 果然出了门往雪峰走,一路都是溅射而出的妖蓝色血渍,雪夜叉的血液会呈现出淡淡的荧光,在黑幕下很清晰就能看见 对如今的他而言,雪夜叉也不再是什么棘手困难的魔物,无非就是瓮中之鳖,随手就能轻易铲除,真正让他防不胜防的,只有人心 豁然间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萧千夜下意识的顿步,他就站在雪夜叉荧蓝色的血渍中央用力抬手按住眉心,胸口忽然间泛起剧烈的起伏急促地喘息,金银异色的眸子里浮动着狠厉的杀意和无穷无尽的恨,伴随着雪原凄厉的风,萧千夜的嘴角也露出一丝更加深刻的冷笑,那个他从来没有正视过的名字,那张他一秒都不愿意多看的脸,却一手造就了他此生最为惨烈的一场噩梦 现在,他能清楚的记起那个人的每个名字,从最初的的代号“三十三”,到混迹风月之地的男宠“阿政”,再到天尊帝身边炙手可热的新人“朱厌”,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像一把尖刀在他心中重重的划过不可磨灭的痕迹,他慢慢抬起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目光好似能穿越高空看到遥远的上天界,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将上天界拖下凡尘,就已经被尘埃里最卑微的人狠狠刺了一刀 那家伙现在还活着吗?是不是已经被明溪处死了?他这半年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如今突然想起来,竟还有些微妙的惆怅 萧千夜转动着手臂,垂目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刀,被古尘的刀锋所伤是无法愈合的,哪怕那是一个被改造的不人不鬼的怪物,也不可能在洞穿胸膛的伤势下活到现在吧?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吗,他把阿潇扔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让他在大漠里像个疯子一样苦寻半年,然后自己就那么干脆的死了? 不行,就算他真的已经死了,自己也要挖出他的尸体,找回他的魂魄,让他永生永世受尽折磨! “哼”他对着寒风冷哼一声,声音平静而犀利,继续往前找寻,雪夜叉留下的血渍越来越明显,到一处楼房前已经呈现大片的血泊,萧千夜左右打量了一番,伽罗的环境并不适合建高楼,这种两层高的酒楼已经是非常罕见了,从被冰封的牌匾来看,此处应该是曾经的中心酒楼,房屋并没有很明显的破坏痕迹,好像在人群消失之前,并没有遭遇什么猛烈的攻击 但这样看似反常的表现反而坚定了他内心的猜测,这座雪峰里一定还藏着雪罗刹,罗刹鬼喜欢将人群驱赶至固定场所一齐食用,所到之处多半会呈现出诡异的平静,如果在雪域发现这种一个人都没有的大型村落,周边又恰巧有冰川雪峰,那么十之八九附近就会有罗刹鬼出没 萧千夜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雪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目光在紧盯着他,他轻笑一声,不慌不忙的推开酒楼的高门,被寒风冻住的门整个“噼啪”一声砸在了地上,里面的座椅也早就附上一层厚实的寒冰,萧千夜大步迈入,一眼就看到了躲在里面重伤的雪夜叉,它高大的身躯一半捅穿地板,将一楼和二楼打穿,眼见着一个人走进门的年轻人,龇牙威胁着发出一串低嚎 萧千夜用脚尖挑过一条长凳,古尘轻轻敲碎上面的冰层,然后漫不经心的坐了过去,慢声细语的道:“怎么,我没穿那身制服,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雪夜叉是懂人语的,听闻这句话,真的认真的端详看了他许久,不过一会,雪夜叉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惊恐,明明自己才是魔物,此时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顿时语调就变得心虚而紧张,支支吾吾念叨了半天没人能听懂的话,飞垣各地的魔物都不会主动和军阁起冲突,毕竟人家手里的武器是专门为了对付它们而制作出来的,即便是体型占优的魔物,也不会自讨没趣 萧千夜笑了笑,看着桌上还好好摆放着的茶具,用力捏碎上面的冰,端着空杯就递给了那只被吓破胆的雪夜叉,淡淡看着他,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着让魔物胆战心惊的话:“你们都长一个样,坦白说我其实分不清你们谁是谁,我依稀记得上次抓到雪夜叉是三年前的事了,大概也是这个时节,也像今天一样下着暴雪,也是追了一百多里地,把它逼到了角落里,它还哀求我放了它,我问它为什么要屠村,它也说不上来” 他顿了顿,用一种疑惑不解的眼神紧盯着面前的魔物,继而问出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屠村?别告诉我你饿了,我知道你们这种魔物不吃人也一样能活,但凡你们杀几只兔子狐狸,我也不至于大老远追杀,雪地的路又不好走,我好歹不怕冷,可我那些士兵,每次都冻的皮肤溃烂,就为了追捕你们,一群可以不伤人、却非要找刺激的魔物” 雪夜叉哆嗦了一下,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想起了某些深入骨髓的恐怖记忆,面前的年轻人虽然没有身着那身干练的银黑色戎装,但说话的语气,动作无疑都在说明他就是那个让魔物闻风丧胆的军阁主,这八年以来,这个人在四大境来回巡逻,每年在伽罗境内逗留的时间也只有两个多月,每次都会让依循本心肆意妄为的魔物收敛行动,否则就是一场严厉到让魔物也会头皮发麻的追杀 “到底是为什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么呢?”萧千夜还在重复之前的问题,不知是被什么事情影响了情绪,整个人显得格外的阴霾,他将长凳往前挪了几步,索性和这只雪夜叉面对面,像个老朋友叙旧一般继续说道,“真的只是为了找刺激是不是?哪怕知道这么做的后果百害无一利,你们还是会本能的去伤人、吃人,就为了那一瞬间的快感,你们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是不是?” 雪夜叉往后退了退,它原本就已经紧挨着墙,这一退让整个酒楼都在战栗,萧千夜抵着眉心笑的恐怖,摇头自言自语的喃喃:“他其实也是一样,他在底层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他怎么会不明白杀了阿潇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他一定知道的,可他还是那么做了,甚至做得更加疯狂,你知不知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满身都是血躺在冰冷的地上,被埋入五百米深的荒漠里,就因为你们这种东西想要寻求快感,就让她一个人死在那种地方!” 雪夜叉一脸惊慌失措,显然不明白眼前人此时到底都在发什么疯,但一瞬感到某种深刻的杀气,本能迫使它重新握住手中的长叉,一下子撞倒后面的墙壁夺路而逃 萧千夜依然只是坐在那张长凳上,嘲笑自己竟然会把这股怨气发泄在一只什么也不知道的魔物身上,是不是在魔物的眼里,他才是那个比恶魔还要恐怖的疯子? 他冷哼一声,随即提起古尘沿着血迹追出,那只雪夜叉已经被南靖带队围攻受伤,不过是强弩之末,自己竟然还这么婆婆妈妈的跟它废话那么多,简直就是脑子有病,他竟然在质问一只魔物为什么要杀人? 一路追至大雪峰下,雪夜叉绝望的看着悬崖峭壁,只能孤注一掷的转身面对身后穷追不舍的人,在一声凄厉的长鸣过后,整个雪峰都为之震撼,萧千夜将古尘换至左手,黑金的刀锋隔着百米的距离直接横劈出一道刺目的金光,那道光砍过雪夜叉的身躯,又重击在后方的冰壁上,竟将藏于山后另一只更大更凶猛的雪罗刹也重创呕血! 雪罗刹身高近二十米,在它栖息的山坳里,满地都是冰裂的残骸遗骨,它一口血喷出,让半个村落染上一层血色,炽热的血被严寒的风一吹,散出腥甜的血气味,然后迅速被冻结成冰 萧千夜并没有给它还手的机会,本来心情不佳下手更加锋芒,古尘紧贴着罗刹的喉咙割下硕大的头颅,又在五米高的头颅砸进城中的一瞬间点足跳起,安稳的落在另一边还算干净的屋顶上 这些曾经让他倍感棘手的夜叉罗刹,让他在雪原上吃尽苦头,每一次剿魔行动都让军阁损失很多很多年轻的战士,可如今在古尘的刀口下也不过一瞬毙命,如此不堪一击,可他却一秒也没感觉到自己变强了,反而觉得自己是个软弱无能的人,只能对着几只魔物发泄心头的悲痛和愤慨 冷风从脸颊刮过,将眼底的血冻成红色的冰,萧千夜吐出一口气,一回头,豁然看见一抹阴影从另一侧的山中掠出,往村口方向逃窜出去 他的心骤然停顿了一下,悚然一惊,雪罗刹……有两只! 阿潇!南靖!脑子里瞬间迸出两个名字,萧千夜提刀追出,眼见着那只二十米的雪罗刹就要一脚踩碎那间小屋的时候,六式在一瞬幻化成型击中魔物巨足,又在它失去平衡即将砸落之际一刀砍入肩头,拼尽全力让这个庞然大物扭转了方向,重重的砸落在另一边! 短短的数秒,萧千夜额头大汗不断,双手都在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再也不顾上还在苟延残喘的雪罗刹,飞奔踏入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飞鸢 破旧的房屋经不起这般折腾,整个屋顶都已经向下塌陷,南靖一只手护着云潇,肩背因躲闪不及被重重砸伤,罗刹鬼在地面哀嚎着挣扎,又被一刀砍断身体,才慢慢消停下去,失去气息。 “阿潇,南靖……”萧千夜奋力将雪罗刹挑开,南靖眉头紧蹙,一只手被砸伤无法动弹,双臂被震得脱了臼,面色在雪夜中更显青紫,萧千夜连忙搀扶着他坐到旁边,低道,“你受伤了,可有带随身的药物?” 南靖忍着疼摇摇头,指了指云潇,因为他的保护,破碎的瓦砾砖石其实并没伤到沉睡中的女子,只是在罗刹鬼被击杀的一瞬间横飞的血渍溅到了如冰的脸上,萧千夜的眼眸被这一抹淡淡的血色刺激,几乎是颤抖的扑过去,极为小心轻缓的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血。 皮肤上的血很容易就能被拭去,但他心头那一抹血却越演越烈,自己好不容易才把阿潇从暗无天日的荒漠中找回来,好不容易才为她洗去满身的血污,如今这群畜生,这群该死的畜生竟然又让她沾染上这种恶心的血污! 黑棺,大漠,血一样的勾月,苍白,死寂,宛如睡去的女子。 那一夜的惨烈在眼前反复重演,像一只无形的手掐着脖子,在不停嘲讽他的无能。 “少阁主?”南靖发现眼前人的面色是在一刹那变得宛如恶魔,那样的怒火让他面目狰狞,整个手背青筋暴起,他看似冷定的沉默着,实际手臂已经不受控制的将古尘再度挥起,那道耀眼的金光将漆黑的血液照的如同白昼,二十米高的雪罗刹被刀风卷起重重的砸进村中,又被无数道肉眼无法看清的刀刃直接撕扯成碎片,南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少阁主诛魔不是第一次,但将魔物如此碎尸万段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是在无意识的做完手里的动作之后,近乎崩溃的捂住嘴,胸腔涌出一股剧烈的干呕,迫使他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了两步,又逼着自己挺直后背,默默俯身将废墟里的云潇抱起走到一旁。 “少阁主……”南靖继续喊了他一声,但他好像完全就听不进去,眼神中既有无助和茫然,又始终凝聚着一抹散不去的坚定,巨大的响动也惊动了外围驻营的战士,南靖连忙站起来往外走去,就在他离开破旧房屋的一刹那,只见萧千夜带着云潇宛如一粒雪色流星,瞬间就在他眼前光化消失。 “南副将!”队员匆忙赶到,手里的晶石灯将整个废弃的村落照的宛如白昼,南靖深吸一口气,这个平静的小村落眼下一片血迹斑驳,雪罗刹的碎片杂乱的撒在地上,腥臭味被冷风一吹扑鼻而来,而零零散散的泛着荧光的蓝色血迹此刻也呈现出诡异的恐怖,南靖轻轻捏了捏破碎的肩胛骨,最终也只是慢慢嘱咐道:“三只魔物都已经解决了,等天亮之后再带队仔细检查。” “三只?”队员惊讶的合不拢嘴,南靖也不想多做解释,他仰起头默默看了一眼两人消失的地方,总觉得心中某个地方泛起无名的哀伤。 那个姑娘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少阁主看她的眼神那般凄凉,好像连灵魂都跟着那具苍白如冰的身体一起,被冰封在了再也无法解冻的深渊中。 一路往冰河之源继续前行,暴风雪越下越大,也让身体和精神双重濒临崩溃的旅人更加举步维艰,恍惚中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红光,像一根细细的线钻入他的胸膛,瞬间就在冰天雪地里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萧千夜骤然顿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怀中的云潇,她还是静静闭着眼,头轻轻依靠着他,也让他痛苦悔恨的心,一点点恢复平静。 雪已经是像冰雹一样砸落在高原上,越接近冰河之源,周围越出现巨大的冰川,他在冰川中的雪洞里停下脚步,抖了抖满身的雪珠,靠着冰层缓了口气,已经不能再继续赶路了,雪原的夜风不仅让他举步维艰,也让怀中女子的脸庞上一度附上冰霜,他让云潇枕在自己膝上,看着外面肆虐的暴风雪,忽然自言自语的说道:“阿潇,你冷不冷?昆仑有时候也会下这么大的雪,我一直术法就学得不好,御寒的心法也总是不管用,可你还总是喜欢缠着我去玩雪。” 雪洞里安安静静,只要他不说话,立即一片死寂,萧千夜也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像在哄一个熟睡的孩子,继续说道:“我的剑灵已经出过鞘了,我答应了师父出剑就会回去向他老人家认错,等你醒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要不然我惹他生气,又要挨骂。” 他一边呢喃,一边脸色浮现出久违的笑容,淡淡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总是不好好练剑,我挨过很多训斥,你要是真的那么不喜欢练剑,以后就别练算了。” 话到这里,他忽然低头认真的看着云潇,抿了抿嘴,许久才露出一抹苦笑,轻轻捏着她鼻尖自嘲道:“你到底喜欢做什么事情呢?原来这么久以来,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东西,阿潇,我是不是根本就不了解你?等你醒了,能不能告诉我这些……” 没人能回应他的疑问,就连他自己,也终于长久的沉默下去。 风雪中似乎传来一声淡淡的轻笑,萧千夜凝视着洞口,沉思许久终于抬高语气,问道:“阁下跟了我一路,外面那么大的风雪,真的不进来避一避吗?” 外头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惊了一下,风雪中荡起一抹艳丽的火光,在他踏入雪洞的一瞬间也让周围的温度骤然变得温暖,萧千夜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不速之客,他看着很年轻,穿着一袭和气质截然相反的红衣,但那双含着火焰的双瞳无疑也在说明着他与众不同的身份,他咧嘴笑了笑,却在靠近两人五步开外的距离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恭敬的礼。 萧千夜轻抚着云潇,知道这个礼的对象,不是自己。 “在下飞鸢,原是奉命而来,接小殿下回浮世屿。”他开口的语调也只是波澜不惊的,和上次的飞渡不同,这个人显然是温润如玉的,举止之间竟是淡泊宁静,萧千夜眉峰一紧,连带着手也无意识的用力护住怀中的人,飞鸢见他瞬间紧张的模样,轻呵笑道,“萧阁主不必担心,我要想带小殿下走,一早就该下手了,想必我真心要抢,您也拦不住。” “可你没有恶意,否则我也不会放任你一直跟着。”萧千夜在说话的瞬间身子也是微微一震,似是承受了相当的压力,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刚才在那个村子里,要不是你出手拦了一下砸落的屋顶,南靖那只手就保不住了,阿潇也会受伤,你从大漠就跟着我,能跟上光化之术的速度,也只可能是浮世屿来的神鸟一族了。” “我本是奉命而来,接小殿下回浮世屿。”飞鸢机械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忽然自己也摇摇头笑起来,在他身边坐下,手心拖着一团火焰取暖,又道,“澈皇感应到火种熄灭,沉思许久,终是命我过来接她回去,自我族诞生以来,她是第二位逝去的皇鸟,澈皇说了,将双子遗留在外是一时任性,但无论如何,也该让迷失在外面的孩子长眠故土,所以……我来了。” 他感慨着叹了口气,回忆着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又轻轻闭眼:“我其实几个月前就已经到飞垣了,但是火种熄灭之后我也无法找到小殿下的踪迹,只是看你们一群人在大漠上漫无目的的挖掘,于是便在旁边等着,其实我也帮着找了很久,可惜那东西不是火焰能焚毁的,我也只能费时费力的想办法提示附近的军队,直到那一天,看见你抱着小殿下走出来。” 提到那一天,飞鸢的脸色也是豁然苍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那时候我本想出手将她带走,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犹豫了。” 萧千夜一直静静听着,只觉全身发冷,连神鸟的火焰也无法温暖分毫,飞鸢顿了顿,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一贯不喜欢人类,也根本不信任人类,可那时候看见你的样子,我却犹豫了,我若将小殿下带回去,她或许是可以长眠在故土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但我始终觉得不能这么做,好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阻止我,我是奉命来的,可我违背了澈皇的命令,只是一路跟着你,想看看你到底要求做什么事情。” “她会醒来的。”萧千夜却没有多做任何解释,只是出乎意料的用哀求的语气说道,“你别带走她。” 飞鸢抿了抿嘴,这样的说辞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却真的让他心中动容,凝视着云潇苍白的脸,默默说道:“我不会带走她的,哪怕是澈皇怪罪下来,我也不会带走她的,但这不是为了你……萧阁主,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而这股力量的来源,正是出自你怀中的小殿下。” 萧千夜呆了一瞬,用力咬住嘴唇,这猝及不妨的温柔像一座高山压顶而来,将他的心冲击得粉碎。 飞鸢的眼神是神鸟族一贯的纯澈,低声嘱咐道:“所以也请您照顾好小殿下,否则,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冰河之源 两人同时抬眼互换了眼神,然后同时低头望向云潇,萧千夜终是苦笑着说道:“若真有那一天,你就带她回去,阿潇,我这么说你肯定要生气,可我宁可你发脾气,也不想你再受伤了。” 怀中的人依旧如初,飞鸢静默着坐在他旁边,其实在看到小殿下满身血污被找回来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恨不得立即出手将她夺回,神鸟一族崇尚天性自由,所以即便双子遗失在外数万年,只要澈皇不开口,他们也从未动过找寻的念头,然而这一次,当飞渡带着重伤昏迷的长殿下回到浮世屿之时,所有的同族都震惊了,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坐拥皇鸟火种的双子究竟遇到了怎样恐怖的对手,就连澈皇都无法治愈那般沉重的伤。 这么多年以来,作为初代溯皇亲封的两名辅翼之一,他和飞渡的性格是截然相反的,如果最初澈皇是让他前来寻找失落的双子,或许手段强硬的他早就强行带回去了,也就不会让事情发展到如今这幅惨烈的模样。 这就是所谓的顺应天命……可熄灭了火种的小殿下,真的还有再次苏醒的那一天吗? 浮世屿至今仍在被不明的力量持续进攻,处在两境交界的澈皇也越来越衰弱,如果长殿下重伤无法愈合,小殿下又一直沉睡不醒,那么失去皇鸟庇佑的浮世屿,又将迎来怎样的未来? 他几乎不敢去想象结果,随遇而安,不争不抢,一贯顺应天命的神鸟一族,第一次感到了天命的无常。 许久,飞鸢的脑中罕见的闪过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忽然脱口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吗?你不辞辛苦从大漠赶到雪原,又到底是要做什么?”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始末如实告知,飞鸢先是冷定的听着,越听神色越惊讶,听到最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跳起来,然后他的目光转向雪洞外,好像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还能感受到冰河之源下方汹涌的灵凤之力,低声呢喃道:“你是说小殿下身上的火种还有温度?这、这怎么可能……皇鸟的火种一脉相呈,连澈皇都无法感觉到火种的存在,怎么可能……” 他不可置信的收回目光,他只是一只普通的神鸟,虽然得到溯皇的钦点成为辅佐之翼,但本质上和真正的皇鸟仍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慢慢走上前,在云潇身前屏息凝神,他是臣子,本不该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可他还是用力咬牙伸手将云潇右手的衣袖掀起,她的手心、手腕、手肘三处被洞穿,虽然早就没有血可以流出,但是真的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温暖萦绕不散。 “溯皇!”一瞬间就意识到这股力量源自何处,飞鸢几乎是惊呼脱口,颤颤伸手在对方心口处查看,真的有温度……熄灭的火种,竟然真的有温度! 飞鸢惊喜的抬头望向萧千夜,那个人依然只是神情恍惚,轻轻抱着她,低道:“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帮我在冰河之源守着她,虽然我也和南靖提过这事,可毕竟眼下军阁人手匮乏,真的出现凶狠的魔物他们自己也会有危险,冰河之源以前是凤姬休息的地方,我听说她在水下创立了一个结界,我想先把阿潇安置在那里,然后就回去大漠去找那个东西。” “好。”飞鸢一口应下来,忽然间有一种奇特的冲动,这一次他不想再顺应天命,而是想要力挽狂澜。 天终于亮起来,萧千夜仍是小心的抱起云潇,将她的衣领拉紧,又将帽檐往下压了压,绕过几座巨大的冰川,眼前的雪原终于变得平坦起来,有了飞鸢同行,肆虐的风雪被阻断在三步以外,也让他们的脚步更加轻快,冰河的源头一片晶莹,远远望去就像是无数散落在镜面上的白珍珠,即使在没有日光的阴天也闪烁出璀璨的光泽。 “这里就是长殿下以前休息的地方?”飞鸢往前走了几步,有些难以想象自己看到的画面,在他视线的尽头处有一条平缓的小溪流,而在这条溪流的两侧则是散布的小型湖泊,谁能想到纵横伽罗的那条冰河,它的源头竟然只是这么小水流这么轻缓的小溪?! “嗯,我以前来过这里,不过没有下来过。”萧千夜大步上前,沿着小溪一直往前走,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天气很好的话,从高空俯视这里真的很美,其实冰河的水流特别湍急,而且支流众多,从泣雪高原流经冰川之森,是飞垣境内最大的河流之一,可它的起源处,就是前面那座冰川下的小小湖泊,水从那里流出,像条小溪一样,一直要到一百里往外才有河的样子。” 飞鸢漫不经心的听着他的话,也被眼前匪夷所思的画面所惊住,不由感叹着天地自然是如此鬼斧神工,直到来到冰川下方,他发现这个湖泊小的就像一个水池,可能还不如达官贵人自家后院的鱼池大,但是清澈见底,幽蓝变幻的水光神秘莫测,会让他情不自禁的蹲下身,用手撩起湖水感受着那股空灵的神力。 水在掌中,沿着指缝滴落,那的确是来自皇鸟的力量,即使澈皇将其付与了外族人,也还是让他的内心掀起波澜,恍若隔世般久久不能平复。 萧千夜看了一眼飞鸢,又看了一眼湖面,他并不知道这个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只能紧紧抱着怀中人,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我带你下去,你别怕,我一定很快回来找你的。” 他走向水边,深吸一口气,直接一步往前坠入湖中,飞鸢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本能的紧跟追过去,湖水其实很深很深,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凉刺骨,虽然上层看起来只有一个水池大小,但越往下越别有洞天,水流看似很平缓,但暗藏着一股凶险的力量,似乎一不小心错踏一步就能将人撕成碎片,继续下潜,水的阻力越来越大,明明抬头还能看见上方明晃晃的水光,但低头又是一片漆黑。 不知这么下沉了多久,萧千夜倏然感觉脚步一稳,像是落在了什么平面上,周围一片静谧,他疑惑的转了个身,发现自己的身边已经没有水流了,再往前“咔嚓”一声轻响,好像什么东西被一脚踩碎。 飞鸢紧跟其后,手掌拖着一抹火焰,照亮了水下。 白骨自远方铺来,举目所能及之处,皆为白骨,月白花在残骸上摇摇曳曳,特殊的神力让人神清气爽,这像一个死寂的世界,无声陈诉着曾经那场残酷无情的灭族大屠杀,被水流湮没千年的白骨感知到火焰的气息,竟也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某种悲凉的泣诉。 飞鸢的眼眸一沉,长殿下的过往他已经听澈皇提过,但真的亲眼所见,仍是久久不能释怀。 这就是曾将长殿下绑在天柱上,眼睁睁看着她被百万恶灵撕啃,毁去身体,啃食血肉的灵凤一族,这是飞垣上最为古老的种族之一,因其族内以“凤”为图腾,一直在苦苦恳求传说中的神鸟能赐予他们无穷的生命和力量,恰好那一年澈皇自终焉之境祭奠回归,途径那座流岛之时意外听到了这种哀求,她停了下来,亲自现身,或是有感于他们的虔诚,便将自身火种赠与,同时也将族内的血契束缚一并给了他们。 然而谁也不知道,生性贪玩的澈皇,会将已经孕育的双子火种藏在其中,独自返回浮世屿。 在那之后又过去好多年,孕育中的火种终于诞生,她身怀着至纯至净的火焰,立即被同族视为威胁关进了特制的“鸟笼”,忍受着谩骂和屈辱,但纯善的长殿下也没有对她的族人恶语相向,那确实不是他们这一族的本性,双子在遗落在外的这千万年里,也的的确确生长出有违神鸟族好战本性的善良,直到死亡的到来,她从火焰里重生,带着致命的杀戮,将所有同族斩于剑下。 澈皇曾经担心的提起过长殿下,她的原身被上天界特殊的术法血荼大阵影响一分为二,致使她形成一人一鸟双重形态,对浮世屿而言这并不是好的预兆,因为失去原身,独属的皇鸟之力就永远无法恢复。 果然在之后的坠天之中,长殿下消耗自身近乎全部的力量托举流岛落海,自那以后便再也无法彻底恢复,以至于身体常年处在濒临崩溃的绝境,澈皇曾几度想要将她接回,反倒被她直接切断了火种的联系,这一晃又过去好久,长殿下和浮世屿几乎再无关联,而双子之一的小殿下,却迟迟没有诞生。 长殿下身上的意外已经让澈皇倍感焦虑,殊不料在小殿下出生后,会是一个违背血契束缚的混血种! 好似冥冥之中的某种因果轮回,澈皇当年的一时兴起,终将要浮世屿付出惨痛的代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怒斥的结局 他一直往前走,这片白骨被特殊的结界环绕着,好似根本没有尽头,飞鸢只能在后面静静跟着,直到他放下云潇,轻轻将一缕发梢撩至耳后,然后才温柔的俯身在苍白的唇上轻轻吻落,低声说道:“阿潇,我得走了,我知道这里很冷很孤独,你再忍耐一下,我一定很快回来找你。” 她静静躺在白骨之上,月白花的花瓣无风自动,吹落在她脸上,一片宁静。 飞鸢的眼睛里有一种悲凉,被赐予了火种,得到永生的一族人,竟然会因自私自利、猜忌和恐惧灭于长殿下之手,永远的长眠在这片水下。 澈皇曾经略带期待的和自己提起过这一族的人,猜测着他们的未来会是感恩还是埋怨,也曾无限感慨的叹息过,若有亡族之日,她会在火种熄灭之时,亲自相送最后一程。 他第一次感到永生,或许真的只是一种束缚,会让人发狂,变得不可理喻。 飞鸢摇摇头,不愿意多想,又见萧千夜无声叹了口气,终于紧紧闭了一下眼,狠下心决定离开,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身体里飘出一抹若有如无的白光,幻化成淡淡的人影,也是以同样的动作轻抚着云潇的脸颊,然后低头在眉心吻落。 飞鸢一时默然,再等他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那抹白影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好像刚才那一幕也只是他的错觉。 但他还是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惊诧于这个人曾和澈皇一战,致使皇鸟至今仍负伤无法痊愈,却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对小殿下产生了莫名的情愫。 上天界……这三个字对浮世屿而言,从来也只是某种威胁,一旦上天界的人进入浮世屿,崇尚自由的神鸟一族,也会受制于其手下,沦为奴隶。 在离开结界之后,萧千夜紧握着古尘,在水下屏息,飞鸢好奇的看着他,只见他忽然出手,黑金色的刀锋下骤然有点点金色的光如丝如线一般快速将整个结界环绕起来,又在瞬间转变成一种类似冰封的蓝色,结界在这一瞬间被特殊的封印之力转变成一个晶状物,就好像一颗幽蓝璀璨的宝石,闪烁着迷人又危险的光泽。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这是来自昆仑的封十剑法,是保护阿潇不再受到外界伤害的最后一层结界。 两人先后跳出水面,飞鸢抖了抖身上的水,他毕竟是神鸟之身,借着身体里的火很快衣物就被烤干了,再看萧千夜,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沾湿的衣物正在被寒风吹成冰,然后僵硬的贴在皮肤上,他只是在冰河之源沉默的站了好一会,一直深深、深深望着水下,仍是一副无法放心的模样。 飞鸢忍不住地侧头看面无表情的萧千夜,主动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也在这一刻帮他散去身上的冰,低道:“你放心去,我就在这附近守着。” 他茫然的抬了一下,好久才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飞鸢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在他来之前曾去找过自己的同族飞渡,那家伙义正言辞的说小殿下生性活泼好动,是个喜欢缠着人的小姑娘,可惜喜欢上了一个冰山脸,两个人的性格天差地别,看不出有一点合适的地方,他是想尽办法费劲口舌的想要拆散两人,好让小殿下对着这个人死心,可偏偏事与愿违,小殿下就是一心一意的喜欢萧阁主,好像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感情一事本就难以琢磨,更何况双子在外遗失多年,在性格上也的的确确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想到这里,飞鸢反而是有几分担心的看着水下,若真能苏醒,历经死亡的小殿下还会是飞渡口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吗? 萧千夜别过飞鸢,第一时间是往泣雪高原的中心、白教总坛千机宫赶过去,他此番本不想节外生枝,但放出岑歌也不仅仅是因为岑青的请求,这个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在腹背受敌的如今,或许还能帮上忙。 岑歌的一魂一魄现在应该还在帝都城内,上次见他的状态其实就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本尊被封十剑法冰封八年,情况到底如何。 萧千夜暗暗捏了把汗,封十剑法其实是不能对人使用的,他上次出手已经是违背师门训诫,可师父竟也没有责怪他,反而在他执意离开之时,还亲手授予了解封的方法。 顿时心中有难以描述的惭愧,萧千夜本能的摸了摸腰间的剑灵——他答应过师父,一旦出剑就会去认错,即使这次拔剑是在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食言。 无数复杂的思绪在脑中反复回荡,终于他还是用力甩了甩头不再多想,昨夜是南靖在带队剿魔,按照军阁的传统,四大境的分部中必须有副将以上的人员留守,现在白虎军团正将空缺,那么留在千机宫的人一定是小谢,他已经沦为逃犯被追捕了好久,小谢还会和南靖一样对他刻意留情吗? 他虽然心中仍有忧虑,但放下云潇之后,独自使用光化之术速度就会快上许多,雪原的气候依然十分恶劣,他知道白虎的驻扎地是在神农田,所以也没有走正前方的登仙道,而是绕过后方高耸的冰川雪峰,直接来到白教的最后方,这里曾经是一片陵园,历任教主和大司命都是在此地长眠,但因为飞垣本不信轮回,所以即便是教主和大司命也仅仅只是立了碑,简单的刻上姓名和生平。 后山墓园一片死寂,由于八年没人打理,早就被暴风雪肆虐的一片狼藉,但他们最为信仰的红莲花却依然摇曳在墓碑附近,甚为诡异。 一步踏入,耳边好似传来尖锐的讥笑,萧千夜豁然止步,不知为何在最近的一个墓碑旁俯身,他用手拍去墓碑上的积雪,看着上面锋利有劲的刻字——“邬榆。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诛。” “呵……”萧千夜一声冷笑,不可置信的环视一圈,这里的墓碑少说也有几百个,偏偏这么巧他随手翻一个,就翻到了最不该看到的名字! 邬榆,迦兰王时期的大司命,因反对教主迎娶普通人类的女人为妻,不惜以教规为戒屡次顶撞,最终被迦兰王诛杀,据说其临死前依然不肯作罢,当着众多教徒的面高呼:“愿吾死后永不瞑目,看教主何日悔,看白教何日亡!”,迦兰王一气之下,命人将其头颅砍下冰封在神龛之内,置于千机宫那块琥珀玉石上方,能俯瞰整个总坛。 迦兰王便是凤九卿,而他执意要娶的女人,便是云秋水,那个远离飞垣数千年的人一时兴起返回故土,果然还是带来了始料未及的灾难,白教就是自迦兰王之后陷入长久的混乱,直到岑歌和岑青意外捡到还是孩童的飞影,因其灵羽族的血统另莲花神座产生反应,这才将计就计把一个年幼的孩子推上了教主的宝座,强行让涣散的人心再度凝聚。 但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百年神教也只是强弩之末回天乏力,如今这个叫邬榆的大司命,是否已经在千机宫的顶峰,看见了自己那声怒斥的结局——看教主何日悔,看白教何日亡! 墓碑旁的红莲透出血色,萧千夜烦躁的一把将花瓣捏的粉碎,鲜红的花瓣在他掌间化为一滩血一样的水,从指缝一滴滴落入积雪中,真的是不可理喻,八年前白教被军阁征服,他带着兵围剿核心教徒五千人,也曾踏入过这片后山陵墓,为什么这个人的墓碑会在这种时候嘲讽一样的出现在眼前?白教早就亡了,凤九卿也一定比任何人都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你该满意了才对,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时候莫名冒出来,连带着他一起嘲讽? 他越是愤怒,风雪中的讥笑就越是明显,一直到他不受控制的将整个墓碑砍成碎片,那样的诡笑仍旧在耳边愈演愈烈。 萧千夜紧蹙眉峰逃一样的远离这座墓园,这条小路曲折蜿蜒,竟然他一贯稳健的脚步出现罕见的踉跄,一直绕到千机宫后方雪湖附近,萧千夜才扶着额疲惫不堪的靠在石壁上,他竭尽全力的调整着情绪,也在暗中观察周围任何细微的声响,按惯例驻扎的士兵只会在神农田不会进入千机宫,每天只有例行巡逻的时候会有驻守的将领亲自过来检查,此时整个后殿安安静静,让他急促的呼吸倍显突兀。 他深吸一口气,悄悄往雪湖边靠近,眼眸一亮有些疑惑和谨慎,雪湖其实只是一个人工凿成的湖,平日里根本没有水,只有在雪湖祭的那几天会由教主打开下方的转轮,引冰河之水过来,但现在眼前竟然是一片波光粼粼,红莲教花的图案在湖底闪烁着微微的红光,让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探了一下水,就在此时,空荡荡的后殿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提醒:“别碰。” “岑歌!”顿时就听出了这个声音的来源,萧千夜本能的收回手,岑歌所在的地方在后殿的另一端,但声音却清晰的传入耳中,“湖内的转轮是连接冰河之源的机关,也是当年凤姬大人亲手留下的,如今忽然自行涨水,难道是冰河之源出现了什么异常?” 萧千夜心中咯噔一动,蓦地怔住说不出话来,明亮的眼眸闪了一下又慢慢黯淡,他静静看着湖水,露出淡淡的笑。 是你吗……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她还是在担心自己。 短暂的失神之后,萧千夜终于起身往冰封着岑歌的山壁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巨大的山体中,被封十剑法冰封住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破冰 冰壁内的岑歌和八年前相比没有任何的变化,仍是冷定的容颜中带着最后一瞬的不可置信,一只手微微向前探出,来不及将最后的术法凝聚成型,就已经被封十的剑气直接冰封。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靠过去,封十的解法师父只教过他一次,但他已经在脑中无数次的重演过,唯一的目的,无疑也是为了放出这个违规被他冰封的人,他没有使用剑灵,而是小心的将古尘以剑法的轨迹一一点落,又在心底极为细致的控制着内力的运转和真气的调和,冰壁赫然出现细细的裂缝,有白色的雾弥散而出,萧千夜暗暗加重手中的力道,瞥见八年前尚在的十道剑气即将破壁而出的一刹那,立即抬手将其一瞬击碎! 岑歌也在同时抢身而出,僵硬的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又被萧千夜一把搀扶住,轻轻依靠着冰壁坐了下去。 他身着白色的法袍,衣角用金线缝着云纹,领口上还有一朵艳丽的红莲花,一瞬间好似曾经曾经呼风唤雨的大司命又再度回来了一样。 他眼中静止八年的震惊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疲惫,八年的时光好像凝固成一瞬,在他重获自由的这几秒之内闪电一般在眼前掠过,耳边再也没有了教徒的哭泣和哀求,再也没有军阁入侵带来的恐怖声响,整个后殿死寂的让他心神不安,只有再度恢复跳动的心脏在默默提示他自己还活着。 短短的几分钟,岑歌的面色由最初的平静一点点出现一层淡淡的灰白,终于是忍不住重重按压着胸口,将一口沉积八年的积血呕出。 直到他从封十剑法中脱身,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在八年前那一场恶战中负伤,他自认为对萧千夜的剑法是有过一些了解的,但如今细细想起来,他才不得不相信那个人展露出来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即便没有最后神来一般的冰封之术,他也会在持续的后战中败下阵来,而白教的溃败也将是不可逆转的。 他的剑术,在师父之上,不是为了救济苍生,只为了他自己。 “咳咳……咳咳。”岑歌捂着嘴尽量将声音压制最低,后殿很宽敞,任何轻微的响动都可能会惊到前方神农田驻守的军阁士兵,他也顾不上萧千夜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忽然出现在白教,只能顺势认真的想了想,忽然手抬手指向一个地方,低声说道,“那里有一个密室,以前是我钻研禁术的地方,先……避一避。” 萧千夜按照他指的地方掀起一块地砖,果然露出下方隐蔽的房间,只不过这里摆着一张床,一副桌椅,还有一些女孩子才会用的铜镜、首饰,怎么看也不像是他口中钻研禁术的密室,岑歌尴尬的咧咧嘴,不等他问自己就嘀嘀咕咕的解释起来:“是你大哥,他把飞影藏在这里,还给她买了好多小玩意,哎,不像话,这密室里死过不少人,竟然被改造成这幅鬼样子。” “你怎么样了?”萧千夜显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多费口舌,他将岑歌扶到那张女孩子的小床上,抬手探了探对方的心跳,又道,“封十剑法是不能对人使用的,你是第一个,现在感觉怎么样?” 岑歌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悻悻骂道:“还能怎么样,托你的福,应该也死不了。” 萧千夜看着他脸上越来越重的灰白,不敢走开也不知怎么说好,只好坐在他身侧,岑歌沉默许久,忽地下了决心般冷定的开口,“我分魂出去的一魂一魄在秦楼江楼主的手里,因为本体一直被你的封十剑法冰封,那一魂一魄也非常的虚弱,好在楼主会些奇怪的术法,有他相助倒也相安无事,只不过……” 他抬头看着一直沉默的萧千夜,许久才将语气慢慢压低,似乎自己的内心也有某种惊恐,但仍一字一顿清楚的说道:“你们离开之后,为了防止分魂大法对我本体造成伤害,我不得不以特殊的方法自我封印了一段时间,再等我醒来的时候,好像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太一样了,我曾询问过楼主和秦姑娘,可他们都像是要故意隐瞒我什么,一直都不肯对我如实相告,但我知道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风魔的人也不至于对我隐瞒,直到今天你忽然跑来,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萧阁主,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千夜紧咬着牙,他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提起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面对岑歌的质问,嗓子就像被千斤重的铁烙硬生生堵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岑歌已经从对方的神色里察觉到了反常,微微一震,低下眼去,轻道:“你说,你现在不说,等我恢复也还是有办法能知道一切。” “岑歌……”萧千夜艰难的喊了他一声,无意识的用手碰了一下腰间的剑灵,低语道,“秋水师叔死了……她是被长公主联合中原长生殿,为了不让镇压在昆仑山中的魔物逃脱,被人害死了。” 正当岑歌愣愣看着他,还未完全理解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之时,又见他苦笑着抱着头,低垂着眼睛看不到表情,用近乎绝望的声音反复呢喃:“不是,不是这样的,她是被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将五公主带到中原去,师叔根本就会不会中计被害,还有步师兄,他们不是被长生殿害死的,也不是被魔物害死的,是我……是我不好。” 岑歌一楞,脑中念头瞬间转了几转——师父死了? 一瞬间他有些迷茫和迟疑,眼睛里复杂的光芒闪烁,那个在雪原上将他们兄妹救起,整天乐呵呵和他们说起中原故事的师父……死了? 那一年的画面历历在目,但不知为何,尽管他极力回想,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却还是在眼前一点点模糊下去。 “阿潇也……”萧千夜没有注意到这一瞬间身边人脸上的悲痛,想起冰河之源下的人,心如刀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岑歌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把按着他的肩膀,睁大了眼睛,整个身体不由微微一哆嗦,语气肃杀逼命,“潇儿?她怎么了?” 萧千夜直视着岑歌,或是出于自责无法躲避对方锋芒的眼睛,低道:“她被朱厌……杀了,扔在了落日沙漠中,我找了半年终于把她找了回来,月神告诉我,有一份封存的帝王之血或许可以救她,所以我现在只将她放在冰河之源,然后把你放出来,再回去大漠找那个东西。” “被朱厌……杀了?”岑歌完全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这五个字像惊雷一般在心底炸响,让他才恢复过来的精气神一瞬间濒临崩溃,他的眼神越发尖锐,已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怒容,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用尽全身力气将萧千夜一把拎起来重重的按在墙壁上,“你在搞什么?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她是来找你的,你竟然让她……” 一时气急,岑歌的脸色豁然惨白,僵硬的身体无力的瘫软下去,萧千夜本能的扶了一把,又被他厌恶的甩开手,岑歌只是慢慢扶着坐下去,好一会才平息了过分急促的呼吸,忽地唇边又露出了一丝难以琢磨的笑,自言自语的说道:“难怪帝都城风言风语一片,说天尊帝不明原因的调派军队去阳川挖什么东西,原来是在找她……原来是在找她!” 岑歌无力的拖着额头,眼神凝重,忽地苦笑道:“萧阁主,你知不知道帝都现在是什么情况?” 萧千夜凛然神色,这半年以来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那片荒漠之下,就连一直风平浪静的上天界他都无暇分心,岑歌看了他一眼,好像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悠然长叹:“风魔虽然对我隐瞒了师父和潇儿的事情,但另一些事情倒也难得的如实相告,据说一年前北岸城事变被毁坏的天之涯大牢曾经逃走过几个重犯,海军一直在追捕,但始终没有线索,这里面有一个骊龙族的人,叫厉桑,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军阁主,这个名字应该有印象?” “厉桑……十八年前,因帮助灵音族出海被捕的那个骊龙族?”萧千夜很快就记起这个名字,他是在灵音族的灭族之后才去的中原求学,负责那一场诛杀的最高首领其实就是他的父亲萧凌云,父亲在时隔几个月终于回家之后对灭族一事闭口不谈,只在一次醉酒时拉着他的手非常后悔的说起过一个人名,厉桑。 再具体的事情他也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个人后来也被关了起来,和灵音族首领蓝歆一起,被囚禁在天之涯下。 “没错,厉桑,他从海啸里逃了出来,半年的时间里纠集了一批对人类怨恨已久的异族人,已经在各地犯下多宗重案,杀的都是高官权臣,巨富商贾,还将首级送到帝都城,送给陛下。” “他有这么厉害?”萧千夜不可置信的拖着下颚,听见岑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提醒,“你别忘了那些大牢在背地里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实验,十八年的改造,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该被改成魔鬼了。” 萧千夜抿抿嘴,无法否认,岑歌一字一顿继续说道:“这半年来陛下的所作所为引得天下怨声连载,放着封心台的人质不杀,一个屡次现身的逃犯也总是抓不住,四大境风声乍起,谣传皇室本就是上天界双神后裔,此番反常的举动不过是在掩人耳目,目的只是协助夜王夺回神体,一并回归,我实话告诉你,无风不起浪,厉桑似乎已经联系上了某些高官,试图对付天尊帝和皇室成员。”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无论是箴岛还是飞垣,如此声势浩荡的反抗……还是第一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暗线 “风魔在调查他背后的暗线……”岑歌有些犹豫,似乎是即将要说的话有那么一点让他为难,眼里闪过一丝纠结,好半天才长长叹息,低道,“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件事似乎和你的母家有牵连。” “风家?”萧千夜低呼而起,两人同时抬眼,眼芒在短短的对峙中各显凌厉,岑歌认真的点点头,继续说道,“风家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甚至可以说是被所有人刻意排挤压迫,加上太守公意外身亡,娲皇剑也被赐给了别人,风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半年前的嘉城事变,有传闻说你和上天界夜王一起重创了袁大爷,后来那家伙就借着养伤为借口跑到帝都城来了,接待他的人,就是你的两个舅舅,而且到现在人家也没走。” 萧千夜终于忍不住抬手重重砸在墙面上,骂道:“他们疯了!五蛇是天尊帝一定会铲除的对象,这种时候他们不独善其身就算了,怎么还好端端的引狼入室?” “你说得轻巧,风家为什么会如此艰难,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数吗?”岑歌反倒是漫不经心的讽刺了他一声,见他抿了抿嘴唇,露出一抹理亏的神色,这才继续说了下去,“袁大爷在阳川颇有声望,一直以来也为帝都军机八殿培养过不少可用之才,和你那两位舅舅交好也是正常,只不过人家是地头蛇之一的‘霸王蛇’,你那两个舅舅只是安分守己的主讲师,袁大爷知道上头有意针对他,加上柳浒、郭安、赵雅先后出事,多半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乱世出枭雄,要是真能伙同天之涯逃犯将皇室拉下马,那他就是下一个高成川。” 萧千夜揉着眉心,坦白说那些复杂的政权争斗一贯不是他擅长的,但以明溪的手段,怎么着也不该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才对? “陛下似乎身体一直不太好。”岑歌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手指缓缓收紧,好像也在为帝位上的那个人担心,“具体的东西我也不清楚,风魔的其他人好像也不知情,还是上次公孙晏在秦楼喝醉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陛下要处理很多很多的事情,包括东冥和阳川的修复、重建,还要分心去追捕躲在暗处的逃犯,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调配了更多的人手去帮你找人,呵……我真的想不到他会这么做,这不是他该做的事情,可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岑歌摇着头,恍若隔世,喃喃自语道:“其实白教在被军阁攻陷的前一年,我曾见过他一次,那时候的皇太子不过二十的年纪,虽然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可我知道那就是足以震慑天下的人,坦白说那时候的我有过那么一瞬间被他说服了,可白教立教百年以来,一贯独立自主,我也不希望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教徒再生枝节,所以我拒绝了他的请求,如今想来,是我自大了。” “他病了?”萧千夜淡淡脱口,眼色阴沉,印象中的明溪虽然一直有些病弱,但手段一贯雷厉风行,让他吃尽苦头也束手无策,岑歌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又见不到他,身体上的情况尚不好说,但精神上的压力一定是极为沉重的,他一直在找借口护着你们兄弟俩,可是东冥、阳川的碎裂死伤无数,民愤难息,这几个月以来,四大境不断有高官被暗杀,首级还被瞒天过海直接送到墨阁呈给他看,换成别人只怕是要被逼疯,他已经算是沉得住气了。” “直接呈到墨阁?”萧千夜吃了一惊,要知道明溪的习惯就是在墨阁办公,那地方现在相当于曾经的圣殿,现在还有司天元帅亲自镇守,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将那种东西送进去? 岑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再度提醒:“所以我才说要你有个心理准备,这事多半和袁大爷脱不了干系,你那两个舅舅如果只是被蒙在鼓里就算了,若是被其鼓动另外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恐怕上头真的会不顾情面一并铲除,风家本就树倒猢狲散,再加上你的关系,莫不是被逼急了想走极端,来个鱼死网破一了百了?” 萧千夜的手一颤,忽然有几分生气,实在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反驳:“我小时候也在军机八殿上过课,两个舅舅虽然不待见我,但也不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岑歌扯动嘴角笑了,低道:“这话你跟我说可没有用,毕竟风魔查出来的暗线全部指向袁成济,但凡时机成熟,随时都可能动手。” “时机成熟?”萧千夜骤然压低语调,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追问,“还要等什么时机,风魔也不是第一次干些灭口的活了,为何这种时候还要等待时机成熟?” “四十九。”岑歌眼里神光流转了一刹,却是微微一沉,“准确说是编号‘四十九’,高成川和袁成济是多年至交好友,那东西似乎是高成川私下里送给他的‘礼物’,要不是夜王忽然插手重创袁大爷,上头本意是要先找到这个东西才会对他下手,但现在打草惊蛇,四十九下落不明,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柄尖刀,不能轻举妄动。” 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他在柳浒食库里找到的秘密试体编号是“一三九”,而袁大爷手上的试体竟然如此靠前,竟是“四十九”! 这个高成川,难怪他临死前毫无畏惧,甚至一直用意味深长的狡黠目光,淡定的看着自己。 “朱厌……”岑歌豁然压低语气,咬牙念起这个名字,忍着心底的愤怒说道,“朱厌曾经的编号就是‘三十三’,坦白说风魔虽然遍布广泛,三教九流应有尽有,但真心论身手杰出之人,除了你大哥,恐怕没人是他的对手,但眼下萧奕白一直被夜咒束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忍到现在不动手实在也是形势所迫,不过……既然你大老远跑来把我放出来了,当年那份邀请我就收下了,萧阁主,你安心去找那个能救潇儿的东西,帝都那边,我会亲自盯着的。” 岑歌浑浊的眼神慢慢清澈起来,也在心中下定了某种坚定的决心,忽然转向他,轻轻叹了口气,按住了他的肩膀莫名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和陛下之间有什么极为重要的秘密,但是你不说,我也不想问,风魔的所有人皆是如此,陛下能在如此压力下调动军队找寻潇儿的下落,这份恩情,我也必当百倍千倍的还给他,但是你……你现在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把她救回来。” 萧千夜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忽然有种心力俱疲的感觉,他从未想过这半年的苦寻背后会牵扯到这么多复杂的事情,还有这么多危险的人在暗中伺机而动。 “你该走了。”岑歌轻笑提醒,眼里有无奈,也有踌躇,萧千夜茫然的点头,魂不守舍的走到密室门边,这才忽然想起来什么骤然回首,“对了,我遇到了你妹妹岑青,这些年她一直隐居在魑魅之山的异族群居地,似乎也找到了迁居的祖夜族人,她帮我一起找了阿潇半年,也是她托我过来帮你破冰而出的。” “阿青?”岑歌喃喃反问了一句,苦笑了一下,“是么,她过得好就行,师父和潇儿事情她应该都知道了?” “嗯。”萧千夜点点头,低声补充,“我听说是赤晴去找到了她,那些事情应该也是赤晴告诉她的。” “赤晴……”再度提起曾经好友的名字,岑歌的脸色还是有一闪而逝的阴郁,嘴角浮起一丝惨淡的笑意,但在短暂的难以控制的颤抖之后,岑歌反而出奇的平静了下来,“那家伙最近好像也回帝都了,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躲着我,一直没露面,也好,我总归是要找个人将事情的始末了解清楚,有他在会方便的多。” 萧千夜在门边静默的站了一会,拱手告辞,又嘱咐道:“小谢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巡查,你逃脱的事情也立即就会被察觉,趁着现在赶紧走。” “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岑歌一手拖着额头,疲态尽显,摆摆手指着门,“别磨磨唧唧的,你要是救不回潇儿,我不会放过你的!” 密室里很快恢复安静,他一个人躺在那张小床上,眼里的光终于慢慢恢复曾经的冷定,岑歌在一点点运动灵力游走全身,让冰封八年的身体尽可能快的恢复正常,坦白说如果他还是八年前的状态,对付一个危险的试体也根本不在话下,但眼下本体受创,又被分魂大法的副作用持续侵蚀,他确实不能轻举妄动,最理智的举动,应该是尽快赶回帝都,先和风魔的其他人商议? 三十三,四十九,高成川那个早已经死了的老东西,到底还留下了多少骇人听闻的怪物?! 萧千夜一步踏出密室,还没走远就看见雪湖的水泽波光粼粼,好似有种奇妙的吸引力,迫使他情不自禁的转动脚步再次靠了过去,忽然间湖面闪烁出淡淡的红光,像一朵朵盛开的红莲,璀璨夺目。 “阿潇?”他迟疑的呢喃了一声,伸手探向湖水,自下方红莲的中央凝聚出一根同样淡红的线,钻入他的掌心,有一丝丝温暖,这束温暖好像能洞穿他的内心,一个让他心跳骤然停止的熟悉声音在耳边轻轻低语:“我撑得住,你……先帮大哥,我等你。” “阿潇!”萧千夜不可置信的低呼,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是她的声音!时隔半年,当他再次听见云潇的声音,竟是让他先去帝都城帮助大哥! “阿潇,阿潇!”他连着呼唤了几声,全身剧烈地一震,掌心的线依然存在,在他手心中间留下一片火焰羽毛的痕迹,耳边的声音轻如落雪,最终只化成平静的三个字:“我等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示威 萧千夜默默沉思着,总不会是相思成疾产生什么幻听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无论自己怎么呼唤她,希望能得到一点点的回应,她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忽然开口,还要自己先去帮大哥呢? 他摇摇头,尴尬的笑了笑,正准备离开之际,忽闻水下的声音倏然抬高,好像对他的思绪了如指掌,竟是脱口一声:“我生气了。” 萧千夜紧盯着水面,是真的!不是他的幻听,云潇的声音是真实的从水下传了出来! 难道是冰河之源那遍地的灵凤遗骨起了什么作用?还是月白花的神力真的能帮她恢复?萧千夜一步上前,差点整个人摔入雪湖中,他略显狼狈的模样似乎让遥远的人发出一声嗤笑,也让他又惊又喜,控制不住的伸手想要隔着水触碰朝思暮想的人,眼中霍然闪过了一抹狂喜,低声颤道:“生气……你都这幅模样了,还要跟我生气!阿潇,我真的不敢再继续耽搁了,你让我先救你好不好?” 水面泛起咕噜咕噜的小气泡,像她生气的时候会嘟起的小嘴,是一种无声的反抗,让他又气又没有办法,而此时从远方传来的脚步声,也逼着他不得不尽快离开。 他在踏出千机宫的一瞬还是千般不舍的望了一眼雪湖,神色也有些迷惘起来,湖面是在一瞬间悄然恢复平静,就连波光粼粼的水也无声无息的散去,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 几天之后,帝都城,墨阁深处,明溪看着终于从阳川回来的萧奕白,什么也没有多说,冷定的抬手指向左侧架子上一排十二个木龛,萧奕白深吸一口气,在他踏入墨阁的一刻就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冷,这种冷不像是初冬季节温度的下降,而像是某种危险在附近萦绕不散,这十二个木龛规格样式统一,看起来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正前方的木板可以拉开,上面印着一个血手印。 他逐一扫过,血手印有大有小,有男有女,甚至应该还有年纪不大的孩子,他犹豫了一瞬,只在最边上的那个木龛上轻轻一拉,扫了一眼里面盛放的东西。 那是一个女人的首级,应该有四十多、年近半百了,但还保留着生前精致的妆容,甚至发簪步摇都还好好的插在发髻上,闭目含笑,好像对自己的死亡毫无感觉。 “后脑,你摸摸。”明溪淡淡提醒着,已经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萧奕白慢慢探出手,一点点沿着头颅往下方检查,倏然感觉到手指触碰到一根粗粗的针,就在他无意识的微微用力想要将其拔出之时,原本安静的头颅一瞬间睁开眼,布满血丝的双瞳里闪烁着奇怪的光泽,嘴角也僵硬的往上扬起,用诡异的语调一字一顿机械的骂道:“狗皇室,贪官,奸商,报应!都要死!” 萧奕白微微动容,他身为风魔成员的这些年,自己手下也曾暗杀过无数高官权臣,但不知为何此刻却感到背脊传出一阵粘稠的冷汗,让他情不自禁的松开手,没有继续去碰那根针。 明溪也从座位上走下来,他非但没有关上这个木龛,反而一个一个打开剩下的十一个,又从最左边开始介绍:“这个是东冥万佑城主的小儿子,两年前才成了家,如今一家被人全灭,只送了他一人的首级过来,你知道万佑城是有天象仪预测祸福的,但不知是不是受到碎裂影响,这次没起到作用,老城主气急攻心一病不起,眼下我也找人暂且接替了他。” “这个人是……”萧奕白若有所思的脱口,明溪也不隐瞒,淡淡回复,“是罗陵,算是难为他了,城主这位置现在可是个高危活。” 萧奕白瘪瘪嘴,明溪指着第二个首级继续说道:“这个人也是东冥的,碎裂之后本是协助镜阁运送物资赈灾,好像从中暗自私吞了不少好处,公孙晏早就想对付他了,结果被别人抢了先,可惜了。” “明溪……”萧奕白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和自己开这种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明溪只是摆摆手,修长的手指连续点过第三、第四、第五个木龛,接道:“这三个人是羽都的,一个是开船厂的老板,两个是和他有生意往来的商行,是羽都一带百年老字号了,这三个人我倒是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被人杀了送给我。” 他继续踱步往前走,第六个木龛里是个年幼的孩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明溪在他面前顿步,终是长叹一声,低道:“丹真宫的乔羽你见过?他有两个姐姐,长姐被缚王水狱试药害死了,二姐倒是很早就成了家,这是她的幼子,我到现在还瞒着乔家,他们也以为孩子只是失踪,一直到处在找。” “为什么?”萧奕白心头哀痛,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寒颤栗,眼中霍然闪过了杀意,明溪垂目摇头,“我也不知道,一开始送来那些人的时候我以为只是杀些高官权贵,巨富商贾来恐吓我罢了,为什么要杀无辜的孩子呢?乔家在雪城治病救人,怎么也得罪不到那几个天之涯的逃犯,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也想不明白。”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第七、第八两个木龛,语调有一抹难以描述的沉重:“这两个都是雪城的大夫,老夫妻两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雪城,也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也会被杀?” 萧奕白下意识地想迎上去,直视着那两张苍老却依然慈祥的面容,半晌才咬牙低道:“是因为禁令吗?一直到先帝为止,雪城的大夫都是禁止为异族人诊治看病的,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残忍杀害的吗?” 明溪没有回话,这样的答案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稍稍提起,就止不住心头的遗憾和悔恨。 再到第九个,第十个,一个棕色头发面容黝黑,一看就是阳川特征的大漠沙匪,另一个脸上还抹着绿色油墨,画着奇怪的图案,是引游人惯用的妆容,明溪只是随便的走过去,即使他什么也不说萧奕白也明白这两人的大概身份,再到第十一个,是个肥头大耳的贵妇人,虽不知死了多久,脸颊上的肥肉依然好像可以挤出油来,明溪淡淡的瞄了一眼,一句带过:“这是鸠城的和夫人,别看她这幅模样,可是有‘赌后’之称的名人。” 终于走到最后一个,也就是萧奕白面前那个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依然装扮的风华正茂的女人面前,明溪却微微笑了起来,摘下一根簪子放在手心把玩:“这个你或许听过名字,是靖城广漠楼的老鸨泉姨,和赵雅也算是一丘之貉了,这里十二个人头,都是来自四大境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对方是在警告我,他有能力在飞垣的任何一处取下任何人的首级,四大境之后,就是帝都。” “哼。”萧奕白冷哼一声,就近在椅子上坐下,背对着那十二个人头一眼都不想再看,明溪的眼睛依然是那种淡淡的浅金色,既无怒意、也无惧怕,只是淡淡的将木龛关好,慢步走到他面前说道,“这十二个木龛是我从阳川回来之后陆续送到墨阁的,连公孙晏都查不到,到底是什么人瞒天过海躲过外围守卫的耳目直接进入墨阁,换而言之,这个人能很轻易的来到我身边,但是一直没有对我动手?” “想杀你?他做梦!”萧奕白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不知从哪里来的怒气指着明溪手里的玉扳指骂道,“还有你,别给我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你一直掐着分魂的灵力运输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早就跟你说了不需要帮我节省灵力,那东西用到你死都根本用不完!你是不是非要我骂你才肯……” 话音未落,一本书照脸砸来,明溪淡淡打断他的话:“小点声。”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刹那,墨阁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公孙晏顶着厚重的黑眼圈,不知是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连声音都在无法抑制的颤抖:“明溪,出事了,叶雪……阿雪不见了!” 墨阁里的两人同时望过来,公孙晏是少见的慌乱,也不知那个从未爱过一分一秒的未婚妻失踪为何会让他的内心泛起如此恐怖的巨浪,他一只手抓着门框,已在无意识之间将手指深深的嵌入其中:“萧奕白,叶卓凡是和你一起回来的,他去军阁和司天元帅汇报完这半年的事情之后,回到家就看见明戚夫人疯了一样的抱着一件带血的睡衣,正在满城找叶雪,所有的家丁都出去找了,大半天了没有一点消息。” 明溪凛然神色,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在四大境遭遇不测之后,那些人的最终目标一定是帝都,是皇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碎片 明溪只是摆摆手,示意公孙晏先冷静下来,然后走到自己的桌案旁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金色的小盒子。 萧奕白紧盯着那个东西,有些意外的脱口:“那是……镜月之镜的碎片?” 明溪点点头,脸上的神色忽然有些疲惫,他从盒子中捏着镜子的碎片放到面前,又让两人靠过来,当他终于了解到父皇的真相之后,也曾无限遐想的握住这面充满神力的镜子,甚至在凤九卿重回帝都城的时候,暗示他过来询问可有办法解救身处镜月之镜中的母后,然而最终他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不能”,镜月之镜是被凝固的时间,一旦从中释放,就会将一切拉回正轨。 他在夜里一个人辗转反侧,抱着镜月之镜坐立难安,终于逼着自己狠下心,结束这段虚假的永生,他亲手打碎了镜子,将其碎片深埋在母后自尽的那颗凤凰花下,也将所有的思念一并埋葬在最深的心底。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身份卑微,甚至酿成大祸的罪人再去挖出镜月之镜的碎片。 “朱厌。”明溪冷定的念着这个许久不曾被人提及的名字,也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身边两人的目光变得锋芒毕露,他轻轻抚着碎片,慢慢说道,“你弟弟走之前给我扔了一句‘别让他死了’,可他身上的伤是被龙神遗骸古尘所创,正中胸膛,即使刻意避开了要害,可是无法止住流血,再好的大夫,再厉害的药物都是回天乏力,可我也不想他那么轻松的就死去,所以我把他关进了碎片中,让他活不成,也死不了。” 公孙晏抿抿嘴,铁青着脸,朱厌失踪半年,就像他一夜之间获得权势,又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很快这个得势一时的人就在帝都城被人遗忘,就连他也不知道明溪到底是把那个人关到了什么地方。 萧奕白眼睛里的光芒却在这一刻转为复杂的沉痛,明溪看了他一眼,不急不慢的嘱咐道:“你们在外面守着,我也是时候进去和他谈一谈了。” “你亲自去?不行,太危险了!”公孙晏立即阻止,朱厌这家伙能忽然出手杀了云潇,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干出什么更加离谱的事情!他怎么也不能让明溪一个人去和那种疯子交涉! “没事,我有把握。”明溪依然是淡淡的神情,看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什么,指尖的日冕之剑勾起一抹光芒,整个人直接走了进去,好像是走进了另一个奇妙的世界,四周变得明亮透彻,镜面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映出不远处被困在无形牢笼中的人。 朱厌颓然坐在地上,一只手仍是木讷的按着胸口,依照他这么多年被囚禁的经验来看,至少也该过去大半年了?可是这个奇怪的伤口一直在持续流血,他就眼睁睁看着溪水一样的血喷溅而出,顺着衣服蔓延到脚边,然后再以诡异的方式腾空而起,又从另一边无声无息的钻回这个伤口。 疼痛是真实存在的,古尘震碎他全身的骨骼,特殊的力量让自己被改造过的身体根本无法自愈,只能日复一日的忍受着剧痛。 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幼饱经折磨,疼痛这种东西就算再刻骨铭心,时间久了也总会麻木。 朱厌听见清脆的脚步声,烂泥一样的身子虽无法动弹,还是稍显惊讶的抬起眼皮,看着远方从璀璨的光线处慢步走来的身影,瞳孔也在一点点收缩,眼神陡然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恐,凝聚成一线。 “朱厌,好久不见了。”明溪在他面前停下,浅金色的衣角沾着地面的血渍,也被染成刺目的红,朱厌不可置信的勾起嘴角,显然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高高在上的帝王,这个人怎么好端端的跑来见他了? 明溪冷眼看着这个人,他面容宁静,甚至嘴角含笑,一瞬间就让他明白知道这半年的囚禁其实也无法真的让他感到痛苦,但他也只是发出一声意料之中的轻笑,开门见山的问道:“朱厌,四十九你应该认识的?” 四十九?朱厌的眼眸不经意的被这个数字惊动,眼色确实飞速闪过一丝得意洋洋,难怪他会屈尊来找自己,原来是高总督当年送给袁大爷的礼物终于跑出来闹事了?哈哈……哈哈!他竟然感到有些可笑,有报复一朝得逞的快感,三十三、四十九,高成川手里的两张王牌!那家伙在外头惹什么事了,竟然能让天尊帝亲自过问? “哦……看起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明溪看着他,倒也沉得住气,朱厌慢悠悠的吐了口气,索性闭上眼睛一言不发,明溪有些讥诮地微笑起来,看着对方脸上无所畏惧的神态,慢慢说道,“可惜了,我原本还想告诉你她的下落,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说话,那就算了。” 话音未落,那个瘫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人竟然闪电一般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朱厌一直颓废的面色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变得充满精神,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陛下口中的“她”到底指的是什么人,只是本能的拽住明溪的袖子,哆哆嗦嗦的脱口:“她……她怎么样了?” 明溪在心底冷笑,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所有的猜测全部应验。 但他的脸上依然是平静如水,那双深邃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朱厌焦急的看着他,却无法从帝王身上任何的地方找到关于“她”的蛛丝马迹,在这样无声的对峙中,率先败下阵来的仍是朱厌,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一一道来:“四十九是高总督送给嘉城袁大爷的特殊试体,大爷给他取了名字叫‘袁裴’,他不是特别罕见的异族人,是常见的丹雀族,因为在某次试药之后,左眼被研制出一种强悍的瞳术,所以被破例送到了禁军暗部二次试药,编号四十九,他那只眼睛据说可以摄人心智,夺人魂魄,对视超过一分钟,就能杀人于无形。” “瞳术……”明溪也在快速思考着这个不算很熟悉的名词,又道,“摄人心智,夺人魂魄,这么好用的东西,高成川竟然舍得送人?” 朱厌咽了口沫,在一种不知名力量的压迫下继续说道:“瞳术虽然厉害,但是丹雀族身体素质很弱,即使经历改造也还是很脆弱,送给袁大爷据说只是一时兴起,想让他学些剑法强身健体,我听高总督提起过这事,当时总督大人也很惊诧,明明是各种药物都无法强化的身体,竟然真的因修行剑术而日渐强壮,四十九……他算是试体中运气好的了,袁大爷再怎么是一条霸王蛇,也比高成川好对付的多,我听说大爷还给他报了学堂念书识字,视如己出一般对待。” 朱厌凄惨的笑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同为试体,自己竟然会有那么一点羡慕四十九。 “有意思,难怪要大费周章的送些人头来恐吓我,搞了半天也算是个文化人。”明溪不置可否的笑起,袁成济在嘉城颇有人心,能让一个受尽折磨的试体死心塌地效忠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难怪袁成济此番不惜联合天之涯逃犯要来对付自己,这家伙是早就有野心,要做下一个高成川了? 明溪不再多问,好像心中被点起了某种罕见的兴致,他一手扳倒的那个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度成为挥之不去的噩梦! “你别走!”朱厌不顾重创的身体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脚,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早已经习惯的身体发出战栗的颤抖,他却无视了这种致命的疼痛,依然不顾一切的问着最初的问题,“她怎么样了?” 明溪慢慢转身,思虑了一下,这短暂又刻意的停顿让朱厌宛如渡过了最为难熬的一个世纪,只是瞪大眼一秒也不敢挪开视线,直到对反的嘴角勾起他完全看不懂的笑容,淡淡低语:“我们找到她了。” 朱厌的心咯噔一下,却是狂喜远大于失望,连一直阴霾的双眸也几乎是不受控制泛起雪亮之光,像细碎的亮点,竟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如水,胸腔有种热血沸腾的喜悦,逼着他抓紧这片衣角死死不肯松手,问出一个自己也意料不到的问题:“她还好吗?” 明溪没有回话,那样意味深长又难以琢磨的神情让朱厌的脸色不觉变了变,短暂的狂喜之后竟然是无边的惊恐,那一夜黑棺里发生的一切宛如昨朝,那张一直在眼前萦绕不散的容颜又开始明明灭灭,她静静的躺在那里,任凭血咒将全身的血逼出,惨白的身体一点点冰凉,他就在旁边静默的看着一切,他甚至不顾一切的在她心口补上致命的两剑。 那一瞬间快感,换来的却是如今无法抑制的思念,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他为什么要对亲手杀死的女人念念不忘,甚至在冥冥中希望……希望她能逃出生天,希望她能安然无恙? 明溪缓缓俯身,却是用力从他手中拽回自己的衣角,一句话都不肯再透露,转眼就消失在光泽之下。 “你回来!你回来!”朱厌望着他的背影,竭尽全力的嘶吼起来,唇角带着癫狂,像一个疯子,反反复复哭嚎着一句话:“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活着!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活着!” 回到墨阁之后,明溪扶着额坐回椅子,公孙晏和萧奕白皆是沉默不语,也早已经透过破碎的镜面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身体上的折磨无法让那个人产生丝毫痛苦,明溪简短的一句“我们找到她了”,却让他一瞬崩溃。 动心了,谁又能料想的到,朱厌这种反复无常的人,会真的对自己亲手杀死的女人动了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封心台 明溪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猜测道:“瞳术,既然他拥有如此厉害的东西却没有直接对我使用,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我起不了作用?公孙晏,你先去帮七姑姑找人,另外派人通知五皇叔和六皇叔,你自己也要小心。” 公孙晏点点头,明溪是日冕之剑的拥有者,自然很难受到影响,但他也知道此番示威无疑就是冲着皇室来的,再一想到叶雪下落不明,也不敢继续耽搁起身离开,明溪顿了顿,瞄了一眼萧奕白,想了好一会才摆手说道:“你先回封心台等消息。” “那你呢?”萧奕白很明显不放心这种时候让他一个人呆着,明溪笑了笑,翻手就取出一个熟悉的星星坠子,低声说道,“说起来有些意外,你弟弟专程跑了一趟千机宫,把冰封八年的岑歌放了出来,现在本体脱困之后魂体的力量也进一步恢复,不过伽罗路途遥远,他说他的身体封印太久还有些僵硬,估计得缓个几天才能赶到,所以托楼主先把这个给了我,这东西是你买给飞影的?” 萧奕白看着那个小巧的星星坠子,似乎还能听见里面来自分魂大法的轻微笑声,明溪已经快速收了回去,叹道:“放心,玉扳指我也会一直戴着的,飞影这段时间无聊的很,哄小孩子这种事情你还是自己去。” 萧奕白只能悄悄返回星罗湖上的封心台,水下的金线在夜里扩散着极为耀眼的光泽,相互交织在一起格外璀璨,也让许久没有回来的他分神的在湖边驻足半晌,当时大湮城主提出“金线之术”后便一直留在帝都协助维持,后来甚至利用日冕之剑的力量将金线之术更大范围的投入道各种武器中,军械库很早就聚集了全境各地的技师一起钻研,时隔半年,当他再次看到曾经的金线之时,也早已经不是那时候淡淡的雏形。 但是明溪和他坦白过,金线之术的维持需要利用到原缚王水狱留下的十殿阎王残阵,也需要继续补充活祭之后的生魂怨力才能持久,如今这片看似宁静的湖泊下,是不是又开始了一如从前的血腥杀戮? 他情不自禁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的眼睛即便能看的更高更远,也无法望到天际最顶端的上天界,夜王至今销声匿迹,是当时那场混战的旧伤未愈,还是又在进行着什么意想不到的阴谋? 萧奕白无声叹息,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借着夜幕的掩护终于返回封心台内的阁楼,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这段时间因为是飞影一直在冒充自己作为“人质”,房间里的布置也很而易见的有了一些女孩子独有的变化,比如说桌上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巨大铜镜,在比如说柜子里琳琅满目的女式衣裳,他桌上原本摆放着的那些晦涩难懂的古书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本杂文怪谈,甚至还有小女生喜爱的言情之书。 他尴尬的扫了一眼,虽然封心台有军阁驻守,但是根据命令是不能直接进入内部房间的,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统一放在外面的隔间里,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自己去取,这个飞影莫名其妙搞出来这么多女孩子的东西,就真的不怕外人怀疑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本来就被传有断袖之癖,这下是洗都洗不清了? “飞影?”萧奕白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封心台的阁楼很大,上下是三层木质结构,一声念出可以荡起回音,由于明溪身为皇太子时期也曾被先帝软禁在此,所以用的东西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之物,他疑惑的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回应他,于是又沿着楼梯往上继续喊了几声,萧奕白心中泛起一抹担心,夜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为何飞影迟迟没有点灯?那小丫头虽然是个血统罕见的异族人,又是名义上尊贵的白教教主,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以前在千机宫的密室里还总是吵着怕黑,没理由这种时辰还不点灯? 疑心一起,他立即就察觉到暗处有一束幽幽的目光在紧盯着自己,然而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竟然无法准确分辨那束目光究竟是藏在哪里! 萧奕白不动声色的沿着楼梯继续走上二楼,窗子是敞开的,星罗湖下的金光折射着让人眼迷离的光泽,将黑暗的房间也照的明亮起来,萧奕白慢慢靠到窗边,自从灵力的回转被夜咒束缚以来,其实他自身的内力也一并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即使他还是会携带着三圣剑之一的“风神”,但也极少极少再出手,但眼下诡异的气氛逼着他不得不强行在掌下凝聚起无形的风,谨慎的感知着那束目光的挪动。 无声的僵持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夜幕里倏然传来一声轻笑,风神的剑风也在这一刻逼出暗藏的人,然而率先停手的,仍是萧奕白。 “飞影……”他无意识的念出这个名字,飞影就在他面前好好的站着,只是整个人没有一丝朝气,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她左眼中象征教主尊贵身份的红莲花竟然呈现出闭合的姿态!不等他回过神,一个阴影从飞影身后慢步踱出,他穿着一身夜行衣,带着暗部常用的那种无面人面具,但从唯一透出的眼眸里,萧奕白立即就认出了对方的来头。 这应该就是朱厌口中那位拥有“瞳术”异能的试体,编号四十九,袁裴。 “飞影,白教最后一任教主的名字。”袁裴一只手看似轻易的搭在飞影娇小的肩膀上,是在无声的威胁眼前人不要轻举妄动,又淡淡笑起来,慢慢说道,“我记得她,虽然血统非常罕见,但其实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被强行推上了教主的宝座,一直到白教被帝都收入囊中,尊贵的教主大人也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恐怕她也不知道什么叫灭教之仇,杀戮之恨?” 萧奕白收回风神的剑风,袁裴分明没有在看自己,可他还是能感觉到无数目光从四面八方盯过来。 “所以她就这么乐呵呵的跟了你?你也就心安理得的照顾她?”袁裴不可置信的扶额摇头,蹙眉,愤愤而道,“白教灭亡的那一日,我听说核心的五千教徒汇聚在千机宫后方那块雪碑附近,祈求天神能拯救他们,可是天神没来,来的是一位年轻公子,那个人一己之力击败大司命岑歌,还能有时间带兵一路追到雪碑处,将所有人就地斩杀,尸首也直接埋入了大雪之下。” 袁裴终于抬起眼望了他一下,就是这一瞬让萧奕白整个人神志荡漾立即低头,又听见对方讥讽的声音铿锵入耳:“那位年轻的公子,就是后来的军阁主,也就是你弟弟?他因白教一战成名,从此得到皇太子的器重,不过二十多的年纪就能和高总督分庭抗礼,其实从那时候起,暗部很多人都在注意他的动向,他有着很明显的弱点,但因为皇太子的保护,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对他下手。”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措辞,半晌又摇摇头反驳自己的话:“不对,保护他的人不仅仅是皇太子,有几次他单独执勤我们都有很好的机会,可暗中始终有人阻挠,这个人神出鬼没灵力惊人,至少在我看来,身手甚至在三十三之上,他手上有一柄看不见的长剑,可以聚风凝形,就像……你现在这样。” 他的嘴角在无面人的面具下勾起意味深长的笑,连带着诡异的眼睛也出现奇妙的弧度:“你很少用剑,也很少展露自己的术法,唯一一次公开动手,是在第一次的军阁秋选上,帝都传闻中的你,无非是军阁主的兄长,皇太子的……情人?借着这层关系,驻守在遥远的伽罗雪原,反正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暗部留意的事情,可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真正藏在暗处隐而不发的那支利箭,是你。” 萧奕白反倒是被这句话逗笑,下意识的接道:“利箭吗?你们可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连根木棍都算不上。” “呵……”袁裴不置可否的笑着,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也在目不转睛的堤防对方的动作,又道,“公子自谦了,刚才那一剑若不是有教主大人拦着,我可能是要受伤的。” 风在房中窜动,虽然微弱,也让他不敢掉以轻心,但他手握飞影这张牌,仍是底气十足不肯避让分毫,萧奕白一步上前,脚尖撩起一阵风色漩涡,袁裴暗暗吃惊,他竟然是闭着眼!为了防止被瞳术控制,这个人竟然敢在他面前闭目出击,难道真的不担心会误伤到这个小丫头?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风已化成利刃,真的像长了眼睛一般精准的对他飞来,袁裴深吸一口气,丹雀族的体质偏弱,好在有义父袁成济多年的栽培,才让他孱弱的身体逐渐强壮,想到这里,他也立即顿步抽剑,一手拉着飞影不让她被夺走,另一只手快如闪电,一时间竟真的能跟上风神的速度! 萧奕白也在暗暗吃惊,虽然他眼下力量和灵力都受限,但也能察觉到对方的身手确实出类拔萃,如果再加上防不胜防的瞳术控制,那么能轻而易举的潜入封心台不被外面的守卫察觉就是很正常的事。 关键是飞影……他如果一直这么拉扯着飞影当成挡箭牌,眼下无法完全控制风神的自己就极有可能误伤到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瞳术 袁裴以退为进,感觉到身边的风虽然凛冽,但确实是在顾忌他手中的女孩,屡次要伤及要害之时都强行止住,几个回合之后,又隐约察觉对方的力量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个人到底是在隐藏实力,还是被什么东西限制无法完全发挥? 顿时那只被改造过的眼睛发出亮光,萧奕白谨慎的后退一步,即使一直紧闭双目,他也能透过眼皮清晰的看见一只妖媚四射的紫色瞳孔,那种光泽真的带着致命的诱惑,能让他的思维出现短暂的空白。 萧奕白也在暗暗控制着身体内被束缚的灵力,但夜咒的力量是如此霸道专横,他只是稍稍提气就感到胸肺涌出剧烈的疼,迫使他无可抑制的重咳一声,脚步也豁然间出现紊乱。 袁裴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依然是一只手抓着飞影,另一只手的剑白虹贯日般刺出,萧奕白忍着额头的冷汗本能的往左边挪动一步,没等他站稳,豁然察觉那道剑气像活动的灵蛇紧追不止,他手里的风神强行凝聚紧贴着追击的剑气一剑砍落,耳边竟有瞬间的狂风掠过,而透过眼皮的那只紫色妖瞳也越发夺目的让他分心。 这一击过后,星罗湖上的金线之光忽然被隔绝在封心台之外,萧奕白不受控制的睁眼,满眼都是璀璨的紫! 千钧一发之际,袁裴的剑已经逼命而来,紧贴着他的脖子眼见着就要取下首级,就在此时,黑夜里迸出一道更为明亮的黑金色刀光,瞬间就将那种扰人心智的紫色散去,袁裴立即收剑回防,那一刀不知道是从哪里砍落,在“叮”的一声轻响之后让他手里的剑寸寸断裂!紧接着又是一道更为强悍的刀气扫到眼前之时,他不得不一把拎过飞影当成人肉盾牌! 那么势如疾风的刀竟也真的能硬生生收了回去,袁裴大退一步,已经意识到敌我实力悬殊,他用力拖着飞影一点点挪到窗边,赫然瞥见星罗湖下的金线不知为何出现奇怪的波动,那些细细的线一点点从湖面钻出,正在寻着气息往自己的方向逼近!一瞬间就意识到来人的真正身份,袁裴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对方也在察觉到金线异常的一刹悄然掩去气息,他抓住千钧一发的机会丢下飞影,一秒都不敢再多停留,借着夜幕立即撤退。 封心台恢复平静之后,萧奕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呐呐脱口:“千夜?” “你没事?”萧千夜搀扶着他坐到旁边的靠椅上,又抱起昏迷在地的飞影放到床上,这才将窗子全部关好,点起了烛台,他的面色映着烛火显得有些疲惫不堪,一看就是长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自己也是默默揉着眼睛坐到了兄长的旁边,萧奕白顿了顿,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厉声问道,“你怎么跑来帝都了?弟妹呢?你不是要去找那份双神的血液救她吗?” 萧千夜看着比自己还要焦急的兄长,苦笑一声,好像也终于意识到在千机宫之时云潇执意催促自己的真正目的,又道:“是阿潇让我来的,我在放出岑歌之后,在雪湖中听见了她的声音,她说我不来,她就要生气了。” “你……”萧奕白被他一句话说的惊疑不定,愣了好久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一想起云潇如今的处境,还是忍不住低声训斥道,“你胡闹!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比她更重要?她身上的火种并不是十分的稳定,你每耽误一天她就更危险一分,你清醒一点,你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可是我不来,刚才你就被杀了。”萧千夜也是冷定的看着兄长,摊开手心,那根淡淡的火色羽毛还残留着独一无二的温暖,也让他一直冷着的脸色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她会等我的,她说过会等我的。” “千夜……”萧奕白抿抿嘴,太多想说的话扼在喉间,最终只能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淡淡低语,“你不该来的,如果弟妹救不回来,你和我,都会自责一辈子。” “可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了。”萧千夜只是本能的接了一句话,整个人却彷佛反而轻松多了,“我也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 萧奕白定定看着他认真的神色,许久不语,至今他也不明白血缘的羁绊到底从何而来,好像真的只是一种本能,就像他曾经不顾一切的在暗中保护唯一的弟弟,牵制着明溪直到北岸城事变才逼着弟弟入伙风魔,可他还是会为了某些不可理喻的冲动,一次又一次的配合明溪去威胁弟弟,他总是很矛盾,想保护他,又不得不伤害他。 直到如今他才有点恍然大悟,弟弟是真心只想自己好好的,没有任何目的,就只是希望自己能好好的。 他才是那个不合格的兄长,有着太多的杂念,和无法摒弃的自私。 萧千夜并未注意到他神色里一闪而逝的复杂,立即眼眸雪亮认真的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人?我看他右眼好像有种古怪的魔力,用的剑法又像是出自阳川一带,莫非就是岑歌提过的那个被高成川作为私交礼物送给袁成济的试体,编号‘四十九’?” “嗯。”萧奕白点点头,也不意外弟弟会知道这些事情,望了一眼床上尚在昏迷中的飞影,担心的说道,“之前我在明溪那里见到了来自四大境不同身份人的首级,一共十二个,据说都是绕过守卫直接就呈放在墨阁的大殿里,然后在上早朝的时候就会被文武百官发现,那些东西陆陆续续,是在这半年里不定期送来的,但是始终追查不到是什么人干的,连公孙晏的冥蝶都失效了。” “这半年?”萧千夜的手微微一颤,显然这半年的回忆让他太过痛苦一瞬也不愿意回忆,萧奕白揉着眉头烦闷的道,“这半年我在阳川陪你找弟妹,这些事情他一直瞒着我,直到这次回来我才知道帝都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大事,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个袁裴是拥有特殊‘瞳术’的试体,看飞影的样子,多半是中了瞳术就会被其控制,如果是这样,他随便控制大臣把那东西送到明溪面前给他看,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萧千夜顺着他的话也在认真的思考,又道:“我听说袁成济现在住在风家,这个袁裴是他的人,该不会也在一起?” 萧奕白一听这句话,原本就阴沉的脸庞更加难看,嘀咕道:“他住在哪里不好,偏偏住进风家,你那两个舅舅是不是疯了,都这种时候了,还敢和五蛇扯上关系!” “那也是你的两个舅舅。”萧千夜莫名其妙的反驳了一句,两人皆是尴尬的沉默了一瞬,袁成济选择住在风家并非一时兴起,毕竟是他母亲的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当时联合夜王将其重创,想必也是给一辈子顺风顺水的老人家留下了无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为了防止自己再度卷土重来,这才借机住进了风家,想仗着这层虽然不太联络,但毕竟血浓于水的关系让自己无从下手? 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奕白的目光里有罕见的担心,低道:“会不会是被瞳术控制了?风家虽然在军机八殿和军械库担任要职,可一直以来安分守己,除了娘,他们所有人都很小心的维持着和各大势力的关系,两位……两位大人也不像是不明事理之辈,就算和袁成济是故交,难道这么多年的政坛斡旋会看不出来明溪有意铲除五蛇?” “我也在担心这个。”萧千夜莫名绞着手,外公和四姨娘的死至今仍是他心头解不开的结,如今袁成济这条霸王蛇,竟然又抓着他的软肋试图谋反吗? “还有一个人,叫厉桑的,你应该也从岑歌那里听说了?那家伙似乎也在帝都,不过不知道藏在哪里了,风魔到处在找,一直没有线索。”萧奕白没有给他任何安慰,反而又提起了一个让两人同时蹙眉的名字,兄弟俩奇怪的对视了一眼,皆是瞬间挪开了目光。 厉桑是被父亲亲手抓的,虽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过往,但那是灵音族灭族命令之后,父亲唯一提过的名字。 他沉吟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烦躁站起来走向窗边,星罗湖下的金线可以精准的察觉到独属上天界的气息,他此次前来之所以能不被发现,也是因为眼下的帝都城被这种恐慌的乌云覆盖,根本腾不出多余的人手来关心他一个行急匆匆的旅人,但是如果不能使用上天界的光化之术,他的行动就会极大的受到限制,只能在不易察觉的夜晚以御剑术悄悄出去探查。 如今帝都城内有两个危险的人,一个是藏在风家的袁成济,另一个则是下落不明的天之涯逃犯,厉桑,偏偏这两个人,都和他们有些不解之缘。 “说起来,有件事要告诉你。”萧奕白见他一脸愁容,自己也是跟着皱紧眉头,一只手指烦躁的敲击着桌面,“之前我从明溪那里回来遇上公孙晏,他说叶家小姐不见了,那伙逃犯似乎是刻意想对皇室的其他人下手。” 他停了一瞬,也在观察着弟弟的表情,见他果然阴郁非常的望了过来,又深吸一口提醒道:“帝都的守卫毕竟还是比四大境严格很多的,想针对皇室成员下手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则他们就不会选择体弱多病的叶小姐动手,我仔细想了想,明镜夫人毕竟是公孙晏的母亲,左大臣的发妻,府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五王爷府上是两个儿子也还好,算来算去,除了叶小姐,现在最为危险的人,应该只有六王爷府上的三郡主。” 萧千夜紧咬着牙,大哥刚才的话,正是他心中所担心的事情。 “你过来。”萧奕白对弟弟招招手,在他额头、颧骨和脸颊上轻轻划过,眼见着这张脸在幻术的作用下发生变化,还是忍不住笑了笑,“给你遮一下,我的好弟弟,你可是逃犯啊,别大摇大摆的出去招摇过市,不过我现在的能力有限,只能应付不懂术法的普通人,你要做什么还是尽量避开祭星宫那群人。” 萧千夜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见萧奕白从他手里抢过古尘,把自己的风神递了过去:“这东西太惹人注意了,留给我防身,你用风神。” 他倒也没反对,毕竟古尘的刀锋是被神力幻化的刀鞘遮掩的,也不至于再次误伤他人,只是在临走前极为认真的嘱咐了一句:“你小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风家 今夜的帝都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他从封心台离开,久违的走在熟悉的内城中,身边的人行色匆匆,皆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直走到接近六王爷府邸的位置,没等他想办法打听一下情况,就听见府内传出了惊天的哀嚎。 侍女抱着一床染血的被褥,跪在大院中泣不成声,三郡主是六王爷的掌上明珠,竟也能在这么多家丁护卫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萧千夜心中一紧,调头往明戚夫人府邸方向快步赶去,迎面匆匆撞过来一个仓促的身影,是镜阁的公孙晏,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萧千夜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臂,脚下生风一般直接将其带到了隐蔽的角落中,公孙晏大吃一惊,警觉的看着眼前忽然冒出来的男人,虽然他眼下有些魂不守舍,但也不至于被个陌生人这么轻易的带走? “公孙晏,是我。”萧千夜低声开口,掌下的风神微微晃动,公孙晏眨眨眼睛,虽然容貌上完全不像,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人,立即本能的检查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听你哥哥说你不是要去阳川的太阳神殿找什么东西吗?怎么跑帝都来了?” “先不说这些,到底怎么回事?”萧千夜显然不想和公孙晏提起那些事情,只是快速指了指一团混乱的帝都城,公孙晏抿抿嘴,靠着墙,自己也是一副疲于奔波的模样,“叶雪不见了,她大病初愈身子还很虚弱,每天下午的时候都会小睡一会,等到丫鬟进去喊她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只是在地上留了一件带血的睡袍,七姑姑立即派人到处找,大半天了也没一点线索,不仅如此,就在刚才,三郡主也失踪了。” 公孙晏烦躁的用力按住眼眶,是说不出的愤怒,半晌终于忍不住骂道:“拿几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孩子出气!有本事冲着我来,冲着明溪去!这帮该死的异族人,一开始就不该对他们开放帝都城的限行令,你对他们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反过来咬你一口。” 萧千夜没有回话,飞垣上的种族歧视是根深蒂固的,即使明溪有意缓解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如今那几个异族逃犯公然犯事,岂不是又要挑起怨恨? 但他很快就摇摇头扔掉了脑子里这种幼稚的想法,这么多年的压迫岂是一纸命令能化解的?异族人不接受和解,想要鱼死网破,甚至翻身做主也是很正常的举动? 公孙晏晃了晃衣袖,冥魂状态的蝶镜又陷入了睡眠之中,在这种让他倍感压力的时刻,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萧千夜默默想了想,问道:“我才从封心台回来,在那里遇见了袁裴,他是冲着我大哥去的,要是我再晚到一步,可能他就要被杀了,袁裴不可能这么快就掳走了三郡主,他们一定还有其它的同党藏在帝都,是厉桑吗?风魔还是找不到那群逃犯的下落吗?” 公孙晏听到这个这半年来让他头疼不已的名字,终于重重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应该就是他没错了,一个月前有家商行来帝都走货,后来被人发现惨死在天守道附近,财物分毫未少,只是少了通行的身份令牌,那时候我就怀疑是不是厉桑所为,毕竟帝都城虽然不像从前那般禁止外人出入,但真想入城还是有严格的检查,后来我便把迦烨和赤晴一起调回来追查这事,可惜人家藏得很深,找不到线索。” “袁成济呢?”萧千夜警觉地追问,公孙晏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埋怨道,“袁成济不就住在你两个舅舅家,天天装模作样的请大夫看病治伤,我一早就怀疑是不是他和那伙逃犯里应外合,可惜又没有证据,每次想让风魔过去暗杀他一了百了的时候,每次都遇到你那两个舅舅!就跟长了眼睛一样,但凡我们想杀他,你娘家就总有人出现在他旁边。” 眼睛……萧千夜低头不语,袁成济身边的那个人,确实有一双诡异非常的眼睛,就连他在初次交手之时都能感到脑中荡起奇妙的声音,好似魂魄被牵引。 公孙晏闷闷不乐的,风家看似处境艰难,其实明溪本人一直都在暗中照顾,就算是一早就断了关系从不往来,怎么说也还是他们兄弟俩血浓于水的母家人,可如果事态的进展继续恶劣下去,他也不敢保证明溪会不会弃卒保车,连带着摇摇欲坠的风家一并铲除。 萧千夜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略一思忖说道:“公孙晏,你继续找叶雪和郡主,我去风家看看。” “哎……你等等!”公孙晏本想一把拽住他,结果上前直接扑了个空,不由得暗暗心惊,他似乎并没有使用上天界独特的光化之术,但是举止的动作真的太过离谱,和他以前认识的军阁主简直判若两人。 整个帝都城乱成一锅粥,就连处在另一侧的风家也被外头喧哗的吵闹声影响,直到夜深依然点着明亮的灯笼,风家本是兄妹五人,长子、次子住在东院,三个女儿住在西院,如今四妹、五妹都已经离世,偌大一个西院就只剩风三娘一人在亭中的躺椅上靠着,石桌上横放着一根烟斗,她本就好这一口,如今更是沉沦其中时常发瘾,白日去军械库手不离烟,晚上回了家还会在亭中独自吸上一会诱人的水烟。 风三娘冷眼看着冷清的院子,对外面的嘈杂根本提不起丝毫兴致,又凑过去贪婪的吸了几口,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白雾。 或许只有在这种麻痹成瘾的短暂时光里,她才能忘掉白日的不快,风家也曾是个大户人家,自己还是闻名天下的军械库天才女技师,自幼受尽夸赞的她一贯骄傲,原以为能凭借天赋和努力在这种以男人为核心的政坛深处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偏偏遇到个倒霉的小妹,又生了个惹事的侄子,大好前程毁于一旦,让孤高自赏的她,也不得不受尽冷眼,吞尽委屈。 她也曾劝诫四妹不要总是沉迷风月之地和几个声名狼藉的男宠鬼混,整日犬马声色不知进取,直到自己也忍受不了平白无故的冷漠,终于明白自甘堕落只是一种无奈的解脱。 “呵……吵死了。”风三娘烦躁的骂了一句,一边吐着水烟,一边又去摸自己那杆旱烟,一边一口,闭上眼睛,整个人在烟雾缭绕着无法自拔。 房檐下的风铃似乎是动了一下,那声音清脆入耳,好像能唤醒遥远的回忆,风三娘疲惫的睁眼望过去,那间闺房已经空了许多年,可小妹亲手挂上的风铃还崭新如初的发出悦耳的音调。 “小妹?”恍惚中,风三娘奇怪的念出一个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叫过的名字,“阿瑶,你回来了吗?” 萧千夜本只是想潜入风家打探袁成济的消息,忽然听见凉亭中这声呢喃,不知为何驻足顿步,也是寻着声音望向了那串风铃。 风三娘呆了一瞬,嘴角的弧度咧至最大,似乎自己也没料到会叫出那个始作俑者的名字,重重的吸了一口旱烟,又因情绪的波动被猛地呛了一口,顿时坐直了身体重重的咳嗽起来,萧千夜从回廊上无声无息绕过来,鬼使神差的夺下了对方手里的烟杆丢到了一边,淡淡说道:“三姨娘也上了年纪,军械库的工作很辛苦,不要抽这种伤身体的东西了。” 风三娘吃惊的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噤若寒蝉:“你、你喊我什么?” “三姨娘。”萧千夜一只手掐断水烟,在她身边的石凳上慢慢的坐下,风三娘一个激灵跳起来,直接上手就捏住他的脸颊不可置信的检查了许久,萧千夜也只是淡淡看着她,直到那双眼睛慢慢透出惊人的金银异色,风三娘才大退三步捂住嘴,低声说道,“是你……真的是你!外面那么吵,难道又是在抓你?” “不是,我是悄悄来的,没人知道。”萧千夜笑了笑,他没想到自己会主动现身,也没想到风三娘会如此冷静,两人就那么古怪的对视了一眼,在冷风中静静对立,直到风三娘一声嗤笑重新躺回靠椅上,下意识的就去摸已经被熄灭的水烟,愤愤说道,“你来干什么?不会以为装模作样的喊我一声三姨娘,我就不会喊人来抓你了?” “您现在喊人来抓我,风家就没救了。”萧千夜也不跟她含糊,一瞬瞥见对方脸上的谨慎,立即就在心中确定了什么事情,低道,“三姨娘应该知道袁成济是五蛇的霸王蛇,也该清楚上头有意将其一网打尽,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在这种节骨眼上收留袁成济?引狼入室,后患无穷,风家这么多年斡旋政权,这点道理不会不明白?” 风三娘被他一句话戳中下怀,心烦意乱的瘪瘪嘴,骂道:“你知道什么?你无端端跑回来不会是来跟我说教的?那老东西和大哥、二哥是旧识,一直以来琅轩武馆和军机八殿都有学员往来,你莫名其妙跑过去联合上天界把人家打成重伤,这会他借口看病治伤赖着不走,你那两个死要面子的舅舅能怎么办?本来风家就被你搅得里外不是人,难道还要继续得罪人,彻底孤立无援才行?” 萧千夜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提醒道:“赖个几天就算了,我听说袁成济在府上住了快半年了,真的没问题吗?” 风三娘眉峰一挑,冷哼一声,这事她早有怨言,袁成济是被萧千夜打伤的,虽然勉强算是和风家沾亲带故,但是直接找上门一住大半年是个什么道理?蹭吃蹭喝也就算了,毕竟风家也不差这一副碗筷,可明眼人都知道上头在整治阳川,那老东西还死皮赖脸的不肯走,两个哥哥也不知道是入了什么魔障,她几番苦言相劝都不肯听,一来二往,她也懒得再提。 风三娘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看着这个从不往来的侄子,默不做声地倒吸了一口气,有了一丝忐忑不安,踌躇许久才道:“你……你什么意思?不要跟我卖关子,要么说明来意,要么赶紧走,看在小妹的面子上,我也不喊人抓你。” 萧千夜低着头,将目光转向风家的东面,低道:“袁成济身边有个会用瞳术的试体,我怀疑两个舅舅一早就被人控制了心性,也怀疑袁成济勾结天之涯逃犯,试图谋害皇室,尤其是陛下。” “你……”风三娘顿时清醒过来,这般严重的话,岂是“怀疑”就能如此轻易的说出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十八章:不可原谅 “三姨娘,您真的不知道外头为什么这么吵吗?”萧千夜转过身,再次望向风三娘,她也才有点疑惑的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面色微变,低道,“是军队的声音,出什么事了竟然能调动军队?” 萧千夜担心的绞着手,三郡主那张天真烂漫的脸突兀的在眼前闪烁,叶雪和他也是自幼相识,他深吸了一口气,满眼都是焦急:“三姨娘,明戚夫人的小女儿叶雪,还有六王爷府上的三郡主,她们两人被不明身份的人掳走下落不明,眼下应该是调动军阁本部的人在全面搜城,但我听说最近军阁的人员极度匮乏,不知道帝都城的守备可还够用?” 风三娘的面色被他这句话撩起显而易见的不满,吸了一口早已经被掐灭的水烟,扯着嗓子冷笑:“是不太够,之前星圣女害的原属禁军的驻都部队全线瘫痪,这口气都没缓过来,东冥碎裂、阳川碎裂,到处都要派人过去抢修赈灾,可我听说陛下还将青鸟、三翼鸟转调去了落日沙漠里挖棺材?眼下到处都缺人,要全城的话,以现在的人手,恐怕没个三五天都搜不完。” 萧千夜凝望着她,三姨娘的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质疑,但终究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事情,又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风三娘眉峰一蹙,起身领着他说道:“应该是大哥回来了,你过来躲一躲,别被他看见麻烦。” 他立即顺从的跟过去,一路走到那件悬挂着风铃的闺房前,听着清脆的铃声,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微妙的悸动,风三娘一声轻笑,将手里的烟杆放下,又抖了抖满身的烟灰,这才无声的叹道:“进来,这是你娘出阁前的房间,里面的东西都没人动过。” 萧千夜心中一动,娘亲是悔婚执意嫁给了父亲,自那以后就和风家断了往来,他自然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见过她少女时期住的地方。 在房间的一角,静静放置着一张七弦古琴,据说她当年就是以一曲《广陵散》和军阁主萧凌云结缘,而如今物是人非,那张古琴被一层轻纱遮住,虽然许久没有挑过弦,依然一尘不染。 “随便坐,你是她儿子,她不会介意的。”风三娘半开玩笑的调侃着,自己反倒是坐到了最靠边的木椅上,轻轻推开窗子的透出一条缝隙好查看外面的情况,又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怀疑袁成济和叶小姐、三郡主的失踪有关系?那老东西虽然在帝都城颇有势力,但高成川一死,想必日子也不好过,我倒是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人能有这么大胆子、这么大本事帮他干出这些事情。” 萧千夜只是端正的坐着,就算是母亲曾经的闺房,也不敢轻易翻动那些带着回忆的东西,又逼着自己将思绪拉回眼下:“三姨娘有没有听过一个名字,叫厉桑,是骊龙族的人。” “厉桑?”风三娘怔了怔,瞥见对面外甥的脸上露出罕见的担心,加快语速提醒道,“我知道军械库和四大境的大牢是有联络的,厉桑是天之涯逃犯,因为骊龙族本是海生异族,所以在海啸中逃生,之前我曾在北岸城偶遇百里元帅,元帅也曾和我提起过这些事情 没想到一晃眼半年,他们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事端!” 风三娘认真的想了好一会,才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惋惜的道:“这我可真的帮不上你忙了,四大境的囚犯太多太多了,不过你说他是从北岸城那场海啸中逃生的?那可就稀奇了,天之涯的囚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为了防止其从海中逃走,会在他们的身上安装一种叫‘沉水囊’的东西,还是我亲自研制的,直接用钻头打入体内,只要遇到海水就会有千斤重,可以连带着逃犯一起沉入海底,这都能逃出生天,有本事。” 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厉桑一个人,就算和袁成济里应外合,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帝都城来去自如,难道……还有更为厉害的同伙?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萧千夜就一秒也坐不下去,风三娘冷定的喊住他,瞄了一眼窗外,淡淡说道:“你别是想直接去找袁成济算账?” 萧千夜点点头,尝试将手里的风神一点点凝聚,眼里的光也变得坚定如铁,认真的说道:“这确实是最直接的方法,应该早就有人想找他算账了,只不过瞳术棘手,对方又不想伤了两位舅舅,可是瞳术对我不起作用,与其在这里瞎猜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找他问个清楚。” 风三娘有几分触动,但还是镇定的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你直接找上门去人家会买账吗?我的好外甥,这么多年了你做事怎么还这么不顾分寸?” “我不能再犹豫了。”萧千夜低着头,一瞬间神色阴云密布,想起自己这半年疯子一样的苦寻,忍不住扶着额低笑着,“我已经受够被人威逼恐吓了,这些年我能得到的都已经得到过了,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也都已经没有了,三郡主对我有恩,叶雪也是昆仑山的常客,我不能……我不能让她们和阿潇一样面临危险,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风三娘微微吃惊,仿佛回过了神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脱口:“阿潇……哦,是上次你身边的那个姑娘?她出什么事了,难道传闻是真的?” “传闻?”萧千夜豁然扭头,被那种杀戮的神情吓到,风三娘尴尬的摆摆手,下意识的就想去摸摸腰间有没有带烟,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挪开目光不看他。 萧千夜死死盯着她,眼神闪过某种狠厉的光,再度问道:“什么传闻?” 风三娘支支吾吾迟疑了一会,唇角扬起一丝尴尬又讨好的笑,好像眼前人不是自己的晚辈外甥,而是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陌生人,半晌才架不住对方咄咄逼人的视线,用手指敲着桌面快速说道:“就外城那家潮汐赌坊,我这不每天在军械库忙的昏天暗地,还要被那群嚼舌根的家伙冷落排挤,实在是、是太烦闷了,就过去推推麻牌,然后也是听牌友说的一些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意识到自己已经说起了一个极度危险的话题,进退两难,只能瞄着他的神色斟酌着措辞:“其实坊间早有传闻,说军队过去是在大漠里挖棺材,但是棺材里有什么东西又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珍贵的金银珠宝,也有人说是危险的怪物,还有人说……” “说什么?”萧千夜低声催促,语调已然有按捺不住的杀气,风三娘只觉额头冷汗直冒,缓了口气才道,“还有人说就是在找一个女人,那女人是、是军阁主的心上人,被一个男宠奸杀弃尸,扔在了荒漠里。” 萧千夜的脑袋轰的一下无法正常思考,风神也在他情绪失控的一瞬间化成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利刃,风三娘紧张的看着房间的墙壁、座椅、物件上赫然出现的恐怖剑痕,自己的心也是咯噔一下又惊又吓,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不着边际的传闻罢了,虽然那个朱厌失踪半年,倒也不必强行和大漠挖棺扯上关系,可今天看外甥脸上惨白如死的神色,好像传闻……是真的? 不会……上次他身边那个姑娘,不会真的被杀了? 萧千夜紧咬着牙,那双恐怖的金银异瞳阖了一下,终于一字一顿慢慢问道:“是什么人传出这种东西的?” 风三娘也不敢隐瞒,接道:“你不提我都忘了,刚才你说那个厉桑是骊龙族的?最近倒是没有见过骊龙族的人,但是有另外一群看着像海生异族的家伙确实在帝都城内,那日他们赌上了头和人起冲突,忽然尾骨上就拖出一条黑色的蛟尾,看起来怪吓人的,打牌嘛,总是边摸牌边调侃,上次有人提起大漠挖棺这事,一群人闲着无聊就在那猜挖的到底是什么,然后那群怪人就跟着起哄,说是从特别的渠道得知的消息,找的是个女人……” 黑蛟……墟海的黑蛟! 他忽然觉得心里刺痛再难言表,硬生生将气急的一口血强行咽了回去,这半年来他一门心思的找寻云潇的下落,帝都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上天界怎么样了他也不关心,至于那些根本没有交过手的墟海黑蛟更是毫无堤防,他们竟然已经不知不觉深入到飞垣来了,他们就这么憎恨浮世屿,知道云潇是皇鸟后裔,才会幸灾乐祸的将这种屈辱作为笑谈公之于众?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那群黑蛟也是受限于血统无法突破这层限制,所以看到身负至高无上皇鸟血统的云潇遭遇如此磨难,才会在心底无比兴奋,甚至公然叫好吗? 当她一个人在幽暗的大漠深处静静死去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在欢呼雀跃?当他像无头苍蝇一样疲于奔命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还在高歌庆祝? 他的眼眸渐渐被血霾覆盖,凝望着手中风色长剑,咬牙切齿的低吟:“潮汐赌坊……好,我这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一步掠出房间,门口的风铃被他带起的风吹动,好似有一双温暖熟悉的手轻轻的掠过他的脸颊,让原本杀气凛然的人无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萧千夜只是失神的站了一会,苦涩的笑起,低着头自言自语:“娘,是您么?你不想看到我这副模样对不对?可我没保护好她,我不能、我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再侮辱她。” 他坚定的跨出,感觉到无形的手发出颤抖,似乎天际的某一处,有一束悲悯又怜爱的目光落在肩头。 “娘……您原谅我。”他仰头看着漫天的星辰,似乎想找到那束目光的源头,却终究无法得到任何回应,喃喃,“娘,您原谅我,但凡传过这件事的人,都要死。” 话音未落,萧千夜掠出风家,与此同时,封心台内的萧奕白被一股强烈的心悸触动,不安的望向高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赌四百七十九章:潮汐赌坊 潮汐赌坊在外城,已经靠近居民区,门外的军队还在焦头烂额的找人,门内的赌徒依然沉迷在筹光交错中,那些骰子、麻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和亡命之徒的喝彩声交织在一起。 没人注意到他走进来,也没人注意到桌下凭空掀起的风,萧千夜反手扣上大门,直到他走到赌桌前,才有管事的伙计笑容满面的迎上来。 但他也只是视若无睹的继续往前走,每走过一步,大堂里的风就猛烈一分,直到高高悬挂的灯笼烛台都开始摇晃,才有沉迷赌局的人迷茫的抬起眼皮疑惑的扫了一眼门窗,但这样明显的反常也不能让专心致志的赌徒有丝毫警觉,所有人都兴奋的盯着手中的骰子或麻牌,等待着下一刻的天堂亦或是地狱。 萧千夜一路走到楼梯上,风神朝着七转剑式的角度连续转动,削去所有的光,也在顷刻之间灭去了所有的声。 潮汐赌坊一片死寂,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下手的力道,也无暇关心到底都有些什么人,只是想起这里曾经谈笑一般将那些屈辱侃侃而谈,心中的愤怒和恨意就无法湮灭分毫,他甚至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只要来过这里的人都无法原谅,只要谈论过那些事情的人,都该去死! 还有吗?应该还有不少人知道那些事?他是如此声名狼藉,那些人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层关系,对阿潇添油加醋的进行侮辱和嘲讽? 他一想起这些事情,头就好像被硬生生撕裂,连覆盖在脸上的障眼术也因扭曲的面容而消散,他现在只想在帝都城掘地三尺,将所有嘲笑这件事的人全部杀了! 在他痛苦不堪的时候,大堂中央的琉璃灯倏然被点亮,即使光线很淡很淡,但还是清楚的照亮了潮汐赌坊的惨状,萧千夜的目光仍是冷定如铁,默默扭头往另一个方向望过去,在那里果然静静站着一个男人,他被风神的厉风切割的鲜血不断,还是忍着剧痛一声不吭,甚至还能从手指中勾出灵力之火,点燃大堂的灯。 “厉桑?”萧千夜奇怪的念出这个名字,他分明没有见过那个人,但此刻却能肯定,这个男人就是父亲提过的厉桑。 “好狠的剑。”厉桑拖过血迹斑斑的长凳,将横躺在上面刚刚断气的赌徒一脚踢到了地上,然后慢慢靠着坐了上去,他裸露的手臂上带着隐约可见的黑色鳞片,是骊龙族最为明显的特征,又冷漠的扫了一眼满地被切割成几段的尸体,嘴角勾起讥笑,“不愧是帝国的军阁主,这些人犯了什么罪,难道赌博也算违法了吗?” “他们该死。”萧千夜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就只是冷淡的重复着四个字,“他们该死。” “呵……”厉桑平静的笑起,对这样的回答毫不意外,他在意外另一件事,这段时间他们通过特殊的手法隐于帝都城,连每日执勤的军阁和神秘莫测的风魔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为何眼下这个失踪多时的前任阁主会莫名其妙的来到潮汐赌坊,甚至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杀戮,连只会阿谀奉承的普通伙计都直接杀了,他深吸一口气,好奇的问,“你是察觉到我们躲在这里了?” 萧千夜笑了笑,好像自己也被这种意外惊住了片刻,低道:“不是,我只是路过,碰巧而已。” 厉桑的嘴角不可置信的抽搐了几分,再度抬手指向地上的死尸,确认一般的问道:“路过?你杀了这么多人,就只是因为碰巧?” 两人的目光都是锋芒毕露的交错着,厉桑顿了顿,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轻哼,接道:“也正常,你们杀人从来也不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倒是我自讨没趣,竟然还问你为什么动手杀人。” 萧千夜提剑走过去,风色长剑在掌下吞吐出锋利的剑芒,厉桑却只是一副坦然的样子挺胸看着他,直到他将风神架在自己脖子上,依然没有露出丝毫的惶恐不安,反而是像要更加激怒眼前情绪略显失控的年轻人,一字一顿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让我猜一猜你的目的,潮汐赌坊最近有些奇怪的传闻,说军队在大漠里挖棺材,挖了大半年,只为了找一个下落不明的女人……” 他非常刻意的顿了顿,瞥见对方脸上越来越狠辣的杀气,咧嘴痴笑:“这个女人跟你有着很大的关系,既是青梅竹马,又是生死相随,她被人……” “闭嘴。”已经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那件事的言辞,萧千夜厉声制止,同时风神的剑风割破喉咙,厉桑咯咯笑起,丝毫也没介意自己脖子上涓涓而出的血,依然无休无止的道,“和她同时失踪的是闻名帝都的某个男宠,真让人遐想无限是不是,军阁主的女人,和一个男宠……同时失踪了。” “舌头不想要了吗?”萧千夜紧咬着牙,但他的威胁在对方看来也只是逞强,“你不想我说话,大可以现在就割了我的舌头,你为什么不动手?是不是因为你还想从我嘴里套出叶小姐和三郡主的下落?” 沉默,他竟然被对方一句话说到沉默,厉桑哈哈笑的更加夸张,眼里的讽刺也更加明显:“传闻你也在大漠找人,从某个黑棺里抱出来个全身是血的女人,你出身豪门权贵,抱着个被男宠睡过的女人,不嫌脏吗?” 那样赤裸裸的挑衅,用一双复杂难懂的眼睛死盯着他,带着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恨意,好像只想更加的激怒他。 这样的恨意不仅仅是在针对他,而更像是某种积怨多年的怒意无处宣泄。 萧千夜往后退了一步,就那么缓了一缓,忽然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你和我爹之间,有什么恩怨吗?有什么事冲我来,她是无辜的。” “只有她是无辜的吗?”厉桑不置可否,凄淡一笑,“很多人都是无辜的,可还是会被人伤害,甚至杀死,无辜有什么用,一点用也没有。”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过往,厉桑的面容微微一紧,霍然挺直了腰背,这一瞬间好像确认了什么东西,萧千夜反唇讥语道:“何必拿几个女人出气呢?我就在你面前,能扛得住风神刚才那几下,说明你的体质、身手都还不错,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快速自愈,我不介意等你恢复了再做你的对手,只要你不要那么卑鄙拿女人做威胁的筹码,你是灵音族灭族任务后,我爹唯一提过的名字,我不信你是那种人。” “呵……军阁主也会说冠冕堂皇的话了?”厉桑并不领情,反而被他几句话挑起心头的刺,连同脸色都在这一刻阴云密布,“不能拿女人出气吗?你爹当年灭族之时,可没管手下杀的是女人还是孩子。” 话音未落,潮汐赌坊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两人同时警觉的望过去,却发现是萧奕白怀抱着古尘忽然到来,他淡淡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又将门小心的合上,这才毫无顾忌的踩着血水和残肢直接靠过来,萧千夜眉峰一蹙,没等他质问为什么他会突然跑来之时,萧奕白已经对他轻轻一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反手就将古尘扔还过去,又看了一眼厉桑,柔和的语调里隐隐透着不快:“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剩下的让我来。” 他一边说话,一边扯过一张椅子,随手弹去上面的血污,低道:“你坐会,你没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抖吗?” 萧千夜默默不语,在厉桑故意提起他心底最为隐痛的那些事时,他是真的想要将眼前这个人撕成碎片,可他不能不管叶雪和胧月的安危,他已经失去过阿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让在意的人受到伤害。 “你要做什么?”厉桑警觉的看着萧奕白,显然是一早就对他身上的某些东西有所耳闻,萧奕白举着一只手,手指点在他的额心,哪怕夜咒的束缚在一瞬压迫的他胸膛剧痛,还是忍着一点点将对方脑中的景象呈象铺展。 那是一个阴雨天的傍晚,潮湿的海风混杂着碧落海独有的气息,遥远的吹入沿海的小镇。 这是羽都数不清的小镇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在灭族令的威胁下,被军阁暂且接管,正在沿海追击四处逃窜的灵音族。 厉桑只是这个小镇中最为普通的居民,虽然是骊龙族,但因优良的水性被一家船行雇佣,有一个温柔贤良的妻子和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在异族人备受歧视的飞垣,能找到一处可以栖息的小屋,对一家人而言无疑已是天大的幸福,军阁是冲着灵音族而来的,只要他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一贯只以任务为最优先的军阁就不会针对他。 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他借着自己船坞工人的身份,在一艘即将出海的货船上,偷偷藏了十五个灵音族,她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人幼儿和女人,蜷缩在阴暗的货舱里,苦苦哀求着天公作美好让船只可以顺利出海,可雨势还是越下越大,就好像冥冥中连老天爷都要灭亡这一族人,暴风雨在碧落海肆虐,整整半个月,船只只能在码头停泊。 他是在一次暗中送饭的途中被人发现的,那人肩上别着特殊的徽章,和普通的战士,甚至青鸟的将领都不一样。 他注意到了形迹可疑的厉桑,一路尾随,终于发现了被暗藏起来的十五个人。 夜色被雷电照的通彻如白昼,而那张脸,正是曾经的军阁主,他们的父亲,萧凌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百章八十章:厉桑 厉桑转过身,看着这个一身银黑色军装,毫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一瞬间就从对方肩上那枚锃亮的徽章上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 军阁主的职责是巡视四大境,灭族的任务虽然大部分集中在羽都,他还是保留着那种习惯,从中心的北岸城,沿途巡视,直到来到这座不起眼的小镇,正巧撞见自己。 十五个老弱妇孺抱成一团,作为唯一的男人,他明知不能阻拦军阁执行任务,可还是不顾一切的挺身而出,尽全力的展开手臂将所有人护在自己并不坚实的胸膛后,或许是被一个小小船坞工这样惊人的勇气震了一下,萧凌云在货舱里踱步徘徊,反复扫过他身后泣不成声的人,一直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紧紧握住手里的剑,用冷漠的语调一字一顿的命令:“军令如山,阁下不想连累无辜,就请离开这里。” “少说废话。”厉桑逞着强,因为一个小女孩正死死抱着他的手臂,那般无助又绝望的眼神,让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无法退步。 这样的僵持持续到天边慢慢亮起,一夜未归的阁主显然引起了更多士兵的注意,船厂里的人越来越多,他甚至能听到铁蹄踏过甲板的铿锵声响,每一步都像有千万斤沉重,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直展开手臂,僵硬的肌肉早就出现了酸痛,他不敢、不能放下,只要他表露出任何妥协,身后的十五人就会成为剑下亡魂。 萧凌云是随便找了一个木箱子坐着,既不出手,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知是不是被对方这样的气魄影响,倒也没有主动给外头巡逻的士兵发出讯号,反而是耐心的劝道:“海军已经将碧落海全线封海了,你们就算等到天晴也不可能平安出海,看你手臂上的黑鳞,应该是骊龙族的人?骊龙族不在我此次执行任务的范围内,但如果你执意阻拦,我是可以将你、甚至你的家人,族人一并问罪,到时候连累的人只会更多。” “她们只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她们是无辜的!”厉桑在据理力争,殊不见对方的脸上除去淡漠再无其他,虽然是耐心的听他将话说完,最后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十五个人,机械一般冷血的重复:“军令如山。” 萧千夜看着幻象里的父亲,他的手一直在无意识的握紧手里的剑,重重捏紧,又无力的松开,这样细微的动作整整持续了一晚上,但他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迟疑,甚至连语调都依然平定。 军令如山,这四个字是压迫帝国三军的大山,不能违令,哪怕是残忍冷酷的命令,身为军人,都必须执行。 在他担任军阁主的八年间,他遵守着“军令如山”这四个大字,白教也好,蝶谷也罢,只要有命令,他都义无反顾的去遵守。 至于无辜二字,在军令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他似乎有些理解刚才厉桑脸上那抹嘲讽意味十足的冷笑,无辜又能怎么样,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你无辜,就让你好好活下去。 当年的萧凌云显然是做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选择,就算他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几分敬佩,但职责所在,他不能违规,终于,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萧凌云也不得不起身出去检查情况,他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在他离开的短暂几分钟内带着十五个人迅速转移,他们从另一处的通道爬出,试图跳入海中躲到沿岸浅礁里暂避风头。 萧凌云其实回了一下头,但他一瞬就若无其事的转移了目光,甚至叫住了甲板上的人询问动静。 但这样的躲避其实根本就没有用,暴风雨很快就将失去海洋生活能力的灵音族逼上了岸,不得以之下,她们只能再次求助厉桑,躲进了那个小小的屋子里,普通船工的小房子是无法藏下十五个人的,老人双手合十对着海洋祈祷,用干枯的唇在年幼的孩子额心饱含温情的吻落,然后毅然决然的走向外面,走向一直在追捕她们的士兵。 厉桑就在窗边看着,看着利刃刺穿老人的胸膛,血泊被雨水冲的到处都是,满目皆是血腥。 还剩下五个年幼的孩子和两个女人,再加上他的妻子和儿女,一贯生活清贫的船工一家根本无法负担起这么多人的口粮,无奈之下,厉桑只能外出找寻可以充饥的食物,这座小镇虽然普通,但是船厂的老板是个大户人家,他知道东家的厨房在哪,一定能找到些馒头填饱肚子,他不顾危险的潜入,欣喜万分的抱着满满一袋干粮准备回家,还没走到门口就发现外面围着好多士兵,正在用长矛挑起已经被刺死的孩子,冷漠的扔到一边。 夜查……军阁的夜查会直接进入民房,所有人必须配合,否则他们就有当场诛杀的权力。 他看着七个灵音族的尸体并排罗列,在另一边,则是因掩护她们而被就地正法的妻儿,手里的粮食散落一地,一个沾血的馒头滚落到夜查军官的脚边,被他用尖刀挑起,顺着声响望过来。 他本不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士兵的对手,但他确实在癫狂之下不顾一切的抢下了军官手里的尖刀,带着同归于尽的心,用尽全身力气的往对方脑门扎过去,就在他即将得手的一瞬间,左侧击来一束剑芒,带动周围的海风如一道坚实的城墙护住了自己的军官下属,然后一步将他逼退,让他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厉桑抬起眼睛,看见妻子含着血泪的双目,看见孩子死不瞑目的瞪大着惶恐的眼睛。 “是你……”对方惊诧的发出一声低呼,本该砍下的长剑硬生生收手,血从厉桑的额头流入眼中,染红眼白,又顺着眼眶从脸颊滴落,落在萧凌云同样银黑色的军靴上。 他迟疑了一下,看着身边两排尸体,似乎明白了什么刻骨铭心的东西,许久只是沉默,抬手散去了手下的人,想要俯身扶起这个人,又被他厌恶的打开手。 “你要么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厉桑撑着重伤的身体固执的挺直后背,那样憎恶的面容在一瞬凝固,包含着无数无法言说的剧烈感情,让一贯固守军规的萧凌云罕见的低下了头,非常疲惫的压低语气,劝道,“你走,你刚才是不是想杀琛副将?你私藏灵音族,还对军阁的人动手,是会一起被捕的,赶紧走,别让他们再找到你了。” 厉桑仰天大笑,用手生生剥下黑鳞砸到对方的脸上,毫不领情:“萧阁主,你今天不杀我,我一定会来找你报仇的。” 他没有逃,而是捡起地上的长刀,追着军阁副将而去,又在不久后寡不敌众被生擒,高总督似乎对骊龙族很有兴趣,随意开口为他求了情,免了死罪关押在天之涯水狱中,从此成为新的一批试体,被灌入各种药效不明的毒物,但不知道是什么强烈的信念支撑着这个男人,他的身体其实并不能很好的和药物融合,甚至多次出现濒死的排斥反应,但是,他就是没有死。 厉桑现在的表情,就像十八年前看着萧凌云的那副样子,正在看着他的两个儿子,他已经从萧奕白的术法中清醒过来,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惨烈的笑:“我说了会来找他报仇的,可惜他莫名其妙的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据说是被人灭了门,就幸存了两个儿子,他那样杀人无数的恶魔,上天竟然还给他留了两个儿子!为什么呢?一定是为了给我个机会,我杀不了他,杀了他的儿子也行!” 萧千夜是一直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拖着额头,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哪里来的自信能杀他和大哥,可偏偏喉咙干涩酸苦各种杂味一并涌出,一个字也回不上来。 “你想救叶小姐和三郡主是不是?”厉桑豁然止住大笑,瞥见两人的眼中同时闪过的亮色,发出一声鄙夷的嗤笑,“刚才你和我说了什么?何必拿几个女人出气?当年那十五个人不也是手无寸铁的女人,就因为她们是灵音族的人,就比高贵的小姐和郡主低人一等是不是?她们能毫无尊严的死去,那两个女人也可以,就像你根本保护不了的那个女人一样,都要死!” 一句话激的他愤然跳起,一把捏住对方的脸颊,骨骼在过分用劲的力道中变形,厉桑的笑却因面容的扭曲更显诡异:“你心疼了是不是?我知道那个女人的一切,她叫云潇,是你中原的师妹,还是灵凤族的血脉,她被朱厌从西海岸掳走,带到了黑棺里,被他凌辱之后杀死弃尸荒漠,你找了她半年多,天尊帝甚至调派了军队去帮你找,你为什么要心疼她?就因为她是你喜欢的人,别人也有喜欢的人,凭什么就能被你们肆意剥夺生命!?” 他手上的力道已经无法控制,手指深深扎入脸颊,可厉桑的声音却越来越宏亮,带着十八年的恨意,刻意挑起他最脆弱的那根心弦:“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那个云潇,好像身份还很特殊,说是什么来自浮世屿的皇鸟后裔?浮世屿霸占着人家的土地,现在人家想夺回去罢了,她死了不是更好,整个墟海都很开心,她终于死了,尊贵的皇鸟,终于死了……” “你闭嘴!你什么也不清楚,被别人当成靶子都不知道!阿潇有什么错,追杀灵音族的人不是她,你妻儿的死也和她没关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脉,一次也没有回过浮世屿,她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再也忍无可忍,萧千夜几乎要捏碎整张脸,明明五官都已经变形错位了,为什么这个人还在笑,他知道云潇的一切,甚至知道浮世屿,他的身边,一定还有其它墟海的人! “她没错。”厉桑的声音萦绕不散,像某种诅咒在他耳边荡起,“她唯一的错,就是遇到你。” 这句话让他的手颓然松懈,整个人一瞬恢复到沙海寻人时期的死气沉沉,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忍着心底突兀泛起的一丝惶恐,颤颤问道:“叶雪和胧月……还活着吗?” 厉桑也随之沉默了一瞬,呼出一口气,淡淡说道:“死了,黑蛟已经在带着她们的人头走在前往墨阁的路上了,你现在回去,就能找到她们。” 万籁俱寂,宛如天塌,他在乎的人,终究是一个也救不了。 他罕见的沉默着,彷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扯着身体,撕心裂肺。 “黑蛟。”不知过了过久,那双金银异瞳闪现着屠戮的血气,连带着极少燃起的冰火咒纹都再次浮现在眼睑之下,他静静坐着,但周围的空气好似被冰凉冻结,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静默,他平静的望着厉桑,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念道,“你去转告那群墟海黑蛟,让他们藏好躲好,我将踏遍天空万千流岛,定将他们杀的一个不剩!” 古尘发出悲鸣,但随即陷入沉寂,再无一点回应。 厉桑恍若失神的听着他那句虽然平淡,却让他全身毛骨悚然的转告,再回神之际,眼前已经没有了兄弟俩的身影。 萧千夜是在一瞬间折返了自己的家,看着窗台上被胧月郡主精心照顾的白茶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无力的瘫倒在地,萧奕白紧随而至,想搀扶一把,自己脚步竟也出现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躺在后院里,看着帝都苍茫的天空,抬手按住眉心,低声呼唤:“帝仲,你醒着吗?” “嗯。”内心中的声音轻轻荡起,是已经知晓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萧千夜的脸色益发苍白,衬着冰火的纹理更加明媚,慢慢说道:“我只说两件事,第一,这是我和墟海的恩怨,与你无关。第二,如果此事牵扯鬼王,我也不会放过他。” 帝仲微微动容,最终也只是发出一声极淡的回应:“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