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宋》 正文卷 第1章 你个没出息的! 汴京。 汴河南岸一栋小宅。 花园里桃花盛开,纷繁的桃花宛若一片朝霞。 赵明诚慵懒地躺在椅子上,手心接着掉落的花瓣,嗅着那阵阵清香。 “酒来!” 身旁的少女嘟着嘴不忿道:“公子,歇够了快回太学吧。” 赵明诚斜睨道:“你这小蹄子,多嘴作甚。” 边说边抢过她手里的那壶酒,深灌一口。 “啧!这酒够味啊!”赵明诚摇头晃脑。 画儿拿丝帕给他擦拭嘴角的酒渍,一边抱怨道:“公子,等下老爷回来了......” 话音一落。 “那孽子在哪呢!”一声震天怒骂从曲廊里传来。 画儿清脆的声音回答道:“老爷,快来,公子就在花园!” 这乌鸦嘴和死叛徒... 须臾。 一个紫色官服的老者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吹胡子瞪眼。 “第几回了?啊?天天逃课,太学就容不下你?” “没出息的玩意,看看你两个哥哥,都进士及第光宗耀祖,你倒好,就等着荫补入仕!” “老夫还妄想赵家出个状元郎,东华门外唱名,琼林苑官家赐宴。现在看来,实在可笑!” “整日听戏逛街,老夫俸禄都快让你掏干净了。” “行啊,要不老夫给你弄个驸马养老?反正你也一无是处,除了这张脸。” “.......” 赵挺之骂得唾沫横飞,手指都快戳到赵明诚眼珠子了。 赵明诚掩面做羞愧状,心里却无奈至极。 这就是大宋的文官士大夫,喷子中的战斗机! 又骂了一刻钟,赵挺之口干舌燥,吩咐丫鬟画儿去倒茶。 趁着间隙,赵明诚赶紧道:“爹,儿子这是藏拙。” “哦?” 赵挺之瞪着他,一脸不信之色。 赵明诚徐徐道:“官家初继位,朝廷内外形势不明,新旧两党该何去何从?” “爹是新党政要,是变法派的骨干,眼下这时刻如履薄冰啊。” “正所谓爹的前途不明朗,儿又怎敢露锋芒?” 赵挺之闻言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才道:“此言有理,看来德甫的政治嗅觉挺灵敏的。” 又狐疑道:“可是,跟你个落第书生有何干系?” 赵明诚腹诽,当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不过是为了偷懒找借口而已。 试问一下,前世读完大学,穿越过来又让你读太学。 还是寄宿制的! 不能游览汴京的繁华,只能关在学舍里读书。 这谁受得了啊? 赵明诚认真道:“爹,总之这段时间,儿子要韬光养晦,先观察一下政局再说。” 赵挺之一双老眼瞪着他,苍声道:“德甫,既然你不喜学业,那帝姬择婿,要不?” 说完不住地打量着赵明诚,这小儿子当真是俊逸啊! 身高八尺,气质出尘,相貌更是出众。 面如桃瓣,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 单凭这张脸,就有不少同僚想跟他结亲家。 反正他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在外地做官,至少有能力照拂赵家家业。 那让德甫做驸马也是条好路子啊! 以他的人脉,只要稍微打通一下关系,再靠着德甫这张俊脸,做驸马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着想着,赵挺之眼睛发亮,仿佛下定了决心。 “别!” 赵明诚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跳起来,愤愤道:“爹你好狠的心,这是要让儿子断了做官的路啊。” 驸马? 这不就是被公主包养? 十九岁就提前步入退休生活,有房有钱有老婆。 这本来是赵明诚梦寐以求的。 可是! 再过二十几年,靖康之耻妃子帝姬是啥下场? 到时候赵明诚无兵无权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婆落难。 更何况,他可是有金玉良缘的,千古第一才女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夫人。 赵挺之嗤鼻道:“做官?以你的才华能力够呛!还不如做个闲散驸马富贵一生。” 得!为了打消老爹的念头,赵明诚只能展露一下才华。 “爹,儿子突发灵感,一首桃花诗请你点评点评。” 赵明诚起身,负手而立,看着身边的桃树。 赵挺之随意摆手道:“且道来。” 这儿子素来喜欢诗词,但都难登大雅之堂,更别提世间传名了。 想李文叔之女一首《如梦令》震撼了东京,人家才十六岁,这真是天授词才。 自家儿子?那算了吧,半桶子水而已! 赵明诚端起酒壶,缓缓吟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 世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 静! 周边陷入沉寂! 连丫鬟画儿都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这诗听起来好有韵味啊! 更别提赵挺之了,他沉浸在那股洒脱风流里,那士大夫追求的隐者精神里。 好诗啊! 赵挺之拉着拽着赵明诚的手臂,激动道:“德甫,当真是你所作?” 唔,文抄公罢了,不过谁让赵明诚厚颜无耻呢。 他淡然道:“这诗平平无奇,让爹见笑了。” “哪里哪里。” 赵挺之老脸笑开了花,刚要夸赞几句,想到不能让他骄傲。 于是板起脸道:“德甫,可你诗中传达出淡薄功名的态度,那做驸马正合你意啊。” ... 又绕回来了。 赵明诚耍赖道:“爹,总之我不娶公主,你要是逼迫我,我去跟娘告状。” 这便宜老爹有些惧内,得搬出尊大佛镇压他。 “哼!” 赵挺之捻须道:“看你表现吧,要是再逃学,老夫就厚颜去跟官家请亲。” 说完就拂袖离开,嘴里还念叨着桃花仙人种桃树。 “爹,我真不想娶公主啊!” 赵明诚欲哭无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章 想娶她没这么简单 赵明诚,字德甫,年十九,朝廷吏部侍郎赵挺之第三子。 现今在太学上舍进修,读完就等着荫补做官,谁让他有个好爹呢。 赵明诚在东京小有才名,却不是儒家经义或者诗词方面,而是在金石收藏界! 他痴迷于收藏碑文字画,就跟前世富二代喜欢玩车玩表一样...... 玩的就是格调! 钱从哪里来? 当然是啃老了。 话说北宋的高薪养廉制度,文官的俸禄高得吓人。 他爹的实职加差遣职务,也没多少,换成人民币一个月也就24w吧。 多乎哉?不多矣...... 对于赵明诚来说当然不多,玩几份碑帖就没了。 可是赵挺之就受不了了,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再啃老索性就让你“嫁”给公主。 反正公主钱多的是! 所以,才有他爹的暗示,说什么不好好读书就跟官家请亲啊。 怎么可能?堂堂朝廷正三品,未来有机会拜相的大臣。 会允许儿子做驸马? 在士大夫眼里,做驸马是非常跌份的事! 他爹其实在“恳求”,儿啊,收敛点吧,别再乱花钱了! ...... 至于穿越,就不多赘述了,眼睛一闭一睁,人就来了嘛。 没什么系统,只是人长得更帅了,身体更棒了。 脑海里还多了些专业的医学、科技、工业、金融知识...... 老实说,初来乍到,赵明诚是兴奋的,老爹是吏部侍郎。 他妥妥的衙内一枚嘛。 可惜,好巧不巧。 他一来宋哲宗就挂掉了,换千古昏君赵佶登基。 那意味着什么? 一首凉凉,送给大宋。 北宋虽然战力低下,但守着高地防御塔绰绰有余,可赵佶偏要浪。 最后被人在泉水里捉了去,悲哉! 靖康之耻啊!汉民族历史上的大劫,帝姬被辱,二帝牵羊! 大宋的女人被明码标价送给金人,这是一国之主能干出来的事? 五胡乱华不叫耻,崖山海战不叫耻,清兵入关不叫耻,都是灾难。 只有靖康叫耻! 丢人啊! 中华五千年未有之耻辱! 一想到这,赵明诚就满腔怒火。 明朝崇祯虽然无能,最后好歹吊死殉国,这赵佶呢? 被掳了还在金国生了几个孩子! 简直刷新下限! 赵明诚忍不住骂出声:“丢人现眼的崽种!” 画儿不解道:“公子,你说啥?” “没啥!” ...... 房间里。 赵明诚拿起案几上的笺纸,纸上是一首词。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上个月才出炉的这首《如梦令》,震惊了大宋的文化圈。 此词出自十六岁的闺阁少女之手,令无数文人汗颜。 于是李清照火了! 彻底火遍东京士林! 赵明诚嘀咕道:“照儿刚来东京几个月,就闹出这么大名声,为夫惭愧啊。” 这是要东风压倒西风的节奏啊! “呸!” 一旁的画儿噘嘴道:“公子,你好不要脸,说出去让人笑话。” 照儿?为夫? 公子该不会得了癔症吧?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赵明诚扬手往她挺翘的小屁股拍了一下。 赵明诚笑吟吟道:“你这死蹄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画儿俏脸染上了红晕,嗔怒道:“公子又不认识李小娘子,为何称人家照儿。” 赵明诚轻笑道:“到时候你就等着叫夫人吧。” “嘁!” 画儿懒得再搭理他,自去收拾着书架上散落的书籍。 赵明诚摩挲着下巴,心里思量开来了。 不管怎么说,李清照他是娶定了,耶稣都挡不住。 千古第一才女,单单这光环,就让赵明诚激动不已。 更别论历史上赵明诚和李清照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这不是上天注定的金玉良缘? 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赵明诚发现娶她真没那么简单。 虽然门当户对、天造地设、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才子佳人... 但是! 总有些妖怪要反对他们。 他爹赵挺之是新党骨干,她爹李格非却是旧党成员,这属于党派之争。 新党也就是变法派,旧党是保守派。 李格非是苏门后四学士之一,是苏轼的亲传弟子。 而赵家跟苏家有旧怨。 这源于早年一件事。 赵明诚的外公郭概在四川为官,因包庇一违法虐民的官吏,而受到苏轼弟弟苏辙的弹劾,由此两家龃龉不断。 等赵挺之掌权,自然是狠狠打压苏家成员了。 用苏轼本人的话说,赵挺之对他的攻讦,简直是出了“死力”。 ..... 你说这事闹的。 站在旁人的角度,其实他爹赵挺之属于公报私仇。 可子不言父过,赵明诚能说啥? 又敢说啥? 所以,赵家跟李家关系真不是那么和睦。 也不知历史上李格非和赵挺之是怎么成为亲家的...... 在赵明诚看来,实在是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章 赵明诚的一天 翌日清晨。 赵明诚身穿素色长衫,头扎书生巾,腰间别着玉佩,脚踏朝天靴。 端的是潇洒无比! 去上学! 没办法,为了不惹他爹生气,只好去太学露下脸了。 “公子,婢子把书籍经卷放在箱子里了。” 门外,画儿提着个书箱递给赵明诚。 “嗯。” 赵明诚点点头,接过书箱转身迈步。 “公子,可别再逃学了。” 身后传来画儿的殷切叮嘱。 ...... 走出宅子就是汴河。 汴河是北宋的漕运枢纽,商业交通要道,人烟稠密,粮船云集。 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 河流两岸林立的各色店铺客舍,街道上往来如织的商贩行人,热闹非凡。 “真是繁荣啊,估计清明上河图还只是画了一边角。” 赵明诚摇着白纸扇,感慨万千。 这大宋只剩钱了吧? 经过熟悉的茶摊,赵明诚坐在长凳上,喊道:“二狗,来杯香饮子。” “哎呦喂,赵衙内今儿个又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玉树临雨、貌似安潘、像个神仙哩。” 一个小伙子斜肩谄笑,恭敬地送上来一杯热茶。 这茶是用草药煎熬而成的,清热解乏。 赵明诚轻啜一口,笑骂道:“狗杀才,没墨水就别学人家拍马屁。” 二狗嘿嘿道:“俺这不是被衙内的风采给震迷糊了嘛。” 赵明诚摆手道:“行了,老规矩,老武家的酱兔、老郭家的蟮鱼包子、美味居的八宝粥,快给我打包过来。” 说完从书箱里掏出半两银子放在桌上。 “好勒!” 二狗咧着嘴笑,剩下的钱不就是路费了么?赵公子真大方! 赵明诚翘着二郎腿,这北宋的外卖服务还挺方便的。 ...... 吃饱喝足,赵明诚都快胀得两眼翻白了,这宋朝美食真香啊。 出了朱雀门,一路都是妓馆青楼。 昨晚劳累了一宿,大早上的各路流莺驻燕就出动招揽客人。 失足女生活不易啊! 如赵明诚这等俊逸无双的贵公子自然是善缘广结,无数娇滴滴的熟妇围绕着他。 “公子,来玩会啊!” 一个酥胸半掩、风娇水媚的妇人左手拉着赵明诚。 右手攥着个紫色绣花肚兜,幽香四溢。 赵明诚盯着那白花花的两团,吞口水道:“本公子囊中羞涩,可否赊账?” “滚!” 妇人赶紧甩开手,嗔骂道:“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恁般小气。” 旁边的女子看向赵明诚的眼神带着不屑,没钱来装什么大爷! “奴家擅长口技,公子若是有意,只需这个数。” 另一个高挑女子伸出三根手指,还不忘舔舔樱唇。 只要三百文哦! 赵明诚摇着扇子,语重心长道:“各位姐姐们,钱乃俗物。” “你我花前月下吟诗奏曲,情到深处再耳鬓厮磨。翌日相忘于江湖,留下一段回忆,不好么?” “骨肉缠恩爱,友朋缀情义。” “我呸!” 众女齐声啐道:“小兔崽子,竟妄想白嫖!” 骂完就扭着腰去招揽别的客人。 赵明诚无奈道:“俗人不懂风情啊!” ....... 又晃悠到了桑家瓦子。 里面除了50几座戏园子,还有推小车买货的小二郎、拿着破旗杆子到处算命的瞎老头、喊着“五魁首、六六六”的聚众赌博大汉、磨刀霍霍向脑袋的剃头匠、将一张纸剪出各种形状的大娘......... 李家理发铺。 “李剃头,给本公子修理一下。” 赵明诚一进去就坐在矮墩上,吆喝道。 铺里的精壮大汉不苟言笑,给赵明诚系上一块布。 拿出剃刀认真地给他修剪多余的鬓发。 这李剃头本是东京禁军一员,因得罪上司被裁了,后来就在瓦子里开了个理发铺。 没想到凭借严密精湛的刀法,生意非常红火。 还讨了老婆生了娃。 赵明诚颇为无语,这种人才不能为国效命,却窝在市井里做剃头匠。 可想而知大宋的军队糜烂到什么地步。 为什么是人才呢?想象一下,拿小刀在你耳边刮...... 从来不会见血,可想而知力道控制得多好,精神力有多集中。 赵明诚随意问道:“还想回去当兵么。” 李剃头的手一滞,呵呵笑道:“早没这念头了,只想守着俺婆娘孩子过日子。” “也好。” 赵明诚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 赵明诚一天哪都没去,就在桑家瓦子里听听戏、看看赌博,时间就这么挥霍了。 终日居此,不觉日暮。 到了晚上,才背着书箱去龙津桥,那里便是大宋的太学和国子监所在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章 狐朋狗友 过了龙津桥往南,御街以东便是太学。 太学紧邻武学街,连同邻居国子监,可谓是青春洋溢、思想纵横。 正逢晚上,学子三五成群走出太学,各个打扮得风流倜傥。 去哪? 自然是去慰问心上人。 他们把爱情都留给了秦楼楚馆内数以万计美娇娘。 赵明诚哂笑,就好像前世爬围墙出去上网,谁让学校外面黑网吧多呢。 一整条街都是妓馆,有几个血气方刚的骚年能忍得住? 进了中门,便随处可见一手拿着经卷、另一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读书的学子。 至于高谈阔论的就更引人注目了。 都在挥斥方遒,抨击时政,句句离不开军国大事、朝堂政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宰执呢...... “德甫,你瞒得我好惨呀!” 一个大嗓门跑着过来,其人青衫头巾,相貌儒雅端正。 李迥,字明远,赵明诚的同窗好友。 这厮还有个身份,李清照的堂兄!他的上舍名额也是靠李格非的关系来的。 赵明诚疑惑道:“此话怎讲?我有何事瞒你?” 李迥上前,笑嘻嘻道:“你那首桃花庵歌都传遍东京了,德甫啊,不曾想你在诗词上造诣这么深。” “就这?”赵明诚斜睨道:“如此简单的诗你写不出?” “肯定能啊!” 李迥当下把手一摆,昂首道:“诗词乃小道,吾不屑为之,吾追求的是治国大道!” 赵明诚莞尔,便问:“那我跟你堂妹的才华相比,谁更胜一筹?” 李迥一柄折扇啪地合起,冷笑道:“蝼蚁撼大象!” “谁是蝼蚁?” “汝!” 赵明诚大怒,跳起来就是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你这憨货,实在可恶!” 李迥爬起来拍了下身上的灰尘,眼珠滴溜一转间,道:“德甫,最近怎么三句话离不开我妹妹,你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赵明诚打个哈哈:“略过这茬,咱去食堂吃饭。” “你先说清楚!” 李迥不依,拉着赵明诚追问。 赵明诚悠悠道:“不可说,不可说。” “哼!”李迥嗤鼻道:“以后可别指望吾居中调度。” “明远兄,小弟错矣。” “给吾打饭!” ...... 食堂内。 学子们聚集在一起吃饭,场面没有半点斯文,扰乱喧哗,时不时就咔嚓一声打破碗碟。 赵明诚打了两份饭,跟伺候老佛爷一样给李迥端汤倒水。 太学里的饭食当然不能缺少馒头,时人有诗云: “几年太学饱诸儒,余伎犹传笋蕨厨。公子彭生红缕肉,将军铁杖白莲肤。” 光看诗文,也觉得这馒头味道是极好的,他爹赵挺之偶尔都让他打包馒头回去。 俩人刚动筷著,就有好几个上舍的同学围上来。 “德甫,你那首桃花庵歌实在是妙,为兄敬佩。” “德甫诗才横溢,有唐时李杜之风啊。” “李杜若尚在,恐怕也要道一声‘不如矣’。” “那自由不羁的精神,令吾等文人士子醍醐灌顶呐。” “......” 听着周围如潮水涌来的马屁声,赵明诚拱手作揖以示谦虚。 这老爹也真是的,忒喜欢卖弄,这才一天满大街就传开来了。 不懂得低调、藏拙、谨慎,稳健么。 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靠过来,恭声道:“在下张邦昌,非常喜欢赵公子的这首诗。” 砰! 赵明诚惊得碗碟摔落在地。 什么? 张邦昌? 这人可是历史上的“风云人物”啊! 靖康之变后,北宋宣告灭亡,金人为了更好的统治人民土地,想着立个傀儡皇帝。 于是当时懦弱、主张议和的宰相张邦昌被选中了,摇身一变就成了伪帝,还纳了当时从大宋抢来的嫔妃帝姬。 此人到底是汉奸还是一个被命运裹挟的普通人? 连史书上都说不明白,可能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总之,拿着赵家的钱,做了赵家的位置,抢了赵家的女人。 一个字,牛! 那边张邦昌可吓一跳,忙不迭道:“赵公子,在下有何不妥么?” 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这个衙内了,怎么初次见面就摔碗摆脸色...... 赵明诚回过神,笑眯眯道:“竟是张公子当面,久仰久仰,张公子的经义文章可是一绝。” 张邦昌眼神闪过一丝自得,摆手道:“哎呀,哪里比得上德甫。” “子能,莫要谦虚。”赵明诚轻笑,又拉着他道:“快坐啊,还站着干嘛。” 张邦昌大喜,这赵衙内是主动亲近自己呀,能跟吏部侍郎的儿子交好,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坐下后就开始聊太学逸事,又兼口才极好,娓娓道来妙语连珠。 赵明诚和李迥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嘴议论几句,三人聊得非常投机。 赵明诚暗忖,多个朋友多条路,不管他是忠是奸,未来能爬上宰相这个位置。 那就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咱就喜欢跟有本事的人交朋友! 热热闹闹吃完饭,又玩了会投壶运动帮助消化。 张邦昌开口相邀道:“德甫,明远,可有闲情去樊楼游玩。” 李迥闻言两眼放光,樊楼,那可是天下最奢华的青楼,里面都是名震天下的花魁小娘子。 他可从来没去过,这张邦昌富商之子,果然有钱! 刚想点头,那边赵明诚婉拒道:“子能,今日恐怕不行,我一天的课业都没完成呢。” 担心张邦昌乱想,赵明诚又补充道:“下回我做东道,一定让子能玩得开心。” 张邦昌颔首,扭头看向李迥,笑问道:“明远,那你呢?” “吾自然要去开开眼界,不像某些书呆子,实在是迂腐!” 李迥义正词严道。 说完急不可耐拖着张邦昌离开,生怕耽搁跟美娇娘谈心的时间。 赵明诚恨恨地盯着李迥的背影。 谁会跟未来大舅哥逛青楼?保不齐这厮爽完以后开启贤者模式,嘴没个把门的。 堂妹,上回我跟德甫去樊楼潇洒...... 听闻此话,李清照对赵明诚的印象肯定暴跌。 这不是给娶妻之路徒增难度么。 所以,赵明诚还是决定忍一忍,先守身如玉不受外界狐媚子的诱惑。 等把千古第一才女娶到手,往后再议...... 赵明诚老泪暗垂:“唉,咱也没去过樊楼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章 竹林偶遇未来岳父 戌时末。 华灯初上。 学官照常检查上舍的出勤情况,看见赵明诚正埋头苦读,桌案上堆满了书卷古籍。 学官捻须道:“德甫,早点休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嘛。” 家世出众、才华横溢又这么努力,德甫当真是太学里的楷模! 赵明诚抬头,恭声道:“多谢魏师的关心,学生看完这些经义注释就去歇息了。” 魏学官笑着点头,在出勤表赵明诚的位置上画个圈,就离开了。 赵明诚揉揉眼睛,把书卷扔回旮沓角落了。 应付学官检查是很有必要的,年末御史台会考察太学出勤表,旷课过多的士子会受到处罚。 到时候不仅让他爹赵挺之丢脸,而且延后两年毕业,实在得不偿失。 太学分外舍、内舍、上舍,上舍是单独一个房间,有厨房有卫生间,每月还能领一贯钱。 美其名曰津贴和补助。 所以权贵子弟基本都混迹在上舍,古今都一样,有背景的就能获得更多的资源。 只要学官检查完毕,便可以出门溜达,赵明诚略微拾掇一下,也走出宿舍。 此时许多士子结伴出行,大宋是没有宵禁的,所以多姿多彩的东京夜生活就让人沉迷了。 ...... 行至小径旁的竹林,赵明诚眼尖,看见石桌上有两个熟人在饮茶。 礼部员外郎李格非和太学教谕陈师道。 李格非约莫五十出头,美鬓随风飘荡,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 史书用四个字描述李格非年轻时的相貌——俊警异甚。 什么意思呢,就是帅到爆炸! 赵明诚倒不在乎这老腊肉帅不帅,再帅能有他帅? 关键是基因遗传! 可想而知小清照应该也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真让人垂诞欲滴啊! 赵明诚缓慢从容走进竹林,靠近石桌便作揖道:“学生见过老师,见过姨夫。” 别讶异,陈师道正是赵明诚的小姨夫,他爹赵挺之和陈师道是连襟。 至于李格非,曾经在太学担任过博士,教过赵明诚几天经学。 所以赵明诚就腆着脸叫老师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这俩人都是苏轼的门徒,元祐守旧派成员。 话接回来。 李格非放下茶盏,虚扶一下,笑着道:“是德甫啊,快来坐。” 一旁的陈师道也和蔼可亲地看着赵明诚,这外甥越发俊逸出尘了。 虽然他爹赵挺之名声臭,但赵明诚的风评却是极好的..... 喜欢收藏金石字画,具有高雅的情趣和文人气质。 像陈师道非常厌恶赵挺之,见到都想吐口水那种,可是素来对赵明诚十分欣赏和关爱。 主要是赵明诚还没有表现出政治倾向,朝堂上父子异党的事很常见...... 若是哪天赵明诚投身于新党,那想去陈师道家里吃顿饭,就难如上青天咯! 赵明诚毕恭毕敬地行完礼,坐在石凳上,好奇道:“老师怎么今日来太学了?” 李格非温声道:“官家要收集各朝各代的字帖,令老夫来太学藏书馆搜寻。” 赵明诚闻言轻笑道:“官家倒是闲情雅致。” 赵佶开始临摹参考传统书体,估计马上要自创独特的瘦金体了。 李格非摇头叹气:“唉,官家刚登基只顾艺术娱乐,也不知是好是坏。” “当然是坏!”陈师道气呼呼道:“新党的苍蝇还在蹦跶,官家不去处置,偏沉迷于后宫美色当中。依我看,已有昏君的迹象。” 砰! “履常,慎言!” 李格非怒拍石桌,低斥一声。 赵明诚插嘴道:“老师,姨夫说的本就是实话,官家可是一国之主,不爱江山爱丹青成何体统?” 李格非摇头苦笑,幽幽道:“我何尝不担忧?只是人微言轻呐。” 陈师道灌了一口茶,瓮声道:“我观官家行事,完全不似帝王。不思进取、骄奢淫逸,却像一介纨绔子弟。” 赵明诚暗笑,这败家子以后把大宋江山都败光了,这些干嘛。”李格非瞥了陈师道一眼,略带恼责道。 “好好好,不说便是,只是德甫万莫学你爹的做派。” 陈师道啜一口茶,不忘教导道。 赵明诚无语凝噎,这几个长辈因为政治派别不同,矛盾很深呐。 李格非帮着解围道:“德甫,此情此景,可有诗词抒发情感?” “对头,德甫快吟首诗。”陈师道和声道。 两人皆目光期待地看着赵明诚。 赵明诚当仁不让,深思片刻便吟道: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竹叶便不同。” “好!” 陈师道抚掌而笑。 此诗语言自然,无雕琢之笔,表现的意境清新隽永,让人回味无穷。 自家外甥,果真诗才横溢! 李格非也被震慑住了,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能作出如此绝佳的诗句。 不仅契合眼下这场景,更把那悠闲淡致的心境描绘出来了。 此子诗词方面的才华不亚于照儿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章 最擅长敲闷棍! 亥时末。 接近晚上十一点了,茶宴散去。 赵明诚热情道:“老师,天色渐暗,要不然学生送你回去吧。” 李格非笑着婉拒道:“德甫,老夫又不是走不动路了,何需你来相送?” 话罢就跟陈师道告辞,提着灯笼慢悠悠走出竹林。 赵明诚有些遗憾,大晚上的能去李家走一遭该多好。 邂逅小清照,趁她春心萌动的时候,来一场暗室偷香..... “德甫,你在想甚?” 陈师道瞅着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好奇询问道。 赵明诚忙不迭道:“没什么,我送姨夫回宿舍。” “别,你顾着自个就行。” 陈师道摆摆手,也摇头晃脑地离开。 赵明诚自讨没趣,收拾了下石桌的茶具,就打算回家睡觉了。 走出太学,御街到新门瓦舍,都是打着灯笼的行人,非常喧嚣热闹。 宋人笔记《铁围山丛谈》的记录,便可印证东京夜市的繁荣: “天下苦蚊蚋,都城独马行街无蚊蚋。马行街者,京师夜市酒楼极繁盛处也。蚊蚋恶油,而马行人物嘈杂,灯光照天,每至四更鼓罢,故永绝蚊蚋。” 因为油多,所以大晚上的连蚊子都没有!可想而知东京夜市有多繁荣。 经过路摊,赵明诚要了一份蝴蝶面、一盘炒蛤蜊、一碗炒沙鱼衬汤。 这宵夜吃得真是美滋滋。 ...... 赵明诚正吸溜着蛤蜊肉汁,衣袖被人用力拽住。 他回头一看,却是李迥和张邦昌,两人脸上皆通红一片,似乎被人甩了巴掌。 赵明诚恼怒道:“不去跟美人谈情说爱,跑回来找我作甚?” 吃个夜宵都不得安宁,这路摊赵明诚常来,李迥想找他很容易。 张邦昌给自己倒了一碗汤,灌一口咕噜道:“我们被揍了。” “......” 赵明诚嗤鼻一笑,问道:“莫不是在樊楼给人争风吃醋吧?” 张邦昌的身子骨顿时矮了半寸,讪讪道:“德甫别说风凉话了。” “我来说!” 李迥异常愤怒,捂着脸颊将事情大致道来: 却说李迥和张邦昌高高兴兴上樊楼,正好花魁封宜奴有空,于是张邦昌大手一挥,二十贯听一曲。 接下来就是老掉牙的桥段,另一个纨绔公子也想点封宜奴。 那咋办?文斗呗,看谁的诗词更胜一筹。 结果毫无疑问,张邦昌凭借一首词技压全场。 本来按欢场规矩,该是败者退场,胜者趾高气昂。 孰料那纨绔公子不按套路出牌,招呼下人对着张李二人一顿暴揍,再撵出樊楼。 就这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李迥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文人爱脸面,此事让他们深感屈辱。 “那封宜奴美么?” 听完后,赵明诚情不自禁地问了句。 张邦昌:“......” 李迥:“......” 旁听的路人甲:“......” “德甫,你还调侃耍笑,惹急了我索性把衣袍割掉,咱们就地散伙谁也不识得谁。” 李迥怒气冲冲道。 割袍断义?赵明诚连忙道:“作笑而已,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李迥脸色稍霁,嚷嚷道:“就是蔡攸那卖妻求荣的狗贼!” 赵明诚追问道:“可是蔡京的长子?” “没错。” 张邦昌嗫嚅道。 赵明诚饮下一口酒,苦笑道:“这可有点棘手啊。” 蔡攸,蔡京的大儿子,现任裁造院的监守。 这厮虽然不学无术,但深谙刷存在感的重要性。 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蔡攸就准备搞政治投资了。 端王赵佶在下朝返回自己王府的路上,经常会见到一个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在路边下马拱立,风雨不歇。 不仅如此,还整日对赵佶溜须拍马,搜罗江南的美人供赵佶享用。 等赵佶继位,这还用说? 果断纳为亲信! 前几天朝野还在议论,官家打算给蔡攸赐进士出身。 据坊间传言,蔡攸的妻子宋氏经常出入宫闱,官家和蔡攸恐怕是同道中人。 那关系就更亲密了...... 所以他嚣张跋扈也是有缘由的,背靠大树好乘凉,何况还是全天下最茂盛的树。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蔡京起复在即,汴京马上要迎来蔡家权势滔天的日子。 “怎么?德甫莫非惧怕那狗贼了?”李迥怒目横眉道。 赵明诚蹙额道:“你们想怎么找回场子?” “弹劾!” 李迥和张邦昌异口同声道。 呃。 赵明诚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 被人当面打脸,竟想着用弹劾的法子? 这简直是键盘侠中的键帝、键神,键仙! 太荒谬了! 张邦昌疑惑道:“有问题么,太学生可以纠察弹劾百官,我等三人明天一齐上书。” 李迥厉声道:“一定要让那狗贼吃不了兜着走!” 赵明诚那叫一个无语,怪不得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现下弹劾蔡攸不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更何况以什么理由,在妓馆争风落了下乘? 简直不要太丢人好吧! 赵明诚嘴上毫不留情,语带怒气道:“蠢蛋!这蔡攸是官家膝下的宠臣,你们拿什么弹劾?保不齐官家心里有芥蒂,到时候你们仕途堪忧!” “啊!” 张邦昌大惊失色,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李迥跺跺脚,苦着脸道:“这也不行,那我俩白白挨打了?” 赵明诚夹起几根面条,淡淡道:“有个出气的法子,不知你们敢不敢。” “什么?” 赵明诚滋溜完面条,这才拿手遮嘴,细语道:“敲闷棍。” ...... 杀猪巷。 这是蔡家到樊楼必经的小路。 此时三个黑衣蒙面男子手提棍子,正窃窃私语。 这衣服都是夜市买来的。 李迥结结巴巴道:“德甫,我......我......我有点怕,那......那......” “行了!” 赵明诚踹了他一脚,嫌弃道。 事到临头还做缩头乌龟,忒怂了。 倒是张邦昌一脸兴奋激动,不愧是未来的大奸臣,果然胆肥...... 张邦昌低声问道:“德甫,你确定蔡攸会回家?” 赵明诚轻笑道:“既是找樊楼花魁,那自然不能留宿,更何况眼下蔡攸进士名额的事没搞定,他哪有心情通宵达旦。” 张邦昌竖起大拇指,德甫心思缜密,吾不如矣。 一旁的李迥双腿打摆子,靠着墙才勉强镇定下来。 ...... 接近丑时。 赵明诚昏昏欲睡,李迥早已打呼噜了。 “德甫,明远,他来了。” 张邦昌的声音在沉寂中响起。 赵明诚睁开眼,看向前方几个身影,领头的是一个锦衣绸缎二十五六岁的男子。 其人手拿折扇,悠哉悠哉。 估计后面的就是蔡家仆役了。 赵明诚叮嘱道:“记住,速度要快!敲完一棍子就兵分三路各回各家,明白了没?” “遵命!” 张邦昌拱手道。 “是。” 李迥被赶鸭子上架,只好壮着胆气拿稳棍子。 赵明诚大手一挥,喝道:“上!” 随即身形宛若一阵风,迅疾而去。 张邦昌不甘示弱,紧跟着赵明诚的脚步。 蔡攸嘴里叼着牙签,正回味着封宜奴的一颦一笑,可惜这娘们不给摸。 等着!待老爷我权倾天下,定把你抢来做暖脚小妾。 到时候里里外外玩弄。 砰! 正想着,蔡攸后脑勺突然重重地挨了一棍。 几个随从回过神,只见一道黑影逃遁远去。 而自家大少爷躺在地上,摸着脑门哎呦惨叫。 啪! 正当随从不知所措时,又一道黑影拿棍子狠狠砸在蔡攸的面门上。 接着。 “啊!吾欲杀贼!” 第三个黑衣人大喊一声,棍子乱扔,恰好落在蔡攸的左眼上。 “蔡三蔡四保护大少爷,你们随我去抓贼人!”随从指着黑衣人的身影,雷霆震喝道。 远方赵明诚扬声道:“风紧扯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章 记恨上了 翌日清晨。 画儿正服侍着赵明诚洗漱,有丫鬟来报,外面有人找。 赵明诚施施然走出来,便见大门右侧墙根底下,正抄手站着四个青衣皂帽的衙役。 为首的衙役班头见赵明诚俊逸非凡,正与传说中的有七八分相似,便忙上前深施了一礼,小心翼翼的问:“敢问尊驾,可是赵明诚赵公子?” 赵明诚斜睨道:“唔,有何事?” 班头陪笑道:“敢问赵公子昨夜上哪潇洒了?” “放肆!” 赵明诚闻言勃然大怒,斥道:“本公子行事,也是尔等奸滑小吏能过问的?” 说完气势汹汹地盯着班头。 班头一张尖嘴猴腮的脸上满是忐忑不安,这读书人生气的模样都让人吓一跳,只能怪自己倒霉摊上这事。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有状纸递来了府衙,说赵公子昨夜带头殴......殴打蔡公子。” “笑话!”赵明诚手一甩,义愤填膺道:“哪个狗杀才污蔑本公子?” 班头抱拳道:“那麻烦公子把昨夜行程说一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体谅则个。” 说着,他扫量了一下赵明诚的脸色,见其面上不急不缓,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赵明诚沉吟片刻,颔首道:“嗯,看在你们吃碗公家饭不容易的份上,我就简略说一下吧。” 他继续道:“昨日下学,我去路摊点了几份夜宵,路遇几个友人,谈了几件事,回家抱着丫鬟读了几个时辰书。” “公子可曾去过杀猪巷?” “没去过。” “谁能作证?” 赵明诚沉声道:“我家画儿!” 不忘补充着:“哦,还有我爹。” ...... 几个衙役互视,皆膈应得不行,洗刷嫌疑哪有让自个亲人作证的? 班头腆着脸笑道:“公子红袖添香夜读书,可真好雅致,只是......” 话说半截,就被赵明诚打断道:“跟你们说这么多已经很给面子了,可莫要得寸进尺。” 话罢就拂袖,转身离去。 把几个衙役晾在门外。 “唉!”班头叹气,苦着脸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赵侍郎的儿子岂是我等能盘问的?” 另一个衙役嘟噜道:“那蔡家也是够蠢的,这事找咱开封府干嘛。” “是啊。”剩下的衙役附和。 班头摆摆手,无奈道:“行了,咱回去吧。” ...... 大厅里。 赵明诚翘着二郎腿,轻啜一口香茗,对刚才发生的事丝毫不放在心上。 暴露是很正常的,前脚蔡攸打完李张二人,后脚自己就被报复了。 嫌疑人很明显是李迥和张邦昌。 “犯罪现场”有三人的身影,再派人去打听,赵明诚很快浮上水面了。 毕竟夜市路摊人多,肯定有一两个认识赵明诚的。 不过,那又怎样? 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啊。 县令审判普通百姓都要人赃俱获才能服众,更何况他这士大夫之子。 料想李迥和张邦昌也不会蠢到自己承认。 所以,打了就是赚了。 蔡京的儿子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爷敲闷棍。 不得不说,赵明诚此时心里竟有些得意。 赵挺之手拿书卷走进来,随口问:“德甫,外面衙役找你何事?” 赵明诚起身行礼,笑着道:“一点小事罢了,爹你就别过问了。” “哼,可别给我惹事生祸!” 赵挺之警告了一句,继续摇头晃脑读着之乎者也。 ...... 蔡家。 古色生香的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夹杂着一丝丝血腥味。 蔡攸趴在床榻上,锦枕垫在下巴上,其妻宋氏给他上药。 只见他左眼紫青红肿,额头开了个口子,后脑勺血肉淋漓。 简直是满目疮痍! 宋氏看得心疼,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滚落,抽泣道:“呜呜呜,夫君......” 蔡攸不耐烦,恶声道:“哭哭哭,就知道哭,烦死个人。” 宋氏拿帕子擦泪,泪汪汪的眸子瞪他道:“你要去樊楼跟人争锋,徒遭无妄之灾。” 听着这抱怨声,蔡攸更是气得怒火冲天,忍不住低声骂道:“贱人,你能跟官家快活,就容不得我去逛窑子?” 宋氏听闻此话,把药膏扔在地上,气得衣襟山峦跌宕,柳眉倒竖骂道: “你个头生疮的怂人,当初是你牵桥搭线,妾身一个弱女子敢拒绝?为了荣华富贵你是猪油蒙了心!” 蔡攸嗤笑道:“啧啧啧,我瞧你也屁颠颠的赶上去,好像生怕迟了。” “你......你.......” 宋氏恼羞成怒,拿手指着他,却是说不出话来。 “快滚,别来碍眼,看到你就反胃。”蔡攸别过脑袋,嘴里嚷嚷道。 “当真不识好歹,怎么那几个壮士不打死你!” 宋氏冷笑一声,随即摔门而去。 “呸!” 蔡攸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一炷香后。 蔡府管家愁眉苦脸走进来,开口道:“公子,开封府衙门和稀泥,称没找到施暴者。” 蔡攸抬头,寒声道:“明摆着就是那三个狗贼,这群废物睁眼说瞎话。” 管家默了默,试探问道:“公子,要不然让官家找皇城司处理?” 若是皇城司介入,三下五除二就能找出证据。 “不妥。” 蔡攸摇摇头,断然拒绝道。 圣眷是用来升官揽权的,而不是像个妇人般哭泣告状。 蔡攸心里很清楚,天子对臣子的恩宠是有限度的,一定要把它用在刀刃上。 赵明诚!李迥!张邦昌! 蔡攸一拳狠狠轰在床沿,心里发下狠誓,此仇不报非君子,他日大权在握一定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尤其是那赵明诚,往日无仇无怨,竟然如此歹毒。 当诛! 管家见他咬牙切齿,于是问道:“公子,眼下该怎么办?” 蔡攸沉默无言。 半晌才道:“把郎中找来,给我再拿几服药。” 说完就把头埋在枕头里。 管家错愕,这是息事宁人? 都被打得这么惨了。 难道真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公子果真是枭雄,能忍常人不可忍的屈辱。 他一个下人,自是不敢再多嘴什么,领命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章 蹴鞠,我是真不会啊! 人生四大铁之二,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 不得不说,经过殴打蔡攸一事,三人的友谊更加深厚了。 太学食堂。 张邦昌咂摸着嘴,问道:“德甫,这蔡攸会暗地使阴招么?” “嘁!” 李迥扇子一收,意气风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鸟。若这厮再嚣张,就让他见识下某的豪横!” 说完还挥舞着扇子,自我感觉好像关云长在世一般勇猛。 赵明诚似笑非笑,凑近了道:“明远,昨晚怎么看你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你.......”这话说得李迥害臊不已,只能搪塞道:“我那是试探你们俩,看看你们胆魄如何,还不错,勉强过关。” 张邦昌懒得揭穿他,转而正色道:“德甫,还是得留个心眼,君子易处小人难防啊。” 赵明诚抿着嘴点头,强忍住不笑出声。 人家蔡攸未来不过是奸臣而已,你以后可是伪帝! 成为《宋史》中“叛臣传”的第一位。 不过这都是未来的事,据赵明诚观察,年轻的张邦昌还是可以调教的。 保不齐以后还能成为流芳百世的忠臣呢...... 话扯远了,三人吃完饭,李迥提议去玩会蹴鞠。 张邦昌边走边说道:“德甫,我好像没见过你玩蹴鞠。” “哼!”李迥不屑道:“他哪里会啊,一天天的只会附庸风雅,全无半点娱乐精神。” “果真?德甫别低调啊。” 张邦昌扬扬眉,有些不信。 蹴鞠运动风靡大宋,上到士大夫,下到贫民百姓,都会来上几脚。 德甫不可能不会吧? 赵明诚点头,实话实话:“这蹴鞠,我是真不会。” 张邦昌一阵无言,只能鼓励道:“德甫别担心,蹴鞠很容易的,我待会教你。” 赵明诚笑着颔首。 他对蹴鞠的历史文化还是很了解的,就是不知道跟足球差别有多大。 蹴鞠在战国时期便已诞生,只是那会不叫蹴鞠,叫“蹋鞠”,在汉以后,才叫“蹴鞠”。 到了宋朝时期,蹴鞠的发展达到了高潮,蹴鞠早已经不是贵族之间的游戏,而是演化成了国民运动。 宋朝蹴鞠的发展,不仅得益于物阜民丰,生活环境,还得益于皇帝的喜爱,宋太祖、宋太宗、宋徽宗等人都是蹴鞠的爱好者。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胜焉。” 在皇帝的推崇下,蹴鞠不再是简单的运动,而是逐渐演变成了礼仪活动,民间也逐渐掀起一阵蹴鞠热潮。 ...... 三人来到校场。 此时场内非常喧嚣,十几个士子在追逐着一个球。 两根几丈的竹杠立在东南角,竹杠中间一块网,网中间一个圆孔。 赵明诚一看就知道,球进洞为胜。 不过这洞挺狭窄的,看来蹴鞠比足球难多了。 张邦昌在一旁充当解说员,介绍道:“蹴鞠分为白打和筑球,现在场上就是在进行筑球。” 赵明诚问道:“那两者有何差别。” 李迥插嘴道:“白打就是妇人玩的呗,咱大丈夫就要玩竞争激烈的。” 赵明诚秒懂,白打大概是拿着球耍帅,边玩球边跳舞,卖弄技艺的高超。 类似蔡徐鲲? 筑球就是真刀实干,通过进球门来赢得比赛。 “维和,谨岑,加我们三个。” 李迥朝场中两个熟人嚷嚷道。 两个士子听到后,招呼同窗停下。 其中一人擦把汗,气喘吁吁道:“你们上来吧,跟我们一队。” 说完指了指七八个人脸。 此人还不忘叮嘱道:“可别坑人啊。” 赵明诚有些无语,一点也不正规,连队服都没有。 那边李迥已经挽起袖子,喝道:“德甫,待会跑动积极点,球到你脚下就传给我。” 张邦昌也附和道:“蹴鞠以团队为先,明远射得快,又射得准,待会有机会就给他。” “好!” 赵明诚无奈,真把自己当菜鸟了。 三人准备就绪。 比赛继续。 刚一开始,己方队伍就把球传给李迥。 看来李迥是太学里的蹴鞠高手,名声甚广啊。 李迥脚踩着球,在对方即将要包夹的时候,猛然加速,球好像黏在脚上一般,人穿梭在敌方阵营。 “明远,快传球啊!” 己方有队员跳起来呼喊道,他这边已经是空档了。 “哼!且看着!” 李迥大喝一声,压根不理会他,直接十丈外起脚。 砰! 一声巨响,球砸在竹杠上。 “可惜!” 李迥垂头丧气,颇为懊恼。 远处的赵明诚那叫一个无语,这狗杀才真浪啊! 四十米外就射门,真当自己天外飞仙不成? 接下来半刻钟,独狼李迥主宰着比赛,连续七八脚射门都放了飞机炮...... 敌方已经进了两球了。 而自己这方,挂零蛋不说,除了李迥,其他没几个能碰到球的。 赵明诚就更别说了,就只在往返跑。 “狗杀才,待会传给我!” 赵明诚上前揪着他的衣襟,严厉批评道。 打酱油好歹也要碰下球啊。 李迥嘟着嘴道:“得,今日脚风不顺,等下就传给你。” 比赛继续,己方斗志低沉,每个人都很颓废。 球又滚到李迥脚下,正当大家以为这厮又要射老鹰。 谁料他竟然传了! 没错! 他传球了!!! 传的对象正是赵明诚。 球还在半空中,对方两个高大的士子就反应过来了,往赵明诚身边靠,想要拦截。 可李迥的传球太过精妙,刚好跃过两人,球落在赵明诚的位置。 “德甫,快转身啊!” 张邦昌大声喊道。 背对着球门怎么射门? 赵明诚有瞬间失神,在球快要落下的时候,拿胸脯停球。 随即身形腾空而起,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小腿猛然一抽! 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球急速飞向圆孔。 “呲!” 球进圆孔,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声音响起,刹那间引起死寂。 众人安静,偌大的校场瞬间安静无比。 所有人都呆滞了。 赵明诚看到球进了,平静地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 模样说不出的潇洒俊美。 刹那间,喧闹声响起。 “我的天,倒挂金钩!!!!” “太震撼了,简直是神迹啊!” “蹴鞠还能这样踢?” “.......” 众人议论纷纷,引起巨大的喧嚣,每个人看向赵明诚的目光都充满了敬佩崇拜。 太强了! 张邦昌满脸不可思议,喃喃道:“这叫不会蹴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章 名震汴京! 比赛毫无悬念,在赵明诚的带领下,局面呈一边倒。 最后七比三大胜! 赵明诚包揽七个进球! 穿越后还是有福利的,身体不仅更硬朗,而且异常敏捷。 在蹴鞠场上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比赛结束。 李迥失魂落魄。 校场上所有人都浑浑噩噩。 连围观的群众的麻木了。 这还是人? 太神了! 特别是那记“倒挂金钩”,让旁者观之震撼! 这该是大宋蹴鞠第一人吧? 或许只有高俅能与之争斗一二。 校场旁的小亭。 “咕噜。” 赵明诚仰起头喝水,这运动过后还真挺累的。 一旁的李迥擦着汗,愤怒道:“德甫,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连兄弟这里也瞒。” 语气酸溜溜的,一股醋味。 嫉妒让他质壁分离。 张邦昌也有些腻歪,这德甫纯粹是扮猪吃老虎! 明明很强却爱低调。 赵明诚叹气道:“我真是第一次玩,你们怎么不信呢。” “继续装!” 李迥面目狰狞,瞪眼道。 “你们爱信不信。” 赵明诚懒得跟他解释,迈步走人。 李迥赶紧跟上,扯着赵明诚的手,闷声道:“德甫,教教我呗。” 赵明诚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 这浪逼,压根就不适合蹴鞠这项团队运动! ....... 宋代的蹴鞠运动,上至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无不参与其中。 所以仅仅半天时间,赵明诚的事迹就传遍了京城。 太学。 “诶,听说了没,上舍出了个蹴鞠高手,水平着实恐怖。” “还用你说,大伙都知道了,赵侍郎的儿子呗。” 有人撇嘴,不信道:“吹吧,玩个球能有多恐怖?” “哼,井底之蛙!” 那士子嗤笑一声,斜着眼问:“你可以在空中翻跟斗?你可以二十丈外进球?你可以一人过掉十人?你可以......?”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怀疑你在唬我。” “千真万确,吾亲眼所见。” 隔壁国子监。 一处热闹之地,台阶上站着个尖嘴猴腮的书生,正说得非常起劲。 “那赵德甫有万夫不当之勇,只要他持球,便能单骑闯关破敌,知道他怎么射门么?” 下方的士子把头摇得跟钟鼓似的。 尖嘴猴腮书生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倒挂金钩!” 下方哗然。 倒挂金钩?在空中翻滚? 可他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啊,如何能做到? 众人有些不信。 尖嘴猴腮书生见状,呵呵笑道:“当时那场面无法用语言形容,你们自己琢磨吧。” 有人后知后觉道:“赵德甫,不就是写出《桃花庵歌》的那个么?他蹴鞠也这么厉害?” 尖嘴猴腮书生颔首道:“赵德甫不仅诗才横溢,弓马也娴熟,君子六艺皆擅长,当是咱们的楷模啊。” “是啊!” ...... 黄昏时分。 御花园。 赵佶一身浅黄色的袍衫,人端坐在锦墩上,手执狼毫正在书写。 赵挺之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写完。 心里却是奇怪,官家唤自己来何事? 半晌后。 赵佶搁下笔,笑道:“赵卿,让你久等了。” “不敢。” 赵挺之忙不迭道。 赵佶拿起宣纸递过去,问道:“赵卿,朕这副字如何?” 赵挺之接过,看完后有些惊叹,道:“可谓是天骨遒美、逸趣霭然,其艺术个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官家这字体不逊书圣王羲之。” “是吗?” 赵佶最爱听大臣说实话,于是乐呵呵道:“既然赵卿喜欢,那便赐你了。” 赵挺之大喜,老脸笑成了花,恭声道:“微臣多谢官家。” 赵佶颔首,这才道:“赵卿,朕中午可是听内侍们说了,你家儿子极擅蹴鞠。” 呃...... 赵挺之愕然。 叫自己来就为这事? 他在官衙也听说了,德甫的蹴鞠技艺被传得神乎其神。 现在连官家都找上门了。 见他这副模样,赵佶摆着脸,故作生气道:“怎么,不给朕说实话?” 赵挺之只好老实道:“微臣不知,恐是谣言。” 赵佶瞪了他一眼,这酸儒,连自己儿子几斤几两都不知道! 赵佶索性道:“朕不管了,明日叫你儿子进宫一趟,朕要亲眼见识一下他的球技。” “微臣遵旨。” 赵挺之拱手应道。 心里却是战战兢兢,德甫平时这么懒散的人,蹴鞠真的厉害? 连他都不信。 若是德甫在官家面前露馅了,那恐怕有欺君之嫌啊。 “行了,赵卿退下吧。” 赵佶摆摆手,继续埋头创作字体。 赵挺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离开皇宫,一出皇城,就赶紧坐马车回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章 初见皇帝 赵家。 赵挺之坐在椅子上,气呼呼道:“德甫,你摊上事了!” “爹,此话怎讲?” 赵明诚狐疑道。 他可是大宋安分守己的四好青年,最近没惹祸啊。 赵挺之不答,沉声问:“你蹴鞠如何?” “尚可。” 赵明诚有些不解,还是老实答道。 砰! 谁料赵挺之怒拍桌子,紧紧盯着赵明诚,寒脸道:“别给老夫玩谦虚这套,从实交代。” 这..... 赵明诚无奈,只能昂首挺胸,自信道:“仅论蹴鞠水平,儿子当为东京城里的魁首。” 赵挺之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捻须笑道:“那就行。” 于是也不磨叽,把刚刚的事情说一遍。 赵明诚听罢后,询问道:“那儿子明天就要进宫?” 赵挺之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道:“德甫,若是你能以此讨官家欢心,仕途无忧呀。” 赵明诚早有此意,嘴上却道:“爹休要再说,儿子绝不做谄媚今上的佞臣。” “迂腐呆板!” 赵挺之一脸恨铁不成钢,瞪着赵明诚,苦口婆心道:“你呀,书生气太重!寒窗苦读为了啥?不就为了入朝做官么? 既有捷径为何不走?《史记》有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只要你能在官家面前排上号,往后官位还能跑得了? 言尽于此,自个思量!” 话罢赵挺之摇头叹气,负手走出院子。 赵明诚非常无语,这老爹老谋深算,深谙为官之道啊。 另一方面,赵佶刚登基,其心性就被底下的大臣摸透了...... 总结起来就是,官家贪玩,只要挠到他的痒处,升官发财不用愁。 赵明诚心里在想着一句话。 越是靠近权力中心的地方越能得到权力。 自己要想一展胸中的抱负,没必要多走岔路,抱紧金灿灿的大腿就是通天之道。 晚间。 赵明诚认真欣赏着书房里挂着的一幅字,这可是央求他爹要来的。 赵佶亲笔所书的瘦金体! 要是搁后世拍卖,至少能值几千万! 定要好好收藏,万一家道中落,留着做传家宝也能福荫子孙呀。 这赵佶真是个人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造诣极高。 艺术领域赵佶在帝王里能排第一,甚至是历史上总统山级别。 或许只有李煜能与之一战。 可惜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 第二天辰时。 宫里就有内侍来了,带赵明诚进宫。 大宋的皇城位于汴京城中轴线居中,就历朝历代来说,大宋的皇宫是最小的。 盖因当初赵匡胤崇尚节俭,只在五代旧宫的基础上建造,规模较小。 毕竟赵大得位不正,肯定不能大肆乱用民脂民膏。 话扯远了,内侍前面领路,赵明诚亦步亦趋跟进正门宣德楼。 宣德楼前御街两侧有很长的御廊,前方是宫城内最大最高,可容纳数万人的大庆殿。 往里走,其余大殿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去之状。 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 当真是考究奢华、威严壮丽! 走了两刻钟。 才来到御花园,又名瑶津亭。 园外两阙亭相对,悉用朱红杈子。 内侍手持牙牌递给园外的侍卫,侍卫看完后才放行。 赵明诚倒是清楚,这些侍卫都是来自皇城司,专门保护皇帝的安全。 御花园林木环绕、绿树成荫、溪流淙淙,园林的中心有个巨大的人工湖,是引汴河水而修成。 湖上点缀的亭台楼阁,水面上铺满了睡莲。 园内立着一群婀娜多姿的宫女,澄妆影于歌扇,散衣香于舞风,拭珠沥于罗袂,传金翠杯于素手。 皆穿着粉色的轻纱宫裙,胸前雪白的一片让赵明诚暗暗点头,甚至咽了口唾沫。 可真诱人啊! 内侍见状,扯着公鸭嗓厉声道:“赵公子,眼睛往哪瞧呢?” 赵明诚闻言赶紧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心里却是暗骂,你个死太监没那玩意,当然能心如止水。 继续往前走,就有欢声笑语传来。 假山后的草坪上,一群人在玩着蹴鞠,不亦乐乎。 赵明诚当即就看到一个眉目清秀,面色清润,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大帅哥。 此人身穿浅色的衣袍,袍袖还镶着金龙图案。 该是大宋皇帝赵佶了! 不等内侍开口,赵明诚就大声喊道:“学生赵明诚,恭祝官家圣躬万福。” 赵佶闻言招呼道:“大家先停一停。” 起先迈步走向赵明诚,一双眼睛在赵明诚身上乱瞄。 初见皇帝,赵明诚并没有什么惶恐,依旧保持作揖的姿势。 他的这份从容,看在赵佶眼里颇为不凡,再加上他俊逸的外貌、非凡的气质,顿时赵佶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好上几分。 赵佶笑道:“你就是赵明诚?朕听说你蹴鞠技艺很厉害啊。” 赵明诚抬头,略带恼怒道:“是谁乱说的?学生怎比得过官家。” “哈哈哈!” 赵佶开心大笑,指着赵明诚骂道:“油嘴滑舌之辈,朕可是不喜欢。” 人群中,两道恶毒的眼光盯着赵明诚看,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一个是绿帽王蔡攸。 此人头上还缠着白布,左眼肿成包子。 真难为他了,重伤在身依旧不忘在赵佶面前献殷勤。 另一个是高俅。 他是靠蹴鞠讨官家喜欢的,这才谋个小职位,刚准备大展宏图,谁料窜出个蹴鞠高手? 同行是冤家,高俅岂有不怨之理? 其他人目光落在赵明诚身上,神色各异,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赵佶又催促道:“你还杵那作甚?快上来亮几手呀!” “遵命!” 赵明诚也不拖沓,挽起袖子跟着赵佶走上草坪。 赵佶兴致勃勃,朝一个四十多岁男子喊道:“童贯,你快把球踢给他。” 赵明诚循声望去,那就是历史上唯一被封王的权宦——童贯! 身材魁梧,下巴上唇还有修得齐整的胡子。 太监长胡子,真是奇景。 童贯踩着球,笑呵呵道:“赵公子,再来一次倒挂金钩。” “对头对头,赶紧啊。” 赵佶眼色顿时亮了起来,急声道。 “那学生就献丑了。” 话一说完,童贯就把球踢过来了。 球速很慢,恰好落在赵明诚前方。 赵明诚不再迟疑,用肩膀把球卸下,在赵佶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腾空而起。 五丈外。 准确无误。 射门入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章 这球真大真圆! 这一脚把御花园内众人给震住了。 大伙久久说不出话来。 蹴鞠还能这么踢? 动作暴力又不乏美感。 赵佶回过神,叹服道:“明诚‘球王’之名果然非虚,令朕大开眼界。” 看向赵明诚的目光更加热切。 球王…… 赵明诚扯了扯嘴角,哪个狗杀才取的称呼,这也太装杯了吧? 那边高俅阴阳怪气道:“赵公子身体之矫健,射术之高超,不去当兵可惜了。” 噗呲! 众人闻言皆嗤鼻大笑。 让这么个俊公子去做泥腿子的活计,亏这高俅说得出。 赵明诚却面不改色道:“若是官家有旨意,学生定然二话不说,穿上戎装奔赴雁门关。” 高俅哑口,暗骂这黄口孺子不要脸皮,厚颜无耻! 童贯颇有深意的瞥了赵明诚一眼,此子临机应变的能力真强。 赵佶满意点头,莞尔道:“朕若派你去边防打仗,你爹非得跟朕急眼不成。” 赵明诚连道不敢,心里却有些无语。 其一,赵佶此人儒雅随和,喜欢开玩笑,没有皇帝架子。 其二,连一国之君都看不起武将,可想而知大宋的政治生态… 那边赵佶又来了兴致,提议继续比赛。 作为狗腿子们,自然是附和了。 接下来就是调兵遣将。 赵佶挥斥方遒,指道:“童贯、杨戬、李彦、梁师成,你们跟明诚一队。” “高俅、朱冲朱勔、蔡攸,跟朕一队。” 赵明诚听完这些名字,有瞬间的呆滞。 如雷贯耳啊! 大名鼎鼎的北宋六贼来了四个。 其他人也是上了宋史奸臣传,死后被挫骨扬灰的那种。 什么,只能打个哈哈道:“童内侍也是个风流雅人。” 童贯轻笑,转而低声道:“杂家跟赵侍郎可是老友啊。” 赵明诚一怔,拱手道:“原来童叔叔跟家父还有这层关系,是在下失礼了。” 童贯既主动传达善意,赵明诚自然是接过。 不过心里冷笑,未来老爹被蔡京赶下相位,你这个老友怎么不拉一把? 不仅没拉,好像还狠踩了一脚。 落井下石的典型! 童贯笑着道:“英雄出少年啊,德甫不仅诗才横溢,连蹴鞠水平都冠绝天下,杂家佩服。” 赵明诚也奉承道:“哪比得过童叔叔身居要职,下个月就要去杭州金明局赴任,恭喜啊。” 朝野早就传闻,童贯是拟定的供奉官人选,去杭州为赵佶搜括书画奇巧。 这可是超级肥差,肥的流油。 以此推断,童贯此时就很得赵佶信任,要不然这任务不会交给他。 童贯扶须,叹气道:“唉,杂家也是劳苦命。” 话虽如此,脸上的自得之色却怎么都藏不住。 赵明诚撇嘴道:“旁人还羡慕不来呢,童叔叔就莫要作态了。” 童贯嘿嘿一笑,不再说话,转头继续盯着草坪上妖娆的美姬。 近距离看童贯,赵明诚实在很难把他跟太监联系在一起。 体貌魁梧,穿戴讲究,腮下生有胡须,皮骨坚硬如铁。 完全没有太监的阴柔。 这厮该不会没切干净吧? ……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章 童贯的野望 赵明诚的怀疑是有根据的。 《后汉书·栾巴传》有句话——“后阳气通畅,白上乞退,擢拜郎中,四迁桂杨太守。” 汉朝有个太监,重新长出了阳物,跟皇帝坦白,然后外放做了太守…… 简直是个狼人。 难不成这童贯也是这般?毕竟看他这模样,完全就是荷尔蒙爆表的型男。 “德甫,你紧瞧着杂家作甚?” 童贯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狐疑道。 赵明诚笑了笑,道:“童叔叔看来是经常锻炼啊,这身子骨真强健。” 童贯闻言沉默良久,正当赵明诚以为此话惹他不悦了,还想道歉来着。 只听他喟然道:“说来不怕德甫笑话,杂家从小的愿望就是上战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可惜一介残废身,只能锤炼身体聊以慰藉了。” 赵明诚有些恍惚,这就是童贯的野望? 历史上声名狼藉的权宦,志向竟然这么远大?此时童贯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太监,那他所言极可能是他真实的想法。 纵观历史上童贯出征的战绩,一句话可以总结。 虐菜还行,硬仗拉胯。 但也没有那么不堪。 历史是文人官僚书写的,史实评价一些宦官,总是有些偏颇。 “呵。” 见赵明诚不接话,童贯自嘲一声,道:“让德甫见笑了。” 赵明诚笑着说道:“怎么会,说不定幽云十六州都要靠童叔叔收复呢。” 这是真话,未来这厮真收复了幽云十六州,不过是金人赠的…… 童贯眼里散发强烈的亮光,转瞬又黯淡了,惆怅道:“德甫莫要胡扯。杂家今年四十有六,却连边关都没去过。” 更别提手握兵权了。 收复失地?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虽然他也很想很想。 毕竟神宗皇帝在临终前留下遗诏:“能复燕山者,虽异姓亦可封王。” 封王啊! 若他这个宦官能封王,那该是有多风光? 赵明诚瞟了童贯一眼,他能感受童贯此时的心情。 渴望,对权力、对地位的渴望。 赵明诚漫不经心道:“童叔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好一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杂家就借德甫吉言了。” 童贯笑得合不拢嘴,看向赵明诚的目光更加和煦。 有朝一日杂家掌权,要提拔一下这小子。 这话说到杂家心坎上了。 赵明诚扬眉,淡淡一笑道:“到时候童叔叔可得苟富贵,勿相忘啊。” “一定。” 童贯不假思索,表情严肃道。 …… 跟童贯这厮聊天,都耽误自己看草坪上的美姬了。 跟内侍再要了一杯冰镇雪梨汁,赵明诚继续看美人踢球。 这娇小玲珑的金莲,能把蹴鞠颠得如此流畅,真是训练有素。 回去让画儿也练练? 赵明诚虽然看得津津有味,却不忘观察着众奸臣。 梁师成跟高俅坐一块,俩人窃窃私语。 梁师成外表愚讷谦卑,看上去老实厚道,大约三十五岁上下。 他们俩为啥尿一个壶子呢?还跟苏轼有关。 高俅曾经是苏轼的书童,苏轼把他介绍给第一驸马王诜,王诜再推销给当时喜爱蹴鞠的端王赵佶。 所以,高俅的发迹,苏轼功不可没。 至于梁师成,他自称是苏轼的庶子。 苏家虽然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众所周知,千古大才子苏轼的感情史非常丰富,有多少露水情缘就说不清了。 人家外地赴任身后都能跟随三千美娇娘,端的是一个风流不羁。 在繁星点点的夜晚,苏轼仰望着苍穹,吟下一首千古名作。 怀里的美人顿时痴了,深情款款地看着苏轼,柔夷轻抚苏轼深邃的眸子。 “苏郎,要了奴家。” 苏轼摇头道:“我仕途失意,生活潦倒,不能给你保障,你……” 唔。 话没说完,苏轼的嘴就被堵上了。 被逆推。 无奈,总不能拂了人家的情意,苏轼只能依了。 第二天,苏轼怀着复杂的心情告别美人,登上了去往远方的马车。 此一别,恐永无再见之日。 十个月后,儿子呱呱落地。 美人找个姓梁的老实人嫁了,才把小师成抚养长大。 但是她终是没等到苏轼回来,郁郁而终。 老实人受不了这个气,给别人抚养儿子憋屈啊,于是托人把梁师成送进宫。 … 以上都是赵明诚脑补的,估计也八九不离十。 因为据他爹赵挺之八卦,这梁师成眉眼跟苏东坡真有些像……… 话扯远了,总之梁师成跟高俅因缘际会,厮混在一起,成为暂时的好搭档。 暂时很容易理解,在权力面前,有时候亲情都不管用,更别提纸糊的友谊了。 赵明诚再看蔡攸,这绿帽王跟朱冲父子俩离得比较近。 看来打心里也瞧不起太监。 文人就这个臭脾气。 至于杨戬和李彦,俩人给赵佶捶背揉肩,忙得不亦乐乎。 看来奸臣们也有小团体啊! 正胡思乱想间,赵佶休息够了状态拉满,又吆喝着开始下半场。 赵佶上前,指着赵明诚笑骂道:“可不能再输了,要不然朕下回不叫你了。” 赵明诚故作惶恐,苦着脸道:“官家球技无敌,学生真踢不过啊。” “哼,朕不管。” 赵佶一边说着,一边拉过高俅等人开始商议战术。 正此时。 “官家,太后马上到了。” 一个内侍跌跌撞撞跑进御花园,扯着嗓子喊道。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这场景要是给太后看到,他们少不得被安一个带坏天子的罪名。 “还不跑?” 赵佶见他们还傻愣着,不由地急声道。 高俅首先反应过来,咻的一声就从御花园侧门溜了。 “跟杂家走。” 童贯带着赵明诚,也跑向侧门。 众人作鸟兽散。 …… ps:求推荐票啊,作者菌怀疑百来个收藏都是机器人,压根没几个读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章 未来规划 大伙轻车熟路跑出皇宫,幸好赵明诚身边有童贯这个好队友,要不然真栽了。 其他人都有出入腰牌,就他没有,看来自己这个萌新不太受重视啊。 皇城御道上。 童贯长舒一口气,后怕道:“真是万幸,要是给太后抓到,杂家要被吊起来抽,弄不好金明局的位置都没了。” 赵明诚深有同感,点了点头。 童贯笑着道:“德甫,那杂家先回了。” “嗯,多亏童叔叔送我这一程。” 赵明诚拱手道谢。 童贯佯装不悦道:“杂家跟德甫一见如故,何需这么见外?” 说完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赵明诚也走出皇城,一路上还在庆幸自己没被太后“逮捕”。 缘由呢,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 当时哲宗薨逝,朝堂众臣商议新君人选。 宰相章惇认为:“以礼律言之,母弟简王当立”,或者“以长则申王当立”。 但向太后出于私心,硬是要把端王赵佶扶上皇座。 其他大臣都想白捡拥立之功,当然了,也包括他爹赵挺之…… 总之除了章惇,大家都摇旗呐喊,我们要端王登基,其他都不认!!! 章惇非常严肃、非常固执地说了一句——端王轻佻,不可临天下。 简单来讲就是,赵佶此人喜欢顺风浪逆风投,绝对不能当皇帝。 可是一人难敌众口,再说论礼法,太后有决定权,于是赵佶摇身一变成了官家。 … 所以向太后还没蹬腿闭眼之前,赵佶绝对绝对不敢忤逆她。 向太后可是能权同处分军国事的。 她如果看谁不爽,懿旨一下,赵佶屁颠颠的依命行事。 比如刚刚,赵明诚若是被抓现行,向太后痛斥: “赵明诚谄言媚上,令官家玩物丧志、不理朝政,罪大甚焉!特此革除太学学籍,回密州老家自省!” 就这样,他也只能回密州捡起锄头耕田。 幸好溜得够快,反正老太太还没嗝屁之前,他是不敢再进宫了。 按历史进程,这老太太也没几个月了… …… 回到家,赵挺之就急不可耐地盘问。 “德甫,可顺利?” 赵明诚没好气道:“你儿子差点回老家种田了。” 赵挺之大惊道:“此话怎讲?你这个愣头青该不会得罪官家了吧?” 真要惹官家不快了,得赶紧把他撵回老家,老家还有几亩祖业田,够这不孝子维持生计了。 赵明诚幽幽道:“官家正玩得起劲,碰巧太后来御花园……” “别说了。” 赵挺之放心下来,出声打断道:“后续老夫都知晓。” 无外乎逃窜呗。 赵明诚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口问道:“爹跟那童贯还有交际?” “胡说!”赵挺之吹胡子瞪眼道:“休要污蔑老夫,吾等士大夫岂会与阉人为伍?” 赵明诚似笑非笑,看着他不说话。 “哎呀,也就跟他吃过几回茶。”赵挺之瓮声道。 对于老爹的话,赵明诚不置可否,只能感叹一句文人就是虚伪啊! “爹,我回书房温习功课。” 赵明诚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闪人。 “德甫,咱父子俩好久没谈心了。” 赵挺之拉过一把椅子,不容置疑地按着赵明诚坐下。 “爹,你这是?”赵明诚不得其解,这老爹又有啥幺蛾子呢。 “唉!” 赵挺之拍了拍赵明诚的肩膀,叹气道:“儿啊,老夫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怕是时日无多,恐再难照拂你了。” 说完老眼泛红,竟有泪光,还拿衣袖擦拭。 赵明诚登时手足无措,这老爹搞这么煽情作甚?再说了,你天天枸杞茶喝着,身子骨硬朗地很。 除非哪天官帽子弄丢了,才可能一气之下闹出病来。 赵明诚嗫嚅道:“爹,你就别作态了,有话就直说。” “那好。” 赵挺之走动了几步,语重心长道:“你看你,外貌丰神俊朗,诗才横溢,现今又入了官家的眼,这本是一条金光大道,可惜你为人太过懒散。” “得!爹又要拿状元说事。” 赵明诚听出了话外之音,撇撇嘴道。 “怎么?老夫的遗憾,你身为人子就该去弥补!” “当年老夫就是进士榜末尾,你大哥二哥也是勉强中进士,如今全家希望都寄托于你了。” “老夫就希望赵家挂个状元牌匾,有错么?” “你为何不努力!” “你怎能不努力!!!” 赵挺之雷霆震喝,厅外的丫鬟仆役都缩了缩脑袋。 三公子被训得好惨。 赵明诚承受着唾沫星子,梗着脖子反驳道:“爹,儿子也想金榜题名,可奈何实在不通儒家经义,还不如等三舍考选过后,直接谋个官职。” 三舍考选,又称三舍选察升补法。 就上舍来说,学习期限为两年,完成学业时由朝廷特派大员主考,一切手续与科举省试办法相同。 评定成绩分为三等:操行和学业俱优的为上等,一优一平为中等,两样皆平或一优一否的为下等。 凡达到上等的,即时授予官职,相当于进士出身。 自己在太学的风评很好,只要拿上等,就可出仕为官,何需走科举这条荆棘路? “你这想法就愚蠢!” 赵挺之又骂了一声,苍声道:“没正统进士出身,在士大夫眼里,永远矮别人一头!” 赵明诚闻言翻了翻白眼,这该死的文凭歧视。 他怅然道:“儿子也想御街夸官给咱赵家争光,可真没那能力。” “你还有脸说?”赵挺之愤愤道:“总之,一定给老夫过省试,要不然就是不孝!” “啊!” 怎么就扣帽子了,赵明诚急声道:“爹,何至于此耶!” “没得商量!” 赵挺之斜睨着他,突然压低声音道:“你想啊,你跟官家走得近,只要参加殿试,这状元……” 说完把手掌一翻。 易如反掌。 赵明诚一切都明白了,这老爹给自己的未来都规划好了。 一边努力读书,一边巴结赵佶。 把这两头顾好,还真可能抱个状元郎头衔回家。 “爹,你节操掉了!” 赵明诚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心里却隐隐有些赞同老爹的想法,深谋远虑啊。 “节……节操?” 厅内的赵挺之听不明白,有些糊涂。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章 干啥啥不行,整活第一名 时间飞逝,转眼就是一个月后。 四月,柳枝婀娜、碧水传情、春意盎然。 一大早,花园里就传出朗朗读书声。 赵明诚漫步在清幽的小径里,摇头晃脑,手里捧着《礼记》。 “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君学。” “丧具,君子耻具一日二日而可为也者,君子弗为也。” “……” 连续一个月,赵明诚都在努力读书,甚至达到读书的最高境界——废寝忘食。 他就是这个性子,只要心里有了目标,就必须付诸行动。 命运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嘛。 他对科举没什么抵触心理,因为这个时代考上进士意味着“免死金牌”。 皇权不杀士大夫。 当然,政治失意会被流放贬谪到荒山野岭,对于弱不禁风的文人来说,是一种折磨。 文官不仅生活滋润,还不用时刻提心吊胆,甚至脾气上来了还能冲进皇宫怼一顿官家。 这官谁不想做? … 唐朝科举被门阀世家垄断,毫无公正可言。 明清时试经义演变成考“八股文”,从外在的文体形式到内在的思想都严重僵化。 只有宋代,不仅打通了寒门上升的路,而且考生可以自由解经、传注、质疑古说、阐发新见。 在赵明诚看来,科举巅峰在明朝,科举最好的时代却是北宋。 …… “公子,你那两个朋友又来了。” 画儿不忿的声音从游廊里传来。 公子好不容易肯静下心读书,这俩人隔三差五就来打扰。 赵明诚无奈,把书卷放在游廊洞窗上,迈步走出去。 客厅里,李张二人各端一杯茶坐在椅子上。 “大胆妖魔,还不现身!” 赵明诚一进大厅,李迥骤然腾起,怒气冲冲道。 赵明诚瞪着他道:“你发癔症了?” “还好。”李迥又坐下,松口气道:“是熟悉的语气,看来德甫没被妖魔附身。” 赵明诚狐疑道:“这话何意?” 李迥抿口茶,带着几分嘲弄道:“哼,整整一个月都躲着读书,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所以咱怀疑你被阴秽之物附身了。” “憨货!”赵明诚笑骂了一声,坐下道:“我经义水平差你们好多,不努力追赶怕是进士无望。” 李迥闻言摸不着头脑,好奇道:“你不会真打算考省试吧?不会吧?” 张邦昌也疑惑道:“德甫,既有捷径走,为何多此一举?” 待太学毕业,等做官名额分配就行了。 赵明诚斜眼望他们,掷地有声道:“走后门非君子所为,吾要堂堂正正过省试,后在殿试一举夺魁,成为天下瞩目的状元郎!” “噗呲!” “哈哈哈~” 李迥放声大笑,不屑道:“就你还状元郎?你要是状元,我李明远在汴河旁luo奔!” “当真?” 赵明诚很严肃地问道。 “哎呦,你还认真了?”李迥笑嘻嘻道:“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状元? 怎么可能?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李迥还不忘拉人下水,看着张邦昌笑道:“子能,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呀。” 张邦昌莞尔道:“德甫要是能中状元,我也放纵一回。” 语气带着些许无所谓,在他看来,德甫是不可能中状元的。 “对嘛。”李迥还文绉绉讥笑道:“几何时,孟光接了梁鸿案?” 赵明诚大怒,这狗杀才真是狗眼看人低。 “孟光接了梁鸿案”是东汉的一个小故事,孟光是一个身体肥胖、长相黝黑的女子,青睐同县的梁鸿。 梁鸿不嫌弃她,主动求娶。 婚后夫妻感情非常好,相互敬重,这就是“相敬如宾”成语的由来。 每当梁鸿吃饭的时候,孟光就跪在梁鸿面前,把送饭的餐盘举到眉毛一样高,来请丈夫进餐,这也是成语“举案齐眉”的来源。 在古代,男子地位高,只有孟光给梁鸿送饭,绝对没有孟光坐着,梁鸿给呈餐盘的道理。 所以,“孟光接梁鸿案”在男尊女卑的中国古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几何时,孟光接梁鸿案”,相当于太阳打西边出来。 赵明诚心中腹诽着,前世他可是跪过搓衣板、榴莲、键盘的…… 赵明诚笑吟吟道:“明远子能,我本不欲取状元,可你们这么一激,我还非取不可,等着luo奔吧。” 李迥噘着嘴,满不在意道:“你把牛皮吹破天也没用,到时候自见分晓。” “行!” 赵明诚颔首,又增添一份动力了。 于是起身挥袖道:“话说完了,可以滚蛋了,莫要影响我闭门修炼。” “哎呀,正事还没说呢。”李迥挤眉弄眼道:“你整天跟黄花闺女似的躲屋里,不知道晚上是什么盛宴吧?” 盛宴?自己最近还真是跟外界隔绝了,于是赵明诚竖起耳朵听。 李迥也不卖关子,字正腔圆道:“花魁大赛!” 赵明诚那叫一个无语,这大宋干啥啥不行,整活第一名。 花魁大赛? 还是吃得太饱! 李迥询问道:“怎么?你没兴趣去开眼界?” 赵明诚摇摇头,双手合十道:“算了,不过一般货色罢了,懒得走这一遭。” 李迥嘿嘿笑道:“一般货色?全东京勾栏的行首都来了!” 什么? 赵明诚忙不迭问:“莫要蒙我,谁有这么大手笔?” 张邦昌解释道:“据说樊楼要借势推出一个招牌。” 原来如此。 赵明诚明白了,樊楼要打造顶级流量巨星,举办创造101,然后顺理成章让她c位出道,这样关注度爆炸。 李迥催促道:“去不去啊,不去我们就回了。” “去!” 赵明诚毫不犹豫点头。 想c位出道?咱得去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 “行,那晚上见。” 李迥放下茶杯,就跟张邦昌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不忘嘲讽道:“德甫,还不回闺房写诗刺绣?” “狗杀才!” 赵明诚忍无可忍,箭步如飞,一脚踹在李迥的屁股上。 砰! 李迥直挺挺被踹翻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我让你嘴碎。” 赵明诚转身时,不忘补上一脚。 ……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章 名士齐聚樊楼 戌时,天色渐暗。 各路人潮从四面八方向樊楼涌去,东华门外人头攒动,热闹喧嚣。 樊楼,又名白矾楼,是东京七十二家酒楼正店之首。 樊楼就位于东华门的景明坊,临北御街。 川流不息的人潮里。 赵明诚一袭浅白色的衣袍,手摇折纸扇,腰间配药玉,引得沿路的小娘子皆侧目。 这郎君真是清新俊逸,玉质金相。 身旁的李迥嘟嚷道:“好你个德甫,每回都抢吾的风头。” 张邦昌也深有同感,德甫往旁边一站,把他们衬托得像坨牛粪。 赵明诚摇头叹气道:“真羡慕你们呐,长得丑活得久,这贼老天恐会减吾寿命。” 李迥:“……” 张邦昌:“……” 俩人气得差点吐血,丢下赵明诚,逃也似的离开。 … 樊楼上下三层高,前后五楼相向,中间用飞桥阑干相连,其外珠帘垂挂流苏飘摆。 楼顶五盏长明灯的灯光以铜镜折射道数十丈长的光柱划破暮色直刺夜空。 而且这光柱不断旋转,配合各处的小灯照得整座楼宇如天上宫阙般耀眼夺目,令看众仰而观止。 当真是笙簧聒耳、鼓乐喧天、灯火凝眸,游人如蚁。 站在楼下,赵明诚感慨万千,这就是北宋的“天上人间”,顶级娱乐中心。 太豪奢了! 李迥终于逮到机会,打击道:“怎么样,你个乡巴佬没见过吧。” 赵明诚嗤笑道:“你就来过一次,也不知在嘚瑟什么。” 这边说着,许多太学国子监学生上来打招呼,赵明诚一一回礼。 “德甫,好久不见啊。” 爽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赵明诚转头一看却是朱勔,身旁跟着一副司马脸的蔡攸。 赵明诚拱手笑道:“乍一瞧,我还以为是哪个才子呢,风采这般儒雅。” “哈哈哈~”朱勔亲切笑道:“德甫还是这么会说话。” 他是商人之后,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被人当面夸儒雅,岂能不开心? 朱勔大手一挥,招来了门口的龟公,嘱咐道:“待会他们三人的消费记在我账上。” 龟公斜肩谄笑道:“还是朱公子大气!” “这如何使得。” 赵明诚忙不迭上前道。 朱勔摆着脸,佯装不悦道:“德甫,不给哥哥面子耶?” 说完拍了拍赵明诚的肩膀,率先走进樊楼。 那蔡攸全程寒着脸,眸子时不时冷视着李迥和张邦昌,见朱勔离开,他也就跟上。 李迥瞪着蔡攸的背影,转而道:“德甫,你跟这人怎么认识的。” 朱勔在东京的风评可不太好,一副暴发户的做派,惹许多士子生厌。 赵明诚随口道:“踢蹴鞠相识的。” 心底却有些感叹,这朱勔未来不愧是北宋六贼之一。 能做大奸臣的都不简单! 众目睽睽之下给赵明诚这个人情,赵明诚压根就不能拒绝。 晚上三人消费由他买单,赵明诚估计,至少要几百贯。 钱不钱的是小事,主要赵明诚不太想跟他再有交集。 张邦昌眉毛一挑,笑道:“德甫,想那么多作甚?有人做冤大头还不好么。” 李迥色眯眯道:“是呀,这下吃喝玩乐一条龙不用愁了。” “走!” 赵明诚迈步进樊楼。 …… 楼外雕梁画栋,楼内古朴典雅,地上铺设着地毯,中间有一个大大的舞台。 这还是只是一楼,相熟的太学生、有钱的商人都集中于此,怀里拥着歌姬。 “走,咱上三楼。” 李迥不屑一顾,一楼这档次怎配得上咱的身份? 三人在龟公的带领下上三楼,每层楼每层房间都传来乐曲声,夹杂着调笑声。 赵明诚初步估计,至少有几百个嫖客。 这还只是西楼,樊楼可整整由五栋楼相连,所以这一晚,几千个嫖客少不了的。 楼下御街上千个望眼欲穿,想要白嫖的呢? 北宋狎妓太疯狂啊! “哎呦喂,这不是李公子、张公子么。” 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扭着腰跑过来,手上挥着锦帕。 这硕大的胸器都调皮地出来冒头了。 李迥紧紧盯着,嘴上调笑道:“王妈妈,你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本公子来一趟你就记住了?” 王妈妈走上前,深深一福,娇声道:“李公子这般出众的男子,奴家可看一眼就忘不了。” 语到人酥,李迥浑身骨头登时就轻了几斤,脸上笑容都有些颤抖起来:“王妈妈,你若给我见识一下深浅,多少银子我都愿花。” 王妈妈嗔笑道:“奴家人老珠黄,你还惦记个甚,楼里这么多姑娘等着李公子呢。” 李迥眼珠子都快掉进人家胸口了,笑着道:“不嘛,半老徐娘那股风韵更有味道。” “行了!” 赵明诚踹了他一脚,这狗杀才真没出息,对着一个老鸨撒娇。 “这位公子面生……” 王妈妈早就注意到赵明诚了,毕竟相貌、气质都是那般的出众。 张邦昌笑道:“好教王妈妈得知,他乃是我东京球王、大才子赵明诚!” “什么?” 王妈妈捂着胸口,眸含春色道:“竟是赵公子当面,久闻赵公子貌赛潘安,一等一的俊朗,奴原来还不信,现在看来,所言不虚呐。” 赵明诚哑然失笑,这老鸨口才极好,不去参加脱口秀可惜了。 不过被她这么一夸赞,赵明诚还是感觉有些飘飘然。 老鸨紧挨着赵明诚,娇笑道:“赵公子,今儿个也是为花魁大赛而来的?” 赵明诚摇了摇折扇,询问道:“花魁大赛到底是怎么个名堂。” 老鸨回道:“东京城勾栏的姑娘们献艺,分别为诗词、琴曲、舞蹈,再由客人们赠花和评委评判决定胜负。” 赵明诚好奇:“评委?谁当评委?” 张邦昌插嘴道:“德甫你孤陋寡闻了,这回来的评委可不简单啊。” “都是谁?” 张邦昌低声细语道:“就我知道的有五个,秦观、黄庭坚、晏几道、周邦彦,王诜……” 赵明诚愕然,这都是名人啊! 这花魁大赛还真是大手笔! 这些大名士还真是吃饱了没事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诗 赵明诚朝下望,一楼正中间的舞台正在布置,许多小厮仆役忙碌着。 赵明诚暗笑,其实一楼才是观演的绝佳位置,可惜大伙就喜欢居高临下的调调。 老鸨带着三人进了一处房间。 张邦昌刚进屋,就开口道:“王妈妈,喊几个美人作陪,可别拿等闲艺妓歌女糊弄咱们。” 李迥补充着:“对,把封姑娘叫过来。” “呀!”老鸨苦着脸道:“这可真不凑巧,宜奴她没空闲啊。” 啪! 李迥暴脾气上来了,拿着折扇怒拍桌案,斜睨道:“瞧不起人是不?咱不缺钱。” 老鸨赔笑道:“不是钱不钱的事,宜奴她待会要参加花魁大赛,这会正排演呢,你看……” “三百贯。” 李迥淡淡道。 这? 老鸨登时笑开了花,娇滴滴道:“宜奴最多待半个时辰哦。” 奴家想要拒绝的,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李迥嬉笑道:“王妈妈,你若给我嘿嘿嘿,我再加两百贯。” 这回老鸨倒是没见钱眼开,她瞪了李迥一眼,宜嗔宜羞道:“行业规矩,奴家早已从良,李公子要是能八抬大轿娶了奴家,随你把……把玩。” 呃,李迥登时闭嘴,娶樊楼老鸨?那可成东京城笑柄了,还是算了。 一旁的赵明诚痛心疾首道:“明远,你怎这般好色耶。” 李迥撇撇嘴道:“我就是好色怎么了?我有说什么了吗?” 哪像你这个假正经,逛妓院也装成正人君子模样! 张邦昌摆手道:“王妈妈下去安排吧,需好酒好菜伺候,另美人两个,尽快请封姑娘过来。” “是~” 老鸨嗲声嗲气应道,临走还给赵明诚抛了个媚眼。 赵明诚靠在矮榻上,笑骂道:“真把人家朱勔当肥羊宰呢,这一趟下来不得四五百贯?为啥还要多叫两个女子。” 李迥活络了几下腰杆,跟张邦昌对视一眼,色眯眯道:“那两个美人,我跟子能就勉强享用了。” “我呢?” 李迥咧着嘴笑道:“你就跟封姑娘吟诗作对呗,倒便宜你这厮了。” 他吃过苦头了长了记性,反正都是花银子,还不如抱着美人去榻上快活,守着那封宜奴只能干看着。 说话间,王妈妈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娇媚的女妓。 皆是一袭裹胸,两块巴掌大的透光黑纱,将玉也似的皮肉紧紧裹住,倒比什么都没穿还得诱惑。 赵明诚暗道,可怜这俩弱女子,待会又要挨透了。 果不其然,李迥这厮甫一见面,就拉过其中一个,迫不及待道:“良辰美景耽搁不得,待会还得看花魁大赛呢。” 话罢给赵明诚眨眨眼,就抱起女妓冲向左偏房。 老鸨笑骂道:“你呀真急色,也不怕吓坏我家姑娘,可得温柔点。” 那边张邦昌也不拿捏,抄起那女妓的白腻的小腿,就跑向右偏房。 那女妓还作怪,拿小粉拳捶张邦昌的胸口。 两个畜生! 赵明诚暗骂一声,就询问道:“王妈妈,这房间隔音吧?” 老鸨点点头,道:“咱这房间都是蜀中楠木打造,里面就算喊破喉咙,公子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还不忘打趣着:“赵公子,你要是心痒痒,奴家手底下还有姑娘。” 她也真是奇了怪了,多少端正严肃的士大夫一进楼里就露出“真面目”,可这赵公子不同寻常。 难道无能? 那可白瞎这相貌了。 赵明诚却道:“怎么,那封宜奴还耍官架子不成?” 老鸨自讨没趣,正待解释。 “公子火气可真旺。” 门外传来一声吴侬软语。 仿唐装的粉色宫裙映入眼帘,赵明诚有瞬间的失神。 此女很美。 或者说很媚,身材高挑,细腰丰股,波涛汹涌,加上一双桃花含露般的眸子。 换成定力差的人,恐怕会当场缴械。 不愧是西楼的行首,当之无愧。 封宜奴莲步上前,微微一福,糯糯道:“奴见过赵公子。” 尤物啊,那盈盈而不堪一握的腰肢… 赵明诚翘起二郎腿稍微掩饰,便虚手一扶道:“封姑娘请坐。” 这才注意到封宜奴手里拿着一把凤尾琴。 老鸨一直在观察赵明诚的神色,暗自腹诽,还以为是啥正人君子呢,不过如此嘛。 “女儿可要好好招待赵公子。” 老鸨叮嘱了一句,便扭着腰走出房间。 封宜奴淡抿唇瓣道:“公子,可有什么偏爱的曲子?” “你随意就行。” 赵明诚靠在榻侧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封宜奴丝毫不在意,混迹欢场她早已习惯了。把琴置在案几上,柔夷轻按琴弦,便开始弹奏。 曲音宛若郎照松间的明月,清幽明净。单论曲音,当为上乘。 赵明诚却有些无语,难道这就是脱离低级趣味? 一进门就公事公办,也不奉承不聊天。 三百贯买一首歌? 这太傻了吧! 其实他也想见识一下这时代的行首,现在发现跟前世的明星差不多。 身材相貌顶尖,才艺出众,靠卖名人光环赚银子。 一样嘛。 赵明诚失了一些兴致,便索性闭上眼倾听曲音,好歹也要回个本嘛。 封宜奴一边弹琴,一边注视着赵明诚。 她本是不愿过来的,正紧张准备着花魁大赛,哪还有心思再给人摆笑脸。 可听说那人是赵明诚,她立刻答应。 那首《桃花庵歌》传遍汴京,若是自己能得他两首诗,待会比赛岂不是更添把握? 想着事,不免有些分神。 “曲乱了。” 赵明诚眼睛半阖着,平静道。 封宜奴眼底带着一缕诧异,没想到他琴道造诣如此深,一丝杂乱都能听出来。 于是便静下心,认真弹完这首曲。 半炷香后。 曲音罢。 赵明诚睁开眼,抚掌笑道:“实乃之音。” “多谢公子夸奖。” 封宜奴梨涡微浅,抿着樱唇道。 话罢起身走向赵明诚,顿时幽香扑鼻而来。 “奴久闻公子才华,不知可否有幸得一首诗词?” 封宜奴坐在赵明诚身侧,楚楚可怜道。 求诗? 赵明诚登时就笑了,你也太自恋了吧,还想靠美色白嫖? “也不是不行,只是……” 赵明诚顿了顿。 封宜奴以为他要提什么非分的要求呢,于是便蹙眉道:“奴有报酬相谢。” 就怕他想惦记自己这清白身子。 赵明诚抬眸轻笑道:“三百贯。” 什么? 封宜奴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她的两首词也是买自才子之手,却仅仅十贯。 这人竟狮子大张口,恁般可恶! 封宜奴冷声道:“公子也忒自信了吧,什么诗词能值三百贯?” 赵明诚暗忖,你一首曲就值三百贯了?笑话! 遂笑道:“值不值我说了算,你如果想要,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诗。” 封宜奴气恼地瞪着他,这人真是无赖,把高雅的诗词变得这般市侩! 她瑶鼻娇哼道:“你且写一写,我观值不值。” “我也不怕你耍赖,给我墨磨摊纸。” 赵明诚呵呵一声,指着案几上的文房四宝。 封宜奴倒要看看他几斤几两,于是迈着碎步去拿宣纸笔墨。 她白藕似的玉手摊开宣纸,一双桃花眸紧紧盯着赵明诚。 “静候佳作。” 赵明诚莞尔,提腕蘸墨在宣纸上龙飞凤舞。 封宜奴一看便被震慑住了,久久无言。 “值不值?” 赵明诚转头问。 “值。” 封宜奴臻首猛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章 李师师出道 房间里。 封宜奴早就满怀欣喜地离去,她还是个守诺之人,不一会就差人送来了报酬。 一锭束腰板型的金子。 折合银子六百多两。 赵明诚掂量着,自言自语道:“咱靠卖诗词也能发家致富。” 咯吱一声。 偏房的门打开了。 李迥扶着腰走出来,感慨万千道:“德甫,都说妇人是水做的,以前我还以为是指眼泪,现在却……” “滚!” 李迥得意笑道:“德甫,你是不知道她那股狐媚劲,幸好来之前我服了虎狼之药,才堪堪把她斩落马下。” 怪不得能折腾这么久呢,赵明诚没好气道:“就你花花肠子多。” “还是子能特意叮嘱的,他经验老道啊。”李迥坐下后又起身骂道:“这王妈妈,饭菜还不送上来,我肚子都咕噜作响了。” “去催催。” …… 亥时,夤夜。 此时二更夜已深,换做其他地方人们早已安歇入眠了。 可樊楼更喧嚣沸腾了。 东南中北楼的达官贵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皆搬桌椅到栏杆飞桥前。 扰攘好一番才坐定,五座高楼挤得满满当当。 其他人一窝蜂涌向一楼正堂,外面茶肆、酒楼,客栈上方也站满了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西楼舞台上。 舞台上的琉璃灯被点亮,加上四面簇拥的花儿,把整个舞台装点得如梦如幻。 花魁大赛即将开始。 舞台上走来一个中年男子,其人洪声道:“老规矩,大家购买花绸相赠。为了公平起见,每人最多限购一百朵,取花绸最多的前三名,再经由几位名士评判,东京城花魁就出炉了。” 话音一落,飞桥上就有帮闲小厮往来穿梭,皆背着竹筐,里面装着花绸。 “唔,这里要三百朵。” 张邦昌招手叫来了一个小厮。 怀里的女妓一双媚眼滴溜溜地望着他,娇躯贴得更紧了。 一旁的赵明诚还搞不清楚状况,直到张邦昌掏出一锭金子… 这才咂舌,一朵花就是一贯钱。 简直穷奢极侈! 这花魁大赛估计要赚得盆满钵满。 此时。 咚! 咚! 咚! 三声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整个樊楼彻底安静下来了。 开始了。 中年男子朗声道:“让我们有请李怜儿姑娘!” 第一个竟是天仙楼的头牌,台下顿时传来潮水般的欢呼声。 等李怜儿登场,还没开演,便有许多人挥舞着手上的花绸,纷纷扔向台上。 连李迥这厮也朝下扔了五朵。 赵明诚抿口酒,问道:“你还跟人家有交集?” 李迥摇头,笑道:“为啥要认识?我不能友情支持美人嘛。” 赵明诚:“……” 李怜儿不愧是天仙楼的招牌,一曲词伴着独特的舞蹈,衣袂飘飘,舞姿柔美。 一曲唱罢,台下的喝彩起如浪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 李迥花痴般的一直喊着李怜儿的名字,惹得怀里的美妓娇恼不已。 赵明诚倒也看得聚精会神,这词还不错,应该是买自京中才子之手,舞蹈更是媚人。 该打赏! 于是也扔了五朵花绸下去。 不过也仅此而已,拿来打头阵的应该要被“献祭”了,越是被安排压轴出场越有可能夺魁。 谁叫这是花魁大赛呢,来的都是各勾栏的行首,无不是色艺绝佳、才貌双全的美人。 接下来出场的行首也都各有才艺,赢得满堂喝彩。 当中年男子宣布西楼封宜奴登场时,引来叫好阵阵,观众陷入了沸腾,乃至疯狂。 樊楼五楼各有一行首,这才是东京城顶级的美人。 一声清越的箫音在舞台上响起,众人顿时沉寂。 灯影下,封宜奴一袭拖地宫裙,莲步轻移登台,她那妖祸众生的颜容,就像九天之上的魔女,能把人的魂都勾了去。 “封宜奴!封宜奴!封宜奴!” 李迥的喉咙都喊得嘶哑,全部花绸都扔向舞台,人也站起来喝彩。 台下更甚,许多少年郎满脸通红,直勾勾都盯着封宜奴。 赵明诚竟然瞧见,楼外有个猥琐男手都伸进裤裆…… 太疯狂了。 追星太可怕了! 台上。 封宜奴樱唇贴着箫孔,箫孔中漂出来的音韵如丝如雾,箫声空灵悠远,直涤人心肺。 她缓缓吟唱道: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声调中弥漫着淡淡的凄凉,让人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可读书人失神过后却有些震撼。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是谁写的诗? 独立中庭,久久望月,一任夜晚的冷露打湿了自已的衣裳,打湿了自己的心灵。 那种孤独寂寥,那思念到极致的感情。 一楼舞台后方的一排座椅,秦观苍声道:“这是千古绝句啊。” 其他老头子也颔首赞叹。 晏几道笑着说:“原以为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不虚此行,却不知是哪个才子写出来的。” 周邦彦脸色有些难看,他专门给中楼的词也稍逊一筹。 人群中,一个眉目如画,身穿宽大书生袍的“男子”喃喃道:“好诗好诗。” “姑……” 旁边同样装束的人刚想开口,就被瞪了一眼。 “公子,与你相比如何?” 男子贝齿轻咬下唇,不忿道:“本公子暂不如矣。” …… 封宜奴萧声落尽,台下的观众还久久的沉醉其间,不仅是优美的箫曲,更有那绝佳的诗作。 过了好一会儿,才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多少人恨不得将手掌都拍破,投来的花绸漫空飞舞,舞台上铺满了花绸。 李迥这边不需多说,花绸投尽了,连张邦昌和赵明诚的花绸都被他抢过来,皆扔给封宜奴。 李迥大声道:“这箫,这诗,太完美了。吾愿每晚都在院子里望月,被露水打湿身体也要等封姑娘回眸一笑。” 周边人皆点头应和。 赵明诚无语,这不就是舔狗的最高境界? 封宜奴的演奏把气氛推至高潮,接下来出场的是东南北三楼的行首。 分别弹琴、古筝、琵琶。 各有特色,各有粉丝,喝彩声都快把樊楼楼顶掀破了。 最后,就是万众瞩目的压轴了。 其实大伙都清楚,樊楼举办花魁大赛就是为了推出一个招牌,毕竟中楼的李姑娘已从良,中楼人气早被东南西北楼盖过了。 他们都乐意捧场,想看看这女子是何等尤物。 于是气氛几近凝结,整个樊楼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中年男人也不墨迹,扬声道:“让我们有请,李师师登台!” 什么? 赵明诚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章 封姑娘,那咱便争一争(求收藏,求推荐票) 李师师? 那可是历史上红颜绝代的美人啊。 引得赵佶这厮打地道战,自皇宫到樊楼挖了一条地道,与李师师幽会。 今晚她就正式c位出道? 怪不得樊楼要大张旗鼓造势,李师师可是未来的摇钱树啊。 … 全场彻底安静下来了,舞台上的琉璃灯俱灭,整个樊楼陷入黑暗之中。 场中数千人呼吸顿止。 忽然之间。 樊楼楼话已经磕巴了。 张邦昌痴痴道:“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闻。” 台下的花绸已然堆满了舞台,李师师一人所得的花绸能盖过三四个人。 李师师久久伫立在灯火聚焦之处,所有人都为她起立,所有人都为她喝彩。 东京城的勾栏从此刻开始,将是她李师师的时代! 想到此处,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与骄傲,敛衽向四方万福,才缓缓退台。 众人议论纷纷,都有些意犹未尽。 这时充当司仪的中年男子又跳上舞台,他高声道: “第一轮结束,经大家评选出来的前三甲为李师师,封宜奴,吴媚娘,我们休息片刻,接下来的花魁之争会更加精彩。” 赵明诚轻笑,这还再比什么?封宜奴和吴媚娘那是陪太子读书,没看到李师师这爆棚的人气嘛。 …… 赵明诚正跟李迥拼酒。 那老鸨却扭着腰走过来,低声道:“奴家请赵公子移步。” “王妈妈,什么事?” 赵明诚有些疑惑。 “你跟奴家来嘛。” 老鸨娇声道,还紧紧挽着赵明诚的手臂往外拉。 李迥搁下筷著,调笑道:“莫不是思春了?我这兄弟银枪蜡头,还是让我来。” “去!” 老鸨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哀求地看着赵明诚。 被她两团肉贴着,弄得赵明诚两头大。 于是无奈道:“行了,先放开我,我随你去罢了。” “诶!” 老鸨笑了一声,就领头走向三楼最偏的位置。 赵明诚尾随在后。 约走了五六分钟,来到一处房间。 老鸨止步,笑吟吟道:“赵公子请进,我女儿等着你呢。” 赵明诚撇撇嘴,他就猜是这样,封宜奴要搞场外求助了。 推开门,房间布置着很淡雅幽静,桌椅皆是上好檀木雕刻,屋内陈设着琴台、妆奁、屏风,带纱帐的床榻。 封宜奴就坐在榻上。 “公子,冒昧邀请,实在是失礼。” 封宜奴上前微微一福,启唇道。 嗅着那淡淡的清香,赵明诚略微有些不自在,忙打趣道:“别,能当封姑娘的入幕之宾,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封宜奴斟了杯茶,眼神一黯道:“过了今晚,还有几个人能记得奴?” 语气说不出的哀婉凄凉,让人恨不能抱着宠爱一番。 赵明诚却不吃这套,接过茶啜一口道:“封姑娘,那李师师的人气你也是知道的。” 封宜奴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苦声道:“欢场就是这般,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她人本就身材火辣,非常妖媚,却如此般可怜的作态。 前后差异,怕是块石头也要被她化掉。 反正赵明诚是不敢多瞧一眼,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是柳下惠,是真正的君子。 要守住仁义道德最后一道门。 “赵郎,助奴。” 赵明诚立刻甩开她的手,直言道:“给了你两首诗,本就想助你夺魁,可敌方实力太强劲,我也没法子挽救你的颓势啊。” 娱乐界本来就是喜新厌旧,你抱着位置不退,别人怎么进步? “唉,是奴妄想了,能得第二,奴也很开心了。” 话虽如此说,但她的语气却非常失落。 谁愿意被别人爬到头上?女人的嫉妒心那就别提了。 纵然身为西楼行首,封宜奴也不能免俗。 此消彼长,因为李师师的崛起必然带走她的人气。 见她这模样,赵明诚生出恻隐之心,安慰道:“你才华容貌不弱于她,只是樊楼想捧她上位,你就算输了也是非战之罪。” 封宜奴抿嘴道:“是啊,前有周邦彦赠词,后有黄庭坚一首词,皆是大名鼎鼎的……” 赵明诚出声打断:“谁的词?” 封宜奴有些奇怪,重复道:“周邦彦和黄庭坚啊。” 黄庭坚! 赵明诚认真道:“封姑娘,那咱便争一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章 压箱底的绝活 元丰八年,黄庭坚任职著作佐郎,而老爹赵挺之也是这个岗位。 他们工作的秘阁有个小食堂,掌管厨房的庖吏每天都会提前预订次日的食谱。 黄庭坚对美食很讲究,庖吏每次来请示的时候,他都会点一些美味的菜肴。 而老爹呢,小时候家里非常穷,靠祖业田读书进学,生活可以说穷困潦倒,经常只能吃蒸饼(馒头),所以就算当官富裕了,也习惯蒸饼的味道了。 每次订饭的时候,老爹都会说:“来日吃蒸饼”。 黄庭坚就经常偷笑,还当面揶揄讥讽,让老爹丢尽脸面。 不仅如此,黄庭坚更是写词作画戏弄。 于是这仇就结下了。 你说这事谁错? 当然是黄庭坚嘴臭了,先撩者贱!老爹得罪你了? 还不是嫉妒老爹圆滑会做官,你才华横溢在官场上了声,便自顾坐在床榻上苦思幂想。 脑海里在搜刮那些千古传唱的诗词,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可惜就算诗词再出色,也难以盖过李师师的锋芒。 除非让封宜奴脱衣服跳艳舞,以博眼球,那样花魁之名手到擒来。 别说封宜奴不同意了,赵明诚他自己都有些舍不得…… 这边想着,封宜奴不敢打扰,却是款款坐在赵明诚身旁,伸出白皙的玉手给他揉肩。 没有梳拢的发丝落在赵明诚腿上,她身着宫裙,里面隐隐能看见薄荷色的肚兜,饱满的胸脯让肚兜倍添魅力。 赵明诚被吸引住了,双眼紧紧盯着肚兜出神。 “赵郎,你……” 惹得封宜奴含羞带恼,也不给他按摩了,裙底下的金莲狠狠踩他。 “嘶,有了!” 赵明诚灵光一闪,急声道。 为什么不让她唱现代的流行音乐? 要知道大宋文化很有包容性,文人士大夫非常浪漫,或许真能接受甚至喜爱? “赵郎,且给奴听听是什么诗词。” 封宜奴抓着他,语气有些迫不及待。 赵明诚缓缓摇头,道:“不,这回不是诗词,是曲。” “啊……”封宜奴蹙眉,明显有些失望。 曲? 什么曲她没唱过? 一首曲就能赢李师师? 她有些不信。 看来赵郎也江郎才尽了呀。 赵明诚轻笑道:“先听我唱,再评判不迟。” 封宜奴是这时代的娱乐明星,她若是觉得可以,那观众肯定也会买单。 于是赵明诚轻声呢喃,封宜奴先是疑惑,再是惊奇,最后却是渐渐痴了…… 曲罢。 许久。 封宜奴脸颊挂着两道泪痕,说不出的哀怜。 “怎样?”赵明诚有些无语地问,怎么就掉金豆子呢。 “仙音。” 封宜奴眼睫毛还挂着泪露,都把她给唱哭了,不是仙音是什么? …… “宜奴,马上开始,准备好了……” 老鸨推门而入,刚一说话就戛然而止。 只见她女儿眼睛通红,脸上还有泪水,该不会被赵明诚这厮猥亵了吧? 苍天! 奴家这是引狼入室啊! 老鸨咬牙切齿,怒气冲冲道:“赵明诚,你色欲熏天!让你指导奴家女儿,你竟使用手段强上,非人哉!” 赵明诚:“……” 封宜奴:“……” 老鸨拿手指着赵明诚,痛骂道:“怎么不说话?她清白身子可给你糟蹋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封宜奴破涕为笑,嗔道:“妈妈,你误会了,赵郎唱一首曲子,奴情不自禁便哭了。” “……” 老鸨闻言害臊无比,屁颠颠上前拉着赵明诚的手,赔笑道:“奴家一时口误,赵公子且别放在心上。” “行了。” 赵明诚打开她的手,骂道:“哼!本公子真是风匣板修锅盖———受了冷气受热气。” 封宜奴打个圆场,娇笑道:“赵郎,过后奴家再替妈妈赔礼,比赛要紧。” “对,可有把握?”老鸨忙不迭问道。 封宜奴深情看了赵明诚一眼,才缓缓道:“花魁?囊中之物罢了。” …… 登场前,两人又在排练,封宜奴的音乐方面真是天赋异禀,听一遍就已经会唱了。 唱出来的效果比前世原唱还好…… 封宜奴含笑道:“好了,奴这次是压轴,先去看看师师的表演吧。” 边说边拉着赵明诚去偏房。 偏房里,临窗的位置能看到一楼舞台。 封宜奴给赵明诚斟了一杯酒,便挨着他坐下。 赵明诚转头看了眼后面的雕衣架,横梁上挂着各色肚兜小衣,颇有些尴尬。 封宜奴勾唇一笑。 舞台下方。 几个老头子一字排开,赵明诚一眼就瞅到黄庭坚,此君正抚须而笑,信心满满。 又是莲花落下,李师师闪亮登场。 灯光洒在舞台上,姿颜胜绝的李师师漫舞而歌,吟唱的便是一首《清平乐》。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清润甜美的歌声仿佛把人带到了江南的杏花春雨之中,婉转的声音比黄鹂的啼叫更动听。 春天的浪漫风景,都能让人在李师师的歌舞中浮现脑海,非常唯美的画面! 无数的人大喊着李师师的名字,目光尽是迷恋痴情。 不夸张的说,若是此时能一亲李师师的芳泽,然后就去死,估计有无数人愿意这么做。 ……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章 一曲罢,花魁大赛落幕 在观众看来,基本没有悬念了,花魁就应该属于李师师姑娘,只有她才配得上! 接下来上台表演的吴媚娘不免吃亏些,李师师的舞蹈惊艳了整个樊楼,大家还没有完全从那意境中摆脱出来,她接着上台表演,被映衬得黯然失色。 台下稀稀疏疏的掌声让吴媚娘感觉一阵凄楚,只能行礼答谢,默默走下舞台。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灯光依旧,接下来轮到压轴了。 封宜奴的出场没让观众失望。 她一身及地的白缎长裙曳地而行,余外周身再无别样装饰,显得冰清玉洁,天然雕饰的楚楚风致。 与她妖媚的容颜形成反差,这种反差令观众有些兴奋。 于是掌声雷动,喝彩声不绝。 台下不知多少人心里有龌龊的念头,恨不得撕开那清白的裙子,瞧瞧里面是何等的景致。 封宜奴身子旋转,裙子舞动,她口中吟唱着。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仅仅一首诗,伴着一段舞蹈。 诗的颈联和尾联却震撼了众人,那塑造了怎样的一份意境啊? 天上的星辰是滚落的玉珠,粒粒饱满地落尽湖水,在水波的摇动里氤氲开来,这是梦吧? 把梦和现实,艺术般的联系到一起。 实在太惊艳了! 中楼楼阁上的李师师却松了一口气,诗虽美,却难以给她造成威胁。 花魁之名是她的了。 舞台下的王诜感慨道:“这是我听过意境最美的诗,满船清梦压星河那画面感,难以用语言形容。” 一旁的秦观笑道:“晋卿擅长山水画,何不画下来?” 王诜闻言颔首道:“那我回家便试试。” “各位,这花魁?” 周邦彦环视众人,拱手问道。 黄庭坚捻须道:“李姑娘更出彩一些,你们觉得呢?” “附议。”周邦彦点头。 “可。” 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齐声道。 除非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大家还是倾向于李师师夺魁。 毕竟今儿个是李姑娘出道之日,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再说大家或多或少收了中楼的好处,字画金银珠宝…… 在场的读书人对此诗赞不绝口,可许多糙汉子有些不满意了。 雷声大雨点小! 压轴出场就这?好歹也多跳几下舞蹈啊。在他们看来,封宜奴这是自知败下阵来,所以便随意应付大家。 于是舞台下方传来阵阵嘘声,随即嘘声四起,以这种方式表达不满。 李师师抿嘴哂笑。 台上。 封宜奴笑靥如花,扬声道:“有请奴的贵人登台。” 声音婉转,传遍了楼内。 贵人? 难道是写那两首诗的才子? 众人有些期待。 究竟是谁! 西楼三楼飞桥上,张邦昌执酒笑道:“莫不是德甫吧?” 李迥撇撇嘴道:“怎么可能?他哪能应付这大场面。” 舞台后方的赵明诚手捧凤尾琴,心下有些无奈,这是刚刚商议好的,他需弹琴相助。 唉,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得益于老爹从小的培养,他倒也是琴棋书画皆拿手。 于是不再犹豫,迈步走上舞台。 “竟是赵明诚!” 有相熟的士子惊声尖叫。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舞台。 那男子身高八尺,在灯光的照耀下,俊逸的五官更显出尘,头上并无束发,长发飘散而下,使他更加如同画卷仙人。 他负手站在那里,并不怯场,淡淡笑着。 那一瞬间,在大家眼里,绝美的行首封宜奴成了配角。 仿佛他才是主角! 王诜叹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正夫家的三郎。” 秦观询问着:“可是《桃花庵歌》的那位?” “不错!” 秦观感慨万千,敬佩道:“后生可畏啊!” 一旁的黄庭坚脸色有些难看。 人群中。 “姑……公子,他是老爷的学生耶。” 那书生“男子”嗤鼻道:“哼!亏我爹还天天夸他,整日混迹烟花场所,不过如此!” “可他的诗真的很好啊。” “诗好人却渣!” …… 舞台上。 封宜奴对着赵明诚浅浅一笑,臻首轻点。 赵明诚把琴放在小几上,手指勾着琴弦,开始弹奏。 所有人都在注视,都在倾听,难道封宜奴还有绝技? 连李师师都攥紧了帕子,神色有些不安。 音调起。 众人讶异,好奇特的调子。 这是赵明诚独创的? 可调子太凄婉哀凉了吧? 正当大家不知其解时,台上的封宜奴凄然而歌: “戏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扇开合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 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 …… 你方唱罢我登场 莫嘲风月戏莫笑人荒唐 也曾问青黄也曾铿锵唱兴亡 道无情道有情怎思量~~~~” 歌声唱罢,琴音消散。 安静! 整个樊楼悄然无声,一丝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还沉浸在悲伤凄凉的情绪里。 无法自拔。 有些感性的人脸上流淌着泪水,特别是勾栏女子,已是泣不成声。 突然。 沉寂被打破了,却是嚎啕大哭声,哭声仿佛有魔咒,传染着许多人。 那老鸨甚至哭得快昏厥了。 赵明诚无语,这樊楼快变成火葬场了,一群人哭个啥啊。 俄顷,在场众人才收住哭腔,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闻所未闻的曲调歌词。 一首曲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感染力。 这难道就是真正的仙音? “啪!” 掌声起。 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掌声,绵绵不绝。 晏几道叹息道:“位卑不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吾等何尝不是?” 王诜轻声道:“天下琴曲乐声,该以此曲为尊。” 三楼的李迥擦掉眼泪,服气道:“连琴曲都登峰造极,还有什么是德甫不会的呢?” 张邦昌眼眶泛红,幽幽道:“唉,真想再重听一遍。” 楼内众人也是议论纷纷,赞叹歌颂。 舞台上方,赵明诚起身拂袖,走下舞台。 人群每个人看向赵明诚的眼神充满了敬佩,这就是东京城的大才子。 谪仙般的人物! 人群散开一条通道,赵明诚向台上的封宜奴点头,便默默离开樊楼。 西楼楼阁上的李师师一双怨恨十足的眸子,望着赵明诚的背影。 她败了。 出道之日被人砸场子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章 论艺术,还得看赵官家 几天过去了。 盛况空前的花魁大赛,成为了东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貌美赛仙的行首们、年仅十五岁的李师师惊艳四方、老牌行首封宜奴的逆袭夺魁…… 一切都太有话题性了。 但人们口中谈论最多的,还是赵家三郎赵明诚! 这位横空出世的大才子! 名声传遍了东京城,在士林圈更是广受好评。 … 赵家膳厅。 赵母给赵明诚夹了一块鸡腿,口中却笑骂道:“诚儿,府外又聚拢了一堆烟花女子,这成何体统!” 赵明诚啃一口,嘟噜道:“娘,她们一波接着一波,赶不走啊。” 花魁大赛过后,东京城的勾栏姐儿就像闻到腥味的猫,纷纷涌上了赵家。 她们都甘愿自荐枕席,只为博赵明诚一笑。 这是何故? 盖因封宜奴身价猛涨,让这些姐儿们得了红眼病,若她们得赵公子青睐,身价岂不是也会飞跃? 赵母皱眉,有些不悦道:“诚儿,你尚未娶妻,不宜过分沾染桃花。” 赵明诚很老实地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赵挺之阴阳怪气道:“家风堕落至此,老夫有罪啊!” “又关你何事?” 赵母转头瞪着赵挺之,似笑非笑道:“你这个老头子该不会嫉妒诚儿吧?” “胡扯!老夫嫉妒他啥?” 赵挺之扔下筷著,吹胡子瞪眼。 赵母斜睨道:“二十多年来,你可一次没赢过那黄庭坚,咱诚儿一出马,就让他跌了份。” 赵挺之登时就哑口,被她说得满脸臊色,这还真是事实,论书画诗词,他远逊于黄鲁直。 赵母笑吟吟道:“这下没话说了?得亏诚儿给你争脸。” 又一脸慈爱地看着赵明诚,温声道:“诚儿,可别洋洋自得,君子要谦逊,要温润如玉。” “诶!” 赵明诚应了声。 三人吃完饭,丫鬟扶着赵母回房里休息。 赵挺之抿了口茶,想着告诫道:“德甫,诗词……” 赵明诚赶紧打断:“儿子知道,诗词皆小道,经义才能叩开官场的大门。” 赵挺之满意颔首:“嗯,心里有数就行,牢记你考取状元的目标,莫要懈怠。” 正说话间,门房前来禀报。 “老爷,有客持拜帖求见。” 赵挺之询问:“是谁?” 小厮答道:“他称是国子监的学生。” 赵挺之没了兴趣,摆摆手道:“德甫,你去接见客人吧,若是其画作上乘,给老夫一观。” 赵明诚苦笑一声,这几天他不得安宁。 原因是东京城士林圈刮起一股作画的旋风。 始作俑者还是赵明诚,或者说他写的那一句诗。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意境实在太美了,自恃画技了得的名士书生皆挥墨绘图,想要把诗中的场景用画卷展现出来。 自古文人相轻,都喜欢攀比,为了争谁的画更出彩,便需要一个裁判来评选。 谁呢?赵明诚呗。 …… 客厅。 赵明诚仔细观摩着桌案上的这幅画。 那士子如坐针毡,忍不住问道:“赵公子,我这画如何?” 赵明诚摇摇头,斟酌道:“画技出色,却没有画意,但想象力还是很丰富,我过手了近八十幅画,此画能列中游偏上。” 士子起先有些失望,后却满脸喜色,中游偏上?那还不错。 士子长揖礼拜道:“多谢赵公子的点拨。” 赵明诚虚手一扶,便端起茶杯。 那士子识趣告退。 也就半炷香的时间。 “三……三公子,龙眠居士来了。”门房喘着气进门。 赵明诚闻言窜起身,急声问:“哪里?” “花园。” 赵明诚二话不说,立刻前往花园。 龙眠居士李公麟,可是宋朝画史泰斗级的人物,其善画人物,尤工画马。苏轼称赞他:“龙眠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 非常厉害的一个人,关键是他久居京师十年不游权贵之门,今日却登门拜访赵家。 这是什么?这是天大的荣幸啊! 花园里。 赵挺之笑咧了嘴,一边斟茶一边道:“伯时登门,令寒室蓬荜生辉呀。” 李公麟坐在石凳上,环顾花园,便瓮声道:“正夫,你这都自称寒室,那老夫家里只能算茅草窝了。” 又催促道:“你家三郎呢?” “唉,小子拜见龙眠居士。” 远远的,赵明诚长喊一声,跑近前来行礼作揖。 李公麟笑着道:“不错,当真是丰神俊逸。” 说完就急不可耐地从袖子里掏出画卷,放在石桌上,老脸充满自信道:“请。” 赵明诚忙不迭谦虚道:“小子哪有资格评判您的大作。” 砰! 李公麟用手拍了下石桌,皱眉道:“你个娃子啰嗦作甚?还不紧些看。” 赵挺之也瞪了赵明诚一眼,示意你自谦啥啊,赶紧看! 赵明诚毕恭毕敬地摊开画卷,定眼一瞧便有些震惊了。 一艘小船,盈盈一潭水,垂钓者靠在船板上,望着天上的星星,星星倒映在水面上。 笔法不精湛,也不拘泥于画规,更不囿于神灵活现,却酣畅淋漓,精气神十足。 赵挺之也看呆了,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李公麟凑上前,非常期待地问:“娃子,如何?” 赵明诚点点头:“在小子眼里,此画当为第……” 一字还没说完,就被不速之客打断。 “第几?” 花园口传来一声怒喝,小厮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两个人。 一个手里捧着石头,另一个是王诜。 李公麟见来人,便不屑道:“米颠,你欲自取其辱耶?” 赵挺之可是笑开了花,忙迎道:“怪不得今儿个喜鹊叽叽喳喳,原来是贵客临门。” 赵明诚也作揖行礼,口称博士、驸马。 啧! 这可是米芾! 书法甚过苏轼黄庭坚,画画更是自成一家,牛人啊! 至于为什么被称为米颠,为什么手里抱着石头,那是有说法的。 据说米芾初来到无为州报到时,见到衙门院子里立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为自己生平从未见过,不觉大奇,立刻令人铺设香案,自己敛衣整容,对着石头屈膝下拜,拜完之后,米芾竟然命人拿来瓜果贡品,当即要认这块石头做亲戚。 懂了吧,这石头是他亲戚,所以要时刻抱着,人们因此戏称他为米颠。 艺术家总归有些不同寻常的,可以理解的嘛。 米芾慢悠悠放在石头,从腰间扯下画卷,不屑道:“你李公麟配与吾相提并论?” “哼!且观之。” 李公麟嗤鼻一笑。 王诜也不甘示弱,笑吟吟道:“德甫,我也来凑热闹咯。” 话毕从袖子里掏出画卷,扔在石桌上。 这…… 赵明诚一阵尴尬,都是名传千古的画家,他哪有资格评判啊。 论作画,他给三位大佬提鞋都不配。 见他杵在那,米芾瞪着铜铃老眼,喝骂道:“还不快点,这可是老夫耗费一天一夜才画好的。” 赵挺之见儿子骑虎难下,忙解围道:“你们这不是难为小儿嘛,他哪有欣赏大作的能力。” 李公麟却不依了,拂袖道:“不行,今天要分个高下。” “对!” 米芾和王诜齐声道。 赵明诚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去评判了,总不能把他们晾在这吧。 就在这时。 “等下,杂家来也。” 一声公鸭嗓传来,李彦恭敬地捧着画轴,迈步走向众人。 呃…… 赵明诚更无语了,莫不是赵佶也凑热闹吧? 还真没错,李彦过来便开口道:“官家昼夜不歇,才画好这副惊天神作。” 众人有些无语,这官家刚登基不处理政务,一天天的都在干啥啊。 李彦笑吟吟道:“赵公子?请评判,杂家回去给官家交差。” 赵明诚这回不再犹豫,一一摊开四幅画。 众人互相观摩,主要目光还是落在赵佶这幅画卷上。 看完只有两个字,灵性! 小船上侧卧的少年人睡得正香,一只脚踩在水里,周边是繁星的倒影,仿佛脚边是无尽的苍穹,恢弘大气! 那少年人嘴角挂着憨厚的笑容,好似梦里有开心的事,令他心情愉悦。 小船的竹竿上挂着一个酒葫芦,酒葫芦斜着,一滴酒贱在船板上。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画面感十足! 王诜摇头道:“我不如矣。” 米芾和刘公麟互相望了一眼,也摇摇头,卷起画作便离去了。 赵明诚暗忖,其实论笔墨的细致程度,赵佶远不如米芾,精气神不如李公麟,但这份灵性足以跟他们一争高下。 既然不相伯仲,那肯定是赵佶胜出了…… 臣子总得礼让一下君王。 赵明诚看着李彦,由衷道:“官家当为魁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章 忠?奸?由谁来说呢? 清晨。 太学校场。 赵明诚刚背完一卷经书,从草坪上起身伸个懒腰,就见张邦昌和李迥跑过来,两人一脸笑意。 赵明诚笑着问:“大清早碰到啥喜事了?” “哎呦!”李迥手舞足蹈,哈哈道:“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啊!” “哦?” 张邦昌也不卖关子,道:“早朝有消息传来,章惇被贬为越州知州!” 赵明诚一怔。 自今日起,章惇正式退出北宋政治舞台了。再无起复的机会,晚年恐怕也会很凄惨。 就因为那句“端王轻佻,不可临天下”。 一句话彻底得罪了赵佶,不管从政治角度,还是私人恩怨,章惇下场都不会好。 张邦昌见状,推了赵明诚一把,奇怪道:“咦,德甫你咋不开心?” 李迥口中怒骂道:“此人对涑水先生鞭尸、与东坡居士结怨、迫害天下士子、不敬君上……” 他批判了足足几分钟,把章惇骂得体无完肤,最后才感慨道:“他被贬足以证明官家英明、苍天有眼呐!” 张邦昌也猛点脑袋,非常赞同。 赵明诚失笑一声,平静道:“庙堂之事暂与我等无关。” 说完便迈步离开。 留下李张二人满脸不解。 太学御道上,一群群书生士子弹冠相庆,甚至许多人鸣鞭炮放烟花。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硝烟中一张张稚嫩的笑脸。 他们开怀大笑,笑得肆无忌惮。 这一刻,赵明诚觉得有些荒谬。 章惇对司马光鞭尸错了么?司马光把打下来的河湟之地拱手让给西夏,仅凭这点,他就是大宋的罪人。 北宋的大面积党争谁开创的?司马光! 此人于公于私都烂得一批,就算写出《资治通鉴》,也无法掩盖他治国的无能和心胸的狭隘。 再说跟全民偶像苏轼结怨,乌台诗案的时候,人章惇不顾党争,救了苏轼一命。等章惇落难时,苏轼作壁上观,其弟苏辙上书弹劾踩一脚。 谁对谁错? 更别提阻立赵佶了,事实证明章惇简直是神预言,当时的情况,章惇既然敢这么评价,那就证明他一心为国为天下。 他难道不知道赵佶登基他会是什么下场?但他还是说了。 在赵明诚心里,章惇是一个大丈夫,能在北宋排前五的执宰,甚至只次于范仲淹和赵普,跟王安石不相上下。 这样的一个政治人物,他的黯然退场却引得天下文人奔走相庆。 赵明诚站在人群中,他也跟着众人笑了,笑得有些病态。 …… 下午,赵挺之下衙回家。 他叫来了赵明诚,沉默良久才道:“德甫,去城外送送申国公。” 申国公,也就是章惇的爵位。 赵明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离开家门去送别亭。 老爹这是明哲保身,不敢当面相送恐惹朝野非议,只能让他这个没有政治倾向的儿子相送。 老爹曾经是章惇的“打手”,章惇是继承王安石的新党党魁,老爹是新党政要,打压旧党的重担就落在老爹身上。 可当正月赵佶上位,一切都变了,老爹一脚踢开章惇,不相往来。 赵明诚苦笑,做儿子的对这种行为能说什么呢? 只能委婉地说一句老爹做官圆滑… …… 送别亭,顾名思义,离京的官吏在此告别友人。 《别思》一诗中有云:“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 古代没有通讯设备,没有现代的交通,人们一别,相见已不知是何年。 东京城外,当赵明诚坐马车赶到时,小亭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人。 每个人都折一支柳枝递给中间的那个老人。 老人直挺挺站立,夕阳洒在他满头白发上,显得神采奕奕。 赵明诚也走到垂杨柳下,折了一支柳枝,上前恭敬作揖道:“侄儿拜见伯父。” 众人循声而望,立刻有章家子弟唾弃道:“你爹还有脸派你来!” 当初赵挺之经常携带小儿子拜访章家,所以章家人对赵明诚很熟悉。 “住口!” 章惇的次子,现任承奉郎的章持痛斥那个章家子弟。 老父被贬,人家愿意遣儿子过来相送已经算可以了。 看看周围,除了章家子弟和老父的学生,还有谁? 章惇瘦削的脸庞带着笑意,苍声道:“是德甫啊,请起。” 话罢就接过赵明诚手中的柳枝,眼神和煦地看着他。 赵明诚感慨,以前不苟言笑的章相公,如今却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 章持拱手道:“德甫,久闻你的诗才,今日可有佳作?” 赵明诚闻言笑着说道:“是有一首,特意给伯父的。” 众人登时停住声音,竖起耳朵来听,连章惇也不能免俗,浑浊的眼眸里带着期待。 赵明诚走了十几步,才高声吟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吟完诗,赵明诚心中的情绪也释放出来了。 众人安静。 亭内陷入沉寂之中。 这是传世之作啊! 良久。 “哈哈哈!” 章惇的笑声打破了安静,他大笑道:“不成想今日能听到如此词作,足以慰藉矣。” 说完迈步走向赵明诚,俩人离众人有段距离,章惇叹气道:“德甫,你要劝老夫放下?一个注定会成为遗臭万年的奸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话虽如此,但赵明诚却能感受到他的不甘心。 谁会不在意自己的身后名? 赵明诚轻声道:“伯父所作所为忠于天下百姓、忠于脚下的疆土,便足以问心无愧了,不是吗?” 顿了顿,又反问道:“忠?奸?由谁来说呢?” 章惇眸子突然变得凌厉,紧紧盯着赵明诚,足足有几息时间,转而却笑了笑,一言不发走开了。 一刻钟后。 章惇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渐起了黄尘,缓缓消失在众人的目光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章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没过几天,这首词就传遍了京城士林圈。 士子们不遗余力地赞扬,大儒名士挥墨歌颂赵明诚的才华,时不时有人宴请,曲水流觞也参加了几回。 赵明诚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呀! 不过也仅持续了半个月时间,赵家就门庭冷落车马稀。 原因还得从章惇被贬说起。 章惇退出政治舞台,由曾布接任尚书右仆射,也就是宰相。 前两天,曾布上书倡导“绍述”之说,即承继神宗、哲宗推行新法的施政方针,继续重用新党,排斥旧党。 这奏疏可是把朝野吓一跳,难道党争又要开始? 有人就说,且放心!咱官家这般儒雅英明,怎么可能搭理“龟宰相”嘛。 当天下午,咱皇帝兼艺术家赵佶同志就应允了。 没错,他同意了! 要知道,权同军国事的向太后可是青睐于守旧党。 儿子跟娘对着干,好一副“相爱相杀”的场景。 换做市井百姓,这是不孝啊!可这是一国之君,等大家反应过来,却觉得很正常。 只能感叹一句,龟宰相不愧是龟宰相,政治嗅觉太敏锐。 对于成年皇帝来说,君权是潜意识就应该有的,不允许任何人分权!任何人!!! 咱官家肯定也“觉醒”了。 以前朕唯唯诺诺,坐稳龙座就要重拳出击! 新党旧党不过是棋子罢了,朕要刷存在感,让老娘赶紧回深宫养老,别在殿内放珠帘搞垂帘听政了。 于是乎朝堂波谲云诡,时不时就有人被迫害流放,官帽子也换来换去。 而赵明诚的老爹成为执行皇帝和宰相旨意、迫害旧党的急先锋。 昨儿个赵明诚去太学,就有博士阴阳怪气道:“德甫,你爹排击元祐诸人不遗力呀!” 赵明诚掩面而走。 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仗”要是打输了,老爹背锅;“仗”打赢了,老爹可以飞黄腾达。 旁观者可能会唾弃,赵明诚作为既得利益者,难道不拥护? 但是受老爹影响,赵明诚的风评也略微下降了,邀请他参加宴会的寥寥无几。 赵明诚也乐意得个清闲,管它洪水滔天,吾自岿然不动。 …… 这天,赵挺之又一脸疲惫地回家,赵明诚刚好在客厅饮茶,就瞧见老爹官袍袖子上有泥巴。 赵明诚斟了一杯茶,指着袖子问道:“爹,这是何故?” 赵挺之猛灌茶,舒了一口气才闷声道:“路上碰到个穷措大,被他砸的。” “啊!” 赵明诚惊叫一声,便脸带忧色道:“爹,你这太不安全了,要不……” “妇人之仁!” 赵挺之打断道:“几个穷酸书生就能吓倒老夫?笑话!老夫不仅不罢手,还要变本加厉!” 说完浑身气势高涨,干劲十足。 赵明诚有些无奈,得,别劝了,这老爹权力欲望强的离谱…… 只好说道:“爹,衣裳换下洗洗吧,省的让娘看到担心。” 这回赵挺之倒是点头道:“记得别给你娘说,老夫先回屋休息了。” 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官袍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赵明诚想去喊丫鬟收拾衣服,却看到袍袖里露出一张小卷纸。 好奇心作祟,赵明诚拿出卷纸展开一看。 纸条上几十个旧党的官员的名字,包括官职和犯的事,但大都是芝麻小官。 赵明诚本不在意,忽瞅到纸条末尾一个名字。 李辟非。 李清照的伯父。 这…… 赵明诚无语凝噎,还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李辟非被老爹弹劾了,岂不是给他和李清照的姻缘增添难度? 赵明诚摩挲着下巴,反正李辟非就是个小官,也不影响老爹的布局,要不然自己做回内鬼? 这不算坑爹吧? …… 翌日清晨。 赵明诚像往常一样背着书箱,却绕道了。 多亏当初对李迥旁敲侧击,才得知李格非的家庭住址。 南街小巷,巷尾一栋红砖绿瓦的小宅。 门口。 赵明诚此刻罕见的有些紧张,为啥紧张,他也说不出来。 就是手心出汗,挪不动脚。 李府门房见一个贵气少年杵在门口,迟迟不递拜帖,便主动打开府门,操着拗口的官话,笑道:“这位公子,咋不进来哩。” 不得不说,长得帅给人第一印象就好。 赵明诚不再迟疑,上前温声道:“我要拜访老师。” 门房和蔼道:“老爷去上早朝哩,公子先进府等会。” “哎,多谢老伯。” 赵明诚作揖拱手,带着笑意进门。 看看人李家的家风,门房都那般朴素,自家呢?每回有客登门,门房就翻转着手掌要门例钱…… 这差距太大啊! 李府内布置得也很简朴,丫鬟仆役也很少,因为没人带路,赵明诚便乱晃悠。 反正只要不去后宅就行。 经过花园,远远看去,花园的花还没完全盛开。 赵明诚悠哉悠哉走进去,清晨的露珠打在花瓣上,清新怡人。 刚在小径上走几步,赵明诚便停住了,心跳还有些加快。 只见小径旁的草坪,草坪上的秋千架下,有一妙龄少女。 她一身橘黄色淡雅的罗裙,头发都没盘起,仅一根金钗别着,浓厚如墨的披肩发,悬垂在半空。可能是打秋千用得劲特别大,她一直低着臻首揉自己的手腕。 洁白的罗袜踩着草地,绣着花鸟图纹的绣花鞋却放在秋千架上。 赵明诚瞬间看呆了,这场景好美。 那边李清照嘟着嘴,不停小声抱怨这劳什子秋千架。 忽然。 她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一双朝天靴,然后是白色的衣袍,接着就是来人的相貌。 没有任何防备,仅看一眼,使得她惊慌失措。 不加思考,她抬腿就跑。 赵明诚见状愕然,急声道:“姑娘,你钗子掉了,鞋还没穿呢。” 李清照不理会,继续跑,直到跑到曲廊的转角,她才松了一口气。 大早上自己都没梳妆,在最不好看的时候被他看见,肯定很丑吧? 是赵明诚耶,上次在樊楼她可是见过的,他来自家做什么? 李清照心里小鹿乱撞,却也忍不住伸出小脑袋,靠着曲廊墙壁,再回眸偷觑着他。 此时,一双温柔的眸子也正对着李清照凝望。 那目光,似乎夹杂着千言万语。 李清照大羞,正好眼前有青梅树枝,于是她抬脚摘一颗青梅,假装用琼鼻嗅着青梅。 赵明诚心里狂喜,虽然没看清相貌,但她低头那两弯淡淡的蛾眉,临去秋波那一转。 还有奔跑时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后颈。 据他目测,三围也是很有资本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舒服了! “德甫。” 这时,李格非醇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赵明诚差点脱口而出“岳父”两个字,转身作揖道:“老师,不成想迷路至此处,是学生失礼了。” “无妨。” 李格非笑了笑,招手唤赵明诚随他去客厅。 赵明诚有些不舍,但还是亦步亦趋跟着李格非。 游廊躲着的李清照滴溜溜的眸子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 客厅里。 赵明诚心不在焉,脑海里还在想着未来娘子。 李格非倒杯茶,便温声道:“德甫,可有何事?” 见识过未来娘子,赵明诚更要解救李辟非了。 于是眼眶泛红,眼含泪水,哽咽道:“老师,学生对不住你啊!” 李格非懵了,怎么一开口就掉眼泪了…… 他追问道:“德甫,究竟是何事,且慢慢道来。” 赵明诚啜泣道:“家父准备弹劾李辟非李大人,学生有罪,阻拦不了家父,惭愧啊!” 话罢起身就准备给李格非下跪。 这一刻,赵明诚影帝附身,演技简直爆棚! 李格非忙不迭扶着他,口中叫道:“汝父之罪与汝无关,切莫如此。” 说话间,他脸色也带着怒意。 好你个赵挺之,迫害到老夫兄弟头上,幸赖德甫弃暗投明,要不然真栽了! 李格非拍了拍赵明诚的手臂,欣慰道:“德甫,做的好!这才是守正君子!” 赵明诚擦了擦泪水,哀声道:“可李大人?” 李格非摆摆手,不屑道:“既有德甫提醒,老夫便有应对之策。” 赵明诚这才彻底放心,都给你通风报信了,再没办法你这官也别做了,丢人呐! 李格非端起茶,感慨万千道:“德甫,多亏了你,老夫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赵明诚红着眼道:“老师不可,这是学生分内之事。” 李清照的伯父,不就是他的伯父嘛。 “哦?” 李格非理解错了,以为他加入了元祐党,顿时开怀大笑道:“好!好!新党不得人心,德甫此举大善!” 赵明诚知道他误会了,也不解释。 暗自腹诽,再过二十年国家都没了,你们还争个锤子新党旧党。 口中却支支吾吾道:“老师,可别暴……暴露……” 李格非闻弦知意,压低声音道:“潜伏做间,老夫懂的。” 赵明诚:“……” “既然老师有把握,那学生先回太学了。” 赵明诚起身作揖道。 李格非颔首:“老夫待会也要去处理这事,德甫,大恩不言谢。” …… 闺房里。 李清照打扮得很精致,托腮良久,才迈着碎步出门找丫鬟。 “小荷,去看看那个客人。” “哎!” 丫鬟应了声,便往客厅方向而去。 不一会,丫鬟回来道:“那客人刚走了。” 李清照跺脚,闷闷不乐地扯掉身上的粉色宫裙,额头上点的胭脂记也拿帕子擦掉。 李清照指责道:“哼,一定是你走的太慢了。” 小荷嘟着嘴说道:“哪有,我是跑着去的。” “我不听,就是怪你。” 说完李清照把小荷推出去,关紧房门。 看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李清照眸子灵光一闪,便坐在凳子上。 摊开宣纸,在上面挥洒笔墨。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清照写完摸着自己红烫的脸蛋,愈加害羞了。 …… 求推荐票,求推荐票,求推荐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章 全靠演技 太学校场。 李迥实在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撇嘴道:“德甫,你该不会惦记吾吧?” 赵明诚不解道:“我惦记你作甚?” 那边张邦昌憋着笑,吐出一句话:“明远怀疑你有断袖之癖。” 话毕两人很夸张地同时远离赵明诚,还佯装出一脸惊恐。 赵明诚顿时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好男色?怎么可能!” 李迥双手抱胸紧盯着他,喝骂道:“那你为何对我这般好,前天借钱、昨天请客、今天替我完成功课,究竟是为何!” 赵明诚暗笑,咱馋小清照呗,你这大舅哥不得好好巴结? 口中却随意道:“我们兄弟情比金坚,这点小忙何足挂齿?” 李迥不信,大声道:“休要隐瞒,从实招来!” 赵明诚那叫一个恼怒,一个无影脚踹过去,唾弃道:“我呸,快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尖嘴猴腮模样。” “啊!汝竟讥吾相貌,士可杀不可辱!” 李迥从地上爬起来,作势要冲杀过来。 两人打闹间,一个黄门喘着粗气跑来。 黄门一开口就埋怨道:“杂……杂家腿都跑断了,原来赵公子躲这呢。” 赵明诚见状,上前拱手道:“哦?内侍寻我何事?” 那黄门催促着:“官家找你踢球,现在就随杂家去,可别坏了官家兴致。” 赵明诚扬扬眉,立即答应道:“官家相邀,岂有不从之理?” 黄门前面开道,赵明诚朝两个狗友点点头,便跟着黄门进皇宫。 等他们走远,张邦昌羡慕道:“还是德甫混得好啊。” “哼!”李迥不屑:“他甘愿做佞臣,实是吾等士人之耻!” “你就嫉妒吧,哪天德甫身居高位,你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切,他身居高位?谁信呐!” …… 第二次进皇宫,赵明诚莞尔,当初自己可是想着太后没翘辫子,他不敢进宫。 不过现在形势不同了。 老大有底气,敢反抗“邪恶势力”,他一个做小弟的自然要摇旗呐喊助威了。 赵明诚听说大殿的珠帘快要撤了,估计向太后离回深宫养老的日子不远了。 “拜见简王。” 黄门突然弯腰让路,神色毕恭毕敬的。 御道上,一个男子慢吞吞走着,其人长相秀气,一身青色的衣袍,头发也用一条青丝带束着,插着支玉簪。 赵明诚也避道在旁,作揖道:“拜见简王。” 赵似眯起眼睛看了赵明诚一眼,略微颔首,便走人了。 赵明诚心里有些可怜此人,他是宋哲宗赵煦的同母弟,论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法理,位置本该是由他继承。 当时章惇也极力拥护他,可惜向太后以目疾的借口否决了。 目疾,也就是患有严重近视眼,所以刚刚看自己的时候眯着眼。 赵明诚暗里叹气一声,若是自己早穿越几个月,肯定给他打造一副眼镜。 可惜迟矣! “赵公子,继续走吧。” 黄门抬头挺胸,他看着赵似的背影,嘴角竟有轻蔑的笑意。 赵明诚察觉到这笑容,没说什么,是个人都知道赵似的下场,活不过几年了。 跟赵佶争夺皇位失败,等赵佶牢牢掌握住权力,那赵似可以“病死”了。 唉,真是个倒霉蛋。 …… 御花园里。 还是那几个人,缺了个童贯,童贯已经去杭州供奉局赴任了。 草坪上正热闹地踢着蹴鞠。 朱勔眼尖,一见赵明诚就笑道:“呦,这不是咱东京城的大才子嘛。” 赵佶闻言停下来,招手道:“明诚,赶紧上来,跟他们踢忒无趣。” 这话一出口,就令高俅不爽了,看向赵明诚的目光更添怨恨了。 其他几人也有些不舒服,官家这是啥意思嘛,咱累死累活的还不讨好。 赵明诚压根不在意这些狗贼怎么想的,挽起袖子就踏上草坪。 赵佶分配了一下双方阵容,就迫不及待开球了。 赵明诚一开场就先声夺人,单枪匹马带球挑过众人的围堵,赵佶刚做防守的姿态,赵明诚用一个牛尾巴过人轻巧把赵佶甩在身后,然后射门。 赵佶目送球进洞,感慨道:“明诚,还是你的花样多啊。” 零比一落后,激发了赵佶的斗志,也提醒了朱勔和蔡攸这两个叛徒,在纸糊一般的防守下,赵佶很快就扳平了比分。 赵明诚顿觉无趣。 接下来就不赘述了,最后比分定格在八比九,赵佶率队赢球。 既让赵佶取胜,比分又显得焦灼,要踢一场假球还真不容易。 场下休息时,赵佶抿一口雪梨汁,笑吟吟道:“明诚,上回朕的画作如何。” 赵明诚拱手道:“啧,学生真是惊为天人,那晚学生睡梦中都在想这幅画,除了官家,普天之下恐无人有这等天授之才。” 一顿吹捧,让赵佶满脸红光,摆摆手道:“多亏明诚写这首诗,才给了朕灵感。” “不!” 赵明诚摇摇头,正色道:“诗配不上画。” 旁边几人撇嘴,这厮还真会拍马屁。 赵佶满脸自得之色,还主动给赵明诚的空杯续上雪梨汁。 “明诚,且随朕来。” 赵佶端着一杯雪梨汁,迈步走向御花园的画舫。 赵明诚有些不解,避开众人难道有悄悄话要说?于是也跟了上去。 其他几人也好奇,皆交头接耳议论。 画舫里。 赵佶一直盯着赵明诚,良久才询问道:“明诚,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赵明诚吓一跳,这艺术家要当媒婆?就想回一句匈奴未灭不言家。 嘴上却老实道:“有。” 赵佶顿时就板着脸道:“莫要糊弄朕,朕可是打听过的。” 赵明诚暗道糟糕,不动声色地笑问:“学生这私事,官家也要管?” 赵佶脸一红,也不绕弯了,开门见山道:“鲁国公主青睐于你,母后托朕来问问,可愿做驸马?” 赵明诚当即摇头道:“学生何德何能!” 赵佶斜睨道:“你能,论相貌、才华、品性仅逊于朕,完全配得上鲁国公主,她眼光还真不错。” “不,学生不做驸马。” 赵明诚闻言直接拒绝。 “哼!” 赵佶拂袖,脸上有些怒意,骂道:“你可是担心她的相貌身段?这你大可放心,朕待会就安排你们幽会……不,相会。” 赵明诚当真是无语,这一国之君也太口无遮拦了。 只好说道:“官家,学生有心爱的女子,自古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 赵佶犹豫片刻,便问道:“你且说说是哪家名门闺秀?” 赵明诚不答。 赵佶更恼怒了,痛骂道:“好你个赵明诚,又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你是不是在欺骗朕,是也不是?!” 赵明诚无奈至极,这艺术家太难缠了。 只能靠演技了。 “官家,学生这是有苦衷啊。” 这一刻,泪水流淌在赵明诚的脸上,说不出的凄婉。 赵佶见他都哭了,手足无措道:“明诚,你这……这?” “学生苦读圣贤书,挑灯夜读为了什么?就是有朝一日出阁拜相一展所学,官家忍心断了学生的梦想? 学生想辅佐官家成为堪比秦皇汉武的千古一帝、成为万世歌颂的明君,你我君臣相得开创辉煌盛世……” “停!” 赵佶打断道:“你直接说驸马耽误做官不就行了?还千古一帝,朕自己都不信。” 赵明诚任凭泪水滴落,哽咽道:“望官家理解学生这一腔拳拳报国之心。” “行了,朕理解,快擦掉你的鼻涕眼泪。” 赵佶腻歪得不行,叹气道:“帝王家的女儿愁嫁也是奇了怪了。” 又瞪了赵明诚一眼,才离开画舫。 赵明诚松了一口气。 唉,这长得帅名气大还真不一定是好事,时刻被人惦记。 …… ps:感谢溯本归元、迟素团子的打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5章 赚钱的门路(求收藏,求推荐票) 赵佶还是有些怨气,踢球的时候不带搭理赵明诚。 在大艺术家看来,你诗才横溢好歹算个雅士,偏偏也是个官迷,忒让朕失望了。 赵明诚倒是庆幸这是宋朝,跟皇帝了,这赌坊全是朱勔忙前忙后,他拍板了,众人还真没底气反驳。 高俅嗤笑道:“入伙可以,但不能靠一张嘴,得拿出真金白银来。” 他断定这小白脸没钱。 “多少?” 梁师成皮笑肉不笑道:“三万贯。” 什么? 赵明诚暗自咂舌,他可一毛钱都没有啊。 众人一脸嘲弄地看着他。 朱勔蹙眉道:“德甫,我们都是三万贯,你看……” 高俅撅着嘴讥讽道:“还看个卵,赵公子要是实在没钱,那就卖几首诗词给某,某给你凑。” 赵明诚笑吟吟道:“笑话,你一个仆役都有钱,本公子会没有?” “竖子无理,欺某太甚!” 高俅气急败坏,李彦忙不迭拉紧他。 这赵公子真是嘴贱啊,明知人家高俅是书童出身,偏要这般说,骂人不揭短啊。 朱勔打个圆场道:“德甫,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十天以后我来找你。” 赵明诚点点头,这朱勔真是心细,还特意留时间给自己筹钱。 也不再停留,瞪了怒气冲冲的高俅一眼,便负手离去。 …… 入伙赌坊,赵明诚不仅是为了赚钱,关键是融入这个未来奸臣团体。 主要是这团体背后有艺术家撑腰,跟着艺术家走,准有好处。 不过三万贯本金,可真是愁人! 去哪里凑呢?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卖酒,穿越之必备技能,发明蒸馏白酒。 衡量许久,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白酒性烈,有很强的侵略性,而宋朝的士大夫阶层讲究的是含蓄斯文、中正平和,有个词叫“微醺”经常被文人挂在嘴边。 喝白酒吐得淅沥哗啦,能叫微醺么?在文人眼里,这叫有辱斯文! 君不见李白斗酒诗百篇,多浪漫啊,但人诗仙喝得是琥珀色的米酒,浓度很低的,在半醉半醒飘飘然的状态才能吟出千古诗句。 所以,社会上流阶级不认可的东西,真会火爆么?赵明诚对此持疑。 况且大宋酒业是官营,私下酿酒需要官方开许可证,太过麻烦。而且酿出来万一卖不出去,不是一般的尴尬。 由蒸馏酒,赵明诚却联想到了香水。 看似驴唇不对马嘴,其实不然。 要知道,大宋现在已经有花露蒸沉技术了,不错,就是通过蒸馏来萃取花瓣的液体。 而元朝,就是在大宋设备的基础上,蒸馏出白酒,俗称“烧刀子”。 一切都是汉人的智慧,要不然他们会这些? 不过这时代的蒸沉技术还属粗糙阶段,香水做的很拉胯,女子还是喜欢在身上带冷香丸。 至于他为啥知道做香水? 别问,问就是穿越的福利。 赵明诚越想越觉得做香水大有可为。 其一,这时代女子地位高,高得离谱! 女子不仅有财产继承权,还有改嫁离婚权,妇人对夫婿不满意,便可以仲裁离婚。 如宋真宗的皇后刘娥之前不但是街头卖艺的歌女,而且还是被丈夫卖掉的二手货。 宋朝有名儒言:“为妇人者,视夫家如过传舍,偶然而合,忽尔而离。” 简而言之就是妇人过不下去随时带着嫁妆走,非常任性。 市井流传一句话——“中下之户不重生男,生女则爱护如捧璧擎。” 是何缘故?因为北宋女子就业率高,在商业繁华的东京城更甚,餐饮业、厨娘、媒婆、算命、代写书信、勾栏…… 哦,还有相扑,大宋的女子相扑可是鼎鼎有名,长得胖?没事,去瓦舍走一趟就有工作了。 … 归根结底,大宋的脊梁被靖康之耻断掉了,到了南宋才有“存天理灭人欲”的盛行,把女子禁锢,社会走向病态。 其二,有钱,这个就无需多阐述了。大宋可是万里疆土养一座城,其他地方可能穷,但东京城富得流油。 综上所言,女人们兜里有钱,还乐意花钱,造出香水来会亏本么? 就等着拿麻袋装钱吧! 赵明诚打定主意,要做出受女人追捧的香水! …… ps:感谢“溯本归元”大老爷的打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6章 没有奇迹了! 回到家,赵明诚心里却犯嘀咕,这钱该找谁借呢? 办作坊,买香料和花瓣,这是一大笔钱,至少要五千贯。 首先排除老爹,对于商贾之事他一向不喜,估计赵明诚很难拿到钱。 大嫂二嫂倒是有些体己钱,大宋外地做官是禁止携带家眷的,所以她们就待在赵家,平日里也不太出门。 她们皆出身于官宦家庭,有一笔丰厚的嫁妆,可赵明诚哪好意思开口…… 思来想去,赵明诚决定去找张邦昌,这狗才家里有钱。 刚走几步,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还有个更适合的人选。 小富婆! …… 是夜,樊楼。 依旧钏动钗飞、纸醉金迷。 赵明诚在西楼完全是贵宾级待遇,龟公一见他腰都快折弯了,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好几个妖娆的女妓贴上来“悉心问候”,一时赵明诚脸颊上都是唇印。 “借过一下,我去找封姑娘。” 赵明诚哪有时间应付她们,左右手分别推开。 有女子哀怨道:“奴等残花败柳,难入赵郎之眼。” 知道就好。 赵明诚嘴上却温柔道:“本公子有要紧事,待会再与各位丽人一诉衷肠。” “赵郎,奴洗干净等你,可得快点呀。” “是!” 勉强逃开热情的她们,迎面又碰到那老鸨王妈妈。 老鸨扭着腰跑过来:“哎呦喂,这不是赵公子嘛,怪不得今儿个喜鹊……” 两团肉一颤颤的,怪晃眼的。 赵明诚当即打断道:“喜鹊吃错东西了,所以乱叫,你可别啰嗦了,速带我去找封姑娘。” 老鸨滴溜溜的眼珠子打量着赵明诚,心下却有些怀疑,这么急找宜奴难道想? 老鸨靠过来说道:“赵公子,你若是有那方面需求,奴家遣手里下女儿们代劳,可别唐突宜奴呐。” “那我去中楼。” 赵明诚转头欲走。 老鸨赔笑道:“哎呀,奴家开个玩笑嘛,宜奴她一直望穿秋水等着赵公子呢。” 赵明诚恼道:“还不带路?” …… 熟悉的房间,里面传来动听的琴声。 老鸨临走时不忘叮嘱道:“赵公子,注意分寸。” 赵明诚撇撇嘴,这王妈妈把摇钱树看护得真紧。 推门而入,顿时幽香扑鼻,琴台边封宜奴背对着他而坐,一身束腰紧口的裙子,更衬的胸耸臀硕。 赵明诚便在那蜜桃似的隆起处狠狠剜了几眼,才找个小锦墩坐下来。 心里有事,再悠扬的琴声也听不进去。 稍许,一曲罢,封宜奴转身趿着绣花鞋纤纤细步近前来,一双桃花眸子含笑望着赵明诚。 她娇声道:“赵郎,你好狠的心,上次一别人就没影了。” 看着她幽韵撩人的姿态,赵明诚冷不丁有愣神。 随后才嘟噜一声:“我近来囊中羞涩,樊楼不是我等穷措大能消费得起的。” 封宜奴嗔怪道:“你我何需见外,赵郎能大驾光临,奴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收你钱。” “不……这……我……” 赵明诚支支吾吾。 封宜奴见状,眉眼沾了些许挑逗,盈盈笑道:“赵郎一见到奴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 赵明诚咬咬牙,这才唉声叹气道:“封姑娘,我想来借钱。” 封宜奴:“……” 她张大着樱唇,一脸诧异。 赵明诚那叫一个害臊,刚想说话,封宜奴便启唇道:“要多少?” 之音! 赵明诚嗫嚅道:“至少五千两。” 封宜奴沉默稍许,便轻点臻首道:“奴去取来。” 不一会,她就抱着个鎏金箱子出来。 打开箱子,排列整齐的银饼、银块、银锭、金锭…… 赵明诚目测有近三万贯。 “这可是奴的全部积蓄,记得要还啊。” 封宜奴轻哼,就连说话的仪态也多了分妩媚。 赵明诚忙不迭摆手道:“不需这么多,五千贯就足够了。” 封宜奴推箱子过去,浅浅莞尔道:“赵郎急需用钱,先拿去吧。” 在她想来,赵明诚应该是走投无路,要不然不会放下脸面找她借钱。 赵明诚感动之余,却又突然想到。 怎么有点像戏文所唱,穷酸书生赴京赶考,青楼女子倾囊相助,最后书生考状元迎娶公主…… 他认真道:“封姑娘你放心,过几天就还你。” 封宜奴娇俏道:“赵郎胆敢赖账,奴便上门去催。” 赵明诚轻笑,笃定道:“你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 封宜奴抿嘴一笑。 又跟她聊了很久,赵明诚才抱着百宝箱离开樊楼。 …… 翌日。 赵明诚一大早就爬起来,浑身充满了干劲。 先是在附近租了个小作坊,然后召集丫鬟仆役,由画儿领头。 作坊内,众仆役议论纷纷。 这三公子又在搞什么花样呢? 赵明诚一道道命令吩咐下去。 又分别给仆役几块银锭,让他们立即去购买。 “画儿随我去采购香料。” 这是最耗费钱财的,他肯定要亲自去办,自古财帛动人心呐,保不齐哪个狗才鬼迷心窍拿着钱跑路。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保康瓦子一家香料铺。 掌柜是个矮胖中年男子,其人斜肩谄笑道:“这位小娘子,进来看看哩。” 赵明诚环视店铺四周,询问道:“你这可批量出售?” 掌柜喜不自禁,这是有大生意上门了,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位公子请放心,小的店里货源充足。” 赵明诚颔首,徐徐道:“我需要月麟香、麝香、乌沉香、白芷、甘松……这四十种香料,各五斤。” 什么? 掌柜的脸笑成了菊花,乐呵呵道:“哎呀,公子是来巧了,您要的小的都有。” 赵明诚不接话,拉着画儿坐在凳子上,才问道:“多少钱?” 掌柜的立即跑到柜台,算盘噼里啪啦一阵乱拍,恭敬道:“八千三百二十一贯,小的就收八千整的。” 画儿惊呆了。 赵明诚大怒。 啪! 端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窜起身喝骂道:“汝欲宰吾耶?” 掌柜的吓一跳,跑过来作揖,苦着脸道:“这香料进价就高,小的压根赚不了多少钱,要不是看公子贵气逼人,小的零头都舍不得减呢。” 赵明诚斜睨道:“好你个贪蟊贼,哄抬市场物价犯了宋律,汝有大罪,吾必弹劾汝!” 话毕就拉着吃瓜群众画儿转身就走。 掌柜的真是吓得肝胆欲裂,动不动就弹劾,他一个平头百姓哪用得着弹劾,这人身上的官威好浓,不能得罪啊。 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掌柜忙道:“哎呀,是小的算错了,公子请留步,小的再算一遍。” 赵明诚止步。 几息后,掌柜心在滴血,缓缓吐出几个字:“六千贯。” 赵明诚凝眸看着他,半晌才点头道:“画儿,给钱。” 这六千贯估计就是进价了。 掌柜叹气道:“公子,给五百贯定金就行了,剩下的过十天取香料的时候再付。” “画儿,全给他。” 画儿老实从箱子里数出金锭,放在桌子上。 赵明诚不容置疑道:“多出来的几十贯就算运费了,三天后一定要把东西送来。” 用笔纸写下作坊地址,便拉着画儿离去了。 掌柜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碰上这个蛮横霸道的顾客,这趟生意自己肯定要亏本了。 人家都不怕自己拿着钱逃跑,可想而知背景滔天,寻常人谁敢招惹。 唉!掌柜老泪纵横。 作坊里。 仆役已经买好了蒸馏器、十几袋的花瓣、还有玻璃瓶。 赵明诚重点观察了玻璃瓶,这都是洋货色,从阿拉伯国家进口的,北宋商业繁华,外贸自然也发达。 在他看来,这玻璃瓶实在是粗糙,但结合时代来看,有这工艺着实令人称奇。 主要是两种瓶子,都昂贵无比,一种是琢磨玻璃圆腹瓶、瓶直颈,稍向外撇,上下部各式凹弦纹;另一种是磨花玻璃舍利瓶,透明度很好,气泡和杂质很少。 现在万事皆备,只等着香料了。 …… 三天后,掌柜准时带着两辆马车前来。 安排完仆役卸货,赵明诚便驱赶走众人,只留下画儿。 “公子,你究竟要做何等物什。” 画儿架起炉子,忍不住好奇问。 赵明诚把香料分类,随口道:“让你全身香喷喷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捣鼓了。 随后几天赵明诚过上了“闭关修炼”的生活,一日三餐由画儿伺候,他就窝在黑暗潮湿的小房间里。 先很轻易地蒸馏出酒精,然后稀释香料。 香料本身散发的芳香可给人以愉快的体验,但如果香气过强,则可能会刺激嗅神经,引起嗅觉麻痹。 有些香料,必须通过适当的稀释,才可发出优雅的芳香。 香水最好含25%左右的香料,那味道正合适,留香最持久,还能散香。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画儿,快来嗅!” 房间里传来惊喜声。 画儿正在外面打瞌睡,闻言提着裙角跑进来。 就瞧见自家公子满脸颜料,身上混杂着刺鼻的香气。 赵明诚迫不及待,从玻璃瓶溅出几滴,挥洒在画儿衣襟上。 “如何?” 画儿闭眸道:“好香呀!” 朝夕相处,赵明诚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怒斥:“说实话。” 画儿垂了垂小脑袋,呐呐道:“还不如公子送给婢子的香串。” 赵明诚听完后人都站不稳了。 连一百文的香串子都不如? 这可是耗资一万多贯啊! 彻底失败! 画儿担忧道:“公子?公子?” “你先出去,我再试试。” 赵明诚一脸失望。 随后陆续试验了十几种香味,不是香味太淡就是香味太混杂。 更有甚者,造出的香水还有毒,滴在画儿手心上,瞬间乌黑一片,画儿哭着洗搓了大半天,才洗掉这痕迹。 弄得画儿也不敢再做“小白鼠”了…… 赵明诚看着房间所剩无几的香料,喃喃自语:“没有奇迹了,没有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7章 香水成了 接连的失败让赵明诚心情很烦躁,脑海里只剩一个想法,这下欠小富婆的钱还不上,自己只能以身相许了…… 香料仅剩五分之一,各种花瓣也去了一大半,赵明诚终于停手了。 问题究竟出在哪呢?步骤理论上没错啊,先提炼花瓣香料里面的香精,再用蒸馏好的高浓度酒精稀释。 难道理论和实际操作有很大差距?或者说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步骤? 赵明诚迷迷糊糊,只好郁闷地走出房门,希冀着呼吸新鲜空气能不能找点灵感。 房门外,画儿正端着一碗稀粥,用调羹调匀,使得盐更入味。 赵明诚微微顿了一下,然后陷入冗长的安静。 就这样看着画儿,或者说她手里的粥。 “公子,你也知道饿了呀。” 画儿抬头抿着嘴笑。 赵明诚面露喜色,夺过她手里的八宝粥狼吞虎咽。 画儿没好气道:“哎呀慢点,别噎着。” 赵明诚舔干净碗底,接过画儿的锦帕擦嘴,便急急回去闭门修炼。 他悟了! 其实差的只是一步——搅拌调匀! 很容易被忽略的点,恰恰是最关键的。 继续试验。 抱着不成功便“被包养”的念头。 赵明诚很仔细地调配好香精,用干净的茶蛊装好。 每一滴都要用劲将其摇均,然后,才加入酒精。 因为酒精是高度挥发物,所以这时赵明诚确定所有的程序都已完成,便用极快的速度将盖子密封起来,盖好后,轻轻地摇晃。 成或者败,就等它陈化三天,三天后看结果。 这回赵明诚倒是信心满满。 …… 才第二天,老爹赵挺之就找上门开,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你为何如此堕落,竟然从事低贱的商业行当,还乐此不疲,实在气煞老夫也!” “要不是下人说漏了嘴,老夫还蒙在鼓里!” “老夫何曾短缺过你的吃穿,还偷偷弄个作坊做买卖?这是读书君子能干出来的事?” “再看看你这脸色惨白的鬼模样,晦气!” “……” 赵挺之骂得虎眼圆睁,又限令赵明诚马上滚回家,才气呼呼地离开了。 “迂腐守旧!” 赵明诚嘟囔了一声,继续守候着香水,隔几个时辰拿起来摇晃。 做成香水不仅代表着钱,更代表他自我价值的证明。 后者是最重要的。 盼星星盼月亮,三天后,终于迎来启封的日子。 赵明诚非常迷信的洗干净手,连头发都用香胰子洗了几遍。 真可谓是“洗尽铅华”。 当打开盖子溢出来的第一抹香味,赵明诚就痴迷沉醉了。 是熟悉的香水味道,那浓郁不散、馨香馥郁的芳香。 成功了。 赵明诚挥舞着拳头小小庆祝了一下,便扬声道:“画儿,快进来。” 门外画儿吓出了哭腔:“公子,婢子不敢试了……” 赵明诚道:“这回本公子真做成了,晚了香水可没你的份咯。” 话罢,画儿蹑手蹑脚走进来,像一只小猫咪,眼眸含泪朝赵明诚撒娇卖萌。 赵明诚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臂,猛洒香水在她手上。 他得意笑道:“小蹄子,快闻闻。” 画儿目瞪口呆。 这还用凑鼻子闻? 光满屋子的香气就足够证明一切了。 更何况她身上被浓香包裹着,仿佛一丝杂质都没有。 “公子,太……太……太神奇了。” 画儿脸颊红润,说话都磕巴,显然被这香水震慑住了。 赵明诚给她来了一记爆栗,催促道:“别愣着了,快装在瓶子里。” “哎!” 画儿兴高采烈应和。 俩人忙碌了大半天,整出一百多瓶香水,气味各不相同,皆用玻璃瓶装着。 赵明诚目光火热地看着瓶瓶罐罐,这下肯定赚大发了。 物以稀为贵,市场上就一百瓶,还不飚到高价? 至于如何出售,还有哪里比樊楼更合适的么? 这时代花魁行首的衣裳穿着都能带动底层女子的模仿,这就是娱乐明星! …… 离开作坊,见到亮光赵明诚还有略微不适应,待适应以后便搬运着五个箱子登上马车。 马车刚行驶在杨楼街。 唰!唰!唰! 路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马车。 真香啊! 不管是贩货郎、卖鱼婆、过路的书生、揽客的姐儿,皆闭着眼一脸沉醉。 什么东西这么香?难道是体香,有猥琐大汉心里好像有蚂蚁在爬。 恰好微风拂过,马车的帘布掀起,露出画儿如墨倾泻的长发。 配上这浓郁香味,画儿这一刻不是人!是掉落凡尘的仙女。 “仙子!” 那猥琐大汉激动得不能自已,哈喇子流了一地。 马车里,画儿给赵明诚揉肩按腿,柔柔道:“公子,你能给婢子几瓶呀。” 赵明诚伸出一根手指。 “啊,十瓶,公子你太好了。” 赵明诚淡声道:“一瓶。” “呀!”画儿闻言大恼,龇牙咧嘴道:“公子非人哉。” “芜湖!” …… 樊楼。 赵明诚提着两个箱子,画儿叠抱着三个箱子,走去西楼。 俩人身上的芬香很吸晴,顿时一道道目光落在画儿身上,弄得画儿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这时。 “哎呦喂,这不是赵三郎么,给樊楼做工挣银子耶?”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只见高俅蔡攸二人满脸笑容走下来。 “啧,主仆二人为了挣银子,勤勤恳恳替青楼搬运香料,实在是感人,某都快哭了。” 高俅作势拿袖子擦泪,在他看来,这么香里面肯定是香料。 来樊楼运香料,除了搬运工还有谁? “滚!” 赵明诚眯着眼从牙缝里蹦出这个字。 高俅不依,偏要继续嘲弄,撅着嘴道:“三郎,某那里还有一点银子,需要的话就借给你,何故为了赌坊之事搞垮了身子。” 赵明诚笑吟吟道:“高书童,好意我心领了,你从一介奴婢奋斗到如今的地位也不容易,钱还是自己存点,那种生活不好过吧?” 话罢用肩膀推开挡路的蔡攸,走上楼梯,画儿紧紧跟随。 “竖子!” 高俅怒发冲冠,气得差点吐血。 …… ps:试水推成绩不太好~没什么收藏推荐票增长,明天更8k字以上看能不能挽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8章 高大人,时代变了 赵明诚真受不了西楼女妓们饥渴火热的眼神,感觉自己像是盘丝洞里的唐三藏。 稍不留神就要被生吞活剥。 本来身上就奇香无比,更增添了几许魅力。 幸好有画儿挡枪,磨磨蹭蹭才赶到封宜奴的房间。 他推门前不忘警告道:“画儿,此情此景本公子是被迫的,切莫给爹娘嚼舌根。” 画儿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口中一直骂着那些女妓不知廉耻…… 咚!咚! 赵明诚轻敲两下门。 “谁?” “我,赵明诚。” “稍等。” 过了好一会儿,封宜奴“请进”的声音才传来。 赵明诚闻声便推门而入,封宜奴秀发还湿漉漉的,身上披裙子,玉足仅踩着粉色足袜。 赵明诚有些尴尬,她刚刚可能正在洗澡呢。 封宜奴指了指锦墩让他自坐,用毛巾将那满头秀发偎干,一边打趣:“赵郎,最近来得挺勤,该不会借了奴的钱睡不着觉吧?” 完全忽略了电灯泡画儿。 画儿飞快地瞄了一眼封宜奴的胸脯,将裙子高高了一句“放心吧”,目视赵明诚,美眸盈盈,别无他话。 正事谈完,赵明诚保证几天后送上佳新品过来,封宜奴才肯放他回去。 路上。 画儿叽叽喳喳道:“公子,你跟封姑娘说话好温柔。” “有吗?没有吧,我对你个小蹄子也是这般呀。” “你看,又叫小蹄子。” “……” 画儿煞有其事道:“戏文里说青楼女子无情,她们皆是逢场作戏。” 赵明诚道:“我还说士之薄幸,负心不过读书人呢。” 画儿别过脸,恼道:“不听劝算了,到时候狐狸精把公子魂魄给勾了去。” “你个婢子也胆敢打翻醋坛子,翘起屁股来家法伺候!” …… 刚回家,赵明诚马不停蹄地献宝,给老娘大嫂二嫂各一瓶。 哪个女人不爱香?这香水简直闪花了她们的眼。 赵母甚至给爱猫喷满了香水,弄得猫咪满院子逃窜。 赵明诚没好气道:“娘,这味道它闻不惯。” 古代也好多铲屎官,比如陆机张然、苏轼陆游,皆是非常宠猫的文人墨客。 他老娘也是,整天抱着这头好吃懒做的臭猫咪。 这时赵挺之龙行虎步进院子,直接开喷道:“赵明诚!堂堂八尺男人不惭乎?做这妇人腌臜物,莫非以后还要做肚兜亵衣?” 赵母闻言大骂道:“你个老头子懂个甚,咱诚儿做的是雅物,你不夸赞也就算了,吹胡子瞪眼给谁看呐。” 赵挺之雷霆震喝道:“雅物?收藏金石才是君子所好,他弄女子的香水,已经走入歧途了。” 赵母还欲护犊子。 赵明诚回怼道:“总比爹以前敷粉熏香好吧。” “啊!孽子!” 赵挺之气得差点没背过气,拿手指着赵明诚,最终还是拂袖离去。 赵母乐得合不拢嘴,笑道:“诚儿,打蛇打七寸,这回你可说到他痛处了。” 赵明诚莞尔,犹记得小时候,老爹每逢有宴会便耳戴簪花,在面部涂抹妆粉以修饰黝黑的肤色,这样才能融入注重仪容的士大夫队伍。 魏晋流传下来的风气,到现在愈演愈热,文人士子有一半会簪花敷粉。 …… 跟老爹相看两相厌,赵明诚又偷溜到作坊,继续开启香水制作。 这回不要量,只追求质。 做几瓶高贵上档次的香水送人。 还摸不清楚小清照的性格,青草香型?薄荷香型?果香型?赵明诚索性各做一份,总有她喜欢的吧? 封宜奴长相妖媚,最适合牡丹那高贵典雅的气质。 赵明诚辛勤劳作,外界可是有些沸腾了。 缘由就是樊楼封花魁抛出香水。 瞬间引爆东京城。 精致的制作、久久不散的香气让男子趋之若鹜,挥舞着金锭。 没错,疯狂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这也很容易理解,有的文人极为喜欢熏香,见到此等仙水,谁还坐得住? 更多男人还是被逼的,身后的姘头使出十八般武艺,哪个男人扛得住?为了博美人一笑出再银子又何妨。 可是。 当价格出来,许多人都懵了。 仅仅一百瓶! 每瓶一千贯!!! 苍天,一巴掌大的瓶子值一千贯?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完全是把人当傻子。 于是,先前第一批人都退缩了,任凭姘头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买不起! 俺不能为了一瓶香水去卖地契房契吧? 他们没钱,可东京城就是不缺贵妇人,外戚、勋爵、公主、大臣的夫人……她们谁缺钱啊? 一千贯?不过尔尔,不仅能购得神奇香水,还能人前显摆,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樊楼西楼被踏破了,据好事者统计,当天楼下停了几十辆富贵马车,里面出来的都是穿金戴玉的妇人。 短短一个下午,一百瓶就售罄了,来得晚的贵妇人为了争夺最后二十瓶,价格出到三千贯! 什么叫一掷千金啊? 这就是! 看客们见识到女人花钱的欲望,都在感叹还是自家婆娘好。 当赵明诚听说后,深为佩服封宜奴这一手饥饿营销,被她玩出花来了。 故意先抛出香水引发热议,然后再说价格,一千贯吓退了普通人,却满足了有钱人的虚荣心。 着实厉害! …… 三天后。 朱勔亲自登门,高俅也来凑热闹,或者想当面看笑话。 大厅里,朱勔抿口茶问道:“德甫,钱的事你准备得怎么样?” 高俅双手抱胸,半眯着眼看向赵明诚。 前几天还在樊楼帮工呢,他能有钱? 朱勔也听高俅说起过,犹豫片刻道:“若是德甫手头紧,哥哥可以先垫出。” 高俅急道:“朱勔,你这就有些过了?你垫钱,到时候赌坊利润怎么分?” 赵明诚摆摆手道:“不用了,钱早就准备好了。” 话罢就招呼仆役:“去,把马车开到街上。” 高俅嘿嘿道:“赵三郎莫非把字画碑印都典当了?” 赵明诚斜了他一眼,道:“跟我去看看就行了。” 自己其实很能理解这高书童,缺什么就秀什么,小时候穷现在喜欢秀钱,等有权了喜欢卖弄权柄。 唉,悲哀啊! 一辆马车停靠在门前,高俅迫不及待去查验。 打开帘布他便傻眼了。 一车子的铜钱,堆砌如山。 高俅转头不信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赵明诚似笑非笑道:“高大人,时代变了。” 昨儿个封宜奴便带着钱过来了,除了金银,总会有人用铜钱交易,于是就有这辆马车了。 朱勔上前一看,略微数了数便开口道:“德甫,你这远远超出三万贯啊。” 赵明诚正色道:“这是小弟的一份心意,哥哥让小弟入伙本就承担了压力,多出来的就算赌坊的维系费用,利润分成照样。” 朱勔蹙眉,立刻推辞道:“德甫,这如何使得?” 赵明诚摇摇头,认真道:“小弟最不缺的就是钱,哥哥莫要再见外了。” 高俅铁青着脸,好似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行,德甫义气。” 朱勔拱拱手赞道,果然自己卖人情给赵明诚没错,瞧人家行事的风度,令人如浴春风。 接下来就是立契了,朱勔掏出一张纸和红泥,让赵明诚盖印,赵明诚看清楚纸上的条款便按印画押了。 “成了!” 赵明诚笑着点头,又从袖子里拿出小银锭扔给高俅,口中说道:“麻烦高大人驾车了,路上买杯茶水。” “谁稀罕!” 高俅一脚准确踢开银锭,怒气冲冲地坐在马车边上。 “德甫,哥哥先走了,咱赌坊开业仪式可要记得。” 朱勔叮嘱了一声便坐进马车里。 “慢走。” 赵明诚行了一礼,朝仆役轻声道:“捡起来吧,这银锭就赏你了。” “多谢三公子!” 仆役狂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9章 欢喜躲在眉眼里 翌日卯时。 鸡鸣,破晓。 赵明诚背着书箱,最底层放着香水瓶,用厚厚的几卷书籍盖住。 晨风微微吹来,空气都是那般清新,赵明诚奔跑在大街小巷里。 李家。 … 没错,赵明诚此刻就站在李家门前。 还是上回那个淳朴的门房,他揉着眼睛憨笑道:“公子快进来,老爷在家哩。” 赵明诚道声谢便随着仆役去大厅。 大厅里,李格非一身官袍,端坐在黄木椅上。 进门,赵明诚先是作揖行礼,而后一脸凝重道:“老师,学生特意来汇报我爹的动向。” 李格非顾不上说客套话,赶紧问:“怎样?接下来轮到谁?弹劾的方向德甫可曾打探清楚?由御史台哪个出面?你爹的打击范围有多广?” 一连串的问题把赵明诚搞懵了,他斟酌稍许,才缓缓道:“暂无事。” 李格非:“……” 要不是脾气好,真想破口大骂这黄口孺子! “德甫,你一大早急急过来,老夫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李格非斟了一杯茶,拔高声量说着,语气颇显无奈。 赵明诚故作手足无措的样子,低声道:“学生惭愧,太过鲁莽了。” “无妨。”李格非温声道:“你也是一番好心,不过下回谨记,你这样把老夫吓一跳。” 一边说着,一边把茶递给赵明诚。 又指着书箱,随口问道:“德甫,这么早就去太学上课?” 赵明诚回道:“学生愚钝,昨天博士讲解的经义还没领悟通透,正所谓勤能补拙,学生便想着早点去。” 李格非抚须道:“好!天道酬勤,就凭德甫这用功的劲,下科定能金榜题名。” 赵明诚作揖恭声道:“借老师吉言了。” 李格非颔首道:“哪里不懂,且给老夫一观。” “多谢老师。” 赵明诚立刻从书箱拿出一卷《尚书》,毕恭毕敬递给他。 “学到哪了,刑赏忠厚之至论是吧。”李格非指着圈起来的地方。 赵明诚点头。 李格非笑着道:“这是嘉佑二年省试的论题,来自孔安国的注文,‘刑疑付轻,赏疑从众,忠厚之至。’简易而讲就是论疑罪之轻。” 他开始讲解论题的着手点,赵明诚很认真地听课。 …… 约莫半个时辰后。 一个仆役走入大厅,拱手道:“老爷,该上衙点卯了。” 李格非摆手示意知道了,继续讲完一段才道:“德甫,你看这……” 赵明诚摸摸鼻子道:“老师,朝廷政务要紧,学生这就回太学。” “别,你的经义一点就悟,真不知道这群博士怎么教的,看来近几年太学博士学官水平不行呐。且等着,待老夫下衙回来继续指点你。” 李格非说着话,脸上有些得意之色,看来还是老夫学识渊博教的好。 “有劳老师了。” 赵明诚深施一礼。 李格非点点头,便随着仆役出门而去。 赵明诚松了一口气,古代就是麻烦,幽会还得算计。 他早知道衙门点卯,所以才趁这个时间段来…… …… “姑娘姑娘,那公子又来啦。” 花园里,婢女小荷提着裙角,轻蹦带跳跑过来。 李清照从秋千架下来,柳目眨了眨,凑过小脑袋去:“当真?是上回樊楼的赵公子?” 小荷嬉笑道:“是耶,他在客厅读书呢,声音好好听,难怪能让姑娘喜欢上。” “呀!”李清照揪着她的发髻,红着脸道:“谁……谁谁喜欢上他了,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喜欢?她说不上来,就是喜欢反复看他的诗词,喜欢他的才气,喜欢他收藏金石的高洁雅趣…… 难道是少女怀春? 小荷推了她一下,嘟嘴道:“姑娘,你还愣神干嘛,待会又要责怪婢子跑得慢了。” 李清照微颦眉头,细声道:“我怎么好意思去。” 小荷俏皮道:“姑娘以请教诗文为由呀,反正他是老爷的学生,你们算师兄妹。” 说话间,两根手指还并在一起。 “要死啦!” 李清照含羞嗔地一骂,脸颊红霞满布。 接着逃也似的离开花园。 客厅里。 赵明诚正寻思着以什么法子见她,直接求见太唐突了,再去花园“偶遇”? 蓦地。 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赵明诚转头去看。 两个女子,他的目光落在为首那女子身上。 一身红黄色的绸缎裙袄,柔软的曲线随着光滑的缎面起伏。再往上看,肌肤白嫩幼滑,弯弯的黛眉、灵韵的眼睛、小巧的琼鼻、那红润的樱唇、腮上轻陷的梨涡…… 眉目间散发出的那一股书卷的清气。 赵明诚看痴了。 “见过赵公子。” 李清照两只柔夷交叠在小腹,膝盖微屈,莹光晶亮的眸子往下看着自己的足尖,很规范地给赵明诚福了一福。 声音糯而不粘,甜而不腻,婉转悦耳。 被她唤了声,赵明诚心神不禁一荡,接着赶紧虚扶道:“李姑娘请起。” 李清照看着俊逸丰神的他,不知为何,却是心如鹿撞,连话也不知道说了,木讷地立在门前。 恰好,赵明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似回到前世高中时代,有遇到初恋的感觉,酸酸的、甜甜的…… 气氛有些怪异。 还是小荷开腔道:“赵公子,姑娘想请教诗词,她不好意思开口。” 赵明诚接话道:“李姑娘的才情名满东京城,我是不配相提并论的,更谈不上请教了。” 李清照微露皓齿,柔柔道:“公子莫要谦虚了,你的那首《临江仙》乃传世名作。” 赵明诚摇头:“你的《如梦令》可以流传千古,我不及也。” 李清照:“公子缪也,论词中的情怀,我远不如你。” 赵明诚:“姑娘此言差矣,论词中的小资情调,你高我百倍。” “是你强。” “是你。” “你。” “你。” “……” 李清照扑哧一声,掩嘴而笑。 赵明诚也不由地莞尔,初次见面就是商业互吹? 一旁的小荷怎么感觉自己吃了一车柠檬。 “李姑娘请坐。” 赵明诚起身作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李清照被他瞧一眼就已羞涩至极,但还是移着莲步上前。 “哎,这客厅哪是谈论诗词的地啊,去花园呗。” 小荷滴溜溜眼珠子一转,便提议道。 赵明诚恨不得给她竖大拇指,真是好助攻。 他低头翻书箱,故作随意道:“上回唐突了李姑娘,我特意带东西来赔礼致歉。” “不需如……此。” 李清照正待婉拒,便瞧见桌上摆列着十几个玻璃瓶,远远的就能闻到那清香。 她睁大乌黑的眸子,满是愕然。 小荷惊呆了,这可是香水! 让东京城女子疯狂的香水! 这是十几瓶! 姑娘昨儿个还在闺房里抱怨没钱买,今天就送来了…… “赵公子,这太贵重了。” 李清照如水般的柳眸微微垂下,低声说道。 低着头只为掩饰自己通红似火烧的脸颊。 他为何要送自己昂贵的香水?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话本里说过,男子送女子妆物就是在隐喻心意,难道他要…… 李清照此刻内心已经在演绎八十一集琼瑶电视剧了。 赵明诚郑重道:“姑娘且收着吧,我一个大男人要它无用。” 暗里吐槽,自己算不算究极舔狗? 不过舔李清照,也是值得的…… “不行,太昂贵了,我不要。” 李清照小脑袋摇得跟钟鼓似的,还是拒绝。 正当赵明诚没辙时,小荷窜得跑过来,收起桌上的玻璃瓶,嘴上道:“姑娘不要我要,公子不介意吧?” 赵明诚当然不介意,还帮她叠放好瓶子以防摔落。 “小荷,放回去!” 李清照瞪了她一眼。 小荷抱着瓶子溜出大厅,还回头俏皮地挤了挤眉,咯咯道:“偏不。” 李清照原地跺脚,刚待骂她两句,想着赵明诚就在身边,便抿着嘴蹙着眉装成很生气的模样。 厅里只剩他们孤男寡女,气氛又有些微妙了。 赵明诚打破沉寂,笑着说道:“李姑娘带我去花园逛逛?” 李清照臻首轻点,一言不发地往前带路,心下却是又羞又恼,触碰上他的目光,自己竟连话都不敢说。 李清照走得很慢,赵明诚亦步亦趋跟着,看着那柳腰下隆起的翘臀,竟有些舍不得挪眼。 李清照似有所觉,贝齿轻咬着粉唇,回头声若蚊呐道:“你走前头。” “哦。” 赵明诚应了声,便站在她身旁。 李清照晶莹的耳垂都红透了,她低着头不说话,甚至数不清今天害羞了几次。 可能比以往加起来还多,这太奇怪了。 初晨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镀上了金光,金光内娇小的身子似有怯意,往高大身影靠过去一点便又逃离,两人走得很慢很慢。 花园里。 见她还是双颊霞红,赵明诚便主动提起她擅长的诗词。 李清照顿时就换了人样,不再羞答答了,兴致盎然地坐在秋千架上引经据典。 赵明诚微微荡着秋千,不时称赞她,但也会说两句“为赋新词强说愁”。 “哼!” 李清照撅着粉唇,有些不服不忿。 赵明诚见状笑道:“你哪有这么多愁可诉说,未免有些无病呻吟。” “不要你来说。” 李清照别过脸去。 赵明诚扬眉轻笑。 正待再说。 “不好啦,老爷回来了!” 小荷急急忙忙闯进花园。 赵明诚也是无奈,便作揖道:“那我先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李清照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不舍的情绪,用小脚丫子踹了秋千架一脚,抱怨道:“这臭爹。” 美眸又望向赵明诚,他送自己香水、俊逸无双的相貌气质、温柔的嗓音。 想及此处,眉眼里便有藏匿不住的欢喜。 …… 赵明诚也很满意此次相见,刚开始他是有些疑惑的。 当喜欢的对象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由无数文字和名声组合起来的一个符号的时候,那还会是喜欢吗? 可当赵明诚跟她接触以后,那少女既活泼又易羞的风情,真的让自己怦然心动。 有种被拨动心弦的感觉。 这感觉令赵明诚非常舒服。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0章 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李家客厅。 赵明诚早想找个借口开溜了,奈何李格非尽心尽责,硬是要接着教导经义。 一个上午的时间,在李格非的悉心教导下,赵明诚的经义水平还真提高了不少,《尚书》有些繁杂的论题都知道解答了。 赵明诚毕恭毕敬道:“学生愚钝,让老师费心了。” 李格非啜一口茶润喉,笑道:“老夫看德甫聪明过人,只须潜心攻读几年经史,金榜高中指日可待。” 说完又长叹一声:“可惜如今朝堂被新党把持,有志之士皆噤若寒蝉,每天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生怕被汝父迫害。” 得,又扯到这话题了。 赵明诚眼眶泛红,幽幽道:“唉,家父鬼迷心窍,非学生所能规劝的。” 李格非身体前倾,低声道:“德甫,以后有隐秘消息一定要立即通知老夫。” “是!” 赵明诚口不对心道。 “这段时间,对于咱们来说是一场恶梦,不知多少同僚夜里被惊出一身冷汗。” 李格非捧着茶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听他这般说,赵明诚心凉了半截。 看来今早朝堂又有旧党被驱逐了,这未来岳父才有感而发。 你们旧党新党随便折腾,可别耽误俺讨婆娘啊! 两方矛盾加深,自己娶李清照的难度就更大。 赵明诚遂郑重说着:“老师且放心,学生会时刻盯着家父。” “善!” 李格非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赵明诚暗自腹诽,说那么多就是想让他这“间谍”发挥作用呗。 见时辰不早了,赵明诚拱手告辞道:“那学生先回了。” 李格非笑着邀请道:“留下用午膳吧。” 还能蹭饭? 赵明诚压根没有推辞的理由。 …… “愚晚见过婶婶。” 膳厅里,赵明诚对着一个雍容的美妇行礼作揖。 她应该就是小清照的继母王氏,宋时翰苑名流,十九岁即中状元王拱辰的孙女。 气态优雅,一看就是诗书门第出来的。 不得不说,李格非年轻时是真吃香,第一个妻子是丞相王珪之女,即小清照的生母,因难产而死。 续弦就是眼前的王氏,不过她虽不是小清照的生母,却对她视如己出非常宠爱。 王氏先打量着赵明诚,才虚扶道:“不必多礼,就当是自己家。” 桌前的一个十岁清秀小童又跟赵明诚行礼,声音稚嫩道:“见过兄长。” 李格非眼里满是溺爱道:“这是老夫幼子李迒。” 赵明诚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微笑道:“兄长送你一个见面礼。” 玉佩晶莹剔透毫无瑕疵,李迒看一眼就喜欢上了,却是不敢接,眼睛看向李格非。 李格非皱眉不悦道:“德甫,快拿回去,这太贵重了。” 赵明诚忙道:“老师,这又不值什么钱,初次见面,学生还嫌送得太寒酸呢。” “你呀你!” 李格非笑骂了一声,便示意李迒收下。 其实他看一眼成色就知道这是上品白玉,价格绝对不下一百贯。 但是德甫一片心意他也不好拒绝。 王氏高兴招呼道:“小诚,吃饭吃饭。” 饭桌上摆着几个家常菜,另还有外面酒楼打包来的烧鸭、葱泼兔。 饭桌上不见李清照,赵明诚没什么意外,这时代女眷不能跟客人同桌吃饭。 唯有正妻才可以,比如赵家,大嫂二嫂就不能一起用膳。 这该死的封建陋习! 王氏提了筷子帮赵明诚夹菜,笑眯眯道:“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赵明诚忙客套道:“婶婶,我自己来就行。” 王氏笑道:“还客气什么啊,快吃。” “多谢婶婶,您也吃。”赵明诚尝了一口竹笋,点头赞道:“味道真好。” 王氏的目光紧瞅着他,暗地里点头,此子相貌俊逸气质出彩,观面相还是个福相。 于是她状似无意道:“听说小诚颇擅诗词?真巧,我家清娘也是满腹经纶,你们倒是挺般配的。” 来了来了,丈母娘看女婿,赵明诚心下一喜,面上装作害臊的样子,只顾低头扒饭。 王氏愈加满意了,容易害羞说明小伙子真诚,当真应了名字,便询问道:“小诚,家里可安排了亲事?” 啪! 李格非实在忍不住了,筷子往桌上一放,斥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王氏瞪了他一眼,犹又不甘道:“小诚啊,婶婶可得告诫你,娶妻一定要娶门当户对、有共同兴趣的良人,比如我家清娘吧,一堆粗鄙男子上门提亲,婶婶哪会同意?这不是害了她么,但小诚就你的条件来讲……” “好了!” 李格非脸黑成了锅底,打断道:“你个妇人有完没完,让德甫看笑话不成。” 王氏见他真生气了,便不再说话,给李迒赵明诚二人夹菜。 心下的念头却没熄灭,瞧瞧此子这般优秀,哪能轻易让他溜走。 赵明诚暗笑,这未来岳母还是个热心的话痨。 李格非暼了赵明诚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不是德甫不好,相反,在他眼里,德甫是极为出色的年轻人。 关键是他爹! 现在是针尖对麦芒的时刻,自己若是跟赵挺之结亲家,那成啥了? 在官场上就要众叛亲离,被朋党耻笑,被同僚讥讽为“卖女求和”的懦夫,更要被老师苏轼、黄庭坚疏远…… …… 吃完饭,赵明诚便告辞离开李家,临走时王氏还叮嘱以后要多来。 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回太学,行至龙津桥,迎面却碰上李迥和张邦昌两人。 “德甫,你好生吝啬,为了逃避请客竟几天不出门。” 李迥气势汹汹走过来,一脸愤怒,夹杂着嫉妒。 赵明诚奇怪道:“汝有疾乎?” 没病干嘛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张邦昌不忿道:“别瞒了,可是你最近发了一笔横财。” 赵明诚斜睨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有钱的消息,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李迥推搡着他,口中羡慕道:“那香水让你小子赚翻了吧?也不知哪里搞来的配方。” 赵明诚这下真惊讶了,自己制作香水的秘密瞒得很严啊,便严肃道:“你如何知道的?” “这全城人几乎都知道了。” 两人一齐翻白眼。 什么? “可别要哄我。”赵明诚不信道。 “来,你家走一遭。” 李迥拉拽着他走。 赵家。 门外车马如龙,乌黑黑的一片人摩肩擦踵,妇人占大多半,攥着帕子双手护住娇躯怕被人占便宜。 躲在巷子里的赵明诚都懵了,嗓子嘶哑地问:“她们这是为何而来?” “呸!”李迥啐了一口,道:“何故装蒜耶?不就是为劳什子香水。” 赵明诚暗自叫苦,这下被惦记上了,他钱赚够了真不想继续做啊。 张邦昌奇道:“你闷着脸作甚?有钱送上门你不要?” 赵明诚叹气道:“吾乃雅士,不欲沾染铜臭味。” “嘁!” 李迥嗤笑,满脸不屑。 赵明诚摸出一块小金锭,递给李迥道:“帮我驱赶走她们,这归你了。” 李迥顺手接过,大摇大摆走出巷子,洪声道:“赵明诚在西瑜林巷的土窑里快活呢。” 唰唰唰! 如风一般的速度,眨眼间人群就作鸟兽散。 赵明诚察看四周,这才放心溜进家门。 刚到家,赵明诚跑到老娘的院子里,大喊道:“娘,你又跟邻里乡亲多嘴了吧?” 不一会,赵母面有臊色走出来,凤目圆瞪道:“兔崽子胡说个甚?娘岂是嚼舌根的人?” 看老娘这模样,赵明诚基本可以确定了,就是她走漏的风声。 …… ps:感谢三千星河醉、许常乐的打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1章 朕,可否赊账? 不出所料,赵明诚独家制作香水的消息一传出去,赵府门槛被踏破了。 相熟好友求购香水、朝堂官员委托赵挺之、贵妇人找上了赵母…… 总之,都是很难拒绝的。 赵挺之一改之前的不屑,和颜悦色道:“德甫,这香水反响如此热烈,你还磨蹭什么,作坊赶紧干工啊。” 赵明诚似笑非笑道:“爹不是看不起这亵物?” 赵挺之老脸一红,冷哼哼一声:“老夫欣慰啊,昔日的败家子如今也能日进斗金,终于不用扒老夫的棺材钱了。” 赵明诚嘴角勾动了一下。 这老爹无非是感觉倍有面子,当一件物什受到上流人士的追捧,那它就是高雅之物。 赵明诚道:“行了,我吩咐工匠去赶做,一天天的不得清闲。” “德甫。”赵挺之正色道:“那配方可千万别泄露,这乃我赵氏的传家之宝,要是你们后代不争气,好歹有铁饭碗谋身。” 赵明诚道:“爹,这香水工艺又不繁琐,被人仿制出来也很正常。” 赵挺之立刻寒声道:“谁敢!老夫以捣乱市场秩序治他的罪。” 嚣张跋扈、以权谋私的官员…赵明诚脸颊绷了绷,不吭声了。 下午。 召集自家的几个工匠,令他们去作坊准备,采购香料的事宜就交给大嫂二嫂,赵母负责贩卖。 这香水已经演变成了家族产业…… 正当赵明诚忙碌时,黄门又来了,称官家传唤。 赵明诚稍微拾掇了一下,就跟着这太监入宫。 还是那御花园,美人轻歌曼舞,花鸟竞相争艳,赵佶一袭大红色的袍衫,搂着美人腰肢翩翩起舞。 见这场景,赵明诚暗地里吐槽,贪于玩乐恁般腐败,十足的昏君! 不过心里怎么有些羡慕呢? “学生赵明诚拜见官家,恭祝官家身体安康万事如意、隆盛千秋誉满天下。” 赵明诚上前作揖行礼,便是一通好话奉承。 赵佶一挥袍袖,舞女美姬齐齐退下。 等御花园只剩几人后,他便冷冷地看着赵明诚。 赵明诚保持作揖的姿态,疑惑道:“官家?” 沉默。 气氛有些肃穆。 良久,赵佶才阴恻恻道:“朕,逮到你了!” 赵明诚惊愕。 赶紧环顾四周,生怕跑出两个刀斧手。 登时他便唯唯诺诺道:“官家此话怎讲?学生听不懂。” “哼!”赵佶冷哼一声道:“前几日,爱妃们天天缠着朕要香水,朕又找不到哪里有卖的,愁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说完怒视着赵明诚,仿佛真的很生气。 赵明诚带着歉意道:“学生有罪,没能为官家排忧解难。” 赵佶转身走几步,平静道:“你的罪名罄竹难书,想想怎么挽救吧。” 又要被割韭菜了…… “那学生送几瓶过来?” 赵明诚试探询问道。 赵佶摇头:“几瓶不够。” 赵明诚心惊肉跳,颤声道:“多少?” 赵佶摩挲着下巴,回头缓缓开口道:“一千瓶。” “这怎么可以……” 不假思考,赵明诚断然出声道。 一千瓶?宰人也不是这个宰法吧? 赵佶踱步上前,寒着脸威胁道:“怎么?你要忤逆朕?嗯?!” 赵明诚还真就不吃这套,拱手道:“官家富有四海、泽庇万民,区区几个铜钱算甚?为何要难为学生。” 他也算半个士大夫阶层,可不能丢了士大夫的脸面,人家都敢上殿痛骂皇帝,他连拒绝皇帝无理的要求都不敢,还算什么士大夫? 见这方法失效,赵佶也装不下去了,诚恳地说道:“明诚,你要体谅朕,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后宫不宁,朕如何给天下做表率?” 边说话边取了一盘精致糕点递给赵明诚。 赵明诚心里腹诽,谁叫你好色?才十八岁就搞那么多女人。 “谢官家恩赐。”赵明诚接过糕点,斟酌了一下道:“寻常人是五百贯一瓶,官家若是需要,学生只收一百贯。” 赵佶心里盘算了一下,语重心长道:“明诚,你想想,咱大宋给西夏的岁赐也不过每年十万贯,你动不动开口要十万贯,岂不是在讹诈君上?” 别说这个还好,一说赵明诚就来气。 每年白白送给西夏银子,称岁赐;给辽国几倍于西夏的银子,称岁币。 给外人一掷千金,就想着剥削自家穷苦百姓,实在过分。 赵明诚苦着脸道:“官家,香水的原料、匠人的工钱、还有价格昂贵的玻璃瓶,一瓶香水都要耗费近一百五十贯。给官家一百贯,学生已经往里面贴钱了。” 说完眼泪在眸子里打转,哽咽道:“还望官家体谅学生的难处。” 赵佶眼神凌厉地盯着赵明诚,见他不似撒谎,才淡淡问道:“朕,可否赊账?” 你一个皇帝赊账?跟赖账有何区别?难道自己真敢上门催债? 赵明诚犹豫道:“学生可以送二十瓶给官家,再多就无能为力了。” 赵佶斜睨道:“明诚,真要如此绝情乎?” 赵明诚垂着头不吭声。 “唉!” 赵佶长叹一声,幽幽道:“行吧,朕以后就只能吃糠咽菜,穿破旧衣裳,连爱妃的首饰都买不起,谁叫朕穷呢。” 赵明诚丝毫不为所动,笑话!穷了谁也穷着你。 不过他没钱,赵明诚还真能理解,三司盐铁、度支、户部的钱财都属于“公用”,皇帝也无权挪用。 宫里开支用度很大,皇帝没钱了,要是明君会勤俭节约;类似赵佶这等昏君,肯定是吩咐狗腿子大肆搜刮百姓钱财,惹得民愤滔天…… “汝好狠呐!”看他一点也不可怜自己,赵佶大怒,索性直言道:“朕只有五万贯,今儿个你卖就罢了,不卖且等着瞧!” … 就硬耍赖呗。 赵明诚心里盘算了一下,五万贯还是有赚头的,为了五万贯让艺术家厌恶自己,有点得不偿失。 于是他恭声道:“学生仰慕官家的才华,若能以字画相送,那五万贯可免了。” “当真?” “嗯。” 赵明诚点头。 赵佶脸上有些得意之色,立刻吩咐黄门道:“着令内侍府送钱过来,再取笔墨纸砚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2章 赌坊接连出现命案 黄门驾着一辆马车,赵明诚坐在马车里,怀里揣着两幅画轴,身边是堆砌的铜钱。 这艺术家也真是的,不用金银结账,偏要拿快生锈的铜钱,赵明诚着实被恶心到了。 马车行至左掖门十字街,街上走着一群袈裟袍僧人,把路都给堵死了。 赵明诚打开帘布一看,却瞧到一个熟人。 “停车。” 令黄门在街边停好马车后,赵明诚走上前去。 领头人正是朱勔,此时他脸色憔悴,头发蓬松,正焦急地催促僧人赶紧走。 朱勔转头也看到赵明诚,忙迈步上前,急声道:“德甫,刚派人去你家通知你,没想到你在这,速随我走。” 赵明诚狐疑,这身后跟着一群和尚这是要干嘛呢? 朱勔压低声音道:“赌坊闹鬼,咱请婆台寺高僧开坛做法驱邪。” 什么? 赵明诚大惊。 这太扯了吧? 来不及想那么多,赵明诚赶紧让黄门驾马车去赵府,自己随朱勔前往赌坊。 路上,赵明诚惊疑不定道:“哥哥,究竟怎么了?” 朱勔双眼瞪得滚圆,沉声道:“有阴秽之物缠上咱了,自五天前起,赌坊每晚都要死一个人,死状异常恐怖。” “怎么可能?” 赵明诚失声道,一霎时,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一根一根的竖立了起来! 朱勔哀声叹气:“先前我也觉得荒谬,可连续五具尸体,太瘆人啊。” 赵明诚疑问道:“仵作怎么说?” “被活活掐死的!” 朱勔说完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赵明诚也觉着匪夷所思。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谁也没再说话。 …… 春明坊,马道街南口。 一栋两层楼高,楼檐雕栏砌玉,楼顶挂着大大的牌匾——“如意赌坊”。 此时,赌坊外汇聚了一群人,有开封府官员衙役,李彦高俅梁师成他们也都来了。 但谁也不敢踏入赌坊。 李彦扯着公鸭嗓大骂:“一群酒囊饭袋,数天之内,案情竟一无所得。尔等定然是敷衍搪塞,不肯用心查探!杂家饶你们不得!” 为首的开封府官员和捕快们不停地赔礼道歉。 李彦指着前方道:“高僧们终于来了。” 一群和尚刚到赌坊,就开始搭建祭坛,焚香念咒语。 朱勔上前轰开衙役,对着众人道:“若是佛法再无用,我也没法子了。” 众人沉默。 赵明诚询问:“为何?” 李彦叹气道:“前天请了道士贴符箓,照样死人。昨天东京城最有名的神婆请神,还是死人了。” 赵明诚一阵无语,但还有个疑问道:“赌坊尚未开业,死的又是谁?” 李彦说道:“开头两天死的是掌柜,后来没人敢待了,但赌坊里还是出现尸体,恐是无辜百姓受害。” 一旁的梁师成冷声道:“经此一事,怕是没人敢上咱赌坊了,定要找出幕后真凶,杂家不信什么鬼怪。” 几人若有所思,李彦甚至有打退堂鼓之意。 赵明诚也有…… 他现在又不缺钱,这么诡异离奇的事,还是不蹚这趟浑水为好。 高俅却急了,大声道:“你们莫非是惧怕了?咱花费了这么多钱,岂能让它打水漂?” 赵明诚暗笑,看来高俅为了这赌坊是倾家荡产啊,先前还打肿脸充胖子呢。 不过也正常,几个太监都是搂财高手,蔡攸朱勔家里不差钱,可能就高俅可怜巴巴才凑齐三万贯。 赵明诚含笑道:“高大人生得阳刚威猛,邪门之物不敢近身,为何不进去查探一番?” 高俅瞪视赵明诚咬牙切齿道:“贼杀才!汝唯恐某不速死耶?” “哼!”赵明诚嗤鼻道:“许是你高大人坏事做尽,连累咱赌坊遭了报应。” “你!” “好了!”朱勔不耐道:“莫要再吵了,咱商议个法子,这赌坊是弃还是不弃。” 高俅率先开口道:“不能放弃啊,朱勔,想想你耗费了多少心血。” 李彦把手缩在袖子里,道:“如果高僧做法没用,那这赌坊还是不开为好。” 朱勔点头。 余下几人齐齐点头。 这边说话间,祭坛已经布置好了。 迎面走来一个方面大耳,长须过胸的老僧,端的是宝相庄严,一派得道高僧模样。 朱勔拱手为礼道:“有劳大师了。” 老僧半阖着眼,手滚念珠道:“各位施主,要等到晚上酉时才能做法驱邪。” “无妨。”高俅允诺道:“若大师能驱邪,某赏一千贯!” 李彦颔首道:“杂家也给一千贯香火钱。” 赵明诚分别看到,这和尚听到一千贯时,眼睛闪过一丝贪婪。 得,不指望了。 听说要晚上才能开坛,开封府差役先散去,赵明诚几人也就近找了个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美其名曰养精蓄锐。 大家心情也没坏到哪里去,唯独高俅一副死了爹妈的难看表情。 …… 酉时末。 天色渐暗,如意赌坊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赵明诚几人立在祭坛下,几十个捕快在赌坊周围巡视。 那老僧端坐在祭台的蒲团上,嘴里念着旁人听不懂的经文。 足足一刻钟,老僧摇着一面旗子,大喝道:“孽障速去投胎转世,莫要再滞留于阳间。” 众人不敢说话,心惊胆战望着幽暗阴森的赌坊。 骤然。 “噗!” 一声轻响。 只见赌坊门前,一位巡视的高瘦捕快忽然间口喷鲜血,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子,惊得人群惊呼声四起,场面顿时就是一片混乱! 等到大家再朝这位吐血的捕快看去时,只见他七窍里都涌出了鲜血,脸上的表情分外狰狞恐怖! 这还了得? 人群四处响起尖叫声,众人立即逃遁,赵明诚往左右看,哪还有朱勔和李彦的身影? 抬头看祭台,连那老僧都在和尚们的保护下溜走了…… 也跑呗。 赵明诚不敢久留,如风似的跑在大街上。 太诡异了,咱真没见过这阵仗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3章 成立“重案组” 如意赌坊“闹鬼”的消息不胫而走,弄得东京城百姓人心惶惶。 市井都在流传:“厉鬼藏在那捕快身体里,婆台寺高僧依靠深厚的佛法察觉到了厉鬼,厉鬼只能逃遁,躲进赌坊补充阴气。” 赵明诚听闻后非常无语,那秃驴自个都吓得半死,连爬带滚地跑路,还有本事超度? 他怀疑那捕快得了什么怪病,只是凑巧在那个时间段病发身亡。 不过也够吓人的…… 赵明诚打定主意不掺和了,亏三万贯就亏呗,卖香水十天半个月就能赚回来。 不过,很多事由不得他。 …… 御花园里。 赵佶以手指天,痛心疾首道:“天子脚下,龙气之地,竟有阴秽之物作祟,岂有此理!” 底下几个狗腿子一副后怕的表情。 赵佶拂袖道:“朕现在就去赌坊,以浩荡皇恩感化这厉鬼,都别拦着朕!” 蔡攸忙道:“官家三思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一国之君耶?” 当然,赵佶也是耍耍嘴皮子而已,显示一下他这个皇帝的胆量。 高俅斜肩谄笑道:“官家,要不让朝堂大臣去处理?” “哼!”赵佶不满道:“早朝朕顺带提这么一嘴,他们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身儒道正气何惧鬼神。” 话罢又朝几人发脾气:“你们也是废物,胆都被吓破了。” 朱勔“哎呦”一声道:“官家,非我等胆小,实在是太邪门!” 赵佶斜眼看着他,突兀开腔道:“解释就是掩饰,朕不听,今晚你们一定要亲自去探个究竟!” 什么? 几人大惊失色,顿时手脚冰凉。 梁师成当即跪下抱着赵佶的大腿,眼泪不要钱的流下,抽噎道:“杂家没阳物,身上的阴气太重,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 李彦也哭丧着脸道:“杂家也想为官家分忧,可奈何身体不允许啊。” 赵佶一脚踢开梁师成,摸着下巴的短须想了想,这话还真有点道理。 于是也不强求了,目光转向蔡攸三人。 高俅腿抖得像筛糠似的,颤声道:“官……官家,我……我……” 赵佶打断:“不去的话就割了入宫,你们自己选吧。” 语气带着不容置辩。 这下三人真是如遭雷击,还是九天神雷的那种。 蔡攸哀声道:“恳请官家收回成命。” 赵佶淡淡道:“圣谕不可更改。” 把他们想说的话的都给堵住了。 朱勔见令不可违,就试探道:“官家,单凭我们三人给厉鬼塞牙缝都不够啊。” 赵佶颔首道:“朕早有准备,派皇城司人手协助你们。” 说完吩咐黄门去宣人过来。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皇城司都不是易与之辈,有他们在能稍微安心了。 可当看见来人时,他们又提心吊胆了。 一个黑衣束带黑靴子,标准皇城司服饰的俊秀青年进了御花园,其人洪声道:“臣郑不浪拜见官家。” 赵佶和颜悦色道:“不浪啊,朕有重任交予你。” 郑不浪满脸喜色,立刻拍胸脯保证道:“请官家放心,臣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陛下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蔡攸铁青着脸,让这人做皇城司的代表? 这厮是官家宠妃郑氏的弟弟,靠其姐的关系才飞黄腾达,一跃成为皇城司押司使辖后行使。 论能力,他只会吃喝嫖赌、斗鸡走犬,十足的败家纨绔子! 朱勔和高俅互视,眼神中都有些悲凉…… 赵佶却很高兴,哈哈笑道:“不浪,朕对你有信心,今晚你就带人去如意赌坊,协助他们擒住厉鬼!” 啊!郑不浪惊愕,什么厉鬼? 他不知道啊…… 更不敢问…… 赵佶抚掌道:“就这样说定了,朕先恭贺你们凯旋而归!” 郑不浪大声道:“是!一定不会让官家失望!” 此时,高俅眼珠子一转,便故作随意道:“要是德甫能来就好了,他才高八斗,单凭才气就能让厉鬼退避三舍,可惜。” 哼,某要把你个小白脸拉下水! 这边蔡攸也赶紧道:“案发当晚德甫也在赌坊外,他可是怡然不惧,那胆魄让臣汗颜呐。” “哦?此话当真?” 赵佶挑了挑眉,那吝啬小子不给朕赊账,还收了朕五万贯钱,是得好好惩罚一下他。 不等高俅开口,赵佶就点头道:“加赵明诚一个。” …… “啪!” 赵家客厅里,赵明诚大拍桌案,怒不可遏道:“小小书童欺吾太甚!” 朱勔皱着眉头道:“德甫,先不说这个,摆着眼下的是厉鬼,可愁死人了。” 赵明诚平息了怒火,转而询问道:“那郑不浪又是何人?” 名字倒是挺“别致”的。 朱勔嗤鼻不屑道:“官家宠妃郑氏的亲弟弟,一个二楞子罢了。” 郑氏?赵明诚眼眸一凝,难不成是那个未来的皇后郑氏? 朱勔又叹气道:“希望那郑不浪手底下有可靠人手,否则咱们的安全都没保障。” 赵明诚颔首:“摊上这事没办法,晚上走个过场就行了。” “德甫不担心里面是厉鬼?”朱勔有些疑惑。 赵明诚轻笑道:“这都是愚昧百姓瞎传的,反正我是不信。” 就算真有厉鬼,凭借他帅到惨绝人寰的颜值,谁敢加害他?老天都看不下去! 朱勔不置可否,反正他觉着诡异,起身道:“晚上赌坊外集合就行,我先走了,急着去寺庙求护身符。” 赵明诚无语凝噎。 …… 当赵母听到这个消息时,竟也拿出一串佛珠,凤目含泪道:“儿啊,这是高僧开过光的,灵验得很。” 赵挺之也叮嘱道:“德甫,虽说咱文人不怯鬼怪,但防一手还是需要的,记得走在后头,有突发情况拿别人做靶子。” 赵明诚翻了个白眼,打趣道:“万一……” 赵挺之打断:“老夫有三个儿子。” “死老头,会不会说话!”赵母顿时变成发疯的母老虎,瞪着赵挺之。 赵挺之撇撇嘴道:“就他这机灵劲,吃不了亏的。” 说完就摇头晃脑离去。 赵母恨恨地骂了两句,转头又是担忧道:“儿啊,要不要往身上涂点狗血?娘听说厉鬼怕狗血。” 赵明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4章 人比鬼更可怕 入夜,微凉。 整个马道街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让人不安。 本来喧嚣热闹的夜市,就因为厉鬼事件,全都挪到隔壁坊市了。 眼下城里应该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而赌坊外却是一片漆黑。 这时,才有十几人提着灯笼走来,每个人的脚步都像灌了铅似的,走得异常缓慢。 朱勔上下打量道:“德甫,你真就这样单枪匹马?” 赵明诚一袭藏青色袍衫,神色轻松淡然。 却见其他人。 蔡攸脖子上挂着铜镜,手里攥着铜板。高俅手臂涂满了狗血,头发上也有狗血。朱勔则是抱着一尊小弥勒佛。 那郑不浪更夸张,大红色的紧身衣,头上裹一个红布,脚上踩一双红色长靴,嘴上还有唇红,两腮也擦了红脂粉。 身后皇城司的汉子或多或少也戴着护身符。 赵明诚含笑道:“吾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做再多准备也无益,真要被厉鬼缠上就认命吧。” 高俅冷笑,心里祈祷厉鬼第一个做掉这小白脸。 朱勔目光又看向郑不浪,没好气道:“郑行使,不尿急吧?” 让此人做领头人真是可笑,看看这厮的怂包样,就差没把红肚兜盖头上了。 郑不浪真是懊悔不及,前两天他在城外相好家里,真没听闻赌坊闹鬼事件,所以才不假思考就答应姐夫。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头蠢猪。 厉鬼,千万要饶过小爷啊! 且不提各人心思,原本一刻钟的路程走了一个多时辰,但如意赌坊还是到了。 楼外都能感受到那阴森恐怖的气息。 郑不浪从袖子里掏出一壶酒,灌了一口凌厉道:“皇城司诸人听命!” 一众汉子齐声道:“在!” 赵明诚有些佩服,难不成这郑不浪喝酒壮胆,要带头冲锋陷阵? 只听郑不浪大喝一声:“尔等先行探路,有厉鬼消息速速出来禀报。” 皇城司汉子有些犹豫,这不是让俺们送死嘛。 郑不浪见状摆起脸,阴恻恻道:“谁若不往,皇城司私刑伺候,那威力你们也是清楚的。” 这下大伙不敢退缩了,便围成一团慢慢推开赌坊大门。 无事。 大堂还是桌椅柜台,并没有其他诡异东西。 郑不浪松了一口气,催促道:“还愣着作甚?赶紧进去上下检查一番,不要遗漏任何角落。” “遵命!” 皇城司众人提着灯笼一步三回头,走进了赌坊。 外面高俅捻须道:“还是郑行使处事得当,某敬佩也!” 在他看来,如果有厉鬼,里面的泥腿子也够厉鬼吃饱喝足,就不会再缠上他了。 郑不浪微微一笑,脸上的脂粉也抖了几斤下来。 接下来几人一言不发,耐心等待。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个皇城司汉子出来抱拳道:“禀报行使,赌坊内一切如常,没有奇怪之处。” 呼! 几人长舒一口气,高俅还追问道:“可查验清楚了?” 汉子轻松道:“一楼二楼都去了,劳什子鬼影都见不到。” “走!” 郑不浪大手一挥,气势汹汹走进赌坊。 四人便也跟了进去。 …… 赌坊二楼正中间的赌桌上,郑不浪翘着腿,悠悠道:“怎么忘记带美人过来,要是在这地方来一发,那滋味美妙地紧呐。” 高俅嘿嘿笑道:“了结此事,某带郑行使去樊楼潇洒三天三夜。” “哥哥可别要哄我。”郑不浪笑了一声,又道:“依我看,绝对有人在装神弄鬼,可能就藏匿在这赌坊内。” 几人点头称是。 话音一落。 砰! 一声震响,守在门口的一个侍卫轰然倒地。 脖子上有血液喷发出来,那侍卫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好像临死前看到很可怕的东西。 “啊!” 众人吓了一跳,郑不浪直接从椅子上摔落下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死在眼前,难道真有鬼? 赵明诚瞳孔猛缩,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朱勔三人早就躲进桌底下,紧闭着双眼瑟瑟发抖。 “你们快去看看啊!” 郑不浪都吓出了哭腔,指着余下的十几个皇城司汉子说道。 “俺们……” 郑不浪厉声道:“快去!” 一个魁梧壮汉胆子大,慢吞吞走到那侍卫面前,凝眸一看便急声道:“是被杀的!” 郑不浪气恼道:“你个狗才,还需你来说!本官问怎么死的?” 大汉摸了摸侍卫的脖子,回道:“被利器割喉。” 呼! 呼! 呼! …… 松气的声音不停在厅内响起。 既是被割喉,那很有可能就是人为的。 不是厉鬼就好。 郑不浪看向几人,低声问道:“咱先回去商议对策?” 蔡攸早就吓坏了,忙不迭道:“凶手太过残忍,我们恐怕难敌,是得从长计议。” 说着就从桌底下钻出来。 “皇城司的殿后,让咱们先走。” 郑不浪见几人都同意,便给一众汉子下命令。 五人靠在一起,“报团取暖”走出大厅。 走在楼梯上,高俅恨声道:“这凶手真是无法无天。” 郑不浪后怕道:“要不是我带的人多,今儿个恐怕就栽了。” 赵明诚没说话,心里却在猜疑,这凶手为什么要特意针对赌坊? 几人说话间,走到楼梯的拐角处。 赵明诚低头,这一低头让他不寒而栗。 楼梯木板的间隙中。 明亮亮的刀刃,照射出一双宛若幽灵般的眼睛。 不,两双! 有两柄刀! 带着丝丝寒意的刀就要刺杀过来。 “小心!” 赵明诚大喊一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左手猛得一拽,将高俅拖拉过来,自己侧身迅速躲避,顺带猛踹了身前郑不浪一脚。 呲! 一把刀嵌在木板里。 另一把刀却刺进高俅的靴子里,瞬时便有鲜血流出。 “啊!啊!” 高俅瘫倒在地,哀嚎了两声便昏厥过去。 “有刺客!”郑不浪惊魂未定,不忘大喊一声。 几息后,楼上的皇城司众人闻讯赶来。 赵明诚寒着脸道:“我看清了,其中一个脸上有数十道纵横交错的疤痕,速去追捕!” 众人看向郑不浪,郑不浪怒吼道:“快追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5章 某还想踢蹴鞠啊 汴河附近的一家医馆。 门外几人有些沉默。 听着里面传来悲怆的哀嚎,还有不间断诅咒赵明诚的声音。 赵明诚开口道:“你们听我解释。” 朱勔依旧沉默,蔡攸冷笑。 还解释什么?我们都看到是你拉高俅挡刀的,实在是无耻! 张不浪看向赵明诚的目光充满了感激,要不是他踹的那一脚,刀可能在他脚上了,这是大恩德啊! 朱勔低声道:“德甫,你明明已经避过了……” 赵明诚登时眼眶泛红,哽咽道:“我……我有罪,我是个罪人!” 说着便掉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赵兄!”张不浪看不下去了,惘然道:“天意注定高大人有此一劫,非你之过,莫要再自责了。” 赵明诚啜泣道:“呜呜,可高大人的腿……” “哼!”蔡攸愤懑道:“休要假惺惺了,汝分明欲借刀伤人!” “蔡攸!” 张不浪指着他气恼道:“不许诋毁赵兄,东京城谁不知赵兄是个高风亮节的雅士,他岂会这般做?依我看来,赵兄就是善意推开高大人,不成想歹徒专门盯着高大人去的。” 蔡攸冷笑道:“好你个郑不浪,成了他门下走狗耶?” 郑不浪认真说道:“我郑不浪行事,只凭良心说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蔡攸还欲再说。 朱勔打断:“行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歹徒抓住,不活剐他难泄心头之恨!” “对,一定要千刀万剐,抽骨剥筋!”张不浪恨声道。 他已经上报皇城司了,皇城司派遣大量人手满城搜捕,就不信逮不到这厮! 赵明诚眯了眯眼,他真不是故意想害高俅。 当时的情况,自己躲过一刀,万一凶手再出第二刀呢?那自己岂不是陷入险境? 所以还是让刀见见血吧…… 咯吱一声。 门开了,六旬上下的李郎中走出来。 “怎样?”蔡攸急声问。 李郎中摇摇头:“右脚瘸了,脚筋都被刺断了,还伤了几处穴位,若不是送来及时,怕要失血过多而亡。” 瘸子? 朱勔不敢相信道:“大夫,不会误诊吧?” 李郎中吹胡子瞪眼道:“笑话,老夫祖上三代都是御医,你竟质疑老夫。” 朱勔闭嘴不说话了,这大夫是东京城有名的妙手回春,他都说没办法救治,那高俅真成跛子了。 房间里。 高俅一双麻木呆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当几人进来时,他狰狞着脸状似癫狂,恨声道:“赵明诚,你个青面獠牙的畜生,某要杀了你!” 说着抄起药罐就砸去。 赵明诚侧身躲过,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倒是郑不浪劝说道:“高大人,这是个误会,有气也别朝赵兄发泄呀。” 高俅歇斯底里吼道:“说得倒轻巧,你又没变成瘸子!” 看他眼神这般怨毒,郑不浪也怒了,喝道:“怎样?汝欲打断赵兄的腿不成?” 赵明诚赶紧拉住他,口中道:“算了不浪,我原谅高大人的失态。” “还是赵兄宽宏大量。”郑不浪点头,又斜眼看榻上的高俅,道:“跟自己人发脾气算逑?抓住凶手才是正理。” “滚!都滚呐!” 高俅手指颤抖地指着俩人,显然已经怒火攻心。 赵明诚眸子微挑,轻声道:“既然高大人认定是我的错,我也不辩解,这医药费我出吧。” 说完拱拱手就转身离去,正人君子是不屑落井下石的。 郑不浪也随之离开。 噼里啪啦! 高俅把榻桌上的药罐扫翻在地,咬牙切齿道:“报仇,某要报仇!杀了这赵明诚,杀了这赵明诚!!” “行了。”朱勔为宽他的心,便道:“先好好休养,明儿个让官家派御医过来,说不定有痊愈的可能。” 高俅眼神燃起一丝希望,又悲痛欲绝道:“朱勔,某还想踢蹴鞠啊!” 说着说着,这个中年汉子已然泣不成声。 蹴鞠是他的登天梯,如今——梯子怕是断了。 …… 赵明诚用金锭结医药费,朝李郎中笑道:“不用找了,大晚上的实在是辛苦大夫。” 李郎**手谢道:“多谢这位公子。” 郑不浪走出来,上前恭敬作揖道:“赵兄的大恩,小弟感激涕零。” 瞧这高俅的惨状,当时那刀若砍在自己腿上,恐怕如今也是躺在榻上哭天喊地。 赵明诚摆摆手道:“见义勇为乃君子的德行操守,不浪无需记挂在心上。” 郑不浪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赵兄,小弟弗如远甚矣!” 心里却暗忖,不见得吧?我可看到你拉高俅挡刀的…… 不过自己蒙受恩情,自然要极力为他辩护。 赵明诚看了一眼天色,开口告辞:“快子时了,我先回了。” “别啊。”郑不浪忙道:“小弟还想请赵兄去樊楼潇洒呢,酬谢这救命之恩。” 赵明诚摇头道:“今日惊吓过度,哪有这个心思。” 郑不浪犹不死心,说道:“去呗,请几个花魁放松一番,赵兄还怕小弟没钱不成?” 赵明诚淡淡道:“我去樊楼不用付钱。” 又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今晚真没心情,改日我做东道。” 说完也不理会他,就迈步走出医馆。 “等会。” 郑不浪走出来,招呼三个皇城司汉子,吩咐道:“本官担心凶手会报复,你们送赵兄回家,务必要保护周全。” “遵命!” 三人抱拳。 赵明诚心里有丝暖意,这厮还真不错,是可以结交的人。 跟郑不浪告别后,赵明诚走在回家的路上。 脑海里却还在揣测那两个凶手的意图。 为什么要针对赌坊? 幕后黑手又是谁? 当时的情况,凶手明显只为了砍伤他们,而不是杀人。 从楼梯下面动手,最多只能砍到腿脚。但是面对打酱油的侍卫,却是直接割喉。 想来凶手也是顾及到他们的身份。 难不成单纯不想他们把赌坊开下去?这赌坊是损害了谁的利益么? 赵明诚眉心舒展,渐渐有了头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6章 一封信 自古任何一个朝代,开国勋贵都是迅速的繁衍,安逸地住在都城。 他们出生就富贵显赫,压根就不需要去奋斗,不仅能获封官职,还能依托人脉地位去经商,甚至垄断某个行业。 不错,赵明诚怀疑就是这群勋贵雇佣的刺客。 他们的赌坊遍布东京城,日进斗金赚得盆满钵满,自然不愿旁人来插一杠子。 …… 回到家,赵明诚找上老爹请教。 赵挺之似笑非笑道:“终于想通了?德甫看来不太蠢嘛。” 赵明诚奇道:“爹早就心里门清?” 赵挺之抚着胡须,斜睨道:“鬼魂纯属荒诞之说,无非是利益作祟罢了。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人家使点手段很正常。” “爹,你怎么不早说!” 赵明诚那叫一个恼怒。 “噫!”赵挺之得意道:“老夫本就不赞成你搞什么赌坊,再说了,吃一垫长一智,往后官场可比这还险恶。” 赵明诚恨声道:“爹,你儿子差点被刀砍死了。” “什么?” 赵挺之不复从容,脸色大变道:“可伤到哪?给爹看看。” “哼!”赵明诚闷了一口茶,没好气道:“无妨,我拉了个人挡刀,他的腿瘸了。” 赵挺之松了一口气,颔首道:“做的不错,吾儿有枭雄之姿。” 话罢又沉着脸冷声道:“老夫原以为只是吓唬你们,谁料还动起刀子,岂有此理!观这做派,定是曹伕那老狗贼所为!” 赵明诚问道:“曹伕是谁?” 赵挺之:“曹公伯其幼弟。” 赵明诚都无语了,说名字不行么,于是弱弱问道:“曹公伯又是谁?” “孽子不学无术!”赵挺之痛骂一声,才追忆道:“前几年才仙逝的沂王曹佾,你五岁的时候,他老人家还抱过你呢。曹公当真是个淡伯名利的正人君子,可惜其弟却是奸险邪恶之徒。” 这下赵明诚明白了,曹佾他可能不太清楚,但“八仙过海”之一的曹国舅却耳熟能详。 就是以曹佾为原型的,他是曹彬的嫡孙,曹皇后的弟弟。 《神仙通鉴》记载,曹佾有一幼弟为非作恶,曹佾竭力规劝都没作用。最后他心灰意冷,便辞官散财隐迹山林修心炼性,最后达到心与道合、形随神化的境界…… 突然有一天,汉钟离和吕洞宾游至他修道之处,一番辩法之后,吕洞宾见他已洞悟道之真义,就把曹佾接入仙班。 这当然是神话传说…… 赵明诚疑惑地问:“爹,那曹伕都快半截入土了吧?” 就算是曹佾最小的弟弟,那年纪也该六七十了。 赵挺之叹气道:“可不是?这厮年轻的时候坏事做尽,老了也不消停。真是一锅好粥混进一粒老鼠屎,坏了曹家的风评。” 这一席话,赵明诚认定曹伕是幕后之人,还是不甘心道:“可咱就这样认命?” 赵挺之当即瞪眼道:“不认命还咋滴?你去跟曹家碰一碰?再说了,赌坊有违律法,这事就不能放在台面上讲。” 赵明诚:“爹,你不是说曹伕很讨曹家人厌恶么?” “蠢货,一点长进都没有!” 赵挺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徐徐道:“自五代起,门阀高族便逐渐消亡,可曹家凭百年来的积累,硬生生成为顶级门阀,皇后都出了好几个。小门小户尚且不许别人插手家事,何况是曹家?” 赵明诚听懂了。 既然曹伕能安然活到六七十,那曹家就没打算处置他,或者说放任他。 赵明诚蹙眉道:“爹,难道曹家在自污?” “嗯?” 赵挺之老眸闪过亮光,突兀抚掌而笑道:“没白费老夫的教导,吾儿终于开窍矣。” 曹家就是在自污! 一个有实力又有名声的门阀肯定会遭到帝王忌惮。 虽说大宋实行“以文御武”政策,曹家很少有人做文官,绝大多数是闲置的武官职位。 但架不住曹家人脉太广,大宋立国才多久?但曹家五代就开始经营了,一直到现在,资本非常雄厚,倘若曹家振臂一呼,搞不好真有许多人举旗响应…… 所以为了不让别人忌惮,曹家便推出曹伕,曹伕无恶不作名声烂大街,进而也影响到曹家的名声。 纵览史书,自污虽然很拙劣,但也是很有效的手段。 赵挺之幽幽道:“自认倒霉呗,德甫,所以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你若是当权宰执,曹伕敢放一个屁?” “吾儿,考上状元争做宰相,一定要努力!” 赵挺之强制灌了赵明诚一口鸡汤,便拂袖离去。 …… 翌日。 当赌坊的消息传出去后,百姓顿觉欣喜,原来不是厉鬼,而是有人装神弄鬼。 但皇宫里的赵佶却颇感失望,竟不是鬼怪,白白浪费朕的好奇心。 为了安抚狗腿子受伤的心,赵佶下旨意催促开封府,一定把凶手捉拿归案。 至于高俅?赵佶象征性地派了两个御医,便没在过问了,几天后还传唤赵明诚来了场蹴鞠。 时间就这样流逝了半个月。 凶手依然没抓到。 这天,郑不浪又来了,这回他神色非常严峻。 厅里。 赵明诚无奈道:“不浪,前两天才去樊楼,该不会又叫我去吧?” 郑不浪摇头,却是神神秘秘道:“赵兄,我今儿个收到一封信。”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 赵明诚有些疑惑:“何人何事?” 你收到信关我屁事啊! 郑不浪低声道:“你看看吧,这是我手下巡视时被人塞在手里的。” 赵明诚依言打开信封,白纸上只有两行字: “酉时,状元楼,前来协商赌坊事宜。 落笔——刺杀你们的凶手。” 啪! 赵明诚把纸狠压在桌面上,怒道:“这是挑衅!欺人太甚!” 郑不浪颔首,当时他看完信也是怒火冲天。 他询问道:“赵兄,你主意多,咱该怎么办。” 赵明诚眯了眯眼,道:“先联络朱勔他们,看他们怎么想的。” “行。” 两人说完话便出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7章 生而为人,俺对不住了 路上。 郑不浪拧眉道:“该不会是曹伕给咱下马威吧?” “你知道是他?” 赵明诚凝眸,看向郑不浪的目光充满了惊奇,没想到这厮还深藏不露。 “咳。”郑不浪咳嗽一声,抓耳搔腮道:“我哪懂这门道,都是我姐姐推想的。” 赵明诚点点头,看来当初自己猜得没错,他姐姐应该是未来赵佶的皇后郑氏。 史书上记载她非常聪慧,十七八岁就能鉴赏书画诗词,从而讨赵佶欢心。等做皇后时,赵佶夜夜笙歌,郑氏便孤零零在大殿处理当日奏章。 一个既聪明又通晓政治的奇女子,能揣测出来很正常。 赵明诚有感而发道:“你姐巾帼不让须眉啊,真想结识一番。” 郑不浪暼他一眼,给了句:“赵兄说啥浑话呢。” “哎呦!”赵明诚忙拍了下嘴,赔笑道:“不浪莫要生气,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皇帝的女人自己还想结识,真是胆肥! 郑不浪翻个白眼,道:“赵兄是正人君子,我自深信不疑。可这话却不能乱说,会给我姐姐带来不好的影响,毕竟赵兄是那般出色的男子。” 赵明诚颔首道:“哥哥会谨记不浪所言。” …… 两人先去朱勔家里通知,随后朱勔再进宫告知其他人。 中午。 “如意赌坊有限公司的股东”齐聚在茶肆里。 赵明诚、朱勔、蔡攸、李彦、梁师成、杨戬……还有多余的郑不浪。 当然,高俅也来了,他坐在木椅上,身后站着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 赵明诚询问道:“高大人,这位是?” “犬子高榄。” 高俅淡淡道,面对赵明诚他仿佛再无半点怒气,很平静。 他知道,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现在只有蛰伏,等有朝一日掌权了,再把赵明诚抽筋活剐! 可高榄却没这个城府了,其人脸色铁青,紧握双拳,牙都呲了出来。 赵明诚心里冷笑,嘴上却道:“原来是高俊杰当面,好一个器宇轩昂的翩翩佳公子,真有乃父之风。” 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高衙内,果然长一张恶人脸。 高榄实在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高俅见状拍了拍他手臂安抚。 朱勔也怕这两人吵起来,赶紧开腔道:“大伙来谈谈这封信件吧。” 李彦率先沉不住气,扯着喉咙骂道:“还谈什么,杂家倍感屈辱,索性带禁军去状元楼剿灭那几个刺客。” 郑不浪暗自腹诽,不谈你屁颠颠跑来做什么? 在座所有人,除了自己谁还有报仇的心思?都在想着赌坊能不能开业。 哦,高俅肯定还有断腿之仇。 朱勔转悠了一圈,沉着脸道:“就直说吧,曹伕不允许我们赌坊开业,所以他也不可能给咱协商的机会,那这封信究竟是谁递来的?” 众人闻言没有惊讶,看来也通过各种渠道,知晓了曹伕是雇佣刺客的真凶。 李彦道:“杂家不怕什么曹伕,只担心赌场开业以后会不会还有人捣乱。” 赵明诚莞尔,这话真没错,就算曹家要打击李彦,李彦也会安然无恙。 太监嘛,皇帝的爪牙,处置权只在皇帝的手里。 蔡攸敲了敲桌子,皱眉道:“在这里瞎捉摸也无用,要不咱赴约?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意图。” 众人早有此意,于是纷纷点头。 朱勔:“既如此,那咱酉时一起去状元楼,记得多带点护卫以防不测。” 郑不浪嗤笑一声道:“你也太谨慎了吧,光天化日之下,又是状元楼那喧嚣处,怕个鸟。” 李彦斥道:“郑行使,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说着飞快瞄了高俅一眼,众人好似商量好了,齐齐斜看高俅。 不谨慎就是他这个下场,变成瘸子。 高俅袖子下紧握着拳头,脸上却笑道:“慎重点好,是得慎重点。” …… 酉时初刻。 东华门街,状元楼。 赵明诚身后也跟着两个精壮汉子,他特意在仆役群中挑选的。 男人在外面要好好保护自己,所以带护卫是很有必要的。 众人齐聚,每人身边都至少两个随从,皆虎背熊腰一脸凶悍。 朱勔闷声道:“说是状元楼,也没说具体哪个包间啊。” 这时。 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走过来,扬声道:“请随我来。” 众人如逢大敌,朱勔躲在护卫后面,警惕地问:“可是你递信的。” “嗯!” 青年眼神有些嘲弄,点头道。 突兀。 “纳命来!” 一声怒吼,高榄径直冲出来,一拳轰向那青年。 砰! 怎料青年纹丝不动,高榄反被掀倒在地。 赵明诚眯着眼,这人看来是练家子,这高衙内勇气可嘉,但也忒没用了。 蔡攸扶起他,冷声道:“高榄,咱们是来商议的,可不是来闹事的!” 暗骂一声蠢货,不知道先礼后兵的道理?谈不妥再杀也不迟。 青年嘴角上扬,一言不发转身走进状元楼。 众人对望,便跟随进去。 状元楼生意爆棚,处处人声嘈杂,众人走到二楼右边最偏僻的包间。 “请!” 青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便推门而入。 众人紧紧地靠着自家护卫,缓慢挪步。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加上青年三个。 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人站立。 另一个大概五十来岁,坐在席下首,其人穿一件补过的、洗得浆白的袍衫,皮肤黝黑,脸上有深深的皱纹。 桌上摆的并不是茶,而是一碗清水。 许是怕泥鞋弄脏了状元楼的地板,他脚底下还用一块布垫着。 这分明是个农民! 众人略微放下心,想着不能弱了场面,便各自仅带一个护卫进去。 朱勔恶声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席上的人起身抱拳道:“俺姓刘,俺以前是个马夫,就叫俺刘马夫吧。” 朱勔大喝道:“那晚是不是你!” 刘马夫露出憨厚的笑容,朝那面具男子点头。 随后。 那面具男子揭开面具。 众人骇然。 纵横交错密布的刀疤,异常恐怖! 就是他! “拔刀!” 郑不浪退后一步,嘴里却是大吼。 噌! 噌! 噌! 众人的护卫皆拔出武器,指着那三人。 刘马夫温声道:“何不坐下先谈谈?我们绝无恶意。” “哼!”郑不浪冷哼道:“那晚本官差点成瘸子,此恨着实难消。” “俺知道了。”刘马夫点头,又轻声道:“阿牛,忍着点,委屈你了。” 众人不知何意,郑不浪正待说话。 只见那刀疤男从腰间掏出一柄横刀,眼神毫无波动。 直接弯腰,持刀的手狠狠往自己脚踝一刺。 呲! 横刀嵌进大腿,鲜血淋漓。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更是头皮发麻,这也太狠了。 高俅的眼睛血红,想起那晚的梦魇,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位置。 刘马夫面无表情道:“现在可以谈了吧。” 赵明诚迈步上前,坐在凳子上,笑道:“诚意十足。” 于是众人也依次坐下。 郑不浪拿手遮眼,催道:“让他出去,本官看不了这惨状。” 刘马夫转头看向青年,吩咐道:“带阿牛出去包扎。” 青年有些犹豫。 刘马夫笑着道:“放心吧,大家都是很诚恳谈事,不会做出格的事。” 青年领命,搀扶刀疤男走出包厢,全程刀疤男没发出一丝声音。 赵明诚咂舌,这是个狼灭。 众人的目光紧盯着刘马夫。 刘马夫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俺是无忧洞的大当家。” 什么? 众人失声。 李彦勃然大怒道:“鬼樊楼出来的,难怪喜欢装神弄鬼!” 赵明诚看着这个貌似农民的老汉,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无忧洞的大当家。 无忧洞,又名鬼樊楼。 其来源还得慢慢说起。 根据《宋史.渠志》的记载,开封地面明渠有八字水口:“内外八厢创制八字水口,通流雨水入渠甚利,地下则是汴都地广平,赖沟渠以行水潦。” 开封地理位置在黄河下方,古代的黄河泛滥几乎成了常态,所以得建造又深又广的地下排水系统。 没错,东京城地下就是四通八达的地道。 而里面住了许多人。 初时,亡命之徒藏匿在里面,江湖人士躲避官府追捕。渐渐的,生活贫苦的百姓也搬到里面去,再加上人贩子拐妇女孩童。 地下,俨然成了东京城的另一个世界。 他们管这叫无忧洞,因樊楼最为繁华,而无忧洞却像是阴间,一相对比,又有了鬼樊楼的称呼。 繁华的背后是不堪,是肮脏。 官府不想清剿的理由有很多,其一不熟悉地道环境、其二怕打仗引发城市坍塌、其三怕伤及无辜,虽然里头犯罪分子很多,但也有穷苦百姓。 赵明诚都不信,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当这些人都“重见天日”,东京城是否供养的起?朝堂诸公不愿管他们的衣食住行,更担心造成更大的治安危机。 要知道,据坊间流传的消息,地下的无忧洞有近八万人! 就算古人不知道“城市承载力”这个词,但也隐隐有这个感觉,所以上到皇帝宰执,下到平头百姓,都排斥这八万人。 这八万人,就是被遗弃,不能存在于东京城,只能靠地道苟且偷生。 …… 话接回来。 面对李彦的愤怒,刘马夫只是笑,却不说话。 梁师成询问道:“是曹伕雇的吧?” 刘马夫点头。 朱勔问:“那晚是曹伕要你们动手?” 这回刘马夫竟然摇头,轻声道:“曹伕只是让俺吓唬你们,那晚是俺自作主张。” 砰! 朱勔大怒,起身指着他道:“好贼子,你怎敢如此放肆!” 刘马夫不急不缓道:“且听俺说,俺收了曹伕一万贯,任务已经完成,但俺当时突然还有个想法。” 众人尽管很愤怒,但还是竖着耳朵听。 刘马夫字正腔圆道:“你们给俺保护费,这赌坊就能顺顺利利。” 错愕,震惊! 赵明诚感到荒谬! 蔡攸笑得前仰后合,莫了才讥笑道:“哈哈哈,你是说我们,给你交保护费?” 刘马夫点头。 砰! 朱勔踹了一脚桌子,哄笑道:“咱什么身份?隔三差五出入皇宫,你呢?躲在老鼠窟里,你拿什么资格让咱交保护费?简直笑掉大牙!” 这话惹得哄堂大笑,连一旁的护卫都笑咧了嘴。 刘马夫面对嘲笑声不为所动,平静道:“换做其他,俺给你们提鞋都不配,随便派官府的人都能让俺灰溜溜逃遁。可这是赌坊,名义上官府是要禁绝的。” 话音一落,众人便沉默下来。 赵明诚莞尔,这无忧洞还真是会抓机会。 谁都知道赌坊是暴利,但宋律有条例禁止赌博,抓到就是处斩。 当然,以他们和赵佶的亲近关系,压根不怕这个。 可不怕归不怕,但当赌坊出现问题时,一切官面上的手段都不能用。 就比如自家的香水,老爹能以权谋私,基本上东京城没人敢仿造,否则就是一顶帽子扣上,御史台写下奏章,开封府直接拿人。 赌坊却不行,人曹伕也是雇佣无忧洞搞破坏,都不敢找人脉关系。 归根结底,阳光下有黑暗,赌坊就是处在黑暗之中。 黑暗里谁最可靠?古惑仔陈浩南啊! 无忧洞相当于铜锣湾,而这刘马夫就是陈浩南。 不过这刘马夫也够狠的,黑吃黑吃两家,不仅吃了曹伕的钱,还想弄他们这边。 压根不用商量,大伙都不是蠢笨的人,朱勔咬牙切齿道:“多少钱?” 刘马夫:“每年六万贯,俺们还会暗地里照拂赌坊。” 李彦冷笑道:“狼贪鼠窃之辈,尔等蛇欲吞象乎?惹着杂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一群老鼠窟的泥腿子。” 刘马夫嘶哑着声音道:“俺们死的时候连席子都没得盖,死后也不知被哪条野狗叼了去,睡觉的地方会从上面渗下来屎尿,每天早上睁开眼身上就是一股尿骚味。试问各位大人,日子已经这般艰苦,又有何惧?”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众人还是从那浑浊的眼睛中看出怨恨、不甘,以及一丝绝望。 “关杂家屁事。”梁师成甩袖道:“想勒索杂家,你也配?” 刘马夫笑道:“那赌坊就别开了,俺洞里不缺人手。” 面对这威胁,梁师成铁青着脸。 刘马夫又道:“要俺说,何苦跟钱过不去呢?你们锦衣玉食,也让俺们这些低贱下等人喝点汤。” 众人又沉默下来。 赵明诚出声了,却是问了无关紧要的话,:“那捕快究竟怎么死的?” 刘马夫:“中毒,俺也没料到这么巧。” 赵明诚点头,果然是提前被下毒了,其他的死尸就不用问了,肯定是被刀疤脸做掉的。 “咕噜!”刘马夫喝了一口水,笑着问道:“各位大人,如何?” 朱勔深吸口气:“待咱们考虑一下。” 这已经算变相同意,只不过碍不下脸,给老鼠窟交保护费,丢人呐! 刘马夫笑得皱纹都挤在一起,道:“如果大人们同意的话,每孟月一万五千贯。” 众人不说话。 刘马夫起身,告辞道:“俺先走了,会有人专门联系各位大人的。” 说着便收好地上的布揣在衣襟里。 郑不浪突然暴怒道:“你个屠夫,本官那手下何其无辜耶。” 刘马夫静默一会,弯着腰道:“生而为人,俺对不住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8章 好大一只癞蛤蟆 离开状元楼,众人一路无话。 赵明诚其实也有点不爽,阿sir给黑势力交保护费,真够耻辱的。 朱勔沉声道:“各位,我越想越气愤,索性赌坊不开了,改天就禀明官家,遣禁军端掉那老鼠窟。” 梁师成瞥他一眼,摇头道:“且让这没腚眼子的老王八嘚瑟一会,待咱赌坊蒸蒸日上时,就是清算之日!” 李彦:“昔日韩信还能忍胯下之辱呢,咱先施舍他们这笔银钱,往后自能加倍拿回来。” 蔡攸颔首:“言之有理。” “德甫,你怎么看?”朱勔转头询问。 赵明诚暗笑当婊子欲立牌坊,嘴上道:“我听大家的。” 朱勔略皱眉后,看向众人道:“那行,可咱谁负责跟无忧洞接洽?” 众人骤然停步,互相对视便一声不吭了。 谁都不愿接触那些恶臭无比的低贱人。 朱勔见状,语气带着怒火道:“各个不愿意,那这赌坊就别开了。” 梁师成冷哼:“你怎么不去?” 朱勔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凭什么?这赌坊一砖一瓦都是我筹备的,你这还得我去?合着我累死累活帮你们赚钱是吧?” 话毕大袖一挥,就欲大步而去。 赵明诚暗自腹诽,这创业还没成功就搞起了内斗。 他快步上前拉住朱勔,笑道:“别伤了和气,且听我一言。” 朱勔也是做做样子,既有台阶下,便偏过头故作愤怒未息。 蔡攸似笑非笑道:“赵三郎莫非想毛遂自荐?” 赵明诚眯着眼不接话,沉默稍许说道:“我有个人选,也不知大家同不同意?” “谁?” 众人齐声问。 该不会是你自己吧?那当之无愧、舍你其谁。 赵明诚踱步到看热闹的郑不浪跟前,笑道:“不浪是皇城司行使,手底下有供使唤的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 众人看向一脸迷茫的郑不浪。 郑不浪反应过来,当即拒绝道:“我衙门事务繁多,实在没闲暇顾及此事,赵兄还是另择他人吧!” 心下狐疑开来了,赵兄莫不是把他当蠢蛋? 赵明诚笑道:“是这样的,我建议不浪也合伙加入赌坊,这样也算赌坊的一员,有义务帮咱出力。”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 旋即便是嚷着“不可”。 郑不浪大喜,他此刻恨不得跪舔赵明诚,谁不知道赌坊的利润啊?他要是能分羹,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赵明诚却是娓娓道:“不浪也为咱赌坊出生入死过,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再说了,赌坊盈利至少要一年时间,这六万贯不浪可以负担一半。 接洽无忧洞的任务要交给他,有皇城司的威名在,赌坊也能少点鸡皮蒜毛的事。” 郑不浪立刻拍胸脯保证道:“各位放心则个,倘若有我在,多的不说,咱赌坊的蟊贼老赖肯定会绝迹。” 朱勔有些心动,他加进来虽说会损失大伙的一些利润,但也能带来好处。 李彦暗道,这小子好歹跟官家沾亲,杂家是不好拒绝的,杨戬和梁师成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高俅肯定是不甘心的,但他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赵明诚和郑不浪。 郑不浪腆着脸问道:“如何?” 朱勔略打量一下他,点头道:“跟无忧洞接触的事就交给郑行使了。” …… 龙津桥的一家酒馆里。 郑不浪已经连敬了几杯酒,红着眼道:“赵兄,前有救命之恩,后有赠财之义,小弟真不知怎么感谢。” 赵明诚温声道:“不浪切莫如此,举手之劳罢了。” 他也有小算盘,自己跟几个太监尿不到一个壶子,又与蔡攸高俅结仇,为避免“腹背受敌”,所以需要找个同盟。 郑不浪跟自己关系不错,这同志是可以信任的。 “赵兄,感恩的话就不多说,全在酒里。” 郑不浪说着又续满杯,一口闷掉。 见他还要再倒酒,赵明诚忙道:“到此为止,吃醉了还得我送回去。” 郑不浪摇头:“不,别拦着我。” 赵明诚无语,也懒得管他,自顾吃着桌上的菜肴。 因酒馆临近太学国子监,所以里头的都是书生士子。 赵明诚的注意力被隔壁桌的谈话吸引了。 只听一个书生问道:“向庭,听说你爹又派媒婆去李员外郎家提亲了?可如愿否?” 向庭哎呦一声,苦闷道:“可别提了,媒婆连门都没进就给撵出来。” 另一个士子打趣:“人家是名满东京城的大才女,看不上你也正常。” “呸!”向庭吐了一口酒,故作不屑道:“她还真以为自个是枝头上的凤凰不成?也不看看小爷的身份,她能嫁给小爷是天大的荣幸!” 赵明诚眉头稍冷,他实在听不下去,便大声道:“呀,这里好大一只癞蛤蟆!” 刷! 说话的三人闻言,转头看向赵明诚。 向庭先是一怔,随后忿愤道:“你小子再说一遍!” 赵明诚挑眉,继续嘲弄道:“就你这歪瓜裂枣,也配惦记人家李才女?” 向庭窜的起身,指着骂道:“管你几巴相干,横竖没惦记你娘去罢了!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向大爷!” “大胆!” 郑不浪摔了酒杯怒声道。 而赵明诚呢? 他已经火冒三丈,直接迈着大步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向庭,眼神冰冷。 向庭嗤鼻道:“待怎样,想动手?来来来。” 说着主动凑过脸,还拿手指脸道:“来打你向大爷,快来!” 赵明诚也不废话,抡圆了胳膊狠狠甩出一记大巴掌,力道十足。 啪! 被重重的耳光甩在脸上。 向庭顿时鼻血喷发,眼前金星乱晃,人都站不稳了。 酒馆内所有人都惊讶,这说动手就动手啊,向庭的两个同伴更是骇然。 向庭摸了摸鼻子,看着手里的血迹,怒火冲天道:“你……你竟敢,你小子死定了,知道我什么身份……” 话没说完,赵明诚又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酒馆里响起。 向庭捂着脸颊,颤声道:“你……你……” 这时那两个同伴才反应过来,忙推搡着赵明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9章 是没完 见赵明诚被围堵,郑不浪迅疾上前一手掐住士子的脖子,一脚踹走另一个。 酒馆众书生皆七嘴八舌劝架,言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架太过粗鲁有失君子风仪呐。 赵明负手在后,冷笑一声:“癞蛤蟆,打了你又怎样?” 向庭一缩脖子,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立刻挺直了腰板,阴恻恻道:“狗杀才,你死……” 话才说半截,赵明诚抄起身旁的凳子,砰的一声,狠狠砸在向庭的身上。 哐当! 向庭连人带桌子被砸翻在地。 嘶! 围观书生倒吸一口凉气,太狠了。 连郑不浪都看不下去,劝道:“赵兄,要为读书人存几分体面。” 言下之意就是出口恶气就行了,别下重手啊。 赵明诚俯身朝向庭“挺尸处”吐口唾沫,末了才不屑道:“脏了本公子的手。” 两个书生眉毛一立,便待口出不逊,然而对上赵明诚杀气腾腾的眸子,那舌头顿时便软的不成样子,只“你”了几声,便再无下文了。 地上的向庭止住哀嚎声,怒目圆睁道:“我姑母乃当今太后,你小子死定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怪不得好不嚣张,竟是当权太后的娘家人。 听他的语气可能是太后的亲侄子! 众书生议论纷纷,有人望向赵明诚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郑不浪也彻底慌乱了。 赵明诚心猛地一紧,嘴上却针锋相对道:“我还以为你是太后的儿子呢,那我倒要恭叫一句王爷了。” “赵兄!”郑不浪凑上前,低声道:“别说风凉话了,咱们先走。” 赵明诚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去。 向庭看他们想逃遁,赶紧嚷叫道:“都不许走,打了小爷就想走?小爷倒要看看这东京城还有没有王法!” “啧,瞧把你给惯的。” 赵明诚止步,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边说又要抄起凳子。 郑不浪心里叫苦不迭,大哥你哪来这么大火气啊,这外戚也是好招惹的么。 于是攥着赵明诚手臂拉拽出去。 这时。 酒馆外已经围着一群黑衣束腰的皇城司,他们都是负责朱雀门这片治安的,听闻消息就赶过来。 郑不浪拿出身份牙牌晃了晃,斥道:“本官是押司使辖后行使郑不浪,里面有人酒后撒泼,已被制服。” 领头的黑须大汉抱拳道:“士子打架影响太过恶劣,但既然郑行使在,那俺们就回了。” “慢着!” 里间传来大喝,两个书生搀扶着惨兮兮的向庭走出来。 向庭恶狠狠瞪了赵明诚一眼,厉声道:“你们还想倒打一耙?皇城司行使是吧?我爹是皇城司指挥副使!” 什么?! 郑不浪手臂微微一颤,皇城司里的老二向宗良? 赵明诚感觉到了,瞥了他一眼非常无语,你这官做的就是在摸鱼,连自个上司的底细都不知道。 那黑须大汉立刻换了态度,招呼手下横身挡在赵明诚郑不浪面前,恭敬乃至谄媚道:“小的见过向公子。” 向庭指着赵明诚喝道:“抓住他,小爷保你升官发财。” 黑须大汉大喜,但瞅着赵明诚的仪态气质,太尊贵高雅了,恐也不是普通人,于是他询问道:“向公子,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向庭昂起头,亮出了脸上的几道血痕,夸张的道:“我好心跟他交谈几句,谁知这厮非但不领情,反而疯了似的冲上来就要杀了我,你要不信,这满酒馆的人都能给我作证!” 黑须大汉放下心,转头怒视着赵明诚,中气十足道:“好你个狂徒,胆大包天!视律法为无物耶?速速报上姓名籍贯,跟俺去皇城司走一遭!” 赵明诚刚想说话,郑不浪倒是扬声道:“听好了,我兄长乃赵侍郎家的小儿子、官家踢蹴鞠的球伴、闻名东京城的大才子——赵明诚!” 竟是赵德甫?旁观的书生齐齐变色,没想到大才子行事如此跋扈。 向庭愤然道:“原来是赵家三郎,仗着你爹的关系就能随便打人?” 黑须大汉怔在原地,耸拉着一双铜铃大眼,却是没敢再说抓人的事。 又是朝堂士大夫的儿子,又是跟官家踢球的,这种人哪是他一个皇城司小吏目能招惹得起的。 郑不浪冷冰冰道:“皇城司的差使得来不容易,自个好好掂量掂量。” 黑须大汉涨红了脸。 郑不浪又温声道:“这事归开封府衙管,兄弟你逾越了都不知道。” 黑须大汉眼珠子一转,立刻抱拳道:“哎呀,瞧瞧俺这榆木脑袋,差点犯了大错,幸亏郑行使提醒得当。” 说着朝四周手下喊道:“走,俺们去通知开封府衙。” 逃也似的离开了。 那边向庭气得脖子都红了,破口大骂:“真是扶不上墙的废物!” 吃瓜群众看着向庭的眼神也有些玩味,这好像白白挨揍了…… 向庭直气得筛糠似的乱颤,半响才顿足道:“好、好、赵明诚你且等着,这事没完!” 说着,便示意身旁两个书生,在搀扶下气咻咻地离去。 赵明诚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一句:“是没完。” …… 路上,郑不浪嘟囔道:“赵兄,这向家人睚眦必报,你算是麻烦了。” 赵明诚神情平淡,莞尔道:“麻烦的是他们。” 向家本是开封府有名的文官世家,五代时向瑀就任后汉符离令,他的儿子向敏中做过大宋的宰相,向家世代有人出仕。 不过等向氏做了皇后,向家就转变成外戚家族了,现在的族长向宗回是东京禁军的一个高级武官,向宗良是皇城司的二把手。 由于是外戚,不需要像文官一般再小心谨慎,近年来向家的名声非常差。侵吞良田店铺、子弟嚣张跋扈的事很常见。 郑不浪不信,以为他死要面子,便叮嘱道:“如今向太后柄政,向家权势惊人,虽说不会怎么赵兄,但背地里找你麻烦还是难免的。” 赵明诚摆摆手,微微一笑道:“我自有应对之策。” 他有一个计划。 会做出让东京城震惊的举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0章 伏阙上书,朝堂震动! 翌日卯时。 赵家宅子点起了灯火,赵挺之照常穿戴整齐的官服去上朝。 书房里。 赵明诚吹干奏本上的墨迹,回房间穿上青衫后走出家门。 天还没有亮,刺骨的寒风在巷道里不停地呼啸,他的袍角被风卷得呼呼作响,英俊的眉鬓上也结起了霜。 他脸色平静,目光坚毅得如同夜里的星辰。 …… 宣德门外。 咚! 咚! 咚! 远远就能听到钟鼓楼在鸣响。 文德殿前交头接耳的大臣也停止了交流,鱼贯而入正殿。 众臣耸拉着脑袋,大概在想,又是这繁琐且无聊的朝会。 此时赵明诚也走到御街,给宣德楼门前士兵出示太学生凭证才得以入内,他便直奔文德殿。 大庆殿乃是举行大朝会的地方,一般皇帝登基、册封、接待外使在这举行,平时常朝还是在文德殿的。 文德殿前的柱廊有几十个皇城司侍卫在巡视,他们一见赵明诚便喝道:“止步!” 领头者上前提醒道:“汝欲何为?这是开朝会的地,没穿官服怎有资格进去?” 他以为赵明诚是参加常朝的官员,大早上忘记换衣服了。 赵明诚不答,在侍卫惊讶的目光中,他走到台阶下,将怀里的奏书高高举过头完起步走进文德殿。 众臣不予置评,当石子扔进小池,还会平静么? …… 赵明诚做深度的自我剖析,他性子内敛,一贯不喜欢张扬,为人谨慎低调…… 但有时候机会降临,就该主动把握。 他这举动目的就是扬名,名声在古代有多重要就不必多赘述,在一众大臣面前刷足了存在感,展现出他直言谏上的士大夫风骨。 穿越最大的金手指就是熟知历史进程,有些历史是现在的赵明诚没能力更改的。 比如向太后半年后撤掉大殿珠帘搬回深宫。 赵佶已处于强忍状态,估计这几个月会推动攻势,那自己为何不打头炮? 打头炮注定是被牺牲,因为赵佶是向太后捧上位的,更何况还有母子关系。在百善孝为先的儒家社会,无论是谁提议太后还政,那个人不仅没有“从龙之功”,而且还会被赵佶以挑拨皇家亲情而贬谪。 朝堂那么多老狐狸会看不清赵佶的想法?因为这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没人愿意干! 那赵明诚为啥不怕? 因为他没官帽子啊…… 他只是一个背着书箱的士子,还怎么罚?想降职罚俸都无从下手…… 说句实话,赵明诚本没想到这一层,是向庭这厮提醒他。 要是以为赵明诚是在报复向庭,那就大错特错!在赵明诚眼里,向庭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他怎么跟蝼蚁计较? 大丈夫立于世,要做就做一番大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1章 赵佶:你也不许吃饭! 什么叫做“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在吃瓜群众眼里,赵明诚很好的诠释了这种风骨。 一人独上文德殿舌战群儒的魄力令人津津乐道。 连续几天,东京城都在议论一个名字,那就是——赵明诚! …… 而朝堂经过一阵暗潮涌动,终于有壮士出马了。 左司谏陈瓘上奏章弹劾,指责向太后干预朝政、纵容亲属为非作歹,倘若不还政必将遗臭万年! 这还了得?如果说赵明诚投下的是石子,那陈瓘则是扔下巨石! 毕竟赵明诚只是属于“嘴炮”的范畴,单单只恳求太后还政,而陈瓘却是弹劾! 陈瓘是何许人也?元丰二年探花,为人谦和公正,曾经上书言“朋党之争误国”,更弹劾过蔡京,此人风评极好,从不参与新旧党之争,是个非常正直的谏官。 他出面弹劾想来是公心,是真看不下去向太后秉政,或者说唾弃向家人的所作所为。 赵家大厅里。 赵挺之叹气道:“子玉这封奏章言辞太犀利,恐怕会遭贬谪。” 赵明诚颔首,这是意料之中,朝堂众臣也在看赵佶的反应。 赵挺之仔细打量着他,笑着打趣:“德甫,老夫都有些琢磨不透你,心思太深沉。” 赵明诚正色道:“儿子身为大宋子民,理应心忧社稷,朝政……” “停!” 赵挺之打断,似笑非笑道:“你不就是图名么?这下目的达到了,这两天同僚都在议论你,老夫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赵明诚嘿嘿笑道:“爹,你教的嘛,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嗯。”赵挺之难得夸赞一句,:“投机也是种本事,这事做得不错,出乎老夫意料之外。” 父子俩说话间,小厮来报,有内侍上门。 来的还是老熟人,不过身后还跟着个小黄门。 李彦跟赵挺之打过招呼,便笑着道:“德甫,官家可是对你非常不满。” “哦?”赵明诚故作惶恐道:“唉,是我太过鲁莽。” 李彦清了清喉咙,模仿赵佶的语气恭声道:“圣谕,因京师流言四起,圣母皇太后情绪低落,以至于哭泣不食。朕深感自责,特勒令始作俑者赵明诚也不许吃饭!” 呃…… 赵明诚哭笑不得,太后耍赖不吃饭,惩罚到他头上?这也太扯淡了。 再说太后流泪,又不是他弄的…是陈瓘好不好! 赵挺之也无语凝噎,什么跟什么啊! 李彦笑眯眯道:“德甫,可要谨记圣谕不得违抗,有人会盯着你的。” 说完努努嘴,身后那小黄门上前拱手道:“杂家会时刻跟着赵公子。” 赵明诚错愕道:“睡觉也跟?” 小黄门很老实地点头。 赵明诚:“出恭呢?” 小黄门还是点头。 赵明诚怒道:“不可,吾又不是罪犯,岂能受人监视。” “绝对不是监视。”那小黄门扯着难听的公鸭嗓子说道:“杂家只要保证赵公子不进食就行。” 赵明诚蹙眉:“太后一日不用膳?” 小黄门颔首道:“那赵公子就不许吃饭。” “荒谬!” 赵挺之嘀咕了一声就拂袖离去,想来也是觉得官家无理取闹。 李彦拱手告辞,临走还叮嘱道:“德甫要是左耳进右耳出,官家可是会大发雷霆的。” 赵明诚摇头失笑,这艺术家太不着调! 不过此举另一方面可以反应出——他心情真好。 …… 酒楼里。 “赵兄,你真是神人,小弟要做你门下走狗。” 郑不浪发自内心敬仰,对赵明诚的崇拜简直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什么是蛮横?什么是霸道?在赵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向庭不是牛掰么?换做普通人,可能就忍气吞声。 就算是自己,最多也就防备向家报复。 可赵兄呢?直接朝向太后动手。向家跋扈的底气是什么?还不是向太后秉政当权,赵兄直接来个挖根! 等向太后还政了,向家就是断了地基的房子,外面雕栏玉砌,内里摇摇欲坠! 赵明诚摆摆手道:“难说。” “这有什么难说的。”郑不浪嚷着话,不过瞧见一旁的小黄门,便斥骂道:“滚开,莫要听墙角!” 小黄门不太服气,梗着脖子不吭声。 郑不浪当即怒喝道:“再不滚就让我姐夫换掉你!” 咻! 小黄门瞬间就跑出包间,守在门外,手里还拿着鸡腿鸭脖。 “这晦气的死阉人!”郑不浪骂了一句就压低声音道:“依小弟看来,太后必然要还政,这是大势所趋非她所能阻挡。” 赵明诚奇道:“朝堂诸公都没把握的事,你这么有自信?” “嘿嘿。”郑不浪摸摸鼻子道:“这是我姐姐分析的,她曾经是太后的侍女,非常了解太后心性。” 赵明诚轻笑道:“那我姑且信之。” 郑不浪竖起大拇指,吹捧道:“赵兄,你这是一战成名啊!太后要真还政了,你单枪匹马上文德殿的事迹足以名留史册,往后入阁拜相可得多照拂小弟。” 他姐姐今儿个才提醒来着,赵明诚此人前途无量,不浪你得好好结交。 所以他屁颠颠登赵家门,请赵兄出来吃饭喝酒。 赵明诚淡然道:“别把功劳盖在我头上,我只是个太学生。” “低调,小弟懂的。”郑不浪满脸堆笑,末了才招呼道:“你可以进来了。” 小黄门这才走回包间,坐下又拿着鸡腿啃,吃得满嘴流油。 赵明诚莞尔,这宫里的太监怎么好像饿死鬼投胎,艺术家不给人饭吃啊。 至于他为啥能公然在小黄门眼皮底下吃饭,因为这死太监早被金灿灿的金锭给收买了。 赵明诚信奉一句话,没什么人是不能收买的,除非你给的不够。 这死太监段位太低,一块小金锭就足以搞定。 …… 吃完饭回到家,赵挺之就得来一则消息。 陈瓘被外贬为扬州粮料院监官。 赵明诚摩挲着下巴,良久才喃喃道:“这艺术家真是个心机boy。”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2章 虽然失去了权力,但却延长了生命 左司谏是高贵的清流言官,而扬州粮料院监官呢?听名字就知道是上不得台面的浊流芝麻官。 这是重罚! 此举会造成什么后果呢?一定会激怒整个台谏,无数官员会为陈瓘打抱不平。 赵佶偏偏要这么做,这是拿木块灭火灾,越灭越旺。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嫌自己凡大小事皆做不了任何主,当个皇帝碍手碍脚,找准机会让太后下台。 不出所料,台谏彻底爆发了,大量言官开始挖掘向家的黑料,向宗回、向宗良遭到猛烈的弹劾,言官秉承着向太后不还政,他们誓不罢休的决心。 值得一提的是,倒霉蛋向庭也遭到弹劾了,罪名是当街调戏妇女、不敬国子监博士,连吃夜宵不付账都让人深挖出来了。 赵明诚感叹,这言官的嘴奴才的腿果然是利器,以后自己可得提防点这群言官。 他正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坐看云卷云舒时,懿旨来了。 太后召见! 这下赵明诚慌神了,太后这是要问责?这可怎生是好呀! 赵挺之眉头皱得很紧,分析道:“看来太后要把怨气发泄到你头上。” 赵明诚担心道:“啊,那我该咋办。” 赵挺之默了默,道:“你无官无职没有贬谪的空间,更不会开除你太学学籍,这会惹起众愤,唯一可能就是。” 顿了顿,笑道:“你被痛骂一通。” “那就好!”赵明诚当即如释重负,叹气道:“被骂能让太后消气,我是极为愿意的。” “那还不赶紧去挨骂?” 赵挺之大手一挥。 …… 太后处理政务是在延和殿,一般也是在这里召对官员。 在宫女的带领下,赵明诚亦步亦趋走进大殿。 正殿内珠帘都撤下了,向太后一身深清色、五彩翟纹的朝服,端坐在上首。 赵明诚毕恭毕敬地作揖道:“学生赵明诚恭祝圣母皇太后圣躬万福、福寿绵长、长命千岁、岁岁平安。” 向太后抬眸,随即冷声道:“继续说,接下来是不是安弱守雌?” 赵明诚暗惊,史书记载向太后不是没文化嘛,怎么这个词都知道。安于软弱的地位,不逞强好胜,隐含之意就是还政。 他大声道:“学生绝无此意!” 向太后起身,苍声道:“哀家自垂帘听政以来,夙夜未眠,只担心不能让朝臣满意,遂宽徭息兵、爱护百姓,崇尚节俭,哀家已做到极致。为何要污蔑哀家!为何要诬陷哀家的亲人!赵明诚,你没有心!” 声音在大殿内响彻,特别是那句你没有心,赵明诚一阵无语…… “学生一心为大宋社稷,绝不敢有针对太后之意,再说学生也没弹劾向氏族人,望太后明鉴。” 赵明诚低垂着头,辩解说道。 向太后哪管三七二十一,她就是来发泄怒火的,怒道:“你且说说,哀家哪条政令有弊于朝廷?哀家哪个举动令你不满?” 赵明诚沉默,难道他要说你一开始就错了? 立赵佶为帝的决策大错特错!你出于个人感情、一己之私,在国家危机四伏的时刻,选择了错误的人,这才留下了靖康之耻! 当然,你做梦也猜不到赵佶会如此操蛋…… 见赵明诚不说话,向太后冷笑道:“说不上来吧?你个黄口孺子才是忘恩负义,枉哀家赏识你。” 赵明诚惊讶,低声问道:“太后何曾赏识学生了?” 向太后叱道:“果然!哀家听闻你才华横溢,想让你做皇家驸马,这不是赏识是什么?” 赵明诚:“……” 接着迎来向太后的怒骂,虽然没骂什么低俗的话,但夹枪带棒的一顿嘲讽,还是让赵明诚羞愧地抬不起头。 足足半刻钟,殿内香炉的檀香都换了好几次,向太后还在骂。 赵明诚的思绪却转到另一件事。 史书记载太后明年就撒手人寰了,可赵明诚观她的气色和骂人时中气十足的模样。 完全不能啊! 况且向太后只有五十岁出头。 难道是…… 赵佶丧心病狂? 赵明诚不介意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毕竟赵佶是什么人,历史上很清楚。 关键向太后只是嫡母,却不是赵佶的生母。 说实话,本来赵明诚还有些内疚,但现在却消失了,太后你虽然失去了权力,但很可能因此才能保住性命…… 不过一切都是他恶意揣测,他倒希望不是,要不然赵佶这厮心性太阔怕了! “滚!” 许是骂累了,向太后坐回椅子上,凤眼冷冰冰的寒意直刺赵明诚,咬牙切齿说出这个字。 赵明诚如逢大赦,边作揖边后退,逃也似的离开大殿。 …… 与此同时,在相隔不远的崇政殿处。 御史中丞丰稷、殿中侍御史陈师锡二人惴惴不安,他们是弹劾向家人最为踊跃的,官家召对他们何事?难不成也要重罚? 赵佶搁下狼豪笔,起身往香炉里放进去几片花瓣,平静道:“事碍东朝,卿当熟虑。” 丰稷闻言精神抖擞,恭声道:“微臣谨遵官家旨意。” 一旁的陈师锡也如是说道。 东朝指皇太后,官家的意思就是你们弹劾涉及到皇太后了,该当三思而后行。 字面意思好像是劝他们放弃弹劾,他们要真信了就是傻瓜。 都是老狐狸,官家的真意很明显是——加大力度。 等二人告退后,赵佶凑鼻去嗅香炉里的幽香,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3章 德甫,你叛变了! 赵佶推动最后一轮攻势,满京的舆论都指责向太后及其亲属,言官疯狂挖黑料。 终于,向太后扛不住了。 六月初一,其正式还政,撤掉珠帘搬回深宫。 赵佶真正意义上亲政,第一个动作就是给向宗回加开府仪同三司的荣衔,给外界传达出他对向家恩宠不减的信息。 当赵明诚听闻这个消息,只能感慨一句——大宋,进入了宋徽宗时代! 太后,你选的嘛! …… 太学竹林。 “是赵德甫!” 一声尖叫,竹林里引经据典的书生士子皆噤声,目光带着崇敬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 一个士子终究是忍不住,窜步上前深施一礼,口呼道: “赵兄以布衣之身纵横捭阖、入庙堂定鼎国本,拳拳为国之志令我等热血沸腾,大丈夫当如是,且受我一拜。” 李迥翻白脸,张邦昌侧身避过士子的行礼。 赵明诚赶紧虚扶,连连道:“快请起,在下实在当不起。” 那士子继续歌颂:“倘若天下士子都如赵兄这般,我大宋必可扬威万里,重现汉唐之盛。” 赵明诚苦声道:“当不得呀!此言令在下羞愧!” “当得!” 竹林的士子齐声道。 赵明诚:“……” “行吧!”赵明诚摆摆手,笑道:“那在下就愧受了,望大家共勉。” 说完便在大伙欢呼声中负手离去。 走出竹林,赵明诚悻悻然,自己最近太高调装杯了。 所有人都把太后还政的首功安在他头上,特别是太学生,更是深信是赵明诚推动了官家的亲政,朝堂上一切动作都是赵明诚在幕后指使…… 都是误会啊! 在下只是打个嘴炮而已! 赵明诚也能理解他们,一群志在官场的“实习生”,当然会羡慕那个已经做出成绩的人,并奉他为偶像及奋斗目标。 “哎呀!”李迥冷嘲热讽道:“德甫,你俨然成了太学的‘花魁’了,好不得意吧?” 赵明诚摇摇头,淡声道:“虚名于我而言皆是浮云。” 李迥撇嘴道:“装!继续装!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呢?” 赵明诚停步,语重心长道:“我虽然得到了名声,但也因此失去了烦恼,你说得失如何呢?” 张邦昌脱口而出:“五五开,自古有得必然有失!” 说完顿觉不对,笑骂道:“好你个德甫,戏吾耶?” 李迥才反应过来,就嚷嚷着要暴打赵明诚一顿。 …… 上完一堂经学课,陈师道找上赵明诚,要他一起去外面吃饭。 俩人一出太学门,赵明诚就瞧见李格非,不复往常和蔼的笑容,阴沉着脸。 “老师。” 赵明诚作揖施礼,却只听“哼”的一声。 李格非走上前,恨铁不成钢道:“德甫,你叛变了!” “叛变?我没有啊!”赵明诚以手指天,赶紧辩解。 李格非恨声道:“还说没有?太后还政了咱元祐党再无依靠,就等着被你爹迫害。德甫,你花言巧语蛊惑老夫,却不想竟是间中间!” 赵明诚惊愕……自己何时成谍中谍了? 陈师道皱眉道:“此处人多嘴杂,咱找个酒馆坐下,看他如何反驳!” 赵明诚哭笑不得,又有些疑惑,遂询问道:“老师,你不是说守口如瓶么,怎么姨夫也知道我的身份?” 李格非老脸一红,不答话,大步而走。 不多时,来到一处小酒馆,耳闻堂馆的唱喏、食客的喧杂,赵明诚蹙眉道:“咱换个高档点的酒楼。” “莫要啰嗦!坦白从宽!” 陈师道吹胡子瞪眼道。 赵明诚给他们斟了一杯茶,无奈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坦白什么。” 李格非喝道:“回答老夫刚刚的问题,你明知道太后倾向于咱们,偏却要让太后还政,很明显,是赵挺之授意你做的,为了就是新旧党之争!” 赵明诚沉默,说实话,听到这里,他非常失望。 纵观北宋的朋党之争,已经演变成了不争国家朝政,只为争一口气。 只要新党做的,我旧党一定要反对,司马光就是典型的例子。 便宜岳父也是…而且其政治能力实在是不敢恭维,压根看不透眼下朝堂的政局。 只能说打下苏轼的烙印太深,文才渊博,但做官真不太行。 李格非冷笑道:“怎么?百口莫辩?” 赵明诚道:“且听学生慢慢说来。” 陈师道和李格非凝神倾耳。 赵明诚首先询问道:“章献明肃皇后、宣仁圣烈皇后以及向太后,都或长或短临朝称制过,她们的共同点都是什么?” 前面两个是刘娥和高滔滔。 李格非不假思索道:“都偏向于咱元祐党。” 赵明诚颔首,没错,她们垂帘听政时都是倾向保守派。 “可知为何?” 不等他们接话,赵明诚幽幽道:“维稳!所图不过是大宋社稷的稳定,把政权安然过渡给天子。而新党的政策社会变动太大,太后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所以选择你们……咱元祐保守党。 亦如韩公相的上位,也是当今太后为了维护稳定,制衡新党的手段。 这里有关键的一点,她不是真心认同元祐党理念,而是为了维护稳定不得不用元祐党。 倘若太后不还政,官家肯定会跟太后继续博弈,新旧党之争会是博弈手段之一,你们说,率先让步的谁?” 李格非和陈师道对视一眼,呐呐道:“太后。” 赵明诚点头,轻啜一口茶道:“等太后让步时,朝堂上估计元祐党人已经不多了,这才最为致命。 现在太后还政,官家会怎么做?还会继续支持新党?不见得吧。” “嗯?” 李格非骤然醒悟,官家从没在任何公开场合表达过他对新法的支持,前段时间倡导“绍述”之说也是为了跟太后较劲。 陈师道试探问道:“难道官家接下来会和稀泥?” 赵明诚默了一下,“大抵如此。” 心里补充了一句,再怎么两不相帮,你们旧党也不经打… 赵明诚一席话让李格非醍醐灌顶,他郑重作揖道:“老夫昏庸,竟误会德甫,实在是惭愧。” 赵明诚赶紧虚扶道:“学生当不得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4章 要房子没有! 韩非在《显学》中论道:“夫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 对臣子赏罚分明是一个皇帝必须掌握的技能。 赵佶亲政的首功是赵明诚,虽说不能众目睽睽下圣旨恩典,但私地里却还是要奖赏一番的。 所以当黄门来赵家传唤时,赵明诚对此心里有数。 …… 御花园。 还是那几个狗腿子,又加进去了一些人,却少了高俅。 不能陪朕踢球要你何用? 赵明诚心里颇为惭愧,自己算是断送了一个蹴鞠运动员的职业生涯。 搞不好以后执掌禁军的高太尉也不复存在了。 愧疚! 很愧疚! 十分愧疚啊! 甫一到来,众人就七嘴八舌上前打招呼,属郑不浪最乐呵。 “明诚呀,且随朕来。” 赵佶招手,自顾走去不远处的假山。 众人的目光带着羡慕嫉妒,想来官家是要给好处了。 赵明诚也是很期待,赶紧跟上他的步伐。 假山下,赵佶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明诚,你不是喜欢朕的书画吗?朕待会赠你几十幅,那可都是朕的心血。” 就这? 赵明诚错愕,你要不要脸啊!谁喜欢你的书画? 瞧他这模样,赵佶就摆下脸来:“怎么?嫌朕小气?你挑拨朕与母后的关系,朕还没给你计较呢。” 赵明诚当即作揖道:“学生有罪,当不得官家赏赐。” 这下赵佶不干了,他不成有功不赏的昏君么?便挥袖斥道:“你要什么就说。” “当真?” 赵佶不屑一顾:“朕金口玉言!” 赵明诚沉默稍许,支支吾吾道:“倘若官家能……能赐第,学生是极……极为欢喜的……” “宅邸?”赵佶脸色大变,愤怒道:“好你个贪得无厌的狗杀才,欲讹诈朕耶!” 赵明诚忙道:“官家,一栋房子而已,何需动怒。” “而已?” 赵佶冷笑道:“你以为朕是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朕可是了解东京城房价的,就你家汴河旁的宅子,不下十万贯!内城稍增雄丽的住宅,非百万不可! 你说说,朕该赐你哪里的宅子?” 最后一句话甚至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赵明诚弱弱地说道:“学生听说国子监附近有一栋荒旧的宅子,乃官家尚未登基时所购,现……” “没门!” 赵佶打断道:“拿出二十五万贯,朕卖给你。” 赵明诚心凉了半截,缓缓摇头:“那还是算了吧。” 赵佶沉默了一阵,想着明诚好歹也有功劳,可不能让功臣寒心呐,徐徐道:“宅邸的事朕真无能为力,你要是真缺宅子,朕待会送你五万贯,你自个去购。” 赵明诚腹诽,这不是上次香水的尾款么,刚欲说话,瞧见赵佶那不容置辩的表情,只能唯唯诺诺点头。 赵佶满意颔首,又感慨道:“重城之中,双阙之下,尺地寸土,与金同价。咱开封府的房价是个老大难麻烦,朕夙夜难寐忧虑万千!” 赵明诚暗地里吐槽,你忧虑个锤子! 宋朝设“店宅务”,是经营各地公有宅地的“房管局”。后宫妃子的脂粉钱、皇帝的日常开销,都来自店宅务刮地皮,收房租。 真正忧虑的是京中百姓和文武百官,昔日欧阳修有言:“嗟我来京师,庇身无弊庐。闲坊僦古屋,卑陋杂里闾。” 堂堂名士都买不起房子,只能靠租住,还只够租在东京城郊外,怎一个惨字了得。 就赵家那栋宅子,还是老爹、大哥、二哥省吃俭用,依靠俸禄和产业,耗尽十几万贯才购得。 京城居大不易啊! 人武大郎为啥能娶潘金莲?房子也是重要因素,单门独院的复式小楼!要不是身材有缺,武大郎完全就是金龟婿! … 赵明诚早有投资房产的想法,所以才试着开口,没料到艺术家恁般小气。 咱怎么说也是立下汉马功劳,不说高官显爵,连一栋房子都舍不得! “说实话,你是不是惦记朕的宅子很久了?” 一边走着,赵佶不忘询问,那宅子他还是端王时五万贯买的,如今早就涨翻了。 赵明诚眯着眼,咱不仅惦记你的房子,更惦记你的女人。嘴上夸赞道:“那宅子毗邻龙津桥,每日不必起早贪黑去太学,学生自然是很向往。” 赵佶得意道:“很向往?那就偷偷向往吧,朕不给你。” 御花园内,又踢了一会蹴鞠,赵佶便去崇政殿处理奏章,临走时还吩咐内侍府去府库拿五万贯给赵明诚。 这回赵佶倒没那般腹黑,不像上次用马车装运铜钱恶心人。这次是大箱子,里面有金锭珠宝,折合差不多五万贯。 “赵兄,且等等小弟。” 身后郑不浪屁颠颠跑过来。 赵明诚暼了他一眼,笑咧开了嘴,就笑问道:“不浪碰到啥喜事了?” 郑不浪嘿嘿笑道:“小弟遇到良人,终生大事有着落矣!” “哦?” 郑不浪早就想分享喜悦了,遂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郑不浪巡视完城街,在糖水店门口看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小娘子也含情脉脉瞟了他一眼。 一瞬间,两人王八看绿豆,感觉来了! 这时,女子眉头一挑,计上心来。 对茶坊外卖糖水的说:“卖水的,倾一盏甜蜜蜜的糖水来。” 女子上口一呷,就跟卖糖水的吵起来:“好好!你却来暗算我!你道我是兀谁?……我是曹门里周大郎的女儿,我的小名叫作胜仙小娘子,年一十八岁,不曾吃人暗算。你今却来算我!我是不曾嫁的女孩儿。” 郑不浪听这话,自思量着:“这言语跷蹊,分明是说与我听。” 卖糖水的喊冤道:“告小娘子,小人怎敢暗算。” 女子说:“如何不是暗算我?盏子里有条草。” 这时,郑不浪也叫了一盏糖水,刚吃一口,也大叫起来:“好好!你这个人真个要暗算人!你道本官是兀谁?本官唤作郑不浪,官居皇城司要职,姐夫是当今圣上!年登一十八岁……不曾娶浑家……我的盂儿里,也有一根草叶。” 女子听得,心里好欢喜。 卖糖水的叫苦道:“官人是甚意思,说与我知道?指望小人与你们做媒?” 女子吃羞,一步三回头远遁,郑不浪依依不舍目光相送。 …… 听完后,赵明诚捧腹大笑,宋朝女子示爱有够好笑的。 郑不浪急声道:“赵兄,这岂不是注定的姻缘?我要不要请媒婆过去?” 赵明诚止住笑意,道:“你是外戚,她是商贾之女,恐不登对。” “嘁!” 郑不浪摆手道:“我算哪门子外戚,姐姐只是个妃子,连封号都没。” 赵明诚暗道,如果知道你姐姐以后是皇后,你还会不会这般说? 不等赵明诚回话,郑不浪就笃定道:“她是我的良人,我一定要娶她!” “赵兄,且赠两首诗词,小弟也附庸风雅一番。” 赵明诚莞尔点头,爱情使人盲目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5章 赌坊开业,恶客登门! 六月十八,宜开市。 经历了闹鬼风波,凶杀案事件,在漫漫坎坷中,如意赌坊还是正式营业了。 赌徒都是迷信的,只要不是厉鬼作祟,俺们啥都不怕,别耽误俺们赢钱! …… 一大早。 马道街南口。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赌坊高楼挂起了鎏金匾额,喜庆的大红花朵到处都是,外面还张贴起了告示——“今天营业大酬宾,全场吃喝免费!” 讲道理,赌坊也不能搞打折活动,只能在吃喝上下功夫了,酒楼的厨子都请了一排,顾客输钱了好歹有美食慰藉受伤的心灵。 三教九流、富贵商贾都来了,赌坊内甚至还有一小半的妇人,可想而知大宋赌博风气有多盛行。 难怪要明文禁绝,可再重的刑罚也形同虚设。 两层楼的包厢大堂,人都塞满了,那些掷色的,在那里呼么喝六;颠钱的在那里唤字叫背。或夹笑带骂,或认真厮打,热闹喧嚣。 楼上,几个股东穿着拾掇干净的绸缎袍子,互相拱手作揖。 “恭喜发财。” “财运滚滚。” “金玉满堂。” “……” 嘚瑟了一阵,朱勔手持酒杯,向郑不浪敬道:“赌坊能这么快营业,不浪当居首功。” 郑不浪也不谦虚,哈哈笑道:“跟老鼠窟打交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几天愁得我都瘦了一大圈。” 说着还夸张地摸了摸涂满脂粉的脸。 赵明诚暗笑,你是愁周胜仙小娘子吧,跟刘马夫接洽你早交给皇城司手下了。 真正愁的是人家高俅。 赵明诚略微瞟他一眼,脸上强装出一副笑容,却掩盖不了憔悴低落。 也是,不讨皇帝喜欢,对于弄臣来讲,不亚于九雷轰着摆手,仆役便燃放鞭炮、递上牌匾。 众人脸色有些凝重,听着耳边的炮仗声,还有那“吉祥如意”四个字金匾,却搞不懂曹伕的意图。 倒是郑不浪不忘低声介绍道:“赵兄,那几个都是将门子弟,跟着曹伕混赌坊的。” 赵明诚点头,又多看了曹伕一眼。 曹伕有所感应,轻笑道:“这位可是京师才子赵明诚?堂堂士大夫开赌坊,有点掉档次。” 赵明诚莞尔道:“曹公一大把年纪了,不含饴弄孙颐享天年,偏偏为财货忙碌,实在不容易。” 众人咂舌,这话夹枪带棒的。 曹伕倒没生气,只是眼眸凌厉地看着这个东京城红人。 “竖子放肆!” 身后一个酒槽鼻的男子却忍不了,上前指骂道。 赵明诚平静道:“何人无礼?” 酒槽鼻男子昂着脑袋道:“吾乃柴氏柴文渊。” 嘶! 看热闹的人群倒吸一口气,莫非是那个柴氏? 赵明诚哑然失笑,拂袖道:“堂堂柴氏后代在曹家后代面前摇尾巴,沧海桑田颠倒了呀!” 众人震惊! 连郑不浪都打个寒颤。 这赵兄也太敢说了。 周世宗柴荣做皇帝时,曹彬就是其手下大将,以曹伕和柴文渊看来,主从关系岂非反乎? 柴文渊气得一脸酱色,接着勃然大怒,狂喝道:“好生猖狂,不知死活的东西!吾必向官家弹劾你个孽障!” 赵明诚微微一笑道:“荣幸之至。” 柴宗训的嫡系血脉早断绝了,连王爵都除了。 是宋仁宗下令找来柴氏族谱,从柴氏家族的旁支诸房中找一个辈份最长的人,给予一定的待遇,由他及他的后人承担奉祀后周皇族之任。 现在的柴氏靠着皇家施舍,再巴结以往的将门,才堪堪立足于东京城。 曹伕制止了柴文渊的发狂,冷冷道:“赵明诚,你胆量不错,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赵明诚想了想,轻笑道:“也许是长得帅吧。” …… …… 第一天开门做生意没有拒客的规矩,曹伕率一众将门跟班走进赌坊。 几人只能多留个心眼,看看这耆老究竟打算做什么! 李彦貌似关心道:“咱赌坊人多拥挤,曹公一大把年纪可得当心点,莫要磕着碰着。” 众人嘲弄大笑。 曹伕丝毫不生气,反而自嘲道:“难得走出来一遭,是得活动下筋骨。” 朱勔实在忍不住,斥问道:“曹公有何用意直说吧,咱大伙没时间陪你打诨。” 曹伕也不卖关子,扬声道:“咱也来赌一把,小赌怡情嘛,为你们赌坊添点喜庆。” 朱勔闻言紧皱眉头,这耆老果真没安好心。 这是砸场子来了! 他肯定带着赌博好手,就打算压压如意赌坊的锐气,再顺便赢钱。 曹伕和煦地看向众人,问:“怎么?不行么?” “放马过来就是!” 梁师成撇撇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6章 我押一栋宅子! 画舫泛游于湖上,湖面上葱绿的荷叶,拖出朵朵芙蓉,如同少女分红的脸颊。 船头一个少女一手持酒壶,一手托腮,自言自语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 “李姐姐~” 一声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打断李清照的思绪。 李清照顿足,苦恼着:“这词我差点能作出来的。” 又朝外叱道:“晁怜儿、张琳,寻我何事?” 不一会,俩个少女登上画舫,蹦跳过来,嬉笑道:“马道街开了家赌坊,咱不是喜欢博戏嘛,也去凑凑热闹。” 李清照扑闪着大眼睛,急问道:“当真?可赌坊的汗臭味让人难受得紧。” 晁怜儿皱了皱巧鼻,道:“我听说这赌坊很高端,好多女子都在里面玩,应该会干净的。” 那张琳滴溜溜的眸子一转,补充道:“更重要的是,可以白吃白喝。” 听两个闺友这般说,李清照也来了兴致,把酒壶搁在窗上,拿手插腰道:“换书生装,带上体己钱,走一遭。” “咯咯~” 三女发出大笑。 …… 接近傍晚。 如意赌坊内,赢钱的意气扬扬,输钱的典当衣裳,一楼大堂内鸡飞狗跳,鸡自然是指斗鸡、斗蛐蛐等等。 而二楼,安静地落针可闻。 虽里里外外围着一大群看众,但没人敢开口说话。 毕竟柜主们脸色是那么难看,像死了爹妈一样。 终于,沉寂被打破,曹伕捻须笑道:“换谁来?就赵明诚没玩吧?” “哈哈哈哈~” 身旁一群将门子弟笑得肆无忌惮。 曹公整整赢了六万贯,这赌坊半个月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 郑不浪红了眼,刚刚就是他输掉一万多贯,他起身怒斥:“出老千,大伙瞧瞧他这双耳朵!” 众人目光皆落在那尖嘴猴腮的仆役身上。 此人耳朵非常大,不时动来动去。 曹伕冷声道:“人家生得这大耳福相,有刘玄德之遗风,怎么算出老千呢?” 郑不浪指着大耳仆役道:“他分明能听清楚骰子的点数。” 砰! 曹伕老骥伏枥,干枯的手怒拍赌桌,阴恻恻道:“别要诬陷人,莫非你们赌坊连六万贯都输不起?” 话音一落,围观看客皆带着怀疑。 难道这赌坊家底不行? 那他们得掂量一下以后还来不来。 朱勔感受到顾客的质疑的目光,沉着脸喝道:“曹公,六万贯与我们不过拔毛而已,再来。” 高俅眉头拧在一起,心里却是焦急,赌坊流动资金也差不多几万贯,该不会输光吧? 再输又得投钱进去了。 曹伕击节道:“好胆魄,咱继续。” “不!” 梁师成开腔道:“继续玩可以,这大耳贼必须换掉。” 曹伕默了一下,颔首道:“客随主便。” 这回该轮到赵明诚登场了,赵明诚蹙眉道:“我不擅赌博,丝毫没有把握。” 郑不浪心有不甘,忙道:“你们再信我一回,没那大耳贼,我一定凯旋而归。” 众人不情愿地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肚子有些饿,赵明诚便下楼去厨房找点吃的。 一楼大堂里人满为患,呦呵声能把楼话间。 “嘿!” 赵明诚迈步走上来,看着李清照柔声道:“没想到在这遇上李姑娘。” “呀!” 李清照见来人有瞬间惊慌,登时红着脸低头,呢喃道:“赵公子,你……你怎么在这。” 晁怜儿和张琳早就看得痴醉,好俊好出尘的郎君。 赵明诚轻笑道:“赌坊是我的,我当然在这,倒是你为何在这?” “啊!”李清照抿着樱唇,指了指自己,赶紧指着张琳道:“她爱赌不敢来,要我陪同,我本在家里读书写词的。” 赵明诚心里笑开了花。 别装了,摊牌吧! 你李清照就是个小赌鬼! 历史上的李清照作《打马图序》中说:“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但平生随多寡未尝不进者何?精而已。” 简单翻译下——老娘天性喜欢赌博,只要一赌,我就沉迷其中,每每废寝忘食。不过老娘赌了一辈子,不论多少,每赌必赢。这是为啥子呢!因为老娘玩得精! 在赵明诚看来,她纯粹是锦鲤附体,逢赌必赢的体质真是千古难觅。 李清照嘟嘴道:“赵公子,你不信我?真是她忽悠我来的。” 袍袖底下的柔夷掐了张琳一下。 张琳很讲义气,忙笑道:“是我央求她来的。” 赵明诚挑了挑眉,温声道:“李姑娘,请移步随我来。” 李清照的美眸盈盈顾盼,流溢出隐带兴奋的柔水,却又似生了怯意,立在原地不动。 张琳二女八卦开来了,难道他们要偷偷做画本里羞羞的事?先亲嘴再…… 赵明诚深施一礼,走上楼梯。 李清照也没犹豫,垂头手捏着袍角跟上。 “李姑娘,可闷得慌?” 赵明诚突然问。 “嗯?”李清照满脸不解,呐呐道:“天气不热,不闷。” 赵明诚瞥了眼他玉色的书生袍,因女扮男装,胸前平坦,想来被箍得很紧…… 李清照也反应过来,立马羞红了脸颊,提起小靴子往赵明诚身上猛踹一脚。 …… 二楼内,那么多陌生人,李清照有些紧张,她紧紧扯住赵明诚的衣袖,娇小的身子近乎挨贴着他。 赌桌上,郑不浪垂头丧气。 曹伕转动手上的扳指,笑道:“还有谁?” 朱勔等人沉默。 实在输不起了。 “我!” 忽然一声回应。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赵明诚,身边还跟着女扮男装的绝美女子。 赌场内谁不是混迹烟花场所的老手?李清照这点掩饰肯定看得出来。 真乃绝品尤物呐,这赵明诚好福气。 不过赌桌正激烈,大伙也没多出心思去关注女子。 曹伕高声道:“赵明诚,怎么玩?” 赵明诚默了默,淡声道:“玩就玩大的。” 曹伕老眼精光闪过,含笑道:“多少?一万贯?两万贯?老夫都奉陪。” 众人也好奇。 赵明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押一栋宅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7章 我信你 “我押一栋宅子!”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便唰的一下聚集而来,将他上下打量。 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和震惊! 这人要赌房子? 连李清照都懵了,他……他……他比我还爱赌耶。 曹伕双手一摊,语气带着质疑:“你们赌坊哪还有宅子?” 不是他不信,而是宅子太金贵,这几人合开一个赌坊就够呛了,哪有余钱去弄宅子。 柴文渊笑吟吟道:“莫不是山沟里的茅草窝吧?亦或者你赵家的宅子?可别被赵侍郎吊起来打呦!” “哈哈哈~” 众人发出讥讽嘲弄的笑声。 连郑不浪都觉着赵兄疯了。 赵明诚环顾四周,平静道:“官家御赐的,国子监附近那栋。”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 顿时,堂内所有人望向赵明诚的目光,都变得截然不同。 尤其是这些将门子弟。 他们望向赵明诚的目光,比其他人更震撼羡慕。 官家赐第啊!那是多大的荣耀?这是多大的圣眷? 这赵明诚怎舍得拿出来豪赌!! 高俅蔡攸的脸上满是嫉恨,梁师成他们也不能免俗,隐隐都带着妒忌。 曹伕脸色有些凝重,他压根不怀疑这是假的,毕竟官家亲政赵明诚是首功,奖赏一栋宅子也正常。 可这宅子价值太大了! 他,很罕见的有些胆怯。 赵明诚眯起眸子,轻声道:“曹公被在下吓破胆了?这不能啊,区区一栋宅子而已。” 话语中散发出一股磅礴的自信。 身旁的李清照瞬间被感染了,她挥舞着粉拳朝曹伕扬了扬。 一众赌徒看热闹不嫌事大,吆喝道:“曹公名门子弟,何惧一个穷措大,接下呗!” 也不知谁传的消息,楼上一窝蜂涌入了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 张琳满眼星星,呐呐道:“怜儿,他又俊又有才,还出手阔绰,我……” “与你无关。” 听着堂内的嘈杂声,曹伕有些下不了台,他闭着眼酝酿自信,良久才睁眼,其缓缓道:“老夫接注!” “好!” “好呀!” “曹公大魄力!” 在场的赌徒像疯了一般吼叫,声音盖过天际,响彻在东京城。 曹伕抬手一压,声音慢慢趋于安静,他目视着赵明诚,笑道:“老夫拿银钱相抵,行不行?” “可。” 赵明诚颔首:“多少?” 曹伕默了默,苍声道:“杭州一个珠宝商人元月在附近买了一栋,成交价二十万贯,地段环境与你那栋相似。二十万贯如何?” 嘶! 赌徒们瞬间眼睛通红,他们本以为是寻常宅子,几万贯不定会赢呢? 赵明诚暗地里可是求爷爷告奶奶,历史上你可是逢打马吊必赢的超级锦鲤,你李清照千万不是吹牛啊! 看他们如同儿戏般的决定了,曹伕迫不及待问道:“不反悔?” 不等赵明诚说话,李清照就蹙着柳眉道:“放马过来便是,吾赵清礼不惧汝!” “好!搬图谱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8章 大家一起捡钱 明朝马吊牌就是麻将的前身,而宋朝打马却不同,类似于“双陆”,却比双陆更复杂刺激。 棋子叫做“马“,按照一定的规则、格局和图谱,双方用马来布阵、设局、进攻、防守、闯关、过堑,计袭敌之绩,以定赏罚,判输赢。 除掷骰时需要凭运气,还得在行棋间斗智,玩法相当考验智谋。 …… 双方坐定。 赵明诚端来一碗凉水荔枝膏,手持折扇给李清照扇风。 因为赵明诚看到她粉颈上沁出细密的香汗,粘着几缕青丝,想来也是挺紧张的。 李清照紧张,敌方更甚。 曹伕派出场的是他手下的幕僚,一个山羊胡须的中年儒生,此人不停打寒颤,显示出其心里压力。 曹伕将摆在木枰上的马棋逐个拿下,眯着眼询问道:“赵清礼,想玩打哪种马?” 李清照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答道:“依经马!” “不可!” 曹伕大声斥喝,转头看向赵明诚,冷声道:“你要打马吊,老夫依了。现在得听老夫的,就玩关西马!” 众人哗然。 没想到曹公竟然算计一个小娘子。 一种一将十马,谓之关西马;一种无将,二十四马,谓之依经马。 看小娘子的模样,分明擅长的是依经马! 赵明诚皱眉,讥讽道:“简直无耻!这就是曹家的气度?有够可笑的。” 曹伕半阖着眼摇头晃脑,丝毫不在意他的言语。 赵明诚正待继续指责,桌下一只柔荑悄悄拧着他的大腿。 “老无赖,我依你便是!” 赵明诚佯装气恼坐下。 曹伕得意笑道:“这才好嘛,大才子雅度,跟老夫一介商人计较个甚?” 赵明诚拂袖:“莫要啰嗦,开始吧。” 在围观赌客看来,这赵明诚的姘头已然落了下风。 是以,没有人看好她。 外围压儒生胜的足足有八成人。 赌坊,什么东西都能赌,二十万贯的打马吊当然也要开设赌局。 赵明诚掏出三块金锭,递给郑不浪,恶狠狠道:“押我远房表弟赢!” 郑不浪翻个白眼,姘头就姘头,还远房表弟。 …… 众人屏气敛息,不敢发生丝毫声音,唯恐打乱了赌桌上二人的思绪。 赌局开始。 中年儒生笑道:“君子要礼让于人,你先行。” “孟濯放肆!老夫让你客套了?快点掷骰子!” 本就提着一口气的曹伕顿时大怒,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玩谦让这套? 孟濯投以歉意,率先掷下,周围人凝神细看,却是“三”。 手运一般。 李清照拿起骰子,咬着薄唇掷下,骰子滚了几滚,停在“六”上。 她脸露喜色,纤手往棋盘里拈起一只马,走了六步。 众人大惊,这手运也太好了吧? 曹伕脸色有些难看,片刻后就恢复平静。 手运代表不了什么,一切还要在棋盘上见真招。 双方开始布局,李清照呈守势,尽管她每回所掷之点数都绝佳,可在棋盘上隐隐有颓势。 曹伕抚着美鬓,神色轻松。女人就是女人,懂什么战场局势? 赵明诚也有些紧张,真要输了只能拿香水作坊抵债了。 仿佛心有灵犀,李清照回过头对着他浅笑,还不忘俏皮的眨眨眼。 呼! 赵明诚松了一口气。 持续了半炷香时间,李清照依然是落后的一方,棋盘上布着守阵,在看客眼里,赵明诚的姘头终归实力不济。 可孟濯冷汗连连,这防阵好似水泼不进、固若金汤! 李清照招手,赵明诚奉上香茗。 她吸一口蹙眉道:“太酸了,换一杯。” “遵命!” 赵明诚屁颠颠去厨房督办。 旁人几近昏厥,多大的心啊,这时候还打情骂俏。 稍微懂局势的看客皱眉凝神,这小娘子不简单。 不仅是运气爆棚,每逢掷骰子都是如意的点数,关键是防阵太严实了。 纵然那孟濯是个中高手,恐怕短时间也难以把兵马压上。 不一会,赵明诚端来一碗冷饮。 李清照抿一口,巧露皓齿道:“好喝!” 陡然! 她布下一个“马”,这回不再是防守,而是进攻。 这突如其来的变幻让孟濯措手不及,更令看客们讶异。 难道打算孤注一掷? 胆魄太大了吧! 不愧是赵明诚的姘头,都是胆大包天的主。 孟濯却松了一口气,进攻就有破绽,这回能抓住破绽来个致命一击。 怎料,他这口气还没通透,李清照防御的“马”全部进攻! 围观看客骇然,这是要全军压上?不顾及自个军营了? 李清照游刃有余地行棋,脸颊梨涡微浅;而孟濯却是行棋考虑再三,迟迟才动,执棋的手都在打颤。 场中有赌客感慨道:“有眼不识泰山,这姑娘分明是关西马的大师。” 郑不浪也懂局势,他默默为赵明诚悲哀,观棋能观人,进攻这么强悍,该怎样的男人才能降住她? 赵兄有苦受咯! 曹伕则是脸色铁青,胡子都揪下几根,恨不得掀翻棋盘择日再战,可惜不能。 时间悄然流逝。 滴答! 场中异常安静,这是汗水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看客们同情地暼一眼孟濯,垂死挣扎罢了。 孟濯仿佛在五伏天暴日底下晒着,满脸都是汗水,衣襟都湿透了。 而李清照依旧浅笑,因身上擦着香水,折扇的微风拂过,顿时幽香四溢,倒也便宜这些赌客了。 瞟一眼曹伕,赵明诚打趣道:“曹公莫非在祈祷佛祖?” 众人发生轻微的笑声。 良久。 “我赢了。” 李清照掷完最后一次骰子,双颊霞红很是开心道。 看客们自发鼓掌,几息后大堂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精彩,这小女子的棋艺绝妙令人大开眼界。 关键还是赌注,二十万贯! 归赵明诚了。 众人看向赵明诚的目光更加嫉妒了,但没办法,人家敢赌敢押,谁有押房子的魄力? 赵明诚其实也是强撑着,秉承着信任老婆的念头,他才敢这么做。万一输了也可以甩锅给这个败家娘们嘛… 见曹伕一副死了儿子的模样,赵明诚上前关心道:“曹公,身体无碍吧。” 曹伕眼神快喷出火,肉都少了几两,嘴上却道:“恭贺,老夫输得心服口服,不过这点钱伤不了筋骨。” “嗯。”赵明诚颔首道:“明儿个就把钱送来赵家吧。” “你!” 曹伕气急,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拂袖离去。 赵明诚转身,朝四方拱手道:“赌坊开业,我没什么酬谢的,正巧外围赢了几千贯,就赠与大伙吧,大家去楼下捡钱。” “好!赵公子大气!” 一众赌徒窜的一声就下楼梯。 曹伕慢吞吞走出赌坊,忽听嘈杂声,抬头一看,无数的铜板从二楼降落,窗台边,有一张俊逸的脸庞笑得肆无忌惮。 “竖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9章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恭喜赵兄,贺喜赵兄,赵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狂揽二十万贯,这事迹足以名垂青史,吕不韦尚不及矣。” 郑不浪又是作揖又是谄笑,很是夸张地赞叹。 至于其他人,除了朱勔敷衍道贺,剩下的就是摆着张臭脸。 嫉妒,人之常情嘛。 赵明诚理解。 他非常理解! “唉,今儿个是累着了。” 赵明诚叉腰叹气。 郑不浪闻弦知意,隔壁雅间还有赵嫂呢,于是催促道:“咱赌坊人手够,赵兄且回家休息。” 赵明诚借坡下驴,抱拳道:“麻烦各位了。” 说着就拂袖走去雅间。 “哼!” 蔡攸酸溜溜道:“咱赌坊亏钱,他却赚了个盆满钵满,哪有这样的道理。” 郑不浪斜睨道:“关你屁事,像个妇人一般吃酸耶?” “你!” …… 赵明诚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李姐姐,我都吓得喘不过气,你怎么有胆量上赌桌。” “嘻嘻,我从小打马吊没输过,厉害吧?唉!对了,待会他问起来,你们要说我第一次玩。” “他是谁?莫不是你的好郎君吧?” “呀,我拍烂你的嘴。” … 赵明诚莞尔,稍微等待了一会,才敲门。 “进来~” 赵明诚一进雅间,就瞧见李清照端庄优雅的坐在椅子上。 他施礼道:“李姑娘的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晁怜儿搭话道:“要不然以身相许。” “你们出去!” 李清照也不装淑女样,满脸臊红起身,一手推一个,把她们推出雅间。 等雅间只剩二人,李清照又是含羞移眸不敢看他,心间小鹿狂跳,扑通扑通地。 赵明诚对她笑笑:“能赢二十万有李姑娘一半的功劳……” “我第一次玩,素来不爱赌的。” 李清照顾不上羞,抬头解释,柳目里满是忐忑不安。 好似生怕他误会自己是一个烂赌鬼。 赵明诚眉眼带笑道:“我是说分你一半,这是你应得的。” “我不要!” 李清照贝齿轻咬粉唇,坚决道:“我不要你的钱。” 赵明诚看着她,不解问:“为何?” 他依然带着前世的思想,连结婚都得财产公证,更何况还是谈朋友前。 李清照眼神躲躲闪闪,索性别过脸去:“反正我不要,你要是给我,我就送回给那输钱的,让你不得开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坚决,可能不想和他分得这么清楚…… 赵明诚心里有些感动,无奈摆手道:“你不要,那我请你去逛相国寺?” 李清照眉眼染上红晕,心里颇为意动,想了想又蹙眉道:“今日不行。” 赵明诚急声问:“这是为何?” 约会被拒绝?这可怎生是好! 李清照嘟着嘴,指了指雅间的门口,比划着嘴型。 还有她们在。 赵明诚哑然失笑,两个死电灯泡,于是相邀道:“三日后,赌坊见可好。” “嗯。” 李清照低垂着头,声如蚊呐。 她应完这一声就往外头走,轻移了几步又回头道: “我……我要吃刘阿婆家的冰糖葫芦,你给我钱。” “诶!” 赵明诚把腰包里的银锭都掏出去。 …… 回家的路上,那可不得了。 沿途的街坊邻居皆祝贺道喜。 短短半天,消息就传遍了东京城。 东京城百姓或许对政事不关心,但赌博?老热切了。 二十万贯啊!这赵侍郎的儿子真够可以的! 刚至家。 且不说仆役丫鬟如何兴奋,老娘头一个跑过来,喜悦道:“你身边那赵清礼是何人?年岁几何?她爹是官是商?家有几亩田?店铺几间?房子是租是买?她屁股大不大?” “你个愚妇给老夫住嘴!”赵挺之气汹汹怒斥,转而看向赵明诚,压低声音道:“德甫,同姓不婚,不太妥当啊!” 赵明诚:“……” “这个月月例翻三倍!” 扬声喊了一句,赵明诚逃也似的离开。 众仆役丫鬟兴高采烈。 大厅里。 赵明诚被赵挺之一把按住。 赵挺之语重心长道:“德甫,你赌性太大,这在官场上是大破绽,容易被人攻击,咱该学会细水长流,而不是一把梭哈。图一时痛快,万一政治失利,岂不是再也爬不起来?” 赵明诚无语凝噎,得,这老爹逮到机会就传授他的官场厚黑学。 赵挺之看着他,幽幽道:“可惜不是百年前的乱世,不然依你的做派,必成一代枭雄,咱赵家说不定也能挂个皇族,可惜!” 这真是他有感而发,这小儿子太狠了,比如请太后还政,抓机会能力太强;一把赌二十万贯,足以证明其心性之果断。 在乱世,这种人注定要称孤道寡啊! 赵明诚微笑不接话。 盛世的皮囊之下,是满目疮痍。 “爹,我累了,进房休息。” 赵明诚摆摆手,快步溜出大厅。 赵挺之:“哎呀,老夫还没审问你房子的事呢?” …… 翌日。 三辆马车停驻在赵家门口。 恶心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拿马车运铜钱,赵明诚又被恶心了一次。 这回马车绕道,直往皇宫。 赵明诚仰天长叹。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 在黄门的带领下,来到御花园。 甫一见面,赵佶就跳脚道:“好你个赵明诚,打着朕的旗号为非作歹,朕何时给你宅子了?满嘴谎言!” 赵明诚嘿嘿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学生现在买得起。” 赵佶上下打量他,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佩,这狗杀才真是狠人呐! 为了宅子宁愿倾家荡产赔光香水作坊。 难道朕的宅子吸引力就这么大? 赵佶袍袖一卷,平静道:“二十五万贯,朕身为一国之君,从不讲价。” 赵明诚急声道:“市场明明是二十万贯,况且昔日学生卖香水,也是……” 赵佶言之凿凿道:“还有脸说?朕当时央求你,你无动于衷,最后朕给没给钱?赊账的五万贯朕给没给你?” 赵明诚不忿道:“可这宅子只值二十万啊。” “哼!” 赵佶噘嘴:“朕住过的沾了龙气,多加五万贯有何不可耶?”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0章 我赌钱养你 买卖双方一番扯皮。 赵佶痛心疾首道:“二十四万二千贯,朕已经破例一次了。” 赵明诚嘴皮子都磨破了,懒得再耗时间,扬声道:“官家,二十四万贯,学生现在付款。” 赵佶咬牙了一阵,终是恶狠狠点头。 赵明诚见状笑道:“二十万贯在御街上,剩下的四万贯明天付齐。” “验!” 赵佶挥袖,几个贴身内侍就骨碌着跑出去查验马车。 赵明诚:“……” 大眼瞪小眼好一阵,有内侍回报道:“不多不少,刚刚二十万贯。” 赵明诚暗道,这曹老头子坏得很,一个子都不多。 那边赵佶吩咐一个内侍,道:“去朕的御书房拿房契,交付事宜由你负责。” 赵明诚对这个倒也了解,皇家公产要走宗正司,私产的话由个人支配,那得去官府备案了。 须臾,内侍捧着一张房契过来,赵佶颇为不舍道:“忆朕少年时风华正茂,那宅子的一草一木陪伴朕的闲暇时间,作画吟诗……” “学生尚有事,先告辞。” 赵明诚怎会听他掉书袋,作揖完就急步走出御花园。 …… 未向官府备案的称为“白契”(草契),经过官府备案登记的称为“红契”。 但这备案是有偿的,加上3%到16%不等的契税,一般人承受不了。此外,还得打点小官小吏们,不然就给你一直拖着。 当然,赵明诚的房契肯定是一路开绿灯。 卖方是皇帝,谁敢不上心? 但是上心归上心,房契交接完,官府还是把剩下的交给“房产牙人”处理。 不得不说,咱大宋还是挺有特色的,信奉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关键是士大夫官僚主义,万一出麻烦,本官不担责,找出那个牙人来…… 国子监,横大街。 那牙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贼眉鼠眼的一身绸缎衫,其人三作揖九抱拳道:“俺真是被老天爷眷顾了,竟能给赵衙内服务,赵衙内可是咱东京城的谪仙人儿,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一动间令风云变幻、日月颠倒……” 赵明诚言笑晏晏看着他,嘴炮功夫行,不愧是干房地产的料,想来凭这张嘴哄骗了很多无辜的人。 “尔是何人,报上名来!” 牙人停住吹嘘,恭敬道:“俺叫刘金宝,是这块第一牙商,口碑出色能力极强,让客人安心就是俺的责任……” 赵明诚拂袖道:“休得废话,前面领路!” 这一块多是雕栏玉砌的大宅子,经刘金宝介绍,这附近住的都是驸马还有前朝的几个王公。 不多时,来到一处占地几亩的宅子,因久未人住,宅子有些破败,墙边甚至有青苔。 赵明诚大手一挥:“你负责安排人拆了,工钱随时向我报备。” 在寸土寸金的地,建筑装修值几个钱?关键是地皮,单单地皮就十几万。 “哎!” 刘金宝满面春光点头,又有油水捞了。 赵明诚沉默稍许,指示道:“再请道士和尚做法!” 这回刘金宝大惊,忙道:“使不得啊,传出去岂不是衙内嫌弃官家?” 赵明诚暗道,本来就嫌晦气,赵佶这昏君脑袋肯定缺个弦,可别传染本公子。 他嘴上却郑重道:“里面暗藏天子之气,我无福消受,只有做法才能把它‘奉送’回皇宫。” “牛!赵衙内想得真周全!” 刘金宝竖起大拇指赞道,难怪人是谪仙,就这智慧非俺等所能及也。 商量了一阵,赵明诚事无巨细安排给刘金宝,好处费更不谈了,一桩生意能抵他一两年赚的。 刘金宝连连保证道:“衙内真是慷慨,且放心,俺一定完成,否则脑袋拧下来给衙内当蹴鞠踢。” 赵明诚莞尔点头,人家出来打工的,不为钱为了什么? 钱到位了,事情自能办得妥当。 正说话间,转角走来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子。 赵明诚定眼一看,不是周邦彦么,赶紧作揖道:“晚辈见过清真居士。” 周邦彦也作揖回礼,礼毕后就转身离去,还不忘瞟一眼宅子,不禁老泪纵横,同是名士,差距怎这般大呢? 等他走远,赵明诚好奇问:“这位也有房产?” 刘金宝顿时不屑:“甭提了,他哪有啊,一个臭租房的,房租都欠了一个月,还是俺个牙商垫付的。” 赵明诚:“……” 回去的路上,赵明诚叮嘱他房契上加一个名字,刘金宝虽疑惑,也不敢多问什么。 …… 两天后,如意赌坊。 今天李清照穿了一身淡红色的宫裙,蜂腰束得紧紧的,衬得两峰愈加挺拔。 额头上点了胭脂记,脸颊粉红粉红的,真像婀娜鲜艳的桃瓣。 李清照一见赵明诚,就敛礼做福,不忘抱怨道:“我都等了好久。” 赵明诚看着她,脱口而出:“李姑娘,你今儿个真美。” “你……你……” 李清照宜嗔宜喜,垂着小脑袋捏着裙角。 赵明诚从袖子里拿出房契,故作漫不经心道:“这是房契,你不是不要钱吗?这房契写你的名字了。” 气氛陡然凝固。 李清照满脸通红似烧起来,他这是何意? 连一旁路过的中年妇人都扯着喉咙道:“这男子啊真是手段多,一不小心就着道咯。” 赵明诚忙道:“听我解释,你不要钱我心里过意不去,恰巧买栋宅子,索性就写上你的名字。” 那妇人又阴阳怪气道:“哎呦,除了夫妻俩谁还能在房契上填名啊。” 赵明诚实在忍不了,喝道:“放肆!我爹是朝廷侍郎,你个长舌妇且说一句?” 咻! 连扁担都顾不上,那妇人就跑远了。 李清照脸上满是红霞,呐呐道:“太贵重了,我不要。” 赵明诚早有准备,随意道:“那我写别人的名字。” “别,我要。” 李清照撅了撅嘴,急道。 赵明诚不由分说,拿出红泥,拉过她纤纤手指往房契上一盖。 成了。 李清照羞怯至极,低着头不说话。 两人走了好远,赵明诚才主动开口道:“我准备修缮宅子,你可有要求?” 李清照柳目一眨一眨,声若蚊呐道:“池塘,还要有荷叶,最好弄个画舫,得是三层粉红色的。别忘了秋千架,要蜀中楠木,不然打着手腕很痛。” 赵明诚:“……” “我都变穷光蛋了。”他没好气道。 李清照颦眉不展,呢喃道:“我……我赌钱养你嘛,我没输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1章 李怼怼 东门大街,人潮川流不息。 李清照悄悄瞟了赵明诚一眼,见他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 两人漫步在人潮中,男的丰神俊逸,女的姿容绝代,宛若一对神仙眷侣,惹得旁人纷纷侧目。 李清照指着前方重檐雄伟的阁楼,道:“赵公子,相传大相国寺是战国信陵君的故宅,虽没史料记载,但我觉得是。” 赵明诚温声道:“你说是那就是,反正也无从考究。” 又一笑道:“对了,就叫我赵郎,赵公子太生分。” 赵郎…… 李清照睫毛扑闪两下,微羞道:“那我还是叫赵哥哥吧。” “就赵郎,念着顺口。” 赵明诚说完,快步往前走。 李清照原地跺脚,又提着裙角跟上去。 …… 大相国寺是东京城最大的寺庙,每逢几日便有庙会,而且还是文物市场。 两人均对跪拜弥勒佛没兴趣,便去大相国寺的中庭,那里是集市。 中庭回廊两边尽是各色小吃摊点,南北大菜,时鲜果子,不一而足。 李清照驻足,拉着赵明诚衣袖,眨巴着眼睛。 “吃。” 赵明诚大手一挥。 李清照每摊必过,每菜必尝,还没走过十来个摊点,就连连摇手示意吃饱了。 赵明诚只负责掏钱。 “赵公子……郎,咱去淘金石字帖。” 李清照又拽着赵明诚的衣袖往前走。 赵明诚疑道:“赵什么?没听清楚。” “赵聋子!” 李清照俏皮地挤了挤眉,蹦跳着往前跑。 前方拐角处,有卖花郎挑着花担卖花,李清照从香囊掏钱买了一枝鲜花,这只鲜花还有点点露珠,看上去非常漂亮。 她把花插在墨发上,转身笑嘻嘻问道:“我与花孰美?” 赵明诚莞尔,这是送命题,正常人都会说花美人更美。 他扬眉道:“世间再漂亮的花,也不及你万分之一。” “你油嘴滑舌!” 李清照嗔了他一眼,自顾转身打量周围的摊市,在赵明诚看不到的角度,她嘴角微翘、梨涡浅陷。 …… 文物市场,顾名思义就是捡漏。书画字帖碑文都有,有的是赝品,有的是价值千万的宝贝,全靠辨别能力。 对于赵明诚二人来说,辨别赝品简直小菜一碟,他们从小就接受古文熏陶,很轻易就能道出字画的假伪之处。 鉴定了数十幅字画,皆是盗版赝品。 虽说如此,两人却没什么丧气失望,反而是笑语不断,其乐融融。 走到一处店铺,牌匾上挂着“字轩阁”,里面儒生非常多。 掌柜的是一个半百老者,他见来人的气质相貌,赶紧施礼道:“两位尊客,请进。” 赵明诚一看店铺的格调,就知道里面的都是真品,挥袖道:“好货摆上来。” 掌柜犹豫片刻,拱手问道:“不知公子是?” “不差钱!” 赵明诚淡声道。 李清照扑哧一笑,道:“你这个掌柜,还怕我们买不起不成?” 掌柜打个哈哈,随即压低声音道:“请随我来。” 说着走进里头的雅间。 两人自是跟上。 雅间墙壁悬挂了不少字贴,还有客人驻足观赏,画柜里装着一摞摞的卷轴字画,紫檀桌案上有一幅古朴的书贴。 掌柜得意指着它道:“传家之宝,尊客请观之。” 李清照迫不及待上前拉出半截书贴,浅露皓齿地赏着,越看越是心喜,惊道:“赵郎,这是王羲之的真迹啊!” “哦?” 赵明诚俯身观看,仅看一眼他便断定,这书贴绝对是书圣王羲之的墨笔。 赵明诚抬头看着掌柜,笑道:“开个价吧。” 掌柜的迟疑一会,不敢开价。 李清照的水眸流转顾盼,轻哼:“这书贴陈放了这么久,想必价格昂贵令人望而却步,错过了我们,你可卖不出去了。” 掌柜垂头,语气弱弱道:“三万贯?” 李清照斜睨:“怎么不说三十万?宰客也没这般宰法吧?” 掌柜不吭声,依然坚持三万贯。 李清照拽了拽赵明诚,示意他来说。 赵明诚无奈,女人都不会杀价,指望男人? 他冷笑道:“行,我替官家买的,三万贯是吧,倒是不贵。” “官……官家……”掌柜顿时打磕巴。 赵明诚颔首:“两万五,或许你这小屋还能成为皇家御用店铺。” 掌柜一咬牙,沉声道:“也不知公子是不是在唬弄老夫。” 赵明诚平静道:“信,不信,在你。” 掌柜偷偷拿眼打量他,这气度不似常人,恐怕是真的。 再说了,书贴这么久没卖出去,两万五千贯也是他能承受的价位。 “成交!” 双方刚说妥,忽然进来一个老者拦截住,道:“呀呀呀,方才老夫似乎听到书圣的字帖?” 这人不修边幅,衣裳扣子也没扣几个,左手拿精致的茶壶,右手托着一块石头。 无需多介绍,此老便是米芾。 赵明诚作揖行礼,含笑道:“米博士来迟一步矣。” 米芾放下茶壶,捋了捋嘴边的胡子,转问掌柜:“他付钱了么?” 掌柜不屑道:“你来了好几次,又买不起。” 米芾急声:“我问你他付钱了没。” 掌柜摇头。 赵明诚赶紧从腰间扯下玉佩,道:“我是赵明诚,晚上拿此玉佩去赵家,结账给你。” 掌柜一听这名字就放心下来,笑着拱手道:“赵衙内,书贴归你了。” 话音一落。 突然。 米芾卷起书贴揣入怀里就跑。 三人错愕。 赵明诚痛骂道:“好个无赖米颠,分明在抢!” “追!” 李清照冷着俏脸,拉起赵明诚跑出店铺。 …… 老胳膊老腿终究是不行,才一阵就被赵明诚二人追上了。 米芾站在相国寺的小湖前,怀里紧紧抱着书贴,连心爱的石头都放在地上。 赵明诚上前指责道:“米博士,这是何故耶?你好歹也是一代书画大家、国子监老师,为何做这等事?” 米芾大声道:“别过来,过来我就跳。” 李清照气呼呼道:“你要跳就跳,碍我们何干。” 米芾梗着脖子道:“我这一生都没有拥有过这么宝贵的东西,既然不能拥有它,不如带它投水死了算了!” 赵明诚也是醉了,这老头子要碰瓷,他恐怕在店铺蹲了好久,恰好认识自己,趁交易成功来这一手。 赵明诚无奈:“行了,送……” 话还没说完,李清照就拧着他的腰肉,美眸寒霜盯着他。 米芾狂喜:“送给老夫了?德甫真是九世大善人。” “哼!” 李清照琼鼻冷哼,叱道:“异想天开!再不还回来,我去开封府打官司,看谁占理。” 米芾登时急红了眼:“赵明诚!她又是谁,你个大丈夫能不能做主?” 赵明诚撇嘴,虽然你是名士大儒,但她是老婆。 我没得选啊! 于是沉默。 米芾哀声道:“尊老的礼仪你忘了么?再不吭声老夫现在就去死!” 李清照斥道:“舍不得死?是不是缺吹唢呐抬棺的?我雇人帮忙。” 赵明诚:“……” 米芾大怒,指着她道:“哪家的女娃子?说话这般恶毒,老夫只是借阅一下书贴而已。” 李清照冷声道:“借阅?恐是刘备借荆州能还吗?” 不等米芾辩解,她又大声叱道:“昔年,你在某座寺庙里见到一座唐朝的古碑,古碑上刻着颜真卿的颜体字真迹。 你越看越喜欢,半夜趁和尚睡熟,将那座碑挖了出来,吭哧吭哧背到船上,然后连夜乘船逃走准备运回自己家。 和尚一觉醒来,发现你和古碑都不见了,一猜肯定是你偷的,于是去报案,官府遣健步追取还。 恨只恨,你没生一双快腿呀!” 嘶! 赵明诚倒吸一口凉气,她这是成李怼怼?当面揭人伤疤太狠了。 果然,米芾打了个趔趄差点摔湖里。 他满脸臊色,扔下书贴掩面而走,不忘大声道:“不稀罕这字!” 李清照昂着粉颈,见赵明诚呆滞,她顿时羞红脸,呐呐道:“赵郎,我……我……” “没事,好样的。” 赵明诚点了个赞,跑去捡起书贴。 李清照拿手拍了下樱唇,神色颇为懊恼。 …… 一路上,李清照垂着小脑袋不说话。 赵明诚莞尔:“刚刚真解气。” 李清照抬眸,嗫嚅道:“当真?我还以为你厌我呢。” 赵明诚轻笑道:“哪里会。” 说着又将书贴递给她,努努嘴道:“送给你。” 李清照把小脑袋摇得跟钟鼓似的,“不要,太贵重了,还是留着你自己收藏。” 赵明诚塞在她手里,催道:“拿着吧,你的就是我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2章 此时已莺飞草长,爱的人在路上 两人又去了资圣阁门前的古玩摊,选购了一些碑帖,便走出熙熙攘攘的大相国寺。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走在青石板小路上,两人引经据典论古今,李清照嬉笑道:“赵郎,你真厉害。” “咦。”赵明诚挑眉道:“我哪里厉害?” 李清照自是听不懂,她掰着手指道:“有才华、还能点石成金,更通晓朝政,我爹都时常夸你呢。” 说着柳目盈盈笑意看着他,似带着崇拜。 赵明诚登时骨头都轻了几两,被女人夸赞的感觉真爽利。 李清照又询问:“赵郎,你的夙愿是什么?可是入庙堂?” 赵明诚颔首:“雁过留声,大丈夫无非图一个青史留名罢了。” “哇!” 李清照尖喊了一声,很郑重福礼道:“赵郎胸有沟壑,心怀天下苍生,小女子佩服。” 赵明诚莞尔:“你呀别作态了。” “咯咯!” 李清照掩嘴而笑,晶亮双眸顾盼明媚。 赵明诚回问道:“你呢?” “我?”李清照心想我要成为名垂青史的女词人,可话都嘴边却变成了:“我……我相夫教子就挺好。” 话本里可是说过,男人都喜欢温顺贤淑的女子。 赵明诚挤眉弄眼道:“却不知哪个幸运儿能娶你,那真是福气好……” “赵郎!”李清照慌忙喝住他,佯怒地颦眉瞪眼,以遮盖羞意:“不准说下去了!” 赵明诚止声,忽而叹息道:“我倒是推崇上官婉儿那样的大家。” 说着就快步往前走。 “呀!我方才哄你的,我立志成为千古第一才女,开创词派……” 身后传来急喊声。 …… 相国桥上,一群垂髫小童在踢着蹴鞠,李清照兴致突起,或许是想展现一下她的蹴鞠技艺。 李清照弯腰,对孩童笑道:“给姐姐玩。” 最小的孩童猛摇脑袋:“把球给我,我要回家。” 李清照立在原地,脸颊浮出尴尬的红霞。 赵明诚莞尔,掏出一吊钱,扔过去道:“小屁孩,快去买糖吃。” “谢谢大哥哥。” 这群孩童瞬间就兴高采烈,抢着铜钱就蹦跳去相国寺,刚刚那孩童还回到招手道:“球给你,不要了。” 李清照朝孩童扬了扬粉拳。 “来吧,让我开来眼界。” 赵明诚靠在桥墩边,微笑看着她。 “哼!仔细瞧好咯。” 李清照左手一提裙裾,向后略退半步,腰肢一扭,平底绣花鞋轻轻一颠,蹴鞠便飞起丈余,右足一顺,稳稳落在足尖上。 “好!足上功夫好…” 赵明诚大声喝彩,鼓掌不迭。 心里怎么却有个奇怪的念头…… 李清照本来有些拘谨,听了他的夸赞之后,放下了心,于是拐、蹑、搭、蹬,这些蹴鞠技巧一一施展。 宫裙飘舞、蜂腰轻扭,唇瓣挂着天真烂漫的笑意。 赵明诚看痴了,这才是他喜欢的李清照啊,正如那次在花园初见,那荡秋千的美妙姿态,让他怦然心动… 半刻钟后,随着蹴鞠飞过来赵明诚一脚卸住,李清照上前,宫裙酥胸起伏,气喘微微道:“如何?” 赵明诚疑惑道:“清娘莫非在家里天天练蹴鞠?不然技艺怎会这般高超。” 李清照眼睛笑成了月牙,边用锦帕擦香汗,边嬉笑道:“不过寻常而已,还是逊色于你。” 逊色东京城球王?显然不是自谦,是得意! 赵明诚打趣道:“清娘不作诗词泛舟,练蹴鞠作甚?” 这女儿心意被人道破,李清照除去欢喜,却不免羞赧,但性子所致,她并没有躲避,忍着羞意,凝眸看着赵明诚: “你喜欢蹴鞠,我就学了。” 她就这样望着赵明诚,眼底下有藏匿不住的情愫。 仿佛快溢出来了。 赵明诚心忽地一揪,喃喃道:“清娘,我……” “嘻嘻~” 李清照扑哧一笑,斜睨道:“我……我……我什么?你个自恋鬼,东京城的女儿家谁不爱玩蹴鞠呀?” 或许是羞涩,或许是恶搞后的趣味,说完她就提着裙裾跑远了。 赵明诚也笑了。 此时已莺飞草长,爱的人正在路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3章 男人可以不帅,可以没钱…… 大相国寺一日游后,赵明诚的生活回归平静。 日子无非是读书喝茶看看账~ 赌坊真是销金窟,再加之香水作坊的暴利,如果北宋有福布斯二十岁以下富豪榜,那他赵明诚能坐稳大当家的位置。 每天过手账簿,一块块铜板换成金灿灿的金锭,那滋味就不谈了。 …… 膳厅。 赵明诚吧唧着嘴喝粥,心情很是愉悦。 啪! 赵挺之放下筷著,怒气冲冲:“你真是个井底之蛙,一些黄白之物就让你笑不拢嘴,低俗没志气!” 赵明诚嘲弄道:“爹,在朝堂吃瘪,就把怨气发泄到家里来了?” 赵母也附和点头:“这老头子不像样!” “不吃了,烦死人!” 赵挺之推了下碗筷,摆着脸拂袖走人。 赵母斜着眼骂:“不吃拉倒,还省粮食。” “呵呵~”赵明诚莞尔一笑。 朝堂之事他也关注着。 不出所料,赵佶果然使出“和稀泥”手艺,把贬谪的旧党重新提拔,下放重要岗位的新党大臣,一来一去朝堂局势趋于缓和。 这不值得老爹生气,几十年宦海生涯,早就看透了。 关键是一件事。 新党在推动——蔡京复相。 这可抓到老爹痛脚了,蔡京是何人? 王安石的得力干将!继承章惇意志的绝佳人选!变法的扛旗者! 而老爹自认是新党的重要人物,蔡京一回来,这不有竞争了么? 老爹定然是争不过的…… 那心里肯定憋着一口闷气,关键这闷气还不能宣诸于口,大伙都是同一党派,正值“水深火热”之际,做事要大度! 嗯?你赵挺之妄图挑起内斗? 老爹那个苦就不提了,只能默默承受… 赵明诚当然不希望蔡京复相,可非他一个太学生能阻止的,甚至连皇帝赵佶都阻拦不了,这是大势。 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奸相,现如今名望很高,非常高! 士林中,他是名儒,是书法四大家之一,与米芾、苏轼、黄庭坚齐名。 朝堂里,他是新党众望所归的领袖,是他们的仕途依靠。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街上的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都是一个叫蔡京的人创办的,让穷苦人能免费领朝廷补助,这是大恩德。 没错,蔡京就是中国社会福利的开创者,自他从政以来,都在推行这福利制度,终于在东京城、钱塘县陆续建立。 有这三点,谁能阻拦蔡京回到中枢?唯一能的就是威望高得民心的皇帝,可惜赵佶位置刚坐稳,再者蔡京也是嘴甜的主,赵佶巴不得他赶紧回来侍奉左右…… 赵明诚有时候在想,如果当皇帝的不是赵佶,那蔡京会不会成青史留名的能臣?毕竟他后来“天怒人怨”的政策都是为了让赵佶开心,稳固相位。 所以,罪魁祸首就是艺术家! ……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 “清明时节酒纷纷,路人行人欲断魂!” 郑不浪满脸醉红,双眼迷离地游走着,仰天咆哮。 赵明诚都无语了,痛斥一声:“不会吟诗就别吟,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中午就被他拉出来喝酒,事也不说,就一个劲磕酒杯。 郑不浪睁大醉昏昏的双眼,嘶声道:“那周大郎不同意这门亲事。” 他握紧双拳,又喟然一叹。 “唉,我失去了胜仙~” 赵明诚:“???” 只好劝慰道:“周大郎自觉门楣低配不上你,不必再忧愁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不!” 郑不浪眼泪都挤出几滴:“他……他嫌我高攀。” 赵明诚大惊:“何故?你是皇城司头目,官家小舅子,这身份还不够?” 郑不浪整张脸通红,摇了摇头道:“人家家财百万,独生女儿,自是看不起我这武官,至于官家的小舅子,赵兄别开玩笑了,我不配!” 赵明诚哑然失笑,自己思路走岔了。 一直认为郑氏是皇后,郑不浪是未来国舅。可现在郑氏只是个妃子,随时会失去恩宠打入冷宫,压根一点保障都没有。 人周大郎京师户口,家里有钱有房,搞政治投资,找个有前途的进士不香么? 赵明诚拍了一下他肩膀,幽幽道:“不浪……” 郑不浪急声问:“赵兄何以教我?” “节哀顺变。” 说完斟了杯酒,自顾自喝起来。 郑不浪呆呆望着酒壶,半晌无语,打了个嗝,一把抓住赵明诚的手臂,哀求着:“赵兄,给小弟出个法子,失去胜仙,小弟这是切腹之痛啊!” 赵明诚淡声道:“不浪,男人可以没钱,可以不帅,但一定要……” “有权!” 郑不浪脱口而出,又苦涩笑着:“可小弟没权啊。” 赵明诚腹诽,要骚!男人一定要骚气! 战神一怒,十万将士待命,齐齐奔赴周家强抢民女,事了拂衣去,生米煮成饭。 到时候周大郎只能哭着脸认同女婿。 不过知法犯法的事赵明诚说不出口,只能委婉道:“注意要利用你的资源。” 皇城司手下这么多,晚上出动就完事了。 郑不浪眼睛突然亮起来,兴奋地手舞足蹈:“我懂了!我知道!多谢赵兄!” 赵明诚还以为他真知道了,于是满意颔首道:“昨天周大郎对你爱理不理,明日你让他高攀不起!” 郑不浪激动万分,用力挥拳:“胜仙是我的!谁也拦不住我!” 赵明诚饮了杯酒,鼓励道:“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 “赵兄的点拨之恩,小弟没齿难忘!” 郑不浪郑重作揖,完事就跳将起来:“小弟告退矣!” 赵明诚点头,知道去召集手下就好,晚上一套带走就行了。 …… 赵明诚万万没想到,事情朝不同的方向发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4章 朕要纳她! 郑不浪走出酒馆,立刻往皇宫方向而去。 赵兄说的对!注意利用资源。 自己最大的资源是什么? 跟官家亲近啊!那是自个姐夫! 官家下一道圣旨,那周大郎只能乖乖从命,此事不就成定局了? 一想到心心念念的胜仙,郑不浪浑身充满力量! …… 御花园。 荷花飘飘、飞禽戏水、歌声阵阵、琴韵悠悠。 赵佶手持一把剑,走马如飞,左旋右抽,或斜刺或横劈,端的一个潇洒。 蔡攸高声赞叹:“官家的剑舞颇有唐朝一代剑圣裴旻的风采。” “哦?”赵佶收剑拂袖,得意道:“朕随便一舞,让你们见笑了。” 朱勔斜肩谄笑:“唐朝有三绝,官家可知是哪三样?” 赵佶瞪眼道:“朕岂会不知?李白的诗、张旭的书法,裴旻的剑舞,此乃三绝。” 啪啪啪! 朱勔鼓掌,满脸堆笑道:“官家,这三样你可都擅长啊。” “是吗?” 赵佶刚问完,自己倒是喃喃道:“朕是当之无愧。” 李彦不甘落后,扬声问:“史载可遗漏了一绝,官家可知?” 赵佶摩挲着下巴,蹙眉良久,笃定道:“吴道子的画可与他们相提并论。” “对头!”李彦嘿嘿笑道:“他们不过一绝,可官家四样都占齐了!真是神仙人儿。” “哈哈哈哈~” 赵佶满面红光,大声笑骂:“属你会哄朕开心。” 郑不浪一进御花园就听到了对话,不禁感慨,这没点文化连马屁都不敢拍。 内侍传唤后,郑不浪上前毕恭毕敬道:“臣朕不浪拜见官家,恭祝官家圣躬万福。” 赵佶摆摆手:“不浪,私下里称姐夫就行。” “姐夫。”郑不浪支支吾吾道:“我……我……” 赵佶嗯了一声,斜睨着他:“有事就说,芝麻事朕同意,小事朕考虑,大事莫开口。” “哎!”郑不浪咬牙,一口气说道:“姐夫,我欲娶妻,可奈何对方嫌我郑家门第太低,恳请姐夫赐婚!” 做媒婆? 赵佶登时来了兴致,询问道:“哪家女子?” 郑不浪老实回道:“曹门里一个富商的独女。” “哼!” 赵佶嗤鼻一声,怒斥:“恁般无用,身为朕的亲属,连商人之女都娶不到?” 连一旁的狗腿子们都发出轻微的嘲笑声。 蔡攸暗自腹诽,这憨憨,直接抢了办事不就完了?就这还要圣旨? 郑不浪害臊不已,硬着头皮说:“恳请官家赐婚。” “放心则个!”赵佶漫不经心道:“不过朕要派人去查验,万一你在胡扯,朕岂不是乱点鸳鸯谱了?” 郑不浪兴奋道:“多谢官家!” 赵佶挥手:“杨戬,去走一遭!” “遵命!” …… 临近傍晚,杨戬才回来,御花园其他人早散了,赵佶靠在大理石上画着夕阳。 杨戬笑呵呵道:“官家,杂家回来了。” 赵佶踢开杨戬,让他别挡住美景,随意道:“如何?与不浪描述的是否一样。” 杨戬嗯了声,颔首道:“是商人之女,杂家还见到了那小娘子呢。” 赵佶点点头,又问:“观她可贤惠?” “这个杂家就不知道了,但她……” 杨戬欲言又止。 赵佶骂道:“有什么就说,别隐瞒,朕要给不浪寻个良配。” 杨戬稍默,低声道:“倒是跟元祐皇后长得相像,下巴还都有颗美人痣。” “皇嫂?” 赵佶骤然惊呼,小腹竟隐隐有些发热。 几年前,那还是自己少年慕色的年纪,皇嫂孟氏那端庄优雅的气质令自己着迷,多少个夜里一想到她,自己的亵裤能拧出水…… 赵佶放下画笔,凝视着杨戬一阵,平静道: “周小娘子,朕要纳她!” “啊!” 杨戬大惊失色,嗫嚅道:“官家,这……这不妥吧。” “嗯?”赵佶一脸寒霜,冷冰冰开口:“你在教朕做事?” “奴才不敢。” 杨戬吓一跳,立马跪下口称奴才。 赵佶平静道:“起来吧,你去安排。” 杨戬爬起身,硬着头皮问道:“郑行使那边……” 赵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摆摆手:“不浪会理解朕的,另外朕在京中帮他物色一个名门闺秀。” 顿了顿,又补充道:“官升一级,再赏赐两个宫女给他。” 杨戬琢磨了一下,这郑不浪倒也不亏,于是高呼:“官家英明。” 赵佶:“事,抓紧办。” …… 翌日。 郑不浪怀着激动的心情步入宫中,得到的消息却让他失魂落魄,好似被天雷轰炸过,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 胜仙就要变成官家的妃子? 查探一下人给探走了? “贼老天,你欺人太甚!我何其苦啊,苦啊,我好苦!” 大街上,郑不浪吼了一通,头晕目眩,跌坐在地上。 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找赵兄。 赵家大厅。 赵明诚一见他就吓一跳,头发上都是污垢,脸上毫无色彩,这已经不是颓废消沉,俨然散发着死气。 赵明诚急问:“怎么,碰上阻碍了?” 郑不浪嘲然一笑,道:“没了,全没了,哈哈哈哈,胜仙马上做官家的妃子,与我从此天上地下。” 说着已然泪流满面。 赵明诚:“???” 怎么跟艺术家扯上关系了? 赵明诚斥喝:“究竟怎么回事?弄得我云里雾里。” 郑不浪沉默良久,把请赐婚的事说一遍。 赵明诚呆若木鸡。 须臾。 他破口大骂:“你个nt!!!” 艺术家是什么人?那是色中饿鬼!十八岁就有五个孩子,妃子更是数不胜数。 找他赐婚?纯属肉包子找狗! 郑不浪一边啜泣,一边埋怨道:“你教我的,利用手上的资源。” “蠢货!”赵明诚恨铁不成钢道:“你脑袋生锈了,我是让你带着手下抢人,来个霸王硬上弓,你跟周姑娘又是情投意合,事后那周大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我想表达的是第三层,你却领悟到第五层!这怨谁? 郑不浪听完满脸懊恼,不停捶着自己的脑袋,许久才哽咽道:“赵兄,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赵明诚没好气道:“认真做好伴郎的职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5章 每个人都有其价值 郑不浪哀声道:“胜仙嫁人了,新郎却不是我!” 心中像被撕裂般疼痛。 赵明诚劝慰着:“自古女人如衣裳,你城外不还包养着两个寡妇么,想想她们的妖媚风情,慢慢的,你就会忘掉周小娘子。” 郑不浪摇头,缓缓道:“赵兄,没有胜仙我活在这世上还有啥滋味。” “那就去死吧。” 赵明诚坐下轻啜一口茶,呛道。 自己蠢怪谁? 郑不浪呆滞地喃喃:“官家怎能这么做,夺妻之恨,夺妻之恨,我……我……” 赵明诚斜睨:“你什么?” “我……”郑不浪满脸通红,懦弱让他羞愧。 又好似不甘,问:“赵兄,如果换成是你,如何?” 赵明诚凝眸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掌狠狠往下一劈! “嘶!” 郑不浪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万分道:“你……你真敢?” 赵明诚眉宇挂着冷意,转而却是笑哈哈:“开个玩笑啦。” “哎!” 赵明诚看了他一眼,好心告诫道:“顾忌舆论,皇帝也不敢抢士大夫的妻女,但像你们这些外戚,只能认栽了。千万别有怨意,否则被官家察觉,没你好果子吃。” 郑不浪蔫头蔫脑好一会,突然窜过来拉着赵明诚的手臂,苦求道:“赵兄,且帮小弟一回,你一定有办法的。” 赵明诚翻个白眼,斥道:“皇帝的意志,谁敢违抗?我是真想帮你,奈何力不从心。” 郑不浪不信,哽咽道:“赵兄,我的好赵兄,你就帮帮小弟一回。” 赵明诚摇头:“无能为力。” 郑不浪咬牙,郑重抱拳道:“赵兄,小弟以后唯你是从,你指东,小弟绝对不往西。” “哦?”赵明诚上下打量他:“此话当真?” 郑不浪举起手指立誓:“有违此诺,天打五雷轰。” 赵明诚默了默,突兀站起身喝道:“这世上总需要正道的光,这忙我帮了!” 本来也不打算趟浑水,毕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又不是圣母。 可是如果能收个死心塌地的跟班,那倒能斟酌一下。 其姐大概率是未来的皇后郑氏,郑氏如果真入住后宫,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政治臂助。 所以,帮! 郑不浪狂喜:“我就知道难不倒赵兄,赵兄,咱该怎么办?” 赵明诚淡定自若道:“每个人都有其价值。” 郑不浪迷糊,挠了挠头:“赵兄,太深奥了,你还是说清楚点,小弟怕又会错意。” …… 酉时。 两人走在坊巷里。 郑不浪心急,忍不住询问道:“咱这是要去哪?” 赵明诚:“去周大郎家查探一下。” 郑不浪骤然停步,嗫嚅道:“查探?官家也说查探,胜仙就被探走了,赵兄,你……” “想什么呢?”赵明诚没好气道:“万一人家甘愿进宫伺候官家,咱使再多手段也无用。” “伺候”两个字立刻让郑不浪红了眼眶,他忙道:“不可能的,胜仙心在我身上。” 赵明诚不予置评。 女人心海底针,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一切都不好说呐。 郑不浪又好奇:“为啥要深更半夜行动?” 赵明诚:“避免暴露,懂?” …… 周家。 大门用烫金门钉,门前两尊石狮子。 赵明诚打趣道:“不浪,你该不会贪图周家的财产吧。” 瞧这宅邸,气派恢宏,虽说远离城中心,但能建这么栋宅子,家底肯定非常丰厚。 郑不浪摇头:“我还嫌她家太富贵,要是穷点我和胜仙的亲事早成了。” 赵明诚努嘴示意:“进去吧。” “别,避免人多嘴杂,咱爬围墙可以进入花园。” 郑不浪往拐角处走,压低声音道。 赵明诚无语,自是跟紧他。 废了好一阵功夫,才进得周府,游廊外都是提着灯笼的小厮丫鬟。 郑不浪领路,左转弯右直行,轻车熟路来到花园的假山。 赵明诚腹诽:“你这偷情手段也太高了。” 郑不浪不答,从袖子里掏出个铃铛,轻摇两下。 丁零零!丁零零! 声音在夜色中突兀响起。 赵明诚:“……” 约莫一刻钟后,灯笼的光芒慢慢靠近,一个身穿百褶裙的少女走来。 “浪哥哥!” 周胜仙丢掉灯笼,跑到郑不浪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赵明诚略微打量一下,论外貌称不上绝色,也就还行,那美人痣倒增几分颜色。 郑不浪轻拍着她,哽咽道:“胜仙,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周胜仙抬起臻首,满眸子泪光:“浪哥哥,我不进宫,我不进宫,我不进宫。” 赵明诚撇撇嘴,谁让你做太监了,他走开道:“你们先叙完私情,待会再说。” 不当电灯泡是人的基本觉悟。 好长一会儿,狗男女才说完,郑不浪介绍道:“胜仙,这是我的兄长。” 周胜仙弯腰做福,赵明诚摆摆手示意正事要紧,他询问:“你爹是啥想法?” 此时! “哼!” 一声冷哼,一个中年男子从树下走出来,其人富贵绸缎袍,肚子圆鼓鼓的。 赵明诚当即吓一跳,这旁边还藏人? 周胜仙通红了脸,垂头低低道:“爹,你怎么在这呢。” “晚辈郑不浪……” “滚!”周大郎怒斥:“好个狗杀才,以为老夫耳聋不成?隔三差五铃铛响,真有你的!” 郑不浪也低着头不敢说话。 周大郎转而看向赵明诚,喝道:“你又是谁?私闯民宅的罪名,你知不知?” 郑不浪忙道:“这是我兄长,赵明诚。” 什么? 周大郎吓一跳,上前恭敬道:“竟是赵衙内当面,久闻赵衙内大名,今日能得一见,实在荣幸!” 赵明诚颔首,问道:“宫里有老宫女在你家吧?” 周大郎大惊,疑问道:“赵衙内怎么知道?” 赵明诚暗笑,查验红丸有没有丢,查查是不是白虎…顺便教点宫廷礼仪,选秀流程不就这样嘛。 赵明诚开门见山道:“闲话少说,你的想法是什么?想不想做国舅爷。” 周大郎看了眼满脸泪痕的女儿,叹气道:“做啥国舅,自家又没势力,胜仙还是个没野心的,进宫能做到婕妤就顶天了。” 赵明诚轻笑,这商人还是聪明,知道从利益角度出发。 宋朝做皇后的女人只有三种,太子妃或者王爷登基前的正室、娘家势力大的、野心勃勃还得有能力。 观这周胜仙,哪样都挨不上边。 赵明诚点头:“你能想通就行了,既然不愿意入宫,那得想个良策。” 周大郎早有此意,拱手道:“麻烦赵衙内了,请进屋一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6章 “绑架” 屋内,灯火通明。 赵明诚靠在檀木椅上,淡声道:“买通鬼樊楼绑架周小娘子。” 什么? 三人齐齐变色。 郑不浪跳将起来,急了:“赵兄,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周胜仙直接吓哭了,鬼樊楼可是东京城百姓的梦魇,畏之如虎! 还是周大郎沉得住气,他不敢质疑,委婉地说:“赵衙内,这计谋太过冒险吧。” 赵明诚敲着案几,稍默了一下,徐徐道:“鬼樊楼只认钱,钱给的够多,他们连皇家公主都敢绑架。嗯……被鬼樊楼绑架过的女子,官家也不可能纳入后宫。” “不行。”周胜仙一边抹眼泪,一边哭唧唧道:“那我名声都没了,万一……” 三人都明白,这娇滴滴的小女子落入老鼠窟,保不齐对方兽性大发… 赵明诚莞尔:“且放心,我们只付一半定金,安然无恙才能付清尾款。” 周大郎:“还是不妥,就算小女不用进宫,可名声有污,这还怎么嫁人!” 赵明诚暼了郑不浪一眼,不说话。 郑不浪再不懂意思就是蠢猪了,他认真无比道:“不管怎样,我都会娶胜仙,一定好好待她。” 周大郎被膈应到了,苦着脸道:“赵衙内,就这一个法子?” 赵明诚颔首:“这是一计良策,众所周知鬼樊楼包庇罪人、掳掠子女,实乃恶贯满盈,他们做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周大郎不吭声,他在犹豫。 赵明诚添了一把火,道:“就看你怎么想,官家上千个妃子,我不认为周小娘子能脱颖而出。年复一年被拘束在深宫和每天能回家探望你,怎么选?” 周胜仙美目怜怜看着周大郎,她不想进宫做妃子,她要嫁给浪哥哥。 周大郎跺脚,喟叹一声:“唉,还是赵衙内看得通透,就这么办。” 说完起身,指着郑不浪恨恨道:“真便宜你这狗杀才!” …… 出得周府,赵明诚莞尔道:“不浪,你周岳丈为啥这么嫌弃你。” 心里的石头落地了,郑不浪语气有些轻松:“他只认书生士子,希望找个进士贤婿,看不起我这个武官。要搁赵兄,他就屁颠颠的上来了。” 赵明诚哂笑,这大宋重文轻武的观念真是“深入人心”,遥想秦汉以军功为荣,唐朝也崇文尚武,到大宋就彻底颠倒了。 郑不浪欲言又止。 “说吧。” 郑不浪低声道:“咱这不是自导自演么,李彦梁师成他们都知道老鼠窟,准能猜着是我。” 赵明诚斜睨:“猜着又怎样,他不要了还不许你接盘?” 郑不浪懵逼:“听不太明白。” 赵明诚懒得解释,催道:“赶紧联系那刘马夫,家底都掏出来吧。” “诶。” …… 翌日晌午。 一家偏僻的小酒楼,赵明诚又见到这刘马夫。 还是那憨厚的模样,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不知道还以为是个老实巴交的百姓。 郑不浪主动给他斟了杯酒,寒暄道:“刘洞主,七拐八拐才联系上你,大人物到底是忙呀。” 刘马夫连连摆手,自嘲一笑:“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算啥大人物。” 赵明诚淡声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能管理这么几万个人就是上位者。” 他把“上位者”三个字拔高了音量。 刘马夫脸上的笑容微滞,转而嘿嘿道:“读书人就是会说话,俺也算上位者了。” 赵明诚眉头微挑,自顾自喝酒。 他有些怀疑这刘马夫不是啥大当家,只是个拎包跑腿的,真正的无忧洞老大另有其人。 哪有老大抛头露脸,事事亲历而为的?真不怕被官府逮住? 不要说什么贱命一条,乞丐的头目都是威风赫赫的丐帮帮主,到了那一步他的命惜贵得紧。 不过一切跟赵明诚无关,能干出拐卖小孩这天怒人怨的事,他对这鬼窟鼠洞里的人全是恶感。 郑不浪敬了杯酒,直言道:“刘洞主,有件事麻烦一下。” 刘马夫转了转酒杯,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郑公子尽管说。” “是这样的……”郑不浪把假绑架的想法说出来。 刘马夫眉头皱的很深,缓缓摇头:“官家的事俺们不敢碰,真惹急了官家,遣禁军端掉无忧洞,俺们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郑不浪一听就急了,赶紧把目光看向赵明诚。 赵明诚夹了一口菜,平静道:“两万贯。” “这……” 刘马夫闷掉酒杯里的酒,咬牙道:“俺们烂人一个,为了钱就干了!” 赵明诚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今晚就动手吧。” “记住,千万别碰胜仙,否则我跟你们拼命!”郑不浪厉声道。 刘马夫端起一杯酒,字正腔圆道:“放心,周小娘子少一根汗毛,俺自尽谢罪。” 郑不浪嗯了一声,掏了一万定金,又叮嘱了半个时辰,才放刘马夫离去。 他走以后,郑不浪不免担忧道:“赵兄,真靠谱吗?” 赵明诚颔首:“每个人都有其价值,做这种事他们准靠谱,为了钱他们甘愿去死。” 类似前世的雇佣兵,鬼樊楼这群人就是做这个的。 郑不浪稍稍放心,又询问:“那咱就干等着?” 赵明诚笑了笑,卖关子道:“事发后才轮到你表演。” …… 果不其然,鬼樊楼动作很迅速。 当晚,周胜仙出门买糕点,一群破烂衣裳的汉子劫持走她,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周胜仙消失了。 此举引发了轩然大波,百姓哗然!义愤填膺! 这可是富商周大郎的独生闺女,据说快要进宫做妃子。 竟然被劫走了! 王法何在! 不需猜测,大家都认为劫匪大概率是鬼樊楼。 毕竟东京城每年消失那么多妇女小孩,作恶者都是鬼樊楼这群人,这次肯定不会例外。 开封府衙出动所有捕快衙役,沿着劫匪踪迹追捕,最后发现劫匪躲进地下。 无边鬼窟,其中洞洞相连、环环相扣,捕快不敢冒进,只得把消息回禀给衙门,衙门再发布告示安民。 这下更确定是鬼樊楼所为,黄花闺女吓得不敢出门,悄悄缩在家里避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7章 御驾亲征! 郑不浪表演什么呢? 哭! 对,就是哭! 周府门前,郑不浪抱着石狮子,嚎啕大哭:“呜呜呜,胜仙,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他任凭泪水流淌,满眼都是绝望。 围观者皆动容,一些感性的妇人不禁潸然泪下。 这是个多么深情的男子啊。 赵明诚躲在人群中暗笑,这流程是很有必要的,郑不浪塑造一副痴情男子的人设,等周小娘子归来,顺理成章在一起。 再一个形成舆论压力,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个人深爱着周小娘子,官家如果横刀夺爱非常令人不齿。 “呜呜呜~” 郑不浪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真叫旁人心疼不已。 …… 御花园。 赵佶仰天长吼:“欺天了!” “官家且息怒。” 狗腿子们赶紧劝道。 赵佶拂袖,怒喝道:“东京人人带笑、个个履新,百姓丰衣足食,为什么会这么一群人要残害朕的子民!” 蔡攸忙道:“非官家之过,此窟数代繁衍已自成王国,开封府几次围剿也徒叹奈何,乃我东京城最大的顽疾。 “官家,杂家有话说……” 梁师成欲言又止。 朱勔等人直勾勾看着他。 “哦?”赵佶摆摆手:“快说!” “此事透露出诡异,郑行使跟那老鼠窟有交集,杂家怀疑……事情还得从赌坊说起……” 梁师成不愧是忠心的奴才,一五一十抖落出来。 旁人沉默。 赵佶听完脸都铁青了,破口大骂:“瞧你们一个个废物,被这等人勒索,丢人现眼啊!废物!怂包!” 骂完一通,他又厉声道:“杨戬,去唤郑不浪、赵明诚滚过来!” …… 一个时辰后。 赵佶以审视地目光盯着郑不浪,良久,他冷笑道:“不浪,翅膀硬了,学会跟朕耍手段!” 赵兄早在路上就准备了说辞,所以郑不浪没有慌张。 但他还是佯装惶恐:“官家,臣是被冤枉的!” “冤枉?究竟是不是你勾结鬼樊楼的!” 赵佶上前逼问,眼神凌厉,仿佛下一秒就要帝王之怒。 郑不浪带着哭腔道:“鬼樊楼都是一群吃人的畜生,借臣十个胆,臣也不敢啊。更何况我跟胜仙相爱一场,没理由把她推入火坑,请官家明察。” 说到周胜仙,赵佶脸上又不太自然,他瞪了郑不浪一眼,寒声道:“谅你也没这个胆!” 话毕却转向赵明诚,斥问:“是不是你教唆的?” 赵明诚一怔,脱口而出:“这又关我什么事。” “哼!” 赵佶见逼问不出什么来,冷哼一声,气呼呼坐在大理石上,恨恨道: “剿灭!一定要剿灭鬼樊楼!朕不许东京城有这藏污纳垢之地!” 赵明诚暗惊,难道周小娘子魅力这么大?艺术家就因为这个大张旗鼓? 于是他硬着头皮道:“官家,不至于吧……” 赵佶雷霆震喝:“不至于?东京城百姓活得提心吊胆,这是朕的罪!朕一定要弥补!” “官家宽厚圣明。” 赵明诚赞了一句就不说话了。 这艺术家原来也是图名,帝王名声嘛,端掉鬼樊楼,想必会让百姓爱戴。 刚登基就能让百姓真心拥护的皇帝,那是明君啊! 李彦恭敬问道:“官家,可是要出动禁军么?” 赵佶不接话,踱步到紫檀桌前,拿起桌上的那柄剑。 回头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朕要御驾亲征!” … “不可,还请官家三思!” 众人齐声惊呼。 他们满脸都是错愕,震惊。 御驾亲征? 自古御驾亲征都是国运之战,失败了国家就没有退路,从没听说剿灭几个流氓地痞,还用皇帝御驾亲征的…… 赵佶大声怒吼:“谁敢拦着朕,朕视他为贼寇!斩之!” 说着霸气拔剑出鞘。 哐当一声。 剑没拿稳,坠落在地。 赵佶微臊,叉腰斜睨:“你们谁愿与朕浴血奋战?” 李彦立刻喊道:“杂家愿往!” 反正他一个太监,官家再荒唐也只能紧随其后。 “杂家!” “还有杂家!” “杂……” “官家,还有学生!” 赵明诚见状,不能弱了声势,也义愤填膺:“血洗鬼樊楼,还我东京城百姓一个朗朗青天!让官家的圣德普照大地,官家的英勇青史留名!” 这通话说得赵佶满脸通红,血液仿佛已经燃烧。 剩下的人自然表忠心,都称愿往。 可问题关键来了。 赵明诚拱手道:“官家,御驾亲征须得枢密院同意,还要经过宰执的许可,太后更得临时秉政,早日立太子,避免……” 众人不由自主地点头,御驾亲征是得有这个流程。 话说半截,赵佶就喝骂:“狗杀才胡说个甚!这几步脚的路,何需这般麻烦?朕带几千个皇城司的人手就行了。” 赵明诚腹诽,禁军调不动,需要枢密院的文件,就只能调皇帝的私军皇城司。 那这算什么御驾亲征,这就是微服私访! 蔡攸扬声道:“官家既英明神武,又仁厚慈爱,东京城百姓何其有幸耶!” 赵佶点点头:“朕虽在深宫,但也知百姓疾苦,朕在此立誓,必将一战端掉鬼窟!” “官家武威!” 众人齐声拍马屁。 李彦弯腰谄媚道:“官家,今晚就聚集人手?” “愚蠢!” 赵佶大骂一声,缓缓道:“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开封府衙在追捕他们,他们这两天肯定风声鹤唳,只敢缩在老巢。待五天后,他们放松下来,朕的王师从天而降,必让他们土崩瓦解!” “还是官家考虑周到。” 众人虽有些怀疑这策略,但还是齐声拍马屁。 郑不浪松了一口气,幸好明天胜仙就能回来了,他真担心如果鬼樊楼受袭,那刘马夫拿胜仙出气…… 商议了一阵,众人告辞。 临走前,赵佶寒声道:“朕信任你们,才把军事部署告知,倘若谁要是泄密,以军法处置!尤其是蔡攸赵明诚,你们若敢告知大臣,后果自己掂量!!!” 赵明诚蔡攸两人唯唯诺诺点头,言称不敢不敢。 赵佶颔首:“朕把这行动命名为闪电战!五天后集合!” “遵命!” …… 众人各怀心思离开,皆在怀疑,靠谱么? 赵明诚总有个不祥的预感,昔日艺术家的祖宗赵光义御驾亲征,最后坐着驴车逃遁,赢得“高粱河车神”的美名~ 这回不会出岔子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8章 烈烈风中,战! 在赵明诚看来,艺术家纯属心血来潮。真有本事的话,御驾亲征去收复燕云十六州,那才是青史留名的圣君。 一个皇帝兴师动众去收拾几个流氓贼寇?那是过家家! 不过呢,如果真能把鬼樊楼歼灭,那功绩还是大大的。 …… 时间飞逝,闪电战的日子到了。 天公不作美,夜晚的东京城狂风席卷,夜市都提早收摊,沿路上行人更是寥寥。 宣德楼前。 众人齐聚,说是众人,其实也就十几个狗腿子,连高俅都来了。 朱勔凑上前低声解释:“梁师成喊来的,兴许也想分润一点功劳。” 赵明诚点头,这梁师成倒讲义气,可一个瘸子过来有啥用。 御廊下的赵佶一脸凝重,他肃然道:“宫外众将士已集结,此战不容有失,尔等明白?” “明白!” 众人异口同声。 赵明诚暗道,这艺术家还真有模有样。 皇帝要御驾亲征实在是骇人听闻,大臣们肯定会阻拦,宫里也会有不和谐的声音,所以先几个人偷偷溜出去。 但这也是掩耳盗铃,等城里出现几千个皇城司,肯定会惊动大臣,到时候麻烦少不了。 不过只要能一战功成,什么都好说。 这时候赵佶缓缓扬手: “出发!” …… 宫城外,长庆楼,靠近东藏库。 空地上站着乌黑黑的一群人,约莫一千余人,皆着甲胄,手持马黄弩,神臂弓之类强力弓弩。 后面还排列着床子弩、战车、石炮、各种攻坚器械。 赵明诚惊愕,这算是大宋最上乘的武器,都搬来了,杀鸡用宰牛刀? 边境那么多将士都缺武器,这里倒好,器械堆的快发霉了。 皇城司就是皇帝的嫡系军队,唯有皇帝才能使唤,所以赵佶一过来,就有十几个好手贴身保护着他。 “朕更衣!” 赵佶挥手,就在侍卫的簇拥下走进马车里。 半炷香后。 烈烈风中,赵佶立于车上,一身金色的铠甲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他深邃的眸子似蕴含无穷的自信,目光直刺苍穹,宛若战神一般! 所有人都看呆了。 赵明诚当即大声道:“官家之英武威猛,毫不逊色于唐太宗!” 声音在夜色中响彻,众人凌乱。 这厮也太会拍马屁了吧? 一些将士不禁腹诽,天可汗十八岁太原举义起兵,击败隋朝名将宋老生,攻克长安。 咱官家十八岁夜袭小喽啰…… 云泥之别啊! 不过捧臭脚谁都会,众人皆高呼官家威猛,唐太宗尚不及也! 赵佶激动万分,他双手朝向下压,洪声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今夜,朕率你们破敌!” “破敌!” “破敌!” “……” 所有人高举武器,扯开喉咙大喊。 不消说,这么大动静早传遍了东京城,大臣们紧急赶往。 可惜,部队早已出发了。 …… 青晖桥。 这里有鬼樊楼的一处入口点。 鬼窟虽然四通八达,但入口点也被皇城司掌握不少。 桥旁边就有通道,直抵地下鬼樊楼! 众人齐聚在单将军庙开“军事大会”。 值得一提的是,单将军庙就在青晖桥旁边,处于广福坊,广福坊不远处就是景明坊,而樊楼就位于景明坊。 庙里,赵佶意气风发道:“朕要深入鬼窟!” “不可!” 众人骇然。 皇帝万一出事那还了得?他们这些武夫得陪葬! 赵佶不忿:“为何不可?唐太宗十六岁,就能从军雁门之围营救出隋炀帝,朕难道连进鬼窟的胆量都没?” 说着拍了拍身上的铠甲。 所有人都无语,以埋怨的眼神看向赵明诚,都怪你,官家当真了! 赵明诚也哭笑不得,你还真跟李世民相比?牛粪与皓月争辉? 他上前苦劝道:“官家,君子不立危……” “打住!”赵佶瞥了赵明诚一眼,冷声道:“朕就要去前线督战!谁敢拦朕军法处置!” 这下众人不敢再说话,只能商讨个安全的法子。 半个时辰后,皇城司分配两百个好手围着赵佶,几个狗腿子也侍奉左右,众人奔赴鬼窟。 赵佶坐在战车里,高声吟唱:“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鬼窟终不还!” “汉家君臣欢宴终,高议云台论战功。” “……” 赵明诚都无语了,你这是过来旅游的?一路上嘴就没停过,诗词歌赋样样都来。 队伍来到青晖桥,桥头处一栋简易的木屋。 众将士原地待命。 “请官家下令!” 一个将士近前来恭敬开口。 赵佶远远地打量这木屋,他扬起双手大吼:“开炮!” “官家说开炮!” “开炮!” 砰! 砰! 炮台已就位,无数的巨石轰在木屋上,一两下就倒塌了。 赵明诚看得呆若木鸡,这一人一脚都推倒的屋子,为啥还要浪费器械。 屋子稀巴烂,将士们搬运走木块,地上就是一个长长的通道。 “进军!” 赵佶大喝一声。 将士们陆续进去,战车缓缓推入。 赵明诚说句实话,这是降维打击,这时代最顶尖的装备去打流氓地痞,完全是蹂虐! 衙役捕快是警察,那皇城司就是军队! 军队出动了,结果不需多说。 …… 进入鬼窟,赵佶愤怒异常! “朕真是大开眼界!” 狗腿子们也惊呼,可能除了郑不浪来过,其他人都是百闻终能一见。 灯火通明、房屋、桌子凳子…… 除了空气散发出臭闷,其他跟地上的坊市竟差不多…… 宽阔的地道里,当队伍甫一进入。 “是官兵!” 立刻有“原住民”大惊,拼命逃遁。 “反抗者杀!” 领头的皇城司指挥使下令,顿时将士们四散挥舞着刀剑。 哀呼惨怒带着人体交错穿刺的声音充满着地道,只是几息之间,血肉飞溅。 四方涌入了无数的粗衣男子,手持刀剑,可一见这浩浩荡荡、铺天盖地的阵仗,又立刻溃逃。 “射!” 旨令一下,弩弓这时一起发射,在近距离,弩弓连铁甲都能贯穿,何况是这些只穿粗衣的人? 只听“噗曝”之声不绝,逃遁的鬼樊楼流氓们,顿时变成了大把的刺猬。 血腥味充斥着地道,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赵明诚第一次见这场面,略微有些不适,于是别过头去。 其他狗腿子更甚,连郑不浪腿都在打摆子,几个太监紧闭双眼。 而赵佶呢?艺术家也淡定不了,放在车栏上的手都在颤抖,想来这血液流淌的场景对他冲击太大。 赵佶嗫嚅道:“唉,都是朕的子民,朕不忍再看,且先回吧!” 赵明诚暗自冷笑,害怕就害怕,还说得这么好听。 围着的一众皇城司侍卫放下心来,他们就怕官家出事,能出去再好不过了。 有将领抱拳道:“官家要当心鬼窟余孽,微臣恐他们会大逆不道……” 赵佶不屑:“朕岂会惧怕这些魑魅魍魉?督促将士们好好作战,争取歼灭贼寇,将老弱病残解救出来,朕在上面坐等捷报!” “喏!” …… 于是以赵佶为首的小分队率先离开地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9章 熊熊大火,逃! 地道里,空气都散发恶臭,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赵佶一出来就吐了,吐得淅沥哗啦,连金色的铠甲都沾上了呕吐物。 啧啧,赵明诚暗自腹诽,这艺术家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忒胆小了,至于嘛?大庭广众之下君仪尽失! 还自比李世民,我呸! 身旁的将领关心道:“官家,您这是怎么了?” 赵佶微臊,摇摇头:“贼寇虽然罪孽深重,但也是朕的子民,既遭惨死,朕隐隐有些愧疚,心里难受得紧。” “官家仁慈!” 众人顿时敬佩不已,齐齐恭声道。 郑不浪垂着头,朝赵明诚撇撇嘴。 一行几十人回将军庙休息,贴身太监侍候赵佶更衣,狗腿子们在跟前拍马屁,吹嘘官家亲临战场勇猛无比,赵佶少不得又吟诗几首。 众人围在一起插科打诨,庙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突兀。 郑不浪听到嘈杂声,站起来走到窗前,隐约看到远处有烟雾,他指着道:“广福坊这是放烟花呢?” “哈哈!”赵佶不以为意,反而轻笑:“太平盛世百姓喜事多,很正常嘛!朕的宏愿就是让每个百姓脸上都露出笑容。” 朱勔谄笑道:“咱大宋有官家这个雄主,是万万百姓之福。” “附议!” “附议!” “……” 众人歌颂赞扬,马屁声不绝。 赵佶很是受用,脸上的得意之色快溢出来了。 崩! 一声巨响传来,好似有房屋坍塌。 众人吓一跳。 几十个将士立马窜起身,围着赵佶身旁。 赵佶恼怒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都坐下。” 为首的魁梧将领沉声道:“臣担心有鬼窟余孽……” “哼!” 赵佶冷哼一声,打断道:“谁敢来,朕的宝剑饶不得他!” 话音一落。 崩! 崩! 宛若雷霆咆哮,阵阵崩塌声传来。 这回赵佶也镇定不了,赶紧让魁梧将领去查看。 将领奉命而去,带了几个皇城司好手,赵明诚好奇,也跟着出去。 刚踏出庙厢房,就听到四方的哀嚎哭泣声,广福坊浓浓的硝烟盖住了夜色,远处火光升腾! 魁梧将领跟赵明诚对视一眼,皆是骇然。 火灾! 这是火灾! 因将军庙隔音,他们又是在最里面,竟然没反应。 魁武将领焦急大喊:“快通知官家!” 长长的火舌舔在广福坊的房檐上,又接着燃烧起来,只听得屋瓦激烈地爆炸,瓦片急雨冰雹般地满天纷飞,顷刻间砸伤了十几个人。 一片爆响,一片惨号,人们滚滚爬爬逃离火场。 火势快要蔓延到将军庙。 赵明诚狂奔回庙里,心里简直是万匹马奔腾,真真霉运透顶! 宋朝火灾有多频繁?上到皇宫王府,下到街头坊市,都被火灾涂炭过! 赵明诚记忆中,东京城至少发生过十几次重大火灾! 宋朝繁华,宫殿民房栉比鳞次,毗连无隙。而且房屋大都是木制建筑,接栋连檐,百姓又以烛火照明,很容易起火灾。 而恰好,今晚狂风!! 狂风加持大火,会怎样?赵明诚实在不敢想。 “明诚呀,怎样?可是贼寇?朕要出面迎敌!” 赵佶一见赵明诚跑过来,就洋洋道。 一群聋子!都快火烧眉毛了!赵明诚沉着脸:“广福坊发生火灾,快蔓延到这了。” 什么? 众人满脸不可置信,蔡攸梁师成等人都站不稳了。 赵佶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道:“明诚……这……这……当真?” 赵明诚不答,朝四周大喊:“大家记住,我等可死,一定要保护好官家!由我开道!” 将士们反应过来,往赵佶靠拢,一步步走出去。 越往外走,呛鼻的浓烟让众人捂住嘴鼻子,走出将军庙,那灼热、那夹杂着狂风肆意的呼啸声、还有那让人窒息的气体急速燃烧的嘎巴声。 浓烟遮蔽视线,又是深夜,赵明诚完全看不到人,只能听到四方恐慌哀嚎。 肉眼可见的,火焰蔓延过来。 轰! 又是房檐的倒塌! 赵明诚扯开喉咙大喊:“一定要保护好官家!我们可以死,官家不能少一根汗毛。” “朕,朕在这里,快护着朕啊!快啊!” 赵佶的哭腔吸引着众人,众人循声靠近。 有百姓将棉被浸湿,把近火房檐全都遮住。可那棉被烤得吱吱冒气,不停地泼水,还是烧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入眼处,全部烧塌了架,只余到处弥漫的浓烟。 而赵明诚呢? 自是逃遁,身旁还跟着个人影。 “赵……赵兄,我跟着……着你。” 郑不浪自始至终都紧跟着赵明诚。 “跑!跑到青晖桥上,再跳下去!” 赵明诚已经感觉呼吸不畅了,厉声大喝。 狂风席卷,火势越来越大。 “咳!”郑不浪呛到了,咳嗽一声,急道:“咱得先找到官家。” 赵明诚怒斥道:“你还真是愚忠,官家吉人自有天相,他身边那么多精锐,肯定安然无恙。” 说完不管郑不浪跟不跟,自己直接跑,使出吃奶的劲跑! 朝青晖桥跑去。 沿路许多百姓、将士都往青晖桥而去,只有跑到那里才能躲避那熊熊烈火。 噗通! 噗通! 一个个跳进水里。 …… “赵兄,小弟这在。” 郑不浪游过来,仿佛死里逃生,长舒一口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0章 绝境中,他缓缓走出 青晖桥下。 妇人的哭声、远处火爆声、呼呼风声,交杂在一起。 望着将军庙浓烟猛火交织,郑不浪眼睛通红,不禁流下两行泪。 “你哭了?”赵明诚见状,安慰道:“放心,官家有龙气庇佑,区区火焰伤不了他,咱耐心等待就行。” 郑不浪不好意思道:“小弟是被烟熏的……” 赵明诚不说话,这赵佶真要不走运一命呜呼,也算为大宋尽了一份责。 只是可怜这些百姓,猛火无情,不知道摧毁多少房屋,甚至多少人丧命。 “赵兄,你看。” 郑不浪揉了揉眼,手指着桥下一个蜷缩的几个人影。 赵明诚循声看去,这不就是朱勔和蔡攸么,还有几个熟悉的将领。 桥下人太多了,百姓又处于恐慌状态,赵明诚好不容易才借道过去。 “官家呢?!” 赵明诚走在水中,扑腾跌了一下,怒声吼道。 声音吸引了旁边的百姓,百姓咂舌骇然,火灾里头还有官家? 几人看了一眼赵明诚,便低着头不说话。 赵明诚上前抓着蔡攸的湿漉漉的衣襟,寒声质问:“我问你官家呢?啊!” 蔡攸沉默。 赵明诚近乎哀求问:“朱勔,官家在哪里?” 朱勔依旧沉默,周边的喧闹声沉寂下来,百姓也不敢说话。 赵明诚跌倒在水里,失魂落魄,突兀他爬起来,带着哭腔道:“学生要给官家殉葬,要给官家殉葬啊!官家!” 说着就爬起来往水岸走,通红的眼睛看向那浓烟火海处。 旁人皆动容,甚至有百姓留下了泪水。 郑不浪赶紧抱住他,劝道:“赵兄,你这是去飞蛾扑火啊。” 赵明诚转头,凌厉地眼神看着他,又指了指朱勔几人,怒吼:“难道像你们一样个个贪生怕死?” “德甫!”朱勔这次开口了,他嗫嚅道:“官家有几十个将士护佑,应当会平安。” 赵明诚站着不动,目光呆滞。 气氛有些悲凉,所有人都低着头。 一刻钟后。 “噔噔噔~” 非常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桥岸上来了许多人。 “我们是军巡铺,官家可在?” 声音传来,蔡攸打个激灵,赶紧跑过去,众人紧随其后。 因东京城火灾多,所以朝廷每五百步设一个军巡铺(消防部队),观桥岸上的人影,估计整个广福坊都来了,甚至隔壁景明坊都调派了人手。 蔡攸一上前,就哀声催促道:“快去救官家,官家还在将军庙。” 军巡铺数百个人震惊,官家……官家还在火海里? 他们是听皇城司一个小兵急报,知道官家在将军庙,可万万没想到,官家没逃出来? 为首的官袍中年人一脸凝重,他指着朱勔等人说道:“闲话少说,你们带路,一起回将军庙。” 赵明诚顿时就挪不动脚步,你们专业人员还得咱带路?这是哪门子道理。 却料蔡攸、朱勔他们个个都点头,连郑不浪都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 赵明诚心里痛骂愚蠢,口中却道:“这是应该的,官家倘若龙体有碍,咱一个个都是罪人!” 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敢做懦夫,传出去名声都毁了。 中年人安排军巡铺疏散桥下百姓,便带着众人急速赶往将军庙。 军巡铺人员提着水桶,背着火叉、铁锚、斧锯若干、梯子,装备齐全。 火叉、铁锚、斧锯可以用来干吗呢?答案是拆房。 宋朝没有消防车,没有高压水枪,大火一起,无法扑灭,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燃烧范围控制住,使已经燃烧的地带尽快烧完,尽可能不引燃相邻房屋。 控制燃烧范围,最常见的做法就是用斧锯、火叉、铁锚拆房,使墙体倒塌下来,一是可以降低火苗的高度,二是能让倒塌的墙体压灭一部分火苗。 …… 一路上,温度非常高,浓烟冲天,烧焦的房屋下还能听到人的求救声,咳嗽声。 军巡铺置若罔闻,只在高喊“官家”。 赵明诚忍不住了,赵佶的命是命,人家的命也是命啊,他大喝道:“都是聋子?还不速速救人!” 中年官员回头斜暼一眼,斥道:“救官家要紧。” 赵明诚手指着他,寒声道:“分派小半人手救援百姓,一个区区军巡铺就敢视百姓如草芥,我赵明诚必弹劾你!” 中年官员一听这名字,稍默后,便安排二十个人救周边的百姓。 其他人提着器械奔赴将军庙。 四周火光冲天,越靠近浓烟处,呼救声越小。 众人都知道,如果官家还在里面,很可能被呛晕了,甚至呛死…… 总之不太可能被烧死,身边这么多人护着,没有烧死的可能性,就怕被浓烟呛昏迷。 将军庙,火光稍小,但整个庙被浓烟遮蔽,到处是黑黝黝的断檐,空气充斥着烧焦的臭味。 “你们这一队,进去!” 中年官员当即指派。 被分派到的人也毫无怨言,拿湿毛巾捂住口鼻冲进将军庙。 “官家!” “官家!” “……” 其他军巡铺等人拿着器械灭火,在专业的手段下,火光渐渐消散,只余下刺鼻的浓烟。 中年官员又下令道:“你们这一队继续搜!任何一个角落都别漏过!” “遵命!” 半个时辰后。 好几个人被从火中抱出来。 “放开杂家,杂家要去找官家啊!” 这是梁师成的声音,他倒没受什么伤,只是身上一股焦味,哭得涕泗横流。 大伙赶紧围上去,赵明诚忙问道:“官家在哪里?你们不是出了将军庙?究竟怎么回事?” 梁师成头发焦成一团,哽咽道:“庙外碰到鬼窟余孽,他们竟有……竟有弑帝的念头,将士们护着官家撤退回庙里,火势凶猛,许多人走散了……” 怪不得! 碰上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众人心拔凉,有个绝望的念头充斥着脑海。 赵明诚自言自语道:“官家,你是英年早逝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广福坊火苗渐渐被扑灭,越来越多人听闻消息赶往将军庙。 中年官员见没有动静,直接下令:“剩下的人都进去营救,注意安全。” 说完自己提着水桶身先士卒。 军巡铺余下的人跟随,朱勔蔡攸等人也提桶拿毛巾进去。 赵明诚脚下灌了铅,始终不挪步,可看到许多百姓汉子都自发跑进将军庙。 他苦笑一声,封建社会这该死的忠君观念! 也只能进去“慷慨赴死”了! …… 将军庙外,陆续汇聚了乌黑黑的一群人,凤舆、马车…… 向太后领衔朝堂众大臣都来了。 每个人都忧心忡忡,官家在里面生死难料! 人群中,赵挺之踮起脚跟张望,却没看到赵明诚的身影,他一颗心顿时就提起来了。 韩忠彦怒声道:“一国之君实在荒唐,御驾亲征,把自己都征没了!” 早在皇城司出动,宰相台就得知消息,连夜召集大臣商议。 议来议去,得出一个结论,鬼窟是一群土鸡瓦狗,官家这么多精锐悍将,指定会大获全胜。 先别慌,咱明日朝会再批判官家。 众臣们甚至还喝起了小酒。 可当广福坊火灾的消息传来,那真是晴天霹雳! 曾布赶紧进宫禀报太后,太后亲自出动,连同赵氏皇亲、众大臣,来这将军庙等候消息。 火苗已经熄灭,烟雾消散,可将军庙还没人走出来。 韩忠彦悄悄看了向太后一眼,他沉声道:“倘若官家有不测……” 曾布当即喝骂道:“官家自有天佑,汝欲诅咒耶?” 韩忠彦:“国不可一日无君,万一官家……”他顿了顿,继续道:“避免措手不及,我等应早做打算。” 众臣不说话,基本算默认了。 韩忠彦继续说道:“应由韩国公亶(赵桓)皇子继位。” 众臣哗然,官家四个孩子只有一个儿子,便是韩国公,可才几个月大啊…… “荒谬!” 曾布拂袖指着道:“我朝从未有幼子当国的,昔日太祖皇帝仙逝也是传位给太宗皇帝。” 他算想明白了,太后还是想过权力瘾,立个幼皇,她才好把持朝政。 韩忠彦低声问:“子宣,那你的想法是?” 曾布平静道:“简王亦或是申王皆可。” “不可,简王目疾!” 有大臣脱口而出。 韩忠彦颔首,又道:“依微臣看,还是由太后做主。” “……” 平常颇为热衷的赵挺之却不说话,只是阴沉着脸,眼睛始终没离开将军庙。 …… 庙里。 将军庙占地颇广,军巡铺分散各地搜救,到处都是喊“官家”的声音。 浓烟密布,灰尘遮目,像在火炉里烤,温度非常高。 赵明诚感觉呼吸不顺畅,只能紧紧捂住湿毛巾,又感觉憋得慌。 他随便找个地方,入眼处皆是烧焦的房檐,仿佛随时就会塌陷下来。 “官家,学生来救你了!” 赵明诚大声喊了一句,自顾自在稍微安全的地儿坐下休息。 等过一会再出去交差,艺术家就自求多福吧。 如果艺术家身死,那该谁继位呢?赵明诚思索了片刻,得出一个结论,很大可能是赵桓,向太后摄政。 没有徽宗及六贼祸害天下,那大宋未来很明朗啊。 盖因赵桓才几个月大,完全有调教的空间,保不齐会是一代明君呢? 或许大宋真能变成铁血强宋? 这般想着,赵明诚倒希望艺术家为国家献身。 突兀。 “救命~” “救命~” 两声呢喃从地下传来。 上面堆积着烧焦的房檐断木。 赵明诚凝神细听。 “救命~” 果然是求救声,可这声音…… 怎么有点像高俅的! 难不成这个瘸子被困在里面? 赵明诚沉默了,救,不救? 这是个问题。 蹙着眉头想了一会,还是打算救。 虽然高俅这厮很讨人厌,但赵明诚不想变成自己都讨厌的人。 顺手之劳能救一命,为什么还要那么冷漠呢? “算你这狗杀才运气好!” 赵明诚冷骂了一句,提着水桶朝堆积处泼去。 稍待一会,便扒开断木,足足扒了几分钟,隐约看到衣袍袖子。 “出来吧!” 赵明诚扯着高俅的身躯往上拉,骤然。 他呆了。 高俅匍匐的身下,是谁? 不就是艺术家么? 高俅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护住赵佶,纵然被断木压着,他宽厚的身躯依然护着赵佶。 赵明诚立马提起高俅,高俅半闭着眼,有气无力,背后烧的血肉淋漓,嘴巴舔着落下来的水渍。 “官家!官家!” 赵明诚温柔地抱起赵佶,轻声喊道。 “水,朕,水……” 赵佶低竟有回应,手指动了一下。 赵明诚赶紧从拉过来水桶,幸好桶里还有水,于是把桶口对着赵佶的嘴。 赵佶呼吸淡有淡无。 赵明诚顾不上什么,立马背起他,直接冲出去,临走顺便往脸颊抹上黑灰。 他突然想起。 天大的机缘啊! 自己这是什么?对皇帝的救命之恩!什么功劳比得上救驾之功? 赵明诚激动万分,脚步轻盈,背着赵佶用力奔跑。 至于高俅?谁还管他呢。 …… 将军庙外,众大臣眼中充满着绝望,陆续有人被解救出来,可唯独没有官家。 地上跪了一排人,李彦、梁师成、杨戬、贴身内侍、皇城司众将士…… 他们哭成泪人。 哭声会感染,百姓也恸哭,众臣只好假惺惺的抹几滴眼泪。 有大臣悲哀地想着,或许该准备继位诏书了。 骤然。 有大臣眼尖,指着道:“有人出来了!” 众人提着心,皆看着那道身影,不,两道身影。 夜色中,非常沉寂。 只余狂风的呼啸声。 还有那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声音是那么的沉重,又是那么的坚决。 仿佛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天地。 等走近来,众人大喜,是官家! 赵挺之胡子都揪下几根,看着那黑黝黝的面容,他长松一口气。 “学生掘地三尺,终是幸不辱命!” 等内侍们接过赵佶,赵明诚说了一声,便直挺挺“昏厥”在地上。 所有人看着赵明诚浑身的黑灰,不禁动容。 他们能想象,赵明诚靠着双手挖开断檐房木,纵然身在火海,周边是呛人的浓烟,他怡然不惧。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 一步一个脚印,把一国之主从绝境中背出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1章 什么侯?扔了吧! 第二天。 旭日东升,整个东京城沸腾了。 经过口口相传,有心人梳理了一下昨夜的大事! 保康瓦子一处茶肆。 说书人手持木板,摇头晃脑:“官家御驾亲征,率数千悍卒奔赴鬼樊楼,这臭名昭著的地儿被血洗,昨夜的血腥味闻到了没?不知死了多少人哩。” 百姓鼓掌叫好。 说书人抿口茶,继续道:“天有不测风云,猛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官家携大胜去往将军庙休息,但一场火灾突然……” 话说半截,就有百姓问:“俺们知道昨晚的广福坊,到底是贼寇纵火还是突发灾难?” 说书人:“不知道哩,朝堂诸位相公正在追查,总会水落石出的。” “继续,继续。” 堂下挑着扁担的百姓们催促。 说书人木板一拍,大声道:“官家身临炼狱,身边所有人都被火海吞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来了!” “谁来了?” 有迷糊者不解。 “莫要插嘴,滚一边去。” 茶小二甩着毛巾赶人。 说书人徐徐道:“官家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火焰就快蔓延到身上,官家缓缓留下泪水,朕愧对天下百姓,只愿大宋盛世安康,朕先走一步。” 说书人顿了顿,百姓皆站起来面带焦急之色。 说书人不再卖关子,他开腔道:“官家,学生来了!那坚定的声音传来,官家笑了,是明诚!只见兀那赵明诚一拳轰碎火苗,脚踏风火轮,绝境中把官家给背出来。” 这…… 堂下哗然。 有百姓不信道:“俺有些怀疑,这谁敢孤身入火海呀。” “哼!”说书人对这话嗤鼻,他斥道:“昨晚几千双眼睛盯着,能有假?” 茶小二喃喃道:“这是泼天大功啊!” 说书人颔首:“谁说不是呢?古语有言计狠莫过绝粮、罪极不过谋反,功高莫过救驾!救驾之功这辈子吃喝不愁咯!” …… 事就这么个事,百姓吃瓜看热闹,朝堂群臣也吵翻天了。 臣僚的矛头先指向大宋皇帝——赵佶。 官家必须下罪己诏! 不经朝臣同意私自出宫,一罪! 没有枢密院文书私下举兵,陛下汝欲谋反耶…此为二罪! 滥杀大宋(鬼窟)子民,有伤天和,此为三罪! 行为触怒了上天引发火灾,伤及无辜百姓,此为四罪! 弃社稷于不顾,视龙体于玩笑,视……此为五罪! 数罪并罚,该下罪己诏忏悔! 反正这锅就得赵佶背。 赵佶还没调养过来,就在床边下了一份诏书宣告天下:“余一人之罪……” 这事就下定论了——皇帝之过。 然后群臣得追究是哪个弄臣怂恿的,但赵佶缄口不言。 群臣也不敢逼迫太甚,此事也就罢了。 接下来就是户部出钱粮抚恤受灾百姓,广福坊受毁房屋一一登记,却是由内侍府赔偿…… 最后的流程,就是奖赏有救驾之功的赵明诚。 …… 赵家。 门下中书舍人亲临,手持圣旨。 赵挺之一瞅就知道是封爵了。 《续通典》有言:“凡封爵之制一出于中书(门下)” 赵挺之揖礼道:“小儿卧床,恕不能……” 中书舍人摆摆手,含笑道:“理解理解,赵侍郎听旨吧。” 花园里。 赵明诚躺靠在椅子上,画儿在一旁给他捶背。 赵挺之走进来,老脸带着笑意道:“吾儿终于擢升了。” “什么?” 赵明诚惊了,窜起来大叫:“我升官?我没官帽子啊!” 赵挺之欣慰道:“不是你,是你大哥擢升孟州通判,存诚他要承你的情啊!” “没事,都是一家人。” 赵明诚莞尔,摆摆手。 这很容易理解,他一个太学生要等进士入仕,所以没官可升。 本来可以封妻荫子的,老婆诰命,儿子拿个只领俸禄的虚职,但他一没老婆二没儿子…… 退而求其次就是封老爹,可老爹差一步就宰执,怎么可能封,赵佶答应,朝堂士大夫也不允嘛。 再退一步就是长子了,大哥赵存诚天上掉馅饼,得了个通判。 相当于副市长,但通判是用来掣肘知州的,权力非常大。这官职一般是委派京官出任,比如苏轼曾经就任杭州通判。 赵明诚询问道:“我可赏了什么?” “嗯,封侯。” 赵挺之从袖子里拿出诰书。 “就这?” 赵明诚大失所望:“扔了吧,要这鸡肋有何用。” 赵挺之瞪了他一眼,怒斥道:“好歹有食邑,实封千户。” 赵明诚撇嘴道:“每户每月二十五文钱,一年也就300贯钱……你儿子卖一瓶香水就够了,封烂大街的爵位有屁用。” “怎么滴?”赵挺之打趣:“还想封异姓王不成?” 赵明诚:“真敢封,儿子就敢接。” “胡闹!” 赵挺之摆起脸,告诫道:“现在吃点亏,等你出仕,官家还能少你的好处?” 说完悠哉悠哉走人。 赵明诚犹不甘心,问道:“府邸可赏赐了?” 赵挺之回头道:“没,你要真想炫耀,国子监那栋宅子可以挂侯爷府的牌匾。” “哎呀对了,封的什么侯?” “老夫也没细看。” “……” 等他走人,画儿才敢说话,她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珠子,好奇道:“公子,当侯爷你还不高兴啊?” 在她看来,侯爷就是很上流的权贵。 赵明诚腹诽道:“朝堂诸公谁没个国公侯爵?我爹也是侯爷啊,又不能世袭,这爵位有个几把用。” “呸!” 画儿脸颊微红,啐了一口才呢喃道:“可侯爷说出去倍有面子。” 赵明诚斜睨:“人说胸大无脑,你个对a也是蠢瓜蛋,咱是士大夫,这些个侯爷给咱提鞋都不配!” 文官当道的大宋,除非做异姓王,否则什么国公侯伯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 真要说他赵家,已经是一门两侯爵。 换前世,能拍成八十一集电视剧! 赵侯府高门大宅,内里斗争无数,女主画儿身为丫鬟,一入侯门深似海,她,究竟该如何脱颖而出?又跟霸道侯爷赵明诚有什么爱恨情仇? 且看今晚九点播出的《画儿传奇》…… …… 说来说去,在普通百姓眼里,侯爵是高贵的。 但在赵明诚眼里,这就是垃圾货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2章 太让人悲伤了 清晨大街,稀疏的吆喝声传进耳朵,早起的皆是赶集人。 马车碾过青石路的喀咯声渐渐停歇,赵明诚从车里走下来。 他身穿一件白色长衫,腰束玉带,俊逸的脸上淡然含笑。 小清照相约,能不笑嘛! 刚走进茶楼,就看见小荷这丫头,小荷还朝他调皮做鬼脸,又指了指右边的包厢。 赵明诚莞尔,古代丫鬟好处太多了。 洗衣做饭暖床,还兼职传信望风…… 昨儿个就是小荷来赵府送口信,我家姑娘约你~~ 整了整衣襟,赵明诚走进包厢。 李清照着浅蓝色襦衫,外披一件淡黑色薄纱罩衣,酥胸微隆,满头青丝束起,插以金簪,柳眉画得微扬,秀脸上施有粉黛,绝美出尘。 “赵公子,你没事吧。” 李清照柳眉轻颦,上下打量着赵明诚。 不知道是茶室的幽香,还是李清照身上散发的香气,那薄荷味道让他神清气爽。 赵明诚先坐下,佯装生气道:“这才几天,上回赵郎不是叫的好好的。” “你别贫嘴!”李清照斜眸嗔道:“我可是担心死了,听说你在火海里七进七出……” “等等。”赵明诚狐疑道:“七进七出?我没有啊。” “还瞒我!”李清照银牙轻咬,道:“外面都传遍了,你为救官家,来来回回去了庙里七次,最后一次才找到埋在地里的官家,把他背出来。” 赵明诚无语凝噎,谣言就忒离谱! 还七进七出,当他赵子龙呢! 赵明诚摆手:“没有的事,他们瞎说的。” 李清照看着他不说话。 几息后,她杏眼雾气凝结,别过脑袋去,幽幽道:“枉我还担心你呢,你都不愿给我说实话。” 怎么就要掉金豆子…… 赵明诚忙宽慰道:“真没有,我就进了一次,当时很紧…紧张,哪敢去七次啊,幸亏运气好,给我找着官家。” 李清照转过头,柳眉紧蹙,颇为担忧:“那你受伤了没,我听说你昏迷了三天三夜。” 赵明诚心里骂了几百遍造谣者,口中温柔道:“没有,好的很,来见你之前还喝了几碗粥呢。” “哦。” 李清照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自顾摆弄着案几上的茶具。 赵明诚直勾勾地看着她。 李清照吃羞,糯声道:“你这样看我干嘛。” 冷不丁。 赵明诚起身,直接抓住她那葱白如雪、嫩若凝脂的小手。 他一字一句道:“清娘,我要娶你!” “你……你……” 李清照的脸颊转瞬变得通红,“拼命”挣脱赵明诚的手。 赵明诚紧紧地攥住,柔声道:“那晚濒临绝境,我脑海里全都是你,也只有你,经历过死亡才知道珍惜眼前人。这辈子,如果浑家不是你,我宁愿终身不娶。” 李清照满面红霞,酥胸起伏,心里很不平静。 你怎么才说啊! 赵明诚抚摩着她的纤手,轻语道:“我下定决心了,明天就遣媒婆去你家。” “别!”李清照脱口而出。 她又垂着小脑袋,细声吱道:“我爹……你爹……现在不合适,要……要等等时机。” 她说完羞得身躯微颤,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赵明诚大喜,这是两情相悦啊! 以李清照的聪慧,肯定能想到新旧党之争的影响,所以也有意推迟,等党争渐渐缓和。 问题的关键是,她想嫁给自己啊! 看她羞得不能自已,赵明诚松开握着的柔荑,打趣道:“说,你是不是馋我很久了?” “呸!”李清照睁圆柳眸,啐道:“你不要脸!我回去了。” 说完站起身,快步往包间外走出,她害羞得待不下去,想赶紧找闺友诉说心中的…喜悦。 “等下。” 赵明诚喊了一声。 李清照回过头,她还未作声,猛然间,就被狠狠抱住,薄嫩的唇也遭到…… 李清照先是死命挣扎,后来慢慢搂上了那宽厚的腰。 赵明诚挽住她的雪颈,很温柔地印着她的樱唇…… …… 回去的路上,赵明诚笑得咧开了嘴。 虽然仅仅mua了一分钟,但这感觉恁般爽利! 那软软的…… 唉! 真不知以后攻陷二垒三垒是什么美妙滋味~ 果然,男人就得霸道,古今中外的女人都吃这套。 这不就夺走千古第一才女的初吻了么~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他的初吻。 赵明诚指了指老二,嘟囔道:“都怪你,把小清照吓跑了。” 情到深处,老二难免会敬礼,李清照登时吓得夺门而出。 打开马车帘布,赵明诚发觉今天的空气都是那般清新。 连赵家马夫的一口黄牙都能入眼了。 “赵伯,赏你的。” 赵明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银锭扔给他。 马夫大惊,驾车的手都在打颤,他不可置信道:“三郎,真赏俺……俺的?这太多了……” 赵明诚嗯了一声,悠悠道:“你不是喜欢去便宜土窑么?这回东京城勾栏随便逛!” 马夫狂喜,银锭赶紧往兜里揣,扬声道:“谢三郎!” 真不知道三郎在茶楼碰到谁了,这么高兴…… 回到赵家,赵明诚又是做散财童子,仆役丫鬟月例加两倍,搞得赵挺之一脸茫然。 …… “哈哈哈哈,这柳树太美了。” “嘻嘻,这鸟儿叫得真动听。” “呦,你这小猫咪快滚过来,瞧我娘把你养得肥肥胖胖。” 赵明诚独自作乐,花园里满是他的笑声。 赵挺之蹑手蹑脚走进来,老脸布满愁绪,这德甫该不会发癔症了吧。 终是忍不住,赵挺之上前皱眉道:“德甫,你究竟怎么了?” 赵明诚止住笑声,摇头道:“爹,我没事啊。” 赵挺之斥道:“那你笑什么?记住,君子要不喜形于色!” “哦,要我哭吗?” 赵明诚颔首,转头看着凋谢的花瓣,惆怅道:“花儿,呜呜呜,这太让人悲伤了!” “汝真有病!” 赵挺之气急,拂袖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3章 你威胁我? 御花园,鸾歌凤舞。 赵明诚跟在李彦后面,目光始终盯着李彦的脑袋,脑壳上那光溜溜的一片…… 赵明诚上前并行,喟叹道:“这太……太秃然了。” “唉!” 李彦仿佛又闻起那火苗烧焦头发的味道,他怅然道:“可不是,火灾来的太突然了,那一夜,不堪回首啊!” 说着摸了摸头话,赵明诚平静道:“没抓你就算本公子发善心,滚吧!” 话毕直接起身就走,什么玩意儿! 身后却传来声音。 “上次假绑架事件,俺可是尽心尽力,也算帮你们欺骗了皇帝一次。” 赵明诚骤然停步。 他转头寒声道:“你威胁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4章 二十万! “你威胁我?” 赵明诚冷冷望着他。 这一刻,刘马夫竟感到寒彻透骨。 他忙道:“俺只是说说而已,希望赵公子念旧情,能帮一下俺。” 赵明诚收回目光,转身坐下,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知道什么是权力么?” 刘马夫沉默,有些不解。不解为何这么问,更不清楚读书人所谓的权力。 赵明诚抱拳在胸,解惑道:“皇帝翻手可杀万民,宰相一言可决定千万百姓的衣食住行,连面馆的掌柜也可以轻易解雇跑堂小二,这就是权力。” 刘马夫不由自主地点头。 赵明诚轻笑:“权力的本质就是剥夺,你有一群没得感情的杀手,拐卖小孩坑害妇女,甚至连皇帝都敢行刺,随意剥夺他人生命,多牛啊!这就是你拥有的权力。” 顿了顿,赵明诚嘲弄道:“可,现在呢?” 刘马夫瞳孔猛地一沉。 自己现在是通缉犯,手下几乎被剿干净了,换而言之,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赵明诚冷冰冰暼了他一眼:“懂?你现在屁都不是,能跟我在一张桌上说话,是你的荣幸,是我施舍给你的,你怎么还有勇气让我帮忙?” 面对这尖锐的讥讽,刘马夫脸色涨红双拳紧握,竟杀机隐现。 “呵呵~”赵明诚见状笑了一声,盯着他说道:“你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活命,把我当救命稻草?你很怕死?” “谁不怕死?你赵衙内不怕?” 刘马夫像被抓住了痛脚,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赵明诚不答,淡声道:“我可以帮忙。” 刘马夫骤一听这话,还以为赵明诚在戏弄,可看到他认真的神色。 “什么条件?” 刘马夫很有自知之明的询问。 赵明诚:“二十万贯!” 刘马夫大惊失色,怒道:“你这是讹诈!” “对。” 赵明诚点了点头,两手一摊:“值不值看你怎么想,反正命是你的。” 刘马夫眼神闪了闪,嘴上道:“俺拿不出这么多,只有两万贯。” 赵明诚暗笑,这模样是意动了,他淡声道:“外城十二座城门、九座水门,皆有皇城司人手严密搜查,一只喝了人血的蚊子都别想跑出去。” “你怎敢保证你行?” 刘马夫脱口而出。 赵明诚:“我自有办法带你出城。” 刘马夫沉默,半晌后,摇头道:“太多了,俺拿不出。” 赵明诚敲了下桌面,毫不客气道:“没钱你说个几把。” 话毕起身,拂袖而走。 “等下!” 果不其然,刘马夫舍不得这出城的希望,他截住赵明诚,苦着脸道:“十万贯,就当赵公子可怜俺。” 赵明诚斜着眼:“少不得一个子。” “你……” 刘马夫指了指,终是喟叹一声,道:“行吧,可俺怕赵公子去官府告密。” 赵明诚讥讽道:“你们这些人会不留个心眼?” 刘马夫老脸一红,快步走到外间的大堂,手一招。 须臾,面馆里一个长相普通的大汉站起身,朝这边走来。 刘马夫低声道:“赵公子,由他监视你,咱晚上出城。” 赵明诚颔首:“随便,只要钱到位。” 刘马夫抱拳,随即跟汉子耳语几句,便带上蓑笠离开面馆。 大汉坐在对面,一言不发,两只如狼般的眸子紧紧盯着赵明诚。 赵明诚好心问:“饿了吧,叫两碗面?” 大汉不说话,依旧盯着他。 赵明诚不耐,于是大喝:“你丫的瞅啥?” 大汉还是僵尸脸,眸子却盯得更紧了。 …… 整个一天时间,赵明诚就在跟大汉大眼瞪小眼,一步都没动过,面条吃了好几碗。 赵明诚真是佩服,这刘马夫不去搞传销可惜了,他是怎么把人训练成没有情绪波动的机器? “噔噔~”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刘马夫走进面馆。 他一来就询问大汉:“怎样?” 赵明诚终于听到他开口,大汉用生硬的语气道:“脚没动过,没出恭,更没见人。” 刘马夫松了一口气,转而抱以歉意道:“赵公子,是俺多疑了。” 赵明诚摆摆手:“事关性命,你多疑我能理解。” 三人走出面馆,面馆小二嘟噜道:“终于舍得走了,这都一天了!” 面馆外。 近前,赵明诚瞅了眼马车:“我要的东西都带来了?” 刘马夫掀开马车帘布,指道:“你要的东西。” 马车里放着几个箱子。 赵明诚打开看了看,都是一排排的金锭,里面估计有三十多万贯。 想来是这老东西的全部身家。 赵明诚点头道:“先回我家,把钱带回去。” 刘马夫犹豫了一下,咬牙道:“不行,等俺出城了才能给。” “笑话!” 赵明诚勃然大怒道:“你们要是赖账,我给谁说理去?我这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钱没落袋不安稳!” 刘马夫斟酌了一下,谄笑道:“没事,现在就去公子府邸。” “出发吧!” 赵明诚钻进车内,闭目养神。 刘马夫跟大汉交流了个眼神,也上了马车。 …… 两刻钟后,马夫停在赵家门口,赵明诚下车,大汉跟着,寸步不离。 赵明诚弯腰搬箱子的刹那,看到大汉缩在袖子里的匕首。 赵明诚心下转冷,如果自己敢告密,或者轻举妄动,这刀就不留情面了。 他不动神色地指挥门房抬箱子,把箱子搬进自个房间。 随后便径直离开。 马车里,大汉点了点头,刘马夫长吁一口气,这赵公子真能信任。 刘马夫略开玩笑道:“俺钱也给了,总不能蒙在鼓里吧?赵公子究竟如何出城?” 赵明诚平静道:“我性命都被你们掌握,敢不带你们安然出城?” 刘马夫打个哈哈,不再说话。 车内有些沉默,越靠近城门,刘马夫愈是紧张。 赵明诚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5章 我比你狠 南熏门,城墙伟岸高耸、箭楼挺拔矗立。 这是外城的正南门,有五门道,此时每条道都排满了人,最前方数十个皇城司人手在搜查。 刘马夫甚至看到一个紫袍大臣都被强制搜检马车,这让他心凉了半截。 “赵公子,你不……不会骗俺吧?” 刘马夫整个人不能安宁,如坐针毡。 赵明诚与他对视:“我性命都被你们捏着,怎敢骗你。” 刘马夫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他低声道:“俺要是真能逃得一条命,往后赵公子吩咐,俺义无反顾。” 赵明诚嗯了一声,旋即便不再说话。 刘马夫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时而掀开车帘布,时而直勾勾看赵明诚。 “停下!” 车外一声大吼,坐于车厢外面的大汉吁的一声,马车渐渐停住。 赵明诚掀开布帘子,就要弯身而出。 “赵公子,一切靠你了,此番能过关,俺再送十万贯。” 刘马夫手唇都在微颤,眼神似有哀求之意。 赵明诚点了点头。 车外,大汉也跳下车厢,紧紧靠着赵明诚,两人相隔仅有一拳的距离。 前方十几个黑衣皇城司手持武器,盯着二人。 为首的络腮胡子首领抱拳道:“马车里面是什么,还请打开看看。” 大汉瞅到他们手里拿着的画像,立刻从袖子顺出匕首。 赵明诚感觉到后背有金属在微微摩挲,顿时生出一股寒意。 车内的刘马夫惊悸不安,精神一阵恍惚。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赵明诚。 赵明诚沉默稍许,凝眸厉声道:“放肆,本公子的马车你也敢搜?” 霍的。 噌! 噌! 噌! 周围皇城司立刻拔刀,远方赫然有利箭对准赵明诚。 络腮胡子沉声大喝:“奉官家旨意,凡过城门皆要严密搜查,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走卒商贩,你可莫要自误!” 话罢手一挥,就有手下上前就要强行搜查马车。 嘶! 赵明诚倒吸一口气,身后那刀刃已经刺进他皮肤,一阵痛楚传来。 “等下!”赵明诚大喝一声,从腰间掏出铜色的牌子,扔给侍卫,低斥道:“我是赵明诚,出城给官家办事,你也要搜查?” 行人讶异,这位竟是大名鼎鼎的赵公子。 络腮胡子赶紧查看,果然是出进宫的腰牌,他顿时换了笑脸,嘿嘿道:“职责所在,还请赵公子见谅,快请快请。” 一边说话一边招呼城门道的守卫,撤掉栅栏让马车过去。 倘若是开封府衙役,或者是禁军,还真不吃这套。 但这是皇城司,官家的直系手下,有官家御赐的腰牌在,他们谁敢搜查?更何况这是名震东京的赵公子,官家的救命恩人。 车内的刘马夫长舒一口气,靠在车壁上,脸上挂着死里逃生的笑意。 这赵公子,果然是有本事!往后还得多巴结,他不是贪钱么,大不了多送点过去。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大汉僵硬的手腕也放松下来,匕首悄悄收回袖子里。 谁知。 这一刹。 赵明诚猛地踹了大汉一脚,高声怒吼:“车内有鬼窟余孽,杀!” 其人瞬间往皇城司众人方向跑去。 声音近乎歇斯底里,纵然城门喧闹,但每个过客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更别论这些皇城司守卫了。 咻! 咻! … 无数的箭矢齐射马车,那大汉瞬间爬起就要去驾车。 扑通一声。 他直挺挺倒在车厢下,脖颈热血喷发,一支箭深深嵌在里面。 几息后。 一轮箭射完,络腮胡子看了赵明诚一眼,一脸凝重,手持横刀靠近马车。 慢慢掀开车帘布,里面的老者已成刺猬,却还没死,一双恶毒不甘的眼睛盯着远处。 赵明诚负手上前,目光漠然垂视着车里还略有抽搐的刘马夫。 敢威胁我,只有死路一条。 “补上一刀。” 络腮胡子闻言,也没犹豫,明晃晃的刀刃刺进刘马夫的心窝。 赵明诚看着络腮胡子,平静道:“你立大功了,去拿画像对照吧。” 不用说,当城卫看清楚刘马夫的脸,他们激动道:“是鬼窟大当家,是鬼窟大当家!” 围观行人震惊,马车里是鬼樊楼的大当家?朝廷通缉了这么久,就死在城门前? 络腮胡子满脸喜色,抱拳问道:“不知赵公子?” 众人也有点不解。 赵明诚扬声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刚出家门,就被他们俩挟持,令我护送他们出城,我赵明诚怎会做知法犯法的事?” “原来如此!” 众人不禁佩服,这就是赵公子,性命被威胁也能想出法子,不仅自救还能击毙贼首,果然名不虚传。 城卫搜查马车,搬出两个箱子,略微数了一下,有十几万贯钱。 络腮胡子摆摆手:“这钱就上交给朝廷吧。” “上交?” 一旁的赵明诚寒声道:“这是我打算给自家香水作坊的香料钱,合着我的钱还要上交给朝廷?” “啊!”络腮胡子赶紧弯腰致歉,“我还以为是赃物,没想到是赵公子的钱。” 赵明诚点了点头,打开箱子拿出几个金锭,递过去道:“你们也算救我一命,这是谢礼,大伙分了吧。” “这……”络腮胡子一阵眼热,却不敢接。 赵明诚微微一笑:“拿着吧,既有功劳怎能没有钱?正所谓升官发财嘛。” 城卫们闻言大笑,是这个理勒。 他们杀了鬼窟大当家,这功劳每个人都有,还能有钱拿,这赵公子真是善人! 络腮胡子也不惺惺作态,接过后不停道谢。 赵明诚颔首:“善后的事你们负责,我回去了。” 说罢弯腰一手提一个箱子转身离去。 “赵公子,俺们送送你。” “不用了。” 行人们自动散开一条道,皆带着恭敬之色相送。 仿佛还闻到血腥味,赵明诚回头看了眼两具尸体,喃喃道:“人不狠,站不稳。” 刘马夫,我比你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6章 老爹拜相 汴河旁的一家小酒馆内。 郑不浪晃了下酒壶,不无羡慕道:“赵兄,你现在声望太高了。” 赵明诚笑了笑,没接话。 鬼樊楼贼首毙命的消息传遍了东京城,百姓皆呼唤雀跃,再也不用担心自家孩子被拐、妇人被掳。 经此一事,他赵明诚的名声愈加响亮,几乎到家喻户晓的地步。 郑不浪叹气道:“那天要是小弟守南熏门就好了,白捡一个功劳,杨伟那厮直接官升三级!” 原来那络腮胡子叫杨伟… “你不行。”赵明诚暼了他一眼:“你升官不靠功劳。” 郑不浪迷糊道:“那小弟靠啥?” “你姐。” 赵明诚徐徐道:“你是外戚,你姐受恩宠,你就能升官发财,反之你够呛。” 郑不浪撅了撅嘴,嘀咕道:“官家才调养好身子,又从杭州选秀进来三个妃子,我姐想得官家恩宠,太难了。” 赵明诚眯着眼:“是蔡京张罗的?” 郑不浪嗯了一声,灌了口酒骂道:“这蔡京真是无耻,堂堂大学士就想着邪门歪道,完全就是个弄臣,我呸!” “呵呵~”赵明诚斜眼打趣道:“有种就当面唾弃人家,蔡京已经在来开封的路上了。” “咦!”郑不浪有些不解,他追问道:“不在杭州潇洒,来开封府作甚?” “做宰执呗!”赵明诚似在对他解释,又像自言自语:“朝廷还没通知,蔡京就从杭州卸任了,心急如焚呐!” 这下郑不浪明白了,“难道朝野有消息蔡京将做宰相?” 赵明诚闷了口酒,轻笑道:“副的!” …… 时间流逝,半个月后。 朝廷的人事变动震惊了士林。 蔡京复为翰林学士承旨,拜尚书左丞;赵挺之擢升吏部尚书拜右丞。 两个新党政要一起升官,这旨意太震撼了。 赵明诚刚从太学回来,沿路上同窗导师齐齐祝贺,相公的儿子,这是小相公啊! 赵明诚丝毫不觉意外,早前老爹就有预感了。 不过自己这回真算名副其实的官二代了! 吏部尚书只是寄禄官,尚书右丞才是实职。 元丰改制后参知政事的名称被取消,而后设立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尚书右丞为执政,其实就是四个副相。 …… 赵挺之负手站在花园里,静默观望着耀眼阳光照在树枝树叶上的色彩。 似乎看的入神了,后面赵明诚走过来,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赵明诚打破沉静,笑着道:“爹,升官还得树下悟道啊。” “唉!”赵挺之转身回头,叹气道:“这官让老夫不是滋味。” 赵明诚稍默,很容易理解老爹的心思,轻笑道:“以左为尊,蔡京擢升左丞,爹这是有想法呢?” 在自家儿子面前,赵挺之没什么好隐瞒,颔首道:“官家欣赏他,曾布也力挺,底下还有那么多同僚敬他,这左丞就是他囊中之物,老夫不甘心也没用。” 赵明诚半开玩笑道:“爹这是厚积薄发,往后鹿死谁手尚不知呢。” 赵挺之幽幽而叹:“官场上,往往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啊!” 又自嘲道:“大势在他,恐怕要不了多久,老夫就被他架空了,你说这官当得有什么滋味?” 赵明诚不予置评。 历史上,老爹跟蔡京争相位,完败!被驱逐出京,对于老爹这种权力欲望极强的人来说,失去权力,生命都没啥重要了…最后郁郁而终。 但现在,单是为了老爹的老命,赵明诚也不允许那种情况出现,一定要去争,去斗。 赵明诚想起了什么,询问道:“爹,你说这蔡京登场第一台戏会唱啥?” 赵挺之:“无非是驱逐朝堂旧党,这次恐怕会大动干戈。” 又暼了赵明诚一眼,继续道:“再一个就是讨好官家了。” 赵明诚点头道:“看来守旧党要大伤元气了。” 蔡京是新党扛旗者,既然拜相,打击迫害旧党就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赵明诚心里又一阵无语,新旧党之争烦都烦死人! 至于蔡京巴结艺术家,这很容易想通,蔡京不仅想稳固左丞位置,更盯着韩忠彦屁股底下,宰相! 正巧艺术家不喜韩忠彦,毕竟韩忠彦是向太后提拔上来的,艺术家想换掉他的心思朝野皆知。 所以,只要让艺术家欢心,进阶之路会非常迅速,蔡京绝不甘心屈于副相,宰相才是他的目标。 赵挺之告诫道:“抱怨的话也就私下说,明面上老夫还得给蔡京笑脸,你以后也得谨记,别跟蔡家生间隙。” 赵明诚暗道自己早跟蔡攸有仇了,嘴上却道:“放心吧,蔡相哪有心思关注儿子这种小人物。” 赵挺之没好气道:“你名声比老夫还响亮,这算小人物?”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7章 做蔡京女婿? 时间一晃已到八月中。 这日,赵家门房收到两封请帖。 赵明诚捏着帖子,笑道:“蔡相还特意邀请我,也算荣幸了。” 赵挺之颔首:“去的恐怕都是朝堂重臣及京师名儒,你能赴宴也出乎老夫的意料。” 话语间流露出几分得意,想来也是,自家儿子只是个太学生,却能让蔡京下帖邀请,这说明啥?德甫如今也算个人物了… …… 黄昏时分,父子俩出发,赵挺之收拾得上下利索,赵明诚着一身凉爽的藏青绸衫,头发用同色的发带简单的挽着,手持折扇跟在身后。 后面还有赵家随从提着礼物。 蔡府。 那真是宾客盈门,宅子前聚着几十辆车仗,大臣名儒在门外凑着说闲话,随从小厮更是不知凡几。 赵挺之忙着跟同僚寒暄,让赵明诚先进去。 赵明诚将帖子递给门房,刚踏上白玉台阶准备进门,只听身后传来阴阳怪气声。 “呦呦呦,这不是德甫嘛。” 赵明诚转头一看,却是米芾这糟老头,忙作揖道:“学生见过米博士。” “哼,当不起!” 米芾把头一昂,不屑一顾。 赵明诚莞尔:“不就是一副王羲之真迹么,还记仇不成。” 米芾瞪眼道:“说的倒轻巧,汝个小气鬼,老夫羞与汝为伍!” 说完抱着石头走开。 赵明诚不依,凑上前压低声音道:“米博士,你可是东坡居士的好友,也来赴宴?” 放眼望去,来的都是新党官员,就算大儒名士也是蔡京的好友,这基本给宴会定了基调,商量怎么驱逐迫害旧党。 见赵明诚一副怀疑的目光,米芾老脸微臊,忙道:“蔡京说赠老夫一副字帖,老夫才肯赏脸,要不然谁来啊!” 说完又打量了赵明诚一眼,噘着嘴:“德甫,你要是贿赂老夫,老夫告诉你一个秘密。” 赵明诚狐疑,贿赂?秘密?这哪跟哪啊,好笑道:“改天学生送几斤燕窝给博士补补。” “谁给你说这个了!”米芾冷笑道:“哎呀,你的姘头是李格非的女儿吧,啧啧,老夫现在就说出去!” 赵明诚微惊,悄悄道:“你怎么知道?” 米芾斜睨:“老夫去李家讨论书法,碰巧瞧见了那嘴巴利索的丫头片子,还是个大才女,你们倒也般配。” 不等赵明诚开口,米芾又摇头道:“唉好一对金童玉女,要被棒打鸳鸯咯!” 赵明诚云里雾里,追问道:“我的好博士,你可要说清楚一点。” “书圣的字帖!” 米芾别过头,摊开手。 赵明诚摇头苦笑:“我没有。” “没有你说个腚眼子?” 米芾大怒,说完气呼呼走去曲廊。 “等等!”赵明诚追上去,低声道:“我有钱,下次再去相国寺淘,几万贯都可以。” “当真?”米芾眼珠子一转。 看他这无赖模样,赵明诚烦道:“君子言不悔诺,现在可以说了吧?” 米芾老脸一摆,环顾四周,才娓娓道:“是这样的……” 蔡京刚到东京城,米芾就听闻消息,赶紧上门。 上门自然是求蔡京手里的字帖,蔡京在杭州收藏了王羲之两份真迹,米芾早有耳闻,这不厚着脸皮上门讨要。 依旧是耍赖皮的手段,作势要撞墙去死,人家蔡京升官心情好,就答应了,到时候赴宴再给他。 还邀请他欣赏一些碑印及吴道子的画卷,米芾爱不释手,正和蔡京说着话。 蔡攸破门而入,大声质问道:“爹,为什么?你要把三妹嫁给那赵明诚?” 说完才看到米芾,忙作揖告退。 … 听到这,赵明诚呆了,做蔡京的女婿? 米芾说着风凉话:“你们这是政治联姻,副相的儿子娶副相的女儿,一段佳话啊!可惜那丫头片子只能默默垂泪叹一声负心汉,奴好苦呦。” 懒得听这糟老头啰嗦,赵明诚道一声:“多谢博士告知。” 便心思重重地远去。 米芾踮起脚大喊:“臭小子,钱记得给老夫!” 曲廊里,赵明诚懊恼,这人啊一优秀,就容易遭惦记。 这不,蔡京都主动嫁女,图啥?还不是图他有潜力,图他跟艺术家关系密切,至于政治联姻,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 不用选,赵明诚压根没做蔡家女婿这个念头! 愁的是,倘若蔡京打定心思,真没什么理由拒绝。 赵明诚暗忖,希望蔡京只是心血来潮。 …… 蔡家有处园林,园中有榭,建于湖边水上,冠名雅书榭,十分宽阔,筵席就摆在这。 水榭内里,宾客齐全,小厮仆役端着菜肴鱼贯而入,园内几十个女乐伎,各自手持琵琶、琴瑟、笛箫、牙板等诸般乐器演奏。 更有东京城各勾栏的女妓一旁把酒侍奉,士大夫们抱着手揉舌儿凑,端的是一个风流不羁。 赵明诚自顾自饮酒,偶尔跟旁人闲谈两句,在场都是新党的官员,他基本都认识。 正闷酒间,迎面走来几个人,赵明诚抬眸一看,蔡攸跟在一个老者身后。 那老者三绺须髯胸前飘拂,白净脸上鼻直眉整,两只细长眼却是十足的奸臣相,开合之间若有神光,此刻却正上下打量着赵明诚。 相临桌子,赵挺之起身喊道:“德甫,还不快见过蔡相。” 蔡京对赵明诚注目良久,温和道:“大名鼎鼎的赵才子,竟生得这般俊逸,正夫,你有个好儿子啊。” 赵挺之摆摆手道:“元长过谦了。” 赵明诚起身作揖,口中恭敬道:“学生拜见蔡相,蔡相能复起,实乃朝廷之福。” 神色不卑不亢,仅是正常的施礼。 这份气度落在蔡京眼里,蔡京又高看了他几分,传言不虚呐。 蔡京赞道:“老夫虽在杭州,却也时常能耳闻德甫的事迹,特别是火海营救官家,天下人皆敬佩,德甫不仅才华横溢,更是胆魄无双!” 说着举起手中杯,对赵明诚示意。 众人见状惊讶,蔡相主动敬酒?蔡攸眼神闪过一丝不快。 赵明诚不敢拿大,立刻躬腰,端起自己酒杯一口饮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8章 做不了主 宴上的菜肴非常丰盛,主桌接连上了几道角炙腰子、鹅鸭排蒸、还元腰子、莲花鸭签、酒炙肚肱、虚汁垂丝羊头之类,仆役给众人分食之。 酒也敬过几巡,又给各桌上了十来道精制的清口小菜。 开场蔡京遥遥举杯,先是对英明神武的官家感激涕零,再铭记曾相的提拔之恩,最后感谢各位同僚好友。 宴上响起了热烈的击节鼓掌声。 赵明诚手持酒蛊冷眼旁观,他突然想到一句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蔡京以后能成为权倾朝野的奸臣,在座的众臣都是帮凶,奸相是该声讨,可这些选举他的人要不要谴责呢? 水榭内主桌上,众臣依次排列上前敬酒祝贺,蔡京笑容可掬地一一回应。 赵挺之落在最后,也一脸笑意道:“恭祝文长复相。” 蔡京端着酒杯,看着赵挺之,忽而一叹:“正夫啊,现朝堂所行诸法渐渐废退,吾等身后未必有面目去见王荆公啊!” 闻听此言,赵挺之老眼蒙上了一层冷意,但转瞬而逝,笑呵呵道:“这不文长来了嘛,辅佐绍述非文长不可。” 蔡京微笑不说话,举起酒杯一口饮下。 底下的赵明诚神情渐冷,蔡京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摆明了说新党几位秉政无方,尸位素餐,这才造成变法停滞。 这几年新党谁是话事人?章惇、曾布和老爹啊! 曾布作为宰执和上官,自然是不会来赴宴。 赵明诚没想到蔡京能说出这么强势的话,不仅他没想到,一些大臣也颇感意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蔡京环视四周,扬声道:“老夫此次拜相,只有一个政治夙愿,就是与各位同僚一齐辅佐今圣,绍述先皇遗法!” 话语中充满了决心和坚定意志力,要坚决贯彻王安石的新法。 此话挠到众臣的痒处,皆举杯高呼绍述先法、驱逐保守派! 赵挺之慢悠悠走到赵明诚身旁坐下,随意问道:“德甫,他的话你信么?” 赵明诚轻抿一口酒,低声道:“我只听出了八个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赵挺之一怔,随即哑然失笑,可不是?说那么多就为了笼络人心,为自身谋求政治资本,进而登上宰执位。 变法?新党?利用它上位的手段而已。 宴上气氛非常热烈,众人嚷着要给保守党一点颜色瞧瞧,阻碍国朝变法就是天下的罪人! 赵明诚颇感无趣,新党旧党的争夺,文彦博曾经说过一句话——国朝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旧党保守派无非就是维护官僚地主的利益。 而新党变法主张不仅割百姓韭菜,连官僚地主也要割,要不然不够。 这种层次的争斗可想而知,幸好大宋不开杀士大夫的先河,否则朝堂得血流成海! 一涉及新旧之争,宴会仿佛又成了菜市场,连歌女的乐声笛声都听不见,赵明诚实在没兴趣,跟蔡府管家打个招呼,便先行回家了。 他一个小字辈离开也无伤大雅,甚至没几个人关注。 …… 深夜,宴会散去。 幽静的书房。 “正夫,请坐。” 蔡京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赵挺之坐下后看了眼案桌上的书贴,全变成瘦金体了,暗笑一声这蔡京倒是会来事。 至于他邀请自己,无非是利益交换及些许官员安置。 可当蔡京一开口,赵挺之顿时惊愕。 “正夫,你家三郎尚未娶妻吧?” 赵挺之手指划了划桌壁,温声道:“先成家后立业,等下科省试后再说,德甫还不满二十,不急。” “哈哈~”蔡京闻言大笑,指着道:“好你个正夫,难不成还等别人榜下捉婿不成?” 赵挺之莞尔一笑,却不接话。 蔡京背着手踱步,转头道:“这京师能配得上你家三郎的女子不多啊。” “大谬!”赵挺之立刻摇头:“我赵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族。” 蔡京:“你也别自谦了,明眼人都知道你家三郎前途无量,在我看来,真没哪家名门闺秀配得上他。” 他顿了顿又道:“但尚公主,正夫肯定是不允的。” 赵挺之颔首:“太后跟我提了几回,我都拒绝了。” 心里却在腹诽,有话不会直说?绕来绕去耽搁时间。 终于,蔡京沉默了一会,笑着道:“我有一女,不知正夫应否?” “哦?”赵挺之挑眉。 蔡京从抽屉拿出一张画像,扶须笑道:“小女芳龄十八,乃我蔡家的掌上明珠,诗词文章女红皆擅长,如何?” 赵挺之接过略微瞅了一眼,相貌倒是娴静端庄,隐隐有些雍容华贵,蔡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培养出的女子该差不了。 赵挺之稍默,苦笑道:“不能瞒文长,虽说他名满京师,可劣迹也多,平日喜逛青楼勾栏,跟樊楼花魁也不清不楚。” “这有甚?”蔡京大手一挥:“男人风流很正常,况且还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俊脸,真要没点桃色流言,这才奇怪。” 说完直勾勾看着赵挺之,等待回复。 赵挺之以手抵额,沉默良久才道:“我做不了主。” “什么?” 蔡京一惊,皱着眉头:“自古婚姻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你都不能做主?” 不等赵挺之回话,蔡京冷笑道:“正夫,你莫非嫌我蔡家高攀?” “绝无此意。” 赵挺之站起来,幽幽道:“惭愧啊,平日我的话他就不听,他娘又宝贝着他,简直是被宠坏的纨绔!如果他真不同意,我怕弄巧成拙对不住文长啊!” 蔡京暗骂一声无能!堂堂副相连齐家都做不好,还怎么治天下? 嘴上却不在意道:“没事,回去问问吧,你我两家联姻定是一段佳话。” 赵挺之拱手:“如果犬子同意,明天就来蔡府提亲!” “哈哈,我也希望早日做亲家。”蔡京握着赵挺之的手臂大笑。 两人略过这事,在书房商议新党人事安排,讨论治政方针,接近子时,赵挺之才告辞离开。 蔡京走到窗前眼望着天边的星辰,一言不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9章 顾影看身又自惭 水榭内里,蔡京提着灯盏,温和地目光看着面前的花信少女。 少女一袭白色直领襦裙,领袖皆是碧绿色,腰间束着一条翠绿丝带,腰带上垂着一条玉石宫绦,一张鹅蛋脸上更无半点瑕疵,两泓秋水明眸脉脉如语。 蔡京笑着道:“婉儿,你不会怪爹吧?” 蔡婉脸颊微红,柔声道:“婉儿但凭爹爹做主便是,一切无有不从。” “呵呵~”蔡京打趣笑道:“看来我家婉儿很满意咯,想来也是,名震东京的赵明诚尚未娶妻,哪个女儿家没点小心思?” “爹!” 蔡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蔡京想了想,告诫道:“婉儿,赵明诚这小子有点贪花好色,恐又是个苏东坡第二,你以后可得留个心眼。” 在他看来,这门亲事大概成了,他想不出赵家有拒绝的理由。 蔡婉低着臻首不说话,美眸流转,已经在思索婚后该怎么驭夫… 这时。 “儿子不满意!” 蔡攸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蔡京本在微笑,闻言不由冷哼一声道:“居安,你是在质疑老夫的决定?” “儿子不敢。”蔡攸见老父动怒,赶紧道:“儿子跟赵明诚有仇啊,他怎能做我蔡家的夫婿?” “汝个废物!” 蔡京大骂了一句,讥讽道:“圣上跟你有夺妻之仇,你怎不去吼叫?赵明诚跟你就一点屁事,堂堂大丈夫的心眼就这么小?” 说完真是怒火冲天,上前踹了蔡攸一脚狠的:“老夫不过在杭州几年,你就闹出这样的家丑,丢人现眼!” 蔡婉袅娜娉婷立在一旁,神情淡淡如水。 蔡攸面上害臊至极,看了眼蔡婉,道:“三妹先回吧,我跟爹说几句话。” 蔡婉嗯了一声,盈盈一福行礼告退。 蔡攸苦口婆心道:“爹,这点恩怨暂且不谈,儿子了解赵明诚,他就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其人笑里藏刀异常狠毒,非爹所能掌控的,望爹斟酌再斟酌。” 蔡京平静道:“这是你的看法?” “是啊!”蔡攸沉声道:“儿子经常观摩他的一言一行,自认不会看错的。” “汝一豚犬耳!” 蔡京非常失望,直盯着他道:“我管赵明诚是小人还是君子?重要么?当官的谁不是伪君子?就你坦坦荡荡是吧?笑话!” 说着踱步到池边,伸手碾碎一朵荷花,淡声道:“我掌控不了?这天下就没老夫掌控不了的人!” 见劝说无果,蔡攸嘟囔道:“他有什么好,真是的,儿子以后一定比他强!” “就你?”蔡京转身拂袖:“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蔡攸低头咬着牙兀自不服。 蔡京还没消气,冷声道:“你敢率先朝太后开炮?你敢冲进火海营救今上?你连一把赌二十万贯的勇气都没,你比人家强?哪里强?年纪强!玷污家族门楣的本领强!” “爹,你别说了,听你的就是。” 蔡攸急声道,他被骂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蔡京摇头叹了一口气,可毕竟是自己的长子,还是得教教他。 “居安,老夫联姻只有两个意图,其一,稳定赵挺之,让他别捣乱影响老夫的施政,能帮一把就更好了。 其二,后进诸辈中实无一子可与赵明诚相提并论,他能做我蔡家女婿,不仅老夫以后朝堂有臂膀,咱蔡家政治影响力也会上升,再不济,凭他的名声,就能给咱蔡家带来好处。 何乐而不为呢?” 蔡攸依言仔细思虑一番,便不说话了。 蔡京背负双手,悠悠道:“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切莫还心存怨意,以前的小矛盾就随风飘散吧。” 蔡攸口是心非拱手:“儿子遵命。” …… 赵家,花园。 赵挺之询问道:“德甫,你怎么想?” 说实话,他是有些意动的,倒没有政治方面的因素,单纯是蔡家的门第很高,三郎能娶蔡家女算他赵家高攀了。 再说看过画像,那女子相貌也是绝佳,跟三郎也搭配。 赵明诚蹙眉,米芾诚不欺我,这才半天时间就来了,他缓缓道:“不娶。” “不娶?”赵挺之瞪着两只眼,不解道:“理由呢?” “哎呀!”赵明诚打个哈哈:“哪有这么多理由,就是不对眼罢了。” 赵挺之:“咦,你也没看画像啊。” 赵明诚无奈道:“爹,反正不娶就不娶,问那么多作甚。” “孽子!” 赵挺之闻言吹胡子怒声道:“依别人家双亲的做派,早就送聘礼了,管子女同不同意。老夫尊重你才跟你商量,你倒好,还不跟老夫说实话!” 赵明诚也觉着老爹明理,真要直接拍板答应,赵家得上演“父子相残”。 他低声回道:“儿子心里有人!” “哪家女子?”赵挺之没好气道:“就上回赌坊跟着你那个姓赵的?” “嗯。”赵明诚颔首。 “蠢蛋!” 赵挺之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不是情场老手么?养个外宅还不易如反掌,不要说一个,三个四个也不在话下,你难道缺钱养不起么?娶了蔡家女,外面再养姓赵的,岂不是如你意?” 赵明诚目瞪口呆,大声斥道:“爹,你可是养了外宅?如实招来!” “与老夫何干!”赵挺之喝骂道:“前几年老夫的俸禄都被你搜刮干净了,哪还有余钱?” 赵明诚真是醉了,碰上这无耻老爹,什么三观啊! 赵明诚断然道:“不妥,儿子打定决心不娶蔡家女。” “冥顽不灵!井底之蛙!”赵挺之指着骂道:“蔡京离宰执越来越近,你做他女婿还不爽快,少奋斗好几年。” 赵明诚直勾勾看着他,摇摇头:“爹呐,你身在棋盘中,政治觉悟竟这般低,儿子好生失望。” “此话怎讲?” 赵挺之揪着胡须,一脸迷糊。 赵明诚走了几步,问:“爹梦寐以求就是尚书仆射的位置,但要清楚,蔡京上位的机会比爹更大,是也不也?” 虽然不情愿,但赵挺之还是点头称是。 赵明诚转头,沉声道:“那问题来了,如果蔡京擢升左仆射,作为他的亲家还有机会做右仆射吗?两位亲家公一齐做宰相,啧啧,可能么?” 沉默! 啪! 赵挺之拍了下大腿,喃喃道:“老夫没料到这一层,蔡文长给老夫挖了坑啊。” “哼!”赵明诚冷声道:“这下明白了吧?儿子不娶蔡家女,完全为了爹的仕途着想,宁愿牺牲自己姻缘,这是该青史留名的大孝子!” 赵挺之:“……” 赵明诚心里暗笑,碰上其他皇帝,亲家公一起拜相恐怕很难,但这是艺术家,父子俩做宰相都有可能。 赵挺之又皱起了眉头:“你不想娶就不娶,可该怎么回绝呢?” 赵明诚:“正常回绝就行。” “蔡京会不会认为咱看不起蔡家?” 赵挺之还是有些担忧。 赵明诚斜睨:“婚事合着还强买强卖不成?再说了,就算看不起他蔡家,蔡京又敢如何?爹你怕他?” “我怕他?”赵挺之不屑道:“只是不想跟他起龃龉罢了,他蔡文长能一手遮天不成?” 赵明诚颔首:“这不就对了?改天衙门碰上他,爹顺口说一下就行。” 赵挺之点了点头,可转念一想,又好笑道:“老夫一直跟着你的思绪走,摆明了是你不想娶,硬跟老夫仕途扯上关系。” “一样,都一样,儿子去睡觉了。” 赵明诚嘿嘿笑两声,就逃离了花园。 …… 翌日。 一大早,天蒙蒙亮,晨雾弥漫。 赵家就有人登门,来者还是蔡家的仆役。 睡眼迷离的赵明诚那叫一个无语,听过上门讨债,还没见过上门催婚的! 大厅里。 蔡家仆役斜肩谄笑道:“我家老爷问,赵公子考虑得怎么样?” 赵明诚不答话,拿起纸笔刷刷写下两句诗,递过去道:“话在里头。” 仆役自是不识字,攥着纸条屁颠颠回蔡家报信。 …… 蔡家。 蔡京打了一会拳,回膳厅吃早膳。 刚坐定,那仆役就回来了,大声道:“老爷,赵公子写了一张纸条。” 蔡京莞尔道:“该不会写情诗吧?果然是个风流子!” 一旁的蔡攸也凑过来看。 蔡京摊开纸条,仅看一眼,脸上笑容凝固,转而是冷冷的寒霜。 啪! 蔡攸把碗筷狠狠摔在地上,勃然大怒道:“真是不识好歹!” 纸上只有两句诗——暖风迟日柳初含,顾影看身又自惭。 柳树是多么美啊,可看了看自己,实在是惭愧。 我配不上! 简单讲,那就是拒绝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0章 我蔡婉就算嫁给乞丐,也不会给他做妾! 本来事情就这样了,蔡京虽然心里有些愤怒,但赵家明面上无可指摘,人家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回绝也是用委婉的诗句,并无过分的语言。 就当没这回事吧,咱蔡家女还愁嫁不成? 可蔡攸坏事了! …… 天气炎热,御花园也没在踢蹴鞠,湖中雕栏砌玉的画舫里,赵佶靠着小榻品着美酒,一脸悠闲。 他感慨道:“蔡卿不愧是朕的肱股重臣,有他在宰相台处理政务,朕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咯。” 一众狗腿子们齐声应是。 蔡攸谦虚道:“能为官家分忧,是老父的荣幸。” 顿了顿,终是忍不住诉苦道:“老父近日也被琐事缠身,他老人家颇感心烦苦闷。” “哦?”赵佶有些好奇:“是何事?朕能知道么?” 蔡攸有些迟疑,看了看舱内的其他人。 赵佶知其意,摆手道:“你们先出去,朕跟蔡攸私下聊两句。” 等几个人走开,蔡攸才压低声音道:“我蔡家丢人了啊!” 赵佶闻言佯装恼怒,斥道:“是谁敢欺负朕的爱卿!” “倒也谈不上欺负。”蔡攸忙道:“是这样的,老父想把三妹嫁给赵明诚……” 话说半截,赵佶点了点头:“可以啊!门当户对,朕举双手赞成这门亲事。” “唉!”蔡攸叹了一口气,转而满脸寒霜道:“官家,你道赵明诚说什么?” “是甚?” 赵佶瞪大眼睛。 蔡攸冷声道:“蔡家女配不上我赵德甫,另择他婿吧!” “呀!” 赵佶顿时就皱眉道:“这明诚太放肆了,怎能这么说话?” 蔡攸附和:“可不是,仗着官家宠幸,简直无法无天了。” 赵佶想了想,当即道:“朕得好好教育他!做人不能这么狂。” 话罢就朝外喊来李彦,吩咐他去传唤赵明诚过来。 “朕要说教说教他!” …… 半个时辰后。 赵明诚来了御花园,蔡攸那是一脸愤恨,旁人却不了解始末,只以为他们又结怨了。 赵佶从画舫下来,指着道:“赵明诚,跟朕过来叙话!” 两人去了树荫下,赵佶接过黄门手里的冷饮,口里含着冰块道:“明诚啊,听说你很狂?” 这又哪跟哪?赵明诚一脸迷糊:“学生不狂啊……” “还说不狂?”赵佶斜眼看他,说道:“连蔡家嫡女都配不上你?上回朕要把公主许给你,你也称不妥,想来认为皇家也不配你咯?” 赵明诚心里万匹马奔腾,暗骂你个皇帝吃饱了没事做,不去关注朝政,这点屁事你都过问? 肯定是蔡攸泄露的,私事跟一国之君讲,这厮绝对是脑瘫。 赵明诚忙不迭解释道:“官家别听风就是雨啊,学生说的是自个配不上蔡家女,再说学生有心上人。” 赵佶没好气道:“心上人,人呢?你莫以为朕是闲的,朕也是关注你的人生大事。” 赵明诚笑着道:“感谢官家的厚爱,可靴子不合脚,两个人都别扭,学生只想找双最舒适的靴子。” “噗!”赵佶听罢吐出了冰块,大笑道:“你这说法倒是新奇,朕也认同。不过话说回来,你没试穿过怎么知道?万一蔡家女就是你的良配呢?” 赵明诚真的无语,只好道:“学生有良人,立誓非她不娶,蔡家嫡女总不能做妾吧。” “还做妾?你想的倒挺美!” 赵佶轻笑一声:“随你狂吧,朕也不好插手你们的私事。” 赵明诚昧着良心道:“多谢官家无微不至的关心。” 说完这件事,又跟赵佶插诨打科了一会,赵明诚便告辞。 家里有上好的冰窖等着,这大热天的,谁爱来御花园献殷勤。 等赵明诚走后,蔡攸上前道:“官家,他怎么说。” 赵佶捧着冷饮,随意道:“他说只能做妾。” 什么? 蔡攸登时满脸涨红,身体都在颤抖,大声道:“他……他说蔡家女只能做妾?” 声音非常激动,其他狗腿子也听得一清二楚。 震惊! 听完后唯有震惊! 朱勔喃喃道:“狂!实在是狂,堂堂宰相的嫡女做妾!” 剩下几人也难以置信,纷纷觉得赵明诚是疯了,没疯怎敢说这样的话。 始作俑者赵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只能含糊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朕去休憩了。” 说完摇头晃脑走回画舫。 蔡攸立在原地,恶狠狠道:“赵明诚,辱我蔡家,此仇不共戴天!” …… 傍晚。 蔡攸回到家,就要直奔蔡京书房,正巧在游廊碰到蔡京和蔡婉在下棋。 蔡攸大吼道:“爹,咱蔡家被侮辱了!” “一惊一乍什么?”蔡京手持黑棋,瞪眼道:“老夫刚下衙回家,就想好好休息,偏你要来打扰!” 蔡攸满脸愤怒:“爹,你知道赵明诚跟官家说什么?” “嗯?” 蔡京示意继续说下去,一旁的蔡婉也凝神细听。 蔡攸一字一句道:“蔡家女只能做妾!” 砰! 蔡京一下掀翻棋盘,铁青着脸颤声道:“他当真这样侮辱我蔡家?” 蔡攸:“官家口述,赵明诚亲口所言。” “好!好!好!好一个赵明诚。” 蔡京仰天大笑,笑声充满了冷意,显然愤怒至极。 蔡婉更甚,娇躯都在颤抖,柳眉布满寒霜,咬牙切齿道:“狂徒!我蔡婉就算嫁给路边乞丐,也不会给他做妾。” 声音竟有些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说完裙袖掩面跑回闺房。 …… 与此同时,东京城震动! 朱勔他们也爱八卦,随便一传,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天了。 大臣名儒,外戚勋贵、百姓商贾……皆骇然。 什么叫狂? 这就是狂徒! 宰相的嫡女只配做妾! 许多人在想,就算大宋朝公主做妾,宰相的女儿也不可能做妾。 士大夫掌握话语权的天下,宰相作为士大夫的领袖,他的嫡女给人做小妾? 这可能吗? 压根不可能! 那说明啥?人赵明诚就是看不起蔡家,就是蓄意侮辱蔡家! 好一个狂徒! 傍晚的东京城彻底喧闹了,连足不出户的少女妇人都在议论这事。 让宰相的嫡女做妾的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1章 全都是误会啊! 当赵明诚听到这消息,大发雷霆道:“这是无中生有!这是三人成虎!我真没说过!” 满院子凑热闹的小厮丫鬟皆不信,你没说过难道是蔡家自己造谣? 赵母抱着猫咪,叹气道:“诚儿,别掩饰了,你这是把咱家往风口浪尖推啊,趁你爹没回来……” 话说半截。 “孽子!” 院外赵挺之气势汹汹跑进来,怒骂了一声,弯腰捡起花圃的锄头,就要打死赵明诚。 “你发癫了?!” 赵母大惊,赶紧窜上前拦住,小厮也忙着抱住赵挺之。 赵挺之气得怒火攻心,指着赵明诚:“不打死你怎能消气!老夫被朝堂所有同僚讥笑讽刺,宰相的嫡女做妾,此赵非彼赵,你以为你是那个赵氏?” 身旁的小厮脸上都是他的唾沫星子。 赵明诚异常恼怒,大声道:“你儿子有这么蠢?啊?摆明了是以讹传讹!” “哼!”赵挺之喘着气,冷斥道:“除了你就是蔡家,蔡家会说出这样的话?鬼信!” 赵明诚默了默,摆手道:“娘,你们先出去。” 赵母颔首,对着赵挺之瞪目道:“你先把锄头放下,伤了诚儿老娘也不活了,哼!” 说着招呼仆役们离开。 等他们走后,赵明诚幽幽道:“一定是官家。” “官家?”赵挺之扔掉锄头,皱着眉头:“这事官家怎么知道?” 赵明诚撇嘴道:“蔡攸这没腚眼的,他跟官家抱怨这事,儿子就被传唤,当时儿子说的是我有良人,蔡家嫡女总不能做妾吧。” “啊!”赵挺之成了苦瓜脸,喃喃道:“这事闹这么大,官家肯定不会认了。” 赵明诚闻言大怒道:“我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他不认谁认?我这就进宫质问他。” “你去试试吧。” 赵挺之摇头叹气,非常无语,离去的脚步也蹒跚起来…… 瞧这事闹的! 赵明诚还没出家门。 “德甫,你是比东汉祢衡还狂啊!” 扯着个大嗓音,李迥和张邦昌跑进赵家。 赵明诚拂袖:“滚远点,我没心情招待你们。” “不要招待。”李迥哈哈大笑道:“我们只是来瞻仰一下你,咱真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说完三鞠躬九作揖。 赵明诚无奈道:“我说是误会你们信么?” “不信。”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那就滚!” 赵明诚瞪了他们一眼,随即打算出门。 这时却有门房来报:“三公子,有客递上拜帖。” 赵明诚不耐道:“真烦死人,请!” 须臾。 院落进来十几个人,领头几人白发飘飘,甚至还有人拄着拐杖。 李格非也在其中,他大笑道:“德甫,当浮一大白啊!” 赵明诚一见这些人就感觉不妙了,全尼玛是旧党保守派。 为首拄拐杖的老儒不是别人,正是程颐!一直在开封讲学的大儒、理学家。 “饿死事小,失节为大”就是此老说的……他也是坚定不移的保守党,虽不在庙堂,士林圈影响很大。 赵明诚当即作揖施礼,恭敬道:“学生拜见伊川先生。” 又跟其他大臣名儒一一行礼。 程颐笑容和蔼,苍声道:“好一个俊杰,好啊好啊。” 其他人扶须称赞,什么德甫大才啊,甚至国士无双都说出来了。 李格非索性直接夸奖:“不错!蔡文长想让你做他女婿,门都没有!新党不得人心,连嫡女都只配做妾!” 众人皆颔首:“是极是极。” 赵明诚硬着头皮,嗫嚅道:“这是个误会。” “别怕!”李格非挥手道:“虽然他蔡文长位高权重,但你就要为权势折腰?笑话!大丈夫心里想什么,就该大胆说出来。” “不错,君子如玉,德甫当之无愧啊。” “德甫,此时此刻,可有诗作?” “对,该吟诗讽刺下这蔡文长。” “……” 一群老头七嘴八舌,蔡京刚入主政事堂,就一连串动作针对元祐党,众人憋着一口气,这不碰上“热闹事”,当然得吆喝啊! 可对面的赵明诚恶心坏了,他真不想掺和党争,别看旧党一个个落井下石很起劲,倘若赵明诚说,你们的嫡女全给我做妾。 什么后果?这群人多半得气进棺材。 赵明诚赔笑道:“官家传唤,学生得进宫一趟。” 说完吩咐一旁的门房,道:“让爹招待……” “别!”程颐打断道:“吾等这就走了。” 赵挺之也是个祸害,他们不屑见之! 说完众人就齐齐离开赵府,一边走着一边吟诗作词,还打算去郊外搞个曲水流觞。 终于应付走这些酸儒,赵明诚还没坐上马车,受害者来了。 “赵明诚,吾要宰了你!” 赵府门前的青石街上,蔡攸手里拿着一把长剑,身后跟着一群护卫。 声音非常大,引得百姓纷纷围观。 赵明诚暗道这厮要找回面子了,上前拱手道:“蔡兄,这是个误会啊!” 蔡攸冷冰冰道:“赵明诚,我蔡家书香门第,岂能被你这样侮辱!” 跑出来看热闹的张邦昌点头,蔡家已经四代高官,称得上官宦世家了。 赵明诚依旧赔罪道:“我是真没说过这句话,否则就天打五雷轰!” 蔡攸直勾勾盯着他,寒声道:“我管你死后是不是下地狱,总之现在得跪在我蔡家门口道歉!” 什么? 众人一片哗然。 跪下道歉? 赵明诚闻听此言,笑容渐渐转冷,阴声道:“我跪下?” “对。”蔡京大声道:“不跪不足以平愤!” 赵明诚忍下来了,平静道:“你过分了。” “哈哈,过分了?比你还过分?” 蔡攸大笑了一声,立刻拔剑出鞘,颇有春秋战国时一言不合,就血溅三尺的姿态。 赵明诚一步步走上前,俯身直视着蔡攸,用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蔡家嫡女给我做妾都不配!懂吗?” “你……你!” 蔡攸怒发冲冠,浑身杀气腾腾,可手里剑始终提不上来。 赵明诚轻蔑一笑,转身登上马车,马车徐徐行驶,围观百姓转而把目光落在蔡攸身上。 “他赵家上一代就是农民,竟看不起我蔡家,我呸!” 蔡攸朝门前台阶吐了口唾沫,就挥手带队回去。 …… 坐在马车里,赵明诚暗忖,蔡攸不过想找回面子,说实话,要是当众赔礼道歉,赵明诚还会考虑。 但下跪? 简直可笑! 不过自己真是受到无妄之灾,他再蠢也不会说那句话。 只有满清搞出平妻这套,其他朝代哪有啥平妻啊,在封建社会,嫡子意味着继承权和财产权,平妻生出的儿子算嫡算庶?一个家族倘若嫡庶不分,离破落不远了。 这世上就没有人人平等,更别论封建社会,小妾的地位非常低贱。 所以,一个人再傻也不会说出让宰相的女儿做妾的话。 赵佶啊赵佶,你真是害人不浅! …… 腰牌可随意出入皇宫,还没进御花园,就被一个小黄门拦下。 黄门:“赵公子,官家不在。” 赵明诚皱眉,洪声道:“这是故意躲我呢!” 说着一脚踹开这死太监,直接跑进御花园。 找了大圈,连个人影都没,就一群皇城司侍卫在站岗。 赵明诚破口大叫:“你有本事造谣,你有本事来见我呐!” 良久没人回复。 赵明诚作势欲走,口中道:“哼,我要让天下人评评理,看官家做的荒唐事!” “哎呀!” 一旁的树林里,赵佶缓缓走出来,嘴上说道:“明诚啊,朕今日国事繁忙,有事儿先憋着,明儿再议。” “官家,你害苦我也!” 赵明诚疾步,俊逸的脸庞满是怒意。 赵佶一脸迷茫:“这又从何说起啊?” “装!”赵明诚斜视着他道:“那我宣传出去,这事是官家之过!” “别,别,明诚。” 赵佶装不下去,上前低声道:“章惇说朕轻佻,不能君临天下,此事若传开了,这不更显得朕不靠谱嘛……” 赵明诚:“合着该学生背锅?” “背锅?”赵佶初时有些不解,琢磨了一下就正色道:“明诚,纵观史载,能给皇帝背锅是臣下的荣耀啊。” 好不要脸,赵明诚气急,大喝道:“学生这就说出去,反正错不在学生!” 赵佶也有些生气了,拂袖道:“谁信你?朕又不打算承认。” “好!好!” 赵明诚顿时眼眶通红,泪水就要夺目而出。 赵佶一看就有些不忍,明诚好歹是朕的救命恩人,朕太过分了点吧? 于是低声道:“朕还有栋宅子,算朕赔偿你的。” “哦?”赵明诚收泪,不信道:“朝野皆知,官家就国子监那栋啊。” 赵佶细声道:“狡兔三窟懂不啦,朕做王爷时偷偷买下的,在相国寺甜水巷那里。” 地段绝佳啊!赵明诚大喜,握住赵佶的手臂:“学生多谢官家赐第。” “赐?”赵佶立马甩开,骂道:“四十多万贯的宅子你说赐?给朕二十万贯。” “成交。” 赵明诚脱口而出。 赵佶嗯了一声,脸上有些肉疼,指着道:“此事了结,跟朕无关,记得保密。” “遵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2章 清娘,你握我的…… 赵明诚来的时候就没抱什么希望,能捞到一点东西算很不错了。 皇帝打定心思不认账,能怎么办? 对于跟蔡京交恶这事,赵明诚也不是太担心。 尤记得前世电视剧一句台词——如果你一枪打不死我,我又活过来了,咱俩还能做生意,只要价格公道。 同理,作为成熟的政客,更不会因私废公,以往该怎样,现在照旧。 但是。 倘若哪一天老爹被罢官,他赵明诚又失去圣眷,那赵家就惨了,一定会遭到蔡京狠辣的报复,家破人亡都有可能。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唯有在朝堂上继续掌权柄。 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 回到家,赵挺之连问都没问,直接了当道:“德甫,改天你亲自去蔡家赔礼道歉。” “欸!” 赵明诚敷衍了一声,就吩咐仆役准备几辆马车运钱。 至于道歉?道个锤子歉! 爷傲奈我何?! 准备就绪,赵明诚刚要去皇宫交接地契,小荷却来了。 她穿一身绿色的百褶裙,蹦跳着跑过来,嬉嬉道:“赵公子,我家姑娘相约黄昏后,上回那茶楼。” 赵明诚颔首,又打量了她一眼,皱眉道:“你怎么就喜欢穿绿色衣裳。” “啊!”小荷看了看裙子,小脸拉下来,嘟着嘴道:“不好看嘛,这是婢子新买的,好几吊钱呢。” “缺钱是吧?”赵明诚掉头打开车帘布,拿出个大金锭递过去:“随便买首饰衣裳,就是别买绿色的,我不喜。” 不得不说,男人给钱的模样说不出的俊逸。 小荷脸颊扑红,看痴了一会,回过神赶紧接过:“多谢公子,公子对婢子太好了。” “嗯。” 赵明诚颔首。 小荷攥着金锭,垂着小脑袋,一股羞答答的模样。 赵明诚奇怪道:“还杵这作甚?回去啊!” “哦!” 小荷跺了跺脚,眸子说不出的哀怨,转身走人。 赵明诚见状,摸了摸脸颊,喃喃道:“本公子魅力就这么大?连个丫鬟看一眼都能思春?” 马车停在宣德门御街上,去御花园跟赵佶钱房两清,又一栋地段绝佳的宅子到手了。 过户手续赵明诚交给上回那牙商刘金宝,自个拾掇干净去赴约。 …… 僻静的茶楼包厢。 “赵郎,你不会娶她吧?” 赵明诚刚走进来,李清照起身,一袭洁白的裙子,束腰镶着花边,问话时,就这样注视着赵明诚。 被她一双水涟涟的眼睛盯着,赵明诚幽幽道:“当然不会,为了你,我成了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李清照松了大口气,转而扑哧一笑,嗔怪道:“你不娶就不娶,何故要羞辱人家。” 赵明诚懒得再解释,误会就误会了,他喟然一叹:“清娘,我对你的心意日月可鉴,现下我正烦躁着,你能补偿一下我么?” 李清照登时脸颊霞红,什么补偿?又是亲……亲嘴? 她不接话,别过头去:“今晚汴河上有灯会,你陪我去看么。” “陪,自然要陪!” 赵明诚忙不迭点头。 李清照嗯了一声,盈盈莲步走出包厢,赵明诚一把牵住她好似无骨的柔荑。 李清照羞怯,低低道:“有人看着呢?” “就让他们看着吧。” 赵明诚脸皮厚,依旧攥得紧紧的。 …… 天色渐晚,汴河上。 小篷船百什艇,篷上挂琉璃灯如联珠,船首尾相衔,有联至十余艇者,船如烛龙火蜃,屈曲连蜷,蟠委旋折,水火激射。 李清照拿起赵明诚的手,指着水面道:“赵郎,好美啊!” 赵明诚附和:“是很美。” 目光却始终停在她身上。 讲道理,自个家就在汴河旁,这场景早就司空见惯,有什么稀奇的。 李清照兴致盎然,跑去租了一艘小画舫,又见岸边的卖瓜农生意火爆,朝赵明诚嘟嘴道:“我要吃西瓜。” “好,好!” 赵明诚迈步走向瓜农,笑问道:“东家,你这瓜保熟吗?” “公子且放心,这瓜熟透哩。” 瓜农憨厚笑着,抱起最圆最大的一个。 赵明诚敲了敲,满意点头,付了钱后抱着西瓜走上画舫。 宴歌旋管,腾腾如沸,士女凭栏轰笑,声光凌乱,耳目不能自主。 李清照租的画舫悬着羊角灯,外有帘栊纱窗,羊角灯映着河里,上下明亮。 几个陶制莲花香炉分摆于画舫四边,里面的香料焚燃,香炉飘出袅袅的清香,渐渐弥漫整个画舫。 这香味清灵淡淡,隐在鼻翼之间徘徊,轻轻一嗅,香味顿时沁人心脾,再加之李清照粉颈溢出来的芳香。 赵明诚暗道,这香味不是逼人犯错嘛。 “清娘,给我尝尝胭脂吧。” 李清照正在躬身切西瓜,赵明诚窜上前从背后揽住她,语气温柔道。 “呸,你油嘴滑舌,唔……唔……” 汴河上,有哈哈者笑声、呜呜者歌声、悠悠者丝竹声、丁丁者博具声、时杂棹声水声以俱。 可这画舫内,安静地只余哼哼吧唧声… “又来作怪!” 李清照感觉到了,立马推开赵明诚,窜的一下就要跑开。 赵明诚忙拉住她,附耳轻声道:“清娘,你握………” “你无耻!” 李清照眉间脸颊全红透了,她可是看过插画,知道它是腌臜东西。 赵明诚眼珠子一转,叹气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就算宰相的女儿又如何?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心意,可惜,就怕深情错付了呀!” 李清照嗫嚅道:“我也只嫁你啊。” 赵明诚像蛊惑小咩羊一样道:“那握握又怎样?反正迟早。” “赵郎,我,我不行,不握可以么?” 李清照小声的请求,豆粒大的眼泪转啊转,柳眸一眨就滴落下来。 赵明诚有些不忍,转身拂袖道:“算了,它已经安分了。” 看他有些生气,李清照犹豫几息,才涩声道:“我……我只握一下。” 赵明诚大喜:“嗯。” 气氛有些怪异,两人大眼看小眼不说话。 李清照闭着眼,那葱段儿也似的小手缩来缩去,终是…… 良久。 李清照手腕酸疼,瞪眼恼羞道:“赵明诚,你就是大色胚!” “啊!”赵明诚一脸无辜:“它是色胚和我赵明诚有什么关系?” “不理你了。” 李清照冷哼一声,自顾跑去船头看灯会。 赵明诚跟上,坐在船头,看着她的樱唇,试探问道:“清娘,你能不能……” 声音很小,李清照的脸颊由羞涩转为冷冽,小脚丫抬起来猛踹。 …… “扑通!” 相邻的小舟有书生大喊:“快救人,有人落水了。” 赵明诚在水里摇手,回应道:“我没事,能爬上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3章 什么叫秀恩爱啊! “李清照,你欲谋杀亲夫耶?” 赵明诚爬上船舱,一边指骂一边抖掉身上的水渍。 李清照拿毛巾帮他偎干,柳眉倒竖:“你的话太腌臜下贱,我受不了。” 赵明诚暗道这仇先记着,以后再好好惩治,嘴上不忿:“我开个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满嘴谎话,非正人君子。” 李清照嘟嘴,拿毛巾狠狠砸他,末了还哼道:“咱俩没成婚就不许。” “不许什么?” “什么都不许!” …… 画舫中间放着一高一低的两张紫檀琴案。 赵明诚转头看了坐在紫檀案另一边的李清照一下,笑道:“清娘,来一曲凤求凰?” 李清照眨了眨柳目,嗲声嗲气道:“奴家都听赵郎的~” “你呀!”赵明诚莞尔一笑。 “开始吧。” 说完他抚上琴弦,随意拨了起来,琴声有如玉珠落盘,音色极佳。 身旁李清照也优雅抚琴,美妙的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 画舫外。 汴河上游施放荷花灯,随波荡漾,如天上流星,终夜不绝。 一艘小船正在随意游荡,突闻阵阵动人的琴声,有士子惊呼:“是凤求凰,谁在弹奏?太好听了!” 说着便指挥同伴靠过去。 附近的舟船画舫也循声靠近,皆围在外面听琴。 有女子羡慕道:“这琴声传达出好浓烈的爱意。” 旁人纷纷点头却不出声,生怕喧嚣影响到这琴音。 那交织在一起的琴音,仿佛真如天上都凤凰依偎,融为一体互相寄托精神灵魂,将爱恋洒进山水,挥进丘壑林泽。 俄而,琴音消散,众人意犹未尽,还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画舫内,李清照那双剪水双瞳涟漪不断,慢慢弯成月牙儿,秀脸上洒满了欢愉,心里非常甜蜜。 赵明诚灼热而温柔的眼神望着她,脸也靠得越来越近。 …… 赵明诚有些感慨,小时候,幸亏老爹对自己严格,这才练成一个琴棋书画全能的“猛男”! 对付李清照这种极度聪明、很有才华的女子,靠嘴巴哄没用,她不吃这套。 但抚一段琴就很有效果了…… 男人就得学会变通! 两人正腻歪着,却听外面喧哗声不断,赵明诚颇为恼怒,哪个狗才打扰本公子! 刚走出去,赵明诚就目瞪口呆,他的画舫东南西北全是船!船上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一些小娘子心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这郎君好飘逸俊朗啊,可一想到那琴音,她们便息了小心思,只是嫉妒里面那女子。 有书生高呼道:“阁下可是刚刚在弹凤求凰?” 原来被琴音吸引过来的,赵明诚拱手道:“在下献丑了。” “非也非也!”有人大声道:“实在太好听了!我们出钱,能不能再弹几曲?” 旁边的舟船也传来应和声。 赵明诚这下就不高兴了,喝骂道:“你拿钱侮辱我?我赵明诚缺钱么?各回各家,别再围我船了。” 什么? 众人震惊,他就是让宰相嫡女做妾的赵明诚? 名不虚传啊,果然是又有才又嚣张跋扈! 其中有一艘三层高画舫,内部装饰华丽,雕镂精细的窗格飘扬洁白的流苏,画舫的四周悬着漂亮的灯彩闪烁。 窗前站着十几个妙龄女子,外面围着献殷勤的男子。 此刻,有闺友看了眼蔡婉,同仇敌忾道:“他就是那无耻赵明诚?果然长一副草包样!” 旁边有女子翻白眼,胡说!人赵明诚分明是东京城一等一的美男子。 蔡婉立在窗边,眸子平淡如水,但细细看,还能看出那丝丝恨意。 有个擦粉簪花的男子怒声道:“赵明诚是吧,我去回回他!” “潘意,你可别招惹他。”身旁的人劝阻道:“咱虽是勋贵,论身份,他也是侯爷,更是副相之子。” 潘意本就不敢,只想逞风头罢了,瞟了眼蔡婉,不屑道:“下次见到赵明诚,我打死他!” 这边说着话,只见那画舫内出走个女子,众人立马凝神望去。 不仅他们,所有舟船的人都把目光移过去。 让宰相嫡女做妾,难道赵明诚心仪的女子是她? 听那缠绵的琴音,八九不离十了。 洁白无瑕的长裙,微风一起,仙袂乍飘,纤腰楚楚。 往上看去,优美的曲线,脸颊恰到好处的绯红,修项秀颈,如墨般的长发倾泻下来…… 众人只有一个念头。 赵明诚眼光果然没错! 蔡婉的指甲嵌进手心,盯着李清照出神。 …… 李清照却不在意有多少看她,她摇了摇赵明诚手臂,嗔道:“人家爱听,我们再弹一曲嘛。” 赵明诚斜睨:“咱又不是卖唱的戏子。” “良辰美景,我想再弹一曲,你若不愿就算了。” 李清照泫然欲泣,自顾转身进画舫把琴抱出来。 赵明诚无奈,他很了解李清照的小心思,不就是秀恩爱嘛。 有几个女人不喜欢秀恩爱呢?除非你是她的备胎…… 没办法,只能随她了。 等两张琴抱出来,河上的气氛陷入高潮,愈来愈多的小船靠过来。 大才子赵明诚免费弹琴啊,这是多大的荣幸! 至于身旁的女子,被众人演绎成各种版本。 最热的版本是——女子本是江南一歌女,孤苦无依在东京城生活,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赵明诚邂逅了她,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赵明诚爱她爱得疯狂…… 无论什么年代,霸道总裁和丑小鸭的故事总是人们爱听的。 …… 时人记载——是夜,赵明诚同其妻汴河上奏琴,百姓倾城观看,汴河上霓虹满天、万头攥动。 缥缈琴音而过,闻者无不目迷心醉,众人彻夜不眠,极一时之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4章 你嫌贵,你就要打我啊! 翌日清晨。 赵明诚在花园锻炼身体,活络一下手指,昨儿个弹了一夜琴,手指头酸疼难忍。 为了秀恩爱苦了自己,这臭婆娘真真胸大无脑! “公子,有个叫刘金宝的求见。” 门房进花园禀报。 赵明诚颔首:“请他去客厅稍候。” 大概是甜水巷地契手续办妥当了。 在画儿的服侍下洗漱完毕,赵明诚去往客厅。 厅里,刘金宝坐得战战兢兢,毕竟是宰相家的门楣,他一个小小牙商怎能不紧张? 赵明诚走进来,示意他不用行礼,直问道:“如何?” 刘金宝恭敬说道:“俺在官府过户很顺利,房契名字照样是您和李清……李夫人。” 赵明诚嗯了一声,亲自斟了一杯茶递过去:“金宝,你办事,我放心。” 刘金宝接过茶,站起来弯腰鞠躬:“多谢衙内的信任。” 赵明诚轻啜一口茶:“怎这般拘谨?上回不还侃侃而谈嘛。” 刘金宝面色微臊,嗫嚅道:“做客相公家,俺等小民哪放得开。” 赵明诚莞尔,也对,宰相的威名太甚,寻常人是难以承受。 于是摆手道:“那咱现在去看看宅子。” “诶!” 刘金宝忙应道。 出了门,俩人买了几个肉包子填腹,就前往小甜水巷。 路上赵明诚奇怪道:“金宝啊,你不是负责国子监那坊区么?” 刘金宝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道:“嘿嘿,为了服务赵衙内,俺打通了几个牙商的关系。” 他虽然只是个中介商人,但脑子又不蠢,赵衙内是什么人?宰相的儿子!官家的救命恩人!自个还是名士! 只要巴结好赵衙内,人家指缝里漏一点好处,就够他吃穷不愁了。 赵明诚暼了他一眼,便没再说话了。 …… 相国寺,对面就是小甜水巷。 刘金宝带路到一处宅子前,斜肩谄笑道:“三进三出!环境清幽,特别里面庭院装修得富丽堂皇,衙内你这宅子让人羡慕啊!” 赵明诚瞅一眼,除了墙壁有些斑驳外,这宅子倒是上佳。 只是。 见他皱着眉头,刘金宝低声道:“衙内放心,明天俺请风水师来,把龙气请回皇宫。” “不是这个。” 赵明诚摇摇头,转而指向隔壁,“这两家店铺是什么意思?” 左右各一家店铺,一家是唐家金银铺,另一家是温州漆器什物铺。 咱这是宅子,可不是商业街! 赵明诚拂袖:“官家坑我耶?这环境哪值四十万贯!” 刘金宝垂着头不敢接话。 赵明诚走到金银铺前,发现就一个伙计在打盹,生意非常萧条,另一家也是。 “做亏本生意还开什么?东家是谁?金宝你去问问。” 赵明诚声音有些恼怒,再不行把两家店铺盘下来,宅子也能扩建。 刘金宝闻言拉着赵明诚走到一个转角,悄悄道:“衙内,没办法啊,这是潘家的产业,俺也不敢上门去说。” “那个潘家?” “对啊。”刘金宝低声说:“名义上挂别家的牌匾,其实是潘家的产业。” 赵明诚蹙眉道:“潘家缺这点生意?他家的产业满天下都是。” 潘家,也就是开国功臣潘仁美的后代,仅比曹家略差一点,是大宋的?” “不卖!” 潘意摇了摇折扇,轻飘飘两个字。 赵明诚紧紧盯着他,平静道:“店铺于你们潘家是鸡肋,为何不顺水推舟卖给我,以后还有个人情在。” “人情?”潘意哈哈大笑,不屑道:“你的人情值几个钱?” 真尼玛脑瘫!赵明诚起身拂袖:“算了,不需要了。” 说着招呼刘金宝离去。 “等下。” 潘意喊了一声,轻笑道:“卖也可以,一百万贯。” 赵明诚气急,转身凌厉地目光看着他,寒声道:“就你这态度,要不是在潘家,我一定揍你!” 潘意昂着头:“怎么?我卖店铺,你嫌贵,你就要打我啊!” 赵明诚稍默,突然疾步上前。 “不可!” 刘金宝拦都没拦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5章 君子要有容人之雅量 赵明诚动如脱兔,两个箭步就冲到潘意身前。 那潘意正昂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脆响,左脸就被狠狠甩上一巴掌。 耳边别着的那朵大红花也摔落在地。 “如你所愿!” 赵明诚扭了扭手腕,一字一句道。 身后的刘金宝悚然而立。 衙内他真敢!他真敢…… 跑人家家里头打人,打的还是开国名将潘美的曾孙,太蛮横了。 “你……你……”潘意早已气得浑身乱颤,面红耳赤。 “你什么?”赵明诚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喝骂道:“不卖就不卖,生意谈不妥很正常,但你非得敲诈我,你是真贱啊!” “来人啊!” 潘意用力推开赵明诚,歇斯底里大吼。 须臾。 听到动静的家丁赶来,皆手持木棍,那管家也来了。 潘意恨意十足指着道:“打死他,赏一百贯!” 管家还没开口,一众家丁听到钱财,哪管对面是何人,拿起棍子就围上来。 一旁的刘金宝腿都软了,索性直接趴在地上抱着头。 赵明诚淡定自若,甚至大马金刀坐回椅子上,平静道:“动我一根汗毛且试试,别怪我没提醒,我是大宋侯爷,碰了我你们都得去蹲牢狱!” 侯爷?俺们这不是以下犯上嘛,家丁正犹豫,潘意大吼道:“打!出了事我来担!” “公子三思!”管家赶紧劝道:“赵相公的儿子,咱动不得啊!” “他就能动我?啊?看看!” 潘意伸脸,红色的五根手指印非常清晰,脸也肿起来了。 管家转而看向赵明诚,沉声道:“赵公子,我潘家待你为座上客,你这般嚣张无礼,还请给个说法。” “要说法是吧?”赵明诚点头,斟酌了一下,缓缓道:“我看他油头粉面的就不爽。” 闻者无不惊愕。 就这? 就要打人? 太嚣张跋扈了! “还愣着干嘛?快打死他!”潘意怒火冲天,心里感到非常羞辱。 “不可。”管家又阻止,转头看向赵明诚,怒道:“滚吧,这事没完!我潘家一定去找官家评理,治你个恶意伤人罪!” 赵明诚微微一笑:“随时恭贺。” 说完踢了地上的刘金宝一脚,负手走出客厅。 潘意指着管家,勃然大怒道:“为何放走他!” 管家无奈摇头:“公子当时怎么不知道打回去,喊这么多下人来,万一真没轻重打死了他,后果呢?” 潘意稍微冷静了一点,犹又不甘道:“我现在进宫讨要说法!” …… …… “竟有这事?!” 殿内,赵佶搁下狼毫笔,大声质问。 潘孝严躬身:“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犬子老实木讷,向来不惹事生非,责任必是赵明诚无疑,请官家明鉴。” 身旁的潘意满脸都是泪水:“赵明诚仗着其父是宰相,横行霸道,私闯我潘家,还肆意辱骂殴打我,恳请官家做主!” 赵佶拍了拍案几,一脸怒气道:“无法无天啦!小顺子,传赵明诚过来!” “是!” 身旁的小黄门领命而去。 这时,赵挺之闻讯而来,他本在政事堂处理政务,听到消息赶紧来觐见。 赵佶当即喝道:“赵卿,汝怎么管教儿子的?功臣之后也能随意殴打?” 赵挺之吓一跳,这孽子又惹祸了,嘴上却道:“犬子斯文儒雅,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知道打架,更是从来没打过人,恳请官家莫要听信一面之词!” 潘孝严气急,指骂道:“赵相公,你睁眼说瞎话!” 赵挺之不搭理他,继续道:“官家,其中必有蹊跷,官家英明神武,定能还犬子清白。” 赵佶颔首:“谁是谁非,朕自有判断。” “官家英明!”赵挺之拍了一声马屁后,作揖道:“那微臣先告退,政事堂还在议论黄河泛滥的事宜。” 赵佶点了点头,笑容和煦:“国事繁忙,赵爱卿辛苦了。” 赵挺之朝满脸铁青的潘孝严父子点头,就走出大殿。 在他看来,自家儿子这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肯定安然无恙。 几盏茶的功夫。 赵明诚施施然赶来,还没行礼,赵佶就喝骂:“好你个赵明诚,殴打郑王之曾孙,你该当何罪?” “冤枉啊!” 赵明诚大声喊冤,还指着潘意骂道:“你……你……你颠倒黑白!” “你还狡辩!这就是证据!” 潘意指了指尚未消肿的脸庞。 赵佶见状,叱道:“赵明诚,作何解释?!” 殿内众人看向赵明诚,这下没话说了吧。 “学生比窦娥还冤啊!”赵明诚摇了摇头,苦笑道:“当时,学生看潘公子脸上的脂粉很浓,遂询问哪个铺子买的,回去给丫鬟带一套,潘公子不答,学生手贱摸了一下……” “就这样?” 赵佶不可置信。 赵明诚叹气:“潘公子,不就问你脂粉哪里买的,你就要污蔑我?” “你撒谎!” 潘意上前怒视着赵明诚,咬牙切齿道:“当时你分明打了我一耳光。” 赵明诚不甘示弱:“谁能作证?恐怕是你自己臆想的!” 赵佶把目光转向潘意,他在你家打你,肯定有目击者吧。 潘意这下犹豫了,当时真没人看到,难道要做伪证?可这是欺君啊!对了,还有一个人! 潘意大声道:“赵明诚的随从!” 话音一落,不仅赵佶惊愕,连一些黄门都忍俊不禁。 赵明诚打你,作证的是赵明诚的随从? 潘公子你在说什么啊? 赵明诚幽幽道:“官家,我认罪!不该摸他的脸,此举太孟浪了。” 赵佶点点头:“明诚既然认错了,那这事就算了。” 潘意不服不忿,大声道:“官家,他在撒谎啊!” “潘意你放肆!”赵明诚目光如炬:“你敢质疑官家?” 赵佶也有点生气,朕没说你撒谎就在给潘家面子,于是斥道:“君子要有容人之雅量,人家摸一下你脸,你就要诬陷人家?” “我……” 潘意还欲争辩。 赵佶拂袖:“都退下,朕要处理政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6章 强拆就完事了 大殿外。 潘孝严怒目以对,冷声道:“指鹿为马的手段厉害!” 白玉阶上,赵明诚蹙眉道:“潘家仗势欺人耶?胡乱给我安罪名?!” “无耻之徒!”潘意气得嘴都歪了,索性直接骂街:“你个没腚眼的小人,老天有眼,总会派一道雷劈死你!” “肃静!” 立于一旁的侍卫喝道:“皇城重地,不得喧哗!” 潘孝严心灰意冷,咱勋贵到底是不受重用,儿子被掌掴都讨不到公道。 当初可是我潘家给你赵家黄袍加身的!!! 唉! “意儿,咱走吧。”潘孝严喊了一声,垂头丧气离开。 “潘大使,且留步。” 赵明诚迈步上前截住,潘孝严是供武备大使,七品武官。 潘意:“怎么?还想来耀武扬威?” “非也!”赵明诚摇摇头,朝潘孝严拱手道:“那两间店铺,能不能割爱,我出三十万贯!保证你们亏不了。” 潘孝严默了默,那边潘意可就跳脚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明天那店铺不卖金银了,改卖棺材葬品,不晦气死你!” 赵明诚闻言一脸寒霜,潘意却是得意万分,他打定主意卖棺材,明天就开业! 赵明诚斥问:“真要如此不讲理么?” 潘意阴笑道:“嘿嘿,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 等俩人离去,赵明诚却转头回大殿。 殿内,赵佶抱着个妖娆的妃子卿卿我我,听得黄门禀报,立刻大怒道:“他哪那么多屁事!烦都烦死人,传!” 话毕对妃子温柔道:“爱妃且暂退,朕待会再继续宠你。” “嘤~” 妃子娇羞一笑,轻移莲步躲进殿后的屏风。 “赵明诚,朕国事繁忙,你偏要来打扰……” 甫一入殿,迎来赵佶劈头盖脸一顿骂。 赵明诚嗅到了一股幽香,撇了撇嘴,口中道:“学生求官家做主啊!” 赵佶瞪眼道:“做什么主?你殴打潘意一事,朕都包庇你了!可莫得寸进尺!” 赵明诚当即喊冤:“我真没有啊!” “没有?再撒谎朕治你个欺君之罪!”赵佶拿起案几上的狼毫笔砸过去,怒道:“你这点道行,都降伏不了,朕早就不要做这个天子了!” 赵明诚置若罔闻,依旧争辩道:“就算杀了学生,学生也没打他!” 赵佶凌厉的目光扫过来,片刻后,颔首道:“在朕的龙威之下,一切谎言都不攻自破。不错,看来你是被潘家冤枉的。” 赵明诚暗自腹诽,就你艺术家这个脑细胞,除了恐吓还会啥。 赵佶不耐道:“说吧,又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说完赶紧圆溜溜的滚!” 赵明诚斟酌了一下,把潘家店铺扰民的事娓娓说来。 赵佶听完后,破口大骂:“汝有病!还病得不轻!朕九州之主,你让朕处理这破事?” 赵明诚嗫嚅道:“官家,你不能只管杀不管埋啊,要不然你退钱,学生把房契退给你。” 赵佶面无表情:“行,那退吧,小顺子……” “别别别!”赵明诚赶紧打断道:“开个玩笑的。” 赵佶拂袖:“朕没时间陪你嬉戏,快滚蛋,潘家不卖,你出高价不就行了?” 赵明诚苦着脸道:“官家,他卖一百万贯,这是敲诈啊!您沾了龙气的宅子才四十万贯,潘家这是何意?难不成他铺子底下藏有龙脉?” “龙脉?”赵佶眸子一凝,转而怒斥道:“休要胡扯!” 话罢又沉声道:“这潘家也过分了点,家里很缺钱么?竟搞讹诈这一套!” “可不是嘛。”赵明诚试探问道:“那官家下旨?” 赵佶喝骂:“旨意就别妄想了,这事自己去处理,别过火就行。” 赵明诚大声道:“遵命!” “嗯,现在可以滚了!”赵佶好似驱赶苍蝇,用力挥手,俄而又想起了什么,凛然道:“可莫打着朕的幌子,否则饶你不得!” “官家放心。” 赵明诚心满意足告退。 别过火就行?这可是皇帝承诺的。 …… 出宫,赵明诚立即找上刘金宝。 赵明诚询问:“那两间店铺估算多少钱?” 刘金宝:“潘家答应卖了?” “你啰嗦作甚?”赵明诚斜睨:“你是行家,估算一下。” 刘金宝在原地转圈,须臾,他道:“这商铺占地面积小,加起来十八万贯话,能不能用,能不能大用,就看他自己了。 良久。 “俺去!” 刘金宝抬头挺胸。 赵明诚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正色道:“金宝,跟对人比做对事重要。” …… 赵明诚回到家,就安排几辆马车装钱,一切事务交给刘金宝处理。 这些钱就算赔给潘家了,管他收不收,名义上咱钱款到位了。 赵明诚为啥要这样做?盖因元丰六年时,宋神宗颁布拆迁补偿条例。 该条例规定,拆迁户可以得到实物安置或者货币补偿。实物安置就是在别处建同等面积住房,供拆迁户居住。 货币补偿是估算待拆房屋的价格,取房契上原价和房屋时价,折中作为补偿标准。 不得不说,非常人性化的强拆补偿…潘家店铺值十八万贯,如果是官府强拆,最多给十万,咱给二十万贯,还不满意么? 想到强拆,赵明诚不由想起历史上最强的“钉子户”——少林寺。 大唐武德五年,皇帝李渊下诏,责令拆毁少林寺,解散众僧,接到诏书后,全寺上下数百僧人都不肯服从诏书的意见。 上座善护还把少林寺僧劫救秦王并助唐军擒拿郑王、攻克轘州的功绩裱出来,命少林寺代表前往觐见秦王,并恳乞留置少林寺。 之后,少林寺在十三立功僧的率领下,以少林寺为根据地,硬是抗旨不肯拆迁。 …… 赵明诚自言自语:“少林寺有千万佛教信徒做后盾,你潘家又有什么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7章 哭坟! 时至傍晚,天边的日头仅留下一道余晖,夜幕将要降临。 小甜水巷。 “再加把劲,给我拆干净!”刘金宝大喝道。 入眼处,潘家两间店铺已成废墟,周边都是弥漫的灰尘。 几十个赤身大汉齐喊口号,狠狠拿铁锹、锄头等物什砸打。 刘金宝四处走动,洪声道:“使劲干,今天干完,宵夜我请!” “好!!!” 一众汉子兴高采烈,浑身充满了力量,这一天工钱能抵半个多月,还有宵夜吃?这谁不卖力啊! 约莫两个多时辰,天色已暗,店铺被众人拆的“体无完肤”,店内的陈设,桌椅板凳尽数被砸了个稀巴烂。 其他昂贵的东西则被工人们顺走了,刘金宝看到也没责骂,只是叮嘱别过分,自个也揣了几件金器…… 刘金宝扫视四周,满意道:“大家用板车运走木屑石头,再打扫干净,马行街夜市集合!” “好呀!” …… 翌日清晨。 潘意从勾栏窑子回来,昨个儿太憋屈了,只好去找骚娘们发泄,刚回到家,就听到两个消息。 管家愁眉苦脸道:“公子,赵家运来二十万贯钱。” “这是何意?”潘意疑惑,想了想,撇嘴道:“是怕了我潘家吧,二十万贯打发叫花子呢?五十万!否则本公子不接受他的道歉。” “这……”管家无语凝噎,只好朝两个掌柜的招手。 山羊胡子的掌柜上前,哀声道:“潘公子,昨天一伙人带上物什来店铺。” 潘意脸色骤变,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声道:“赵明诚他要强拆?” 掌柜支支吾吾:“恐……恐怕是。” “恐怕?”潘意跳将起来给了他一脚,痛骂道:“当时你们不在店里?” 那种情形下谁还敢待啊,保不齐老命就被拆死了,掌柜的嘴上道:“我俩被赶出来了,只好前来禀报。” “废物东西!”潘意骂了一声,大喝道:“走一遭,我就不信他敢强拆,这东京城难道姓赵不成?” 三人垂头,这天下还真姓赵…… 坐上马车火速赶往甜水巷。 “嘶!” 潘意倒吸一口气,旋即而来的就是滔天愤怒! 哪还有什么店铺?只剩两处空地,地上还用石灰圈起来了。 潘意气得双目通红:“赵明诚,你欺我太甚!我要去洛阳哭陵墓,求太爷爷做主。” 说着已泣不成声,逃也似的登上马车,不顾管家的阻拦,朝城外扬长而去。 …… 管家回到潘府禀报潘孝严,潘孝严赶紧派人去追赶,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但这事传出去了。 仅仅半天时间,彻底震撼了朝野,京师里的衙门都在议论一件事。 郑王潘美的曾孙去洛阳哭坟! 潘美是何人? 为大宋王朝的创建立下盖世功勋,配飨太宗庙庭,追封为郑王! 他的曾孙被欺负了,甚至还要去哭坟?这是为什么?有人便去查来龙去脉。 一切源头皆指向赵明诚! 霸道强拆! 官家却包庇偏袒他,不给潘家做主,潘意走投无路,只能去哭坟! 顿时,开国勋贵的后代沸腾了,以曹家为主,一股脑涌进皇宫讨要说法,甚至惊动了宗人府! 赵氏皇族有老头子叹气道:“官家,不能苛待功臣之后呐!” …… 赵家。 赵明诚目瞪口呆,他难以置信,这潘意这么脑瘫,又这么聪明! 竟能想出哭坟这一招! 这下真麻烦了! “打死你!老夫要打死你!” 门外砰砰响,赵挺之拿扁担疯狂砸房门,赵母在一旁相劝。 赵挺之破口大骂:“赵明诚,你迟早要气死老夫!” 赵母嘟嚷道:“不就是哭个坟嘛,死人还能哭活不成?” “妇人懂个屁!”赵挺之怒声道:“郑王是何人?咱大宋的开国功臣,他的曾孙受委屈去哭坟,你儿子要被天下人唾弃!” 咯吱! 赵明诚打开门,硬着头皮道:“我也没料到他这么狠?” “你就是个蠢货!枉老夫还以为你有长进,呸!”赵挺之指着一顿骂。 又冷声道:“把你的脑袋从脚后跟拿出来再用一次吧,还搞霸道强拆!” 赵明诚嘀咕:“除了这方法还有啥?” 赵挺之坐下倒了一杯茶,气捋顺了,道:“你可知《宋刑统》有一条规定,‘诸侵街巷阡陌者,杖七十’。” 赵明诚点头:“嗯,平常都是街道司在负责。” 街道司,工作是维持城市街道的卫生、疏通交通、管理商贩,相当于前世的城管。 赵挺之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不知道去街道司举报?潘家商铺阻碍街道,街道司会呈文给开封府,开封府给政事堂,不就由你的私事变成老夫的公事?” 赵明诚惊愕,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旋即又问:“可那两间商铺没阻碍街道啊!” “朽木不可雕也!” 赵挺之沉声道:“你不会修路?给了潘家二十万,你本可以把这二十万用来修路,从自家宅子连通到甜水巷,修路不仅赢得名声,还能解决两间店铺,一举两得的事,你偏要搞强拆,怎么?展现你衙内的蛮横?” “唉!” 赵明诚当即拍了拍大腿,心下懊悔不及,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权力原来能这么用! 赵挺之瞥了一眼,摇头道:“这事麻烦,御史台收到很多弹劾你的奏书,加上一群勋贵在宫里叫苦,眼下你的情况,就看官家保不保你了。” 话音一落,就有门房禀报,宫里黄门传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8章 悠悠洛阳去 崇政殿。 冗长的安静。 赵佶直勾勾盯着赵明诚,良久才叹气:“明诚啊,回密州老家种地吧。” 什么? 赵明诚大惊失色,口中急道:“官家,何至于此啊!!” “你还有脸说!” 突兀,赵佶顺起案几上的画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过来。 啪! 啪! 近前就是一顿猛抽,赵明诚不敢躲避,只好抱着头。 赵佶一边抽一边骂:“朕让你嚣张跋扈!这破事还连累朕了,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是朕包庇你,朕何其苦啊!” 赵明诚忙不迭道:“学生错矣,还望官家息怒。” “哼,迟了!” 赵佶一把甩掉画轴,余怒未消:“自己去看桌上的奏章,都是弹劾你的!宣德楼前一群人见到了没?讨伐你的!朕的叔伯辈给朕施压,要惩处你!你赵明诚完了!” 赵明诚苦着脸道:“官家,您是天下之主,他们怎配教您做事啊?” “你说朕?”赵佶斜瞟了他一眼,“朕也想惩治你!” “官家!” 赵明诚眼眶瞬红,挤出两行热泪,哽咽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官家是千古圣君,该当宽恕学生这一回。” 见他哭花了脸,赵佶倒生出了恻隐之心,拂袖道:“烂摊子自己收拾!” 赵明诚暗道生姜到底是管用,用袖子擦拭泪水,呜咽道:“那潘意是携舆论逼迫官家,官家可要明察啊!” “可不是?!”说到潘意,赵佶一肚子火气,“这厮真真无耻,气得朕饭都少吃了两碗,你有罪,他潘意罪孽更甚!” 赵明诚同仇敌忾道:“这点小事他就去哭坟,倘若哪天再受委屈,岂不是要哭皇陵?官家可不能纵容这种行为!” 赵佶嗯了一声,颔首:“本来让他做驸马的,经此一事,他算是走远了。” 赵明诚:“官家决策英明。” 赵佶指着赵明诚,怒声道:“朕且原谅一回,没下次了!” “多谢官家,学生……” 赵明诚大喜,话没说完就被截住。 赵佶斜睨道:“啰嗦的话朕不听,现在你就去洛阳,安抚好潘意,争取得到他的谅解,剩下的朕给你兜着。” 赵明诚惊愕:“去洛阳?” “哼!”赵佶嗤鼻道:“你也知道洛阳那群酸儒,事闹大了,你没好果子吃!” 赵明诚点头,一群政治失意的士大夫都被安置在洛阳,平日除了吟诗作对就是爱管闲事,哭坟这八卦老头子们最爱看了。 赵明诚默了默,作揖道:“学生我蒙受冤屈,沦落他乡,只能在此诀别官家。此行前途未卜,孑然无知己,满腔幽寂无法付诸于口……” 眼瞅着他还要搜肠刮肚堆砌词藻,赵佶笑骂道:“你莫得了便宜还卖乖,洛阳才几步脚的路,赶紧找到潘意,只有他原谅你这事才完。” “是!”赵明诚应了声,又腆着脸问:“官家,能不能派几个皇城司护卫?学生怕路上不安全。” “滚!” …… 出得皇宫,赵明诚松了一口气,还是艺术家知道护犊子,以后可得好好巴结。 唯一烦的是,还得亲自跑一趟洛阳! 汴梁被称为东京,洛阳就是西京,汴梁是大宋的经济政治中心,洛阳是文化中心。 大宋朝堂不止一次建议把都城迁到洛阳,可惜都被否决了。 刚建国时,没有迁都更多的还是因为政治考量。 一是定都开封有些久了,权贵的利益可都在开封,不是说动就动的;二是迁都后,开封府尹赵光义干什么呢? 当政局逐渐稳定,赵匡胤的年纪渐老,又兴起了迁都念头,认为洛阳的周边地形较之开封更易于防守,可以相对节约兵力。 赵光义遂说出那句话——在德不在险。 在赵明诚看来,赵光义忽悠他哥“在德不在险”其实没错,关键是他后代缺了大德! 仔细看开封被攻陷的过程,全是赵佶父子作死,是人祸!跟开封地形一点关系都没…… 以赵明诚马后炮的角度,开封城漕运发达,能供养起一个城市,再就是从魏晋南北朝开始,经济重心偏南移,立都开封比洛阳更好。 当然,最完美的就是北京了,立都在那可以更好辐射边境,可关键是,宋朝是唯一没有北京的朝代…… …… 话扯远了,赵明城离开皇城就朝李家而去。 这一来一去挺长时间,当然得去告别,顺便讨点“好处”。 李家客厅。 李格非摇头叹气道:“德甫,老夫对你很失望!怎能这么蛮横?君子应该……” 赵明诚懒得听他掉书袋,拱手道:“老师,学生现在就去洛阳弥补过错,特来辞行。” “善!” 李格非满意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且去!” “诶!” 赵明诚应了声,就告辞离开。 他走后不久,李清照和画儿就偷溜出家门。 … 熟悉的茶楼。 “清娘,你我将天各一方,这日子好生难熬。” 赵明诚直接搂抱住李清照,脸上佯装出凄凉之色。 李清照打开他乱摸的手,嗔骂道:“自作自受,你处事偏这般蛮横。” “闲话少说。”赵明诚把她抱紧了,附耳道:“给我亲一下。” “不许。” 李清照垂着臻首,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这明摆着可以嘛。 赵明诚凑过嘴去… 半炷香后,李清照透不过气,小粉拳垂了赵明诚几下,才被饶过。 她脸颊满是红霞,瞪了赵明诚一眼,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藏青色香囊,“我……我绣的,你可别嫌弃。” 赵明诚拿着爱不释手,柔声道:“清娘,有心了。” 李清照嗯了一声,撅着樱唇叮嘱道:“你早点回来,可别此间乐不思蜀。” “放心,办完事就回来。”赵明诚看着她的小嘴,硬着头皮道:“清娘,离别之际,能不能……” 还是上回那提议。 “休想,你好恶心!” 李清照杏目圆睁,叱骂一声,脸颊的红霞却更甚。 赵明诚嘿嘿笑了笑不说话,起身看着窗外,突然深情吟道: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果然,此小令一出,李清照的心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宛若跑进去了一只小鹿,羞得令她俏脸绯红,明眸里似迷醉、似憧憬。 那热烈而直露的爱意,那思念和分离的愁绪,让她甜蜜欢喜。更高兴的是,赵郎才华横溢,随手就能有传世之作,果真是她的良配。 赵明诚转头情深款款看着她,“清娘,从了我吧。” 李清照只是垂着小脑袋,不说话。 赵明诚心里窃喜,拿下! 于是窜的上前抱住…… 可是。 李清照声若蚊呐:“还是算了,我……我害羞。” 说着掉头就跑出包厢,外面传来轻飘飘的嬉笑声:“赵郎,一路平安喔。” 赵明诚仰天长啸:“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说这个?”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9章 吾这叫风流! 第二天,旭日东升。 开封城外。 两匹马,两个人。 赵明诚牵着马,感慨道:“不浪,还是你最讲义气。” 郑不浪嘿嘿笑:“赵兄出远门,小弟自当跟随,可惜不能带人手。” 赵明诚摇头道:“这又不是啥公事。” 郑不浪嗯了一声,却有些奇怪,怎么不骑马赶路,于是询问:“赵兄,还等人吗?” 赵明诚斜瞟了他一眼,淡然道:“君子该注意风度,就算赶路也得闲庭信步。” “嘁!”郑不浪不屑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赵兄不会骑马早说啊,小弟教你就是。” “呃……还真有点不会。” 在郑不浪的指导下,赵明诚很快就上手了。 蹬蹬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城外黄土大道的尘埃也逐渐平息。 两人白天赶路晚上驿站休息,不得不说,在河南府内,赵明诚的名声很大,每隔一个驿站,就有不少地方官闻风而动,设宴相请。 人情往来总不能拒绝吧?于是时间就这样耗费了。 …… 四合连山缭绕青,三川荡漾素波明。 春风不识兴亡意,草色年年满故城。 烟愁雨啸奈华生,宫阙簪裾旧帝京。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洛阳城外,望着斑驳的城墙那浓重的历史气息,赵明诚久久无言。 郑不浪提议道:“赵兄,咱先找个客栈休息?” 赵明诚正伤春悲秋着,闻言轻笑道:“我那不着调的二哥在城里,还去啥客栈,找他吧。” 于是两人入城,在城门口找了个掮客。 赵明诚递上一吊钱,“我要找人,赵思诚。” 那贼眉鼠眼的掮客将钱纳入袖里,谄笑道:“客官放心,小的这就去找。” 赵明诚颔首:“速去!” 古代有专门从事掮客行业的,他们对城中人文环境了如指掌,只要钱给够,躲在庵里的尼姑都能找着。 在就近的茶肆休憩,约莫两个多时辰后。 一辆马车停靠,下来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其人一袭白色袍衫,相貌俊朗,只是眼眶浮肿,脚步轻浮… 一进茶肆,赵思诚欣喜地给了个熊抱,“德甫呀,二哥想死你了!” 赵明诚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是纵欲过度,撇撇嘴道:“二哥近来可好?” 赵思诚得意道:“好的很,吾一介洛阳城名士,谁不敬吾几分?” 说着又上下打量赵明诚,语气羡慕道:“德甫,为兄虽在洛阳,但时常耳闻你的事迹,备受鼓舞。” 赵明诚摆手道:“让二哥见笑了。” 赵思诚转头看向拘谨的郑不浪,询问:“这位是?” 郑不浪赶紧拱手:“小弟是皇城司……” “武夫?”赵思诚闻言皱眉,当即打断道:“你别介绍了。” 郑不浪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看向赵明诚,赵明诚回了个抱歉的眼神,他就是这么个人… 赵明诚:“二哥,咱不能在茶肆站着吧。” “哎呦。”赵思诚拍了拍脑门,赶紧道:“去吾家中,走走走。” 三人遂登上马车,掀开车帘布时,赵思诚还阴阳怪气道:“武夫,要不是看德甫的面子,你是不配上士大夫的马车。” 郑不浪抿着嘴不敢接话。 赵明诚莞尔,这二哥本在洛阳巩县做主簿,被知县给架空了,于是一年到头都在洛阳城鬼混,县衙再也没去过。 赵思诚凑过来低声问道:“德甫,爹有没有说起吾?” 赵明诚摇头。 “哼!”赵思诚顿时嗤鼻,却又叹气道:“爹乃朝廷宰执,却不帮吾度过这一难关,悲矣!” 赵明诚忍不住说:“二哥,你这官怎么做的?区区一个县令都斗不过,让咱爹怎么帮你啊。” “汝还教起吾做事?” 赵思诚板起脸斥道:“吾是斗不过?笑话!吾是不屑,这芝麻点权力他爱要全拿走!” 见他死鸭子嘴硬,赵明诚扯开话题问道:“潘意之事二哥可曾听闻?” 说起这事,赵思诚一脸愤怒道:“德甫,汝呀真是蛮横!吾得好好教汝君子之道。” “别!”赵明诚赶紧问道:“潘意如今在哪?哭坟了没?” 赵思诚蹙眉,疑惑道:“这事也奇怪,洛阳城早早听到消息,都准备看笑话来着。那潘意一进洛阳城人却没了,潘家陵园也没去。” 郑不浪惊呼:“人没了?” 赵思诚斜瞟了他一眼,颔首道:“不错,不知道这厮又去哪了,反正德甫你逃过一劫。” 赵明诚松了一口气,没哭坟就好,可能潘意心生惧意,原路返回东京城了。 …… 马车慢行,经过一处石碑,赵思诚悠悠道:“昔年诗仙李白就在这,留下千古名作。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一边说着一边摇着骨扇,仿佛他就是诗仙在世。 “还有那,诗圣杜甫青年时期住在这里,朱门酒肉臭……” “白居易……” “……” 一路上,赵思诚嘴巴就没停过,一直介绍名人名迹。 郑不浪已经打呼噜了,赵明诚无奈至极,找了个间隙插话道:“二哥,你的宅子太偏僻了吧,这都远离城中心了。” “呃……”赵思诚闻言有些害臊,斥骂道:“吾喜安静,闹市影响吾著书。” “著书?” 赵明诚有些不信,虽说这二哥进士出身,但学问水平也就那样,离立言差了十万八千里。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才缓缓停下。 一处占地很小的宅子,墙壁都起青苔了,周边是竹林。 赵思诚呵呵笑道:“陋室,德甫可别嫌弃。” 赵明诚点头:“是够偏够陋的。” 打醒郑不浪,三人进屋去,还没到客厅,赵明诚就瞧见小院里四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赵思诚当即招手道:“快来行礼,这是吾幼弟。” 四人摆着腰,圆溜溜的眸子落在赵明诚身上,娇声道:“奴家……” 赵明诚眉头紧锁,摆手道:“无需多礼。” 话罢拂袖快步进大厅,赵思诚见状赶紧跟上。 大厅里,赵明诚忍不住告诫道:“二哥,你怎这般好色耶?让二嫂咋办?” 蓄养侍妾是士大夫的风俗,能理解,可你一下养四个就过分了! 赵思诚脸微臊,梗着脖子道:“吾这是风流,非好色也!” 赵明诚无语凝噎,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好插手人的家事,只好怒声道:“二哥,你迟早要把身子累垮掉!” 赵思诚毫不在意道:“这不你来了么,你挑两个慰藉身心。” “不需要!” 赵明诚忙不迭拒绝,虽然侍妾相互赠送很正常,但他实在没兴趣。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0章 无数洛阳女子的梦 临近傍晚。 赵思诚从附近酒楼叫了一桌菜肴。 赵明诚抿口酒,“二哥,你这几个娘们不会做饭?” 赵思诚瞪了一眼,口中道:“美人葱葱纤指,怎能下庖厨?” 赵明诚翻了个白眼,还是劝道:“二哥,你俸禄微薄,这些娘们还是遣散了吧,二嫂在家裁布做工,日子好生辛苦。” “休要刻意夸大,为兄的事不用你来管。”赵思诚颇为恼怒,拔高声音道。 行,赵明诚也懒得再管,问道:“要不要我接济一下你?” 闻听此言,赵思诚把酒蛊放下,昂头不屑道:“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 顿了顿,又故作随意道:“不过汝有意,吾也不好拒绝。” 噗呲! 正在扒饭的郑不浪笑出了声。 赵明诚颔首:“恰好我有书信回去,顺便给你带几万贯过来。” “什么?”赵思诚愕然,期期艾艾道::“几……几万贯?” 赵明诚夹一口菜,奇道:“很多吗?” “不……不多。” 赵思诚赶紧灌一口酒,平静一下心情,这小老弟果真了不起,出手就是几万贯。 赵明诚自顾饮酒吃菜,他写书信回去是为了确认,潘意这厮到底回没回东京城。 酒过三巡。 许是吃多了酒,赵思诚有感而发:“德甫,我不如你啊,为兄惭愧!” 赵明诚忙道:“这是什么话。” “唉!”赵思诚叹口气,幽幽道:“小时候你就聪慧,现在更了不得,甚至到了‘天下何人不识君’的地步,怪不得爹打小就宠你。” 话语间不免有些嫉妒,虽说是亲兄弟,但看到弟弟如今的成就,谁能做到心如止水呢? 赵明诚轻笑道:“爹宠我是有原因的。” “你说抓周?”赵思诚也笑了笑,转而正色道:“以前我有点不信,现在我信了,德甫非凡人耶,生来就该是大人物。” “哦?”郑不浪迷糊,赶紧问:“赵兄抓周什么事?” 赵思诚微醺,话匣子也打开了。 赵明诚满岁生日那天,赵母特意嘱咐管家,将看喜的酒席一律安排在城里酒楼饭馆,其他人在家里吃团圆饭就行了。 丫鬟在炕上放了几本书、铜镜、红肚兜、砚台、笔筒和一块光溜溜的石头让小明诚抓周,小明诚一下子摸起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抱在怀里,这个动作引得丫鬟们惊叫一声。 在赵母看来,正应了老百姓的口头禅,一岁不成驴,到老是个驴驹子。 赵母叹口气,嗔怪地瞪了丫鬟一眼,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同赵母相反,赵挺之听说小明诚生日那天的顽劣之举,竟然喜不自禁,笑咧了嘴,他认为这是超凡脱俗之举…… 从此,赵挺之无论在哪里做官,都会带着小明诚。 … “嘶!” 郑不浪听完后,难以置信道:“赵兄生来有异象啊!” 望向赵明诚的眼神更加敬重,自个果然没跟错人。 赵明诚莞尔,这算什么异象?最多就是小屁孩顽劣,不过古人还就信这个。 倘若有一天他成了“大人物”,谣言恐怕是这样的——那个男人生来有神石庇佑…… 赵思诚看着自家幼弟,端起酒蛊道:“以前为兄还嫉妒你得爹宠爱,如今看来,德甫的确是我赵家的希望,家族的荣耀就靠你了。” 赵明诚见他这么郑重,打个哈哈道:“二哥折煞我也!” “德甫,继续喝酒。” …… 这几天,赵明诚一直在宅中转悠,虽说偏僻窄小,但也带有池塘和花园,绿波粼粼,绿柳成荫,别有小洞天。 信件早就寄回东京城了,如果潘意回去了,那他也回东京城。 要是潘意这狗杀才没回,事情就有些棘手,还得先找到他。 “赵兄,有人慕名而来。” 郑不浪兴致勃勃走进来,大声嚷叫。 赵明诚斜睨:“谁呀?让人不得清净,小人物就打发走吧。” “嘿嘿~”郑不浪卖了个关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明诚无奈,负手走出宅子。 宅子前的竹林,赵思诚大声挥手道:“一个个排队,吾弟自会来相见。” “是~” 一道道娇媚的声音响起,一个个粉腮红润、丰臀细腰的小娘子很老实排队,放眼望去,皆是翘起的身段,还有那撩人的幽韵。 “东京城赵郎来了~” “他出来了~” “好俊啊!果真名不虚传。” 顿时,美人群开始叽叽喳喳,一双双含着春水的柳眸落在赵明诚身上,舍不得移开。 玉树临风、清新俊逸,好似谪仙,果然是东京城第一才子。 赵明诚吓一跳,忙拱手道:“各位姑娘,你们这是?” “奴来说。” 一个波涛汹涌的妙龄女子抢着上前,弯腰道福,宜羞宜喜说着:“听闻赵郎擅琴,能不能指导一下奴?” 因为身体前倾,赵明诚顺着她领口看下去,那薄荷色的肚兜只能堪堪裹住那真材实料,隐隐露出白皙…… 赵明诚目光在那酥胸前流连,温声道:“可以,是我的荣幸。” “呀!”女子大喜,指着竹林外,羞涩道:“奴的马车在那儿,去奴家中可好?” 这……赵明诚蹙眉,这可不行,我不是那样的人。 还没答话,一群女子按耐不住,纷纷拥挤上来,磨蹭着赵明诚,嗲声道:“还有奴家,奴家要学曲谱。” “奴家要学诗词。” “赵郎,你那香水能不能给奴家一瓶,奴家欢喜得紧。” “赵郎,奴家只要你。” “……” 赵明诚那真是两个头都大,一把拉过赵思诚,跑到远处质问:“二哥,这是何意啊?” 赵思诚酸溜溜道:“我在青楼跟好友聚会,说了一句吾幼弟来了,这不,全洛阳城的勾栏姑娘问讯赶来自荐枕席。” “呃……”赵明诚无语,指了指自己道:“我有这么出名?” 赵思诚很老实点头:“何止!风靡洛阳的香水你制作的,东京城花魁你捧的,家财百万贯挥金如土,相貌比潘安更甚……” 随着他一个个介绍,赵明诚咂舌:“她们这样传谣言的?” 赵思诚:“可不是嘛,你是无数洛阳女子的梦。” “荒唐!”赵明诚拂袖:“二哥你去处理她们。” 赵思诚暗道,吾也想,可她们只要汝啊! 两人说话间,竹林响起琴声、箫声,甚至还有女子闻曲起舞,婀娜妖娆的舞姿让郑不浪看得痴醉。 赵思诚打趣道:“瞧见没,都在卖弄才艺呢,德甫要不挑几个,反正你也单身。” 提到单身,赵明诚猛然想到,这事肯定会传回东京城,不知道李清照会怎么看…… 赵明诚赶紧走进竹林,朝四周扬声道:“感谢各位厚爱,在下身子不适,你们看?” 这是驱赶了,众女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俄而竹林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赵明诚不敢再待下去,窜的一声跑进屋,栓门呼气。 女人太可怕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1章 他?沽名钓誉之辈! 洛阳城流言四起。 有人说,东京城来了个色中饿鬼,将洛阳花魁一网打尽。 又有人说,赵明诚当晚夜御九九八十一女。 有人更言之凿凿,赵明诚一日不御女,则肤欲裂,筋欲抽,数日未御女,两睛暴赤,颧红如火。 … 宅子里。 “荒谬!” 赵明诚勃然大怒:“你们洛阳就这般污蔑人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思诚垂着脑袋,低低道:“还不是怪你……” “怪我?” 赵明诚指了指自己,反笑道:“二哥,碍我何干?前天你亲眼所见,我一个都没碰。” 郑不浪插话道:“可她们不是这么说,说你很……” 赵明诚:“很什么?” “猛……” 郑不浪憋着笑,缓缓吐出这个字。 很猛?赵明诚错愕,旋即雷霆震怒道:“扯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这群骚娘们气煞我也!” “德甫,情有可原嘛。”赵思诚莞尔道:“自传出跟你有露水情缘以后,这些勾栏姐儿身价倍增,更受人追捧。” “哼!”赵明诚冷哼一声,叱道:“那我怎么办?名声烂了!” 赵思诚却摇头笑道:“这是风流,算不得什么丑闻,咱洛阳还带着前朝的风气,一介名士沾点桃花算什么。” 前朝?那不就是唐朝么,怪不得女子这般开放,赵明诚有些无语,遂道:“总之,二哥你去解释,我不想受无妄之灾。” 赵思诚暼了他一眼,有些酸溜溜道:“这算什么灾?为兄可羡慕死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武夫,你说呢?” 郑不浪不由自主点头:“对!” 赵明诚冷眼望着他,大喝:“淦!” 郑不浪:“???” …… 是夜。 赵明诚静静地站在花园里。 独自一人,仰望星空。 外面鬼混的两人又回来了,这次却是满脸愤怒。 赵思诚大喊道:“德甫,有人挑衅你!” “何人?” 赵明诚不以为意。 赵思诚:“那个朱敦儒。” 许是知道他不了解,赵思诚介绍道:“此人被称为词俊,年仅二十才华横溢,乃朱勃之子。” “朱勃?”赵明诚蹙眉询问道:“被老爹弄下台的那个御史台谏官?” 赵思诚嗯了一声,点头道:“朱勃是元祐党的骨干,因朋党之争被爹驱逐出朝堂。” “这样啊……”赵明诚撇撇嘴,“算什么挑衅?无非父子俩心怀恨意罢了。” 郑不浪不忿道:“可他要跟你比试诗词,争一争高下,还说东京城才子不过如此。” 赵明诚摆摆手:“任他说罢了,吾自无动于衷。” 赵思诚急了,“这怎么行?文人比斗很正常,但不接受的话会受人诟病的。” “呵呵,自古文人相轻,他是想踩着我扬名,我偏不让他如意。” 赵明诚笑了笑,一语便道出朱敦儒的意图。 赵思诚紧锁眉头,斥道:“不行,一定要应战,以德甫你的才华,轻易就能碾压他。” 碾压?赵明诚自己都不信,他一个文抄公,人家是货真价实的才子…… 说来说去,他还是有些胆怯的,万一输了…… 赵思诚见状,板起脸道:“别考虑了,为兄已经应下了。” “什么?二哥你……” 赵明诚无语凝噎。 赵思诚平静道:“你什么你?他挑衅你,就是挑衅我赵家!” “你答应了还废话那么多?” 赵明诚原地顿足,有点没好气地说道。 …… 两天后。 宋代以洛阳为西京,许多王公贵戚与文武大官多在洛阳兴建宅第,把住宅与园林融在一起,时人称为“宅园”。 绍圣二年,便宜岳父李格非还专门撰写了一卷《洛阳名园记》,记录了他亲自所见闻的重要宅园十九处。 这次聚会在湖园举行,湖园原是唐代宰相裴度的宅园,到北宋时,宅园尚存,以“园中有湖,湖中有堂”为特色。 三人登上马车前往。 马车内,赵思诚感慨道:“托你的福,为兄才不会受洛阳文人的排挤。” “哦?” 赵明诚有些不解,很他有什么关系。 赵思诚嘿嘿笑道:“你不是让蔡京嫡女做妾嘛,洛阳文人乐开怀了。” 他这一说,赵明诚全明白了。 洛阳城,人文环境好适合居住,关键是离东京城近。 俗话说有执政党,便有在野党,在野党不是你野到田野乡下去,啥都不管,也是需要影响朝政,随时盯着汴京的。 洛阳城正合适,消息不闭塞,又有大批退休大佬可以互相援引,如有起复,也很便捷。 神宗时,王安石把反对变法的大臣扔到洛阳,以司马光为首…司马光也是在洛阳埋头苦干写出《资治通鉴》这样伟大的著作。 由于王安石开了先河,章惇自当跟随,一批批大臣被扔向洛阳,曾布、老爹和蔡京也模仿,于是乎洛阳直接变成了保守派大本营。 赵思诚哈哈大笑道:“爹入政事堂的消息传来,为兄都打算离开洛阳了,可你这事……呵呵,反倒让为兄混得如鱼得水。” 马车停驻在湖园外,随处可见盛开的秋海棠、万寿芙蓉和玉簪花,菊花也很多,绽放得很灿烂。 赵思诚卖弄道:“德甫,没见过咱洛阳美景吧?你来得晚,春天牡丹盛开的时候,那才叫美!” 赵明诚颔首:“洛阳园林名不虚传。” “这湖园有百花洲、回并堂、迎晖亭、梅台、环翠亭、知止庵、翠樾轩等许多园林建筑,四时不同,而景物皆好!” 进得园里,每过一处,赵思诚就滔滔不绝。 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花树陡然一稀,一个大湖出现在眼前,湖心还有个小岛,岛上建有楼阁,天朗湖广,秋波杳杳,岛上楼阁远远看去很美。 三人登上乌篷船前往小岛,郑不浪悠悠道:“此美景令我这粗人都变得文雅。” 赵思诚厉声道:“岛上一众名儒,你个武夫可别丢人现眼。” 郑不浪:“……” 刚下船,却远远传来一道声音。 “你说赵明诚?此人乃沽名钓誉之辈,天下人竟懵然不觉,真是可怜亦复可笑!” 赵明诚登时就怒了,好你个狗杀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2章 可能我不太擅长作词吧 湖岛楼阁内。 说话的人穿着精美的蓝色直裰,标准的读书人装束,容貌普通,中等身材。 脸庞挂着狂傲之色。 “不见得吧,依我看赵明诚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身旁有书生发表不同意见。 “才学?”那人更不屑了,“说与山鬼听?还不是东京城吹捧出来的,他要没做宰相的爹,恐怕连三岁蒙童都不如!” 其他书生摇头失笑:“此言未免过激了。” 远处,赵思诚停下脚步,低声道:“此人便是那朱敦儒。” 赵明诚置若罔闻,微笑着踏入阁楼。 当他走进时,众人视线顿时被吸引,大厅里一道道目光望过来。 这个男子卖相太非凡了,丰姿隽爽、湛然若神,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高贵的气质。 难道他就是赵明诚? 文会请来的勾栏女子,一个个都是极美之人,她们端着茶酒点心在楼阁上下穿梭,只是当她们看到赵明诚之后。 一瞬间失了神。 太俊了! 虽说湖园岛上都是洛阳城名士,风度翩翩儒雅随和,但跟他一比。 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他,应该就是赵郎了! 众女子走至赵明诚身前,微微欠身施礼,美眸乱瞟,脸颊浅红转深,皆似饮醉了酒一般。 “哼!色瘾之徒!” 一声嗤鼻的讥笑声打破了大厅的沉寂。 赵明诚循声转头,饶有兴趣打量着他,道:“你是?” 朱敦儒昂着头,斜睨道:“好教汝知晓,吾乃洛阳词骏朱……” 话没说完,赵明诚摆手招呼赵思诚,“二哥,咱上楼拜见各位大儒。” “你……你无礼!” 身后的朱敦儒气急败坏。 二楼,檐壁雕龙画凤,每个角落都点燃着一支上等檀香,清心养身。 洛阳退休老干部齐聚于此,小辈自然只能在一楼。 赵明诚一登上楼梯就瞧见个大人物。 “晚辈拜见范公。” 赵明诚赶紧上前作揖,神色非常恭敬。 那身穿雪白儒袍的老者盯着赵明诚看,良久后,捋抚着髯须笑道:“德甫当真是器宇轩昂。” 赵明诚谦虚道:“折煞晚辈了。” 此老可是鼎鼎有名,范纯礼!名相范仲淹的嫡子! 范纯礼微微一笑,便没再说话了。 赵明诚也回以憨厚的笑容,心中却不以为意,范纯礼对他没好感是正常的。 虽然在枢密都承旨的位置被赶下来,但范纯礼的仕途不会就此结束,毕竟范仲淹的门生故吏满天下,因此范纯礼能继承名望,中国自古以来,人情社会嘛。 而他下一步的动作,一定是尚书右丞(副相)的位置,那就跟老爹形成竞争。 所以,相看两相厌! “德甫,不认老夫了?” 一个形相清癯的粗布老者上前瞪眼道。 赵明诚这才看到,忙不迭弯腰赔笑道:“王公,您说笑了,您可是愚晚的授业恩师。” 王回满意颔首道:“虽然汝也算做出一番小成就,切莫自傲!” 顿了顿,又斥责道:“比如潘家哭坟这事,汝太过分了,老夫恨不得拿戒尺抽你!” “悔之晚矣!王公可别再伤口撒盐了。” 赵明诚苦笑一声,却又悄悄道:“愚晚私藏着柳公权的字帖,回东京城就赠给王公。” 王回把住赵明诚的手臂,满脸激动,急切道:“当真?” 赵明诚轻笑:“还敢哄您不成?” “好啊,老夫坐等。” 王回哈哈大笑,看向赵明诚的眼神更加欣慰了。 赵明诚莞尔,心里也是挺高兴的,王回是老爹的好友,小时候老爹政务繁忙,就是王回教导自个蒙学的。 又聊了半天,赵明诚才跟其他老头子打招呼,基本上都能得到回应,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的… 至于跟在后面的赵思诚,只能一脸怨气地打酱油。 二楼环境清幽,老头子们辩经义谈朝政,而此刻一楼却传来嘈杂声。 须臾。 “好词啊!” “不愧是词骏,短短半盏茶时间就作出如此绝妙的词作。” 书生士子热闹着上楼,为首一人手捧宣纸,恳请名儒们点评。 范纯礼身份最高,他当仁不让接过,扬声吟道: “闲人行李。羽扇芒鞋尘世外。一叠溪山。也解分风送客帆。 时平易醉。无复惊心并溅泪。长揖忘言。回棹桃花插满船。” “妙啊!” 吟完以后范纯礼称赞道:“用词精简,词风婉明清畅,把感情描绘得淋漓尽致。” 旁人也齐齐点头。 一时,二楼充满了赞叹声,皆在感慨词骏之名果不虚传。 朱敦儒倚着墙壁,眺望远方,模样说不出的得意。 唰唰唰! 片刻后,众人目光转到赵明诚身上。 听说这俩要比试,朱敦儒出招了,赵明诚怎么说? “东京城来的赵公子,可有大作?” 终于,厅里有人忍不住开口。 赵明诚苦笑摇头:“没有。” “哎呀!” 众人惊愕,齐齐道:“赵公子莫要谦虚!” 连王回也恼怒道:“德甫,你这是何意?把你的才华拿出来!” 赵明诚稍默,只好笑道:“那我随便写首诗吧,肯定是比不上朱公子的。” “此言差矣!” 挺身而出的那位士子嘴角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拱手道:“阁下太过谦虚了,大名鼎鼎的赵才子,难道一首词都写不出?还请莫要推辞,否则咱怀疑你江郎才尽了,除了《临江仙》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就是啊,临江仙乃传世名作,我等敬佩万分,赵公子可得再写一首让天下人瞻仰。” 旁边立刻有人随声附和,话语中虽然是在夸赞,但看热闹的成分居多,都想让赵明诚跌落神坛。 虽然赵明诚有很多名作,但除了临江仙,没一首是词,难不成他真不会? 一时间,楼内喧闹声四起,都在催促赵明诚,座位上的老头子们抿茶敬酒,偶尔眼神也瞥向赵明诚。 赵明诚站在案桌前面许些,星眸清澄如水,满脸平静道:“可能我不太擅长作词吧。” “扑哧。” 朱敦儒笑出了声,神色更加不屑和自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3章 胜了你,有什么得意的? 天公不作美,楼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水拍打在屋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而厅内却是一片安静,众人皆盯着赵明诚。 有朱敦儒的妙作在前,他能更甚一筹么? 众人有些不信,或者说盼着赵明诚落败,毕竟他们都是洛阳城名士,肯定希望朱敦儒能大放异彩,更增洛阳文气。 厅内,唯独众女子美眸泛着涟漪,在她们看来,赵郎绝不会输。 谪仙岂会输给一介凡人?赵郎就是气质无双的天上人儿。 “赵公子,缘何还不动笔?莫非技止于此,江郎才尽乎?” 朱敦儒身边的士子打破沉寂,大声问道。 “在下才学一般,正在苦苦构思。” 赵明诚微微一笑,很是诚实地回答。 朱敦儒闻言嬉哈道:“呦,这般看来,东京城才子要有惊世之作咯!” 这一嗓子,引得旁人暗笑不已。 赵思诚神色有些焦急,我的小老弟啊,你来之前都不打腹稿的? 几息后,终于。 赵明诚淡声道:“在下献丑了,摊纸磨墨!” 赵思诚长舒一口气,赶紧弯腰在案桌上摆弄笔墨纸砚。 大家也纷纷围上来,都想看看这位声名远扬的才子写了什么,连朱敦儒也踮起脚跟探出头去看。 赵明诚提腕蘸墨,仅思虑片刻,便持笔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这儒雅的仪态让在场女子痴迷,其他书生士子有些不屑,哼,就爱装腔作势! 然而,当他们看到第一行。 脸上的嘲笑便渐渐消失。 俱是惊艳震撼! 这是怎么了?后面的人群看不到,他们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是词不堪入目? 于是众人好奇,不断追问。 朱敦儒佯装遗憾道:“看来赵公子真不擅长写词,可惜了。” 可惜碰到吾这样的词骏,活该汝丢人现眼! 前面的看完词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还是赵思诚先回过神,满脸得意大声吟道: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这……” 满厅哗然! 词的上片太好了! 外面的名士大儒互相对视,眼里皆是诧异,将不同的层次联系起来,将“不知愁”表达得十分完整,他们很想看看下片。 一些勾栏女子都是有才学的,她们仿佛能看到——一个俊逸的少年登上高楼,凭栏远眺,他涉世不深、乐观自信,对于人们常说的“愁”还缺乏真切的体验,只能效仿前人,抒发一点所谓的“愁情”。 这就是她们向往的赵郎,是那般风华正茂。 至于朱敦儒?像在演绎京剧换脸谱,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最终铁青一片。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赵思诚也不吊胃口,缓缓念道: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念完自己都深为敬佩,小老弟果真才华盖世。 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满厅鸦雀无声。 一丝声音都没有。 都在回味此词。 足足有几息时间,竟传来哭腔! 一妙龄少女以袖掩面,哽咽道:“赵郎满腹愁苦却无处倾诉的抑郁,奴好心疼。” 哭声会感染的,这些女子也是性情中人,好似也想到自己混迹烟花勾栏卖肉卖笑,何人在意她们内心有多惆怅? 多少的惆怅离愁,似乎尽在此词之中…… 而以范纯礼为首的名儒,却从此词的转折中看出不同的意味。 少年不知愁,现在却如此激愤忧郁,难道是久居京师,见识到新党把持朝政的不作为,宣泄心中的不满? 不少保守派退休官员老眼含笑,脸上也有欣慰之色,不愧是赵明诚,一心为国为民!就算爹是新党宰相,他丝毫没有高兴,反倒有丝丝落寞不甘。 不甘咱元佑党失势,不甘因变法造成百姓穷苦! 这是真正的光明磊落、守正君子! 不得不说,这群大儒的脑补能力很强… “拙作让大家见笑了。” 赵明诚起身,朝四周拱手作揖。 沉默。 众人没说话。 片刻后,厅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直盖过楼外哗啦的雨声,良久才停歇下来。 没有人开口赞扬,仅仅掌声就能说明一切,范纯礼也放下茶蛊,同众人一起抚掌击节。 虽然政治上合不来,但对于这样的词作,很难昧着良心说不是。 角落里,朱敦儒脸色惨白,垂着头一动不动。 有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可怜,跟赵明诚比试?米粒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词骏?那是赵明诚不屑的称呼,否则有朱敦儒什么事? “我不服!你还未满二十岁,怎能作出如此愁味的好词,定是剽窃抄来的!” 突兀,厅内传来的不和谐声。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朱敦儒手指着赵明诚,满脸不忿。 赵思诚闻言大怒,嘲弄道:“汝输不起!” 既然开口质疑了,朱敦儒只能继续杠,“我承认这是传世大作,但词中的情怀不是一个二十岁人能写出的,望大家明鉴!” 赵明诚暗笑,咱还真是文抄公,口中却平静道:“我抄袭谁的?” “你爹!”朱敦儒大声喝道:“肯定是你爹给你的!” 众人皆皱眉不喜,这洛阳词骏怎么有股小家子气? “荒谬!” 王回忍不住上前,沉声道:“我与正夫是二十多年的老友,我敢断定,他绝对没这个才学!” 这下众人更坚信了,王公是声望颇高的名士,他说的话岂能有假? 再者,赵相公也无名作流世,恐怕在诗词一道,远远逊于其子。 “丢人现眼!” 有人小声嘟噜着,话语指向朱敦儒。 就这么输不起?还要污蔑人! 赵思诚盯着朱敦儒,讥讽道:“可惜,可惜,读书少毕竟缺了底气根基,偶有灵光一现的词作却不能恒久,愿朱公子当以仲永为戒。” 朱敦儒涨红了脸,脱口而出道:“莫要得意,且让我构想一下,定有词作压过他!” 赵明诚淡漠望着朱敦儒,却是莞尔道:“赢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未免太狂傲了吧。 不过,人家有狂傲的资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4章 这又是什么? 比试没有必要继续了,在众人看来,朱敦儒仅仅小有才学,而赵明诚却是堪比李杜的大家,差距何其大耶? 于是在场有人打圆场,提议品茶论道,这比试自然略过了。 赵明诚迈步到栏杆前,手捧着香茗,嗅着淡馨之味,楼外雨势渐消,微蒙细雨飘然而落,轻轻拂着湖面,缀起圈圈的涟漪。 一只银色的鱼儿摇摆着尾巴,从湖中跃出,又咚的坠下,重归平静。 “赵郎~” 身后一群女子轻移莲步款款而来,声音有淡淡的羞意。 赵明诚转头朝她们颔首,便继续眺望远方的美景。 “奴家有个冒昧的情求,听闻赵郎还擅琴,能不能弹奏一曲?” 一个身穿粉色宫纱裙的女子大着胆子问道,声音却越说越低涩。 其余女子娇媚悦耳的声音响起,皆是在请求赵明诚弹一曲。 在她们想来,赵郎是只可远观她们不配亵玩的奇男子,这样的男子虽不能亲近,但若能安静坐在他身边,感受他的飘逸和才华,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可。” 赵明诚微微一笑,应了她们的请求。 众姝忙不迭去大厅搬来琴案,又有女子抱来锦墩,还有女子想揉肩捶背,赵明诚自是婉拒。 “奴要听《凤求凰》!” 那宫纱裙女子面带红霞,宜嗔宜羞道。 其余女子自是叽叽喳喳说要听凤求凰,谁不想化作曲子里的卓文君? 赵明诚稍默,还是苦笑地点了点头。 他身为明星,自然得满足粉丝的愿意嘛,虽然自己没有透小香批的意图…… 在众女子温柔的目光注视下,赵明诚坐上锦墩,结实修长的十指抚上琴弦,琴声渐响。 缠绵悱恻的琴声在空中飘舞,湖里的鱼儿纵跃而跳,仿佛也被琴声所吸引。 赵明诚俊逸的面容上挂着淡然若仙的微笑,那双清澈如溪涧流水眼眸凝望着远方,是那般的温柔。 在场所有女子满目皆有迷醉之色,狂跳着的芳心似乎要跃着酥胸而出,再紧紧地依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哪个女子不怀春?她们所有的春意都沉溺在这琴音中。 琴声悠扬动听,嘈杂的大厅慢慢安静下来,陆续有人走出来,最后所有人都出来看着这个奏曲者,感受曲中那缱绻深挚的感情。 微风吹拂,细雨蒙蒙,一曲罢。 在场众人竟觉得不舍,这么美妙的曲音不该这么快结束。 良久。 “好!” 有人大声唤好,接着便是齐鸣的掌声。 赵思诚悠悠道:“好琴技!方才那一曲《凤求凰》有如天音,恐怕那司马相如,也不过如此吧!” 赵明诚有些无语,二哥你这不是自卖自夸嘛。 一旁的王回扶须赞道:“余音绕梁十日而不止,德甫诗词绝伦,如今连琴曲也绝了,真羡慕正夫有个好儿子呐!” 众人纷嚷赞扬了半天,郑不浪却大声喊道:“朱公子,也能抚曲一首?” 唰唰唰! 目光齐聚朱敦儒,朱敦儒脸色瞬红,非常尴尬。 有人暗笑,珠玉在前,他敢上去献丑? 这时,一个红脸膛,高鼻梁,目光锐利的男子上前道喜:“德甫才华盖世,天下人难望项背!” 此话一出,众人咂舌,夸得太过了吧?东坡居士肯定比赵明诚强,更别说官家也是琴棋书画皆绝妙。 赵明诚斜瞥了一眼,索性直言问道:“朱公气量有些小了,为何要捧杀在下?” 没错,这人便是朱勃,朱敦儒的老爹。 范纯礼皱眉,有些不喜,比试落败很正常,你这个当爹的出来就不正常了。 朱勃不以为意道:“犬子的词作在赵公子眼里不值一哂,老夫单纯是敬佩赵公子而已。” 赵明诚暗笑,这朱勃发泄怨气有点急不可耐啊,儿子输了真就这么如同深仇大恨了? 他不动声色道:“朱公子的大作岂敢说不值一哂,只不过还差点火候而已。” 差点火候?明摆着就是不屑了!朱勃笑得很勉强,说道:“德甫可是未来要拜相执政的人杰,犬子只是爱好读书罢了,当然是比不上你。” 赵思诚蹙眉,这话初听是褒奖,但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岂不是在说老弟权力欲望大,而他家儿子却是个淡泊名利的雅士。 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一个有私欲的士子,谁更高尚? 在场就有人看向赵明诚的表情略带鄙夷,原来以为是高洁的才子,现在看来,也是个俗物庸人! 赵明诚眼神依旧平静,却突然转头询问道:“朱公子,读书是为了什么。” 朱敦儒一脸骄傲道:“读书明理,行立身、修行、忠君、爱国之大道!” 众人皆颔首,说的好!这就是吾等书生的宏愿。 朱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反问道:“德甫,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读书只为做官。” 赵明诚一字一句道。 话音一落。 众人错愕,旋即而来就是鄙视,读书只为做官?这话太无耻了吧! 简直丢了咱读书人的脸! 连王回都皱着老眉头,虽然道理是这样,但不能明目张胆说出来啊! “哈哈哈~” 朱敦儒终于找到机会,先是放肆大笑,讥讽道:“做官?啧啧啧,赵公子太过注重名利了吧?” 赵明诚似笑非笑道:“你读书不为做官?” 朱敦儒脸色一变,转瞬便满脸凛然道:“这绝不是吾的本心!” 赵明诚盯着他上下打量,忽然笑道:“行,有朝一日可别让我看到你站在朝殿。” 什么? 在场所有人骇然,这是打算封杀?只要他赵明诚在一天,就不许朱敦儒做官? 而以赵明诚的圣眷,十有八九会身居高位,那…… “这怎么行?” 朱敦儒急声喊道。 赵明诚淡声道:“如何不行?” 朱敦儒眼神变得阴冷,大骂道:“无耻之徒!” “我无耻?” 赵明背负双手,笑吟吟问道。 “你不无耻谁无耻?” 朱勃终是忍不住,手指着怒斥道。 赵明诚稍默,环顾四周,冷声道:“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儿子如此虚伪,就是你朱勃教子无方。” 在场所有人错愕。 惊讶的不是赵明诚骂人。 而是那句话。 子不教父子过……这又是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5章 三字经问世,时人震惊! 名儒们嘴里不停念着:“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 越念越觉得神奇,短小精悍的十二个字却把父子、师生关系阐述得很清楚。 栏杆前,有人拍案叫绝:“太精辟了!令老夫回味无穷,德甫,还有没有?” 众人皆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赵明诚。 赵明诚满脸沉静,手上慢悠悠地倒着酒水,一杯清酒绕鼻甚久,才缓缓饮下。 他不以为意道:“这只是在下闲暇时间写的蒙童文,让大家见笑了。” 既是文章,那就是还有了?有书生恭敬作揖道:“请赵公子赐教!” “赐教谈不上,在下与大家一起探讨。” 赵明诚摆摆手,很是谦虚地说道。 话音一落,众人竖起耳朵,一些名儒甚至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朱敦儒脸色愈加难看,这厮就爱哗众取宠,忒无耻了!一个连进士都不是的人,还著蒙童文?谁信! 不过其他人不是这般想的,他们总有一种感觉,这将是一篇惊世大作。 所有人都在等待。 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 赵明诚蓦然长身而起,啸声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 曰南北,曰西东。此四方,应乎中。 ………… 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赵明诚没有完全照搬,其中关于历史典故的段落,只节选到宋之前的句子,像什么元灭金绝宋世这种话,是肯定不能说的....... 话音落下,众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三字一句,四句一段! 全文不过千余字,却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涉,简直是绝妙! 一时,湖心岛陷入沉寂。 众人安静,楼内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仿佛连檀香灰尘掉落的声音都能听清。 每个人都像被定住了一般,唯独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郑不浪有些惊讶,他一个粗人都觉得文章绝妙无比,为何众人的反应,居然如此死寂。 这不应该啊。 突兀。 传来了脚步声。 却是朱勃拂袖而走,脸上满是臊色,朱敦儒咬牙,又叹气一声,也随之离开。 父子俩没脸再待下去,这篇文章注定是传世之作,是能跟、并列的文化经典,甚至更甚一筹! 凭此文章,赵明诚就能成一代蒙学宗师! 没人会在意俩人的离开,他们还在沉思,还在震撼中。 良久,范纯礼扶须幽幽道:“简直是袖里通鉴纲目,是千古一奇书!这是造福天下的大功德!” 语气中竟有些落寞,时代变了!一个不足二十岁的人能写出这样的蒙学著作,他很羞愧,隐隐有些嫉妒。 赵思诚稳了稳身子,忍不住满脸喜色,急声道:“德甫,可有名字?” 赵明诚慢条斯理道:“就叫它吧。” “好!短小精悍、琅琅上口!定能成为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蒙书!” 赵思诚非常兴奋,连串几个成语显示他内心的激动,赵家出了个文圣啊! 王回很是感慨地说道:“若能句句知诠解,子史经书一贯通!此蒙书不论是在道德、历史、地理……文化上内外都让人受益非浅。” 收录中华姓氏,反映了中国几千年人口和历史的变迁。是中国汉字魅力的完美呈现,对仗工整,文采斐然。 而? 必将被历代人们奉为经典而不断流传! 而德甫的名字也必将被无数读书人铭记! 读书人不朽功勋三途径——立言、立德、立功,德甫凭此蒙学著作能算立言么? 念及此,王回脸上流露出欣慰之色,不足二十岁就有这样的成就,当真是千古奇才! 厅内不停地传来感慨声,众人看向赵明诚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和崇拜,特别是一群女子,柳眸饱含春水快溢出来了。 赵明诚脸色依旧平静,内心丝毫不觉得骄傲,毕竟是剽窃当文抄公的…… “请德甫留下墨笔。” 范纯礼走上来,很认真地说道。 赵明诚也没拒绝,刷刷刷半盏茶的时间,用楷书写下。 “真是巨作啊!” 范纯礼爱不释手捧着,口中连连称赞,刚想揣入袖中。 “别,彝叟退后让吾收着。” 王回一个疾步,直接抢过宣纸,瞬间就塞进裤腰带里。 范纯礼大怒,指着质问道:“拿出来!” 这下众人都反应过来了,皆后悔不迭,这可是赵明诚的亲笔手书,原版,以后可能价值连城! 王回抚须得意大笑:“吾先告辞了。” 说完抄起茶壶滋溜几口顺手带走,逃也似的离开了。 身后范纯礼原地跺脚,大喊道:“记得刊印下来。” “诶!” 楼下传来声音。 赵明诚莞尔一笑,王回都走了,他再待下去也没意思,谢绝了众人的挽留,作揖告辞。 倒是赵思诚恋恋不舍,还想继续卖弄炫耀,这么风光的时刻怎么不多待一会呢? ......... 翌日,洛阳城沸腾了。 得益于洛阳的文化气氛和书刊的繁多,传遍了大街小巷。 时常能见到儿童摇头晃脑读着“人之初,性本善”,一些老儒生走路也抱着一本,总之,只要是个读书人,都在看! 而赵明诚的名声,更是老少皆知,洛阳国子监有监生甚至提议塑一尊雕像,而国子监官员也同意....... 得知消息的赵明诚非常无语,这也太装杯了吧?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 还没等他得意两天。 院子里,赵明诚正悠闲地钓鱼。 郑不浪走进来,说道:“赵兄,东京城的信件来了。” 赵明诚头也不回,伸出手去。 没想到接到的却是三封信! 他登时放下钓竿,俊逸的脸上罕见有些严峻。 三封?难道潘意这厮没回东京城? 赵明诚陆续拆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终苦笑一声。 事情难办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6章 这粘人的小妖精 第一封信是老爹的,内容很简单,潘意没回东京城,恐怕失踪了,潘家也在四处打听消息。 第二封信是艺术家的,也可以说是圣旨,也寥寥几个字——你敢忤逆朕? 赵明诚看完那叫一个无语,潘意这厮人没了?既不在洛阳城,又不在东京城,况且驿站也没他的留宿记录,那他在哪? 见赵明诚背个手来回踱步,手里攥着信件,郑不浪问:“赵兄,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赵明诚将信件递予。 郑不浪拿到手翻看,看后略怔,瞪眼问道:“什么意思?潘意这狗杀才死了?” “你是瞎子?没见到失踪么。”赵明诚没好气道:“他真暴毙我可就惨了。” 潘意要是死了,朝野舆论会把嫌疑人目标指向谁? 毫无疑问是他赵明诚。 郑不浪有些疑惑,“那这厮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不浪你去找洛阳城守查一下,定要寻到他的踪迹,这锅我不背。” 赵明诚蹙眉良久,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先在洛阳附近搜寻。 郑不浪点了点头,刚掉头离开,又凑过来问道:“还有一封信的内容呢?” “滚!” 赵明诚猛踹一脚。 这一封自然是李清照的,雪白的信笺上满是气韵流畅、风格秀媚的小字。 “赵郎亲启。” 等郑不浪走人了,赵明诚悠悠靠在藤椅上。 信的开头是一首词。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赵明诚仿佛能看到,一个月光照满楼头的美好夜景,李清照凭栏望眺,双眸蕴藏着相思的泪水。 她不顾夜露浸凉,呆呆伫立凝视,直到月满西楼而不知觉。 芳心已憔悴,赵郎,你何时归来与奴亲热…… 当然,这场景都是赵明诚想象的……不过这首名词出炉,他内心还是有些得意的,瞧瞧千古第一才女,不过如此嘛! 十天半个月没见,就要死要活! 真是太粘人! 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儿女情长所困。 清娘,你这种性子得改! 赵明诚目光继续往下移,信笺上的墨迹更深——“赵郎,听闻你在洛阳城很快活,日御数十女……” 越往下看,字迹越浓,纸上还残留着墨香,显然毫笔在此处停留很久,那李清照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赵明诚哭笑不得,这流言都传到东京城了,怪不得艺术家说你敢忤逆朕,难道他们都以为自己在洛阳城泡妞? 信后面的内容就不必看了,全是李清照幽怨的痛骂…… 赵明诚把信笺叠好放入袖中,摇头无奈道:“真是黄泥掉裤裆!” 李清照的小心思只能先放一边,待回去再好好安慰,眼下最要紧的是潘意这事。 不解决,连东京城都回不去! …… 第二天,洛阳城中出动了不少巡防城卫,各县衙的捕快皆领命搜寻,从潘家陵墓开始,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像什么青楼、客栈、赌坊……都被检查了。 之所以会这么顺利,一方面是打着宰执的牌子,毕竟有个做宰相的爹,各级官吏不敢阴奉阳违,赵明诚一句话,真可能决定他们的官帽子。 另一方面,赵明诚名声太响亮了,这篇巨著震撼士林圈,眼下风头正劲的时候谁也不会去触霉头,没看到朱勃父子俩灰溜溜的么? 其实,这就是隐性权力。 伟人说得好,人多力量大,经过丝丝入缝的盘查,还真得到讯息。 大厅里。 郑不浪接过茶,灌了一口道:“据一个樵夫所言,看到一个跟画像很相似的人去了花果山。” “花果山?”赵明诚敲了敲案几,无语道:“他去那干嘛?” 郑不浪:“樵夫说,那男子一路上走马观花,饮酒高歌像是喝醉了。” 赵明诚问:“然后?” 郑不浪满眼促狭道:“然后他没出来了。” 赵明诚彻底无语了,“这厮该不会迷路了吧?真是脑袋长脓包的蠢蛋!” 花果山可不是西游记的猴山,记载——洛阳寿安县岳道:“好像全……全洛阳城都是吧。” 什么? 刹那间,李清照眸子凝起了雾水,泪水就要滴落下来。 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想到此处,李清照失魂落魄,任凭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小妾见状,全明白了,赶情这是明诚的正宫啊,于是不敢打马虎眼,嚷叫道:“是奴家说错话了,明诚他一个都没敢要啊……” 接着便一五一十道来。 …… 是夜。 赵明诚兄弟俩手摇骨扇,施施然回到宅子。 一边推门,赵思诚一边欣喜着说道:“德甫,明天去会芳阁,前御史中丞李部宴请。” 赵明诚敷衍道:“听二哥安排。” 赵思诚嘿嘿笑道:“这就对了嘛,结交名士于你有益处,当然了,为兄也能蹭点名声。” 两人刚进院子,就有小妾上来娇声道:“明诚啊,你夫人来了?” 赵思诚惊愕:“夫人?德甫他哪来的夫人?” “李清照啊,又好看又有才学,像个仙子一样……” 小妾絮絮叨叨,话语很是羡慕。 “李……李……李清照!” 赵思诚瞠目结舌。 赶紧把眼神望向赵明诚,大名鼎鼎的才女是德甫的夫人? 这隐藏得太深了吧? 赵明诚也错愕,清娘她来干嘛?想着边迈步去大厅,还没等他出院子。 熟悉的倩影走出来,朝赵思诚恭敬道万福,“拜见赵公子。” 赵思诚还处于迷糊状态,但还是很高兴道:“好,好,原来弟妹就是李大才女,那我赵家祖坟冒烟了。” 说完一通话便不再打扰,带着小妾离开。 “清娘,你怎么来了。” 赵明诚不解,看着她问道。 李清照脸上有些害臊,低着臻首,声若蚊呐道:“我……我想你了嘛,就来找你。” 这娘们声音娇柔起来简直媚入骨髓,赵明诚快步走近她,一把搂进怀里,抚着她的纤腰低声:“清娘,我也是,几次梦到你,思念得要紧。” “不要,有人呢。”李清照腻声说着,贝齿咬了一下红唇,美眸如水,娇躯轻颤。 赵明诚放开了她,却还是有些狐疑,忍不住问:“你莫非听说谗言,不会来捉奸的吧?不会吧?” “才不是!” 李清照踩了他一脚,别过小脑袋去,两只柔荑抓着裙角有些紧张。 赵明诚看她这模样,便知道八九不离十,登时就怒道:“听风就是雨,这点信任都不给我!若我在琼州做官,你也跑过来?万一路上你出点问题怎么办?” 第一次被他痛骂,李清照金豆子直接掉下来,以袖遮面哽咽道:“你既嫌我,我现在就回去!” 说完转身就跑,才跑两步,就蹲下脱掉妨碍跑路的绣花鞋,抓起扔向赵明诚,“我砸死你!” “你走,走回东京城去。” 赵明诚挥手大声道,说完便走进大厅。 …… 一炷香后。 竹林外的小湖。 咚的一声,一块小石头投进湖中,引起圈圈涟漪。 澄澈的湖面,倒映着一个百褶裙女子,她脱掉足袜把小脚伸进湖里,杏眸里还有雾水,粉嘴微微撅着。 “怎么,夜路不敢走?” 竹林里,赵明诚悠悠走出,嘲讽道。 李清照埋头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赵明诚坐在她身旁,凑过头打趣道:“清娘,怎么不走了?” 李清照用力推开他的脑袋,“不用你管。” 赵明诚乐了,起身叉腰道:“你做错事了还耍赖皮。” 李清照冷哼:“反正全怪你!” “进去吧,秋风受凉了怎么办。” 赵明诚莞尔,拉了拉她的裙子。 李清照:“冻死我算了。” “硬耍赖呗。” 赵明诚无奈,索性弯腰双手抓住她的膝盖,一把抓抱起来。 “你……你放开我。” 李清照大羞,连连用手拍打。 “回去再教育你。” 赵明诚换了个正常的抱姿,抱着她朝宅子走去。 李清照足上未着寸缕,雪莲似的小脚儿蹬来蹬去。 “别乱动,你个吃醋精。” “略略略。” 李清照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那一只涂着紫色豆蔻的脚趾,正俏皮的勾上赵明诚的脖颈。 赵明诚大叫道:“你别闹!” “嘻嘻。” 李清照来了兴致,另一只玉足也作怪…… 这小妖精! …… …… 我真没脸求订阅……你们佛系就行。月票还是零,谁给突破一下呗~ 这本书成绩注定会很垃圾了。 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把赵明诚这一生的故事讲完 感谢太懒不想想新名字、20190316145905297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打赏和订阅,上架感言就这样了。 以上,拜谢还继续陪伴的各位,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9章 想做我幕僚?先交投名状! 周边皆是明晃晃的刀刃,一百多个土匪跪地抱头呼喊饶命,远处两个木桩间绑着一个人,此人鼻梁都被揍塌了,脸上鲜血淋漓,正是吴用。 赵明诚背负双手,踱步上前,淡声道:“袭击官军的罪名,皆斩!” “官爷饶命啊,俺们愿降,要被招安!” 一个黑须大汉浑身颤栗,挥着双手大喊。 赵明诚似笑非笑,招安?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这是咱大宋的特色,可你也要看看自个有多少兵马。 一百多个土匪,跟朝廷谈条件? 您配吗? 赵明诚看着大汉,问:“你是?” 黑须大汉以为这小白脸同意了,欣喜道:“俺是大当家,俺能做主。” 赵明诚斜看着他,“嗯”了一声,神色很平静道:“杀了!” 杀? 一众土匪骇然,吓得腿脚发软,还没开口求情。 就听到噗的一声。 皇城司侍卫宛若无情的刽子手,持刀猛地一挥,黑须大汉顿时瞪圆眼睛,刀刃直接划断脖颈。 “官爷饶命啊!饶命啊!” 一众土匪见大当家死状惨不忍睹,也顾不上兔死狐悲,不停地在地上磕响头。 赵明诚伸手,郑不浪立刻递予画像,展开后高声斥道:“说!此人可被你们绑架了?” 众土匪赶紧揉眼睛,仔细看完后皆摇头:“寨里没关押这人。” “没人?” 赵明诚皱眉,潘意这厮该不会死了吧?口中喝骂道:“可是确定?” 话语中凌厉的杀意毫不遮掩地散发出来。 土匪们瑟瑟发抖,人群中甚至有尿骚味传来,那刀疤脸二当家哭着喊叫:“请……请官爷明鉴,俺们是良民,绝不会干绑架的事。” “聒噪!” 郑不浪沉着脸跑过去,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一剑刺进刀疤脸心窝,其人挣扎了几下就倒在地上挂逼了。 郑不浪扔剑擦干净手,往尸体唾一口,朝众土匪吼道:“瞧瞧寨里的妇人和布匹粮食,哪件东西不是你们抢来的?还敢撒谎说不干绑架的事,狗杀才死不足惜!” 赵明诚神色波澜不惊,他丝毫不觉得这做法残忍。 十个土匪,最多一个是无辜的,其余都是坏事做尽的亡命徒,走投无路便落草为寇,随后烧杀抢劫百姓。 这种人杀了就杀了。 “隐瞒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 赵明诚弹了弹袍袖的灰尘,慢悠悠地说道。 末了还看了木桩那边一眼,正在哀嚎的吴用顿时肝胆欲裂,恐惧得几近昏厥。 这统领该不会大开杀戒吧? 有土匪哭丧着脸哀求道:“俺们真没绑他,真没啊!官爷,可能是附近山寨干的。” 赵明诚:“附近几个土匪窝?” 立刻有人回答道:“龙虎寨、豹子庄就这两个。” 赵明诚闻言沉默下来。 众土匪屏气凝神不敢呼吸,大家的生死就在一线间。 须臾。 赵明诚抬头冷声道:“你们去救人,人救出来了,你们可免一死,活下来就去洛阳城吃牢饭。” 说完便摆袖进山寨大厅,郑不浪率几个侍卫跟上。 一众土匪你看我我看你,这统领是何意?要俺们去送死啊! 活下来还得被囚禁,这……这太狠了吧。 可不去,直接就给一刀…… 压根不用多考虑,好死不如赖活着,土匪们捡起弓箭长矛,原地待命。 “先去龙虎寨。” 皇城司侍卫的带领下,众人列好队朝另一座山头奔去。 …… 大厅里。 赵明诚坐上虎皮椅子,俯视着下方,打趣道:“不浪,这就是当土匪头子的滋味?有够威风的。” “大当家,不好啦,官兵杀来了!” 郑不浪跪地抱拳,捏着腔调道。 赵明诚哈哈大笑,笑完一阵后,吩咐侍卫道:“那个号称智多星的,带过来。” 侍卫领命而去。 一旁有个侍卫沏好茶,恭敬端过来,谁料被郑不浪一把接过,怒道:“你个狗杀才没眼色?赵统领什么身份?怎能屈尊喝这鸟茶?”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茶包,嘿嘿道:“赵兄,上好的云雾茶。” 赵明诚斜睨:“你会这般细心?可是清娘叮嘱你的?” 郑不浪竖起大拇指,拍马屁道:“还是赵兄英明!” 临近出发前,李清照找上他,说什么咱家赵郎挑剔,你作为小弟,要随身携带上好茶叶和酒壶。 这可是赵兄的正房夫人,她发话,郑不浪哪敢不从,屁颠颠的照办。 厅里两人说话间,吴用被带上来了。 “饶命啊!” 吴用直接跪在地上,大声哀求,眼泪鼻涕一大把,还有血肉模糊的鼻子,看起来很可怜。 赵明诚目不转睛盯着他,心中却在思考,此人要不要杀? 里的吴用,满腹经纶,通晓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常以诸葛孔明自比,号称“加亮先生”。 要赵明诚看来,此人就是犯罪团伙出馊主意的狗头军师,下蒙汗药,搞离间计、伪造信函、打埋伏、骗人派卧底…… 总之,都是阴损的勾当,这种人上不得台面。 不过,赵明诚坚信一句话,任何人都有其价值,关键是用在哪。 自己身边没有能运筹帷幄的谋士,能有个出阴招的手下也行啊。 没听到虎皮椅上发话,吴用的心拔凉拔凉,不禁想着,吾经天纬地之才,却要英年早逝,悲矣! 突然,赵明诚开口了。 “起来吧,看你也是读书人,咱大宋不需跪。” 吴用如逢大赦,赶紧起来作揖道谢。 赵明诚接过郑不浪泡好的香茗,轻啜一口:“为何做土匪?” 听到这话,吴用脸色有些害臊,拱拱手道:“好教统领知道,在下原本是一介书生,在财主家做门馆教授。不料主家遭到抢劫,在下被裹挟至此,土匪见在下学识渊博,便让在下做军师。” 说到最后,吴用语气透露出一股骄傲与自负。 郑不浪听完后,嘲弄道:“学识渊博,汝是进士还是举人?” 呃…… 吴用很老实地承认:“落第。” “你一个穷措大也配说学识渊博?”郑不浪冲上去就是一脚,又指着道:“上首我赵兄!知道是谁么?天下第一才子赵明诚!” 地上的吴用瞬间惊愕。 他可不是井底之蛙,他偶尔也会去洛阳城走动,赵明诚啊! 那可是天下名士、宰执之子、官家亲信! 没想到传闻中的赵谪仙,就是这位俊逸得不像话的统领。 刹那间,吴用心里便起了依附的念头。 抱紧这条大腿,官位权力都会有的,自己这般有才华,还怕没有施展的机会? “赵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天下何人不知?没想到在下竟能目睹仙颜,实在是万分荣幸!” 吴用态度非常恭敬,话语间似是很崇拜。 赵明诚笑吟吟道:“奉承话不必多说,念在你读书人的身份,饶你一条性命,收拾一下去洛阳牢狱报道吧。” 说完便半阖着眸子。 吴用登时焦急起来,这怎么行,他岂能让机遇白白溜走,于是大声道: “在下唯赵公子马首是瞻,恳请赵公子收留。” 话音一落。 “噗呲!” 大厅几人发出憋不住的笑声,收留?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落魄到做土匪的穷措大!有资格么? 郑不浪笑骂道:“好你个狗杀才,喜欢异想天开耶?” 赵明诚嘴角挂着笑意没说话。 吴用被嘲讽得恨不能钻进地底,但为了前途,还是硬着头皮道:“在下虽一介落第书生,但自忖有几分才华,不说安邦定国,出谋划策的本事还是有的。” 厅内又是哈哈大笑,总觉得这穷措大搞笑,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郑不浪讥道:“笑话!喝了几两墨水就学人家毛遂自荐?” 吴用不为所动,垂着头,余光却始终看向虎皮椅。 这时。 寨外喧嚣声渐浓,片刻后,有侍卫来禀报道:“统领,潘意找到了,就在龙虎寨,龙虎寨大当家率手下来降。” 赵明诚颔首:“潘意状况如何?” 侍卫嗫嚅道:“被……被打昏了,身上遍体鳞伤。” 赵明诚问:“可伤及要害?” 侍卫摇头:“都是皮肉伤。” 赵明诚点了点头,挥手让侍卫下去,眼神却看向吴用,微笑道:“做我幕僚也行,不过得交投名状。” “赵兄,你这……” 郑不浪有些不解,花钱养个废物干嘛,在他看来,幕僚就是蹭吃蹭喝的,赵兄这般人杰还需要别人帮着出谋划策? 吴用却如闻,脸上布满了喜色,连忙道:“请主公吩咐,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瞧瞧,主公都叫上了。 赵明诚莞尔,迈步上前,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本公子跟潘意有点小仇。” 说完便拂袖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0章 家臣?不可能! 站在大厅里,吴用迟迟不发一言,双眼的焦点涣散,显然是在走神。 投名状? 他很容易理解意思,为了表达忠心,投名状相当于卖身契,让人没有退路,只能死心塌地的效命。 那句话还回荡在耳边:“我跟潘意有点小仇。” 有仇! 再联系一下投名状,吴用想通了。 杀了潘意? 不对,他特意强调了“小”字,那不至于杀人。 吴用咬咬牙,最后叹气一声离开。 ....... 寨里的一条小溪边。 潘意昂着头,怒视着周边的土匪,喝道:“竟敢绑架本公子,回东京城就把你们诛九族!” 话还得从来洛阳说起,一到自家陵园,就有些悔意,不敢哭坟了,他又不是蠢驴,哭坟的后果太严重,他怕! 没办法,也没脸面打道回府,只好一人一马一壶酒,游览大好江山发泄心中的情绪。 却真想不到,被土匪绑票了!不仅抢掉全身家当,还想借此勒索潘家! 真真胆大包天! 幸好官家英明,才能劫后余生,至于赵明诚,哼! 话说回来,溪边的龙虎寨一众土匪吓得瑟瑟发抖,赶紧跪下求饶。 潘意把头一甩,恨声道:“求饶有用?本公子要诛你们九族,千刀万剐!把你们的尸肉喂野狗!” 听他这样说,土匪也不求饶了,众人脸上青筋暴起,眼睛通红一片。 这时,吴用屁颠颠跑过来,毕恭毕敬地捧着一杯茶,斜肩谄笑道: “潘公子,来杯茶压压惊。” 潘意斜睨:“汝是何人?” 吴用:“小人是这寨里的军师。” 潘意闻言大怒:“军师?绑架本公子是你的主意?” “不不不,咱们这是清风寨。” 吴用赶紧解释,头也垂得很低。 “老子管你们是什么寨。” 潘意说完接过茶猛灌。 吴用袖子里的手微颤,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恭敬地低下。 潘意舔干净杯底,把杯子摔在地上,哼道:“茶不错,看在茶的份上,你可以自尽了,免受诛九族之祸。” “这里你说了算?” 对面那一嗓子喊完,周边顿时静的如同死寂! 赵明诚带着几十个皇城司侍卫浩浩荡荡走来,一众龙虎寨土匪噗通跪下。 那潘意脊梁骨一软,差点来个五体投地,随即他猴儿也似的跳了起来,指着道:“赵明诚,就是你害得我……” “给我闭嘴!” 赵明诚冷冷瞥了他一眼。 潘意偏不服气,大声道:“这事没完!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宽恕你!” 赵明诚快步到了潘意面前,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潘意一个趔趄摔落在地。 赵明诚又将潘意从地上提溜起来,一字一句的逼问道:“怎么没完?你再说一遍!” 潘意眼瞧着他脸上透出森森冷意,再看周边气势凛然的皇城司侍卫,当下就惊出了一头的白毛汗,下意识偏转了视线,这才颤声道:“没……没,咱赶紧回京城……啊!” 不等潘意把话说完,赵明诚一脚就踹在了他脸上,只把潘意踹的仰面栽倒、鼻血长流。 “不浪,派手下把这厮安全送回京城!” 赵明诚阴沉着脸,朝郑不浪示意,最后把目光看向吴用。 …… “投名状怎么说?” 赵明诚背负双手走在林中,缓缓问道。 身后的吴用低声道:“主公,潘意七日后毒发,阳事不举!” 赵明诚微微有些惊愕,回头看了他一眼,含笑道:“这投名状本公子接了。” 不错,真不错! 潘意变成不举男?智多星吴用果然名不虚传,耍阴险计谋真毒! 吴用苦笑一声,把柄都被你抓住了,自己虽自比诸葛亮,但说到底还是一个低贱的土匪。 只要不听话,这事抖落出来,自己能承受潘家的报复吗?这可是潘美的曾孙!潘家的嫡脉! 自己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吴用还抱着一丝期待,拱手道:“我想做主公的家臣。” 家臣? 赵明诚似笑非笑,踮起脚折下一片枫叶,悠悠道:“你吴学究好歹是读书人,咱大宋厚待读书人,可不能给人做奴才。” 吴用犹不甘心,急忙道:“用敬佩主公的才华,甘愿做奴。” 赵明诚碾碎火红的枫叶,朝空中挥洒,平静道:“你的小算盘我清楚,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春秋战国时,家臣开始兴起,讲究臣下对主上的绝对效忠。 但到唐宋,科举制给了寒门上位的途径,家臣制度已经不流行了,转而成了门客,只是依附,随时可以走,有官做谁愿意寄人篱下?何况家臣说难听点就是家奴! 吴用这厮想得挺美,只要成了赵家家臣,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惹了祸赵明诚就得担着。 比如潘意不举,事发后,不管潘家报复有多狠,赵明诚都得保着吴用。 吴用见事不可为,也不敢忤逆赵明诚,只能苦果自己吞下。 心下却打定主意,等哪天自己借着赵明诚升官发财,一定找机会离开他,这丫得做事做人太绝情! 赵明诚踱步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笑着道:“学究,只要你认真给我做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用谨记!” 吴用很是恭敬地作揖。 赵明诚盯着他,笑容渐渐凝固,冷声道:“倘若你有不臣之心,你会死得很惨。” 说完拂袖离去。 林中的吴用遍体身寒。 …… 秋高气爽,山上。 吴用头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手持蒲扇。 偶尔小扇子一摇,活脱脱再世诸葛,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 吴用摸了摸下巴的短须,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缓缓道:“主公,用有一策献上。” 赵明诚懒得搭理他,郑不浪可是恼怒至极,叱道:“你个穷措大能不能别叽里呱啦?问你哪条路最近,你也搞个上中下策?” 吴用扫了郑不浪一眼,眼神中带着不经意的鄙视,摇头不说话。 赵明诚莞尔,故作求贤若渴的样子,恳切道:“请军师赐教。” 吴用似乎很满意赵明诚的作态,当即蒲扇轻摇,朗声道:“花果山通往洛阳城有五条路,不过都得花费大半天,捷径嘛还是有的,仅需两个时辰,各位请随用来。” 说着迈着阔步带路,微风吹拂,头巾蒲扇飘荡,似乎真有诸葛孔明几分仪态…… 郑不浪嘟噜道:“这厮脑袋绝对不正常!” 赵明诚轻笑道:“让他装一装也无伤大雅,军师嘛,不就好这口嘛。” 郑不浪瞪了前方吴用一眼,“带个路都废话那么多!” 赵明诚:“走吧,去洛阳城打个招呼,咱也回东京。”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1章 山人自有妙计(求月票) 翌日。 马车里。 “赵郎,你别闹!” 李清照娇媚地横了赵明诚一眼,轻嗔说道。 赵明诚拿开作怪的手,躺靠在小榻上,朝她努努嘴道:“清娘,快给我沏茶。” “瞧给你能的,自己动手。” 说着她便打开车帘布,欣赏着田野上的风景,指着道:“夫君,你看,好美啊!” 时刻紧跟马车准备献殷勤的吴用听到后,朝队伍大喊道: “停!” 前方的郑不浪斜望着他,怒喝道:“你个穷措大,瞎喊什么?” 吴用朝马车拱手,恭敬道:“前方景致最美,让主公及夫人休憩一下。” 李清照眸光盈盈,看向吴用的眼神有一丝赞许。 吴用得意抚须,赶紧搬来小锦墩放在车下,小荷扶着李清照下车。 赵明诚有些无语,但还是跟着下车,狠狠瞪了吴用一眼。 “马屁精!” 郑不浪嘟噜着,也勒马停下,命令众人原地喝水休息。 “大家辛苦了,回到东京城,每人三十贯!” 看着坐在地上的百来个皇城司侍卫,赵明诚挥挥手大声道。 “好!赵公子大气!” 众人齐声道,神情非常兴奋。 一路上他们满肚子怨气,本来护送赵明诚回京城就不是他们的职责,剿匪完毕后,赵明诚也不是什么统领了,互相之间没有所属关系。 看在他身份高贵的份上,送就送了,可他磨磨蹭蹭,七天时间,路程还没走完一半!所有人都得等着那俩马车! 搁谁谁不怨? 不过能有二十贯,这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转而就是感激了。 赵明诚满意颔首,他毕竟端了几个土匪窝,保不齐会遭到报复,为了小命着想,还是点一百个皇城司护卫吧…… 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舍不得清娘受半点伤害。 当然了,也有部分原因是自己胆小…… …… 田野里。 俩人在花间小径徜徉,那一丛丛一簇簇争芳斗艳的菊花,它们有的迎风怒放,有的刚刚绽开,有的含苞待放。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赵明诚缓缓吟道。 李清照听后别过脑袋,嘴边梨涡微浅,千姿百态的花都抵不过她的美? 这让人怪害臊的。 “清娘,我们一生一世不分离。” 牵着她的柔荑,赵明诚摘一朵花瓣夹在她簪子下,一脸深情地和她对视。 李清照嫣然一笑,凑过来在赵明诚唇上吻了一下。 俩人耳鬓厮磨,情意绵绵,情到深处,就地…… …… 一路上走走停停,七天后,众人终于回到东京城。 “赵郎,可莫要负我,否则……” 马车里,李清照杏目含泪,樱唇微颤,豆大的泪珠顺着娇嫩的脸颊滑落。 一方面是不舍的情绪,这半个月,他们是那么的幸福,恨不得把对方揉进心里,夜夜相拥而眠,她也沉溺于女人的快乐当中... 另一方面,内心有些忐忑不安,自己这清白身子都被拿了,如果他不打算娶自己,该怎么办? 念及此处,李清照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长长的睫毛沾满了泪水。 赵明诚暗笑,把她搂进怀里,悄悄道:“不娶你,你就哭鼻子?!” “哼!我不仅要哭,干脆上吊死了算了!” 李清照冷哼一声,旋即却是破涕为笑。 赵明诚擦拭她的泪水,“行了,过两天我家就下聘礼。” 李清照依旧愁眉不展:“可你爹和我爹?” 赵明诚含笑道:“你只管说服老师,我爹这边是肯定会同意的。” “你笃定?” 李清照张着小嘴,有些惊愕。 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有自信?天下人都知道新旧党之争有多激烈,身为新党政要、副相的赵挺之,会同意跟旧党联姻吗? 赵明诚斜睨:“我了解我爹。” “可……” 李清照咬着贝齿,神情还是担忧。 赵明诚打断道:“山人自有妙计。” 李清照被他自信的语气所感染,臻首轻点。 …… 官场规矩,赵明诚先得去皇宫一趟,才能回家。 走在御道上,赵明诚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都在奉承他、恭贺他、钦佩他! 不管是官员还是书生,亦或是摆摊的货郎,只要认识他赵明诚,无不作揖让路。 盖因一本著作! 刚传到东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整座城市为之震撼! 比更绝妙的蒙学巨作!这是造福于后世的大功绩!凭此蒙童文,赵明诚就能青史留名! 朝会上都褒奖了赵明诚,有官员甚至提议,赵明诚死后可入文庙…… 这厮也是为了巴结宰相赵挺之,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不少人附议..... 大宋文化氛围浓郁,一些皓首穷经的士大夫就认死理,收复城池的功劳都比不过一本著作...... 这提议自然被否决了,赵佶大手一挥,赵明诚的爵位从侯爷变成国公,因为赵挺之拜相时也赐了国公爵位,倒也不会出现儿子压爹一头的情况。 至于什么国公,也没人会在意,不值钱的名头在意个甚?最多朝廷典礼时,位置靠前罢了。 ... “学生拜见官家,恭祝官家圣躬万福,福寿绵长,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人还没进御花园,清亮的声音就传来了。 正在御池里钓鱼的赵佶大喜,赶紧扔掉钓竿,快跑出来,一见面开口就是: “明诚,你辛苦了!” 说完还主动把着赵明诚的手臂,打量着他,感慨道:“不愧是朕的良将,明诚一出马,那潘意就安然无恙。” 赵明诚有些错愕,这艺术家未免太热情了吧。 只好作揖道:“皇恩浩荡,官家有旨意,学生岂能推脱?就算被匪徒围攻,学生也怡然不惧死命杀敌,那一天花果山血流成河,终是救出潘公子。” 赵佶闻言笑骂道:“好你个赵明诚,这是邀功来了?战况果真如此激烈?” 赵明诚嘿嘿一笑,不敢接话。 赵佶又想起什么,拂袖怒道:“这潘意也是的,刚回来就闹了笑话,早知道朕不下旨意,让他死在外面算了,省的丢人!” 赵明诚故作不解,“怎么了?为保护潘公子,学生可以派送几十个皇城司护送的,他该早回东京城了。” “别说了!刚回来就玩女人,玩到脱阳,那物什算是废了!” 赵佶语气有些幸灾乐祸,低声道:“朕本来还想让他做驸马,得,他这是有缘无分啊!” 赵明诚蹙眉,遗憾道:“他可是郑王曾孙,潘家嫡脉算是断了,唉.......” “不说他了!” 赵佶转而紧紧攥住赵明诚的手臂,畅快笑道: “朕初登基,治下就出了这样的著作,怎能不得开心颜?完全是朕教化有方、爱民如子……” 接着就是一顿自我吹嘘。 赵明诚腹诽,怪不得笑得这么开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2章 词女之夫! 御花园内。 “明诚,为了犒赏你的功绩,朕再赐你一栋宅子。” 赵佶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周边一众狗腿子顿时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犹以蔡攸最甚,动辄几十万贯的宅子啊!谁不眼红? 朱勔等人倒也觉得正常,毕竟问世,官家可是兴奋了好几天,嘴上一直念叨着明诚.... 既然赏不了官职,退而求其次给栋宅子。 孰料。 赵明诚不假思索,当即拒绝道:“学生不要!” 众人惊讶,这厮还敢拿腔摆脸? “嗯?” 赵佶脸上微怒,斜睨:“汝是何意?嫌赏赐太低?要知道帝赐不可辞!” 说着气势凛然看着赵明诚。 赵明诚暗忖,要那么多房子干嘛?区区几十万,谁还缺这几个钱? 圣眷要放在关键的地方。 明年的省试殿试! 他眼下唯一专注的事,就是科举! 鲤鱼跃龙门!拿着官场的敲门砖才是王道,就算他是宰相之子,没考上进士,前途也就那样。 思虑完毕,赵明诚苦着脸道:“官家,您这是把学生放在火上烤啊,这世上得红眼病的人本来就多。” 一边说话,一边暼了蔡攸一眼。 蔡攸登时气得跳脚。 赵明诚继续道:“锋芒过甚恐非好事,眼下朝野都在议论学生,倘若官家赐第的消息一经传出,眼红之人就会往学生身上泼脏水。” “是这样吗?” 赵佶将信将疑,沉默稍许后,又嚷道:“有功不赏,朕岂不是昏君?” 你本来就是千古第一昏君!赵明诚内心吐槽,嘴上却道:“为君上尽忠尽责乃臣子的本分。” 见他一直推脱,赵佶也不耐烦了,甩袖道:“不要拉倒,朕还舍不得呢。” 赵明诚松了一口气,赶紧作揖道:“请官家恕罪!” “罢了,你也风尘仆仆的,赶紧回家休息吧。” 赵佶气哼哼转身迈步,带着一众狗腿子继续去垂钓。 …… 走在保康坊内,吴用感慨道:“真是房舍鳞次、人烟稠密,好一派物阜民丰的风情画。” 前面的赵明诚懒得理会他。 走了约莫半刻钟。 赵家府邸前,乌黑黑一群仆役在探头探脑,赵挺之负手站在门口,老脸挂着欣慰的笑容。 出去一趟就带回了一本传世著作,这小儿还真争气啊,咱老赵家门楣也借此高贵不少。 赵明诚走过熟悉的粉墙黛瓦、竹篱青阶,却见自家门前这么大阵仗。 “恭迎三公子回府。” 一见人影,小厮丫鬟齐齐跪倒,语气非常敬佩。 三公子可是赵家的骄傲!他们虽是赵家仆役,但一走出去,只要说主家是赵明诚,连读书人都会上来寒暄几句。 赵明诚吓一跳,疾跑到台阶下,无奈道:“爹,何需如此耶?” 赵挺之含笑道:“造福于后世,这是咱赵家的荣耀,稍后随老夫去祠堂祭拜祖宗。” 赵母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过赵明诚,就是一顿乱摸,心疼道:“诚儿,听说你还去剿匪了?没受伤吧?” 赵明诚和煦笑道:“放心吧娘,儿子好的很。” 赵挺之注意到一旁拘谨的吴用,出声问:“德甫,他是?” 吴用激动万分,上前作揖行礼,腿都在打摆子,颤声道:“拜......拜见恩相,在下名唤吴学究,乃……” 赵挺之“嗯”了一声,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免礼,接着就把目光移开了。 大丈夫没有风骨仪态,想来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他也就没了兴趣。 吴用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立在一旁。 赵明诚莞尔,你一个狗头军师还想入宰相的眼?不自量力! 他唤来管家,吩咐道:“寻个房间安置。” 管家听公子的语气,再瞧此人谄媚的模样,顿时心下有数,不是啥尊客,约莫是混吃混喝的。 门前热闹了一阵,鞭炮烟花齐鸣,锣鼓也敲了几下,赵明诚随老爹去祠堂。 无非是感谢老祖宗庇佑,再把一本放在灵牌下,让祖宗看看子孙后辈如今也有大出息了。 …… 大厅里。 赵挺之轻啜香茗,似是漫不经心道:“听说你在洛阳很风流?” 赵明诚沉默。 一旁的赵母会错了意,笑吟吟道:“才子风流嘛,在洛阳,名妓亦极风雅,她们最爱与文人雅士交往,诚儿年少多才,自然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哼!你个妇人莫要插嘴!”赵挺之瞪了赵母一眼,道:“德甫,随老夫来。” 说完起身朝外走去,赵明诚自是跟上。 安静的游廊,赵挺之盯着赵明诚,沉声道:“道甫都传信给老夫了,李家之女!汝作何解释?!” 果然,这二哥就是长舌妇! 赵明诚脸色平静,淡声道:“不错,我与清娘私定终身了。” “什么?” 赵挺之大惊,指着他骂道:“孽子!你是要气死老夫!新党旧党水火不容,想娶李格非的女儿?老夫不同意这门亲事!” 赵明诚似笑非笑,不接话。 赵挺之见状,气得吹胡子瞪眼道:“翅膀硬了是吧?胆敢忤逆老夫?” “唉!” 赵明诚丝毫不慌,反倒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远处池中泛起的涟漪,慢吞吞说道: “爹,别装了,其实你是乐见其成的。” 呃…… 赵挺之脸上怒意渐渐消散,佯装不解道:“此话怎讲?” 赵明诚轻笑,他跟李清照说山人自有妙计,其实没什么计谋,只是单纯了解他爹为人罢了。 权变、巧伪、实用主义,一个狡诈奸险的政客…… 赵明诚徐徐道:“蔡京拜相之前,儿子是不敢提这事,可现在情况变了。 爹你势弱,权力被蔡京压制,只能韬光养晦,寻找一个良机,也就是权宜之计。 官场上无朋友,只有利益,爹眼下处于劣势,如果能借婚事向元祐政敌暗送秋波,岂不美哉? 所以你不但不会加以阻挠,反而会大力支持儿子向李家求亲。” 说完便一脸笑意地看着老爹。 赵挺之胡子都揪下几根来,心下大骇,这德甫颇有长进啊,连老夫的想法都看得清楚明白…… “哼,竟然揣摩老夫的心思,实在是大胆!” 赵挺之怒气冲冲留下这句话,拂袖离去,转身时,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 翌日。 一则流言从赵家传出,接着传遍了整个东京城。 大名士赵明诚昨夜入睡,有仙人降临梦中,赐下十二个字—— “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 这可不得了,风云人物被仙人托梦! 这事太神奇了,瞬间就引发东京城热议。 大街小巷的人皆在互相讨论。 言与司合,不就是词字? 安上已脱,女字! 芝芙草拔,芝芙没有草之头,很明显就是之夫二字! 结合起来,仙人托梦只有四个字——“词女之夫!” 上天注定的姻缘!赵明诚的夫人只能是大词女! 那是谁呢? 上到皇帝太后,下到商贩走卒,都在冥思苦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3章 人间好姻缘 东华门马行街,一家小酒肆里。 众多书生士子饮酒畅谈,话题皆围绕着“词女之夫”。 这可是仙人给天下第一风流人物赵明诚托梦,其命中注定的姻缘! 端酒擦桌子的伙计见大家热议,也插嘴说道: “俺认为,隔壁刘二驴的闺女也是很有学问哩。” 众人顿时收声,皆以鄙视的眼神望着他。 有书生嗤鼻怒视:“呸!一个庶民安能入宰相家门槛?滚一边去!” “哎呀,俺胡乱说的,各位才子不要见怪。” 伙计也知道丢人了,逃也似地走开了。 书生们瞪了伙计一眼,继续谈论,有人说道: “听说郑国公主年仅十六,就已经有几首上佳词作流出,难道是她。” 一个高瘦士子摇着骨扇,不认同道:“此言差矣,赵明诚都能写书著作,注定是登朝堂拜相公的人杰,他怎么可能娶公主影响仕途?” 众人颔首,赵明诚是不可能娶公主的。 有个清秀书生大声道:“一定是扬州刘良女!” “谁?” 众人不解,怎么从没听过她的词作? 清秀书生摇头晃脑说道:“你们孤陋寡闻了,那刘良女才华天授,三岁能吟诗,六岁能……” 大伙聚精会神,听得很认真。 这时,外面走来一个青衫书生打断道:“好你个刘雾,把自个妹妹推出来,好生不要脸皮!” “嘁!” 众人大失所望,有暴脾气的书生直接一拳挥向刘雾,骂道:“就你也想做赵明诚的大舅子?你配吗?” 旁边人赶紧劝架,“行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能伤了和气。” 一炷香时间,酒喝了好几轮,大伙还是没个头绪,细数有名的女词人,不是年龄大就是地位不符,总之,很不般配。 角落里有个一直没说话的大鼻子书生,其人弱弱地说道:“蔡相公的嫡女好像也是,那首令吾等男子汗颜。” 话音一落,酒桌上瞬间安静无比。 众人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 大鼻子书生迷糊:“吾说错什么了?” 有士子转头喝斥:“汝以前是躲在井盖里?” 众人哈哈大笑,酒桌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呃?” 大鼻子书生不知所措,他才从偏远地方来京师,真不知道蔡家嫡女跟赵明诚有什么矛盾。 这难免让以读书人自居的他臊红了脸,问又不敢问,只好憋着。 突兀。 砰! 有书生大拍桌子,起身环视四周大声道:“大词女,非她莫属啊!” 酒肆的人循声望去,问:“究竟是谁?” 书生也不卖关子,一字一句道:“李员外郎之女!” 众人恍然大悟,怎么忘记这位才女了? 这东京城年轻一辈,论作词的才华,除了赵明诚,谁能胜过李清照?赵明诚恐怕也不敢说稳赢。 这书生洪声道:“、、,哪一首不是名震天下?年仅十七就有这等才华,仙人所指一定是她!” “不错!” “该是李清照了!” “门当户对、才子佳人!” 众人议论纷纷,酒肆内顿时又喧哗热闹起来。 也有书生皱眉问道:“可是党争如此严重,赵相公和李学士能成为亲家么?” 这…… 众人心下又犯嘀咕了,势如水火的新党旧党,子女结亲?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那个话痨的伙计又凑上来,斜视众人,“依俺看来,此乃仙人赐下的姻缘,谁敢忤逆?不怕遭天谴?” 仙人? 一众书生眼神有些游离,读书人信奉子不语乱怪力神,他们有些不信是什么仙人托梦,很可能是赵家编造出来的。 但赵家势大,谁也不会吃饱没事做去乱说。 反正就是凑热闹图一乐,听个开心就行了。 …… 不仅是读书人热议,连东京城的算命先生也“蹭热度。” 什么赵明诚命造极为高贵,官星高照,他日必将拜相。 什么李清照命格也极富贵,寿命绵长,十足的旺夫命格。 双方禄命很罕见的契合,成婚后必将子孙成群、寿享遐年,富贵一生,命好得不得了…… 不消说,百姓还就信这套,一群算命的生意立刻火爆起来,赚得个盆满钵满。 有算命先生眼热,不知是吃醉了酒亦或是“法力高深”,在大街上嚷嚷着赵明诚是帝王命,李清照是母仪天下的命格。 仅仅半天时间,这厮就被关进皇城司大牢…… 别人只当他是发癔症,谁会在意一个疯子的话? …… 艺术家也是喜爱八卦的性子,直接从皇宫鸟兽园捉了两头活雁,令黄门送到赵家。 古人男方下聘首先就需要两头雁。 雁在嫁娶中为什么这般重要呢? 雁是一种吉祥鸟,它的身上蕴含了丰富的文化意义。 其一,郑玄注称:用雁为“取其顺阴阳往来”,意思是说大雁是一种随着天气变化而南来北往的定向迁徙的鸟,取其阴阳顺调。 其二,大雁是忠贞之鸟。大雁若失去配偶便终生不成双,以此告诫女子出嫁了要忠于丈夫,取其妻从夫之意。 其三,大雁飞行有序,止成列也,以此说明女子结婚后要遵守长幼有序的规矩,大雁有劝诫和教化的功能。 赵家自是恭敬接过官家的赠礼。 可现在问题来了? 李家都没同意,搞得好像亲事已定,就等着良辰吉日送入洞房一样…… 气氛渲染至高潮,倘若李家不同意,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赵家花园。 赵挺之看着笼子里两头活雁,非常无语道:“德甫,你出的馊主意,李文叔要是拒绝,咱赵家可是丢尽脸面了。” 赵明诚轻笑道:“爹,这主意怎么样?” 赵挺之颔首:“以舆论逼迫李家,是一奇招,德甫最近功力见长。” 赵明诚还是有些没底,嗫嚅道:“爹,还不速遣媒婆去……” 赵挺之:“已经派了。” 赵明诚:“……”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一个为了巩固权力联姻旧党,一个今生非李清照不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4章 李格非:中进士就嫁女! 李家。 客厅里。 下首站着个中年妇人,其人容貌尚称端庄,脸上薄施粉黛,身穿全紫色衫裙,满头的珠翠钗环。 不同于其他低端媒婆,脸上砌着半斤脂粉,一颗黑黝黝长毛的痣,两边太阳穴上各帖一块小膏药…… 这位可是东京城第一媒婆子,从业二十年,撮合过上百对夫妻,皆是名门世家子女。 朱婆子将手中一方粉红丝巾一扬,递上去花笺纸,笑道:“李老爷,这是赵家的草帖子。” 李家众人皆沉默,厅内寂静无比,只余朱婆子的笑声。 朱婆子丝毫不慌张,扭着腰娇笑道:“赵公子如今可是炙手可热,你们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 不等李格非说话,朱婆子继续侃侃而谈: “一说家世,你们两家最为般配,这无需奴家多赘述。 “二说赵明诚其人相貌,他是有棱有角的清朗,较柏多一分温润,较竹多一分刚毅,他不仅成熟稳重,仍有一种年轻人特有的灿若朝阳。 眼睛生得漂亮,神采奕奕星辰璀璨的,偏偏配上棱角分明的脸,剑眉薄唇,凌厉非常…… …… 三说赵明诚之才华,举世皆知,诗词冠绝天下…… 四说赵明诚之前途,官家近臣、宰相膝下最受宠的儿子。 五说赵明诚之钱财,坊间有传闻,他身价至少两百万贯!两百万贯啊! 六说……” 朱婆子越说越起劲,自己妖娆的眸子都一汪春水,显然已经情动。 这样的男子,若能依偎在他怀里,一想就能湿掉亵裤。 “停!” 李格非实在听不下去,大声打断道:“德甫被你说出花来了,是不是全天下女子都得倒贴?” “奴家倒是想……” 朱婆子小声嘀咕道。 “你先退下!” 李格非恼怒,摆摆手支开啰嗦的朱婆子。 朱婆子行礼做福,在管家的带领下去客房休息。 等她走后,王氏起身笑吟吟道:“老爷,还考虑什么?反正奴家只认小诚这个女婿。” 她早早就相中了赵明诚,他才是清娘的良配,现在能借此成婚,实乃一桩美事! 李格非铁青着脸,痛骂道:“赵正夫,堂堂一国宰执竟出此毒计!” 肯定是赵挺之为了高攀他李家门楣,出这个鬼主意。 至于意图,他也沉浸官场多年,知道赵挺之眼下处境,被蔡京压制,要想破局,只能暗连他们元佑党。 想得美! 李格非越想越气,倒不是嫌弃赵明诚,而是这事太突然了。 太措手不及了! 宠爱的宝贝女儿没经过做爹的同意,“被嫁”给别人了! 全东京城都在议论,如果他李格非不同意这门亲事,那就是拆散仙人指定的姻缘,那是罪人! 你说这事,搁谁身上不生气? 王氏也知道枕边人的心情,上前安慰道:“老爷,事已至此,唯有一策。” “哦?”李格非转头问道:“夫人,是何计谋?” 王氏:“把清娘嫁给小诚啊!” 李格非翻了个白眼,又皱眉良久,幽幽叹道:“德甫能做老夫的女婿,老夫求之不得,可赵挺之……唉!” 赵挺之可是他们元佑党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仅迫害过许多同僚,更与夫子东坡居士和好友黄庭坚有仇,他李格非真答应这门亲事,那他如何自处? 王氏斜暼一眼,嗔骂道:“你真是个老糊涂,怪不得在官场上无寸进,连奴家一个妇人都看得明白。” 被夫人嘲弄,李格非非但没生气,反而虚心请教道:“夫人,何以教我?” 王氏问:“小诚前途如何?” 李格非颔首:“前程无量!” 王氏徐徐道:“那你管别人背后怎么看你?眼下新党权势滔天,倘若新一轮打击迫害来临,你是赵挺之的亲家,是不是能逃过一劫?往后说,有朝一日小诚掌权,受益的不仅有赵家,还有咱李家,咱家迒儿也需他照拂!” 听完后,李格非陷入沉思。 …… 游廊里,李清照托腮看着远方,杏目迷离,白皙粉红的脸颊时不时露出浅笑。 “咳!” 一声咳嗽,李格非背负双手走来。 李清照回过神,嗔道:“爹,你走路没声音的。” 李格非看着出落得窈窕精致的女儿,不禁长叹道: “清娘,你受委屈了。” 李清照微微错愕,小脑袋猛摇,赶紧道:“不……” 不委屈。 一点也不委屈。 反倒兴奋异常! 赵郎果然没让她失望。 李格非误会了,以为女儿在强忍着悲伤,于是他神情有些心疼,幽幽道:“眼下舆论压力至此,爹也束手无策,若不把你嫁给德甫……” 不等他说完,李清照脱口而出:“女儿婚事但凭爹爹做主。” 李格非更心疼了,好懂事的女儿,为了不让做爹的为难,宁愿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 在他看来,清娘跟德甫没任何交际,清娘如此决绝地答应,一定是为了他考虑。 李格非念及此处,凛然道:“清娘,你若不愿,爹冒天下之大不韪,否决婚事!” 呃…… 李清照大急,顿足道:“爹爹,女儿愿嫁!” “当真?” “嗯。” 李清照垂头,声若蚊呐。 李格非没话说了,轻声道:“清娘你久在闺中,不太了解德甫,他这个人还是靠谱的,才华与你契合,相貌也是绝佳……” 李清照心下微羞,赵郎多大多长她都知道…… …… 事情已定。 李格非唤来朱婆子,沉声道:“赵明诚没中进士,老夫不嫁女!” 朱婆子暗自腹诽,这算什么要求?赵公子怎么可能连进士都中不了? 哼!看来李家巴不得快点嫁女上门啊!提要求只不过扳回点颜面而已。 也是,这样的男子,谁不紧赶着贴过去。 朱婆子娇笑道:“仙人的姻缘果真没错,那李老爷就下细帖吧。” 细贴又名“定帖”,写明议亲人的三代名讳、职业,议亲人的姓名生辰,父母是否在堂,现任何种官职,家中的不动产以及主婚人姓名等等。 定帖一下,赵家就准备下聘礼了。 李格非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红纸递过去。 朱婆子:“李老爷早有准备啊,那奴家先去赵府上报喜咯。” 躲在门外偷听的李清照挥了挥拳头,蹑手蹑脚地走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5章 聘礼,科举 “考中进士?” 赵明诚微微一怔,心下有些打鼓,这不是刁难人吗? 赵挺之却松了一口气,摆手道:“准备下聘吧。” 说完瞟了赵明诚一眼,疑惑道:“德甫,终是如你所愿,为何不高兴?” 赵明诚俊脸微臊,支支吾吾道:“进士……这……这太难了。” 砰! 赵挺之闻言,一脚踹过去,勃然大怒:“孽子,休要丢人现眼!你若连省试都过不了,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儿子尽量,尽量。” 赵明诚忙不迭保证。 …… 在东京城民众看来,这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堂堂谪仙会考不上进士?笑话! 所以大伙都在期待赵家送多少聘礼。 婚姻习俗都要遵循所谓的“六礼”,即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 宋朝经济发达,民间攀比成风,尤其是聘礼一项,关系着男方家族的脸面问题! 近几年,东京城最重的聘礼乃前吴越钱家,送了女方足足三十万贯! 这回赵家呢?好歹是宰相门第,赵明诚更是日进斗金,总不能小气吧? …… 十月初,天高气爽。 一条如龙的队伍吸引了全东京城的目光。 大街上。 百姓摩肩擦踵,互相拥挤着,踮脚探出头去看。 嘶! 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刹那间偌大的街道有些安静。 众人目瞪口呆。 旋即就是喧哗喊叫,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几近刺破苍穹。 太豪奢了! 赵家太有钱了! 前头一个白袍幞头男子摇着折扇,朗声道:“掀盖!” 吴用神情有些得意,他好不容易求着主公,才得了这个出风头的机会。 赵家仆役陆续打开盖着红布的箱子,足足五十抬箱子! “啊!” 一声尖叫。 离得最近的妇人一看后,吓得直挺挺昏厥。 众人睁大眼睛去看,顿时就被金灿灿给晃花了眼。 第一抬箱子,就是富贵之家当备的三金,金钏、金镯、金帔坠! 接下来几抬箱子,就是皇家嫁公主常见的嫁妆,销金大袖、黄罗销金裙、段红长裙。 中间的箱子,珠翠特髻,珠翠团冠,四时冠花,珠翠排环等等首饰。 单这些东西的价值,足足高达几万贯! 但! 若仅仅这些绚丽的金器,难免显得太过俗气!好歹都是官宦家族,高洁雅物总是需要的。 剩下的箱子放置着南洋金珠、香料、古籍、碑印、字画…… 这些东西很难用价值衡量,毕竟都是收藏的珍稀品,真估个价,不下二十万贯!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不愧是赵明诚,出手太大方了!能跟钱家聘礼相提并论了。 就在大家以为就这样了。 吴用折扇一挥,慢悠悠走到队伍后面的马车,一脸不屑地掀开车帘布。 唰!唰!唰! 顿时一道道目光看过去,众人都变得惊愕,乃至震撼。 一马车的铜钱! 吴用故作随意地跟马夫说道:“是二十万贯没错吧?” 马夫闻弦知意,大声喊道:“没错哩,钱太沉马都走不动路。” 话罢,长街两旁的人群呆若木鸡,久久没人出声。 钱还用箱子抬? 太小气了! 直接马车运! 赵家聘礼近五十万贯!这是东京城有史以来最高的聘礼。 在场众人也算见证历史了。 众目睽睽之下,吴用昂着头,拂袖道:“天色不早了,抬箱赶路!” …… 李家早早得知消息,李格非不但没有得意自豪,反倒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聘礼在前,自家这嫁妆该怎么筹备呢…… 这德甫,当真是爱出风头,不会低调么? …… 东京城内,赵家此举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眼红者嚷嚷着赵家以权谋私,通过权力贪墨钱财。 朝堂顽固分子弹劾赵明诚,带坏天下嫁娶风气!倘若个个争聘礼高下,穷者光棍用何娶妻? 赵挺之政敌则攻击赵家僭越,皇家嫁公主嫁妆也才十几二十万贯,合着你老家娶个老婆就五十万,这未免太过分了! 无数深闺女子羡慕李清照,她前世是修了多少福分…… 总之!因赵家聘礼一事,东京城又热闹小半个月了! …… 时光荏苒,岁月悠悠,转眼就到了建中靖国元年。 通常每位皇帝登基或亲政,都会开恩科。 所谓的恩科其实就是皇帝为了示恩、收买人心,在原有三年一届的基础上,多开一次科举。 艺术家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今年春季,朝廷将举行省试殿试,天下各地读书人纷纷赶往京师。 二月杏花天,绵绵的春雨迷迷蒙蒙,润物细无声,湖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轻烟,仿佛披着轻纱的西子,美丽而神秘。 赵家花园的柳条也抽出了嫩黄色的新芽,芽尖上垂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 游廊里,赵明诚捧着书卷正细细品读,时而拿起案几上的香茗轻啜一口。 他一袭藏青色衣袍,相貌丰神俊逸,浑身气质更为儒雅,身上隐隐散发着书卷气。 “德甫。” 赵挺之负手走来,含笑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不错,以你现在的经义水平,今科试题十拿九稳了。” 他非常满意,这儿子毅力真强,至去年定亲后,便每日太学家里两头跑,很少出门,经卷书籍不知翻阅了多少。 赵明诚收起书,瞥了眼老爹,淡淡道:“说不准,万一发挥失常呢。” 赵挺之闻言瞪道:“未战先怯!汝岂能做懦夫?!” 赵明诚笑笑不接话,其实他也挺有把握的,不就是区区进士? 小菜一碟! 赵挺之见状,提醒道:“恩科规定,上舍生取消免解试,也要参加国子监发解试,后天就是发解试,准备吧。” 赵明诚点点头示意了解。 “国子监发解试”,由朝廷统一分配解额。这时,太学生或监生只是以举人身份参加考试,录取后也只是取得参加省试的资格。 国子监发解试与州级解试处于同等地位。 赵挺之斜睨:“老夫派匠人打造了一副状元牌匾,已先送往密州老宅。” 赵明诚:“……” 这老爹也太自信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6章 应该不会吧…… 二月二十一日,卯时初,春寒天凉。 一栋雕栏砌玉的宅子里,早有仆役在忙碌。 赵明诚在庭中踱步,院子里种的几株白玉兰已经绽放。 花瓣莹洁清丽,花香淡雅宜人,他的心逐渐安定。 前世的“考前综合症”带到这里……这几天还真有些紧张…… 画儿走进庭院,娇声道:“公子,该出发去考场了。” 赵明诚颔首,刚走几步,吴用猫着腰进来,斜肩谄笑道: “主公!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闭嘴!” 赵明诚怒声打断,径直摆袖走人,末了还瞪了他一眼。 这厮真真无耻小人,天天在他跟前拍马屁刷存在感,烦都烦死了。 …… 天微亮,晨雾弥漫。 东京城大街小巷都有人挑着灯笼,往东津桥方向赶去。 发解试便在国子监举行。 从宅子距国子监仅仅半盏茶的路程,赵明诚负手慢行,吴用提着考篮文具跟随在后。 国子监的大门广场上,人山人海,嘈杂喧嚣,无数灯笼如星河倒注,浴浴熊熊。 今日站在广场上的有近六百个人,都是国子监和太学的士子,恩科不能免解试,要想参加省试,今天的考试必须过关。 而名额只有一百人…… 讲道理,六比一的录取比例,在竞争激烈的科举路上,算很轻松的。 但要考虑背景!能荫补入国子监和太学的,皆非富即贵!每年进士名额,国子监太学要占据过半,剩下的就是各州县举人。 说明什么?国子监发解试的竞争压力完全不逊于省试! 广场上,众士子交头接耳,既兴奋又紧张。 “德甫!” 迎面走来两个人,身上一股玫瑰香水味,脸上擦着厚厚的脂粉,耳朵左右各一朵簪花,正是李迥和张邦昌。 赵明诚见他们这敷粉薰香的派头,颇为无语道:“你们这是考试还是逛妓院?” “这你就不懂了!” 李迥哼哼道:“气要豪,调要高!方能一举夺魁天下扬名!” 赵明诚斜睨:“你?注定是来打酱油的,倒是子能肯定可以过关。” “嘁!” 李迥恼怒道:“休要小瞧人!这发解试有何难的?” 赵明诚懒得跟他争辩,转而看向张邦昌,笑道:“子能,可有信心?” 张邦昌微微一笑:“区区发解试何足道哉?” 三人正说着话。 铛! 铛! 国子监正楼的钟声被敲响,接着就是烟花爆竹声齐鸣,安静的广场顿时沉寂下来。 马上就要点名搜检入考场了。 众人随着监临官走进正楼,正楼前摆着一张小桌子,周边站着数十个皇城司侍卫。 监临官洪声道:“本次发解试乃官家恩赐,相信诸位与我一样感激涕零,为了回报官家的恩赐,本次考试搜检怀挟将严格按照规矩进行,相信诸位才俊也能理解本官。” 顿了顿,肃声道:“倘若有舞弊者,严惩不贷!” 说完也不耽搁时间,摆摆手,前排的士子开始搜检和点名。 大家都是官二代、富二代,为了不玷污父辈的名声,谁会做舞弊的事啊?还要不要在京师混了? 所以搜检很顺利,没有查出夹带小抄者。 点名就是根据考生在礼部报名的公据,审视考生的年龄、相貌与公据描述是否一致,避免冒名顶替的情况。 队伍正在排着,前方的考生都被隔着衣袍拍拍捏捏,连屁股裆下都要查探,弄得众考生害臊不已。 监临官朗声道:“刘运,脸上有麻子,有瘢痕胎记。” 检查侍卫左摸右摸,看着一脸密密麻麻的黑点,才点头放行。 监临官看了一眼公据,继续道:“赵……赵明诚,面如冠玉品貌非凡,风度翩翩宛若谪仙。” 随着声音响起,顿时之间,一道道目光看过来。 那可是全天下的风云人物,今科发解试夺魁的热门人物! 赵明诚淡然上前,对着监临官点头。 监临官立刻拱手作揖,行礼完才想到这是考场,赶紧上下活络双手掩饰尴尬,口中恭敬道:“准确无误。” 就凭这仪态气质,谁能冒充得了赵明诚? 赵明诚回以笑容,伸直手臂等待检查官的搜查。 检查官大手一挥:“通行。” 笑话!谁敢搜赵衙内的身?反正他是不敢…… …… 进了考场,分布着几百个号房,赵明诚找到属于自己的号舍。 位于一条巷子的最偏僻处,号舍环境清幽,窗外还能看到桃花树…… 赵明诚暗笑,这就是特权?天字第一号就归自己使用了? 他坐下后便闭目养神,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听得木铎声响,考题开始下发了,赵明诚“腾”地站起身来,立在巷子里的那监考吏员赶紧道:“赵公子且等着,在下去给您领考题来。” 赵明诚:“……” 不一会,监考吏员领了考题回来交给赵明诚,一张一尺见方的纸,上面几行字。 赵明诚轻笑道:“有劳了。” 说完便闭目养神,约莫一炷香后,才睁眼看这几道诗赋,经义,策题。 看完题目心中笃定,这也太简单了! 赵明诚悠然的磨好墨,又细想了一会,这才下笔行书。 时间流逝,几个时辰后,监考吏员提来一个食盒,低笑道:“赵公子,给您准备的餐食。” 哦?还能服务得这么周到?赵明诚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餐盒,故作随意道:“嗯,你是?” 吏员大喜,咱果然没白费功夫,赶紧说出名字。 赵明诚记在心里,赶明让老爹留意一番,这人会来事,位置可以往上挪一挪嘛。 吃饱喝足,赵明诚开始答题。 在他看来,几道试题也就这样,以他的经义学识,足以让考官看完后赞不绝口…… 仅仅两个时辰,他便答题完毕,然后开始仔细检查,没有任何违式的错漏,便磨了浓浓一砚磨,开始誊真,以瘦金体……在卷首写上姓名、年甲、籍贯、三代。 “交卷!” 赵明诚喊了一声,在监考吏员骇然的目光中,直接走出号舍。 这么快就交卷?不愧是能著书的大才子,应付这些试题,还不是杀鸡用宰牛刀? 赵明诚慢悠悠走出去,沿途号舍的考生皆震惊,旋即就是一种深深挫败和无力感。 差距! 看看人家的才华,再看看自己焦头烂额的模样,惭愧啊! 吾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 回到赵府。 连赵挺之都大惊,喝骂道:“德甫,今科试题偏难,你这么快就做完了?” 赵明诚轻啜一口茶,有些奇怪,“难?我不觉得啊。” 赵挺之皱眉打量着他,沉默良久,才问:“你会不会自信过头了?” “不……不可能吧?” 赵明诚心下打鼓,回话有些底气不足。 记得前世考试,自己每次都自信满满,下笔如有神,考前大放厥词,然后成绩出来了,依旧全班倒数…… 这次发解试,应该不会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7章 你们是来争第二的? 时间转眼而逝,来到了二月底。 今天,就是发解试放榜的日子。 赵明诚独自一人站在花园池塘边,心神不宁。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吴用上前施礼,毕恭毕敬道:“主公,去看榜了,接受万众欢呼和膜拜!” 赵明诚转身瞥了他一眼,心中甚是恼怒,还膜拜!不被世人讥讽就算好的。 考完后,老爹就拿来了考题标准答案,赵明诚怀着忐忑的心一对照。 岂能用糟糕来形容!经义策论答得一塌糊涂…… 见赵明诚铁青着脸,吴用身子缩了缩,弱弱地问道:“主公,可有不妥?” 赵明诚摆摆手:“你去看榜吧,回来告知我。” 吴用皱眉不解道:“主公,您该亲临现场,见证这荣耀时刻。” “休要聒噪,速滚!” 赵明诚冷冰冰盯着他,寒声道。 “哎!” 吴用不敢再触霉头,逃也似离开了。 …… 国子监千步廊西侧的最南端墙壁,早有几十个黄门候在这里,礼部官员领着一众属官站在前头。 此时,发榜的地方已经是人山人海。 榜还没有开始贴,在榜前等候的众考生安静无比。 气氛有些严肃,墙壁下人群的情绪逐渐焦躁,是仰天大笑还是黯然垂泪? 故而没人说话,都在默默等候榜单公布。 突兀。 “让开!” 一声大喝,一个面白须长的文士推搡着众人,往前面挤。 有人瞪着吴用,破口大骂:“挤什么挤!汝母婢也!” 吴用护着脑袋,在一片混乱中,终于挤到最前面的位置。 随即他蒲扇一摇,环顾四周,淡笑道:“你们是来争第二的?” 声音虽小,但在这沉寂的气氛下,足以传遍整个广场。 嘶! 众考生倒吸一口气,满脸不可置信,这么自信? 连前方的礼部众官员都循声侧目,这哪里来的狂儒? 人群的李迥和张邦昌忍俊不禁,这厮不是德甫的狗腿子么,还挺爱装模作样的。 有人忍不住,手指着嘲弄道:“汝是何人?安敢大放厥词!” 吴用昂着头,双眼看着苍穹,平静道:“赵明诚!” “哈哈哈哈~” 人群传来放肆的笑声,这哪来的疯子,胆敢冒充到赵明诚的头上了? 礼部官员也皱眉斥喝:“莫要喧闹,退下!” 吴用不以为意,挺直腰板朗声道:“吾乃赵明诚的幕僚,你们别耽搁时间了,赶紧放榜,吾还等着报喜呢。”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赵明诚派来看榜的,怪不得敢说出这么嚣张的话。 没办法,人家有这个底气。 这众人眼里,榜首八九不离十就是赵明诚,毕竟他才气太高了,无人能与其争锋。 吴用站在最前面,头上的方巾迎风飘扬,整个人看起来自信磅礴。 仿佛他才是中榜首之人……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随着三声钟鸣响。 五个黄门从正厅中取出榜单,随后缓缓走出,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领头的礼部官员郑重道:“恩科发解试,放榜!” 黄门从左至右张贴在照壁上,榜单有两丈多长、六尺多高,榜单上的字用瘦金体书写,每个字都有杯口大小,字体饱满有力,墨色乌黑发亮,非常醒目。 唰!唰!唰! 一道道视线汇聚在榜单。 所有人都开始紧张,有些人手心冒汗,双腿打颤。 还没等大嗓门的吏员唱榜,前方的吴用双手挥舞,仰天长啸: “主公夺魁!” 人群立即望去,不错!第一排第一行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赵明诚! 众人目瞪口呆,连李迥都擦了擦眼睛,有些难以想象。 吴用以为他们还在震撼,转身拂袖,悠悠道:“不愧是谪仙转世,发解试,就这?” 人群鸦雀无声,没有丝毫欢呼声。 吴用有些奇怪,不对劲啊,清着嗓子问道:“怎么?主公拿魁首不是很正常吗?” 哼!一群坐井观天之辈! 此时,一个黄门低声道:“呃……榜单是倒置的,倒置的。” 吴用顿时呆滞。 榜单是倒置的! 是啊!他也考过州试,越晚出来便名次越高。 那岂不是说…… 张邦昌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德甫竟然考这么差……” 李迥也愣了好久。 “赵明诚敬陪末座?堪堪过线,这太奇怪了。” “对啊,究竟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弄错了排名?” “第一百名,赵明诚空有虚名啊……” 刹那间,人群传来嘈杂议论声,每个人都惊愕奇怪,也有人幸灾乐祸。 这太出乎意料了。 吴用的脸憋成猪肝色,尴尬地站在前头,也不知说什么。 他只想:“???” “肃静!” 礼部官员大手一挥,制止了人群的议论。 吴用趁着空档,灰溜溜地走人,还留下一句话:“主公这是藏拙低调,你们懂不懂?” …… 大厅。 赵明诚躺在椅子上,半阖着眼,整个人崩得很僵硬。 吴用低着头不敢开口。 良久。 赵明诚平静道:“说吧,是不是落榜了?” “没……没……没啊。” 吴用忙不迭摇头,期期艾艾说道。 赵明诚身子顿时放松下来,中了就好,中了就能参加省试。 赵明诚捧着香茗,随意问道:“几名?” 吴用嗫嚅道:“第……第一……” 噗! 赵明诚被茶水烫到了嘴,错愕道:“第一?” 这答题水平都能第一? 难道是暗箱操作? 按道理不可能啊,老爹不会做这么下作的事,况且科举都是糊名的,想开方便之门也挺困难的。 “第一百。” 吴用吞吞吐吐,终于说完整。 一百? 赵明诚窜起身,道:“叮嘱门房,不许别人进门。” ……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仅仅半天时间,全城都知道了! 赵明诚敬陪末座! 虽然勉强过了发解试,但这成绩实在是太差太差了。 和他的名声不符啊! 国子监那栋宅子都被踏破了,赵挺之持鞭而来气势汹汹,亲朋好友皆来问候。 甚至小荷都偷偷来了,苦着脸转述道:“姑娘说,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赵明诚的真实实力。 有人怀疑,赵家欲悔亲,连进士都不想要了…… 喜欢造宋请大家收藏:造宋笔下文学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8章 杀了他!(感谢云哥的Fans的打赏) 做儿子的再怎么也不能把老子拒之门外。 厅内。 赵挺之双眸凌厉,盯了赵明诚长达半炷香的时间。 “丢人现眼!” 赵挺之从牙缝里缓缓蹦出四个字。 赵明诚垂着头,低声认错道:“是儿子学艺不精,给爹丢人了。” 赵挺之怒气渐消,嘲弄道:“天天在家里看经义策论,老夫满怀期待,然后就这?” 赵明诚满脸害臊,简直无地自容。 “唉!” 赵挺之叹气一声,接着幽幽道:“老夫还是使些手段吧,要不然你真够呛。” “什么手段?” 赵明诚脱口而出。 赵挺之斜睨:“泄题、密约暗号,保你省试过关。” “啊……” 赵明诚惊愕,老爹,不愧是你!这什么三观…… “放心,这一届主考官乃老夫提拔上来的。”赵挺之补充道。 赵明诚着实无语,赶紧道:“爹,不必如此,风险太大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这话,赵挺之跳脚痛骂道:“孽子!你也知道风险?谁让你不争气?发解试第一百名!令咱赵家蒙羞!” 顿了顿,又道:“这次恩科只取一百五十个进士名额,发解试没进前六十,你确定你能过省试?” 赵明诚点点头,认真无比道:“爹,儿子有这个自信!” 他不打算走偏门,大丈夫有鸿鹄之志,连考试都作弊,这算什么? 再说了,他真自信满满…… 发解试绝对是个意外! 赵挺之上下打量他,撇嘴道:“上次考完你也是这个模样。” 赵明诚:“发挥失常而已。” 赵挺之稍默,颔首道:“既不愿行舞弊之法,那好,没中进士老夫打断你的腿。” …… 每年三月初一,朝廷都会在金明池大演水军,同时还组织各种竞技活动,花样繁多,十分吸引人。 东京城万人空巷,上到达官贵人,下到普通百姓,全涌到西水门外的金明池去。 赵明诚自然没心情去凑热闹,独自窝在花园里看看经义策论。 这时,狗腿子吴用跑进来,悄悄道: “主公,主母已至。” 什么? 赵明诚赶紧放下书,大惊道:“清娘来了?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吴用摇头:“用不知。” 赵明诚一把拉过他,叮嘱道:“就说我不在……” “哼!” 一声冷哼,一个身穿八幅襦裙的女子疾步走来,白皙的脸颊布满冷冽寒霜,正是李清照。 “用告退。” 吴用见状,很识趣的闪人。 赵明诚立刻起身相迎,眼眸中爱意满满,温柔道:“清娘,我好想你。” 李清照酝酿已久的愤怒被这句话给击溃了。 是啊,他们几个月没见了,要不是金明池演练水军,她还没机会溜出家门。 李清照一把打开他想搂抱的手,开门见山叱喝道:“休要甜言蜜语哄我,第一百名如何解释?” 说话时,饱满的酥胸起伏,赵明诚的视线顿时被吸引住了。 怪想它的…… 见他不回答,李清照水眸深深凝视着他,咬着贝齿道:“说话!” 赵明诚回过神,淡笑道:“清娘就为这事生气?” 李清照看他满不在意的模样,更是恼怒,“难道还不严重?你中不了进士怎么来娶我。” 赵明诚一脸深情望着她:“清娘,发解试我只用了一成功力,省试我绝对不会藏拙!” “当真?” “嗯。” 赵明诚点点头。 “呼!” 李清照心下长舒一口气,她嘟着小嘴,嗔怪道:“我也看了发解试的策题,很简单啊,我就说嘛,赵郎不可能这么差劲。” 赵明诚:“……” 他伸手捏了捏李清照细嫩顺滑的脸蛋,含笑道:“眼下桃红似锦,柳绿如烟,花间粉蝶,树上黄鹂,如此良辰美景,咱们去榻上一叙。” “你……你个坏人,脑子里就想着这些。” 李清照杏眼羞窘地转来溜去,玉耳通红,她支吾了几句,螓首越发低垂。 “嘿嘿,那就来吧。” 赵明诚“养精蓄锐”好久了,可不能放过机会…… …… 翌日。 保康瓦子,一家酒楼里。 郑不浪志得意满,深饮一口酒道:“赵兄,小弟忝为省试巡考官,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巡考官?” 赵明诚有些狐疑,想了想没好气说道:“你不过一个考场外巡逻的。” “那也是荣幸啊!” 郑不浪翻了个白眼,他好不容易向官家讨来的差事,负责巡视内外考场。 赵明诚颔首,估计是这厮的姐姐讨艺术家欢喜了,所以被赏了个差使。 他失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作弊的事万万别提,我不是这种人。” 郑不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吃饱喝足,便一起离开酒楼。 走在大街上。 “前方可是赵公子?” 突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上前深施一礼,脸上露出非常谦卑谄媚的笑容。 赵明诚嗯了一声,不由地打量着他,有些讶异,其人长得非常俊逸,金发金眼的很特别,唯一的缺陷就是嘴巴巨大,说话时能吞下拳头。 男子朗声道:“在下王甫,字将明,是这届恩科的考生,终于能见到传闻中的赵谪仙,在下深感荣幸。” 王甫? 赵明诚眼眸一凝。 难道是未来北宋六贼之一的王黼? 赵明诚不动声色笑了笑,“我好像听何侍郎提起过这个名字,也是天下数得上的才子。” “见笑了。” 王甫脸色的自得一闪而逝,随即又是毕恭毕敬。 赵明诚这下确定了,就是此人,未来祸国害民的六贼之一,王黼! 他口中的何侍郎就是吏部侍郎何执中,也是王黼的亲戚。 “将明,我还有点事,你看?” 赵明诚轻笑着说道。 王黼连忙作揖施礼:“在下告退。” 看着王甫远去的背影,赵明诚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而后平静道: “杀了他!” 郑不浪:“???” 前脚还和颜悦色,后脚就要做掉人家?这太阴险了吧。 关键是,人也没招惹你,反而是很巴结你啊! “赵兄,你这……” 赵明诚紧紧盯着郑不浪,低声道:“杀人还是算了,你不是巡逻员么?陷害他科举舞弊,务必要亲自督办。” 说话充满了命令的口吻。 这种人留不得。 他巴不得以蔡京为首的六贼都死掉,只留自己跟艺术家亲近…… 眼下其他人已成气候动不得。 那王黼? 只能倒霉了。 …… 非常感谢云哥的fans的打赏~非常感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9章 我!状态型选手! 贡院街。 每到大比之年,天下的举子们就都云集到这里,参加朝廷的会试。 繁华的街舍,不仅有名妓唱曲,还有唱戏的,杂耍的,一些卖点心吃食的小商贩,也早早摆开了摊子,趁着热闹多做些生意。 街边的茶楼上,几人惬意的坐在茶桌边,欣赏着街景。 赵明诚一身白色的儒衫,面若冠玉,丰神俊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李迥吃一粒花生米,神色凄苦,眼角含泪:“吾竟落榜,悲哉!寒窗苦读十几载,潜心向学,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昔年……” 赵明诚和张邦昌懒得理会他伤春悲秋。 你发解试黜落,再正常不过了! 张邦昌笑呵呵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份情报要说给德甫听听,关于这次省试,最受瞩目的一个考生……” “必是主公无疑!” 座位最下首的吴用搁下酒壶,立刻插话。 张邦昌斜瞥了一眼赵明诚,欲言又止。 倒是李迥找着机会,擦干脸上的泪痕,讥讽道:“去看看赌坊开的省元赔率,德甫好像是一赔二十!” 顿了顿,又嘿嘿笑道:“还是自家开的赌坊。” 赵明诚微臊,抿了一口酒掩饰尴尬。 吴用护主心切,大声嚷嚷:“世人愚昧无知!依主公之才华,取省元如探囊取物,发解试那是主公藏拙,真要认真应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魁!” 砰! 赵明诚大拍桌案,恼怒道:“住嘴!” 这厮真是十足的马屁精,再这样下去,得驱人了! “哦?”张邦昌看着他,笑嘻嘻问道:“你认为德甫能中省元?” “自然!” 吴用捻须,毫不犹豫道。 张邦昌见他这模样,忍俊不禁:“我去如意赌坊的时候,恰好在画押上看见你的名字,怎么压了鄞县汪洙五百贯?难道押错了?” “呃……” 吴用瞬间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你个狗杀才,滚出去!” 赵明诚气急败坏,连身边的随从都不相信自己。 “主公……” 吴用还待解释,一见赵明诚杀人的目光,骨碌似的逃离茶楼。 心下却不以为然,谁跟钱过不去? 押主公你是赔本的买卖,谁愿意做? 赵明诚冷哼一声,问:“你们押谁?” “汪洙。”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多少赔率?” “一赔三。” 赵明诚那叫一个怒火冲天,愤慨道:“身为我的至交好友,一赔二十的赔率你们都不押?去押个一赔三的,就算赢了能赚多少?你们太令我失望了!” “失望就失望吧,押你钱就是打水漂。” 李迥小声嘟噜。 张邦昌也说道:“汪洙可是大才子,德甫你名气虽大,但发解试暴露出你……” “徒有虚名!” 李迥补充道。 赵明诚脸色有些不好看,得!看来整个东京城都不相信他了…… 不过细想一下,扮猪吃老虎、做下狗逆袭,这种装哗的感觉应该还不错吧? 念及于此,赵明诚反倒隐隐有些期待。 他一直自信自己是状态型选手,这半年时间把经义策论背得滚瓜烂熟,发解试肯定是失常,省试绝对不会! 至于汪洙,赵明诚也有所了解,其人自幼聪颖,九岁能诗,号称汪神童。成年后淹贯博洽,熟悉经史,但屡次考试,均未能考中。 孰料这次恩科,直取州试魁首!时人皆议论,这汪洙是厚积薄发! 见赵明诚一直沉默,张邦昌出言劝道:“德甫,也不必太过沮丧,省元只是个虚名,咱能中进士就心满意足。” “沮丧?为什么会沮丧?” 赵明诚莞尔一声,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两人奇怪道:“德甫,你这是要去干嘛?” “赚钱!” …… 临近省试的前一晚。 东京城各家赌坊都接到了大注! 有匿名人士斥资两千贯,押赵明诚省试夺魁取省元。 要知道,赌坊封说看。” “……” 众考生窃窃私语,虽说赵明诚行情被看跌,但无人敢小觑他! 人的名树的影! 他负手站在那,仿佛形成才气压制,让众人不由得自卑起来。 张邦昌上前跟赵明诚寒暄了几句,便指着一个国字脸,相貌儒雅的三十多岁男子,低声道: “喏,那便是今科省元的大热门汪洙。” 赵明诚瞟过去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闭目养神。 汪洙有所感应,骄傲的神色闪过一丝不屑。 大才子赵明诚?垫脚石罢了! …… 时间匆匆流逝,天色大亮时,主考官令皇城司开始搜检。 搜检流程不再赘述。 半刻钟后,赵明诚抵达自己的考房,这回不是天子第一号,但也不是靠近茅房的臭号。 他静坐在狭窄的考房中,思绪飘飞。 口中喃喃道:“转发杨超越的锦鲤,逢考必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0章 考得不太理想…… 贡院内的考舍皆是砖瓦结构,构筑成一个个的巷子,巷子里是隔断间的。 赵明诚此刻就是位于“地”字号考舍区域中,场中不时的有皇城司侍卫来回巡弋。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考官把试卷分发下来。 一拿到本次恩科试的经义策题,贡院内诸生面色各异,有神态欣喜的,亦有愁眉苦脸的。 浏览完试卷,赵明诚原本自信的笑容彻底凝固。 棘手! 有点难! 怎么办…… 诗赋倒挺简单的,但宋朝考官轻诗赋而重经义、策论! 策问题目是——“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赵明诚紧皱眉头,这题怎么破?他无从下手啊…… 时间悄然流逝,监临官都送来了餐食,赵明诚还没拿起笔墨。 哎!看来这次省试自己是凉透了,愧对老爹的教诲,无颜面见清娘。 他怀着凄凉悲哀的心境,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想到什么就答什么…… 赵明诚的笔,终于在纸卷上落下。 考场内万籁俱寂,只余巡查侍卫轻轻的脚步声,还有展开卷纸的沙沙声。 突兀响起一阵喧哗。 “竟敢作弊!视国法于无物耶?” 最右侧的那边巷子传来怒吼声。 全场考生当即停笔凝神去听,皆是感到错愕,有人舞弊被抓现行了? …… “玄”字考房,七十四号舍。 主考官,巡视官、封弥卷首官、誊抄官以及其他相关的几十名官员都聚集于此。 郑不浪展开一张纸条,犹自色厉内荏地瞪大眼睛,喝道:“王甫,你枉读圣贤书,欲靠邪门歪道中榜?哼!逃不过某这双火眼金睛!” “冤枉啊!在下没有作弊!” 王甫吓得瑟瑟发抖,极力辩解道。 郑不浪冷冷盯着他,转头看向手下,厉声道:“莫要影响其他学子考试,拖出去打!” “遵命!” 几个侍卫像抓小鸡一样,把王甫给架出去。 “诬陷!这是诬陷啊!” 王甫的哭嚎声响遍了整个考场。 众考官齐齐把目光看向郑不浪,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虽说贡院秩序是由皇城司维持,他们这些考官无权插手,但涉及到舞弊一案,须得慎重! 要知道科举舞弊的处罚太重了,革除士子身份,永世不得参加科考!还得流放边疆九年! 郑不浪先是抱拳行礼,旋即缓缓道: “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 众考官瞠目结舌。 作弊还有这种手段? 不等他们开口询问,郑不浪迈步走进号舍,从窗台下捧来一只鸽子。 鸽子下绑着一张小纸条。 郑不浪:“铁证如山,此人利用鸽子传出考题,想从贡院外得来答案,幸好被我截获!” 主考官刘逵立刻接过纸条,摊开一看,再对照王甫的字迹,颔首道:“字迹一样!证据确凿!” 郑不浪嘴角含笑,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考前让黑市刻印章的文物贩子模仿王甫的字迹…… 一众考官陆续看完纸条,心下无疑问了,俱都有些恼怒,在吾等的监考下,竟出现了舞弊者! 该严惩不贷! 刘逵摆手道:“立刻上报政事堂。” …… 贡院外,郑不浪左拳一仰勾,狠狠地打飞王甫的下巴,右拳再猛然地砸在他的嘴巴处。 脸上传来剧痛,王甫惨叫一声,鲜血从嘴角流出,却是被打掉了几颗牙齿。 原本风度翩翩的儒衫,早已经变得破脏兮兮的,左一个鞋印,右一个破洞,头上的玉簪不知去向,乱发披面。 他泪流满面,凄惨地喊着:“我要面圣……我要敲登堂鼓鸣冤,我是被陷害的啊……我的仕途……” 那痛哭流涕的样子,让郑不浪都隐隐有些心疼。 也不知这厮怎么得罪赵兄的…… 郑不浪斜睨:“早点打通关系,看能不能免除发配,至于仕途,下辈子再想吧。” 说完拂袖离去,继续晃悠巡视着考场。 …… 这仅仅是个小插曲,众考生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思关注别人是死是活。 三天后,考场响起数声清脆的击云板,恩科省试结束。 此时贡院的大门打开,大门外面人山人海,积聚了许多等候的家人。 有第一批交卷后的考生在外面等着自己一同考试的朋友,三三两两,三五成***头接耳讨论。 或是交流答案,或是说些考试时的事,很是热闹。 一堆考生围着汪洙,询问他考得如何。 汪洙很沉稳的说道:“策问只是寻常的题目,正常发挥。” 有士子恭维道:“德温兄谦虚了,今科状元郎舍你其谁?” 汪洙自信的笑了笑,再谦让的道:“状元要殿试才角逐出来,现在还只是省试,言之过早。再者,今科有不少实力很强的同年,比如赵德甫。” “呵呵。” 众人一齐发出轻视的笑声。 赵明诚? 现在谁还信他能中省元? 贡院外,天空一碧如洗,氤氲的阳光,摩挲得人浑身舒坦。 可走出贡院的赵明诚,心情却是布满阴霾,本来殷红的嘴唇有些发青,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有种直觉,自己考砸了。 甚至会被黜落。 连参加殿试的资格恐怕都没有。 “主公,考得……” 好不容易找着赵明诚,吴用刚想说几句,一见主公这脸色,立刻闭紧嘴巴。 情况好似有些不太妙啊…… “累了,先回府。” 赵明诚轻声说了一句,便上了马车离去。 他的举止神态早已落入一些考生的眼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指指点点,负面语言更甚。 看来赵明诚“凶多吉少”呀! …… 赵府。 “考得不太理想。” 赵明诚丢下这句话,便独自落寞地进了花园。 赵挺之的表情由期待化为愤怒。 不太理想? 何意? 上回发解试完毕后,可是自信满满。 这次省试,竟然低落成这个样子? 自信满满的结果仅仅——发解试一百名。 那这次…… 赵挺之都不敢去想。 “准备下科吧。” 赵挺之摇头叹气,瞬间像是苍老了几岁。 孽子不争气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1章 爹,一个省元而已,值得这么兴奋? 省试结束,来自天下各地考生欢饮达旦,新声巧笑于柳巷花街,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极乐莫过于此。 樊楼。 整栋楼热闹非凡,天下第一青楼的名头,既然来了京师,谁不想开开眼界? 西楼最幽静的房间。 镜中映出的容颜,不施脂粉便颊生红晕、未画眉目便脉脉含情,且又无端多出了三分慵懒、娇憨之态。 身后的老鸨叹气道:“女儿啊,你还搁这磨蹭呢,看看楼下李师师的人气,要知道你才是花魁!” 封宜奴的脸上浮起丝丝落寞,将金簪取下,淡然道:“今儿个没心情去卖唱。” 老鸨帕子一甩,嗔骂道:“你天天没心情,依我看呐,是那赵明诚给你灌了迷魂汤!” 只这一句,封宜奴脸颊红霞,随即便怅然起来。 全东京城都在传赵郎省试发挥失常,恐进士无望。 那他心情该有多低落,这么谪仙般的人物,就该誉满天下,受尽世人崇拜敬重。 倘若连进士都考不上,那赵郎的名声…… 见她又颦眉愁思,老鸨顿足埋怨道:“他考得好差与你何干,奴家这些欢场女子不该妄求。” 妄求? 封宜奴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默默的换了套素净的头面,将那如云青丝装点起来。 …… 三月初八,晨光熹微。 礼部大门外,三千考生连同亲友奴仆数万人已经等了大半夜,今天就是省试发榜的日子。 广场上人群拥挤不散,喊叫声铺天盖地,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吴用领着赵家小厮站在人群中,他的脸上不复上回的自信,反倒是惨淡无比。 原以为攀上了“高枝”,没想到主公却连进士都考不上……唉! 但愿那汪洙能夺魁,好歹能赚点钱慰藉心灵。 广场最外围,停驻着一辆辆马车轿子,其中一辆镶花的马车里。 小榻上,李清照精致修长的玉腿对折,撅起圆润的臀部,趴在车窗上看看礼部大门,柳眉紧蹙神色有些担忧。 她嘟嘴道:“怎么还不发榜呀!” “姑娘放心,老爷一定会夺魁的!” 小荷扬着小拳头,加油打气道。 李清照斜瞥了她一眼,臻首轻点道:“但愿如此吧。” 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听得一声炮响。 旋即御街先出来两队营兵,高声喝令退避,众人稍稍向两侧让开,就听鼓乐齐鸣,仪仗列出,几名骑马的官员护着一个黄绸扎的彩亭过来。 这就是恩科省试的榜单了。 礼部官员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对广场上密集人群怒喝道:“肃静!肃静!接下来公布省试成绩!” 广场上很快安静下来,但是数万人的呼吸声也浩大深沉。 “放榜!” 如雷鸣般的鼓声后,礼部官员缓缓展开黄稠扎。 人群非常沉寂,所有人皆聚精会神地看着官员,都在期待有自己的名字。 “赵明诚,赵明诚,赵明诚!” 吴用在心中默默祈祷。 就算是最后一名,那也是进士啊! 被众人目视着,官员缓缓念道:“捷报!柳讳督,高中恩科省试第一百五十名!” “哈哈哈~寒窗苦读五十载!终于圆梦!” 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儒生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就满脸泪水,最后蹲在地上放声哭嚎。 众人百感交集,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前方。 有人中榜了,那意味着他们这些考生少一分希望。 礼部官员等人群安静下来,继续念道:“捷报!张讳邦昌,高中恩科省试第一百四十九名!” “我?” 张邦昌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真中了? “狗屎运!” 身旁的李迥朝他胸口打了一拳,带着嫉妒羡慕的语气说道。 张邦昌登时就蹦跳起来,挥舞着双手,高声吟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汴梁花!” 性格再谦和的人,在中第之时,都忍不住神采飞扬! 此时,是人生最为辉煌、难忘的一幕。 接下来。 “捷报……” “捷报……” “捷报……” 时间悄然流逝,礼部官员已然念到第五十名了。 广场上,有人高声大笑,有人失声痛哭,有人如丧考妣,有人喜极而泣…… 而吴用把头巾都扯掉了,揉了揉站得酸痛的双腿,有些不耐烦再听了。 希望,非常的渺茫。 看来没有奇迹了! 马车里,李清照感觉自己已经出汗了,她紧张到连额头都在冒汗,榜单已经过半,要么大中,要么不中。 她紧紧抓住小荷的手臂,努力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下来。 “捷报……第三十名!” “捷报……第十名!” “捷报……第五名!” 吴用转身掉头,推开拥挤的人潮,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随从道:“吾有点事,你先回去报信。” “俺不敢……” 随从缩了缩脑袋,当即拒绝道。 公子没考上进士,回去报信不仅没赏钱,还得讨骂。 吴用威胁道:“去不去?!” “不去!” 随从头摇得像钟摆一样。 吴用无奈拂袖,慢吞吞地往外走。 …… “捷报,恭喜汪讳洙,高中恩科省试第二名!” 话音一落,广场上一片哗然! 汇聚在汪洙身边的一堆士子都有点蒙圈,太出乎意料。 只是第二? 那谁是省魁? 汪洙失神了一会,失笑道:“倒要看看谁压我一筹。” 人群中议论声不断,考前省魁大热门屈居第二,那魁首是何人? 远处,吴用一听到名字,脸皱成了苦瓜,唉声叹气道:“不走运啊,五百贯全赔掉了!” 随从嚷嚷道:“再等等呗,万一省元是咱公子呢?” “怎么可能?你也太会异想天开了!” 吴用瞪了他一眼,高声斥道。 马车里的李清照香汗淋漓,紧紧攥着锦帕,杏眸有一丝绝望。 难道赵郎落第了? 小荷见状,期期艾艾道:“别担心,第一肯定是……是老爷。” 说完话,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 广场上。 喧闹声慢慢消失归于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今科魁首的揭幕。 礼部官员看着黄稠扎,儒雅的脸上露出笑意,他也没卖关子,朗声道: “捷报,恭喜今科省元……” 他顿了顿,耳边听着广场上急促的呼吸声,他高声道:“赵讳明诚!” 赵讳明诚! 赵讳明诚! …… 声音在上空回荡,广场上鸦雀无声。 刹那间。 “啊!” “好!” “实至名归!” 各种语气词,惊叹词在广场上轰然爆发开来,就像是一潭平静的水面突然的涌起三丈高的巨浪般,令人震惊,赞叹! 赵明诚夺得省元!!! 不愧是谪仙! 原来发解试,他真是在藏拙啊! 怪不得敢在赌坊压几万贯,人家就有这个自信! 有这个底气! “小荷,是赵郎么?” 李清照玉颊涨得通红,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好似有些不敢相信,赶紧拧着小荷的脸。 小荷高兴地手舞足蹈,“是呀!是老爷呀!老爷第一咯!” 李清照笑了,笑得非常灿烂。 赵郎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赵郎,天下的读书人谁没听过他的名声?大才子,诗词方面的造诣堪比唐朝李杜,然而,诗词和文章,这是两个领域的事。 纵然赵郎作出这等蒙学著作,但依旧不能说他通熟经义策问。 但! 一个省元足以说明一切,击溃所有质疑。 李清照侧卧在榻上,梨涡微浅:“小荷,回府。” “姑娘,老爷中进士,你就要嫁作赵家妇咯!” “你个多嘴的蹄子,打你喔!” …… 吴用才走出广场,就听到身后铺天盖地的三个字:“赵明诚!” 他瞬间惊愕,难道? 咻! 如一道疾风,吴用奔跑进人群,随手拉过一个书生,问道:“省魁是谁?” 书生昂头道:“除了人赵德甫,谁配取省魁?” 真的! 吴用胡须颤了一颤…… 人群里,赞叹歌颂声不断。 张邦昌和李迥也异常激动,他们庆祝完毕后,骤然想起当初定下的赌约。 德甫中状元,他们就要在汴河旁luo奔。 不会吧? …… 赵府。 花园里,赵明诚坐在池塘边发呆,他笃定他会黜落,索性便喝起了小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嘛。 鱼儿从池中跃出,赵明诚灌了一口酒,又把酒壶倾斜往池塘倒去。 他自言自语道:“鱼儿,我喝一口,你喝一口,我不会跟你计较,可能你心里也有烦恼吧。” 蹬蹬蹬! 突兀急促的脚步声。 赵明诚转身去看,就瞧见老爹红光满面,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德甫,好样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省元啊!” 赵挺之罕见得有些失态,笑声传遍了整个花园。 我? 省元? 赵明诚呆滞在原地,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不是骗人的吧…… 自己真夺魁了?? 赵挺之上前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欣慰道:“争气!真争气啊德甫!三千人中第一仙!” 赵明诚回过神,压制内心的狂喜,面上很是平静道: “爹,区区一个省元而已,值得这么兴奋?” 呃…… 赵挺之有些震惊。 这儿子着实恐怖! 连中省元都能如此淡然,这般宠辱不惊! 遍观史册,谁能做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2章 赵明诚持刀入蔡府! 省试的结果,在春光融融的上午里传遍整个东京城,如同绚烂的烟花般绽放,夺目无比。 上到皇宫官衙,下到茶肆青楼,无数人在议论省魁的名字! 这个注定无法被超越的新科省元,他们必须将内心那犹如黄河泛滥的佩服之情发泄出来,不然非得憋死不可。 年仅二十岁。 天授诗词才华! 家财百万贯! 写出的蒙学著作! 天子近臣!宰执之子! 如今又多了个头衔,天下读书人第一! 这是什么人? 恐怕真是谪仙转世,要不然不会这么牛叉…… …… 赵府前人头攒动,马车堵塞,鞭炮齐鸣,喜糖更是散满了整条大街。 门口立着省元牌坊夸耀人前,府内仆役丫鬟都是喜气洋洋的。 喜庆的气氛持续到傍晚,上门道喜的亲朋好友才陆续离去。 与此同时,京师却开始流传着一则流言—— 赵明诚,是靠着其父赵挺之泄题,才拿到省元。 同时与流言相佐证的是,恩科省试主考官刘逵是副相赵挺之提拔上来的。 两人沆瀣一气! 依此推断,赵明诚的考卷会不会有猫腻? 毕竟发解试仅仅一百名,怎么省试就爆发了?没道理啊! 这则消息,不断的挑逗着落榜士子们的神经。 自古文人相轻,盖因赵明诚太出色了,光芒盖过所有人,谁能不羡慕嫉妒? 大约三千多名参与省试的士子录取三百人,在这几天的功夫内,落榜的士子们并都没有立即离开京城,还有许多人滞留在京师。 流言,就像是潜藏在湖面下的暗流,缓慢而汹涌的酝酿着。 国家抡才大典,岂能容忍泄题这样的事情! 眼下就有把他打入尘埃的机会,科举舞弊被发现,任何人都包庇不了,谁敢跟天下读书人作对? 就算官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宽恕这个罪名! 有了推波助澜,流言便愈传愈烈,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 书房中烛光明亮,映照出赵明诚阴沉的脸。 吴用站立一旁,猜测道:“主公,一定是那汪洙散播谣言,其人心有不甘,想诬陷主公借此夺得省元!” 赵明诚摇头:“不是他。” “何故?” 吴用神色有些不解,在他看来,最大嫌疑人就是那汪洙! 赵明诚冷冷暼了他一眼,还自封军师,就这水平? 被这寒意的目光一望,吴用打了个激灵,立刻就想得通透。 主公乃宰相的儿子,更是官家的绝对亲信,汪洙脑子又不蠢,就算再嫉妒也不敢去乱传这种话。 否则后果是他吃罪的起? 同理,不太可能是其他士子,那会是谁? “咣当!” 书房的门被推开,赵挺之一脸肃穆地走进来。 宰相的官威让吴用战战栗栗,他赶紧拱手告退。 等吴用走后,赵挺之稍默一会,便淡淡地说道: “是蔡文长,他在政事堂随口说了句,便扩散出去了。” 蔡京? 赵明诚眯了眯眼,“随口?堂堂宰执这般小肚鸡肠?” 赵挺之看了眼自家儿子,却是轻笑:“他儿子连进士都考不上,靠官家恩赐个进士出身,嫉妒是在所难免,再说咱家跟蔡家本就有龌龊。” 赵明诚接话:“呵呵,他怎么不指使御史台弹劾我?” 赵挺之嗤鼻冷笑:“哼,他还敢弹劾,老夫与他鱼死网破。” 赵明诚沉默,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愤怒。 随即就是滔天大怒。 蔡京,蔡家。 凭什么? 赵挺之感觉到了儿子的愤懑,忙道:“德甫,此举无非让咱父子俩名声受污而已,无碍,明天早朝,老夫在朝会上跟官家自辩清白。” “息事宁人?” 赵明诚冷笑道:“爹,就他随口一句话,便给我的名声造成极大损失,为何要忍?” 赵挺之问:“你待如何?” 赵明诚一字一句道:“上门讨要说法。” 这? 赵挺之一怔,随即便沉声道:“德甫,韬光养晦!咱不宜这时候跟蔡京翻脸,忍了忍就好了。” 赵明诚:“韬光养晦?年轻人就应该锋芒毕露。” 年轻人不能轻易妥协,做想做的事,锋芒和棱角才是年轻人璞玉般的光。 赵挺之还是觉得不妥,劝说道:“别,还是先忍忍,往后日子还长,再算账也不迟。” 赵明诚闻言暗叹,这老爹有时候魄力不足,怪不得斗不过蔡京。 他幽幽道:“爹,你想清楚,该谁忍谁?” 丢下这句话,赵明诚快步走出书房。 …… 夜色下,蔡府灯火通明。 府外。 “敲门。” 赵明诚背负双手,平静道。 吴用腿都吓软了,几近瘫倒在地,这主公真是胆大包天! 瞧瞧身后,十几个赵家护卫,皆手持明晃晃的长刀。 持刀入宰相府…… 这…… 这是要造反? 夜闯民宅就是罪!何况闯的是宰相的府邸,恐是死罪! “主公,还请三思!” 吴用哭丧着脸,都怪自己硬要跟着干嘛,这下进退维谷了。 “你们去!” 赵明诚阴沉着脸,朝身后自家护卫缓缓道。 一个护卫领命,他们是粗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服从主家的命令。 半晌后,蔡府侧门打开。 蔡家门房擦了擦眼睛,一见门外这阵仗,吓得脊梁发寒,难道官家要缉拿老爷? 否则谁敢持刀来宰相家? “各位官爷,俺……俺去通……通报。” 门房战战兢兢地说完,逃也似的跑进府内。 “主公,别冲动啊!主公啊!” 吴用神魂俱吓得失位,说话一直在打哆嗦。 赵明诚见他这模样,哑然失笑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胆子? 天下除了你谁敢持刀入宰相府? 这不是胆子!你这是癫狂! 念及于此,吴用胆怯更浓,看向赵明诚的目光好像看一个疯子。 赵明诚莞尔一笑,淡淡道:“学究,你不是自比诸葛亮么?能不能想通我此举的深意?” 说完后,他挥了挥手,率先踏进蔡家的门槛。 护卫自是跟上。 十几个人,十几把刀,直接冲进蔡府。 深意? 吴用哪有心思想这个,又不敢进门,想了一下,便躲在府外一棵柳树下。 死道友不死贫道,吾还是望风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3章 刺伤蔡攸,朝野震动!!! 沉沉的夜色,漆黑如墨,感觉一场夜雨随时都会落下。 门房撒腿就跑,晃荡的灯笼照着他惨白的脸色,一挨进入内宅,他就声嘶力竭地喊道:“老爷,大事不好了,皇城司拿着刀来抄家啦!” 声音在夜色中回荡,蔡府内宅一片大乱。 “什么?” 蔡京正躺下准备睡觉,听闻后大惊失色,掀开锦被就跳下床来,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他外衣也不穿,披头散发就往外跑。 政变! 绝对是有预谋的政变! 除了政变,他想不出有任何可能。 篡位者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官家恐怕已经被囚禁了,现在是来解决他们这些宰执重臣。 究竟是谁? 向太后? 亦或是哪个王爷? 蔡京有些心悸,更感觉到凄惶无助,宰相的位置还没坐稳,就要被踢下去了么? 内宅传来沸腾的人声,蔡府家眷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担忧绝望。 都抄家了!抄宰相的家!这罪该有多大? …… 大院。 半盏茶时间后,里面跌跌撞撞地奔出一个人,正是蔡京。 蔡京看着前方那道俊逸的身影,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是赵明诚! 那没错了,一定是赵挺之背叛了!投靠了篡位者! 灯火下,蔡京突然苍老了几分,那儒雅的面上,是一道道刻满了沧桑的霜痕,他愤慨道: “官家待你赵家如何?竟敢行谋逆之事,你们就是豺狼!还不速速醒悟,现在回头还不迟,随老夫去营救官家!” 话音一落,赵明诚愕然。 身后的护卫也目瞪口呆,主家要造反当逆贼? 顷刻间,有人持刀的手就在发抖。 这时,蔡攸惊慌失措跑出来,鞋子都丢了一只,见这阵仗,嘶哑着嗓音颤声道: “你赵明诚欲谋废立耶?” 不怪他有这个想法。 而是。 敢持刀进宰相府的,只能是皇帝。 而他下午才陪官家踢完蹴鞠,晚上官家就派人来缉拿抄家? 怎么会! 唯一的可能就是,龙座上换人了! 赵明诚紧盯着蔡攸,面上冷冰冰地问道:“谣言是你说的?” 蔡攸骇然:“什么谣言?” 赵明诚大声喝斥:“科举舞弊。” 蔡京:“???” 蔡攸:“???” 赶来的蔡府家眷:“???” 角落里的蔡婉:“???” 场中鸦雀无声,蔡家众人难以置信,感觉到非常荒谬。 持刀闯宰相府,就为了这事? 他疯了? 还是脑子烧坏了? “岂有此理!” 蔡京脸上阴郁异常,勃然大怒道:“赵明诚!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赵明诚不接话,缓缓上前,依旧目视着蔡攸,寒声道:“是不是你。” 蔡攸先是惊愕,随即又无比愤怒,咬牙切齿,脸涨得通红,大声道:“来人啊!律法有言,擅闯民宅可直接打死!” 话刚说完。 啪! 一记清脆的声音响起,蔡攸的脸上显出通红的五根手指。 啪!啪!啪! 赵明诚抡足了劲,又狠狠甩出三个大耳光,直把蔡攸拍倒在地。 “畜生,你放肆!” 蔡京眼底燃起了火苗,手指着赵明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一群家眷就要围上来,赵家护卫当即拔刀相向。 还没等蔡攸爬起来痛骂。 陡然间。 赵明诚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向前猛然一刺。 “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指桑骂槐说完这句话,赵明诚似无意瞥了蔡京一眼,便转身离去。 经过护卫身旁,他低喝道:“跑!” 因为他动作隐蔽,等赵明诚走出几丈外,蔡府众人才发现蔡攸手臂插着一个匕首,袖子上鲜血淋漓。 蔡京怒发冲冠,大喊道:“居安!居安啊!快,快,拦住这个畜生!” …… 府门外。 柳树下的吴用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转来转去。 赵明诚领着众护卫一口气跑出蔡府,吴用还没开口,就看见后面追着几十个蔡家护卫。 他赶紧跟上队伍,气喘吁吁问道:“主公,你……你……你找蔡京算账了?” 赵明诚边跑边随意道:“我没这么傻,也就给了蔡攸一刀而已。” 找蔡京?那就是以下犯上了。 把怨气发泄到他儿子身上也一样。 一刀而已? 吴用呼吸一滞满脸骇然,喃喃道:“太疯狂了!太疯狂了!这就是京城官二代的生活么?有够恐怖的。” 约莫跑了一刻钟,见蔡府护卫没跟上,赵明诚摆手让自家人慢行。 旋即便问着身旁:“深意可知道了?” 就算身临陷境,吴用也不忘卖弄,他捻须道:“何其简单?眼下赵相公跟蔡文长争权夺利,蔡文长背后来这一手,摆明就是欺压咱赵家,主公这是亮剑反击!” 说完一副得意满满的样子,自认为瞧透了主公的心思。 赵明诚淡淡道:“还不错,你能看到第三层,可我的想法在第五层。” “哦?” 吴用迷糊不解,还有更层次的深意? 赵明诚斜睨着他,缓缓道:“自污。” 吴用一怔,旋即就是震惊。 是了! 主公以前名声大无所谓。 可现在是省元,已经取得进士资格,接着就要踏入官场。 身份由士子转变成士大夫。 一个士大夫名声太好,会不会遭到皇帝忌惮? 答案,一定会! 同是官家亲信,作为太监,童贯梁师成等人不需多说,被人唾弃的货色;而蔡攸朱勔名声也不太好,唯独主公。 名声近乎完美! 而经过此事,主公的名声必将一落千丈。 宰相是天下读书人的领头者,私闯宰相府,还伤人了! 那在世人眼里,主公就是个冲动蛮横,不知收敛的狂士,一个德行有缺的人! 想到此处,吴用毛骨悚然,看向赵明诚的目光有一丝惊惧。 深不可测,太有心机了…… …… 赵明诚游览着东京城繁华的夜景,心中非常平静。 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在中国官场上这句话体现的特别明显。 如果想让别人重用,那么你就必须有把柄抓在别人手里让他们放心,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要想拿下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才会放心大胆的任用。 细想一下,这与儒家提倡的完人思想几乎是背道而驰的。 所以说,做官跟读书。 是两个样。 当初艺术家的那句话——“蔡家女只能做妾。” 当真是随口说的? 恐怕是深思熟虑后的帝王术! 要知道,就因为这句话,蔡家跟赵家结仇了,两个宰相因此龌龊不断。 能在一众皇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艺术家也是个心机boy。 …… 翌日清晨,朝野震动! 东京城的街头巷尾无不对此事议论纷纷,持刀入宰相府,刺伤宰相嫡子! 这个赵明诚,是疯狂了! 蔡家直接在宣德门叩阙哭闹,书生士子在酒楼茶肆大声抨击,义愤填膺指责赵明诚,甚至直接破口大骂,唾沫横飞。 无数的弹劾奏章从御史台飞出,皆在“围攻”赵明诚。 这事,太太太严重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4章 他没钱?财产转移?! 京师讨伐的声音,形成一股惊涛骇浪,扑向赵明诚。 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是人尽皆知,唾骂声越来越大,省元赵明诚竟然是个不知尊卑的狂徒! 街头巷尾的百姓争相哄传,有的起初不相信赵谪仙是这样的人,但随着传言越来越多,有的传播者言之凿凿、说得口沫横飞,由不得你不信。 百官纷纷上书,弹章如潮。 规定:“诸夜无故入人家,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若知非侵犯而杀伤者,减斗杀伤二等。其已就拘执而杀伤者,各以斗杀伤论,至死者加役流。” 私闯民宅!主家杀人无罪! 昨夜若非赵明诚逃遁得快,恐怕早就命丧蔡府了。 虽逃过一劫,但事后还得清算罪名,闯宰相府邸,还刺杀了朝廷官员蔡攸! 滔天大罪!! …… 文德殿。 朝会上,众臣不苟言笑,气氛极其庄严肃穆。 不等百官奏报,赵佶从御座上起身,原本已是严肃无比的面容神色,变得愈加的冰冷。 他轻微扭曲着俊朗的脸庞,勃然大怒道:“丑闻!天大的丑闻!” “恳请官家息怒。” 朝堂众臣皆弯腰躬身,齐声呼道。 赵佶以指化戟,雷霆震喝:“息怒?擅闯宰相府,还伤人了!简直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话音一落,朝堂上鸦雀无声,众人把目光看向列班最前方。 赵挺之垂着头缓缓出列,摘掉梁冠放下象笏,平声道:“官家,臣请乞骸骨。” 众臣心里冷笑,果然是一招以退为进。 当即有蔡京系官员出列,洪声道:“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赵明诚犯下恶行,赵相应当引咎。” “附议!” “附议!” “附议!” “……” 绝大部分朝臣都开口了,一方面,他们为蔡京抱不平,毕竟一介宰相,脸面被狠狠踩踏,作为士大夫,谁能不愤怒? 另一方面,万一官家答应了赵挺之的辞官呢? 那岂不是空出个副相的位置?大伙也有上进的心嘛。 众目睽睽,赵佶沉默稍许,挥手道:“赵卿教子不严,特此去爵,罚俸三年!” 一言既出,满堂诧异。 蔡京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这惩处完全是不疼不痒! 对赵挺之如此?那官家对赵明诚会不会也轻打轻放? 蔡京缩在袍袖中的手紧紧握住,又缓缓放松下来。 赵挺之低垂着眼睑,心思早已神游天外。 昨夜他是非常愤怒的,甚至有些恐慌不安,儿子铸下大错该如何弥补? 可德甫说的两个字就让他安心了,就是——自污。 他坐在书房里彻夜未眠,想了一夜。 只能感叹一句,德甫天生就是吃官饭的,吾自愧弗如! 老子不如儿啊! 这时,蔡京的门生,谏官御史王焕之出列,道:“赵明诚为了丑恶不堪的私念已然丧心病狂,刻意要寻衅生事,不仅持刀私闯宰相府,还砍伤朝廷命官,若不惩治难堵天下之口!难平天下士子之愤懑!!” “附议!” “附议!” 大殿又响起声音,不过这次开口的人很少。 做官得擅长看风向,现在这风向,官家明显想偏袒包庇赵明诚,想严惩看来不太可能。 赵明诚还是圣眷不减啊! 无论朝臣弹劾有多汹涌,最终决定权还是在皇帝手上。 也只能由皇帝决定,涉及到宰相两个儿子,若是处理不好一定会引发政治斗争! 龙座上,赵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洪声道:“肃静!传朕口谕,宣赵明诚入殿!” …… 半个时辰后。 文德殿陛阶下缓缓走来一道身影,其人一袭儒衫,神色非常平静。 唰!唰!唰! 大殿内一道道目光望过去,眼神有憎恨、有唾弃,也有敬佩。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这个胆魄…… “学生赵明诚拜见官家。” 赵明诚上前作揖行礼。 赵佶用力瞪着他,杀气腾腾地吼了一句:“狂徒赵明诚,你可知罪?!” 赵明诚深施一礼:“学生认罪请罚。” 他轻飘飘地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殿内。 赵佶大声质问:“为何蓄意伤人?” 此话一出,大殿响起嘈杂声,众臣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私闯宰相府是死罪!而蓄意伤人的罪名却有待商榷,而官家刻意忽略私闯宰相府。 官家这是司马昭之心,明显要对赵明诚从轻处置啊! 赵明诚再上前一步,大声辩解道:“官家,蔡攸他污蔑学生科举作弊!” 这时。 担任省试的主考官刘逵出列,拱手道:“请官家明鉴,微臣绝没有泄题给任何人。” 一些同考官陆续出列:“微臣亦无,赵明诚靠泄题舞弊乃无稽之谈。” 其余大臣暗笑,皆用玩味的眼神瞟着蔡京的背影。 有心人早已知晓来龙去脉,谣言的起源便是蔡相。 人赵明诚也会说,谁让你嘴贱,一个宰相污蔑士子,实在是下作。 岂能吃这个哑巴亏,不报复回来怎么行? 不过,这报复手段实在是狠辣。 赵佶快速瞥了蔡京一眼,又转而怒视赵明诚,斥责道:“就因为这?你便要持刀伤人?” 赵明诚却寸步不让:“学生寒窗苦读十数载,挑灯夜读、废寝忘食,为的不就是一朝成名天下知?谁敢诬陷我,就是生死之仇!” “狂妄!” 赵佶怒而起身,拿御桌上的毫笔砸向赵明诚,冷声道:“赵明诚此罪甚大,朕宣布,廷杖二十!除爵罚俸!另籍没家财充国库!以儆效尤!” 话罢指着一旁的黄门:“快,派人去抄他的财产!” 众臣登时惊愕。 大殿内久久没有声音,所有人都无语凝噎。 这是什么惩处?一没革除学籍,也就是说,赵明诚依旧是省元,过两天照样参加殿试,照样授官…… 二是,连关押大牢的流程都不走,正常讲,只要有罪就要收押。 至于这些处罚,唯一能伤筋动骨的就是“抄家”了。 赵明诚的私人财产有多少,京师人看在眼里,暴利的香水作坊,赌坊,京师几栋宅子,书画典籍碑印…… 保守估计,几百万贯是有的。 最前方一直打瞌睡的曾布睁开眼,喃喃道:“这下国库丰盈了。” 赵明诚佯装出逃过一劫的模样,毕恭毕敬道:“官家宽宏大量,学生铭感五内,心甘情愿领罚。” 赵佶嗯了一声,朝蔡京和煦笑道:“我朝以仁厚治国,提倡以和为贵,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蔡爱卿你看?” 蔡京转头用漠然的目光看了赵明诚一眼,又转过去,拱手道:“官家所言极是。” 赵佶听了很高兴,“好,好,以和为贵,朕心甚喜。” “官家英明!” “……” 众臣齐齐呼喊。 内心却是失望至极,原本以为是个捅破天的事件,然后就这样结束了? 实在无趣! 朝会上,接着就是讨论政务,赵明诚退回到大殿最角落处,等待朝会结束,再领二十下鞭子。 约莫一个时辰后,朝会快要结束了,那黄门却回来了。 “赵明诚没钱?怎么可能!” 赵佶一声惊呼,满脸震惊地看着黄门。 什么? 大殿内,众臣听闻这句话,也是有些讶异。 黄门苦着脸道:“杂家查了,皆在李员外郎之女名下。” 刹那间,赵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铁青…… 转移财产? 众臣更是惊愕无语。 这赵明诚难道是算命的?这一“劫”都给他算到了? 赵李两家仅仅只是定亲,才女李清照还没正式入赵家族谱,那这财产还真只能算她个人的…… 也就是说,籍没家财连个铜板都没捞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5章 终究是朕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赵佶伸手接过了清册,展开一看。 这上面果如黄门所说,空空如也!赵明诚名下财产全部转移了,上面还有开封府衙签字画押的手续。 抄家真的连一个铜板都没抄回来!! 赵佶合上清册,以冰冷的眼神凝视着角落里的赵明诚,凌厉地说道:“汝胆敢揣摩帝心,罪大恶极!” 朝堂众臣俱都无语,这是怎样一对君臣?一个借机巧取豪夺,一个太过奸诈阴险…… 蔡京嘴角微搐,心下更是怨恨,这对君臣一定在唱双簧! 但这还真冤枉艺术家了! 昨夜,赵佶一听到这个赵明诚夜闯蔡府的消息,却是不怒反笑,笑的很开心。 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念头,就是钱,赵明诚的全部身家! 几百万贯啊,能养多少珍稀鸟兽,购多少前朝字画,纳多少娇媚妃子,甚至能建造一栋大宫殿! 可现在,就这样没了? 赵明诚佯装惶恐,又是作揖又是弯腰,却是一言不发。 殿内的李格非和赵挺之皆紧蹙眉头,心思各异。 李格非暗忖,这钱要不要还呢…… 赵挺之则有些担忧,万一李家不还怎么办? …… “殿陛行杖!” 随着御座上的一声怒喝,众臣皆转头,一道道目光注视着赵明诚。 廷杖!!! 廷杖最早始于东汉明帝,曰:“明帝时,政事严峻,故卿皆鞭杖”。 但咱大宋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万一这先河一开,以后官家上瘾了咋办? 顿时。 “官家不可。” 曾布手持象笏出列,直言进谏道:“士可杀不可辱,这是传统儒家观念,作为一国之主,绝不能给士大夫加以非礼的行为。” 首相代表天下士大夫的利益,他必须第一个阻止。 “附议!” “附议!” “……” 殿内异口同声,连蔡京嘴巴都不自觉动了一下。 没办法,涉及士大夫的切身利益,作为宰执,他也得争取。 心里那个憋屈愤懑就别提了…… 见都是反对声,赵佶稍稍沉默,冷眼环顾着大殿,道:“既然各位爱卿反对,那此事作罢,散朝!” 说完面色不虞地摆驾走人。 朝堂众臣有序地列队走出大殿,赵明诚一脸淡然的立在殿角。 每个人都会看他一眼,眼神都像看怪物一样…… 这么大的罪名,要是搁普通百姓,直接问斩诛族! 若是平常书生士子,也死罪难逃! 就算放在权贵身上,逃不过发配边塞的命运! 可赵明诚呢? 籍没家产?国库一根毛都没捞到! 廷杖?免掉了! 唯一的惩罚就是除去国公爵位,可在这个国公伯侯满地走的京师,这算什么惩罚? 有御史终是忍不住摇头叹气:“大宋养士百年,堂堂宰相都能被一介幸臣欺压,国家法理何在?” 刑部侍郎张商英闻言,拂袖不屑道:“他蔡文长身为辅相,也是志在逢君,都是幸臣,有何区别?” “也对,蔡文长不是权势熏天么?连个省元都惩治不了,呵呵。” “赵蔡狗咬狗才好。” “……” 一些旧党大臣发出嘲弄讥讽的笑声。 …… 等殿内只剩寥寥几人,赵明诚这才准备回家,这一大早可累死他。 昨晚一夜没睡,清晨又去开封府走一遭,拉着一脸懵的李清照,交接完所有财产,刚回家就被太监叫到这早朝“伏法”。 幸好自个算无遗策,早已摸清楚艺术家这小九九。 想要钱? 没门! 每一个铜板都是咱的血汗钱,谁都不许抢夺! 赵明诚笃定艺术家会保自己,毕竟此事一出,赵蔡两家关系几近冰点,两个宰相不合,皇帝能不高兴? 再说自古民心与君心不可兼得,他要得到艺术家的恩宠,必须把名声弄坏一点。 为什么皇帝身边这么多奸佞? 诸葛亮的有言:“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这么有道理的警句,但历代君王却很难做到这点。 盖因贤臣提出的建议基于国家百姓,多是要皇帝工作的,是逆耳的;小人提出的建议基于个人私利,迎合皇帝的欲望,多是要皇帝放松的,以期达到个人诉求。 人性弱点便是爱听好话、喜安逸、爱享乐。 赵明诚深知,宋徽宗时代,就是奸臣们的全盛时代。 要掌握权力,要培植班底,最好的途径就是做赵佶的幸臣。 遍观史册,哪个幸臣名声好? “赵省元,官家传唤。” 赵明诚正想着事,一个黄门斜肩谄笑跑过来。 …… 御花园。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草坪上,一个手臂缠着白布,满脸泪痕的男子正抱着赵佶的大腿诉苦。 泪水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连赵佶都有些不耐烦了。 “官家!” 赵明诚近前来,先是恭敬地喊了一声,旋即便是似笑非笑侧视着蔡攸。 蔡攸满眼狠毒地看着赵明诚,恨不得把赵明诚剥皮抽筋方解心头之恨! 与手臂肉体上的疼痛比起来,精神上的羞辱更让他难受!被干上家门,当着阖府上下的面…… 关键是歹徒竟没得到惩罚,事了拂衣去? 今日过后,他算沦为全东京城的笑柄了! 蔡攸甚至连老爹蔡京都恨上了,宰执天下的重臣,连这个场子都找不回来,当个宰相有个屁用! 当然,他是绝对不敢恨艺术家的…… 赵佶指了指蔡攸,怒喝道:“赵明诚,滚过来道歉!” 赵明诚自无不可,嘴上服软有甚?于是转头朝蔡攸拱手道:“蔡公子,昨夜是在下冲动了,十分抱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等蔡攸说话,赵佶就抢先一步说道。 皇帝都下结论了,蔡攸还能说什么,只好用咬着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 “随朕来。” 赵佶摆了摆袖子,朝假山那头走去,赵明诚跟上。 只有两人,赵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唾沫横飞。 足足骂了一炷香时间,赵佶才停下来,幽幽道:“你知道朕为你担下了多少么?倘若没有朕,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你。” 赵明诚腹诽,自个刚刚也经过了你的唾沫洗礼。 他嘴上却毕恭毕敬道:“感谢官家的圣德,学生铭感五内。” 赵佶斜睨:“朕感念你的救命之恩,这回且饶过你,下次若犯,定斩不饶。” 赵明诚郑重道:“学生遵命!” 赵佶背负双手踱步,强调道:“明诚呐,你要牢记,这事终究是朕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6章 清娘,你快把财产转回来! 御花园内。 赵佶继续给赵明诚灌输心灵鸡汤,什么朕欣赏你,朕青睐你,朕看好你,你要对朕忠心耿耿啊…… 赵明诚头都点得麻木了。 许是疲倦了,赵佶结尾道:“明诚呐,你虽年纪轻轻,却洞彻人心,机巧灵变,至今没见有吃大亏时候……” 说着却停顿了一下,紧紧盯着赵明诚。 赵明诚当即接话:“这天下,只有官家能将学生玩弄于手掌之中。” 赵佶脸色放松下来,拍了拍赵明诚的肩膀,颔首道:“知道就好,朕睥睨天下,有什么事情瞧不透?你可别在朕面前耍心眼!!” “嗯。” 赵明诚很老实地点头。 “滚吧!” 赵佶接过内侍的清茶,摆手赶人。 赵明诚拱手作揖:“学生告退。” 心里那个恨啊,自个脚都站得酸痛,这艺术家真是个话痨精。 还没转身呢,梁师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嚷叫道:“官家,大事,大事啊!” “噗!” 赵佶被这声音吓一跳,喷一口茶水,随即怒骂道:“好你个狗杀才,甚事大惊小怪的?难道你爹苏东坡让你认祖归宗了?” 赵明诚:“……” 梁师成闹了个大红脸,他喘着粗气道:“官家,辽国使臣入京了,带来一个消息。” 什么? 赵佶骇然,快步上前抓着梁师成的手臂,颤声道:“难道是边境有战事?谁先动手的?一定不是咱大宋!” 旁边的赵明诚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艺术家是个人才。 梁师成赶紧摇头,嘴还没张开。 赵佶沉声道:“召集政事堂诸位大臣议事,辽国胆敢污蔑咱大宋,枉为兄弟之邦!” “不……不是啊!” 梁师成不敢再喘气了,急声道:“辽道宗驾崩!” 这…… 赵佶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上布满笑意。 刹那间。 他又眼眶湿润,眼角挂着一滴泪珠,旋即就是放声大哭,“晴天霹雳!朕……朕……” 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了,直接抱头蹲在地上哀嚎。 梁师成瞬间懵逼,官家这是搞什么名堂?敌国皇帝死了,不放鞭炮烟花庆祝,还哭坟? 还是赵明诚反应得快,上前悄悄道:“快去门下省唤起居舍人来。” 梁师成还是迷糊,但看到地上的官家脑袋轻微点了一下,他立刻逃也似的离开御花园。 赵明诚有些无语了,艺术家搁这演京剧脸谱呢? 艺术家为什么哭呢,这是有缘由的。 昔年,宋仁宗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当时的辽道宗耶律洪基抓着使臣的手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絮叨:‘有他在世,我们已经四十二年未见烽火狼烟了。’哭完马上下令,为宋仁宗赵祯建衣冠冢,百姓都去祭拜。 耶律洪基还为宋仁宗建了一个衣冠冢,像祭奠自己的祖先一样祭奠…… 这不,咱大宋是礼仪之邦,讲究礼尚往来,那边皇帝哭了,这里也要哭回来…… 赵明诚表情却有些凝重,两个原因。 其一,辽道宗驾崩,还得敌国使臣来上门通报,边军是吃干饭的?连这么大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其二,辽道宗可是非常仰慕大宋文化,十足的亲宋派,几十年来,两国战事几乎没有,只有点小摩擦,现在换个皇帝,宋辽两国局势会走向何方? 不一会。 起居舍人跑过来,拿起笔刷刷刷。 史载:“宋靖中元年,辽寿昌七年,辽道宗驾崩于行宫,官家骤闻,痛哭不止。” 等起居舍人写完后,赵佶停止哭腔,喟叹道:“召集群臣,开大朝会!” …… 日方初升,金光大放。 京师众臣刚下早朝回到家,又得返回来参加大朝会。 不过这与赵明诚无关,他没有官身,若非艺术家传唤,他连进入朝殿的资格都没有。 宣德楼下,十余名辽国使臣早就候于御道上。 为首的使臣戴头冠,其他皆是髡发、穿圆领袍,腰间别着箭囊。 使臣们抬眼观望大宋皇宫,宫殿迎着绚烂日光高高在上,极其耀眼夺目。 突然御道上缓缓走来一个人,他身量挺拔颀,气质非凡,本是宽大厚重的儒衫穿在他身上显出几分修长的洒脱味道,相貌更是丰神俊逸。 又恰有一阵春风扫过,袍袖飘飘,恍如神仙中人,一时让使臣看得呆住。 这世间怎有如此般人物? 使臣互相对视,难道? 这就是传闻中的谪仙赵明诚? 果然名不虚传! 他在咱大辽都是名声赫赫! 赵明诚斜眼瞟了一眼这些辽国人,见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地小声吐槽道:“乡巴佬,瞅啥呢?” …… 李家。 李格非又去上朝会了,门房笑着迎赵明诚进门厅。 赵明诚径至前院,立在门前环廊上等着,仆役捧上茶,他就端在手里慢慢喝,看阶下种着的几株月季,期待着那轻快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心想事成,脚步声轻快而来,脚步声停,李清照的声音响起:“赵郎来了?有没有受处罚?” 赵明诚转过身,见环廊转折处,李清照立在那里,身穿浅绿通袖襦袄,系着回云纹缎襕裙,眼睛瞪得大大,柳眉紧紧蹙着,显得有些担忧。 “为夫无恙。” 赵明诚应了一声,上前几步,呵呵笑道:“世间自有公道在,昨夜之事为夫问心无愧,谁能处罚?” “你还贫嘴呢,都快吓死我了。” 李清照双眉扬起,挥着粉拳锤了他一下,有些嗔怪地说道。 她可是惴惴不安,生怕赵郎因此受到朝廷的惩处。 毕竟这事太大了…… 赵明诚握住她的柔荑,一双眸子深情地望着她,缓缓道: “清娘,你快把财产转回来。” 李清照错愕,推开他,一脸不解道:“财产?什么财产?” 赵明诚:“……” 他惊呆了!! 耍赖?? 这就是有借无还? 赵明诚:“清娘你别闹,几个时辰前才去开封府办的手续。” “有么?”李清照杏眼圆睁,喃喃道:“赵郎你这是怎么了?开始胡言乱语了?我刚刚才睡醒呢!” 赵明诚无语凝噎,看着她无奈道:“为夫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怎么生活?” 李清照:“我赌钱养你嘛,以前就说过了啊。” 赌钱? 赵明诚两眼一亮,赶紧往外跑。 才跑两步,身后却传来嬉笑声。 “赌坊你赢的钱我去收完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6章 清娘,快把财产转回来! 御花园内。 赵佶继续给赵明诚灌输心灵鸡汤,什么朕欣赏你,朕青睐你,朕看好你,你要对朕忠心耿耿啊…… 赵明诚头都点得麻木了。 许是疲倦了,赵佶结尾道:“明诚呐,你虽年纪轻轻,却洞彻人心,机巧灵变,至今没见有吃大亏时候……” 说着却停顿了一下,紧紧盯着赵明诚。 赵明诚当即接话:“这天下,只有官家能将学生玩弄于手掌之中。” 赵佶脸色放松下来,拍了拍赵明诚的肩膀,颔首道:“知道就好,朕睥睨天下,有什么事情瞧不透?你可别在朕面前耍心眼!!” “嗯。” 赵明诚很老实地点头。 “滚吧!” 赵佶接过内侍的清茶,摆手赶人。 赵明诚拱手作揖:“学生告退。” 心里那个恨啊,自个脚都站得酸痛,这艺术家真是个话痨精。 还没转身呢,梁师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嚷叫道:“官家,大事,大事啊!” “噗!” 赵佶被这声音吓一跳,喷一口茶水,随即怒骂道:“好你个狗杀才,甚事大惊小怪的?难道你爹苏东坡让你认祖归宗了?” 赵明诚:“……” 梁师成闹了个大红脸,他喘着粗气道:“官家,辽国使臣入京了,带来一个消息。” 什么? 赵佶骇然,快步上前抓着梁师成的手臂,颤声道:“难道是有战事?谁先动手的?一定不是咱大宋!” 旁边的赵明诚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艺术家是个人才。 梁师成赶紧摇头,嘴还没张开。 赵佶沉声道:“召集政事堂诸位大臣议事,辽国胆敢污蔑咱大宋,枉为兄弟之邦!” “不……不是啊!” 梁师成不敢再喘气了,急声道:“辽道宗驾崩!” 这…… 赵佶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上布满笑意。 刹那间。 他又眼眶湿润,眼角挂着一滴泪珠,旋即就是放声大哭,“晴天霹雳!朕……朕……” 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了,直接抱头蹲在地上哀嚎。 梁师成瞬间懵逼,官家这是搞什么名堂?敌国皇帝死了,不放鞭炮烟花庆祝,还哭坟? 还是赵明诚反应得快,上前悄悄道:“快去门下省唤起居舍人来。” 梁师成还是迷糊,但看到地上的官家脑袋轻微点了一下,他立刻逃也似的离开御花园。 赵明诚有些无语了,艺术家搁这演京剧脸谱呢? 艺术家为什么哭呢,这是有缘由的。 昔年,宋仁宗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当时的辽道宗耶律洪基抓着使臣的手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絮叨:‘有他在世,我们已经四十二年未见烽火狼烟了。’哭完马上下令,为宋仁宗赵祯建衣冠冢,百姓都去祭拜。 耶律洪基还为宋仁宗建了一个衣冠冢,像祭奠自己的祖先一样祭奠…… 这不,咱大宋是礼仪之邦,讲究礼尚往来,那边皇帝哭了,这里也要哭回来…… 赵明诚表情却有些凝重,两个原因。 其一,辽道宗驾崩,还得敌国使臣来上门通报,连这么大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其二,辽道宗可是非常仰慕大宋文化,十足的亲宋派,几十年来,两国战事几乎没有,只有点小摩擦,现在换个皇帝,宋辽两国局势会走向何方? 不一会。 起居舍人跑过来,拿起笔刷刷刷。 史载:“宋靖中元年,辽寿昌七年,辽道宗驾崩于行宫,官家骤闻,痛哭不止。” 等起居舍人写完后,赵佶停止哭腔,喟叹道:“召集群臣,开大朝会!” …… 日方初升,金光大放。 京师众臣刚下早朝回到家,又得返回来参加大朝会。 不过这与赵明诚无关,他没有官身,若非艺术家传唤,他连进入朝殿的资格都没有。 宣德楼下,十余名辽国使臣早就候于御道上。 为首的使臣戴头冠,其他皆是髡发、穿圆领袍,腰间别着箭囊。 使臣们抬眼观望大宋皇宫,宫殿迎着绚烂日光高高在上,极其耀眼夺目。 突然御道上缓缓走来一个人,他身量挺拔颀,气质非凡,本是宽大厚重的儒衫穿在他身上显出几分修长的洒脱味道,相貌更是丰神俊逸。 又恰有一阵春风扫过,袍袖飘飘,恍如神仙中人,一时让使臣看得呆住。 这世间怎有如此般人物? 使臣互相对视,难道? 这就是传闻中的谪仙赵明诚? 果然名不虚传! 他在咱大辽都是名声赫赫! 赵明诚斜眼瞟了一眼这些辽国人,见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地小声吐槽道:“乡巴佬,瞅啥呢?” …… 李家。 李格非又去上朝会了,门房笑着迎赵明诚进门厅。 赵明诚径至前院,立在门前环廊上等着,仆役捧上茶,他就端在手里慢慢喝,看阶下种着的几株月季,期待着那轻快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心想事成,脚步声轻快而来,脚步声停,李清照的声音响起:“赵郎来了?有没有受处罚?” 赵明诚转过身,见环廊转折处,李清照立在那里,身穿浅绿通袖襦袄,系着回云纹缎襕裙,眼睛瞪得大大,柳眉紧紧蹙着,显得有些担忧。 “为夫无恙。” 赵明诚应了一声,上前几步,呵呵笑道:“世间自有公道在,昨夜之事为夫问心无愧,谁能处罚?” “你还贫嘴呢,都快吓死我了。” 李清照双眉扬起,挥着粉拳锤了他一下,有些嗔怪地说道。 她可是惴惴不安,生怕赵郎因此受到朝廷的惩处。 毕竟这事太大了…… 赵明诚握住她的柔荑,一双眸子深情地望着她,缓缓道: “清娘,你快把财产转回来。” 李清照错愕,推开他,一脸不解道:“财产?什么财产?” 赵明诚:“……” 他惊呆了!! 耍赖?? 这就是有借无还? 赵明诚:“清娘你别闹,几个时辰前才去开封府办的手续。” “有么?”李清照杏眼圆睁,喃喃道:“赵郎你这是怎么了?开始胡言乱语了?我刚刚才睡醒呢!” 赵明诚无语凝噎,看着她无奈道:“为夫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怎么生活?” 李清照:“我赌钱养你嘛,以前就说过了啊。” 赌钱? 赵明诚两眼一亮,赶紧往外跑。 才跑两步,身后却传来嬉笑声。 “赌坊你赢的钱我去收完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7章 殿试与德甫一争高下?我笑了! 三月二十。 寅时,天蒙蒙尚亮。 赵家。 赵明诚在床榻上酣睡,睡眼朦胧中,忽然被一双柔软小手推醒。 “公子,起来啦!再不起床,殿试就要错过了。” 画儿甜甜腻腻地催促着,榻边案几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 “就喝这种粥?” 赵明诚掀开锦被,瞅了一眼,有些纳闷道。 以前都是建莲红枣粥、碧粳粥、燕窝粥等等,不仅安神健脾益肾,还能养颜,现在伙食这么差? “夫人说的,咱家不富裕了,公子要带头缩衣减食。” 画儿小脸有些埋怨,拉着赵明诚起来,帮他穿好衣裳。 呃…… 赵明诚也哑口无言,心里在滴血。 他已经沦为东京城男子的笑谈,却是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 夫纲不振啊! 几百万贯的家财要不回来了,以后的财政大权肯定会被李清照牢牢掌握。 如今,李清照已经是京师第一富婆……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 赵明诚摇头叹气,勉强喝完半碗粥,便出门而去。 一辆马车从赵家驶出,往皇宫方向而去。 …… “本朝自祖宗以来,进士过省赴殿试,尚有被黜者,远方寒士,殿试下第,贫不能归,多有赴水死者。” 如上述,宋代初年的确不少寒士经长途跋涉进京参加殿试后,因被點落,遭受到精神和贫穷的双重打击而最终想不开自尽。 咱大宋最仁慈最有善心的宋仁宗,他得知后心有不忍,自此凡参加殿试者皆不點落,此举也被后世历朝所效仿。 经过殿试之后所有考生都能解褐入仕,成为进士,成为天子门生! 天子门生,这个令天下士人梦寐以求的殊荣,足以令天下士人心驰神往,不惜数十年寒窗之苦读如一日。 以寒门学子的视角看来,科举制度显然是让他们改变阶层,实现人生理想抱负的不二途径。通过科举考试中最高级别的殿试,成为天之门生是一生的追求和荣耀! …… 宣德门外御道。 考生们一个个眼比灯笼还亮,兴奋的不能自已,有别于之前省试的紧张不安,这次考前的气氛更多的是跃跃欲试,毕竟殿试是不会黜落考生的,只是将省试的名次重排。 但是!每个人都希望名次靠前,争二甲,甚至争一甲!成为天下最受瞩目的状元郎! 御道上非常嘈杂喧闹,众考生都在攀关系认脸,大家可是都是同科同年,以后在险恶的官场上,得相互扶持,相互提携啊! “苟富贵,勿相忘!” “他年我若为宰执,定许你尚书一职。” “吾这一生,定不负汝。” “哎,咱悄悄地说,你究竟是靠向变法党还是保守党?” “……” 大家谈笑风生,气氛非常活跃,都在期盼自己有朝一日登顶庙堂,那该是何等风光? 说话间,众考生左右张望,有意无意地在寻找一个人影。 要说前途最光明的,无疑是那个男人了! “德温策问惊绝,此番有备而来,定能高取状元。” 一个士子朝旁边的汪洙恭维说道。 “省试有些发挥失常,我对殿试还是有点把握的。” 汪洙微微一笑,显得非常自信。 另一个士子嗤鼻道:“某些人碰上点运气就狂得没边了,胆敢侮辱宰相,这回殿试他定要出丑,估计只能混个二甲同进士。” 汪洙轻蔑一笑,嘴上却谦逊道:“话不可这般说,赵明诚还是有点能力的。” “哼!状元郎非德温莫属。” 汪洙摆摆手:“话别说的太满,吾还是得跟赵明诚一争高下的。” 人群又响起恭维和祝贺声。 不远处的张邦昌听闻后,慢悠悠踱步上前,朗声道:“你想跟德甫一争高下?我笑了。” 话音一落,御道上陷入短暂沉寂。 众考生们目光皆盯着张邦昌。 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 难道汪洙连一争高下的资格都不配? 成为目光的焦点,张邦昌有些自得,他仰望天际,缓缓地说道。 “殿试状元,不仅要看策问成绩,还得观应试者相貌,德甫容颜冠世,俊逸无双,堪称天下第一美男子。” 顿了顿,他看着汪洙摇头道:“而你汪德温,恕我直言,相貌平平无奇。” 这…… 唰!唰!唰! 一道道目光转向汪洙,普通的眉眼,微卷的头发,疏松的牙齿,短脖子还驼背。 这不能用平平无奇来形容了,而是难登大雅之堂。 “我……” 汪洙有些难堪。 一众考生登时沉默。 可不是么?赵明诚才华不虚汪洙,颜值甚他千百倍,状元郎这头衔还用说么…… 再者说,就凭官家的信任,这状元郎还会花落他家? “苍天何其不公耶?” 众多士子仰天悲愤。 这时。 铛! 宣德楼钟响门开,御道上登时一片寂静,紧张的气氛猛地从角落里钻出来,马上就是殿试了。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官员们开始入宫,考生们则毕恭毕敬站在一边。 等官员们进去完了,便有礼部的礼赞官高声道:“宣恩科试考生进!” 考生们赶紧列队,在皇城司的带领下,鱼贯往集英殿而去。 殿试地点,宋太祖时即定为讲武殿,神宗熙宁三年年改为集英殿,自此,集英殿成为了大宋殿试的专用考场。 经过廊门时,有人突然小声道:“呃,好像赵明诚还没来……” 众考生赶紧张望,果然没看到赵明诚的身影。 汪洙暗喜,难道是他弃考了?或者是迟到了? 天佑我也! 我就是上天注定的状元郎! “皇城重地,休要喧哗!” 前方的礼赞官听到议论,转头大声怒斥道。 汪洙赶紧出列,佯装焦急的神色,道:“能不能等等,赵明诚恐怕有事耽搁了。” “殿试都敢迟到,实在是目无君上。” “不愧是狂儒,这下我见识到了。” 一些考生嘟噜道,都恨不得取消赵明诚的殿试资格。 “肃静!” 礼赞官吼了一声,旋即斜睨一众考生:“人家有出入皇宫的腰牌,早就去集英殿了。” 考生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8章 喝茶,顺便参加一下殿试 青石铺就的殿前广场,众考生立在丹陛外。 “搜检!” 前方官员大喊一声,威风凛凛的殿廷卫士们手按刀柄,冷眼盯着众考生。 这次搜检不是防夹带作弊的,而是搜有没有带武器…… 万一哪个考生得了癔症,掏出匕首行刺咱大宋皇帝,岂不是危险了?还是得防一手嘛! 搜检完毕,官员带领众考生入殿。 集英殿东西廊各三十间,殿庭广阔,可容上万人,金碧辉煌、雕龙望柱。 那雄伟壮丽的皇家气派笼罩过来,所有人都生出庄严肃穆之感。 早先进来的官员已经分立大殿的红毯两旁,考生们也在引导下,分左右站在官员的身后。 果然! 众考生刚入殿,就看见一道出尘的身影,其人一袭淡色圆领大袖的襕衫,腰束锦玉腰带,头扎翠玉簪,神色非常平静。 正是赵明诚。 无数考生心里吐槽,这皇宫好像是他自个家一样…… 殿内鸦雀无声,等了片刻。 铛! 咚! 砰! 但听得鼓乐声大作,黄钟大吕、萧笙簧笛、编钟铜磬相伴而奏,声音绵长,显得更加肃穆。 就在这乐声中,殿外太监曳着尖嗓子。 “恭迎圣上!” 官家赵佶的御驾,终于在一大群黄门和禁卫的随扈下,抵达集英殿,登上御座。 “拜见官家。” 宰执们领着众官摆样子向御座作揖行礼,至于那些第一次瞻仰圣容,聆听圣语的考生们,早已激动得浑身发颤。 有人甚至缓缓流下泪水。 漫长的求学生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山呼海啸的声音,赵佶分外享受,特别是看到考生脸上的泪水,那崇拜敬仰的神色。 赵佶甚至想吟词一首,于是他真这样做了。 “紫……” 赵佶淡淡道。 官家发话了,满殿的考生屏息凝神,仔细倾听,生怕错漏一个字。 “紫阙苕峣,绀宇邃深,望极绛河清浅。霜月流天,锁穹隆光满。 …… 拂晨光、宫柳烟微,荡瑞色、御炉香散。从宸游,前后争趋,向金銮殿!” 赵佶高昂慷慨地吟唱完,满殿安静无比。 赵明诚及众臣俱都无语,这可是庄严的殿试,你个皇帝卖弄才华作甚? 而众考生,则是敬佩得五体投地,短暂几息时间,官家便能作出此等上佳词作,真真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我等远不如矣! 赵佶非常满意,挥舞着袖子开始他的演讲,给考生深入贯彻忠君爱国思想…… 约莫半刻钟,赵佶终于讲完了,他持起裁刀,将黄案上的试题亲自开封,然后授予殿下的首相曾布。 做完这一切,赵佶自然退场,他哪愿意在这候半天,观阅美姬跳舞不香么? 皇帝走了,那些被拉来充场面的官员们自然也陆续离开大殿,只留下礼部的官员,和一干监考官。 赵挺之临走之前深深看了赵明诚一眼,这目光充满了父亲对儿子的期待…… 朝廷早已将一百五十张考案整整齐齐摆放在大殿上,在监考官的指示下,考生依次坐下,开始磨墨等候发卷。 不一会,殿试策问题目分发下来了。 赵明诚凝目去看,策题是—— “尝闻汉兴四十余年,孝文专用德化,遂能移风易俗,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至刑措。章帝继建武永年之政,事从宽厚,人賴其庆,郡国所上符瑞,合于图书者数百千所……。” 赵明诚眉宇微喜,这是很简单的策问题目,借陈述汉文帝和汉章帝的治下面貌,来表达渴求盛世之治的愿望。 其他考生看到题目后,皆是皱眉沉思,此题该从何处入手? 对于有资格参加殿试的考生来说,掌握策文的格式来写作并不难,难的是在策文中既要言之有物、鞭辟入里,又要对皇帝及朝政进行歌颂和赞美。 说白了就是让皇帝觉得你既有真才实学,又对他非常的欣赏和尊重。因字数有限,所以其中的尺度分寸不宜把握,往往很难达到理想的平衡状态。 所以,殿试时考生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毕竟圣心难测。 殿内所有考生都在思考,无人动笔,除一人例外。 紫竹管湖笔在赵明诚指间轻轻一捻,浸墨的笔尖在草卷上轻盈跳动,一个个遒美瘦金体争先恐后从笔尖流淌而出。 对于他来说,有啥可犹豫的? 直接拍马屁就完事了! 在伟大的官家带领下,咱大宋肯定是一片欣欣向荣,超越唐玄宗李隆基的开元盛世不在话下,官家定会是千古一帝! 所以赵明诚奋笔疾书:“我朝皇帝,深知民间疾苦,在位仅一年,轻徭薄税,为民解忧,深受百姓爱戴,民间祥瑞尽出……” 反正就是不断对赵佶及朝政进行歌颂和赞美,夸大赵佶治国理政的实绩,畅想未来大宋的美好生活。 约莫半个时辰,赵明诚便把这篇“雄文”写完了,他朝左右一望,众考生都在咬笔尖,有人甚至还没开始答题。 上午的阳光从大殿东面的雕花长窗映照过来,一百四十九位考生殚精竭虑答题,为的是争殿试的好名次。 虽然都是进士,但一甲、二甲和三甲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交卷!” 突兀。 一声清爽的声音响起,在这安静的大殿异常响亮。 才多长时间,就答题完毕? 究竟是何人? 竟视殿试于儿戏! 唰唰唰! 一道道目光循声望去,不仅是考生,还有殿内的监考官和太监黄门,所有人都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 赵明诚! 又是这个人!! 太狂妄了!!! 难道有官家的宠信,就这般无法无天么?连殿试都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见监考官一动不动,也不来收卷,赵明诚索性直接起身朝殿外走去。 集英殿,淡定悠然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 御花园内,载歌载舞。 宫女美姬紫色的披帛随风而飘,如风拂柳,衬着那娇柔楚楚的俏脸、婀娜动人的身姿,直似瑶池仙子落九天般。 “明诚呐,湖州上贡来的顾渚紫笋,快尝尝。” 赵佶接过内侍手里的鎏金茶蛊,递予给站立一旁的赵明诚。 赵明诚恭敬接过,放在鼻尖轻嗅,香气馥郁,闭着眼一口饮下,甘醇而鲜爽,回味无穷。 赵佶笑问:“怎样?” 赵明诚睁开眼,含笑道:“青翠芳馨,嗅之醉人,啜之赏心,有一种渗人心肺的优雅。” “哈哈哈~” 赵佶抚掌而笑,显得也是这般觉得。 两人继续品茶,不时指着起舞的宫女,艺术家看得兴起,还打算赠送一个给赵明诚。 “官家不可!学生马上就要娶妻,这……” 赵明诚断然拒绝。 赵佶一愣,转而笑骂道:“不提这茬还好,你耍心机不给朕钱,这下好了,自个也落得一个铜板都没。” 赵明诚以袖遮脸,佯装害臊的模样,没接这话。 赵佶略过这事,道:“行了,继续品茶吧,杨戬他们这些粗人不懂茶道,还是明诚得朕心意。” …… 过了一个多时辰。 赵佶好似想起了什么,放下茶蛊,有些狐疑道:“明诚,你不是该在殿试答题么?” 赵明诚点了点头:“是啊。” 赵佶大怒,喝骂道:“那你还跟朕喝茶?” “早就考完了。” 赵明诚两手一摊。 “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9章 爱卿,你怎么看? 三月二十日的夜晚。 夜色渐渐加深,文德殿之中,读卷官们正在阅卷。 殿试流程,都是给一个晚上的阅卷时间,一百五十份试卷,十四名读卷官,第二天足以完成。 时间缓缓的流走,殿内明烛高照,十四位读卷官开始转桌阅卷。 所谓转桌,就是一份考卷从首席读卷官开始评阅,盖上一至五等标识和读卷官印鉴,然后转给下一位读卷官评阅,读卷官需要评阅并加盖等级标识,最后加以总核。 “各位,且看这一份试卷。” 一个读卷官摊开卷子,满脸怒容。 其他读卷官闻言围过来看。 起先他们脸上还带着笑意,渐渐地笑容敛去,神情难堪起来。 单这一份卷子就看了将近半个时辰…… 瘦金体! 全篇策文皆在拍马屁,简直不堪入目,丢尽文人的脸面。 虽说试卷是糊名的,但众位读卷官基本能猜出考生是哪个。 除了他,谁会用瘦金体写试卷?除了他,谁会这么谄媚巴结? “千古第一幸臣!赵挺之身为宰执,教出这样的儿子,他不惭愧么?” 馆学一个读卷官喷完一句,直接抓起试卷就要撕碎。 旁人赶紧拉截住,撕掉考生的试卷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是要吃牢饭的! 虽然他们也很愤怒,大家都是清贵的读书人,何曾见过这等士子? 再说,你好歹也是天下名士,宰相嫡子! 脸呢?! 可愤怒归愤怒,事情还得处理。 礼部郎中何春棣摇头叹气,幽幽道:“依大家看,此卷该不该黜落?” 众人登时沉默。 这时候黜落的意思,就是不让此卷排进前十。 殿试的规矩,由读卷官选出前十,然后读卷官送呈御览,由宰相将十张试卷读给官家听。 官家再提笔钦定状元、榜眼和探花。 “文人风骨何在?此卷吾评定为五等。” “善,只能五等!” “对。” 殿内响起读卷官们正义凛然的声音,只剩三个读卷官没有开口。 因为他们是赵挺之提拔上来的…… 不过,十一个读卷官评定五等,意味着什么? 此卷连二甲都算不上,更别说前十了。 何春棣环顾众人,有些犹豫:“若官家和赵相公怪罪下来,这……” “大家一起承担,这天下总归需要正义!” “对!” 众人慷慨激昂。 何春棣松了一口气,心里更是有些窃喜,他是蔡京的人,自然见不得赵明诚好。于是颔首道:“依各位的评定等级,此卷列为二甲第八名。” “可。” 一众读卷官齐声说道。 二甲第八,也就是殿试总第十一名。 要说这份试卷,就该是倒数第一的成绩,可大宋自科举以来,还从没有省元掉出过前十! 赵明诚毕竟是省试魁首,要是名列末尾恐会引起争议,但又不能进入前十。 只好给个第十一名。 这时。 殿外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几个太监进殿,为首的杨戬疾步走来,扯着公鸭嗓子道:“赵明诚的试卷在哪,官家要看看。” 呃…… 文德殿中,刚才还在言辞凿凿,气势汹汹的读卷官们,都是哑口无言,气势全无。 见是个太监,何春棣怒斥道:“我朝殿试乃糊名誊录制,恕本官难以从命。” 杨戬闻言笑了一声,斜睨:“杂家只是传话跑腿的,您老有意见就找官家吧。” 说完挥挥手,转身走出大殿。 “呸!阉人岂敢放肆!” 何春棣一脸铁青,边骂边把目光转向其他读卷官。 眼下如何处理? 很明显,官家要试卷是假,偏袒赵明诚是真。 借此机会点赵明诚的名字。 朕发话了,谁敢不从? 待会十份试卷里没有赵明诚的名字,你们看着办! “你来下决断。” 一个读卷官尴尬笑了笑,便后退几步,坐回自个位置,埋头评阅试卷。 “何大人,都听您的。” 其他人见状,树倒猢狲散一般,各自溜回位置。 何春棣气急败坏,冷冷盯了他们一眼后,也坐回位置…… 还能咋办,难道忤逆皇帝不成? …… 半夜。 垂拱殿内静谧安详,殿角两只镀金双鹤口吐异香,御座上,赵佶趴在案桌上批阅奏书,眼皮子都在打架。 殿内十几个官员闭着眼,身子靠在椅子上,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他们皆是宰执、中书等众臣,赵挺之蔡京赫然在列。 大家都困啊! 但没法子,朝廷科举祖制的流程还要走…… 终于,在四更天的时候,才接到这十份试卷。 底下的众臣也打起精神了,毕竟这十个可都是未来朝廷栋梁,要是能拉拢就好了,也是不可小觑的政治力量。 “拆号!” 赵佶金口一开,曾布赶紧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拆封试卷,然后道:“启禀官家,这十人分别是鄞县汪洙,鄞县陈禾,长城林冲之……密州赵明诚。” 赵明诚这三个字一出,大殿内几个大臣心思各异。 “哦,赵明诚也进前十了,这人果然有才学,真金不怕火炼啊。” 赵佶放下奏书,佯装出很吃惊的模样。 众臣点了点头,至于他们心里想什么,就没人能知道了。 “就先念赵明诚的殿试对策吧,朕看看他对盛世之治有什么好见解。” 赵佶稍稍挪了挪御臀,让自己靠坐得更舒服一些,准备听策文。 曾布翻了翻试卷,吃惊道:“官家,赵明诚的卷子满满写了十二张,怕有万余字。” “写这么长!”赵佶也有些惊讶,好奇道:“赶紧念吧。” 连赵挺之都倾耳聆听。 这儿子对盛世究竟有什么别样的见解? 曾布看着试卷,嘴角抽搐了一下,声音不轻不重,官话纯正,念道:“我朝皇帝,深知民间疾苦,在位仅一年,轻徭薄税,为民解忧,深受百姓爱戴,民间祥瑞尽出……” 赵佶龙颜大悦,听得津津有味,脸上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朕真是这样的千古一帝? 怎么朕自己都有些不信呢…… 而底下的大臣摇头叹气,蔡京儒雅的脸色很平静,赵挺之则满脸害臊之色。 “咳!” 赵佶轻轻咳嗽一声,旋即笑容和煦地道:“这篇策论虽然洋洋万言,但没有空洞的套话,言辞恳切,分析透彻,忠君报国的惓惓之心溢于言表,大半个时辰听下来,朕竟不觉得疲倦……” 顿了顿,看向曾布询问道:“这篇策文,曾爱卿怎么看?” 曾布稍默,拿着卷子的手都在微颤。 还怎么看? 臣都想吐了! 幸亏昨晚没进膳,否则恐怕真忍不住…… 他嘴上却道:“臣以为,此卷所用之策非常符合朝廷的实际情况。” 赵佶颔首,转而看向其他大臣。 “爱卿,你们怎么看?” 语气虽然很淡然,但众人却听出一丝强硬。 亮明他的态度。 强势地传达作为皇帝的意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0章 东华门外唱名、天下状元郎! 翌日清晨。 都城汴梁的最繁华的东华门,这条宽达上百步的大街竟然被堵的严严实实。 街头插满了彩旗,不下十万百姓涌上街头,人潮拥挤,热闹非凡。 无数人翘首以盼,在等待殿试成绩的出炉。 大宋一句谚语叫“东华门唱名者方为好男儿”,虽然这句话太过偏颇,但也表明了大宋对科举的重视。 对于绝大部分百姓来说,东华门唱名都是他们人生中的最高理想,哪怕是不识字的人,也会在梦中幻想一下自己也能东华门唱名时的景象。 赵家的亲朋好友都聚集在街旁的酒楼里,包厢里坐着赵母和李清照,李清照小脸很是娇羞,对于赵母查户口,她一一作答。 “清娘,你这屁股适合生儿子呀。” “清娘,我跟你讲啊……” “清娘,你别担心,小诚绝对是状元,正所谓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明儿个我去跟亲家母商议婚期。” “……” …… 集英殿。 辰时三刻,礼部官员奏请皇帝升殿,但听韶乐齐鸣,导驾官前导,赵佶慢慢登上龙椅。 众官员分列于殿内,新进士则在殿外等候。 贡院的考试官,也就是科举全程中涉及到的工作人员,如知举官、检试卷、诸科出义考试官等,在此时也和在殿试时一样,在殿外当值。 皇帝升座,音乐停止,殿中举行赞礼。 立于前列的蔡京沉着脸,心情非常糟糕。 昨夜官家那句话还回荡在耳边:“状元是朝廷脸面,天下瞩目,西夏辽国四夷哪个不关注?长相,必须得有排面!” … 殿外,新科进士统一进士巾服,白色儒衫镶着黑丝边,革带青鞓,饰以黑角,垂挞尾于后,手上拿槐木笏,所有人都站得笔直。 每个人脸上都有些得意和满足。 盖因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士大夫! “国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国策保证了士大夫阶层的绝对利益。 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有朝一日入朝为官,坐拥良宅良田,怀抱娇妻美妾。 而今,终于能实现了! 焉能不乐? 而站在第一列第二个的汪洙,神色却有些凝重,他紧紧盯着前方那道修长飘逸的身影。 大丈夫,谁不想扬名立万? 汪洙默默祈祷,状元郎头衔一定是自己的! 而宣德楼上,齐聚了众多莺莺燕燕,她们身份高贵,不是妃子就是公主,每个人打扮得艳丽,盈盈美眸皆望向同一个人。 “这就是赵明诚么?百年难见的美男子,还是个大才子。” “这气质迷死人。” “可不是嘛,本公主非他不嫁!” “想得美,婉儿妹妹想做妾,这人都嫌弃呢,咱们这些公主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做了驸马就不能做官,什么臭规矩嘛。” “小妹慎言!” “……” 除了宣德楼上,隔壁大庆殿外的勋贵驸马,也都把目光转向这些进士。 没办法,按朝廷祖制,作为一个非常正式庄重的国家典礼,唱名赐第仪式,只要在京有职位都得参加。 殿内,两名执事官抬着榜案,首相曾布宣读御制诰书:“建中靖国元年三月十五,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第二甲三十二人赐进士出身,第三甲一百一十五人赐同进士出身。” 宣制毕,大殿里文武百官屏息倾听,接下来就是揭晓名次了。 龙椅上,赵佶看着御制诰书,沉默几息时间,缓缓道: “进士一甲第一名,密州赵明诚。” 赵明诚! 众官员闻言一怔,又觉得理所当然。 只是,怎么又是他! 对于文人来说,他算是荣耀满身了,如今又要加个状元头衔了。 赵挺之身子微微一震,这是巨大喜悦突然降临的悚然。 虽然早有预料,但儿子真的中状元,这是普天下有志于科举的士子梦寐以求的荣耀,作为亲爹,怎能淡泊? 身旁官员皆侧望,就看见赵挺之眼眶通红,老眼泛泪。 众人皆在想,做爹的是宰相,做儿子的已经是状元郎了,往后赵家要在京师横着走了…… “进士一甲第一名,密州赵明诚!” 传胪官大声唱了一遍。 声音如天雷滚滚,传到殿外。 “进士一甲第一名,密州赵明诚!” 嘶! 广场一片哗然,“唰唰唰”一道道目光聚集在最前方。 这个名震天下的男人,就是本次恩科试的状元郎。 情理之中。 却有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为什么!!! 苍天要如此眷顾他! 赵明诚一怔,微微颤抖的手臂也能看出,他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冷静。 科举状元郎啊! 其含金量换成前世,就是高考状元加公务员考试第一。 是我? 是我? 就是我!!! 赵明诚手持木笏朝大殿遥遥作揖,旋即出列,缓缓走上大殿。 …… 东华门,京师最繁华的地方。 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琦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蹬!蹬!蹬! 突兀,御道大街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原本吵闹喧哗的东华门慢慢安静下来,片刻后,竟然万籁俱寂。 几近落针可闻。 殿试结果出来了,第一个宣布的一定是状元郎。 究竟是谁? 酒楼里,赵母提着心有些紧张,攥住身旁李清照的柔荑。 李清照更甚,额头都有香汗沾着发丝。 无数人在看着那几个报讯官员。 骏马上,几个官员也敲了一声锣鼓,洪声道: “进士一甲第一名,密州赵明诚!” “进士一甲第一名,密州赵明诚!” “进士一甲第一名,密州赵明诚!” 安静。 数万人安静无比。 刹那间,气氛接近沸腾,大街响起无数百姓的欢呼声。 紧接着,便是一声接一声的锣鼓,还有那漫天的鞭炮硝烟。 “恭喜老夫人,恭喜少夫人。” 吴用欣喜若狂,他大叫完,让人到酒楼外燃放爆竹,还结起了彩绸,仿佛是他中了状元一般。 “清娘,真是诚儿?” 赵母仿佛有些难以置信,拉着李清照激动地询问道。 “是赵郎呢。”李清照白皙、秀丽的俏脸上浮起明艳的红霞。 她脸上的笑意如芙蓉般绽放。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1章 状元郎魅力实在太大啊! “什么?你不穿?” 赵佶一脸诧异。 满殿哗然! 皇帝特赐的状元袍,竟然有人敢拒绝?实在是目无君上,狂得没边了! “德甫你放肆!” 赵挺之立刻出列,转头冷眼盯着赵明诚。 本来给你状元郎就引起群臣非议不满,现在还在殿上大放厥词? 其余新科进士则一脸懵逼…这什么人啊,皇帝恩赐的衣服,还带拒绝的。 “学生不敢。”赵明诚赶紧矢口否认:“只是讨厌穿带绿的衣裳。” 心里却是非常无语,没想到大宋恩赐状元的是绿油油的袍子,待会还得御街游行,搁谁受得了…… “休得发牢骚!” 听是这个理由,赵佶懒得再理会,起身朝众进士和煦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汴梁花!现在去接受民众的欢呼吧!” 说完一挥袖,金吾卫摆着仪驾,赵佶登上御驾离开大殿。 百官陆陆续续出殿,新科进士们兴高采烈地紧随其后。 内侍省的梁师成带领众进士去内殿,更换上御赐袍子及靴、笏,赵明诚帽子还上了两排点翠簪花。 “状元郎,可真是一表人才。” 梁师成在赵明诚换好状元冠服后,很罕见的恭维了一句。 “梁内侍说笑了,我大约是大宋立国以来,颜值最低的状元郎了,哈哈……” 赵明诚微微摇头笑了笑。 梁师成笑脸登时一僵,心中暗骂竖子得意忘形。 … 众人自宣德门而出,途径御廊一道中门,中门紧闭,看起来雄伟厚重。 所有人都止步。 大宋建国以来,这道门只有皇帝才能进出,其余文武百官只能走旁边两侧小门进出,但是有一人除外。 那就是新科状元可以进出那一道象征帝王之门一次。 这是无上的荣耀。 “明诚,快来。” 赵佶走下御驾,笑着招招手。 全场俱安静,气氛沉寂无比。 无数人的目光集中在赵明诚身上。 赵明诚颔首,稍微整理好衣襟,在众目睽睽之下,迈出第一步。 脚步平稳,身形挺拔如一柄出鞘的长剑,仿佛这不是帝王之门,而是寻常普通的一道门。 就凭这从容的姿态,就令绝大部分官员自愧不如。 此时此刻,榜眼汪洙脑海当中不禁浮现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是状元郎,走这道门时,该是什么表现? 应该浑身颤抖,最差可能是几近昏厥了。 哪会像赵明诚这般平静淡然。 为什么,他家世出众,且长得帅,面对任何情况还能云淡风轻? 为什么! 我好酸啊。 汪洙难受无比。 “难道,他真是天之骄子,谪仙转世。” 这一刻,汪洙的心里已经没了嫉妒,只剩浓浓的无奈。 …… 礼部准备状元旗一对、绿扇一对、红伞一柄、锣鼓音乐排列前行。 赵明诚坐在一匹亮银色无杂毛,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上。 盖因宋朝规定,状元郎要单独游街,尽情享受状元之荣光。 宋人有言:“状元登第,虽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凯歌劳还,献捷太庙,其荣亦不可及矣!” 不过其他进士“待遇”也不差,他们才出宣德门,官员勋贵富商们一拥而上,只要是没娶妻的,就打晕带走。 已经娶妻的?没关系,休掉便是。 五万贯嫁妆,你娶不娶老夫的女儿? 娶就好!保你荣华富贵! 恩科试年纪最大的进士,乃福建考生韩南老,此老是拄着拐杖来参加殿试的。 才不久,此老也被城北刘家给预定了,十九岁的黄花大闺女! 韩南老兴奋之余,不禁仰天长吟:“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着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 要说榜下捉婿最热门的人物,当属赵明诚。 他可是热得发烫。 不过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谁敢自取其辱? 不说状元郎跟李家定亲了,就算没定亲,谁家都不敢嫁女儿给他! 宰相嫡女只能做妾,像他们的宝贝女儿就只能做奴婢了…… 闲话少叙,新科状元郎骑着马走在御街上,接受百姓的瞻仰和欢呼。 气氛一下从肃穆转成了热闹,只见宽阔的御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幼。 若不是道路中间,有开封府的兵丁把守,恐怕真要水泄不通了 围观者遍布大街小巷,人们摩肩接踵,观者如堵,锦鞯绣毂,追逐争先,甚至有登屋顶而从上往下鸟瞰者。 锣鼓声、鞭炮声响彻云霄。 “赵明诚!” “赵明诚!” “赵明诚!” 男女老少,如痴如狂、尖叫连连,纷纷把篮子里的鲜花花瓣往他身边抛去。 那些花瓣被风一吹,纷纷扬扬的飘洒在大街之上,更映衬的赵明诚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一些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少女,更是粉面含春、杏眼如媚,她们本来想将身上所携带的手帕头花扔过去。 可目光一触碰骏马上那深邃的眸子。 她们便痴呆了。 甚至有人害羞得昏厥过去。 这简直不是人间该存在的男人。 太俊了! 俊得像仙人。 “快带去医治!” 沿途的兵丁们不仅要维持秩序,还得兼顾众多昏过去的女子。 更甚者,有个妖媚的女子竟然冲出包围圈,直接gank赵明诚。 赵明诚措手不及,怀里就多了片薄薄的紫色肚兜。 那女子还扯着赵明诚的袍裤,大声嚷喊道:“奴家抓住文曲星了,抓住他了!” 话音一落,更多女子以肉身冲击出兵丁的拦截,皆围着马匹。 一时间,空中落下肚兜、亵衣、香囊…… 最让人难以启齿的,还有红红的月事布。 御街夸官进行到这,自然是不能再继续了…… 礼部官员不敢再带路了。 这才走出东华门几步,地上躺了几十个,状元郎浑身香喷喷的,绿油油的状元袍上全是胭脂细粉。 再说前方的路被堵得死死的,远方还有更多的女子问讯赶来。 要是继续御街夸官,非得出人命不可。 这状元郎魅力实在太大呐! 礼部官员靠近马匹,询问道:“状元郎,你看?” 赵明诚早已心疲力竭,摆了摆手:“打道回府!” …… 御街旁的一间客栈二楼。 “瞧老爷给得意的。” 小荷嘟着小嘴,一脸恼怒。 李清照站在窗前,伸出纤纤玉手挑开窗帘一角,一双明眸放目窗外。 她的玉颊慢慢变得寒霜冷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2章 授官、婚期 政事堂内。 案头香茶袅袅。 一直闭目养神的曾布睁开眼,慢悠悠道:“官家圣谕,新科进士授官交由我等来拟定,大家议一下吧。” 赵挺之端着香茗不说话。 蔡京轻啜一口茶,笑呵呵说道:“效仿上一科,状元授将作监丞,差遣某州通判,榜眼探花授秘书省校书郎,差遣团练观察使,其他进士赴吏部栓选注官。” “附议。” “附议。” “……” 等他说完,一众中书舍人皆点头。 这样安排遵循旧例,没什么问题。 曾布斜眼看大厅众人,淡淡道:“先说今科状元郎赵明诚吧。” 厅内登时陷入沉默。 没有人再说话。 状元能初授通判差遣是好待遇,但大宋全国14个府,240个州,州与州差别太大了! 要是经济繁荣,政治清明的州府,一空降就能摘桃子,待个半年带着功劳回京升官,岂不美哉? 但! 搁穷山恶水的地方,不仅民生凋敝穷苦,而且造反的逆贼还多…… 搞不好朝不保夕,身首异处。 贼寇土匪要造反,肯定得先杀官祭旗…… 赵明诚作为宰执之子,官家亲信,再怎么也得安排个好地方吧? 大厅内许久没有声音,突然。 “池州通判马麟刚刚擢升回京,职位空缺,就那里吧。” 蔡京皱眉沉思,忽然眼睛一亮。 曾布先是一愣,继而流露出玩味之色。 其余中书舍人们低着头不敢接话。 蔡相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去年,蔡卞被谏官弹劾,降为少府少监,到池州居住。 蔡卞可是蔡相的胞弟! 把赵明诚放到池州去,这不是摆明给蔡家打压的机会么。 天下瞩目的状元郎,刚入仕就要被整得灰头土脸? 赵挺之放下茶杯,面无表情:“我避嫌,不发表意见。” 曾布微微颔首,目光沉静望来:“大家觉得如何?” “我觉得,江宁府通判挺合适的。” 冷不丁,安静的大厅响起了沙哑的嗓音。 一句话,满场皆惊。 所有人都错愕,包括曾布。 他怎么说话了? 平常不是工具人么? 只见光禄大夫,枢密院副使黄中庸靠在紫檀木设垫的椅子上,缓缓敲着案几。 曾布暼了一眼赵挺之,又盯着黄中庸,他瞬间明白了。 黄中庸是如今朝中旧党的领袖人物,以往政事堂商议政务,只要不涉及到旧党官员,他基本是一言不发。 再何况黄中庸是枢密院副使,主管军政,不会插手政事。 现在发言是何意? 联想到赵李两家结亲,难不成旧党官员欣赏赵明诚? 蔡京灼灼的凝视着黄中庸,半晌后笑了笑:“江宁府也挺好,正好通判一职空缺。” 他没必要再坚持,很明显曾布是不偏不倚的态度,赵挺之加上枢密院的声音,他还没这个权力压下。 他现在反倒担心的是,赵挺之是不是有跟旧党狼狈为奸的趋势? 众人心思各异,气氛有些微妙。 良久。 曾布见没有反对的声音,顺水推舟道:“状元赵明诚授将作监丞,就任江宁府通判。” “附议!” “附议!” …… 琼林苑。 大门御道,种植着松柏,两旁有石园榴园、樱桃园,景色非常优美。 苑内正在举行琼林宴,又名闻喜宴。 琼林宴热闹非凡,簪花穿官袍的新科进士们满面红光,拜房师、拜主考官,酬酢交际,欢声笑语。 昨天他们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本该属于他们的御街夸官,完全被某人给抢走了风头! 一个人弄得东华门道路瘫痪,听说地上还晕了几十个。 所以礼部临时取消御街夸官仪式。 某人倒好,享受了万众瞩目的风光,他们可是憋屈得紧。 别提了! 碰到某人就没好事! … 而某人此时正毕恭毕敬地作揖寒暄,神态非常卑谦。 李格非似笑非笑:“德甫你披览史籍、通晓政务,殿试写出的策问真可谓是一鸣惊人啊!” 话语中充满揶揄之意。 赵明诚也不脸红,嘿嘿笑道:“此乃是学生呕心沥血所作。” “汝不臊乎?” 李格非实在忍不了,大声斥责。 堂堂一个儒家君子,在殿试上这么拍马屁,真是无耻宵小…… 不过呢,最后结果还是好的。 毕竟把状元郎抱回家了。 说起来,自己也是状元的岳父嘛。 念及于此,李格非还是有些飘飘然的。 “唉,对了德甫,婚期定下来了没有。” 李格非捻着美须,故作不经意地询问。 赵明诚一愣,未来岳父来催婚了? 他很老实地回答道:“家母言五月初七是黄道吉日,宜办婚礼。” “五月?” 李格非揪着胡子,喝骂道:“怎么还要这么久?依老夫看,就四月初,办个婚礼也拖拖拉拉。” 赵明诚有些无语,他还想再过几天单身生活呢。 李格非斜睨:“回家通知赵正夫,四月初三,逾时不候!” 说完甩甩袖子,悠哉悠哉走人。 这宝贝女婿可不能让他溜走咯,一天不成婚,他一天都不得安宁…… 赵明诚莞尔一笑,继续回琼林苑参加酒宴。 琼林宴毕,赵明诚率新科进士到国子监拜谒孔子庙,行释菜礼,繁文缛节,极是隆重。 接着,赵明诚又要率诸进士向艺术家赞进谢恩表。 大殿内。 杨戬手执着鞭柄在阶下鸣鞭,上下飞舞回旋缭绕,“啪”的一声,音长而韵,如鸾凤齐鸣,响彻云霄,迥异凡响。 鸣鞭三响后,一百五十名进士上表谢恩。 赵佶大声发表讲话,什么你们是大宋的明日之星,你们要为百姓服务,要忠于朕,忠于国家等等。 结束时,众进士们累得不行,陆续走出大殿。 杨戬想卖个好,悄悄靠过来,低声道:“明诚呐,提前透露一下,你要下江宁府历练。” 赵明诚眼眸一凝。 江宁府? 南京? 好地方啊! 虽然大宋的官员,无不削减了脑袋往汴梁钻,谁也不肯去外面的穷乡僻壤任职。 但刚步入仕途,起步点就在江宁府,还是挺可以的。 东京洛阳算特级城市,那江宁府就是一线城市!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3章 你们辽国也腐败了啊! 科举的热潮已经褪去,赵家也恢复了平静。 不过赵家阖府也很忙碌,筹备下个月的婚礼,而赵明诚倒是挺清闲。 盖因朝廷有规定,新科进士要休息一个月再任职。 进入官场先去鸿胪寺学习为官的基本仪礼,最主要还得等职位交接。 不过赵明诚直接偷懒,已经在家里闷头睡了好几天。 趁着没结婚的时候,好好享受单身生活。 …… 这一天,府内来了个不速之客。 会客厅里,一个浓眉大眼,颧骨极高的中年人拘谨坐着。 “在下是大辽使者耶律文,特来拜访赵公子。” 赵明诚一进来,中年人便起身恭敬地作揖施礼,动作非常符合中原礼仪标准。 辽人? 来找自己干嘛? 赵明诚有些懵圈,斜瞥一眼站于旁边的吴用。 吴用微微摇头,他也不清楚辽国使者的来意。 赵明诚对辽人并无好感,眉头一皱,望着耶律文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贵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在下很仰慕赵公子的才华,想和你聊一聊。” 耶律文满脸堆笑,姿态放得很低,丝毫不计较赵明诚的冷淡。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明诚无奈何,坐下道:“你是辽国使者,身份尊贵,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小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可聊。” 小民? 还普普通通? 耶律文嘴巴微微抽搐了一下,笑着道:“赵公子过谦了,你的名声轰动天下,才气连绵万里,我大辽无数女子倾慕……” 其人滔滔不绝,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 吴用挺着胸与有荣焉,看吧,主公就是这么出众。 一番话下来,赵明诚暗自心惊。 自己是不是太高调了? 连敌方都把自己给摸透了。 以后还得谨记,低调做人,低调做事。 见这大胡子唾沫横飞,赵明诚实在不耐烦,轻飘飘的打断:“奉承的话无需多说,贵使开门见山吧。” 耶律文口干舌燥,心里暗自嘀咕,这礼仪之邦待客都不奉茶的? “赵公子,我想和你谈笔大生意。” 稍默片刻,耶律文轻声开口,直接说出来意。 嘶! 赵明诚骇然。 敌国一个使者找上门谈“生意”。 还是大生意! 这厮该不会叫我卖国吧? 我可不做汪精卫! “这句话我当没听见,天色已晚,贵使回礼部休息吧。” 赵明诚猛挥袍袖,直接下逐客令。 吴用也气急道:“离开咱赵家,否则别怪某不客气!” 辽国使臣,宰执府邸,还商量着谈生意。 这外人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啊! 耶律文也感觉说错话了,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急忙道:“香水!是香水生意!” 哦? 赵明诚紧紧看着他,这回却是来了点兴趣。 “本次出使贵国,主要是报丧,其次也要购买香水,赵公子你是不知道,这香水已经风靡大辽,深受达官贵族喜爱,但又偏偏数量稀少,你看……” 等耶律文说完,赵明诚语气平淡道:“学究倒茶。” 吴用屁颠颠地上前,端起紫砂壶给两人斟满杯子。 这个细节,让耶律文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对方意动了。 吴用倒完茶,斜睨道:“贵使快喝吧,这可是宫里御茶,金贵着呢。” 耶律文一愣,老实说道:“贵国官家送了我们十几斤呢。” 吴用:“……” 赵明诚也有点无语,这艺术家扣扣搜搜的,对辽国就异常大方。 好东西都“赐”给敌方了。 赵明诚颔首道:“喔,原来如此。” “赵公子,香水这事?” 耶律文有些不确定他的态度,再次询问。 赵明诚轻啜一口茶,缓缓说道: “价格到位就行。” 心里却是窃喜,这搞出口,总能大赚特赚吧。 “那……价钱……”耶律文目光微闪,嗫嚅道。 赵明诚眸子一挑,笑眯眯道:“我们是兄弟之邦,通商互市很正常,就按东京城的价格吧。” “此话当真?” 耶律文大喜。 他可事先探清楚了东京城各家香水铺子的价格,均价都在五十贯左右。 如果把香水运回大辽,卖给那些勋贵豪族,至少是一百贯起步! 简直暴利啊!!! 耶律文笑得胡子打颤,拱手道:“那我预定三千瓶,下个月中旬来取货,为表诚意,我先付五万贯定金。” 赵明诚“嗯”了一声,点头道:“还剩十六万贯,交货时给我。” 十…十六万? 耶律文奇怪道:“不是十万贯么。” 难道大宋状元郎算个数都会算错? 赵明诚面无表情:“玻璃瓶是南洋进口的,造价非常昂贵,瓶子二十贯。” “啊……” 耶律文登时呆滞,瓶子跟香水分开算钱,还带这样的? “七十贯已经赚不到什么钱,全当交贵使这个朋友了。” 赵明诚端着茶杯摇晃,笑了笑。 “六十贯。”耶律文道。 “请。” 赵明诚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指向门外。 耶律文原地跺脚,咬牙道:“好吧…就七十贯,明天把定金送到赵公子府上。” “合作愉快。” 赵明诚微微一笑,伸出修长的手。 耶律文一愣,刚学着伸出去手臂,就瞧见赵明诚缩回去。 “学究,带文兄去李府立契书。” 赵明诚望向吴用,吩咐道。 又冒出一个李府?耶律文迷糊了,追问道:“难道赵公子不能做主么?” 赵明诚笑容一凝。 “哼!问这么多作甚?” 吴用赶紧出声训斥,这不是揭主公短么。 全东京城都知道的事,你偏偏还要多嘴! “哦哦,我现在就去拜访李家。” 耶律文也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可是有名的妻管严,婚前财产都被没收了,成为东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明诚没好气地点头。 又客气了一小会,告辞时,赵明诚忍不住当面吐槽:“你们辽国也腐败了啊!” “此话怎讲?” 耶律文刚走出门,转头有些狐疑。 赵明诚摇头失笑:“没什么。” 以前辽人打起仗也是凶悍无比,骑马射箭样样擅长。 现在倒好,男子都学咱大宋了,敷着脂粉喷起香水。 骄奢淫逸哪有啥战斗力,怪不得十年后的金辽战争,女真军连战连捷…… 不过大哥别笑二哥,所谓的兄弟之邦都一样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4章 李清照,你真是个败家娘们! 州桥夜市繁华,千灯万火映照碧云。 大街小巷商贩摆着摊叫卖,人们趁着夜晚无事可干的悠闲时光上街逛逛,惬意之至。 “赵郎,你尝尝这滴酥鲍螺。” 李清照接过摊主的盘子,自己抿唇尝一口,又舀一勺喂到赵明诚嘴里。 “好吃吧?” 李清照眼睛笑成了月牙。 赵明诚看着这上头尖,螺纹一圈又一圈的点心,吃了一口,微微皱眉,摇头道:“味道太甜了,加的甘蔗蜂蜜过度了。” “哼!这可是州桥最好吃的甜品,你自己不懂品味美食。” 李清照杏眼瞪着他,娇嗔地说道。 “就这?我什么没吃过?像冰淇淋、奶茶、雪糕、奶霜、蓝莓奶昔……” 赵明诚滔滔不绝,回忆起前世的奶制饮品,还别说,怪想念的。 “啊……赵郎,哪家铺子的,快带我去,我好想吃呀!” 李清照光听名字就馋了,嘟着嘴满脸期待,忙不迭拉住赵明诚的手臂撒娇。 赵明诚瞬间噎住了,心想咱也不会弄啊…… 于是便随意应付道:“等秋天吧,给你第一杯奶茶。” “为啥要等秋天啊。” “清娘,那可是祖传秘方,商家比较任性,只在立秋开门营业。” “喔喔,那就等到秋天,可不许丢下我独自去。” “到时候一定。” “……” 两人嬉嬉闹闹,尽情尽兴地逛街玩乐。 灯火通明的夜市,男子身穿绸缎青衫,腰束素带,系一块无暇的玉佩,一头乌黑长发前面分作两边,后面挽了个发鬟,插着一支玉簪子。 女子着一袭白色绿袖的襦裙,头梳蝴蝶髻,两侧各绑了一条浅蓝色的丝带,随着夜风轻拂,丝带与垂在左耳边的青丝一齐飘舞,平添了几分灵气。 两人宛若降临凡间的神仙眷侣,是那般的出尘飘逸。 途径处,行人纷纷驻足而望,少不得感叹好一对鸳鸯,真真羡煞旁人。 两人去看了促织相斗、相扑、嘌唱杂剧,一直玩乐到半夜,才去画舫里休息。 张灯结彩的画舫游荡着,赵明诚靠在锦榻上悠然自得。 李清照缩在他怀里,软软的玉手揽住他脖颈,抬头问:“赵郎,你以后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赵明诚与她深情的凝视:“会的。” “一辈子?” 李清照明眸紧紧盯着他。 赵明诚暗笑,这是婚前恐惧症?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卿绝。” 他紧紧按住李清照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清照听完后满脸羞赧,她扳过赵明诚的身子,一双水涟涟的美眸微仰地凝视于他,轻轻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温香软玉在怀,再加上这该死的甜美。 赵明诚二话不说吻上她的耳珠啜嚼,手上揉搓着她的… 片刻后,细细的声音宛若美妙的音符飘荡在江面上,惊起一群夜游鸥鹭。 …… “什么?” 赵明诚大惊一声,不可置信道:“存款就剩二十万?” 他本是随口问问,没料到吓人一跳。 除去房子商铺等不动产,还有上百万可支配“现金”啊! 就只二十万了? 怎么挥霍的? 李清红润光泽的秀脸满是薄怒,嗔骂道:“你自己承诺的,婚礼场面要跟太平公主比肩。” 赵明诚很老实地点头:“没错,但五十万贯足以搞定婚礼。” 没办法,以前嘴贱说了几句甜言蜜语,清娘呐,唐朝太平公主的婚礼最为豪奢,不过你别羡慕! 咱以后也会有的! 把李清照哄得一个月睡不着觉。 五十万贯就五十万贯呗。 那剩下的呢? 李清照眸里闪烁不定,又澄澈下来,道:“殿试后的几天,河北东路河梯坍塌,洪水泛滥,预计十几州春粮颗粒无收,这事你知道吧?” 赵明诚颔首道:“的确如此,我赵家也救济了几千贯。” 灾难突发,政事堂几乎掏空了河北路州县的常平仓,才勉强使这十几州几十万饥民不至于饿死。 朝廷制库,三司税金,也都添到了这个大坑里。 东京城不少官宦富商,也纷纷慷慨解囊,捐钱换成粮食运往河北路。 作为有头有脸的官宦家族,虽然家庭不太富裕,但老爹赵挺之还是带头捐了八千贯。 李清照这边举起三根葱管般的手指,道:“我也捐了三…” “三千贯?” 赵明诚满意笑道:“清娘乐善好施,真是道德模仿。” 李清照垂眸不说话。 赵明诚感觉不对劲,诧异道:“三万?” 她还是不说话,小脑袋更低了。 “三十万?” 赵明诚吓得一哆嗦。 李清照樱唇紧紧抿着。 三十万贯? 捐了相当于近亿人民币? 这…… 咱是啥家庭啊,你这么大手笔。 “李清照,你真是个败家娘们……” 赵明诚翕了翕嘴唇,惆然一叹。 叹完一声,又奇怪道:“可是,为何这几日京师没消息?按理说你应该名震京师,朝廷都会下旨奖赏你。” 捐了就捐了,能留个名声也好,前世多少慈善家捐钱图名的。 念及于此,赵明诚心里还是挺开心的,清娘不愧是贤内助,懂的帮枕边人扬名。 钱相对于名声而言,不值一提嘛! 李清照期期艾艾道:“我……我是…匿名。” 赵明诚瞬间呆若木鸡。 …… 州桥勾栏街,门口数百名歌姬,个个浓妆艳抹,彩衣飘飘,聚集在主廊檐边,等待酒客的召唤,看起来自如“仙境”的仙女似的。 两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摇着折扇,正要跨门而入,享受那无边风月。 突兀。 “李迥,张邦昌,躲得了和尚躲不过庙!” 一声震喝从远处传来。 李迥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不敢移动,看了旁边的张邦昌一眼,涩声道:“这赌注,他终是记着。” “考上状元郎,咱俩就luo奔,躲了他这么久,还是被他捉到了。” 张邦昌也苦笑。 两人回头便见街边站着死“催债”的,身旁还站着一婀娜姿丽的女子。 “清娘,我得让这两狗才兑现诺言。” 赵明诚哼声道,本来还想饶过这两人,谁让自己今天心情郁闷呢。 再加之正好撞在伤口上。 只好让他们luo奔解闷了。 “堂妹,救我!” 李迥见到李清照,像是见到救星,嘶声力竭喊道。 “今日耳背,听不着!” 李清照笑嘻嘻了一声,就藏着赵明诚身后。 李迥面带悲愤而惨淡,转身便想溜走。 赵明诚当然不会让他们逃遁,立刻大喝道:“你们想清楚了,夜里总比白天好。” 李迥闻声顿时原地一僵。 他们怎么跑啊。 除非永远不跟赵明诚照面。 这一劫,怎么也躲不过。 李迥干脆豁出去,面带悲壮之色,指骂道:“我李某人,既然立誓,定当践行!虽然你靠不光彩手段得了状元,愿赌服输,luo奔就luo奔!” “兄往,弟亦往。” 张邦昌无奈憋出这句话。 “行,言而有信,国士也!” 赵明诚说完这句话,便牵着李清照的手离开回家。 …… 勾栏外,两道光溜溜的身子,披头散发以遮其面,拔足往汴河方向,奋力狂奔起来。 刹那间,诸多姐儿们尖叫声,唾骂声一片,不少逛街的良家闺女仓惶逃离。 两个儒生luo奔,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壮举,晚上的州桥顿时轰动。 呼朋唤友者,观望者,难以计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关于更新。 再一次,很对不起打赏,订阅,投票的读者。 更新原因,打赏榜的大佬都弃书了…… 真的很抱歉。 我也知道,最近书的章节质量很差,比较拖沓。 更新龟速,质量又差,弃书很正常。 我每次更新都是凌晨,也能看出我有多忙……实在是工作太忙,能有时间码字真是奢侈。 由于几天一更,自己的细纲都偶尔会忘,这才造成剧情拖沓。 这里保证,现在开始好好整理剧情,稳定更新。 不靠小说吃饭,上个月稿费1000,都不够一个月的抽烟钱…… 写这本书只希望不要辜负读者,好好写完这个故事。 以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5章 盛大婚礼(求推荐票,月票) 大宋建中靖国元年,四月初三,晴,黄道吉日。 这天一大早,喜鹊叫个不停,赵家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赵明诚天没亮就被拉起来,先是沐浴更衣,再由几个妇人翻来覆去的摆弄了一个时辰。 等画儿转过镜子一照,赵明诚都快看晕了。 脸上抹粉,染了腮红,打扮得白嫩粉红,跟唱戏文的小生似的…… 赵母和大嫂二嫂在一旁看着,不时满意点头,笑得合不拢嘴。 “小诚多俊啊!” “是的呀,三郎真是谪仙转世,世所罕见的美男子。” 赵明诚皱眉:“简直画蛇添足!” 话罢就抢过沾水的毛巾往脸上擦,把脂粉擦得干净。 “迎亲去了!” 不等赵母发怒,赵明诚丢下这句话,便逃出房门。 …… 一片欢笑嘈杂声中,在众多亲朋好友的簇拥之下,一身大红新郎服的赵明诚骑上一头高大骏马。 李迥、张邦昌和郑不浪充当了新郎的随宾,三人全都穿上了华丽的盛装骑上了漂亮的大马,跟随在赵明诚的身边充当“迎亲队”。 至于身后的跟随者,数不胜数,毕竟这可是宰执嫡子、官家亲信、新科状元郎、天下名士的婚礼! 这一串的“头衔”,谁不来凑热闹混个眼熟? 堂堂一国宰执赵挺之化身话痨,不停地叮嘱赵明诚,该注意哪些礼仪,接亲时可莫闹笑话。 几声钟鸣,吉时已到。 众宾朋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之声,随之礼乐之声大起,赵明诚骑着骏马走出了赵府。 这时,坊内外早已是围满了观礼的人群,同时一片欢声大起。 壮观的迎亲队伍引来街边无数的百姓围观,好不热闹,喧闹声响彻云霄。 迎亲队伍的前后左右,都有皇城司的护卫。 被拉来充当排面的皇城司众人,他们携带着海量的糖点、水果、小吃和铜钱等物,在向人群抛洒。 走出赵府的那一刻起,这些小礼品就像是雨点一样的纷纷洒向沿途的市民百姓,再无停歇。 光是这一项开支,就不是一个奢侈可以形容。 但凡迎亲队伍经过的街道,每一颗树都用彩绢包裹了起来,婚礼结束之后,这些彩绢可以任由百姓取用。 不仅如此,汴河上停靠着数百个画舫,每个画舫都挂着鲜红牌匾,上书——百年好合。 最后,东京城内,只要是今日降生的婴儿,每家都送六百六十六贯喜钱。 这是什么? 无与伦比的豪奢! “先皇迎娶皇后的排场都不过如此吧。” “可不是,这哪里是迎婚,这是散财啊!” “这么宏大的婚礼,真是让人惊叹。” “哼!乡巴佬,去岁赵家的聘礼都几十万贯,千古才子和才女的结合,这点场面不足为奇。” “你卖弄个啥?当年你娶你家婆娘,就一辆驴车搞定。” “……” 队伍一路过去,穿越偌大的东京城,所过之处,无不是人山人海欢呼四起。 一些深闺女子羡慕嫉妒到心在滴血,连皇宫身份高贵的帝姬,站着宣德楼上,遥望着队伍,都不免酸溜溜的。 那李清照凭什么能受尽宠爱?! 凭什么呀!!! 这一天,整个东京城都在关注着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礼。 浩浩荡荡费时不短,迎接队伍总算横穿了整条南门大街,降临李府。 “吹起来,吹起来,唢呐用力吹起来,锣鼓敲啊!爆竹烟花还磨蹭什么呢?人人有赏!快快快!” 婚礼策划师吴用急了,连忙吩咐乐队使劲吹,这气势可不能弱了。 声乐奏响了象征吉祥与祝福的古曲,整个大街弥漫着爆竹的硝烟,天空绽放的烟花绚烂多彩。 李家门口的场面也颇为壮观,贺客的车马挤满了巷子,到处是衣着鲜艳的人群,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 李家。 眼看女儿终要出嫁了,李格非只能强颜笑道:“清娘,先去家庙告别吧!让祖宗保佑你们家庭和美,一世平安!” “爹,娘……” “乖女儿,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快给祖宗上香!” 王雨荷一见女儿凄然欲泣,连忙安慰,自己却偷偷拿手帕抹起眼角来。 李清照独自走进家庙,燃香拜倒,轻声念道: “今朝我嫁,未敢自专 四时八节,不断香烟 告知神明,万望垂怜 男婚女嫁,理之自然 有吉有庆,夫妇双全 无灾无难,永保百年 如鱼似水,胜蜜糖甜。” 这套祷词她本来早已默熟于心,但此刻由于心里难受,念得断断续续。 今日离开这个家,从此便是赵家妇。 等她出来,王雨荷赶紧拉过她,吩咐身边的丫鬟:“快去梳妆!” 府门外几近掀破屋顶的喜庆声和声乐,表明迎亲队伍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清照被扶回房间,在一帮闺蜜和妇人的嘻笑声中,镜前修眉点唇。 足足半个多时辰。 妇人们痴迷的望着那珠冠上缀着沉甸甸地珠翟、鎏金牡丹、翠云、抹金银宝钿花,林林总总地缀物足足有几十样,单单看着就觉得目眩神迷。 价值昂贵且在其次,关键。 这是皇宫御赐的! 多大的恩荣啊! 当她们好容易把双眼移开,再看向清娘的目光,竟然在羡慕之余,隐隐有几分嫉妒。 毕竟她们只是女人。 李清照的闺蜜张琳酸溜溜道:“好啦,已经够美了,再打扮下去,等下可别把状元郎给迷死。” “你……你别说了,怪害臊的。” 李清照羞得不行,心里却是甜腻腻的。 她当然知道张琳有嫉妒的情绪,但那又如何? 能嫁给赵郎,全天下有多少女子在嫉妒? 嫉妒没用。 只有我李清照才配得上赵明诚! …… 进门后,李家设宴款待,赵明诚一个个上去给李家长辈敬酒。 因为好多仪式还没完,赵明诚敬酒时可浅饮即止 李格非今天的心情,叫一个五味杂陈,既有为爱女觅得佳婿而高兴,又有将要把心肝儿宝贝送给别人的不舍。 最后种种情绪化为一股力量,他使劲捏着赵明诚的肩膀。 “德甫,一定要好好待她,若敢欺负她,老夫饶不过你!” 语气似是威胁,又好像是恳请,甚至是哀求。 赵明诚顾不上肩膀疼痛,看着老丈人认真道:“今生今世,我不让清娘受半分委屈。” 李格非稍稍沉默,别过头去:“希望如此。” 宴饮差不多时,克择官报上时辰,茶酒司仪互念诗词,促请新娘子下楼。 在热烈的礼乐声中,李清照由两个伴娘扶着,打着红罗伞,身着拖地婚服,红盖头挡住了她的面容,但光是那婀娜的身姿就不知羡煞多少男子。 大袖礼服则是深绿色丝绫罗所制,上面绣着鸳鸯,看起来华丽无比。 没错,还是绿色…… 盖因宋朝承唐制,婚礼讲究男红女绿,绿色代表着尊贵和奢华。 其他仪式就不多赘述了,无外乎女方家要利市和打新郎。 这些吃苦的活就由伴郎代劳了。 李清照慢慢走到近前,离赵明诚数步之时,停住。 “德甫,老夫的宝贝女儿,就交给你了。” 李格非别过头去,终是老泪纵横,旁边的王雨荷已然泣不成声。 李清照也愈发心酸,泪水止不住地流。 父女俩大哭一场后,收拾好情绪,李格非牵着她的手,又拉住赵明诚的一只手,让两人将手握在一起。 赵明诚感觉,李清照的手稍有一点点凉,有一点点僵硬。 两人刚握上,李清照就马上用力紧紧的抓住了,在轻微的颤抖。 她紧张,而且激动。 观礼的宾客纷纷送上祝福。 赵明诚握着李清照的手,高高扬起。 门前顿时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礼炮锣鼓声震荡重云。 这一刻,赵明诚有些感慨。 李清照,他的妻子。 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 八抬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 在队伍之中,花轿之前,有旗锣伞扇,非常热闹。 好不容易把新娘迎上香车,赵明诚的重头戏才开始呢,一路上街边数不清的百姓在看热闹,人人都会说两句吉利话祝贺,赵明诚得在马上不停的拱手答谢。 时间掐算的十分精准,当花轿进入赵家大门,正好是夕阳西斜,红霞满天的时刻。 赵家大开中门,奏乐放炮仗迎轿。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诸多礼仪进行完毕后,赵府里摆开了宴席,宴席摆了足足三百多桌,整个大街都摆满了! 不仅是亲朋好友,朝廷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会来赴宴。 赵挺之是宰执,是新党领袖之一。李格非是侍郎,旧党的中坚力量。 这是什么概念,基本囊括了京师百分之七八十的官员,剩下的墙头草,自然也会不请上门。 单单官员,还有赵明诚的表面兄弟们呢?梁师成杨戬等太监都会来,还携带着一众徒子徒孙们。 这也就罢了,艺术家早就许诺,婚礼宴席他会露面。 皇帝亲临,这还了得? 紧赶着过来刷存在感才是最重要。 … 从早上到黄昏,连赵明诚都感觉有些累了,李清照也没有叫过一声苦。 开宴之前,小夫妻俩总算能够坐下来歇口气了,赵明诚连忙将李清照请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鸳鸯婚房里。 “哇!” 门刚一关上,李清照就惨叫了一声,顾不得弄皱了华贵的婚服就在床上趴成了一个大字,“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原以为赵郎会上来安慰两句,没料到许久没听见声音。 李清照奇怪,转过身去看,一看吓一跳。 只见赵明诚笑得很阴险,手里还握着一把鸡毛掸子。 “赵郎,你……你要打我?” 赵明诚斜睨着她:“撅起屁股来让我出气。” “何故耶?” 赵明诚大喝:“叫你写那么多诗词,以前背诵可烦死我了!!!” 啪! 李清照一脸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6章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此时已是薄暮酉时初。 汴河畔的赵家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堂人执烛,杂器豪华。 赵明诚陪着宾客饮宴,每一桌都要一一应酬到,郑不浪和李迥跟在他身后,一人手里提着个大酒尊。 “德甫不但才华横溢,酒量也是惊人!” 新郎官酒到杯干,众宾客甚喜,认为他热情豪爽。 赵明诚微笑回应。 身后的李迥撇嘴,酒尊里全是蜜水,只是看起来像黄酒而已。 赵明诚也没办法,今日是大喜日子,他可不想喝得酩酊大醉再惹清娘生气。 本来她就已经哭成泪人了,自认为受了天大的委屈…… 刚嫁过来,就遭到夫君拿掸子抽屁股。 而且还是没缘由的。 太委屈啦! …… 宴席气氛喜庆热烈,包括众多朝廷大臣,也都是笑呵呵的,虽然是装出来的。 碍于官家还没到,他们也不敢先离开。 但无形之中,他们都把目光转到了今日风光大盛的新郎官身上,大家不约而同的在思忖一件事情。 赵明诚还不足二十岁,即将上任一府通判,有个老爹是宰执,更是深得官家信赖。 那问题来了——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他何时能入主中枢? 欧阳修曾说:“往时,进士五人以上及第者皆得试馆职,第一人及第,有不下十年即至辅相者。” 十年已经算是综合考虑了,其中太宗朝的状元吕蒙正升迁最快,他于太平兴国二年考中状元,八年擢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从初入仕到任执政官只用了短短六年时间。 赵明诚会不会打破这个记录? 想到此处,众人不禁有些惊骇。 不到三十岁的宰执? 这也太可怕了吧! 一时间,美味佳肴也没了味道,一众官僚闷声喝酒以解心头郁闷。 赵明诚敬酒转了大半圈,终于。 主角登场。 “官家圣驾到!” 礼赞一声大喊,旋即锦毡铺地,鼓乐喧天。 在场所有宾客都站起来,面带恭敬之色朝来者作揖施礼。 不一会,大宋皇帝赵佶领着一众内侍跨入中门,他一袭青藏色常服,英挺的脸庞挂着笑意。 “官家屈尊亲临,微臣真是倍感荣幸。” 赵明诚赶紧上前,也是毕恭毕敬地行礼。 已有官职,自是称臣。 “朕……” 赵佶甫一开口,全场俱都沉寂,气氛瞬间安静无比。 每个宾客都带着崇拜仰慕的目光,认真聆听圣训。 赵明诚都无语了,咱结婚,风头被你个艺术家抢光了。 赵佶很满意在座各位的表现,颔首道:“朕没什么事,大家随意就行。” 赵明诚:“……” 作为皇帝,当然不能空手来,这咋好意思呢?艺术家还带来了贺礼。 一幅鸳鸯山水画。 现场用瘦金体写一首新婚祝福诗。 “佳期正值小阳春,风暖华堂拥玉人,应是三生缘夙定,漫教相敬竟如宾。” 笔刚落,全场掌声雷动,爆竹锣鼓齐鸣,赞叹惊艳声响彻云霄。 赵明诚双目含泪,哽咽道:“微臣……微臣……” 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众人不以为意,他们都可以理解,新郎官太激动了嘛! 赵佶拍了拍赵明诚肩膀,莞尔道:“大婚之日岂可落泪?看来是朕来了,新郎官不自在啊,那朕就先回宫了。” 说完也不拖泥带水,在一片恭送官家的声音中,摆驾离开。 赵明诚擦拭泪痕,暗自腹诽,这艺术家走个过场也忒明显了吧。 酒不喝,菜不尝。 御臀都不带沾椅子的…… 主角离开了,大伙也不必要再凑热闹,除了赵李两家的亲朋好友,短短一刻钟,其他宴桌的宾客全走了。 …… 春夜星河璀璨,一弯眉月偏西,前院的喜笑嘈杂声隐隐如沸,后院却是非常静谧。 突兀。 “砰!” “啪!” “啊!” “嘤!呜!” 连串的声音自婚房内响起。 门外墙角下躲着几道身影,郑不浪挤眉弄眼小声道:“战况这么激烈?” 李迥也嘿嘿笑道:“平素看不出来,吾之堂妹也这般……” 后面的话没说,懂的都懂。 几人又旁听了一会,依旧是噼里啪啦的响声,于是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婚房内。 床头的青瓷狮子钮香炉里檀香缭绕,烛光与香雾让屋子里朦朦胧胧。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紧紧贴在一起…… 扭打! “赵明诚,我要悔婚!我要回娘家!” 李清照拿起挑盖头的银秤杆用力抽他的屁股。 “清娘,我一时冲动,知道错了!” 赵明诚握住她作乱的手,不停地道歉。 李清照不听,又拿起桌上的卺瓢,咚咚咚地拍打着他的屁股。 “这是喝交杯酒的。” “爱跟谁喝谁喝,把我送回去娘家,不嫁给你了。” “不就打了你几下,有必要斤斤计较么?洞房花烛夜气氛都搞没了。” “你还说!你说过宠我爱我一辈子,刚进门就打我。” 赵明诚无语凝噎,只好转移话题,近近地凝视着她:“清娘,你今天真美。” 声音听起来既温柔也真诚。 “言下之意,我以往不美吗?” 虽然是一句废话,但是李清照怒气消了一点,樱唇还勾了勾。 “我说的是,特别美。”赵明诚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深情道:“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喔……是吗?” 李清照松开他,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目光中却满是甜蜜。 赵明诚见甜言蜜语有效,又要说:“无论贫穷与富贵……” “哼!少来,先解释你为何打我。” 李清照美眸斜睨,嗔骂着打断。 赵明诚辩解:“那是我老家的习俗,洞房打屁股,早生贵子。” 李清照更怒:“撒谎!我老家齐州,你是密州,都是山东道,我怎没听过这习俗?” 赵明诚:“各地风俗不一。” 李清照还是不信:“撒谎精。” 赵明诚实在是说不动了,索性倒在婚床上一言不发。 “没话说?好!” 李清照也别过头去。 时间悄悄流逝。 寂静的房间响起了轻轻的声音。 “算了,原谅你这回了,你还等什么呀?” 赵明诚立刻扑过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7章 娘,羡慕吗?拿钱换的 一个难得凉快的夜晚。 后宅内琴音袅袅。 李清照跪坐在屏风前的壶门小榻,小榻上摆放着一架凤尾琴。 她穿着红纱衣裙,肌肤凝脂如玉,像雪一样光滑,像酥梨一般芳香。 赵明诚无动于衷,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小册子。 官员不入酒肆,不得取食于四方、不得杀上书言事人,不得…… 林林总总十几条规则,一旦违背,就会遭到御史的弹劾,不是罢官免职,就是纪律处分。 “铮!” 琴音罢,李清照斜瞥了他一眼,有些微恼。 她起身赤着玉足走来,故意背对着赵明诚,秀了秀蜜桃也似的臀部。 赵明诚目不斜视,还是盯着小册子。 “哼!” 李清照冷哼一声,又坐到梳妆台,对着菱花镜子,开始描眉涂唇,来了一点薄薄的妆容。 赵明诚偷偷望过去一眼。 正好。 两人目光交接,李清照微微低头,嘴角带着羞涩的笑意。 赵明诚又收回目光。 咔嚓一声。 妆台上,崭新的眉笔被折成两段,李清照一脸寒霜。 不解风情,这么明显的暗示都不懂。 男人真是大猪蹄子啊! 算了。 李清照盈盈上前,脉脉含情、温言软语道:“赵郎,今晚的竹席可真凉爽啊。” 来了。 又来了。 装傻都混不过关。 自婚后半旬时间,李清照食髓知味,天天缠着要睡觉觉,让赵明诚又喜又忧。 夫妻生活要节制啊。 一个礼拜三次挺合适的,一晚上三次。 那就过分了! 赵明诚放下册子,幽幽叹气道: “清娘,让我的ji儿放个假吧。” “不许,过来交公粮。” 翌日清晨。 一首新鲜出炉的词引发东京城热议,出自大才女、状元郎夫人李清照之手。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 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 皇宫移清殿。 “呦,赵爱卿进宫见朕,所为何事呐。” 赵佶搁下奏书,笑吟吟道。 “臣……” 赵明诚刚想说话,赵佶便打趣道:“此间乐不思蜀,赵卿沉醉于温柔乡,连官都不想做了吧?” 赵明诚面色害臊,连连摇头道:“臣这不马上去江宁府赴任么,特来聆听官家教诲。” 赵佶“嗯”了一声,也不开玩笑了,正色道:“谈不上教诲,只需牢记四个字。” 忠君爱国。 赵明诚心里默念。 “忠君爱国!” 赵佶一字一句道。 “臣谨记!” 恭敬说完,赵明诚站于一旁,神情有些忸怩。 “有事就说,大事莫开口,小事朕考虑。” 赵佶斜睨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 赵明诚稍默,支支吾吾道:“臣……臣……臣想携带家眷赴任。” 话音刚落,大殿气氛陷入沉默。 “放肆!” 赵佶勃然大怒:“赵明诚,你莫要仗着朕的宠信,枉顾国法!” 朝廷祖制,大宋外地做官禁止携带家眷。 不是不准,而是禁止! 赵明诚缩了缩脖子,他也知道这个规矩。 主要原因是,咱大宋不是大一统国家… 如果做官允许携带家小,万一某个官员受了委屈,好,一气之下逃往西夏或者辽国做宋奸。 亲人都在身边,完全没后顾之忧,尽力为敌方出谋划策…… 所以,外地赴任一律禁止带家眷! 赵明诚也不敢公然违抗律法,但奈何家里有个鼻涕虫。 哭的昏天暗地,嚷嚷着要做跟屁虫。 无论地角天涯,她都要陪伴在身边不离不弃,这当然包括外地做官。 碰上这粘人的媳妇,赵明诚没办法呀。 当然,他也舍不得分离… “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否则休怪朕治罪于你!” 见他还在愁眉苦脸,赵佶索性直言道。 赵明诚语气带着哀求:“官家,官家,臣就这一个要求。” 赵佶坐于御座俯视着他,缓缓吐出一个字。 “滚!” 赵明诚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嘴上却说起其他事。 “既是为官,便要以身作则,臣在如意赌坊还有份子,上交给朝廷,涉及赌博之事臣不能染指。” “哦?” 赵佶不停打量着赵明诚,突然疾步下来,笑道:“河北路洪灾无情,朝廷正值国库空虚,赵爱卿此举真是解燃眉之急呀。” “乃臣分内之事。” 赵明诚故作轻松的样子,脸上的肉却痛得要死。 暴利的赌坊,送出去了…… “好!有功得赏,来了,宣内侍省拟旨。” 赵佶满意大笑,朝殿内的黄门招手。 “赵爱卿快来后殿,福州新进贡的荔枝,可甜呢,朕已日啖荔枝三百颗。” “臣谢过官家恩赐。” “别见外了,吃吧。” “嗯嗯,真甜。” 后殿内,君臣都在剥荔枝,一口一个。 两人心照不宣达成交换。 赵明诚割出去一年几十万贯的赌坊利润,得到的回报是允许携妻赴任。 赵佶笑纳进腰包。 至于国库?笑话!哪有皇帝拿钱补贴国库的,朕自个日子都过得紧巴呢。 赵明诚一边吃着荔枝,一边却在暗自腹诽,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 但,规矩终究是人定的。 法律神圣吧?可公然凌驾于国法之上的人还少么? 更何况是一国之主,艺术家发话,祖制也可以变通的嘛。 只是这代价也太大了,为了讨老婆欢喜,把金钱树给扔了。 划不来啊! 半盏茶后,杨戬迈着碎步走来。 赵佶摊开圣旨,却迟迟没有下笔。 关键以啥理由呢?要是直接允许李清照跟随,那可是犯了众怒。 同样是做官,他赵明诚老婆热炕头,咱们孤零零的,还有国法吗? 赵明诚低声提醒道:“官家,江宁府有纺织厂,里面都是女工……” 一旁的杨戬咂舌,这小子脑袋装什么?太好用了吧。 此子得提防一点。 太精明! “对,赵李氏擅长女红,特赐江宁府纺织厂厂长,择日赴任。” 赵佶双眼一亮,一边念着,一边蘸墨在圣旨上唰唰唰。 “臣代内人感谢官家。” 赵明诚接过圣旨,毕恭毕敬地行礼告辞。 …… 赵府。 “怎么样?怎么样?” 赵明诚刚进大厅,还没喝口热茶,赵母便跑过来大声询问。 清娘可是连续哭了几天,这事办成了没,没办成得好好安抚清娘的情绪。 她心里不抱什么希望,当年她也曾抱怨过朝廷这一规矩,作为朝廷命官的正室,就是独守空房的下场。 “成了。” 赵明诚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什么?” 赵母惊呼一声,满脸诧异。 赵明诚扔过去圣旨,幽幽道:“娘,羡慕吗?拿钱换的。” 走廊里,眉眼愁郁的李某人瞬间容光焕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8章 那年二十八,站着如喽啰! 六月初三晨,蔡河水门外码头。 这里是东京城南来漕运的集散地,每天无数的纲运钱粮和行商旅人从南方各处向汴京会聚而来。 数千舢舻云集,樯桅林立,码头随处可见忙碌的人群来去匆匆,一派繁荣景象。 旁边的客运码头则是另外一番场景,东京城状元郎,选今日为驿马良辰,首途前往江宁府赴任。 “诚儿,照顾好清娘。” “小诚,要关心爱护清娘。” “德甫,不许让清娘受委屈。” “……” 此番外放江宁府,码头上前来送行的人潮何止数百人,单只两家的亲友便来了无数。 每个长辈都上来这般叮嘱赵明诚。 一旁的李清照身着粉色拖地宫裙,很优雅地朝众人敛衽还礼。 赵明诚有些难受,怎么没人跟他诉说衷肠,依依惜别呢。 “恭祝德甫官运亨通,鹏程万里。” 李迥等人上前来,手持酒杯轮番敬酒。 临到分别之时不由得有些离别情绪,几人畅谈了一番仕途前程。 半盏茶后,赵明诚团团一揖道:“列位至爱亲朋请回,我这便要起程了,误了吉时可就不美。” 说完后,他跨步站上跳板,回头将手伸过去。 李清照抿嘴一笑,握住着他的手也走上跳板,随即先行钻入舱中。 就如此,清风吹过,船身晃动,已离岸而去。 而后,渐渐的消失。 …… 舱中。 赵明诚轻啜一口茶,徐徐道:“学究啊,你的工作尽心尽力,恪守尽责,你的奉献和用于担当的精神深深感染了我,已通过党…我的考验。” “能在主公麾下效命,学究很自豪!” 吴用神情非常激动,这是要给自己赋予更大的责任? 赵明诚紧紧盯着他,缓缓道:“江宁府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皆有你负责。” “嘶!” 吴用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自己心脏在剧烈跳动。 主公这是要做甩手掌柜,把通判所有权力都给自己? 一介平头百姓,骤然成了高高在上的“伪”通判,江宁府的二号人物? 不! 这绝对是试探! 试探自己的野心。 “请主公莫要开玩笑,用没这个能力。” 吴用说话嗓音都有些沙哑。 “你没信心?就一个通判而已,这也是考验你为官的水平,更何况你只需处理政务,大方向还是由我把关。” 赵明诚微微一笑,说的非常认真。 吴用这厮虽然狡猾胆小,但能耐还是有的,值得培养。 给了机会再培养不出来,那可以扔了。 “不必推托了,此事说定了,台前我是通判,幕后你来处理政务。” 赵明诚斜睨着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吴用苦着脸,嗫嚅道:“可……” “退下。” 赵明诚靠在椅子上,挥了挥手。 “是!唉……” 吴用佯装叹气一声,便转身离开船舱,背对赵明诚时,他脸上的笑容都快憋不住了。 跟着主公混就是好啊! 权力说放就放,大气! 也不知主公怎么想的,连个通判的职位都不在乎,咱大宋宰执多数做过通判,这职位能熟悉地方事务,培养治政能力。 难道主公以后不想做宰相? 外面的吴用暗自腹诽,咱小民还是不懂官二代的志气呐! 赵明诚放下茶杯,转头看看舱外掠过的蔡河两岸风景,一时出神。 …… 船行甚速,已至南京应天府,夜晚不便行船,便停在码头休息。 船舷上,赵明诚躺在画儿的腿上,看着两河上星星点点的航船灯火。 “老爷,啊!” 赵明诚张嘴。 小荷剥一颗荔枝放进他嘴里。 旁边的李清照斜瞥了一眼,又继续看手里的书籍,只是涂满绿色豆蔻的脚趾俏皮地伸进赵明诚衣襟里。 本来宁静温馨的气氛,突然码头上传来一阵喧嚣吵闹,声音嘈杂让人耳朵嗡嗡响。 “清娘,看看去。” 赵明诚闲得无聊,一把抓起慵懒的李清照,朝船外走去。 …… “还想逃,你个蟊贼逃得了么!” 几个捕快服饰的小吏按住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其中面色黝黑,身材矮胖的捕快怒声吼道。 由于船只停泊休息,所以场中围着一群旅客在瞧热闹。 这时。 “兀那黑面神,休要聒噪!” 一袭儒雅长袍的吴用气喘吁吁跑来,狠狠瞪了矮胖捕快一眼。 嘴上骂道:“你们要吵去别处吵,莫要在这里影响贵人休息。” 矮胖捕快看来人的丝绸衣料,就知惹不起,于是赔笑脸道:“在下是来缉捕贼犯的,此贼妄想逃到东南,咱们几兄弟从郓城追到这里,好不容易逮到他。” “滚远点,你们抓贼碍我等何干,倘若再吵闹,要你们好看!” 吴用环顾四周,大声喝骂道。 观者闻听此言,不禁错愕。 这是哪个大人物,怎的这般嚣张跋扈。 矮胖青年有些微怒,这码头又不是你家修的,太霸道了吧,却还是强笑道:“在下名唤宋江,是郓城县的捕头,哥哥能不能给个面子,抓完他就行了。” “我管你宋海还是宋河,哎呦喂,你还乱攀关系,谁是你哥哥,你个区区捕头也配。” 吴用一脸不屑,说着还一边驱赶围观旅客。 “慢着,你叫宋江?” 突然,讶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用转头,上前拱手道:“主公,夫人,打扰到你们休息了。” 话音刚罢,气氛沉寂。 码头瞬间安静无比。 在场众人紧紧看着走来的一男一女,俱都满脸惊愕。 世间怎有这样一对神仙眷侣? 男的丰神俊逸,女的优雅清丽,气质太非凡了,宛若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似的。 “郓城宋江?” 赵明诚负手踱步,居高临下盯着矮胖捕头,平静的问道。 被这眼神看着,再加上那上位者的气势,宋江压根就不敢直视。 他虽在衙门做事,但平日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县令,这位看起来身份不知道有多高贵。 “嗯,我……我叫宋江,人称孝义黑三郎,” 宋江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他调整呼吸,让肌肉不再抽搐。 赵明诚依旧盯着他,却是不说话。 周围人也安安静静的,唯恐发出一丝声音。 良久。 赵明诚莞尔一笑道:“没什么?跟一个朋友同名同姓罢了。” 又转头看着吴用,斥喝:“学究,出门在外别这么霸道,好歹大家都是吃公家饭的。” 说完便转身离去,李清照随即跟上。 心里却是奇怪,赵郎怎么好像有点在意这个,又黑又矮又胖的捕头。 宋江这才敢抬头,看着远去的背影,脑海里回想着刚才那不明意味的眼神。 发现自己脊背已经湿透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9章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八月十五日,天色渐暮,晚风习习。 赵明诚立在船头观赏渡头景色。 水上当真是樯橹如麻、星罗棋布,岸上一直到城脚,亦是屋舍稠密,寸土寸金。 吴用从后舱里钻出来道:“江宁府是个好地方,以后都归了主公管,话说评书里的青天大老爷谁不都得微服私访一番,才能扶危济弱、除暴安良。” 赵明诚笑骂道:“好狗才!我瞧着你比我还有劲头?是谁要当这通判官?” 吴用斜肩谄笑,儒雅的脸上笑得很猥琐,显然非常激动喜悦。 一不留神,吴用袖中掉出好几本书,都是什么、、这类时下最流行的地方官参考书。 原来早有准备,不愧是做事认真、积极主动的人。 赵明诚摇头失笑,走进船舱。 …… 昔日申时。 运河码头早早清出一块场地来,一艘高大客船缓缓靠岸,大群文武官员早早在此迎候。 丝竹声中,一位宽袍大袖的公子慢慢走下船来。 刹那间,一道道目光望向俊美如画的年轻人。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赵明诚? 恩科试状元郎,著作者,诗词大手,官家亲信? 这气质太非凡了吧? 久闻不如一见,传言果真不虚呐! “新任江宁府通判赵明诚为公务事,择于八月十六日申时上任!” 当即,就有吏员大声唱礼。 登时全场肃静无声,在场百多人非常恭敬,齐齐作揖施礼。 唯独最前方四十多岁的紫衣官员面色平静,手臂只是随便拱了拱。 赵明诚笑容和煦,又飞速瞥了紫衣官员一眼。 张康国。 江宁府一把手。 此人依附蔡京,去年通过蔡京的运作,由中书舍人外放出京,担任江宁府知府。 想的虽多,动作不慢,赵明诚趋步上前施礼道:“下官拜见张府尊。” 张康国迎上前去,笑容满面:“哈哈,老夫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德甫,好啊!” 这张康国生的如瘦猴一般,穿起最小号的官服来还是显得有点大,与周围的一群肥头大耳官员相映成趣。 赵明诚暗笑,亲切道:“府尊操劳政事不堪憔悴,实在是我朝士大夫的典范,可知府尊貌虽瘦,这江宁府百姓必定就肥了也!” 这一番话让张康国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赵明诚的手就不肯撒开了。 周围一众官员俱都暗自点头,看这模样,府尊跟通判应该会相处得很融洽。 要知道,国朝地方上讲究权力制衡,但凡是州府的文件,知州或知府都必须和通判联合签署才能生效,任何一方单独签署都不能生效。 也就是说,通判的权力比知府弱不多少,况且通判还有监督权。 倘若知府跟通判“干架”,遭殃的只会他们这些下面的人。 又寒暄了片刻,张康国将前来码头迎接的大小文武官员向赵明诚介绍。 什么录事参军、司礼参军、兵马都监等等一大串。 赵明诚对每个人都是面带微笑,但一众官员却是更加恭谨。 不要看通判大人年纪小,着实是个狠角色呀! 以布衣之身弹劾向太后! 刚中省元就持刀入宰执府刺人! 这两件事,哪件不是让天下人骇然惊恐? 所以说,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狠辣霸道! 点完名,张康国刚要开口邀请,去秦淮河最豪华的酒楼聚聚,弄个接风洗尘宴。 冷不丁。 一个青袍文士踱步上前,奇怪问道:“今日我们通判大人上任,怎的不见巡检使张录?” 听到这话,张康国心里一跳,却是皱眉训斥:“你是何人?这有你插话的份?” “府尊息怒。” 赵明诚忙不迭笑道:“这是下官的幕僚,吴用吴学究。” 被这么多人盯着,还全是官老爷,吴用脚下发软,勉力才稳了稳身形。 “府尊,张录去哪了?” 吴用壮着胆子,继续问道。 他在船上早就翻烂了江宁府众官员的资料,包括官职和画像,张录出自扬州张家,是张康国的亲侄子! 张康国脸色一沉,冷冷的盯着吴用:“张巡检有急事在身,难道府衙内公务也要跟你一个家奴报备?” 周围鸦雀无声,家奴两个字异常刺耳。 赵明诚一言不发。 吴用面色涨红,顿时来劲了,大声道:“这通判到任之日,作为下属有天大的事情也得来迎接恭贺,岂能无故缺席?这就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扫主公的脸面!” “你……你放肆!” 张康国脸色瞬间僵硬,转而把目光看向赵明诚。 你养的狗在这里大吼大叫,主人不能不开口说话吧? “江宁府巡检使张录,上报革职!” 赵明诚面无表情,很平静的说道。 话音刚罢,满场哗然。 所有官员都不可置信,就因为无故缺席就要革职? 这太强势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威之事还没着落,正好杀张录骇猴? 哪只猴? 众人有意无意把目光落在张康国身上。 张康国脸色阴沉的可怕,寒声道:“张巡检任劳任怨,岂能由你一句话就革职?你未免太过蛮横,真当你爹赵正夫能一手遮天吗?” 来了! 撕破脸了! 众官员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生怕错过这场好戏。 原以为两人会和睦相处,最多也是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没想到…… 赵明诚迎着张康国的目光,严肃认真道:“区区一个巡检使,下官有权黜免他。” “笑话!” 张康国猛一挥袖,沉声道:“无故革职巡检使,需与本官商议,且要征得诸位同僚的意见,再者张录并无甚大过错,府下几县的治安都靠他维护……” 不等他说完,赵明诚出言截断:“府尊可以上书弹劾我。” “哼!”张康国冷哼一声:“不用你提醒,本官自会上书,让御史台诸位谏官评评公道。” 赵明诚“嗯”了一声,旋即转头环顾四周的官员,缓缓道。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本官初来乍到对人事不熟悉,你们谁若有巡检使人选,可私底下推荐给本官。”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0章 卷铺盖跟坐牢,二选一 夜里,圆月高悬。 张康国的房间亮着灯,一个魁梧青年敲了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推开府尊大人的房门。 “大伯,大伯……” 张录神容憔悴,一进门就扑通跪倒在地。 张康国怒而起身,冷冷盯着他:“还知道回来?你干脆死在秦淮河那些烂货身上!” “大伯,侄儿只是去醉芳楼捉拿蟊贼,此为公事,绝非招妓。” 张录脸色惨白,小声辩解道。 “畜生!” 张康国勃然大怒,直抄起茶壶砸过去,张录不敢躲避,额头就被开了个口子,鲜血淋漓。 这下气消了一点,张康国声音低了下来,嗤笑道:“行,那便以这个理由去找赵明诚,且看他饶不饶你。” “啊,大伯,您不能见死不救,侄儿不能丢官呐。” 张录闻言心惊胆寒,忙不迭迈着腿上前,紧攥住张康国的袍角哀求。 张康国稍默,摇头道:“先起身吧,你是在江宁横行霸道惯了,却不料碰上了个更嚣张跋扈的。” 张录心下一喜,顾不得擦拭脸颊的血迹,恭敬地给府尊斟了一杯茶,嘴上还愤愤道: “他赵明诚当这里还是东京城?他还是赵衙内?这里是府衙!大伯才是一府之尊!侄儿革不革职,岂是他能一言而定的?” 张康国微微颔首,斜瞥道:“录儿,把心放回肚子里,你的位置老夫保定了。” “多谢大伯,多谢大伯!” 张录如逢大赦,整个人像卸下了几十斤铁那样轻松。 在他看来,赵明诚再有背景也无用。 这里是江宁! 强龙压不了地头蛇! 张康国眯着眼:“你就赖在巡检官署不走,老夫已经连夜给蔡相公去信,政事堂也绝不会允许他这样的行为。” “可是…”张录迟疑了一下。 “没有可是,平时做什么,接下来照常,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莫要再授他人话柄。” 张康国摆摆手,斩钉截铁的说道。 “大伯,万一朝廷真听从……” 张录还是有些惧怕,毕竟赵明诚的威名太甚了,更何况政事堂有个做宰执的爹在撑腰。 张康国寒声打断:“官场自有其运行规则,官员黜免需有罪名,以无故缺席的罪名完全站不住脚跟。” “那他为何今天来这一手?”张录带着疑虑,有些想不通。 “呵…无非是耍威风罢了,亮亮他的剑。” 张康国冷笑一声,胸有成竹道:“一上任就想跟老夫打擂台,以为凭此就能立威?也未免太稚嫩了点,不愧是赵正夫的儿子,都是权欲熏天的佞臣!” 张录闻言登时豁然开朗。 可不是嘛,自个是府尊的亲侄子,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道。 来这一手,还真能在府衙树立威信,从而笼络众多官员。 “大伯运筹帷幄,他一个黄毛小子,岂是您的对手?” 张录彻底放下心来,不忘奉上一个马屁。 张康国捻须轻笑,淡淡道:“看在赵正夫的面子,老夫宽恕他这次不敬,若有下次,只能让他灰溜溜卷铺盖了。” 语气虽平淡,但却蕴藏着磅礴的自信。 被这自信所感染,张录也恢复纨绔本色,嬉笑道:“听说他那娘子是个大才女,还有倾城之貌……” …… 翌日清晨。 新任通判下榻的客栈。 “主公看起来气色不好,操劳过度。”吴用来到院子,侧头看着赵明诚,有些担忧。 “您可是在忧虑昨日之事?” “....嗯。”赵明诚无言以对。 他哪里会在意这点小事,真正疲倦的原因是被清娘榨干了精力,只是这种事无法说出口。 “主公,我想了一夜,始终觉着……” 吴用说着停顿了一下。 “继续。” 赵明诚望向他。 吴用嗫嚅道:“朝廷应该不会对张录革职。” 那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仅没烧起来,反倒会被人讥笑不自量力…… 赵明诚笑着摇头,迈步到桂花树下,轻嗅着那芳香,转头道:“他一定会滚蛋,谁也保不住。” “为何?” 吴用急声问,他有些迷茫。 赵明诚不答,斜睨:“你先别管了,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你办。” 重要的事? 非常?! 吴用跃跃欲试很是激动,昂头挺胸道:“请主公吩咐!” 赵明诚点头:“清娘不想住府衙,你去择一处幽静的大宅子,最好有山有水,我们尽快搬进去。” 吴用:“……” 就这? 称得上非常重要? 老大,你也太任性了吧! “嗯?”赵明诚盯着他,蹙眉道:“有问题?给你十万贯去安排。” “不敢,一定让主公和夫人满意。” “速!” …… 飘茗轩。 赵明诚慵懒地挨窗而坐。 桌上还有两个汉子拿着本小薄子,恭敬汇报:“张录当街伤人、贪污兵粮、私放罪犯、恶意抬高盐价……” 赵明诚很认真听完,颔首道:“可收集了证据?” “有实证。” 刻板严谨如石头人的汉子点头道。 赵明诚闻言,很满意笑道:“麻烦两位兄弟了,改日回京,请两位喝酒。” 两个汉子相视一眼,皆是一脸激动。 名震天下的赵公子请客,这是多大的荣幸啊!说出去能让皇城司同僚羡慕死。 够吹嘘一辈子的。 又聊了两句,两个皇城司留下小簿子,告辞离去。 他们本就是朝廷在江宁布下的暗子,专门用来监督官员。 江宁府一些鸡皮蒜毛的事,他们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像张录这种纨绔子弟,更是严密盯防的人物,所以收集他的罪名是比较容易的。 看着楼下两人远去的背影,赵明诚莞尔轻笑,这还真是运气。 这两人正是郑不浪的直系下属,临行前,郑不浪特意提醒过,在江宁有什么事可以联系皇城司,只要不涉及皇家,无话不可言。 “张录,卷铺盖跟坐牢,只能二选一咯。” 赵明诚又翻看了一遍这些证据,喃喃自语道。 末了,他用手蘸着茶水,特意在“盐”这个字画了个圈。 要知道,扬州张家可是淮南大盐商。 而张录的巡检使职位,有一部分权责就是,整治江宁府内的盐走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1章 小桧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赵郎,这纺织厂内有青绿瑞草云鹤锦、真红六金鱼锦、四色湖州百花孔雀锦等十三种高端品种呢,还有……” 画舫内,李清照伸出葱白般的手指数着,一脸兴奋。 赵明诚脑袋机械般的点着。 眼睛却瞟向别处。 清娘的身段丰腴且诱人,坐着时,衣裙紧贴着臀儿,勾勒出丰满的曲线。 李清照见状,薄嗔一眼:“你听我说话了没?” 赵明诚嗯了一声。 “纺织厂有二百七十九个女工,织机七十架,工匠……” 婚后女人都是这般啰嗦的?赵明诚终是忍不下去,出言打击道:“你真把自个这厂长当根葱?” 所谓的纺织厂厂长,相当于高校的名誉校长。 不参与实际管理。 空有名头,一丁点权力都没有。 连薪水都没有,更别谈捞油水了! 江宁纺织厂可是官营,要知道,高档丝织品供皇室耗用外,文武百官的俸禄、岁赐时服大都产自官营纺织工场。 这么重要的地方,朝廷由少府监文思院负责,皇家宗正寺还会派太监去监督。 所以,清娘名义上是厂长,纺织厂倒闭都与她无关…… 李清照瞥顾一下,就瞧出他的想法,便低叱道:“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我既然担任这厂长,一定会让江宁纺织业兴旺发达!” “哦。” 赵明诚不置可否:“你的深浅我都知道,没这个能力懂吗?到头来还得靠我,我可没这么闲。” 深浅…… 李清照杏眼微瞪,一转都不敢转,双颊通红,羞不可言。 片刻后。 “我不会依靠你,女人也能撑起一片天。” 她扬起粉颈,一副非常自信的模样。 赵明诚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娘们别是觉醒女权了吧? “你李清照也是读书人,姑且称一声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往后纺织厂的事本官不会插手,你也莫要以权谋私!” 赵明诚盯着她,这般严肃说道。 反正这娘们也闲得无聊,给她找点事做也好,省的一天到晚粘着他。 “哼!”李清照冷哼一声,挥着粉拳道:“等着瞧。” 赵明诚微微点头:“拭目以待咯,可别让家里倒贴钱出去。” “你…你是在暗示我花钱大手大脚!” “是的,悄悄告诉你,买完房子家具咱家只剩两万贯,掂量点吧。” “你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 …… 秦淮河上管弦丝竹,银筝琵琶,小画舫正在悠悠飘荡。 赵明诚瞥见前方岸上披红挂彩,锦缎飘飘,便信口问船家道:“那是什么地方?” 船家回道:“大盐商万老爷的产业,近日在水边修了座新园子,今天大概要办文会来庆贺,文人名士云集于此。” “哦?”赵明诚听到盐商,就有了兴趣,便吩咐道:“你靠岸停住,我去看看。” 船家靠岸,赵明诚沿着芳草茵茵中一条小径朝里行去。 粘人精李清照自然跟上。 两人上岸转过去,陡然间入眼树木密植,巨石横亘,泉水潺潺,进之如深林大壑,一时间使人忘俗。 江南园林普遍秀雅巧致,情境如此深幽的却甚是少见,以人力造天然,不知那姓万的盐商花了几多重金。 两人牵手尚未穿过树林,却先听到园中人声,便循声望去。 园中有一股小溪,溪边案台十数张,随意置放,笔墨纸砚一套,茶食水果若干。 几十个书生坐着,饮酒,笑谈,赏景。 园内自然缺不了勾栏姐儿,一个个面色含春,香肩半露,薄纱下的沟壑若隐若现。 当赵明诚走进来时。 声乐歌舞突然停止,气氛陷入沉寂。 所有人都齐齐起身,他们满脸惊愕。 “在下游丁倍,拜见通判大人,拜见赵夫人。” “在下乔奎汝,拜见通判大人,拜见赵夫人。” “在下刘简,拜见通判大人,拜见赵夫人。” …… 众人纷纷起身开口,面上都带着恭敬的笑容,尤其是这些女子,直勾勾地看着赵明诚,眼神之中充满着仰慕。 江宁府何曾有这么个丰神俊逸、气质非凡的年轻男人,再加上身旁那姿容绝艳的女子。 不用多猜,一定是新任通判及其妻大才女李清照。 “不必多礼,本官随意逛逛,没打扰各位的闲情雅致吧?” 赵明诚笑着摆手,显得十分儒雅随和。 心里却有些讶异,自己特征这么明显? 怎么走到哪都能被人认出来。 看来这个世界,长得帅的人还是太少了。 一个圆滚滚的中年胖子半激动,半惶恐地上前恭谨道:“通判大人能屈尊寒舍,草民万多金不胜荣幸。” 赵明诚盯着他,笑呵呵道:“你是东道,不要拘束,该举办文会就照常,本官真是随便逛逛。” 说着便怡然自乐地东游西走。 江宁府的名士率先上前敬酒。 赵明诚还是很给面子,端起酒杯,微微轻饮。 一些自恃风流的书生看着那随性而发的气质,不由感慨,心中莫名产生自卑。 在赵通判面前,再好的卖相,也显得有些黯然。 大盐商万多金有些紧张,都不知道怎么去接待。 更搞不清楚通判大人的意图,难道真是迷路了? 突兀,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在下秦桧,家父秦敏学,是赵相公的门生。” 来人仅十一二岁左右,身穿洗得浆白的布衣,肌肤白皙,嘴唇薄而红,稚嫩的小脸由于激动涨得通红。 园内众人皆侧目,这谁带进来的小少年,也太机灵了,很懂得攀附关系。 赵明诚闻言陡然愣着,僵在原地。 他眼角一阵乱跳,半天憋了一句:“你叫秦桧?” “正……正是。” 秦桧心情期待忐忑着,他爹是赵相公麾下无名小卒,不知道通判大人有没有印象啊。 秦桧…… 秦桧…… 赵明诚无语凝噎。 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俊朗少年,就是往后的千古大奸臣? “奥……奥,原来是秦哥的儿子啊,都长这么高了。” 赵明诚回过神,笑着俯下身,摸了摸秦桧的脑袋。 “嗯嗯,赵叔叔好。” 秦桧松了一口气,小脸笑容满面,且带着倨傲。 哼! 你们以前嘲笑我秦桧蹭吃蹭喝。 现在呢? 莫欺少年穷! 搭上通判大人的线,我前程无忧矣! 赵明诚继续抚摸他的脑袋,教诲道:“小桧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叔叔看好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2章 要做天下最大的盐枭 穿过庭园,来到一间宽敞的静室。 “万员外别拘谨,只是与你闲聊几句。” 赵明诚自顾坐在主位,慢悠悠喝一口茶水。 “嗯……您说。”万多金毕恭毕敬,站在一旁谄笑。 殊不知,他背后的衣裳都被冷汗淋湿了。 一府通判突然造访,还特意邀请他密谈。 这真让人提心吊胆。 赵明诚摩挲着茶杯,故作随意问道:“听说你是盐商?” 呃…… 万多金起先是茫然,接着便恍然大悟,提着的心也放下了。 暗示! 来自江宁府青天二老爷的暗示! 众所周知,盐商就代表着豪富。 这是来上门索贿的。 唉,出点血吧,商不敢与官斗呐! “草民就是给官府做买卖的,这些年依靠官府的庇佑,也赚了点钱财。” 万多金很谦卑地拱手。 赵明诚微微颔首:“你持有官盐专卖许可证,也是为朝廷劳心劳力,赚些钱是应该的。” 说完继续低头抿茶。 万多金眼珠子一转,忍着肉疼从怀里里掏出一张契书。 他踱步上前,放在赵明诚桌上,恭声道:“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砰! 赵明诚猛拍桌子,断然喝道:“官场陋习可要不得,本官坚决不收礼。” 当婊子还立牌坊…万多金暗自腹诽一声,嘴上却道:“得知赵大人乃天下一等一的名士,名士曲水流畅怎能缺少名园呢,草民愿将一座园林,借与大人使用。” 说是借,却拿出了地契,赵明诚皱眉,伸手推过去:“收起!本官不是贪污受贿的人。” 万多金不甘心道:“此园占据数十亩宽广,名唤砎园,山水萦徊,亭台楼阁,有如仙境。正所谓狗肉上不了席面,草民这种铜臭味的商贾怎配拥有?砎园在草民手上,犹如明珠蒙尘呀!” 这…… 赵明诚上下打量万多金,突然笑道:“还别说,本官真缺个聚会办宴的地儿,万员外可谓雪中送炭,放心,借用几次就还回来。” 别人的一番好意,也不能推却嘛。 再说清娘天天念叨着江南园林,正好给她整一套。 不,是借! 凭本事借的园子! 见他收下孝敬,万多金绷紧的心彻底放下了,这下赵大人您可以打道回府了吧? 孰料。 “万员外,本官与你商议一点正事。” 赵明诚很淡然的说道。 正事? 六万贯的园子才是开胃小菜? 这是上任做官,还是来急着搂钱的? 万多金赶紧叫苦道:“江宁府大小盐商多如牛毛,竞争太大了,草民近年来也勉强饱腹,您看……” “呵呵……”赵明诚莞尔,也不揭穿他,直言道:“本官想跟你谈的是,关于贩运私盐。” 私盐!? 万多金打了个寒颤,急忙辩解道:“规定,贩卖私盐死罪一条,草民哪有这个胆子啊!” 赵明诚灼灼凝视他:“是吗?皇城司密报里可不是这么写的,上面说你万多金也是江宁府盐枭。” 话音刚罢,只听噗通一声。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草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十几个儿子……” 万多金跪倒在地上不停磕头,痛哭流涕,如泣如诉。 就撂了?赵明诚见状颇为无语,哪有什么密报,他其实只是恐吓一番。 “大胆刁民!官府给你盐引还不够你赚的,竟敢贩卖私盐,等着秋后问斩吧!” 赵明诚勃然大怒,以手化戟斥骂道。 万多金抹一把鼻涕,哭道:“请大人明察啊!江宁府私盐泛滥,草民虽是一份子,但跟其他人相比,连屁都算不上啊!” 赵明诚:“其他人是什么人?从实招来,兴许本官会网开一面。” “正是那……” 万多金话说一半,突然止住。 有些不对劲。 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盐商,他不蠢,刚刚不过是惊慌失措。 赵通判如果有自己贩盐的实证,早就下批公文来抓人了。 哪会亲自赴会,还带着个老婆…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念及于此,万多金立马收声,低着圆乎乎的脑袋不说话。 赵明诚面色阴沉了几分,死死盯着他打量半响。 直到万多金感觉呼吸不畅,赵明诚忽然又懒散的坐了回去,淡淡道:“江宁府最大的盐枭是张录吧,此人利用职务之便贩卖私盐。” 万多金沉默,他不敢接话。 对于他而言,一府巡检使是天大的官,更何况张家势力庞大,不是他能招惹得起。 赵明诚用手敲着桌案,陷入了沉思。 盐,是一个国家的命脉,大宋盐业属于官营,但也会分配盐引给一些商人。 盖因商人庞大的数量和专业的运输是大宋官方漕运不能比的,毕竟官方顶多临时征发一些民间车辆马夫,这些没有长途运输经验的农民根本受不了漫漫长路的苦涩。 其次是效率,相对于分了好几个机构的官方漕运,从财政审批到运输,商人自己几乎一口气搞定了,毕竟效率越高,跑得快挣得就越多。 商人的参与对朝廷是有利的,盐商可以遏制民间的一些私盐贩子,朝廷只要每年向盐商收税就行了。 盐商能赚钱,但更赚钱的却是贩卖私盐。 正所谓有一倍的利润,商人就敢铤而走险,五倍的利润,商人就敢践踏律法,十倍以上的利润,商人就敢犯任何罪行。 贩卖私盐不用给朝廷纳税,每公斤盐接近二十倍的暴利! …… 室内气氛有些僵硬。 良久。 “十万贯,你之前的罪免了。” 赵明诚很平静的说了一声。 呼! 万多金如逢大赦,浑身像从水里提出来一样,他赶紧爬起来拱手:“多谢通判大人宽恕之恩。” 不管对方掌握了证据没有,十万贯也不多,权当花钱消灾。 赵明诚点了点头,凝视着万多金,缓缓问道:“你有胆量么?” 万多金一脸懵圈:“???” 赵明诚轻飘飘道:“继续贩卖私盐,本官替你撑腰。” 什么? 万多金满脸震惊! “想清楚了再给本官答复。” 赵明诚说完挥了挥袖子,朝外面走去。 突然又转头斜睨着呆滞的万多金,淡然道:“你不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3章 做本官的门房! 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要想赚钱,以权谋私是最好的途径。 也就是官商。 私盐,暴利的行业,赵明诚当然得插一脚。 不仅要插一脚,而且目标是要形成垄断! 身为江宁府的官老爷,治下继续容许私盐存在,岂不是失职? 所以,要肃清江宁府私盐泛滥的现象,先得找准源头,把张录拉下马。 不管叫张录还是李录,只要谁坐在巡检使这个位置上,就必须滚蛋! 理由很简单,挡我赵明诚的路了! 这并非他嗜钱如命,当然,他是挺喜欢钱的。 最大的原因——艺术家喜欢钱! 皇帝爱钱,要想圣眷不减,只能投其所好。 再说贩卖私盐损害的是国家税收利益,对百姓却是福利,私盐均价远低于官盐。 能造福于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 园子正在举行修禊,就是文人们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扎堆宴饮赋诗狂欢,一般还要出诗词集流传于世。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清丽婉转的声音缓缓落下,场中顿时陷入沉默。 随即便是轰然叫好,雷鸣般的掌声响彻。 在场的文人雅士俱都敬佩得五体投地,不愧是李大才女,随口就是一首绝佳的歌咏桂花词。 李清照的才华,果真名不虚传啊。 “李姐姐难道是神女下凡?不仅姿容绝代,更是才华横溢,实属千年难得一见。” 秦桧扯着尖细的公鸭嗓音大声夸赞,一边还吩咐文士刻印下来。 李清照神色有些骄傲,语气故作平淡道:“江宁府四方荟萃名家云集,我这拙作算不上什么。” “李姐姐可别谦虚,要我说,倘若上官婉儿谢道韫再世,也要称一声不如矣。” 秦桧环顾四周,非常严肃认真地说道。 “额,这……” 在场众人顿时迟疑,却是你看看我我来看看你,愣是无人敢接话。 最终看来看去,目光又落回秦桧身上…… 此子不容小觑! 小小年纪,拍马屁的功夫着实厉害。 李清照闻言低头轻抿一口茶,以掩饰眼中的得意和小窃喜。 不错,这小孩真懂事。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呈上诗词,让李姐姐指教一番,错过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秦桧继续吆喝着,俨然成为小跟班一样的人物。 配合着这变声期的公鸭嗓,好像皇后娘娘宫里的太监一样…… 那些早就准备好了诗词的文士,此时纷纷献上自己的得意之处,希望能入李清照的眼。 若是能被大才女夸赞几句,不消半日,一定能传得全城皆知。 这莫大的名气好处,引得众人纷纷向往驱之。 一时间,园内热闹非凡。 …… 回去的画舫上。 李清照兴致勃勃道:“小桧挺会来事的,又是故人之子,夫君你可得好好安排一下他。” 故人之子? 赵明诚撇撇嘴,哪个故人?他爹秦敏学又是谁? 李清照见状,捏着赵明诚脸上的肉,嗔道:“听到没,小桧挺讨喜的。” “妇人就是耳根浅!你看他小小年纪就擅长阿谀奉承,长大还得了?整一个奸臣相!” 赵明诚打开她的软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历史上名声最臭的人。 咱不能沾! 李清照瞪了他一眼:“赵郎,小桧生活挺清贫的……” “接济他几百贯。”赵明诚截住她的话。 “你!你!不可理喻,哼!” 李清照丢下这句话,便自顾回内舫榻上休息。 她倒也没有强求,毕竟跟秦桧无亲无故的,吹了几下枕边风没效果就算了。 赵明诚眯着眼,心中有了个想法,这未来奸臣能力是有的,人品怎样还有待考察,现在年纪小可得好好调教一下。 赵明诚走出船舱,眺望着秦淮河,两岸人烟稠密,沿河皆是街铺,酒家林立,浓酒笙歌。 画舫楼船,歌女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缥缈。 “赵叔叔,好巧啊!” 突然,画舫左侧窜出了一只小木船,船上一个少年在用力挥手。 正是秦桧。 赵明诚颇为无语,这秦桧小小年纪心机倒是挺深。 特意弄个偶遇,看来上进心很强呐! “小桧啊,真巧,快上来,这小破船哪能载人。” 赵明诚和颜悦色笑道,吩咐船家靠过来,放下船板让秦桧上来。 “赵叔叔,不打扰您吧。” 秦桧登舫后,先是毕恭毕敬行礼,而后脸上装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神色。 赵明诚摸着他的脑袋,笑呵呵道:“小桧,这是要去哪呀。” “回老家读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只要努力了,你想要的以后都会有。”赵明诚笑着说完,又询问道:“打算去哪里进学呢。” “明年去岳麓书院。”秦桧老实答道。 “哦?”赵明诚又摸着他的脑袋,称赞道:“不错啊,岳麓书院可是天下四大学院之一,小桧前途无量。” “可……可是比起京师国子监和太学,差远了。” 秦桧弱弱地说道,鼓着勇气抬起头,眼睛中含有期待。 国子监和太学的士子皆非富即贵,入学要靠关系。 自个老爹只是个县令,完全没有资格拿推荐信。 但换成赵叔叔就不同了,他一句话,太学和国子监就要大开中门。 赵明诚莞尔一笑,斜睨着他:“你年纪尚小,欠缺一点历练,等历练个一两年,本官送你去太学进修。” 什么?! 秦桧如闻,激动得都有些站不稳了。 赵明诚扶住他,郑重道:“明天来府衙报道,本官要对你言传身教!” 这…… 这对自己也太好了吧! 真是再生父母! 秦桧恨不得跪下喊一声爹。 “多谢爹……赵叔叔。” 秦桧一时兴奋,都差点喊错了。 赵明诚微微颔首道:“本官衙署缺个门房,小桧当仁不让。” 说完便目不转睛看着他。 门房,门房…… 秦桧眼眶通红湿润,转眼便有泪珠滑落。 “呜呜呜~” 秦桧眼泪流着:“我,我竟然能有这个荣幸。” 说罢,秦桧哭得更是伤心了。 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哀…… 堂堂读书人去做门房,怎一个凄惨了得! 关键还不敢违抗,这可是一府通判大人下达的命令! 但是,我还只是个孩子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