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前夫篡位了》 第1章 第1章 明舒醒了过来,呼吸有些不顺,脑袋也有些重重的。 她睁开眼,有些怔怔地看着入目的景物。 小小的房间,简单的桌案,质朴的灯台。 上面还有一个刷了红漆的梳妆盒,刻了梅花,一看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曾经是她的心爱之物。 她还记得里面有很多她积攒的便宜,但却小巧,别致的首饰。 她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会见到这些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就看到了一只小小的,细细的手。 这好像是她小时候的手吧 明舒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遥远又熟悉的责骂和跳脚声。 那声音 她愣了愣,转头就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夹杂的声音里,好像有她二哥的声音,确却的说,是她二哥小时候的声音。 还有她阿娘的声音。 阿娘的声音 根本就顾不上再想什么,明舒已经滑下了床,赤着脚走到了门后,隔着一道门听外面的说话声。 “你这是长本事了,把人家二狗打成了个猪头不算,还把人家小姑娘踹翻在地,我看你是皮痒欠抽的” 周氏拿着鸡毛掸子恼怒地追着次子孟石文打。 十一岁的孟石文被抽得“嗷嗷”叫,一边捂着脑袋逃窜着,一边还不怕死地叫道“我打的就是他们,下次再敢满嘴喷粪撞到我手上,我还要打,不仅要打成猪头,还要打成个烂猪头。” “你” 周氏给气得,一个鸡毛掸子刷过来,孟石文激愤之中闪避不及,被狠狠地抽在了身上。 孟石文“嗷”一声跳起来。 “阿娘” 一直在一旁站着的老大孟石桉眼角抽了抽,终于出声道,“阿娘,这次不怪二弟,是那二狗和他妹说舒舒的坏话,二弟才这么生气,下狠手打他们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旁边才没制止的。 “说你妹妹的坏话” 周氏一愣,随即脸就黑了下来,道,“他们说你妹妹什么坏话” 次子虽然调皮,但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这次把人打得这么狠,那肯定是很难听的话了。 孟石桉脸色沉了沉,却没出声。 孟石文在后面就恨恨道“他们嫉妒妹妹长得好看,就说妹妹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副,一副妖女勾人样,将来肯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祸水我呸,他们才是祸水,不,祸害,一家子都是祸害,老子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周氏扔了鸡毛掸子,怒气冲冲道“对,以后谁敢说这种话,你就狠狠的打,不过下次不要打脸,挑暗处看不见的地方打,就打成面上好,内里都烂了的烂桃子,谁让他们都长了一肚子的坏水” 明舒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些记忆,她早就尘封了,却没想到死后竟然又回到了这些记忆中。 听说人死后会忆起自己最美好的记忆,所以,这些,曾经是她最美好的日子嘛 明舒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 她又是一愣。 那是她祖母孟老太太的声音。 “哎哟,茹娘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孟老太太走进堂屋来,看到地上的鸡毛掸子,乱七八糟的桌子凳子,再看孟石文脸上跟人打架落下的淤青,不满道,“文哥儿你这是又跟人打架了哎哟,你怎么一整日地闹事,就每个消停的时候呢” 她嘟囔完也懒得理会孟石文撇嘴生气的样子,就冲周氏到,“茹娘啊,舒姐儿呢她在哪里” 周氏道“舒儿她睡着呢,她今天” 孟老太太没等她说完就又打断道“哎哟,这都什么点了,怎么还在睡不是我说你,茹娘啊,你也太娇惯了她些。你快去叫醒了她来,我要去东街药铺抓些药,就让舒姐儿起身陪我一起过去吧。” 周氏 怎么就不听人话呢 周氏忍耐道“阿娘,舒儿今天早上身体有些不舒服,好像是有些热症,儿媳就让她喝了些水,躺下睡上一会儿可能会好些。要不就让文哥儿陪您过去一趟” 孟老太太嫌弃地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孟石文,道“不用了,不用他。舒姐儿既然身体不适,那正好,我就顺便带她旁边的医馆看看大夫,好了茹娘,你别管了,我先去看看舒姐儿” 祖母,东街药铺,热症 一串记忆袭过来,明舒的手按在墙壁上,一阵痉挛。 呵,这哪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这就是她一世流离的开始啊。 就算已经相隔多年,她仍然记得很清晰,这一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因为就是这一天,她刚刚过完八岁生辰没多久,她被孟老太太连哄带骗,“慈爱”地带出了家门,说要带她去东街药铺抓药,路过城中有名的“来福酒楼”时又说带她上去买些好吃的。 但实际上却是她那个赌鬼二叔欠下了赌坊的巨额赌债,他们早就商量好,把她骗去了酒楼,再逼着她父亲按下手印把她卖给了赌坊抵债,换回了二叔的欠条。 而赌坊的老板同时还正是来州城有名的青楼“风月阁”的老板。 是在二叔和孟家二老的哭求下,“风月阁”老板相看过她之后,就同意了拿她去抵二叔欠下的债。 这一年她才八岁。 就被卖去了城中最有名的青楼。 “哎呀,舒姐儿,你已经起来了那正好,快点换了衣裳,陪祖母去东街,今儿个祖母带你去“富贵楼”去吃好吃的。” 明舒还陷在那些记忆中,房门已经被推开,孟老太太熟悉的声音就在她头顶炸起。 她抬头,就看到了孟老太太那张布满褶子的脸。 这张她幼时还觉得偶有慈爱,但后来午夜梦回却厌恶透顶的笑脸。 刚刚她本以为自己是在死后入了过往记忆的梦中。 可现在这个梦却有些过于真实了。 她不想理会孟老太太,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径自走到了房间里唯一的窗户前。 推开了窗户,寒风裹进来,明舒就是一个激灵,人却是一下子清醒过来。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雪景,大雪裹着零零星星的枯树,越发地显得清冷。 这里的确是常年积雪的北疆。 她好像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八岁的这一年。 孟老太太被明舒刚刚那一眼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还真的差点跳了起来。 不过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她好歹又把笑容又挂了回来,虽然虚假僵硬无比。 孟老太太道“舒姐儿,你这孩子是怎么了祖母跟你说话呢。快点换了衣服跟祖母出去,祖母带你去东街玩,今儿个给你买好吃的。” 明舒心中冷哼,回过头来,对着孟老太太冷冷道“不去。” 声音清冽,虽然还带着稚嫩,却自有一股威严让人的心不自觉就是一凛。 孟老太太一愣,随即不悦道“舒姐儿,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被梦魇着了,还是发起床气呢快换衣服去外面醒醒神”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也走到了窗前,伸手就去拖明舒。 就在她的手碰到明舒胳膊前,明舒猛地一把推开她,恶狠狠道“我不去” 明舒说完就看到了那边房门又被推了开来,她阿娘周氏也已经走了进来。 “阿娘” 明舒眼睛一酸,她三步并作两步就扑到了周氏的怀中。 多少年了,自从那年被卖,她颠破流离,而她阿娘因她而被孟家人害死,她已经有多少年再也没见到过她。 她扑到她怀中,叫道“阿娘,我不去东街。阿娘,二叔在赌坊输了钱,祖母想诳我出去,要把我卖去窑子给二叔还赌债,我不要过去,我不要被卖到窑子里” 孟老太太刚刚被明舒突然推了一个趔趄,好在扶在了床上没摔倒。 但她一把老骨头的,脚还是被崴了一下。 她听到明舒竟然说出她的目的,又惊又怒,厉声道“舒姐儿,你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她怎么会知道这事的 “我都听到了,我昨晚都听到了。” 明舒抱住了周氏的胳膊,冲着孟老太太就大声道,“我昨晚听到了你跟二叔说话,二叔让你今天带了我去酒楼,他再骗了阿爹去酒楼,让那些人逼着阿爹摁手印把我卖去窑子,好替二叔还赌债。呸,他欠的赌债,凭什么要卖我来还” 说完又转向周氏,道,“阿娘,我不要被卖进窑子。” 周氏惊得面色煞白。 她下意识搂住明舒,瞪着孟老太太,道“阿娘,这,这可是真的” 小叔子好赌她是知道的。 但赌到要要卖她的闺女去窑子 这也实在太过惊悚离谱了些。 “她这是疯魔了” 孟老太太声音尖利道,“这种疯魔的话你怎么能信我看她定是撞了邪祟了,茹娘,你把她交给我,让我去找大师给她看看。” 孟老太太上前就想去拖明舒。 但这回周氏却一把护住了明舒,眼神防备地看向孟老太太,道“阿娘,舒儿不舒服就让她在家歇着,还出去做什么” 孟老太太被她这副样子激得大怒。 推着周氏就去拽明舒,一边骂着“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可是她越发脾气,形容越急迫周氏却越是生疑,护着明舒坚决不让她带走。 最后孟老太太气极,脚上被崴的地方又疼痛难忍,终于怒声道“你以为不让我带她走这事就成不了了吗我告诉你,伯年已经去了酒楼,只要他摁了手印,这丫头就是赌坊的人了,回头赌坊来带走她,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伯年就是孟老太太的长子,周氏的丈夫孟伯年。 周氏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婆婆。 房门大开,不知何时门口已经站了两个男孩,俱是一脸惊怒的看向孟老太太。 正是先前还在外面的孟石桉和孟石文,周氏的两个儿子,明舒的两个哥哥。 周氏气得全身发抖。 她骂道“孟仲志赌钱输了钱,凭什么要卖我的闺女你们敢卖我的闺女,我就跟你们拼了” 她说完转头就对门口的大儿子孟石桉道,“石桉,你快去铺子里,把你阿爹叫回来” 孟石桉转头就往外跑,明舒跟周氏说了声“阿娘,你不要让她走,我去跟大哥说几句话”就跟着冲了出去,顺便还拖了二哥孟石文一起。 她莫名其妙地突然回到了生前被卖的这一天。 她可不想再被卖一次,虽然后来也算是被人救了,但那些噩梦般的经历她却一点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她冲出去追孟石桉,再拉了孟石文,自然是有事吩咐他们去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章 第2章 孟老太太看到明舒跑了出去,又听周氏说让大孙子去寻长子,她自然不希望事情发生什么意外,就想要去拦住他们。 可是她脚崴了,又有周氏拦着,哪里能拦得住 扑腾了两下,最后孟老太太只能气得坐在地上撒泼捶地。 她怒骂道“伯年早就已经去酒楼了孟茹娘,我告诉你,今儿个这丫头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如果你敢使坏,害了我儿的性命,我就去官府告你忤逆不孝,虐待婆母,不仅让伯年休了你,还要让你沉塘” 周氏 就算面前是自己的婆母,这一刻她也气得想上去打她两巴掌。 可是现在还有更让她心急如焚的事情。 她知道她丈夫的性子,那就是个心软耳根子软的,如果他真的被公爹逼着,被二叔哄着,很有可能就摁了手印,那她的舒姐儿要怎么办 想到自己一手养大,从小小的软软的才几个月大的婴儿,长到现在机灵乖巧的小姑娘,竟然要被卖进窑子,她就浑身发寒,忍不住的全身发抖 这些人,怎么就能这么恶毒下作 孟老太太坐在地上骂得越恶毒,周氏就越是愤怒,直到最后,一颗心简直就像是火燎一般。 “阿娘,您不要着急。” 周氏被孟老太骂得气得发抖之际,一只小手握住了她的手。 是从屋外已经回转来的明舒。 明舒抬眼看她,低声道,“阿娘,您不用着急。我不是并非孟家的亲生女儿吗依大周律,孟家可卖不了我。” 周氏一愣。 她呆呆看着明舒,可是明舒说完这句话却已经转过了头去,看向了坐在地上气得直喘气的孟老太太。 她看着孟老太太冷诮道“赌坊不是势大吗你们不是理直气壮吗那想要拿我去抵了孟仲志的赌债就光明正大的过来家中好了,偷偷摸摸,又哄又骗装神弄鬼的做什么你去酒楼,把他们都叫过来啊。想要卖我,那就当着我的面把话说清楚,再当着我的面签字摁手印好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明舒微仰了小脑袋,看着孟老太太的眼神鄙夷又厌恶。 这个时候,她早不愿再唤孟仲志做什么“二叔”了。 本来也就不是她的“二叔”。 孟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时之间竟生出又惊又惧的情绪。 “妖孽,妖孽。” 果然不是他们老孟家的种,看她小小年纪就这么个样子,分明就是个妖孽。 卖了才好,免得留在家中招惹祸事。 孟老太太爬起了身,不顾脚上的疼痛,就一瘸一拐,好像身后有恶鬼赶似地跑了。 她得赶紧去了酒楼寻了人来,把这妖孽捆了送走,不能让她跑了。 明舒放了孟老太太离开。 周氏想拦却被明舒给拉住了。 她道“阿娘,拦不住的。酒楼那边,只要二叔哄了阿爹摁了手印,他们不见祖母带我过去,肯定还是会过来要人的。” 周氏咬牙,道“舒儿,我送你去周家,你放心,阿娘绝不会任他们把你带走的” 周家就是周氏的娘家。 明舒歪头看周氏,她倒是忘了周家。 的确,周家是不可能容许孟家为了孟二叔卖了自家的外孙女的。 不过她可并不是她阿娘亲生的。 这又是另说。 她摇了摇头,道“阿娘,送我去周家也只是逃得了一时,赌坊拿了阿爹摁了手印的卖身契去要人,他们也护不了我的。” 她看着周氏发白的面色,顿了一下,道,“不过阿娘,我并非是孟家亲女,依大周律,拐卖官家女可是重罪。阿娘,您能跟我说说,当初收养我时的情景吗” 周氏怔怔看着明舒。 刚刚她太过着急,竟然一时把明舒先前那句“我不是并非孟家的亲生女儿吗”给忘了。 她看着明舒,心慌慌的,只能喃喃道“舒儿,你,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明舒抿了一下唇,道“阿娘,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以前就听到过别人背后的议论,还有二婶,她经常在私下里说明明我不是您亲生的,您却还要娇宠我,穿的用的比怜姐儿还好,简直是浪费粮食。” 怜姐儿就是孟二叔和孟二婶的女儿孟怜。 几天前孟二婶就带了儿子女儿回她娘家去了,想来是早和二叔商量了,避祸去了吧。 周氏的脸色一下子又难看起来。 明舒拽了拽她的手,道“阿娘,那些都不重要,您跟我说说当初您收养我的情况吧,再不说,我怕我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虽然她前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很多细节却不清楚。 前世她被卖到“风月阁”没多久,就被来州艺坊的老板随夫人赎走了。 来州艺坊虽然也是风月场所,但那里的姑娘却多是卖艺不卖身的。 随夫人的背景比赌坊和“风月阁”背后的老板来头更大,在这边疆,一向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所以随夫人并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将她弄去了艺坊。 在那里她跟着随夫人习舞七年,直到后来被那个人看上,成了他的妾侍。 再一年后她又跟着他去了京城。 然后在京城她见到了她嫡亲的祖父母后,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不过就因为她是艺坊出身,曾是乐籍,哪怕她的祖父母发现了她的身份,却也再不肯认她回国公府,反而让她做了她的堂妹夏明珠的踏脚石,最后在她母亲坟前,用一枚毒针送了她上西天。 因为她是当时在京城已经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也就是燕王放在心尖子上的人。 国公府世子夫人,她的那个便宜婶娘说,因为只有她死了,燕王看在死了的她份上,才会肯娶她的堂妹夏明珠。 哪怕他不喜欢夏明珠,也会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燕王妃的位置上。 呵。 “舒儿。” 明舒出神中,就听到了周氏疼爱又怜惜的唤声。 她从回忆中醒过神来。 周氏拉着她的手,道“舒儿,你过来吧。” 明舒“嗯”了声。 周氏拉着她到了她的房间,从箱底取出了用布层层包叠的一物,揭开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块乌木佩,递给了明舒,等她拿好才慢慢道,“舒儿,这个就是当年你身上之物。” “你的名字,阿娘便是取自于此。” 明舒不用看那乌木佩,就知道那上面有“明舒”二字。 上一世的时候因为她是突然被骗了出去卖掉,之后一辈子她也都再未见过周氏,这乌木佩周氏也没能亲手交给她。 最后是她大哥拿给她的。 明舒低头看着手中的乌木佩心头发酸,周氏只当她是乍见到身世之物心中难受。 她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舒儿,当年青州战乱,我们是在从青州城逃回来州老家,遇到抱着你的护卫的。那个护卫遇到我们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他把你交给我们之后只交代了两句就身亡了,那时你才几个月大。” “那个护卫只是说,你父亲是军中的将领,但却并没有更多的信息舒儿,当年青州城破,我们大周军几万兵马全军覆没” 既是军中将领,必也是身亡了。 明舒收了收心中混乱的情绪,她亲生父母的事情她早知道,所以再听此事心中也并无多少波澜。 她道“阿娘,除了这个,我身上还有其他东西吗” 听到明舒问起这个,周氏面色有一些难看还有一些愤色。 她道“有,除了这个,你身上还有一个赤金璎珞和两个金脚镯,另外那个护卫将你托付给我们的时候,还给了我们三百两银子。” 明舒没出声,周氏顿了一下就道,“这些东西都被你祖母拿走了,那时我们从青州城逃亡回来,家中早没什么家当,后来我们能在来州安家,买地买房,家里的两个铺子,还有老家的几十亩良田,全部靠的都是你那三百两银子,还有典当你身上的璎珞还有金镯换来的银子。” “不单止是那些东西,就是你身上的衣裳,那时怜姐儿出生,你二婶说你身上的衣裳料子好,养孩子皮肤,也把那衣裳都给借了过去。” 虽说是借却再没还过。 明舒 她又想起来一事。 她那个嫡亲祖母英国公夫人就曾在她面前说过,虽然所有人都说她死了,但她生母福安长公主生前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她,后来她几经周转,还真的循着被典当的璎珞和金锁寻到了孟家。 那时她阿娘周氏已亡,孟伯年也已续娶。 孟家人就拿出她幼时的衣裳和襁褓说,孟怜就是当年那个婴孩。 真是愚蠢又可笑,她们以为是唱戏吗凭着一个襁褓就想替了她的身份,入国公府吗 只是被戳穿后孟家人当然也不敢说他们把她卖去了窑子,就说早些年她就病逝了。 据说她生母福安长公主身体本来就不好,受此事刺激没多久就病逝了。 就因为这些人。 她到死也没有见过她的亲生母亲一面。 明舒低头慢慢摸着手上的乌木牌。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些已经没有那么多情绪,心里也本是清冷无比,但却还是有一滴泪水滴了出来,就滴在了手上那乌木佩上。 周氏见她如此,伸手抱住了她,道“舒儿,这些事情阿娘不是不想告诉你,但你还小,阿娘是想着等你大些再告诉你的这个乌木佩因为看着不起眼,是我偷偷藏起来的我想着,或许将来你家里有人寻过来,你总要有个证明身份的东西就算没有人寻来,你留着,也能有个念想。” 如果她没有偷偷藏起来,这东西肯定也会被孟老太太收走了。 明舒用拇指抹了那乌木佩上的眼泪,道“嗯,我知道,谢谢你,阿娘。” 可惜前世她至始至终也没有听到她跟她说这些。 因为她被卖到窑子后不久,周氏就“因病”过世了。 这乌木佩,还是很多年后,她再见到了大哥孟石桉,他才把它交给了她,说是周氏临终交代她的。 明舒的眼泪猛地涌了出来。 虽然她大哥没有明说,但她也知道,是因为她,她阿娘才会被孟家人害死的。 她阿娘性子一向烈,她被瞒着卖到了窑子,她自然不会善甘罢休,威胁着孟家人要把她换回来,否则她就去告官。 那时孟家人才想起来明舒很可能是官家女的身份。 而大周律,拐卖官家女,是流放甚至杀头的大罪。 他们那时候才知道怕了,可事情已经做下了,最后只能为了遮下罪行,直接让周氏“病逝”了。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那些事情再发生。 那些人,卖她的人,害死她阿娘的人,她一个也都不会放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章 第3章 一个时辰后。 孟家众人人就和赌坊的人一起到了孟家家中。 一到家中,孟老太太对站在堂前的明舒阴阳怪气道“舒姐儿,按你的要求,现在人都带到家中来了,你现在可以乖乖跟着这位廖大娘走了吧。” 廖大娘就是她身后那位衣裳鲜亮,一起跟着过来的“风月阁”的人。 明舒还记得她,当年她被卖之后,就是被这人带走的。 “咳。” 孟老爷子咳了一声打断了孟老太太,他挤了一点勉强的笑意请了廖大娘还有另外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坐下。 这才又收了笑意,摆上了沉重和哀痛之色看向周氏和明舒,道“老大媳妇,舒姐儿,这事你们已经知道了” 周氏冷冷地看着他没出声。 孟老爷子只当是看不见她的脸色,长叹了口气,就对着明舒道,“舒姐儿,这事是你二叔对不起你,但你一直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应当明白你阿爹的不得已。” “你放心,这位廖大娘说过了,你跟着她过去,绝对不会是你想的那样,要做什么窑姐儿,而是会将你当成亲生的孩子般疼爱,好好教你名门闺秀才能学的琴棋书画,以后等你长大了,也会帮你挑一位贵人嫁过去。” 孟老爷子说话之时,那廖大娘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明舒,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等孟老爷子说完,就也冲着明舒笑道,“过来吧孩子,你这样的人才,大娘怎么会让你去做什么窑姐儿,你放心好了,大娘定会好好栽培你,以后还会给你挑一个豪门显贵的夫君。” 那意有所指的笑容简直让人鸡皮疙瘩都恶心的爬出来。 原先孟老爷子说话,周氏虽愤怒不已但那毕竟是公爹,她忍着没有直接骂回去。 但这廖大娘说话,周氏却再忍不住,她直接“呸”了过去,道“你自己亲生的孩子想要怎么教着给贵人做小做外室我们没什么兴趣,但我们家好好的女孩儿,是绝不会让她入乐籍,去学那些下贱的东西的” “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敢带走我女儿,我就敢去告官,告你们逼良为娼” 廖大娘被骂脸色可见的沉了下来。 她尖声道“逼良为娼今日我们可是你们孟家人哭着求着请我们过来的。看来这事你们孟家人是还没有商量好了。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买卖一向都是你情我愿,怎么会强逼人卖女” 说完她就看向她身旁那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就阴着脸看向孟老太爷,道“昨天,是你们家二爷和老太太在我们面前一个劲地保证,说要把你们长房的长女送给我们,抵了他欠我们赌坊的两间铺子和一千五百两银子,虽说这是个亏本生意,但你们哭得可怜,我们也不希望逼人入绝境,这才勉强同意了。” “可现在看来这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并做不了这个主,我们可不担这什么逼良为娼的名。我看今儿个我们还是带走你们家二爷,今日酉时前你们就一手交钱一手换人吧,否则今晚就等着我们送他一条胳膊过来,先且当是利息。” 他说话可不光是耍嘴皮子。 他的话音刚落,便已有两个穿了黑衣短打衣衫的打手冲了过去作势就要去拖孟仲志。 孟仲志吓得一下子就扑倒在了他大哥孟伯年的脚下,抱住了孟伯年的腿,哭道“大哥,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可是大哥,如果今天不把舒姐儿给他们,他们就会要了我的命的,真的会要了我的命的。求求你,大哥,你就救救我吧。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好好过日子,再也不会去赌了,大哥,你救救我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啊。” 孟老太太一向最宠小儿子,赌坊这一要拖人,孟老太太也急疯了。 她也拽了孟伯年的衣服就哭嚷道“签,老大,你快点签啊。” 她见大儿子被自己拽着面色难看,身子微微发抖却就是不肯动,就哭道,“老大,你快点签了你可不能为了一个丫头片子,连你弟弟的命都不顾了啊。我告诉你,你弟弟如果死了,我跟你爹也活不下去,到时候,你还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吗老大啊,你难道要为了个女儿害死你弟弟,害死生你养你的爹娘,也不顾石桉和石文的死活了吗” 此时孟石桉和孟石文就在后面。 他们早就气炸了但还一直忍着,这时候听到孟老太太提到他们,孟石桉年纪大些,一向沉默稳重也就罢了,孟石文却再也忍不住了。 他跳起来就骂道“呸,二叔赌钱把家当都输光了,要陪他自己陪命去,就算要卖他不是还有二婶和二妹妹吗凭什么要卖我的妹妹还说什么害死我和我哥,他要去死,关我和我哥什么事” 孟老太太见孟石文跳起来说这种话,顿时怒火中烧。 她骂道“你这混账小子,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还卖你二婶,你这没人伦,不知亲疏的东西,都是你娘把你们都给教坏了给我闭了你的嘴滚一边去,再胡咧咧,回头就让你爹抽死你” 孟石文气得直跳脚,怒骂道“我呸,我娘把我们给教坏了你儿子倒是能,都能到去赌坊把家产都败了,还要祸害别人” 这是连着自己亲爹都给骂了吧 周氏怕他再口不择言,一手扯了他,就对着孟老太太道“这里没有他说话的地,那我能说话吗他说的是事实,怎么就没人伦,不知亲疏了难道孟仲志烂赌,赌完要拿别人家的女儿还赌债,你们这样坑蒙拐骗的逼着人卖女儿就是有人伦吗” 说完又看向丈夫孟伯年,道,“孟伯年,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拿我的女儿去替你弟弟还赌债,我们今天就恩断义绝,我带了孩子离开你们孟家” “呸,你滚就滚,” 孟老太太听到周氏的话叫道,“我告诉你,周氏,你忤逆不孝,虐待婆母,我早已经忍你很久了,今天的事情了了,我就让伯年休了你但你滚就滚,舒姐儿却是我们孟家的孩子,我们要卖就卖这里,你可做不了她的主” “够了” 孟老爷子对着孟老太太沉声斥道。 他喝断孟老太太,就转头对着周氏一脸疲惫道,“老大媳妇,这事是老二的错。但事已至此,这债已经背上了,你也听到了,现在,我们家的两间铺子也抵在了他们手上,还另外再欠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如果我们不把舒姐儿给出去,我们怕是要把这住的房子,家里的田产,所有东西都卖了,典当出去都未必能还的起。到时候,我们的日子要怎么过以后桉哥儿和文哥儿的日子要怎么过” “老大媳妇,你不仅是舒姐儿一个人的阿娘,你可也是我们老孟家的媳妇,是桉哥儿和文哥儿的阿娘。” 他说完再转向后面被扯住满脸痛苦的大儿子。 长叹一声,亦是已经老泪纵横,道,“老大,就当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你也听到了,舒姐儿跟着他们走,以后日子也还能过,可是不跟他们走,你弟弟就要死,我们就要家破人亡了啊。” 孟老太爷这么一说,孟老太太也不撒横了,一把就跪了下来,哽声唤着“老大,伯年”。 孟伯年一向孝顺,孟老太太这一跪下来,他便也已经跪了下来。 他托着孟老太太,看她披头散发一把鼻涕一把泪,再看一旁鼻青脸肿的弟弟,心里是又恨又痛又绝望。 他自然是疼女儿的,可再怎么样,也重不过爹娘弟弟和一家老小。 他转头看向站在周氏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明舒。 他拉开了他母亲和弟弟拖着他的手,站起了身,走到了明舒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舒姐儿,是阿爹对不起你,你,能不能为了阿爹,为了祖父祖母” 说到后面低下头去也再说不下去。 “孟伯年” 周氏一把搂过明舒,眼中带泪,满是失望和愤怒道,“孟伯年,你竟然真的想要卖了舒姐儿替你弟弟还赌债那么有一天,你弟弟再欠了赌债,你是不是就能把我,把石桉和石文也都给卖了,给他填那个无底洞” 一旁的孟老爷子听了这话就立即道“老大媳妇,你放心,这一次肯定是最后一次了。我答应你们,等今天的事情完了,我就做主,请族长和几位族兄做证,把这个家分了。这次之后,以后老二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不会再管,老大也都不用再管。” 赌徒,和无底限纵容赌徒的父母说最后一次,你信吗 而且信不信的,又关她何事 明舒冷笑。 她从周氏的怀中退开,突然出声道“他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她看向孟仲志,冷笑道,“孟仲志,你自己不是有老婆有女儿吗要卖,你怎么不卖她们,还特特把她们送去了你岳家,却把我推出来做什么而且,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们一大家子,拿了我的银子,吃着我的,喝着我的,现在竟然恬不知耻的跟我说,想要把我给卖了,好给你们家还赌债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偏偏上一辈子她还真真切切被他们给卖了。 想到这个,她真是切了他们的心都有。 众人皆是被明舒这一出声给惊住了。 原本在孟家人眼里,她不过就是个八岁的丫头,只要孟伯年肯做下决定,周氏不再闹,明舒本人的反应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哭闹怕什么,“风月阁”那种地方收拾不听话的小丫头的手段多得是,收拾两天也就消停了。 可现在她这一开口说的这么一番话却把所有人都给惊住了。 孟家一家人都跟傻了似的瞪着明舒。 想说什么,但喉咙却跟被恶鬼给卡住似的,一时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明舒再看向赌坊之人。 目光扫过他们,最后定在了桌上那两份卖身契上。 她走过去,伸手拈了起来。 一旁赌坊的人想制止她,却被那中年管事的眼神给制止了。 明舒拿过那卖身契。 上面是熟悉无比的内容,“来州府人孟伯年,将长女孟舒,年八岁,生于十月初八,酉时出生,卖于来州风月阁,入乐籍” 她冷笑一声,将卖身契扔到了孟伯年的面前,道,“你要上赶着为你的好弟弟卖女儿,要摁手印,那就摁啊,不过记得把这名字给我改过来,我记得族谱上你的长女名字是叫孟柔吧,虽然生辰八字和其他的都没错,但也不要用跟我相似的名,我看着碍眼睛,别人也容易误会。” 明舒并非孟家亲女。 孟家自然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周氏和孟伯年其实曾经有一个女儿,就是叫孟柔,跟明舒差不多年纪,只不过出生几个月就夭折了。 这也是周氏收养明舒之后对明舒疼爱有加的原因之一。 孟家收养了明舒,他们也意外发了一笔“大财”,却不想外人知晓,正好收养明舒之时是在逃难途中,无外人知晓,回到老家之后,他们就只说明舒就是当初周氏生的那个孩子。 族谱上那个孟柔的生辰八字也就成了明舒的。 说“舒姐儿”只是她的乳名。 赌坊和风月阁的人可都是人精。 这一刻,他们要是还看不出问题来,他们也不用在道上混了。 风月阁是想要明舒。 但也不会不明不白的要。 孟家人也已经反应过来。 孟老爷子惊惶之中眼神似刀地剜向周氏,见周氏面上冷硬,毫不吃惊,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惊怒交集,忍不住就脱口而出道“愚蠢妇人” 不过是个女儿,还不是亲生的,她竟然为了这个女儿出卖他们孟家,置她丈夫和两个儿子于不顾 蠢妇,真是蠢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章 第4章 孟仲志显然也想起了什么,他这些天本就是在惊惶恐惧之中,此时更是生出极度的惊惧。 明舒这个样子让他害怕。 他拖住孟伯年就叫道“大哥你快签,你快签啊,让他们带走她,带走她,我都是被她给害的,大哥,你救救我。” “带走我” 明舒冷笑,她看向赌坊的那中年管事和廖大娘,微抬下巴,冷笑道,“你们要带走我吗敢带走我吗” “我现在告诉你们,我并不是孟家女,我父亲,他是我们大周的将军,为保护这些边疆百姓,战死在了战场之上。我父亲战亡之后,带着我的护卫临终之前将我托付给了孟家的大夫人。孟家人,本来是一穷二白,他们夺走了护卫给我养母的抚养费,抢了我身上的首饰金银,拿这些钱财置办了家业,可就这还不知足,现在竟还敢胆大包天,想把我卖去青楼。他们是又愚蠢又贪婪,但是,他们敢卖,你们敢买吗” 赌坊姓徐的管事和廖大娘脸色都是大变。 这里是边疆,常年战乱。 名义上虽也是文官管治,但实际却是武将辖管的地方。 他们赌坊虽横,后台也还算硬,但武将最是重义护短,就算这小姑娘的父亲已经战亡,但只要她父亲真是为国战死的将军,就不会少肯为她父亲搏命的将士兄弟。 他们敢逼战亡将军的遗孤为娼,此事若是传出去那就是不想在这北疆混了 而看这小姑娘的模样,分明就是有恃无恐,可不像是任人宰割的样子 徐管事黑了脸。 他看向孟老太爷,阴森森道“此事可是真的” 在他们眼里,和逼卖战亡将军的遗孤为娼相比,那什么两间铺子,一千五百两银子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开赌坊,愿者上钩。 两间铺子,一千五百两银子,那正正差不多是孟家全部的家当。 孟家赔了,却还不至于饿死。 是孟家人哭着喊着求了,说让他们家的长孙女抵债 当时他们心中还好笑,他们“风月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想拿个才八岁的小丫头抵下两间铺子和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债,也真是异想天开。 后来还是那老婆子故意领了人逛铺子让他们看过了,他们才肯同意的。 他们还奇怪,就孟家这样的人家,怎么还能生出这样绝色的小丫头出来,现在才知道,他妈的根本就不是孟家生的 徐管事觉得他们他妈的都差点被人给阴了 孟老太爷又惊又恐,沉着脸一时不能出声。 孟仲志却急了。 他叫道“你们不要信他,你们答应我的,只要我们把这丫头卖给你们,我欠你们的赌债就一笔勾销。我大哥已经同意卖了,你们可不能出尔反尔。” 徐管事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打手就直冲上去踢了他一脚,喝道“闭嘴。” 孟老太太看到儿子被打,“嗷”一声就扑了过去。 徐管事盯着孟老太爷,再道“说,这是不是真的这丫头根本就不是你们孟家的女儿” 孟老太爷哆嗦着嘴,“是”和“不是”都说不出口。 “是真的,” 周氏开口道,“她是我养的女儿,是不是我生的我最清楚。我自己的女儿早在七年多前就夭亡了,她是我们在七年前青州城破,从青州逃回来州之时收养的。这事来州城虽无人知晓,但当年我女儿夭亡之时,青州城的邻居却都是知道的,虽然现在故人多已失联,但真要想找到知情人应也不是难事。” “你这贱人给我闭嘴” 孟老太太尖叫道,“是真的假的又怎么样她是我们孟家养大的,吃着我们孟家的米,穿着我们孟家的衣,叫着我儿阿爹,我孟家要卖她,谁能说一个不字谁家自小养大的养子养女是不能卖的” “是真的那我们就不会要。” 就算是想要也不必急于一时,待查明情况看沾得,还是沾不得再说。 徐管事冷冷道,“是真的,那我们就只能带走贵府二爷,接手你们的铺子,等你们筹了银子,再来跟我们换贵府二爷吧。” 说完已经站起身,那些跟来的打手们也立即冲到了孟仲志身后要拖他走。 “阿爹” 孟仲志焦急得大叫。 孟老太爷终于出声,他看向徐管事,面色颓败,但还是露出了孤注一掷的表情,道“徐管事,这丫头的确不是我们家亲生的,但我们收养她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时青州城破,是一个侍仆带了她逃亡,那侍仆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我们,说这孩子的父母已经双亡,家中再无其他人,托我们抚养她长大。” “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是一直都把她当作家里亲生的孩子一样,如果这次不是这个孽子唉,徐管事,廖大娘,这孩子的身世绝没有问题,她家中早无他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半点消息也没有。当年青州城破,多少孩子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的不止我们一家,沦落到那种地方的也不在少数。” “我知道拐卖官家女是重罪,但徐管事还请放心,她现在在户籍上真真切切就是我们家孙女,依着大周律法,我儿就是有权力卖她,就是官府那里,也绝对不会有问题,否则,老朽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行出此事。” “好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好一个就是有权力卖她” 里屋突然传来一个冷笑声,随着声音,一位身穿绛色绸袄的妇人从里面屋子走了出来。 徐管事和廖大娘看见这位夫人面色俱是大变。 因为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来州卫指挥使司指挥使穆元安的夫人卫氏。 这里是来州,孟家人可能不认识穆夫人,但在来州经营赌坊的徐管事和经营最大青楼的廖大娘却不可能不认识这位来州府品阶最高的武将夫人。 穆夫人走了进来,徐管事和廖大娘就站了起来,纷纷给穆夫人请安。 他们是场面上的人,此时面上虽然还好,但心中却已经是惊涛骇浪。 这回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没吃上肉,还沾上了一身的腥。 孟家人也是大吃一惊。 其他人也就罢了,尚未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瞪着穆夫人,孟老太太更是呼出“你,你是何人”这样的话来。 而反应最快的孟老爷子却是惊怒恐惧到了极点了。 他虽不知这位夫人是谁,但看她的穿戴打扮气度,看她身旁身后跟着的丫鬟侍卫,再有那在他们面前不可一世的赌坊和风月阁的管事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便知道就不是寻常人了。 竟然是从他们家里间出来的,就是早过来了 孟老爷子再看站在一边的儿媳周氏,心里真是恨极了她。 这个愚蠢的毒妇,竟然敢招了官家人过来 这样害了孟家,她就能得什么好吗 穆夫人却是不理会此时心思各转的房间众人,她径直走到了堂前主位坐下,唤了明舒到她身边。 她握了明舒的手,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转向孟老太爷,冷笑道“好个户籍上真真切切就是你们家孙女孟老头,刚刚明姑娘还提醒了你,你们家族谱上的姑娘是孟家长女孟柔,户籍上也同样如是明姑娘是什么身份,就你也配是她的祖父是谁给了你这个权力和脸面,竟敢自认是明姑娘的祖父” 孟老爷子面上血色尽失。 他急智之下,再顾不得什么,一下子就跪了下来,道“这位夫人,你,你可是舒姐儿的家人” 他涕泪横流道,“夫人,家门不幸,竟然让夫人见到家中如此丑事。夫人,舒姐儿之事,着实是我们被逼无法,孽子欠下赌债,赌坊的人逼上门来,如若我们不交出舒姐儿,就要先要他的胳膊再要他的命。” “再有那风月阁的人再三保证,他们绝没有要逼我们舒姐儿为娼之意,而是见到舒姐儿品格出众,流落乡野,不忍他明珠蒙尘,想要带了她去好好教养,将来能够寻得一位贵人嫁了,否则我们就是舍了性命也不舍得卖了她去啊。” 真是好口才。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穆夫人真是怒极反笑,道“你可也真是人才了,就是我们来州城的城墙也不见得能比你脸皮更厚了,是不是打仗的时候拖了你出去,还能抵得上城墙的效果” 众人 穆夫人再冷笑一声,怒斥道“而且,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舒姐儿也是你叫的吗明姑娘的教养,婚嫁也是你敢张口闭口就挂在嘴边上的吗” “当年护卫将明姑娘托给周氏之时,同时还给了她三百两银子,讲明的是请周氏代为照顾明姑娘一段时间,那三百两银子一半是酬金,一半是谢礼,就是大户人家请乳嬷嬷教养嬷嬷,一个月一两银子也就够了,七年也不够一百两银子的” “可你们,你们这家人做了什么,强行从周氏手中夺走了那三百两银子还不够,更是胆大包天,抢了明姑娘身上的金锁璎珞,当了给你们孟家置办家业,这还不算,现在竟然还敢欺负明姑娘年纪小,以下犯上,要把主子给卖了还敢舔着脸皮说出这种无耻至极的话来” 穆夫人一开口,就将周氏定性为收了明舒护卫酬金,暂时代为照顾明舒的嬷嬷。 而孟家人则是抢了周氏的薪金和酬金,再欺明舒年纪小,偷了明舒身上东西的贪婪成性品性不良之徒。 而不是明舒的什么养祖父母。 如此这一家胆敢奴大欺主,骗卖明舒,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将来明舒不管他们的死活,甚至严惩打杀了他们,世人也只会说是他们恶毒贪婪,罪有应得,而不是说明舒没良心,心狠不孝什么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章 第5章 孟老爷子当然听出了穆夫人的意思。 他冷汗涔涔,跪倒在地道“夫人,夫人误会啊,舒姐儿她的确是” “住嘴” 穆夫人厉声道,“上去掌嘴就是我都要尊称明姑娘一声姑娘,你是个什么东西,一口一口的舒姐儿,给我打到不能说话为止” 穆夫人可不是来虚的,雷声大雨点小。 她的声音刚落下,一个侍卫就上了前去对着孟老爷子的脸就掌掴了十几下,不过是瞬间孟老爷子那脸就跟蒸糕似的胀了起来。 孟老太太一声尖叫,立即就有人迅疾地上前堵了她的嘴。 孟伯年想上前也被人制住。 而孟仲志早已吓得瘫倒在地,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 穆夫人制住了孟家人,就转头看向那徐管事和廖大娘,淡淡道“今日我过来是为了接走明姑娘的,却无意打扰你们办事。我之后还有事情要和周氏夫人谈,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要做什么就赶紧做吧,等你们走了,我才好料理我的事。” 那徐管事和廖大娘都被穆夫人的直白和雷厉风行给惊住了。 他们是开赌坊和青楼的,自然不缺粗暴的手段,可却也不会像穆夫人这般怎么说呢,让人胆战心惊,而偏偏她还那么气定神闲。 徐管事摸了摸头上的虚汗,尬笑道“夫人,我们那不过都是小事,小事。既然夫人要办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穆夫人冷笑,道“小事原先我看你们气势汹汹,不像是小事啊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她说完就转头看向明舒,换了语气温声道,“明姑娘,他们先前也冒犯了你,你说要怎么处理” 她语气虽温和,看着明舒的眼底却带着些打量。 她是奉命前来的。 是她夫君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小姑娘是那位看重的人,定要妥善处理,不要留什么隐患,更不能怠慢了她。 她应下了,只当那位看重她是因为她的出身。 还想着可惜了,好端端的勋贵千金大小姐,竟流落乡野,被人这般糟蹋。 虽说才只有八岁,将来接回去好好教,应该也还能教得不错,但到底耽搁了这些年,想要出类拔萃怕是难了。 只希望心性别歪了就是万幸了。 可是见到明舒之后,穆夫人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容貌是天生的也就罢了,但那份处变不惊的镇定,那微微抬下巴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骄傲矜贵,哪怕她身上穿的只是黯旧的土花袄子,也让人不由得心凛。 这哪里像是什么养在乡野之间的八岁孩子,就是京里那些顶级勋贵精贵养出来的姑娘,恐怕也不会有这份气度和镇定。 就像她刚刚命人出手惩治那孟老头,这孩子的眼神竟是动都没动一下,冷淡幽深,就是她都猜不出她的心思。 着实让人心惊。 明舒当然看出穆夫人的打量。 但她前世就认识这位夫人,对她的性格和品性都算得上了解,所以此刻也并无任何惧意和忌惮。 她之前让大哥孟石桉请的是曾和她有过数面之缘,也是前世将她从“风月阁”捞出去的来州艺坊的老板随夫人。 前世她跟随随夫人习舞七年,两人相处日久,对她的性格品性都了解甚深,知道她得了自己的信必会过来。 只要她的身份有问题,赌坊和风月阁的人就不敢带走她。 但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封信引来的竟然会是这位来州卫指挥使司指挥使穆元安的夫人。 前世她是后来的摄政王,现在的燕王世子赵景烜的侧妃。 而穆元安则是赵景烜的表哥。 他们是赵景烜的人。 穆夫人一出现,她便知道应该是自己的身份从随夫人那里露出去了。 这一世,赵景烜比前世更早地知道了她的身份。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北疆本来就是燕王和赵景烜的地盘,她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抛出身份,早晚他们也会知晓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不过没所谓。 她没想过要怎么韬光隐晦。 也不在乎别人说她狠毒无情。 她要心慈手软做什么,被人卖青楼,被人再毒死当踏脚石吗 她也不担心再和赵景烜有前世那般的牵扯。 因为,她现在才八岁。 徐管事在跟她请罪,道“姑娘,是我们不知,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这区区赌债,不过是小事,且就一笔”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明舒打断他的话,道,“且不知者不罪,刚刚你们也只是找孟家人追债,对我倒也称不上有多少冒犯。你们既是追债,先前不是说过孟家没有女儿卖就要带走孟家二爷,接手孟家铺子,等孟家筹钱才能换人吗那你们就赶紧利落地把人拖走,不要再留在这里碍我的眼了吧。” 她的话中没有一丝犹豫,语气冷漠,隐隐带着些嫌恶。 说起“赶紧利落地把人拖走”,那表情也冷淡得像是在说处置什么脏东西。 众人都有些心惊。 尤其是那“风月阁”的廖大娘,明舒说到“对我倒也称不上有多少冒犯”之时曾扫了她一眼,那一眼看得她寒毛都竖了起来,觉得简直是见了鬼了,不过是乡野长大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孟仲志反应过来,刚想嚎叫一声就已经被赌坊的人制住,同样堵了口,很快地拖了出去。 孟老太太的口被堵着,看着儿子被拖出去,目眦俱裂,“唔唔”地挣扎着,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而孟老爷子瞪着明舒,嘴巴蠕动,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因为先前被打,那副样子着实有些凄厉恐怖。 孟伯年则是不敢置信。 他红着眼睛看着明舒,喃喃道“舒” 猛然想到那穆夫人的话,又改了口,哆嗦着嘴唇道,“姑,姑娘,他毕竟,毕竟曾是你二叔,看着你长大的” 明舒并不理会他。 那薄薄的父女之情早在上一世他摁了手印,将她卖入窑子之后就断了。 再得知他眼睁睁看着他的父母兄弟害死了周氏,再心安理得的续娶娇妻之后就只余厌恶和痛恨了。 哪怕他是她两个兄长的生父她也不会多半点表情给他。 徐管事得了明舒的话早已经命人拖走了孟仲志。 他是道上混的,看小姑娘那神情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可真真是个狠辣的,且不仅狠辣,还小小年纪,就主意极深,那目光就连他都看不透。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还是将门之后,也真不知道孟家人的脑袋是不是被门给夹了,竟敢把她往窑子里卖。 想到这里,徐管事就是一脑门的汗,今天真是差点犯了大事。 他赔了笑,和廖大娘小心翼翼地请罪,只恨不得早点离了这是非之地,告辞道“姑娘,穆夫人,今日小的们鲁莽,误冒犯了姑娘和夫人,还请姑娘和夫人恕罪。” 穆夫人点头,道“明姑娘不计较,这件事情就算了,但今日之事,你们也只是追了个债,其他的便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就罢了。”说完又看了他们后面那一圈打手一眼。 徐管事和廖大娘自然连声应下,表示定会约束属下这才告辞而去。 赌坊的人离去,明舒看也没看被人制住的孟老爷子,孟伯年等人,只走到穆夫人前面给她行了一礼,道“夫人,我还有事想和要和我阿娘还有两个兄长说,还请夫人稍候。” 穆夫人点头,笑道“去吧。” 她是将门之女,嫁的也是武将,行事果决,手段刚厉,但实际心地却敦厚善良。 她赞成明舒对孟家这样贪婪恶毒之人果决,却也愿意看到她有温情的一面。 如果明舒对维护她的养母和兄长们也都无情,就是她可能也会觉得这个孩子太过心狠凉薄了些。 不理厅中孟家其他人,明舒和周氏,孟石桉,还有孟石文一起去了后院厢房。 入了房间,明舒就给周氏行了一个跪拜礼,道“阿娘,以后我不能留在孟家了,孟家人贪婪狠毒,孟伯年软弱愚孝也靠不住,因我之事,想来他们必然会迁怒阿娘,或是用各种手段逼阿娘让我去救孟仲志。我会请穆夫人留下一个嬷嬷照顾阿娘,这些日子还请阿娘您千万要多保重。如果阿娘您愿意,等这几日我安排好,就接阿娘和哥哥们随我一起离开。” 周氏张了张嘴,她伸手将明舒搂进了怀中,眼泪就流了下来。 穆夫人是在孟家和赌坊的人回来之前就到来了。 因事情急迫,穆夫人并没有跟她解释多少,只跟她说明舒是她的故人之女。 穆夫人身份就摆在那,不管她心中有多惊疑和担心,也知道自己必是留不住明舒了。 她道“舒儿,你不必担心阿娘,阿娘先前已经找人送了信给周家,等你走后就会带着石桉和石文先去周家避上一段日子,等赌坊之事了了,阿娘就会请孟氏宗族出面,了了这件事情。” 孟伯年在这件事上的作为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她是不打算再跟他继续过下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些年,孟伯年愚孝,无休止的迁让纵容孟仲志早就让她厌倦,夫妻也早没了多少感情。 今日之事,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穆夫人,她毫不怀疑他们会就这样把明舒卖到窑子里去的。 而且,她也相信,这不会是一个结束。 你能相信一个嗜赌之人说从此以后好好过日子的话吗 孟伯年今天能为了他弟弟卖掉女儿,明天就一样能为了他弟弟爹娘卖掉自己和两个儿子。 而两个儿子性格桀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再继续住在一起,难保他们一冲动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毁了他们的一辈子,还不如想法子早早带他们离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章 第6章 周氏心中已有决定,但在她眼里明舒还小,此刻更不是说这些让她担心自己的时候,便只道“舒儿,你放心,有穆夫人的嬷嬷在,你阿孟家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说着又冷笑道,“更何况以他们的德性,怕是还想求着我,让我找你救他们的心肝儿子,宝贝弟弟呢,呸。” “阿娘,你想要我管他们吗”明舒问道。 她不可能管孟家人,她没直接把他们切片已经算是他们走了大运了。 但她虽然心中已这么决定,却还是想问过周氏。 处置孟家人,她也不是只有一种方法。 周氏听明舒这般问,脸上是浮现出了厌恶和痛恨。 她道“管怎么管舒儿,你自小善良,但你可知道一个女人被卖到窑子以后过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们能做出这样的事,你杀了他们都不为过” 窑子,那可是窑子。 女儿才八岁,他们就能起这样的心,做这样恶毒的事,一想到这个她就不寒而栗。 她说着又将明舒拉入怀中,道,“舒儿,以后阿娘就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了,阿娘也不知道你将来会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阿娘不知道将来别人会不会教你什么事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重,为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就要让你委屈求全,但在阿娘眼里,舒儿你才是最重要的,将来若是遇见有心害你之人绝不能心慈手软,遇到说着大道理想要牺牲你换取利益的人也绝对不要就忍让听从,舒儿” 她并不知道女儿未来的家人会怎么样。 但当年青州城破,只是一个护卫护着她离开,很难说亲生父母还在不在,又还有什么亲人在这世上。 现在就这么突然被带走,她又是长成这副模样,周氏实在很难不担心,可她却根本护不住她。 “阿娘” 明舒的泪一下子又滚了下来。 她说,在她眼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道“阿娘,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你离开孟家,跟我在一起,当年那护卫本来就是将我交给阿娘代为照顾,阿娘您留在我身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这件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她会安排他们离开,但却不会委屈她跟着自己进国公府或者长公主府做个嬷嬷,或者让国公府捏住了他们。 她会护着他们以后都好好的活着。 她擦了擦自己的泪,觉得自己重回到了小时候的身体,怎么情绪也跟着像个小孩子了。 她深吸了口气,道,“阿娘,我不会有事的,以后我们还在一起,而且,我不是还有哥哥,以后谁敢欺负我,哥哥会揍他们的。” 说完她就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孟石桉和孟石文,道,“对吗大哥,二哥,以后谁敢欺负我,你们就会帮我揍他们。” “当然,” 孟石桉原本一直沉着脸,此时听明舒这般说,看着她的表情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孟石文更是举起了自己的拳头挥了起来,道,“谁敢欺负妹妹,我就把他揍成死猪头。” 明舒看他这样,想到今早他才真的把人揍成了猪头,也抿唇笑了出来。 他们一直都这样。 前世的时候,他们后来也一直都在她身边,为她出生入死。 从来不曾因为她不是他们的亲妹妹而有任何改变过。 不过想到现在和前世发生的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前世是孟伯年对不起她,害死了他们的阿娘,所以他们对孟伯年恨之入骨,但这一世却有所不同。 她收了笑容,问道“大哥,二哥,今天我没有管孟仲志的死活,也没有制止穆夫人伤害你们的祖父祖母,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心太狠” 这回孟石桉也还没开口,孟石文就已经挥着拳头满脸戾气地道“妹妹你说什么我们怎么会觉得你心狠,他们竟然想要把妹妹卖进那种地方,难道还要去替他还赌债吗我呸,别说替他还赌债,我还想亲手打死他呢。” 孟石桉一巴掌拍了孟石文的脑袋一下,这才对明舒道“妹妹,赌债是他自己欠下的,本来就该他自己还,想来祖父母和阿爹他们也不会不管他,定会倾家荡产替他还债的。妹妹你不必替我们担心,以后照顾好自己就行。” 明舒的眼睛有些发酸,她点了点头。 他们不怪她就行,至于他们和孟家其他人的关系,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她也不会插手。 她忍了忍眼中的泪意,道“大哥,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孟石桉嘴角沉了沉,但还是道“我打算去参军。” 他今年十四岁,已经到了可以入伍的年龄标准。 他在这北疆长大,身边接触的退伍军人也多,还跟着他们学过一些功夫,他心底一直都有上阵杀敌的梦想。 而今天的事更是让他觉得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而在这边疆,他能想到的让自己强大的唯一途径也就是参军,上战场杀敌立功了。 一旁的周氏听言一惊,可是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她不想跟孟伯年过了,可这两个儿子却是孟家的儿子,她是很难带走他们的。 听了儿子这话,她心里便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参军并不是一定要上战场,也可以去后方营区和军户家眷一起做些支援的工作。 或许她可以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去营区。 孟家,反正孟家为了还孟仲志的赌债,怕是要倾家荡产之余还要另欠一身的债,也是过不下去的。 而明舒听了孟石桉的话却半点惊讶。 前世阿娘死后,孟石桉就带着孟石文一起参了军。 那时孟石文还不够年龄上战场,但军营总是缺人的,而他正好识字,就被收去做文书了。 不过前世孟石桉入伍之后九死一生,吃过不少苦。 这事她心中已另有打算。 她道“好,不过这件事你不要着急,我想办法帮你找一个武艺师傅。这段时间你好好保护阿娘,等我安顿好,我就会派人过来接你们的。” 她回身抱了抱周氏,道“阿娘,将来我身边就算有亲人,也都是陌生的,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我想要将来阿娘和大哥二哥你们都能在我身边,所以你们一定要保重自己。” 她知道,只要她说她需要他们,他们肯定就会愿意到她身边的。 屋外大雪纷飞。 明舒和周氏几人说完话就随了穆夫人离开。 甫一出门冷风就夹杂着飞雪灌进了脖子,她身上穿得单薄,立即就被吹得一激灵。 穆夫人看见,心中怪自己大意,忙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想要给她披上,明舒却是摇了摇头。 她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如此还要更清醒些。 活着的感觉也更强烈些。 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送她的周氏和两个兄长,心头微微酸痛。 可是至少,这一次她有跟他们道别,她回头的时候,他们还在那里。 这一世,她定会护着他们。 她转身就跟着穆夫人上了马车。 而明舒不知道的是,从她出门,到回头,再到上马车,远处一辆马车上一玄衣男子一直都在看着她小小的身影。 明明相隔很远,但他是习武之人,目力极好,她的一切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紧抿的唇瓣,冻得发红却又越发雪白的脸颊,甚至她长长的睫毛之上落下的雪花瓣,他都看得分明。 原来她长成这样,他心道。 在他那些零碎的梦里,她幼时的模样一直都是有些模糊的。 倒是有几次梦到她长大时的片段,面容还要更清晰些。 这两年来,从他离开京城踏回北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上一段关于她的梦,他初时还只以为是偶然,后来梦得多了才觉出了些异常,最后一点点的拼凑,竟然也让他凭着那些零碎的梦,循着线索拼凑出了她的身份。 燕王府是开国时分封的藩王府。 他的太曾祖父是大周开国皇帝皇帝唯一的同母弟弟。 从前朝至今,北疆都一直是战乱混杂之地,荒蛮无甚产出,但却异族杂居,还要常年防范北边的北鹘和西越人的攻击。 皇帝不放心将重权交给其他人,就分封了他的弟弟,自己的太曾祖父为燕王,坐镇北疆,让燕王府成为了大周唯一手握重兵的藩王。 但从第一代开始,每一代的燕王都要将嫡子送回京城交由宫中教养,短则数年,长则十数年待成亲之后才能返回北地。 他是这一代燕王府唯一的嫡子,五岁就被送到京城,一直到十五岁才回来北地。 当年他初入京城时年纪尚幼,是养在宫中淑妃的流庆宫中的。 那是这个小姑娘的外祖母。 文和七年,京中动乱,淑太妃受到惊吓病重,彼时福安长公主在北疆刚刚诞女不过两月,得了京中的消息就赶着回京探望淑太妃,只能留下早产病弱,不宜长途跋涉的女儿夏明舒在北疆,结果半年之后,青州被围,夏明舒失踪,生死不明。 这所有事情的起因源于文和七年年初的那场动乱,而导致她被追杀失踪等等一系列事情也都和他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想,他会梦到这些大概就是因为他欠她的。 送了她回京城,这件事情便了了吧。 “走吧。” 车帘垂下,他沉声道。 片刻之后,马车便往前方那些人相反的方向去了,只在雪地上留下了几道重重的车轮印。 风雪很大,很快就是那车轮印也都掩盖在了风雪之中,不留一丝痕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章 第7章 明舒上了马车后便给穆夫人行了一礼,道“多谢夫人相助。” 穆夫人拉着她坐下,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多礼。而且我今日不请自来,还请姑娘勿怪。” 明舒求助的本是来州艺坊的随夫人。 她在被卖之前就和随夫人有过数面之缘。 前世她被孟家人卖进“风月阁”之后,是随夫人得了消息,特地将她从“风月阁”高价买了过去。 然后她就跟着她习了七年的舞。 随夫人曾经说过,她愿意出高价将她从“风月阁”买过去,并不只是因为她们是旧识,而是因为她的根骨好,有习舞的天分。 之前大哥孟石桉被周氏叫去叫孟伯年,明舒便出去写了一封信让他送去了来州艺坊。 当然她在信中写的可不是求她高价把自己从孟家人手中买走,而是七年前青州城破,青州主将夏成拓将军战死,其女失踪一事。 前世她和随夫人相交七年,熟知她的性格,知道她得了这封后对她被卖之事必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只是明舒也没想到最后来的不是随夫人,而是来州卫指挥使司指挥使穆元安的夫人卫氏。 穆元安和卫氏明舒前世也都是认识的。 因为穆元安就是后来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现在的燕王世子赵景烜的表哥。 他们是赵景烜的人。 她的确没想到这一世她很可能会比上一世还要更早就和赵景烜打上交道。 不过也没关系。 反正,她现在才八岁。 前世的事情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她不会再成为他的女人。 明舒道“夫人能前来小女感激不尽,又怎会相怪” 穆夫人笑了一下,但随即笑容却又黯了下去,轻叹道“夏姑娘,你是不是很奇怪过来的是我,而不是随夫人” 夏,才是明舒的本姓。 先时在孟家,穆夫人称呼明舒是“明姑娘”,只是不想她的身份外露,现在马车之上只有她们两人,她便不再遮掩,直呼她“夏姑娘”了,也是告诉明舒,她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意思。 明舒抿了抿唇,她的确是惊讶的。 这里是燕王府和赵景烜的地盘,她预料到她的身份抛出来后燕王府的人迟早会知道。 但她没想到过来的会是穆夫人,而且还就这么直接肯定了她的身份。 她道“夫人身份贵重,小女的确没有想到夫人会亲自过来,毕竟小女只是给随夫人写了一封信,真假难辨,甚至连一件信物都没有。” 穆夫人看着她怜惜地笑了一下,道“这事的确是有些偶然,但也是有原因的。今日我见姑娘写给随夫人的信件,想来姑娘是知道一些自己的身世的,但姑娘是自幼流落在外,知道的可能也只是别人告知的只言片语。不知道姑娘对自己的家族和外家知道多少” 知道的比你想象的都要多。 不过她还是顺着她的话道“的确只是只言片语。不知夫人刚刚所说的原因是何原因,能否告知小女” 穆夫人伸手摸了摸明舒的头发,怜爱地慢慢道“姑娘可能不知道,姑娘的父亲不仅是边关大将,姑娘的生母还是当今陛下的妹妹福安长公主。八年前,长公主殿下在北疆诞下姑娘,可恰逢不巧,两个月后,姑娘的外祖母淑太妃娘娘在京中病重,长公主殿下要赶回京城探望淑太妃娘娘。可彼时姑娘不过才出生两个月,身体虚弱,并不宜长途跋涉,长公主殿下便无奈留了姑娘在北疆,自己回了京,却不想半年之后就发生了青州之战,青州城破,夏将军战亡,姑娘也失踪不知去向。” 这些事情明舒早已经知道,但此时听到穆夫人这样缓缓道来胸中还是有一股难言的酸涩和郁愤。 她不仅知道这些事情,还知道当年为何她父亲明明给她挑了数名功夫拔尖的侍卫,本来护送她一个孩子出城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最后却为何被人步步追杀,所有侍卫都近乎战亡,致她流落乡野。 还知道当年青州被围,明明援军已经到了相隔不过两天脚程的庆州,却为何迟迟不肯救援青州,致青州城破,父亲战亡。 这些仇,这一世她都要报。 穆夫人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才续道“不过这些年长公主殿下从未放弃过寻找姑娘,这北疆是燕王爷的封地。姑娘有所不知,燕王世子殿下是在京城长大,幼时就是养在你外祖母淑太妃娘娘的宫中,所以和你外祖母,母亲的感情深厚。” “殿下知道长公主殿下一直牵挂着姑娘,回到北疆之后也一直在帮忙寻找,我夫君是世子殿下的表哥,此事他也清楚。” “我和随夫人相交,她在北疆人缘甚广,所以此事我也曾跟她提起过,寻求过她的帮忙,是以随夫人收到姑娘的信件之后,就立即赶了过来告知于我,也就是今日过来接你的是我,而不是她的缘故了。” 赵景烜一直在替她母亲寻找她 那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是看到自己之后,有所猜疑,所以就收了自己 否则从来不近女色的他为何会破例收了她。 她很清楚,最初他对她可并没什么男女之情。 不,其实应该说,一直都没有什么。 世人都说她是他心尖子上的人。 只有她知道,他心中只有权势和战场,哪里有什么心在儿女情长之上。 只不过因缘际会,她成了他的妾侍。 而正因为他对男女之事的冷漠,她便成了他唯一的女人,而他需求又旺盛,在外人看来便好像他独宠她一般。 其实一切都不过就是表象而已。 但在国公府找上自己之前,他从来都没跟她说过这件事。 明舒有些吃惊和茫然。 明舒在想着事情,穆夫人看她怔怔地,只当她是乍闻自己的身世需要慢慢消化,心里叹息了一声,慢慢道,“至于姑娘所说的不过就是一封信,连信物都没有,为何我却毫不怀疑姑娘的身份那是因为我也是在京中长大,幼时曾有幸见过淑太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只要是认识淑太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的,见到姑娘,就不会有什么怀疑的了。” 也并不是眼前的小姑娘相貌有多像淑太妃和福安长公主,若说相像,至多也就两三分吧。 主要是那份眉宇之间的神韵,实在像足了当年的淑太妃娘娘。 明舒听到穆夫人说起自己的外祖母和亲生母亲,倒是真有些别样的滋味。 前世她一辈子也没见过她们。 她低声道“夫人见过我外祖母和我母亲,能跟我说说她们的事情吗” 穆夫人听她声音细微低弱,心中越发怜惜,便挑了一些事情跟她说。 例如淑太妃,也就是曾经的淑妃娘娘是如何的宠冠后宫,她的生母福安长公主是最受先帝宠爱的公主,又是如何的娇宠尊贵,就是现在,当今陛下对这位妹妹也十分看重,太子殿下也对这个姑母十分敬重。 英国公府的爵位原本在她祖父那一代便已是能承爵的最后一代,但也因为她父亲的战功破例又封了她大伯为英国公世子,让英国公的爵位可以多传一代。 她父亲战亡,她母亲却坚持不肯再嫁,而是过继了她大伯的幼子,她的堂兄为嗣子,皇帝已经册封了她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堂兄为沐恩伯 明舒听着这些,脑中交叉着闪过自己前世的那一生,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一路就默默地听着穆夫人说着这些,中间再未插言什么。 穆夫人将明舒送到了穆府的一座别院,对她道“姑娘先在这里歇息两日,今晚上随夫人会过来看望姑娘,还有你阿娘那里,我也会派人去查问情况,等有什么消息就会告知姑娘,还请姑娘先放宽心好好歇息。” 顿了顿又道,“世子殿下的意思是让姑娘先好好歇上一段时间,可以慢慢想想,如果姑娘想早日回京城,世子殿下就会安排人护送姑娘早日回京,若姑娘不急,世子殿下会让人送信回京城,由京中长公主府和英国公府派人来接姑娘,不过这样来回大概需得四五个月的时间。” 明舒皱了皱眉。 她知道赵景烜的意思,被巴巴地送回去,和让人送信过去,等长公主府和英国公府派人来接自己,很可能京中众人,公主府和国公府的人对她的态度也会有所不同。 不过,也相差不远吧。 她根本不在意这个。 她想了一下,道“夫人,我可以见见世子殿下吗” 既然是他找到她,她也并不介意见他。 京中的事,他肯定是最清楚的。 或许,她可以和他合作。 这一世,不做他的女人,并不表示不可以有其他关系。 穆夫人一愣,随即柔声道“世子殿下在军中,未必有时间过来见姑娘,不过我会让人送消息给殿下的。” 她可做不了世子的主,并不敢把话说太满。 明舒应下谢过。 穆夫人就跟她细细说了一下这别院的情况,让几个服侍的丫鬟嬷嬷过来见过明舒,再嘱咐她好生歇息就离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章 第8章 当晚随夫人果然就过来了别院探她。 随夫人看到此刻已经打扮一新的明舒,眼睛亮了亮,随即叹道“我一直觉得我们的缘分浅了些。原先你在孟家的时候,我还有个妄想,如果有机会还希望能收你为徒,现在连这最后一丝妄想都没了。” 前世她们的确有师徒缘分。 她对随夫人也有很深的感情,但是想到那七年的习舞生活,还是算了吧。 明舒谢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夫人。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将来有机会也还希望夫人能指点一二。” 随夫人笑了笑。 她只当明舒这说的是客气话,明舒的身份得到确认,怕是不久之后就会离开北疆回京城了,和她怎么还会再有什么交集 不过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她拍了拍明舒的手,道“姑娘不怪我自作主张我就满足了。因为姑娘给我的信件牵扯实在甚大,我毕竟也是风尘之人,怕处理不好就会拖累姑娘的名声,这才将信件转交了穆夫人,还请姑娘勿怪。” 明舒摇头,道“夫人是为我考虑,我怎么会怪夫人”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在随夫人准备告辞之际,明舒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我还有一件事情相求,我听我大哥说他今日给您送信之时,差点就被外面的人赶走的,还是香草姐姐看见,帮他递了信给夫人,之后夫人去见穆夫人之时也一直都带着香草姐姐。不知夫人能否割爱,将香草姐姐给我,我想让她以后做我的贴身丫鬟。”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道,“这也是我的私心。我知道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北疆去京城,那里我人生地不熟,很想身边能有一个自小认识的人。” 香草是明舒幼时的邻居,年长明舒四岁。 她家中家境原本也还算过得去,父亲是个药农,家里有十几亩的药田,虽不算富裕,但维持家中温饱还是可以的。 除了父亲,她家中还有一个兄长,一个继母,和继母所出的弟弟。 只是两年前她父亲上山采药时不小心摔伤,卧病在床半年多,那半年为了给她父亲治伤,家里的药田都给卖了,最后为了赚钱,她兄长就去做了跑药商,就是在边境倒卖药材,结果不巧去的那里又遇上战事失了音讯。 她父亲听到这事忧急攻心就过世了。 父亲去世,兄长失踪,彼时香草家里已经没了进项,日子过不下去,她继母另和人看对了眼,但那家男人的母亲却不允她继母进门,除非她继母肯把香草送给那婆子的娘家侄孙做童养媳。 可那婆子的娘家侄孙是个傻子之余还是个瘫子,香草年纪虽小,性子却烈,也是个有主意的,她不愿意嫁给那人,就自己把自己卖给了艺坊,和继母一家断绝了关系。 前世明舒入艺坊之后因为两人自小相熟,关系也格外亲近些。 后来香草因为意外毁了嗓子,之后就跟着明舒做了她的丫鬟,一直到她死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如果可以,这一世,她还是想让她回到她的身边。 随夫人听明舒说起这个愣了愣,随即眼神就放柔了下来。 原先她看小姑娘神色镇定从容,又兼是明舒自己写了信跟她求救,那般情势之下,那信中字迹仍是隽秀莹润,尽显从容不见半点焦躁乱相,她便也不自觉的忘了明舒现时的处境,忘了她其实也不过才是个八岁的小姑娘。 如今家中突变差点被自己的家人卖去窑子,就是身世大白,可是京城遥远,生父已逝,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也尚未可知。 她想要一个熟悉的人陪伴在侧也再容易理解不过。 思及此,随夫人的声音也带了些怜爱,柔声道“不过就是一件小事,明日我就将香草送过来。” “谢过夫人,”明舒道,“不过夫人也请先问问香草,毕竟跟了我,可能以后就再也不能回北疆了,如果她犹豫,还要麻烦夫人您带她过来见我一趟。” 她记得,这个时候香草失去音讯的兄长梁荣应该已经回了来州。 只是他此时身无分文,手上还受了伤,并没有能力将香草从艺坊赎出来。 随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无碍,香草并不喜艺坊,能陪你身侧她肯定乐意至极。” 第二日随夫人就将香草连着她的卖身契一起送了过来给明舒。 正如随夫人所说,香草进艺坊实在是被逼无奈之举,现在能有机会脱了乐籍她自然愿意,更何况要赎走她的是自小一起长大,相知甚深的邻居家妹妹。 不过她给明舒磕了头之后就请求道“姑娘,离开北疆之前奴婢能不能见奴婢的大哥一面” 两人虽是旧时邻居,但香草过来之前随夫人就已经教导过她,让她谨记住自己以后只是明舒的丫鬟,万万不可以朋友自居,姐妹相称,更不能因为明舒年纪小就看轻她,做了逾越身份之事。香草聪敏,是以过来之前便已调整好了自己。 明舒当然不介意香草去见她大哥。 事实上,前世的时候除了香草是她的丫鬟,香草的大哥梁荣后来也跟着她们一起去了京城,她在外面的很多产业都是交给梁荣打理的。 梁荣经过大变,性子沉稳,心思深,为人却牢靠。 京中的情况一切尚未可知,她当然要培养一些自己的人,帮自己打理外面的事情。 不能让自己去了京城,就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 不过,明舒看着桌上自己细细的小手,苦笑了一下。 现在的她还真是一无所有,就是回京城,也还要借用别人的力量。 所以,很多事情她都要仔细地安排。 她柔声道“当然可以,过几日你就代我去孟家看看我阿娘和大哥他们,顺便也见见你大哥吧,这次我去京城,是想要带我阿娘和大哥他们一起进京的。” “你帮我问问你大哥,他可愿意跟他们同去等去了京城,我想让我阿娘继续开一个酱菜铺子,但我大哥二哥年纪都还小,阿娘又是妇人,外面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人帮忙打理,你问问你大哥可肯跟着过去帮忙。” 孟家原本有两个铺子,一个是杂货铺,一个却是酱菜铺子,里面的酱菜都是她阿娘亲手腌制的。 北疆严寒,一年差不多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积雪中度过,是以有几季都是没有新鲜蔬菜,主要都是靠着地窖里的储存和酱菜下饭。 北方的女人都会腌制酱菜,但她阿娘的手更巧,不同的蔬菜果类都能根据它们本身的味道腌出特色来。 她打算带他们去京城,却没想让他们依附长公主府或者英国公府,看人脸色生活。 而是想让她阿娘能继续做她擅长的事,这样她肯定也会开心很多。 而且,无钱寸步难行,她要自己赚钱,如此行事才能方便上许多。 香草大喜,她道“姑娘,我大哥他肯定会愿意的。” 她大哥从上次跑药回来,发现父亲去世,自己被卖进艺坊,一直都觉得是他的错,可却又连赎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一直都沉浸在痛苦内疚之中,现在自己能有机会脱了艺坊,他也能振作起来重新开始,必然是肯的。 是在北疆,还是去京城又有什么重要呢 而且他们跟继母还有继母弟弟早就断绝了关系,就只剩下了他们兄妹两相依为命,她要跟着姑娘去京城,她相信就算姑娘不邀请,她大哥肯定也会想法子跟着去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章 第9章 两日后。 穆府别院后园。 “翠环,你说夫人真的是打算把我们送给这位小姐吗可是我听说这位小姐是京城人,夫人接了她是要送她到京城去的。虽然别人都说京城有多好,可是我从小就生在北疆,家人也都在这里,我并不想去京城。” “好什么好,什么京城的小姐你没看到吗,那天她过来时身上那些衣服,全都是些土布衣裳,身上丁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全是破烂货。现在她身上穿的戴的可全是我们夫人给她添置的,这要是跟着她去了京城,不说别的,怕是月钱都不知道能不能领着,更糟糕的是,若是将来她到了京城没盘缠,把我们随便卖了换盘缠可怎么办” “不,不可能的吧” 先前的那个丫鬟显然吓了一跳,惊呼道。 “有什么不可能你看到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没听说以前可是艺坊的姑娘,是艺坊的随夫人送给她的,听说还是跟这位姑娘自小一起长大的,你想想啊,哪家正经的小姐会要个艺坊出身的姑娘放在身边伺候还不定家里也是什么样的破落户呢。” “姑娘。” 香草站在明舒的身后,面上气得铁青,咬着牙低低地唤了明舒一声。 随夫人把她送了过来服侍明舒,穆夫人见了觉得她年纪小,便跟明舒表示了,让她从这几天服侍她的丫鬟中挑一些送给她,服侍她入京,想来这些丫鬟就是听了这消息在讨论这事。 明舒回头,对香草笑了一下,恍若完全没有听到廊下那两个小丫头的议论,对她道“走吧。” 两人回了房间,明舒看向面色还是十分难看,欲言又止的香草,道“香草,你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香草张了张嘴,只觉有很多话要说,想要安慰一下明舒,可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道“姑娘,奴婢留在姑娘身边,是不是会对姑娘不好” 明舒笑了一下,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淡淡道“有何不好香草,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我们去了京城,被人非议,被人瞧不起的时候会有很多,你如果每次都要难受,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姑娘” 明舒摇了摇头,道“放心吧,这样的丫鬟我一个也不会要,你也不必理会他们。不过她们的有些话还有有那么些道理的,我现在身无分文,什么东西都是别人给的,这样子,不管我可能是什么身份,都还是要被人低瞧的,她们有那些顾虑也再正常不过。等我去了京城,我家中的情况也还一无所知,一切都要仰赖他人的给与”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并不欢迎她,只会恨不得她消失的人。 因为前世的那些记忆,就算这一次她亲生母亲还在,她心里也是不敢有半分放松的。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别人有拿捏,摆弄自己的机会。 香草心中难过,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经历过苦难和绝望,还有亲人的利用和背叛,并不习惯用些虚话来安慰人。 明舒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说着就顿了一下,突转了话题道,“你今日午后就替我去孟家看看吧,看情况把我之前跟你说的开酱菜铺子的想法跟我阿娘还有你大哥说说,让他们不用担心本钱,我会有法子弄到的,只要他们应了下来,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安排的。” 香草一时愣住。 不明白原来正说着那些丫鬟的恶言怎么就突然转到了孟家和酱菜铺子,但看着明舒平静镇定的样子,她先时的怒气和不安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虽然才短短相处几日,她发现面前的姑娘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可爱机灵的小妹妹了,反而好像成了自己的主心骨一般。 她莫名觉得,自家姑娘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她应了下来,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不过姑娘,奴婢出去要跟穆夫人说吗” “嗯,我一会儿就让人跟她去说一声,让穆夫人安排个嬷嬷跟着你一起去也要稳妥些。”明舒道。 明舒的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道“你不想自己过去吗我可以带你一起过去。” 明舒听到这声音就是一震。 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那是他的声音。 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但似乎又有那么一点不同,让人恍如隔世。 其实以前她和他也并不常说话。 他一向很忙,又向来寡言, 但他喜欢跟她做那种事,她却不喜欢,真的很辛苦很痛所以那时她其实很怕他,也不是怕他,是怕那种事。 所以她对着他也没多少话。 什么摄政王心尖子上的人,她一点也不想做。 说起来别人可能不信,虽然前世她八岁就进艺坊,外人都觉得她在那种地方学的必都是些魅惑男人的法子,说她能勾得冷血暴戾的摄政王独宠就是靠色相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但其实那些东西她根本一点都没有碰触过。 随夫人一心想培养她成为舞艺大家,怕她接触那些东西移了气质性情,根本就半点不让她接触那些东西。 后来她被他要走,随夫人根本就是被迫,心中是非常不愿却迫于他的权势不得不遵从的。 她下意识往那个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人。 看到他从门口踏入,一步一步往她们这边走来。 他跟以前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上等黑玉束发,一样的利落玄衣,但袖口衣摆处却尽是繁复的暗纹,低调,但其实每一处都是不经意的矜贵和奢华。 相貌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剑眉深目,轮廓犹如刀刻,俊美异常。 但又有一些不一样,现在还是要年轻一些,不像七年后那般冷厉,目光像刀锋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你,你是什么人” 香草略有些惊慌的声音打断了明舒乱七八糟的思绪,她醒过神来,正待行礼,却又想起自己现在应该“不认识他”才对。 于是,便继续面无表情的站在了那儿。 赵景烜没理会香草打着颤音的质问。 他走了几步站定,低头看向面前这个两年来无数次骚扰自己的小姑娘。 上次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现在还是第一次近看。 衣服换了,头发整齐了,眉眼精致,肌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又黑又亮,见到自己好像有些震惊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沉静下来,认真的眼神配上小小稚嫩的脸颊颇有点故作老成却越发显得可爱的样子。 不过外表皆浮云,这所有的一切对赵景烜来说,都没有一种感觉来得强烈,那就是面前的人可真是小,小小的嫩嫩的,让他看着觉得有点脑袋疼。 他为什么要梦到这种东西 大概是觉得明舒的个头太矮,他转了个弯就走到了桌前坐下,这才再次看向明舒,道“听穆夫人说你想见我,是吗” 明舒 她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他们不再是以前那种关系,以后也不会是那种关系。 所以她再不必怕他。 所有的事情都重新开始了。 她按下了紧张不安的香草,然后很认真地给他行了一礼,道“臣女见过世子殿下。” 他刚刚既然那般说了,她“猜”到他身份也就很正常了。 赵景烜的手摩挲了一下乌木椅的扶手。 感觉有些怪异。 她实在太过镇定沉静,而且,短短几日,礼仪也学的很标准。 还有,先前被人议论时反应也实在异于常人。 他道“你想见我,可是有何事吗” 明舒转头就对香草低声道“香草,你先退下,在门外守着吧。” 香草乍听到赵景烜的身份,正处于震惊和莫名的惶恐之中,听见明舒让她退下,她看了眼赵景烜,虽心中有些担心,但仍是给明舒行了礼,退去了房外。 明舒这才垂眼对赵景烜道“这次臣女得救全赖世子殿下,臣女想当面谢过世子的救命之恩。” 她不想直接对上他的眼睛,所以目光一直放在了他的皂靴之上。 还是熟悉的纹路和款式。 他就是这样,喜好一成不变,不,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明舒看着赵景烜的靴子。 赵景烜看着她。 其实本来他并没想见她。 那日他在马车之上远远看了她一眼,是打算将她交给穆元安和穆夫人,由他们或送她去京城,或者等京城长公主府的人过来接走她。 这件事情也就了了。 可是穆元安却派人传信跟他说,她想要见他。 她想见他 好吧,见就见吧。 他想,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毕竟这小姑娘还曾算是他的心病一桩。 他也没有兴师动众的让穆夫人将她送到他那里,就自己直接过来了。 然后还听到了外面丫鬟的议论和她的反应。 他道“不过是件小事,你要见我就是为了道谢吗” 如果只是为了道谢,他干嘛要特意跑过来见她 他的语气很淡,但明舒却听出了他的冷诮和不耐。 毕竟曾经是共枕同眠之人,她对他的情绪一向都很敏感。 是啊,对他来说这的确是件小事,但对她来说,却是她的一生。 一直都是这样的。 但既然对他来说不过都是小事,能够借助他的力量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她正了正情绪,还是认真着脸一丝不苟道“是想要道谢,但除此之外臣女还想跟世子殿下询问一些事情,另外,也还有一些事情也要请世子殿下帮忙。” 赵景烜 他觉得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虽说她说的是请求,但那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而且,她好像也一点都不怕他,他冷色待人之时就是常年跟随他的下属也都胆战心惊。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这样子倒是比惊惶茫然不知所措要强多了,如果是那样,扔给穆夫人处理也就是了。 他语气冷漠地“哦”了一声,道“想问什么” 他越冷漠,明舒却只会越来越镇定自如。 因为这个语气和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和前世相差越远。 她道“我想知道京中长公主府和英国公府的情况。” 赵景烜的手动了动,漫不经心道“穆夫人没有跟你说过吗” “我想要知道的并不只是外人皆知的那些事情,除了长公主府有些什么人,英国公府有些什么人,他们有多尊贵,有多受皇家的恩宠,我更想知道,” 明舒抬头看他,道,“我更想知道,长公主,我母亲她的性格,她和皇家众人的关系,她和英国公府众人真正内里的关系,还有英国公府那些人的盘算,会不会因为我的回去,就触犯了谁的利益而想要置我于死地。” 赵景烜的手顿住了。 他盯着明舒,好一会儿才冷声道“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有你送给艺坊随夫人的信,那些事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在他查到她的身份和下落之后,自然早就让人把孟家人的事情和底细都查了个底朝天。 孟家人包括她的养母都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查来的信息当中,她也不过就是个稍微机灵点的八岁小姑娘,对她自己的身世更是一无所知。 现在她这个样子,这个眼神,根本就不像是个普通的八岁小姑娘。 还有她写给随夫人的那封信,那字迹,也绝不像是一个八岁小姑娘能写出来的。 这也是他会亲自过来见她的原因之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章 第10章 明舒暗中咬了咬牙。 她也知道她这样说话行事很让人生疑。 可是她还是选择了这样本性而为,而不是装成一个正常的八岁小姑娘,缩手缩脚,然后处处被动,被人拿捏。 而且,她了解赵景烜。 皇帝忌惮燕王府甚深。 而她也非常清楚燕王府和他的野心。 帮助自己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埋下自己这颗钉子在京城,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所以,她要说服他跟自己合作。 她听了他的冷声质问之后先是看着他,最后觉得看他影响发挥,所以还是垂下了眼睛继续盯着他的靴子,克制着心中的不安和紧张,咬着牙,硬着头皮道“是我做梦梦到的。” “就在那天,孟家人打算把我卖到窑子前的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当年护卫将我托付给我阿娘时的情形,还梦到了京城的英国公府。我梦到了我回到京城之后,英国公府的人表面上欢迎我,待我亲密,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厌恶我的出现。” “因为,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将国公府的另一个姑娘,国公世子,我大伯的女儿过继给我母亲,这样我母亲所有的嫁妆,我父亲所有的财产也就会全部落入国公府的手里了,可我回到京城,却坏了他们的打算,所以他们根本不想让我回去,只想要千方百计的害死我。” 明舒以为自己说了这么个大谎,赵景烜肯定会各种逼问自己,以确认自己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打定了主意就打算死皮赖脸地坚持咬定自己就是做了这么个梦。 以赵景烜的性格,他既然能信自己的身世,还跑过来亲自见自己,肯定早就把自己查了个底朝天。 肯定早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人培养了,要插到长公主府的冒牌货。 如果是奸细,冒牌货,大概还不敢就直接露出这么多破绽和疑点出来。 那自己才八岁,会知道这些除了是做梦梦到的,还能有什么解释 他总不会把自己当成妖孽烧死吧。 想到这里,明舒终于头皮有些发麻不,不能吧 她会不会请什么和尚道士来收自己 明舒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这么说的风险。 就在她头皮发麻,后背发凉之时,赵景烜终于出声了。 “除了这些,你还梦到过什么”他道。 例如有没有梦到过我 当然这话他对着个小姑娘,可实在没法直接问出来他没有哄孩子,不,哄任何人的经验。 哈 明舒一愣。 她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怪异,忍不住就抬起头来看他。 然后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此时他的眼神倒是没有他看向旁人时一贯的厉色,只是深不见底。 但明舒还是看见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疑惑和震惊。 不是怀疑和不信。 明舒墓地松了一口气,她了解他,他这个样子并不是厌恶和要处置自己的样子。 她咬了咬唇,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索性就编下去吧。 她道“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还做过一些梦,会梦到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好像是一些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看赵景烜紧紧盯着自己,明舒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忙打补丁到,“但是时灵时不灵的,也不怎么完整,我以前都没怎么特别留意过,只有这一次,我梦到了我祖母孟家老太太他们想把我卖到窑子里去,又梦到自己幼时被护卫托付给我阿娘时的情形,还有京里国公府的情况,虽然也是零零碎碎不连贯的,但孟老太太要把我卖去窑子的事情竟然是真的,让我对去京城的事情很担心,所以我便想问你京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景烜看着她,想说,那你想打听这些为什么不直接问穆夫人,竟然敢提要求说想要见我,你认识我吗 就敢这样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直接问我,还想让我帮你的忙 他看着她,看她被自己看得不自在有些躲闪的眼神,终于明白是哪里怪异了。 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却想不明白是哪里。 此刻却突然恍然大悟了。 是她看自己的眼神。 虽然她在努力装作镇定,努力装作无事,但却一直不愿直视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逃避,好像他们认识,但却又不愿意被他看穿,努力调整自己的感觉。 他几乎是立即就作出了判断,她的梦里必定也梦到了他。 但她却不愿意说。 为什么 赵景烜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挠了一下,很想知道她到底梦到了自己什么。 可这话要怎么问 他就这样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到她死咬着唇但仍挺着小身板努力死挺着的样子。 心不由自主地就拧了拧。 算了,来日方长。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他一直紧锁着她的目光终于收了回去,没有再就她的“梦”再说些什么,也没有回答先时她问的有关她的生母福安长公主和英国公府的问题,而是转了话题道“之前你不是想打发你的丫鬟去孟家吗你很想知道孟家的情况,为什么不自己过去”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先时的冷淡尽去,从他的嘴巴里出来,可以算得上是近乎温柔了。 哈 明舒看着他突转话题,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刚刚不是还在质问她为何会知道那些事情的吗 他突然神色放软,转了话题是表示全盘信了她那些话的意思吗 她张了口刚想回答他,却听到外面香草的声音小心翼翼道“姑娘,穆夫人带着孟二婶和孟怜过来了,说是孟二婶和孟怜今天一早寻到了穆家,跪在大门口外哭求穆夫人,说是想要见姑娘。” 孟二婶和孟怜来了。 明舒揣度赵景烜的心思收了回去,暂时放到了孟二婶和孟怜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真的过来了啊。 她知道孟家人的脾性,她的离开,赌坊抓走了孟仲志逼债,孟家人肯定是不可能甘心把家里的财产都清了还赌债,肯定还会千方百计缠上来的。 且看看她们要怎么表演吧。 她忘了自己原先要跟赵景烜说的话,转身向他行了一礼,道“是臣女之前托了穆夫人,如果孟二太太带了她女儿过来见我,她不好打发,就也不必赶走她们,将她们带过来见我。还请世子在此稍侯,容臣女去见见她们。” 孟家人就是牛皮糖,孟二婶拉着孟怜哭哭啼啼地跪在穆家大门口,穆夫人总不好让人拿着大棍赶她们走。 若是大声宣扬说孟家人恶毒,想要把自己卖进窑子里,却会污了自己的名声。 这孟家人要把自己卖窑子的事是决不能传到京里去的,否则哪怕自己明明还没有被卖,在京城那些“高贵”的人眼里,还是会将她跟窑子连在一起,好似她已经被玷污了似的,或者谣言传来传去,别人已经认定自己是窑姐儿了也不一定。 所以这件事穆夫人也不好处理。 呵,以为她顾忌着名声就拿她们没办法了吗 不能跟世人说他们要把自己卖进窑子里,那就换个罪名让他们再也蹦跶不起来好了。 别院花厅。 明舒一入花厅就看到穆夫人正坐在主位上,孟二婶则是坐在下面的小杌子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着什么,旁边还站着同样红着眼圈,楚楚可怜的孟怜。 明舒进了花厅先给穆夫人简单的行了一礼。 穆夫人就唤了她柔声道“你这孩子这么多礼做什么,快过来这边坐,上次你说若是孟二太太和孟二姑娘若是过来寻你,便让她们过来见你,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她们说” 明舒走到穆夫人的下首位坐下,看向孟二婶,道“孟二太太寻我可是有何事” 孟二太太听了明舒的问话,拖着孟怜就一下子跪在了明舒的面前,流着泪道“舒姐儿,求你救救怜姐儿,求你救救怜姐儿。” 明舒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道“孟二太太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好了。” 孟二太太就道“舒姐儿,你有所不知,自从你离开之后,家里的铺子就被赌坊的人封了,他们还逼着你祖父和祖母把家里的房子和田产都给卖了还债,可是这一大家子,若是房子田产都给卖了,以后可要怎么活你二叔他,他就说要卖了怜姐儿去窑子抵债,抵不上的,就记在怜姐儿身上,等她以后赚钱了,让她慢慢还。” 孟二太太说到后面已经是泣不成声,在她身旁跪着的孟怜也“呜呜”地哭起来,跟着求明舒道“姐姐,姐姐你救救我。阿娘说,我可以跟在你身边给你做丫鬟,不要月钱,把月钱都给家里还债。姐姐,我不想去窑子,姐姐,我什么都能做” 她声音弱弱的,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水,再加上话的内容,真是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别说是厅里的丫鬟婆子,就是穆夫人听了脸上都出现了愤色和不忍之色。 毕竟孟怜也就是个七八岁,细细弱弱的小姑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章 第11章 旁人或同情,或不忍。 但明舒却是个铁石心肠。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的起了身,走到了孟二婶母女俩的前面,看着她们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低声用她们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很可怜吗但卖窑子一事,不还是你撺掇着二叔,让他把我卖去窑子抵债的吗然后你们为了避事,还特意带着孟怜回了你娘家,打量我都不知道呢现在轮到自己身上,就觉得那地方去不得了我告诉你,这还只是开始呢,你们孟家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孟二婶的喉咙好像一下子被人卡住,惊恐地看着明舒,连哭声都止住了。 明舒说完没再理会她们,只是退了两步转身对穆夫人道“夫人,我突然听了这些事有些不适,您先让人带她们下去吧,我有事跟您商量。” 穆夫人自然应下,命了婆子带孟二婶孟怜母女俩下去歇息。 婆子上前,孟二婶终于反应过来,凄厉地叫了一声,道“舒姐儿,怜姐儿可是你的妹妹啊,她是无辜的啊,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卖进窑子” 穆夫人皱眉,婆子便机警地捂住了孟二婶的嘴,半拉半劝地将她拖了下去。 待她们下去,明舒这才问穆夫人,道“夫人,您可知道我阿娘她们现在的情况” 穆夫人点头,道“这几天我一直有让钟嬷嬷派人传话回来,让她把你阿娘的情况报告于我。传话的小丫头道自从你离开之后,你阿娘便带着你两个兄长回了娘家,孟家人虽有心拦着,但有钟嬷嬷在,他们也不敢放肆。” 钟嬷嬷便是穆夫人留在周氏身边照料的嬷嬷。 “但你阿娘回周家的第二天,孟伯年就跪在了周家门口,到今天都没有离开。他跪求你阿娘回孟家,说是孟老爷子说了,只要你阿娘肯回去,就立即请孟家族长和族老们主持分家,孟家的铺子已经被赌坊夺了,就把家里的田产和铺子全部分给长房,赌坊剩下的债,就卖了孟怜来还。” “还放话说,如果你阿娘还不肯回去,孟老爷子和孟老太太就亲自过来跪在周家门口给你阿娘赔罪。虽然众人都对孟仲志烂赌败光了家产不齿,但孟家要卖你的事不能往外说,孟老爷子现在放出这种话来,孟伯年长跪周家门口不起,若你阿娘再不肯回孟家,众人怕反是要说你阿娘的不是了。” 就因为小叔子赌钱输了铺子,现在人家都要卖了自己女儿去窑子还债了,家里剩下的房子田产都归你,你若还要和离,就未免也太狠毒凉薄了些。 明舒冷笑。 她可还真是小瞧了孟老爷子。 这算是兵分两路,一面想要逼她阿娘回孟家,他们知道,只要她阿娘在孟家,她就不可能不管她。 一面又让孟二婶带着孟怜跪在穆府大门外求她,求她看在过往姐妹情分上,收了孟怜做丫鬟,要给她做牛做马,只求不被卖到窑子。 她要是真不管孟怜,可想而知,传出去名声会坏成什么样。 最后就是还得她去哄他们,只求全一个好名声。 呸,想得可还真是美 穆夫人看明舒听完她的话后面色难看,叹息了一声,握了她的手,柔声道“夏姑娘,过刚易折,其实这些人不过就是些市井刁民,要处理他们并不是件难事,只要你拿了银子出来,他们自然就会服服帖帖的,就算是你想让你阿娘和孟伯年和离,也不件难事。要处理他们,将来再从长计议好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你自己来的重要,因为他们污了你的名声不值得。” 银子 明舒心道,她一两也不会给他们。 不过,她会送他们一个大礼。 但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没露出来,只面有倦色道“夫人所言极是,不过这件事情也不着急,还麻烦夫人您先帮我安顿一下孟二太太和孟二姑娘,过几日等我见过我阿娘再决定也不迟。” 穆夫人再叹息了声,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命运多舛,明明是皇亲贵女,却流落乡野,还遇到了这样恶毒又恶心的一家人。 她拍了拍她的手,道“那你先好好歇着,能用银子打发的事就都是小事,别太为此事扰心了,好好调养一下身体才是正事。” 明舒应下,穆夫人便忙命香草扶着她下去歇息了。 明舒回到自己院子之时赵景烜还在。 赵景烜带了一些微讽的表情道“既然那么厌恶她们,为何还要让穆夫人带她们过来见你” 明舒扫了他一眼。 经了前面自己扯的大慌,再经由孟二婶和孟怜这么一闹,她此时倒是彻底失了先前初初见到他时的拘谨和不安了。 想来他已经将刚刚那一幕都看在了眼里,甚至她跟那母女俩说的话,别人听不到,但以他习武之人的耳力,怕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道“我有别的安排,不过这个还需要世子殿下您的帮忙” 她正说着话目光却突然被桌上一个东西吸引住了。 是一个启开的紫檀雕花方盒,里面正放了几件金灿灿的东西。 她心头一颤,收了话,走上了前去,便看到了里面是一只赤金白玉璎珞,还有一只带着铃铛的赤金手镯,一对镶红宝赤金脚镯。 虽然前世她一直都从未见过这些东西,但这房间只有赵景烜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她还是立即猜出了这些都是何物。 总不能是赵景烜送她的见面礼呃,也算是吧。 她伸出手轻轻地拨了拨那手镯,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这些就是当年护卫将我托付给孟家时,身上的所佩之物吗” 赵景烜道“是。得了你的消息之后,我便命人将这些寻了回来。” 只要有一个线头,他便能扯出所有真相来。 可是前世她被卖进窑子,在艺坊七年,却一直没有一根线头的机会。 明舒听言心里真是不知是何滋味。 她摇了摇头,再伸手碰了碰那白玉璎珞和赤金红宝脚镯,讽刺地笑了一下。 这白玉和红宝石,都是上品的白玉和红宝石,那孟家人当年竟然几百两银子就把这东西给典当了。 她慢慢像是说着故事般道“除了这些,当年我被护卫托付给我阿娘时,还有身上穿着的衣裳和一些备用衣物,后来这些东西都被孟二太太要去了给孟怜穿戴,后来就再没有还回来过。” “我曾经还做过一个零碎的梦,我被卖进窑子之后,有人拿了这璎珞去孟家寻人,问当年护卫托付给孟家的婴孩在何处,孟二婶就拿出了那些小衣裳,说孟怜就是当年那个婴孩。” 赵景烜的面色沉了下来。 明舒转头看他,原先的轻描淡写收去,转而认真道,“所以,我想要世子殿下您帮我,派人扮成谁的手下去跟那孟二太太说,就说我性格蛮横不听话,不堪为长公主之女,国公府嫡女,孟二姑娘乖巧伶俐,去了京城肯定对你们王府或者你认为合适的某位更有用处,然后好好教教她,怎么样才能取信别人,让人相信孟二姑娘才是真正的国公府小姐吧” 明舒翌日一早就又寻了穆夫人,召了孟二婶母女俩说话。 明舒让孟二婶母女俩先回孟家,道是两日后她阿娘周氏寻了孟氏族长,要和孟伯年商议和离之事,孟怜的事不如就到时候一起解决。 穆夫人原本以为孟二婶母女俩没那么容易打发,谁知道孟二婶却一改昨日哭哭啼啼死活要赖上的态度,一脸悲怆道“舒姐儿,二婶知道你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只望你能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拉了孟怜给穆夫人磕了一个头就干脆利落的告辞了。 穆夫人 所以昨天是谁又是打滚又是撒泼,死活要明舒救命的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孟二婶拉着孟怜离开,等人不见了才转头看明舒,道“夏姑娘,你昨日可是见过她们” 明舒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有,想来是想通了吧,或者是觉得我是个心狠的,不可能帮她们,就死了这条心。夫人若是好奇的话,两日后就陪我一起去孟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了。” 穆夫人还真有点好奇,反正她得了丈夫的吩咐,道是这几天最重要的事就是陪着明舒,所以听了她这话,自然是点头应下。 两日后,孟家。 这一日的孟家的堂屋比那日赌坊的人过来要债时还要挤些。 除了孟老爷子,孟老太太,孟伯年,还有周氏带着两个儿子,孟二婶带着孟怜也在。 倒是孟仲志被赌坊带走还没放回来。 除了孟家这些人,还有孟家族里的族长,以及两位族老。 穆夫人带着明舒踏入孟家之时,众人已经在议着事。 穆夫人坐到了主位,但仍是说道“孟大老爷和孟大太太和离本是孟家家事,但孟家族长请我过来,那我便带着明姑娘旁听一下,毕竟孟大太太是明姑娘的乳嬷嬷,明姑娘也一直记挂着孟大太太。” 穆夫人的话音刚落,孟二婶却突然跪到了堂前,对穆夫人道“夫人,我大嫂孟大太太并非是什么明姑娘的乳嬷嬷。夏姑娘真正的乳母,其实是我,当年杨护卫托付夏姑娘之人,也不是孟大太太,而是民妇。” “哈” 穆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绷着唇角,跪在堂下严肃地跟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的孟二婶。 什么神经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章 第12章 穆夫人皱了眉,神色转厉,正待呵斥,后背的衣服却被身旁的明舒拽了下。 她转头看了明舒一眼,就看到了明舒对她微微颔首。 穆夫人出身武将世家,后来也是嫁了个武将没错,但她可不是个鲁莽的。 她见明舒这般,便猜到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便吞回了正待出口的呵斥,转而沉了脸,道“孟二太太这说的是什么话” 孟二婶跪着道“夫人,民妇句句属实。因为真正的夏姑娘,并非我家大房的舒姐儿,而是我膝下养的女孩怜姐儿。” “当年杨护卫重伤,将怜姐儿托付于我,他临死之前将怜姐儿的身世告知了民妇,并跟民妇说,他是受人追杀,让我掩藏怜姐儿的身份,将她当作亲生女儿养下来,所以等我们回到老家,我便说这是我亲生的女儿,给她上了族谱。” “这些年来我生怕那些追杀的人找过来,所以从来不敢暴露怜姐儿的身世。只是万万没想到,我夫君不堪,竟然惹下了巨额赌债,我怕他打上怜姐儿的主意,这才匆匆带了她去了我的娘家暂避。” “只是民妇更没想到,接着就传来我夫家竟然想卖了舒姐儿抵债,大嫂就让舒姐儿冒认了怜姐儿的身世一事。” 周氏在下面早就气得脸色发红,她想说什么却是被身旁的钟嬷嬷拦住了。 钟嬷嬷是个极稳得住又有眼色之人,她低声劝周氏道“太太,您别着急,我家夫人自会替姑娘做主,这时候吵吵嚷嚷,怕是反而让事情更糟糕。” 周氏这才忍住了没对孟二婶发飙。 穆夫人这时也平静了下来,她道“你既然这般说,那前几日去我那里为何不说出实情,反而要让明姑娘救命” 孟二婶听了穆夫人的这话脸上浮现出了悲色。 她道“不管怎么样,大嫂让舒姐儿冒认我家怜姐儿,起因都是因为我夫君的过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夫君欠下赌债,大嫂情急之下,也不会做出那种事。但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冒认官家女可是大罪,事已至此,原本我还是不忍心大嫂和舒姐儿因此事而被定罪,所以便想着带了怜姐儿去寻了夫人,想让舒姐儿赴京之时带上怜姐儿,两人再在路上悄悄地把身份互换了,这事便可大事化了了。” “可谁知道,谁知道舒姐儿竟然贪慕富贵,不肯和怜姐儿换回身份,更是心狠得恨不得让怜姐儿卖进窑子” 说着就是一行泪滚下来。 如果不是明舒的相貌气质和淑太妃娘娘有好几分的相像,让她来领人的还是燕王世子赵景烜的命令,穆夫人都觉得自己快被孟二婶的这一番说辞说服了。 她道“口说无凭,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孟二婶磕了个头,道“有。” 她说完就看向身后的孟老太太,那孟老太太就捧了一个包袱上来。 孟二婶接过,就双手捧到头顶,对穆夫人道,“夫人请看,这些衣裳就是怜姐儿当年身上穿着的衣裳,和护卫交给我的一些备用衣物。当年战乱,又值饥荒,怜姐儿身上的值钱物事都被典当了,现在也就剩下这些贴身衣物了。这些虽然都是顶好的料子,若是卖了也值不少的银钱,但小妇人想着这是怜姐儿的贴身衣物,不管怎么样,也当留下来做个念想,所以家中无论怎么困难之时都留了下来。” 穆夫人冲身边的丫鬟点头。 那丫鬟便上前接了孟二婶手中的衣物,拿了给穆夫人过目。 穆夫人摸了摸那衣物,的确都是宫中的料子,有些就是京里一般的勋贵人家都穿不着的。 这时孟二婶又道“除此之外,民妇还另有一证据。那就是怜姐儿的真正身世。夫人如果尚未跟我大嫂提过怜姐儿的身世,她恐怕还不知道怜姐儿的真正身世吧因为当年杨护卫托付之人是民妇,将怜姐儿身世仔细告知的也是民妇,大嫂她当然不知情” 说完她就看向已经气得面色发白,又急又怒的周氏,道,“大嫂,你可知道怜姐儿其实是姓夏的,你可知道她真正的身世” 周氏气得发抖,手指着孟二婶就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当年那个护卫身受重伤,根本就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过世了。还有舒姐儿的衣裳,明明是你说那料子好,死皮赖脸地要过去给怜姐儿用的。” 她是不愿意,可架不住孟老太太和孟伯年都轮番施压,她怕闹起来明舒的身世闹出去,这才同意的。 孟二婶冷哼一声,却不再理会她,只转向穆夫人,道,“夫人,您也看见了,听见了,我大嫂她只知道当年有人将怜姐儿托付于我,却对怜姐儿公主之女,国公府的大小姐的身份一无所知,这么重要的事情,但凡那个侍卫还有一口气在,又怎会不说还请夫人明察。” 穆夫人都被这一番变故给惊得有点目瞪口呆了。 明舒的真正身世她也只跟明舒说过,别说是周氏,就是她自己的丫鬟亲信她都没提过。 这位孟二太太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越发肯定这其中必是有什么事情自己是不知道的。 她转头看向明舒,见这丫头仍是气定神闲的,当真是不知道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 索性就道“明姑娘,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明舒轻笑了一下,道“一个大活人,到底哪个是亲生的,哪个是收养的,这种事情只要是曾经一起生活的,有眼睛的,谁看不到夫人,当年孟大太太的长女夭折,孟二太太家的二姑娘出生,护卫托孤孟大太太收养,这些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就算能瞒得了远在来州的孟家族人,还能瞒得了一起生活的孟家其他人吗” “毒害官家女,意图以假乱真,用自己的女儿冒认,这些可是会连坐的大罪,夫人,您若想知道到底哪位才是真正的国公府姑娘,问一问孟家的其他人,不就一清二楚了” 说完她就看向孟老爷子和孟老太太,微抬下巴,冷冷道,“当年之事,二位都是亲眼所见,全程经历的,二位也来说说,我和孟二姑娘两个,到底哪个才是护卫所托,哪个才是你们孟家亲女” 孟老太太想要出声,就被孟老爷子按住了。 孟老爷子一脸沉痛。 他没看明舒,只对着穆夫人磕下头去,声音沉痛道“夫人,家门不幸,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实乃草民治家不严之过啊。” “当年被收养的孩子的确是我家二儿的怜姐儿。次子不肖,欠下巨债,需得卖女还债,可是怜姐儿将士遗孤,我们受人所托,照顾她,自然不能伤她分毫,草民便让次子媳妇带了怜姐儿避开,打算忍痛卖了嫡亲孙女。” “可是不曾想,我那大儿媳却不舍得亲女,竟撒下了那等弥天大谎,当时我们一时懵住,未能及时制止,后面反应过来却又因为知道那是大罪,心中惶恐惧怕,次子媳妇和怜姐儿又不在,便没敢说出实情。” “等次子媳妇带了怜姐儿回来,怜姐儿仁义,愿意以丫鬟的身份到舒姐儿身边,悄无声息的解决了此事,可万万不曾想到,舒姐儿她贪图富贵,更怕事情穿帮,竟是死活不肯将怜姐儿放到身边。” 孟老爷子老泪纵横,哽咽道,“如此,我们才不得不行此大义灭亲之举,一来以全忠义,二来也是避免将来给我们全族招来大祸啊。” 穆夫人 她简直是惊呆了。 好一个大仁大义的舍亲子,救遗孤啊 穆夫人被孟老爷子的脸皮惊住,明舒可不会。 她冷笑了一下,对着孟老爷子再冷哼一声,再看向穆夫人,对穆夫人道,“夫人,孟老爷子孟老太太都想毒杀我了,他们的话可不可信。我想,这里应该还有一人可说实话。” 说完她就看向孟伯年,道,“孟大老爷,您可是孟大太太的丈夫,当年的事情想来您应该最清楚,最有资格说话了。不过您可想好了好好说话,否则,若是孟大太太说的是假的,想拿亲生女儿顶替公主之女,国公府的大小姐,那么孟大老爷怕是也需得连坐,和孟大太太一起,轻则流放,重则杖毙。想来孟大老爷是不敢胡乱撒谎的,那就请你来说说,到底谁是真,谁是假吧” 孟伯年面色煞白,脸上一丝血色都无。 他眼神空洞地看了明舒一眼,再转向此时恶狠狠瞪着他的妻子周氏,嘴唇抖了抖,然后猛地跪了下来,“呜呜”哭出声来。 此时孟老爷子正跪着,没人制止孟老太太,孟老太太再忍不住,叫道“你这个孽女,竟敢威胁你亲爹此事都是那周氏贪婪恶毒做出来的事,只要我儿写了休书,将她休回周家,此事岂能牵连到我儿” “阿娘,您别说了。” 孟伯年哽咽阻止孟老太太道。 然后他再转向周氏,流着泪喃喃道“茹娘,为何当初我跪在周家门口求你,你却还不肯回来,如果你肯回来,舒姐儿又肯念及这么些年的养育之恩,和怜姐儿的姐妹之情,收了她身边,解决了家中之事,那我们家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为什么一定要逼得这个家四分五裂,家破人亡”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的选 难道还能说自己的弟妹说的是假的,说自己的爹娘说的是假的,要眼睁睁地送他们去死吗 茹娘,事已至此,为夫也只能舍你一个了。 如果不是你跟舒姐儿狠心绝情,事情何以走至此地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章 第13章 穆夫人可不是个蠢的。 她看到现在,看明舒的态度,看孟家人的这一番作态。 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是明舒在别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个局 这时她身后一个眼生的侍卫突然递了两张纸过来。 穆夫人伸手接过,是两份文书,一封休书,一份证词,她仔细扫了一遍,心中顿时明了了过来。 这样的局,想来必定是那位所设的了。 她想到自己丈夫所说,不用太担心那孩子,那位十分看重夏姑娘,肯定是不会让她受丁点委屈的。 果然如此。 此时,她自然也就知道下面该如何做了。 她将那休书和证词递还给了那侍卫,就对孟伯年沉声道“够了,你不必再多说废话。孟伯年,此事事关重大,你之一言,是在判数人的生死,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听说你为人端方实诚,想来不会做假供,那你便在这里,当着所有的人面前,说出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说完她就又转头看向那侍卫,示意他上前将那休书和证词拿给了孟伯年。 然后再继续对孟伯年道道,“这里有两份文书,一份休妻书,一份证词,你说出实情之后,便在这两份文书中择其一按上你的手印,以为供证。但你需要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虚言,否则就是冒认公府之女的大罪,所有相关人等都要即刻押下送入大狱,所以还盼你好自为之,说出事实。” 孟伯年听着穆夫人的句句厉言只觉得心都在哆嗦。 他低下头僵硬地去翻看手上的两份东西。 一封休书上写的是,“来州府人孟伯年,因其妻周氏欲以亲女孟舒,冒充长公主之女,国公府嫡女,犯下逆天大罪,不愿与其同谋,情愿立此休书,从此男婚女嫁,生死都皆不相干。” 另一份证词上写的则是,“来州府人孟伯年,其妻周氏于文和七年,受威远将军之护卫杨远临终所托,照顾长公主之女,国公府嫡女夏氏明舒。不想周氏公婆,来州府人孟来福及其妻刘氏,其性贪婪,夺周氏照顾夏姑娘之薪金及酬金之余,更抢夺夏姑娘身上所佩之赤金白玉璎珞一副,赤金手镯一只,赤金红宝脚镯一对,典当置产。文和十四年,来州卫指挥使司指挥使穆元安夫人卫氏偶见孟家旧年典当之物,始发现夏姑娘身份,寻至孟家。不曾想,孟家人贪婪狠毒,就欲谋害夏姑娘性命,以其二房之女孟怜冒名替之,以谋富贵,于文和十四年被孟家族人揭发,立此文书为证。” 孟伯年看到第一封休书时手已经在抖,及至看到第二封的证词内容,就直接全身发冷,只惊恐得全身都颤栗了起来。 这时穆夫人的声音又在前上方响起。 她冷冷道“孟伯年,正如先前你母亲刘氏所说,你若指证周氏,也不必担心被她连坐,这封休书就能还你的清白,只要你按下了手印,那周氏和孟大姑娘所犯下的罪行就皆和你无关,她们的生死也与你再不相干。” 孟伯年牙齿颤抖,不,是全身都在发抖。 此时周氏倒是也不怒了,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只那样冷冷看着孟伯年。 一旁的孟石文满脸愤怒,想要冲起来,却被他大哥孟石桉给死死地按住了。 孟伯年哆嗦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下,颤着牙齿道“夫人,当年,杨护卫托付夏姑娘的人,的确是我的二弟妹,而真正的夏姑娘,也的确是怜姐儿,我妻子,她,她只是不忍亲女被” 他的话未说完,孟石文就“嗷”一声叫了出来,吼道“你不是我爹,我没有你这个爹。” 而孟石桉听了自己父亲的话,情绪也是一时激荡,刚刚那捂着孟石文的手就松了下来。 不过他听到孟石文的喊声,也忍着眼里的泪水又一把把自己弟弟拖了回去。 此时周氏已经站起了身。 她走到孟伯年身边,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封休书,恶狠狠道“按吧,你有本事说,那就赶紧按了这休书,大家干干净净吧。” “老大,快按快按” 孟老太也冲了过去,拿了孟伯年的手蘸上那鲜红的红泥就往那休书上戳。 因着孟伯年的手发抖,一连在上面戳了几个红印。 孟老太太抢了那戳了几个红印的休书就双手捧着往穆夫人面前走,约莫是想要递给她,却是在她面前几步远处就被穆夫人的丫鬟拦住了。 那丫鬟扫了她一眼就接过了那休书递给了穆夫人。 孟老太太看见穆夫人接了休书,就道“夫人您看,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真正的公主女儿的确是我家怜姐儿,这个不过是个冒牌货” 说到这里她大约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这“冒牌货”毕竟是她老孟家的“亲孙女”。 醒悟过来的她忙抹了抹自己不存在的眼泪,道,“唉,阴差阳错,如果不是那周氏贪慕富贵,舒姐儿狠心绝情” 穆夫人实在懒得看这人这副恶心样子,她是名门贵女,哪里见过这等愚蠢又恶心的嘴脸 她直接打断孟老太太的话,对原先那侍卫道“既然孟大老爷选择了休书,你便将另一份证词拿了给孟家族长和孟家族老按下手印吧。” 其他人没有见过那证书,听言只是稍怔。 那自按完手印就瘫在地上的孟伯年却是一下子惊跳起来,道“夫人,您,您说什么” 穆夫人冷笑。 她看着这个男人,一字一句地冷冷道“我说,你选择了和你父亲母亲一样,欲以孟家女冒充公主之女,国公府嫡女,为达目的,不惜置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于死地,其心当诛,其罪更当诛。你不愿指证你父母,弟妹的罪行,那便由你们孟家的族长族老一起揭发你们这等愚昧无知,贪婪邪佞之人吧。” 孟伯年一下子又瘫回到了地上。 其他人则是或目瞪口呆,或惊恐万分地瞪着穆夫人,似乎还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而此时那证词已经由侍卫递到孟家族长手中。 孟家族长看着那手中证词,字字如刀,看得他冷汗涔涔,简直是犹如在冰窖和热锅中来回走动。 这,孟家这简直是在给全族招祸啊 他们怎么敢 他跪倒在地,道“夫人,夫人,此事皆是孟来福一家人自作主张,他们亦是蒙骗了族人,草民和族中之人于此事是半点不知,还请夫人明察。” 孟来福便是孟老太爷。 孟家人被猪油蒙了心,但孟家族长眼睛却看得明白。 就孟家大姑娘和孟家二姑娘两人的性情长相,到底哪个是收养的贵女,哪个是孟家亲女,简直一看就知,也就那堆蠢货竟是眼睛就跟瞎了般,上下地蹦跶。 是嫌死得不够快吧 此时孟家人也终于反应过来。 孟老太就要尖叫,就被孟老头一把按下跪倒在地,哭道“夫人,夫人,人证物证俱在,草民说的都是真的,草民说的都是真的啊。” 穆夫人看着这一家人的鬼哭狼嚎,突然就站起身来,从身后婆子手中抽出了条鞭子,往前走了几步,劈头就是一鞭子抽向了孟老太。 抽完了她才回转身将鞭子扔给了那婆子,再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众人 穆夫人坐下后先是拿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这才抬头冷冷道“把那孟怜带过来我看看。” 众人又是一愣。 她这又是何意 孟二婶原本已经被这突然变故吓得神魂尽失,此时听了穆夫人的话却是又燃出一丝希望来。 她忙推了一旁同样吓得面色发白的女儿孟怜上前,道“夫人,民妇,民妇句句属实,还请夫人明察啊。” 穆夫人看了一眼孟怜,冷笑一声,道“孟二姑娘,你也想去那国公府,享那泼天富贵吗” 孟怜牙齿发颤,她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那时候还小,夫人,我那时候才几个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样子真是又可怜又无辜。 就这可怜又无辜的样子,让她前几天还升起了同情之心,还劝说明舒过刚易折,让她用银子打发了这些人。 其实未尝不是觉得小姑娘到底无辜,不该被卖到那种腌臜地方。 而明舒和这等市井小民计较,也未免折了身份,短了气度。 现在她愤怒之余,更有一种羞愧。 到底不是痛在自己身上,被差点卖进窑子,恨不得害死好冒名替之的不是自己女儿,如果是自己女儿,自己怎么可能说出“过刚易折,拿银子安抚摆平”的话来 穆夫人心中愤怒,声音也愈显厉色,道“就这么个东西,还敢妄想冒充公主之女,国公府的大小姐你们在妄想这富贵之时,怎么不先拿个镜子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命去享那泼天富贵” “呵,你们是不是还不甘心是不是还想说,明明你们人证物证俱在,凭什么我就是不信你们,凭什么我就认定明姑娘才是真正的公主之女,国公府的大小姐而这位不过就是个冒牌货那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好了因为,” 她一字一句道,“因为,但凡有幸见过先淑太妃娘娘,见过福安长公主殿下的人,只要一见到明姑娘,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凭证,就会知道,她才是真正的长公主殿下的女儿,先淑太妃娘娘的外孙女。你们到底是有什么底气就敢拿块面饼来冒充白玉” 这是什么比喻 哪怕是这种场合,场上不少人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章 第14章 还能嘴角抽抽的肯定不是孟家的当事人。 因为他们此刻哪里还会有什么心情听穆夫人的什么比喻,他们此刻已经或是瘫软在地,或是吓得身如筛糠。 孟二婶惊醒过来,她尖叫一声,想要说自己说的都是真的,想要穆夫人明察,又想要说这都是某个大人物吩咐她这么说的,可此时穆夫人哪里还会容他们说出更多的话,横生枝节 穆夫人一声令下,已经有侍卫冲上了前来,塞了孟家众人的口,将他们拖了下去。 只有孟怜年纪小,侍卫没先抓她,也未被塞住口,她趁侍卫们没注意力就一下扑到了明舒的面前,面如土色,满脸泪痕地哭道“姐姐,姐姐你救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顶替姐姐的身份,我只是想要跟姐姐在一起,姐姐,我们以前不是最好的吗姐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救救我。” 明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只要跟我在一起,指证你阿娘,祖父祖母他们,让他们身陷囹圄,甚至杀头也可以吗” 孟怜呆呆地看着她,嘴巴张了张。 明舒再哼一声,沉声道“拖下去。” 侍卫冲上来,孟怜一下子尖叫出来,道,“我说,姐姐,我什么都跟你说,你不要让他们抓我。我有听到,我有听到阿娘和祖父他们商议,商议如何要在这位夫人面前说姐姐不过是个,是个冒牌货,我还听到他们劝大伯父姐姐,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那时候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并不想要取代姐姐的,我只想跟在姐姐身边,可是我不敢反抗他们,姐姐” “拖下去” 明舒再道。 侍卫冲了上来,孟怜挣扎着,嚎哭道“姐姐,我已经什么都肯说了,姐姐我害怕,你让他们别这么对我” 声音惊惶凄惨,她还是个孩子。 可此时却不像在穆府别院那般,再会有人同情可怜她了,就是穆夫人身边那些曾经觉得明舒应该帮助这个堂妹的一干丫鬟婆子,面上也只剩下了鄙夷。 这样心狠又满口谎言的孩子,可没人敢同情。 孟家人被拖了下去,穆夫人转头看明舒,面色复杂。 她一面有些心疼,因为这些年明舒就是落在了这些人手里,如果没有周氏护着她,还不知要被怎么糟蹋。 一面又有些感叹,这孩子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福缘,竟然让燕王世子那样冷情的人为她如此费心谋划。 以她之见,打鼠怕伤着玉瓶儿,为免坏了明舒的名声,用些银子让孟家人消停下来,等明舒去了京城,他们这边再私下做些手脚,困住孟家人,让他们以后不能再作妖也就罢了。 只是若如此,周氏和她的两个儿子势必也会被孟家人拖住。 以孟家人的德性和死皮赖脸的那些手段,周氏可不是那么容易和离,儿子肯定也不是那么容易能离开孟家的。 可现在这样,孟家人犯下毒杀明舒,欲以亲女冒名顶替的罪名,他们就是永世都翻不了身,也再作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明舒就是对他们赶尽杀绝,也没人能说她个不字。 而周氏和她的两个儿子也能彻底地和孟家人脱了关系。 不过这手段也的确狠辣了些。 大概也就是那位才能做得出来吧,穆夫人心道。 她却还不知道这事的真正谋划者其实是她身边这个让她怜惜着的小姑娘。 且说穆夫人让人押走了孟家众人,孟家族长和族老们就上前满脸惶恐地请罪,道这都是他们失察,才委屈了夏姑娘等等。 穆夫人摇头,道“当年杨护卫托孤之时是在孟家人逃难之时,并不在族中,他们有心瞒着你们,你们又怎么会知道不过律法无情,他们这样的大罪依律法来讲,怕是要连累宗族的。” 孟家族长和两位族老满头大汗,心里一面把孟老头一家骂了个底朝天,一面就磕头请穆夫人容情。 穆夫人这才道,“律法虽无情,但也并非是一刀切。孟家人犯下大罪,但周氏夫人却大义,一直保护着夏姑娘,她和她的两位小公子就不但不会受到责罚,还会受到褒奖。依我看,如果你们孟家开了祠堂,逐了他们出族,那么孟来福等人犯下的这罪也就与你们无关了。” 孟家族长听言松了一口气,忙谢穆夫人指点,道“本该如此,本该如此,他们犯下如此大罪,族中怎么可能容下他们” 他们得了穆夫人的话之后也不敢再继续叨扰下去,跟穆夫人请辞之后,又跟孟石桉孟石文吩咐了几句,说了明日让他们去孟家祠堂料理后事之后就离去了。 孟家族长和族老们离去,明舒也起身对穆夫人道“夫人还请稍候,我想和我阿娘还有兄长们说几句话。” 穆夫人自是点头应下,明舒就唤了香草,叫了周氏和孟石桉孟石文去后屋说话。 明舒这次出来不仅带了香草,还带了在别院服侍她的一个近身丫鬟碧环。 就是那个在别院后院和另一个叫翠环的丫鬟议论,说是不想跟着明舒去京城,生怕将来被短了月钱,或者明舒缺钱把她们给卖了换钱的丫鬟之一。 她是才知道明舒真正的身份竟然是当年威远将军夏将军的遗孤,京城福安长公主的女儿,英国公府的姑娘,一时之间简直惊呆了。 明舒去寻周氏和两个哥哥说话,她便也忙跟了上去。 谁知道明舒走了两步,见她跟过来,就道“你在这儿候着,香草跟我一起过去就行了。” 以前明舒不让她近前服侍,碧环乐得自在,还巴不得她跟自己不亲近,也就不用担心她会找穆夫人要了她。 可此时她看着明舒带着香草离开的背影,却觉得格外的失落。 明舒和周氏还有两个哥哥一起去了后院。 明舒让香草守在外面,就和周氏等人一起进了屋内说话。 入了房间,明舒待要宽慰周氏两句,周氏却反倒先开口道“舒儿,让你受委屈了。” 明舒摇头,道“我无事,他们现在这般,再不能纠缠阿娘,为难哥哥们,我其实是高兴的。只是阿娘,你也不要难过。” “难过” 周氏啐道,“这些天他们日日纠缠,百般压逼,阿娘早就深恶痛绝,现在只觉得像是割了毒瘤般痛快。原先阿娘还担心和离之后带不走你大哥和二哥,现在再不用担心,不知有多轻松。” 明舒听言转头看向孟石桉和孟石文。 两人的眼睛都红红的,神情痛愤,显然刚才受到的冲击不小。 那个毕竟是他们的亲爹。 明舒想说什么,孟石桉就已先开口道“妹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娘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舒鼻子发酸,对他“嗯”了声,就转头对周氏道“阿娘,现在孟家事了,您就带了大哥和二哥随我一起去京城吧。大哥想要参军,我到时候会帮他寻一个武艺师傅,再找机会送他去军营磨炼一番,肯定要比现在直接去战场上安全。还有二哥,他还小,应该再读点书,我给他找个书院,让他先去书院读书。” 周氏听女儿这般说,只觉得心酸得厉害。 京城到底如何还尚未可知,女儿不担心她自己的处境和前程,却句句为他们打算。 尤其是她认真着小脸说着“二哥还小,应该再读点书,我给他找个书院的时候”,周氏再忍不住,伸手拉了她,道“舒儿,你好好照顾你自己就好,不要为我们操心。” 明舒却摇了摇头,道“阿娘,我计划这些,也是为了我自己,你们好了,我也会好的。” 她说完这句顿了顿,就又道,“阿娘,我听说京城勋贵人家的规矩大,那里我人生地不熟的,你们不过去,我怕将来我遇到什么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且我自幼流落在外,去到京城,如果处处寒酸,定会连下人都瞧不起,所以我打算让阿娘你们跟我一起去京城,先开个铺子,这样赚了钱,手头松泛些,行事也能方便许多。” 又道,“阿娘,您放心。我没有打算让你们进长公主府,我是想你们就住在外面,这样我有什么事,你们在外面也能照应我。” 她看周氏欲言又止,显然是在顾虑着什么。 明舒便笑了一下,道,“至于具体的安排和银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只要你们肯跟我一起去就可以了。” 周氏面色还是有一些犹豫。 她的确不放心明舒。 但她并不想要明舒替他们安排什么,她反而担心明舒只是个孩子,却总是一个劲替他们考虑,他们会拖累了她。 这时一直在旁没出声的孟石桉开口道“阿娘,我们就跟妹妹一起去京城吧。虽然我们势微人轻,但总好过没有,妹妹一个人去京城,我们也不放心。您不用担心拖累妹妹,刚刚族长说了,那些人被除族,家里的房子和田产就都是我和二弟的,我们把这些盘卖了,去京城先找个地方住上肯定不是问题,然后我再寻些活计走,总归饿不死。” 孟石文也道“嗯,阿娘,我也能做事。” 明舒听他们这么说,也没有再说什么你们不用做这些,她也知道他们是觉得自己年纪小,如果自己说多了,他们反而会觉得他们拖累了自己。 所以她听言就只道“阿娘,你们不用太担心,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们说,香草现在是我的丫鬟,她大哥梁荣也会跟你们一起进京,这样你们在京中也能多个照应。他已经应下,以后就在外面帮我的忙。” 周氏听到这个,心终于定了下来。 她本来就是担心自己只是个妇人,行事到底不便,两个儿子年纪又小,怕不能成为女儿的助力,反成了拖累。 但如果梁荣也一起同去那就不同了。 梁家以前就住隔壁,梁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聪明又踏实能干,他既也一起去,且还是在外面帮女儿的忙,那女儿说的开铺子的事定是不是随便说的,既然如此,他们定当是要过去帮她的。 周氏终于应了下来。 明舒大喜,又跟他们说了一会儿,然后就跟他们交代让他们先料理了家中之事,等过几日就派人过来跟他们细说安排之后这才一起出去了。 明舒随了穆夫人跟周氏还有两个哥哥告别离开。 两人过来时是坐同一辆马车过来的,穆夫人拉了明舒的手走到马车前面,正待上马车,却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穆夫人看到来人就怔住了。 明舒发现穆夫人突然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她,就看她的目光看向了一个方向。 明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雪中穿了黑色鹤氅,慢慢走过来的赵景烜。 高大挺拔,身姿凛冽,好像和风雪融于一体,看得人炫目。 明舒愕然间,赵景烜已经走到了她们的面前。 穆夫人忙行礼道“见过世子殿下。” 明舒便也跟在后面行了一礼,唤了一声“世子殿下”。 “不必多礼。” 赵景烜冲穆夫人略一颔首,道,“夏姑娘的事有劳夫人了。” 穆夫人心中已经惊诧万分。 明明她夫君说了夏姑娘的事世子不宜出面,才让她出面处理所有有关夏姑娘的事情的,可现在世子为何又这般大咧咧地出现了 而且他现在这么一副神情语态,虽然仍是冷淡疏离的,却不知为何给她一种错觉,当他说着“夏姑娘”三个字时,好像那夏姑娘就是他羽翼之下护着的,他的人似的。 他何曾用这样的语气说过其他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章 第15章 赵景烜像是完全没有看见穆夫人的诧异,只对她略颔了颔首,就看向明舒道,“上我的马车吧。” 说完这句话还不够,他还冲着明舒伸出了只手。 明舒瞪着他伸出的那只手差点下巴都要给惊得掉下来。 他他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会对一个受了委屈和磨难的小姑娘散发出强大的同情心,同情到会冲她伸出手,要牵着她上马车 明舒吞了一口口水,一时心里真是复杂万分。 但她知道他的脾气可不是个好的,且现在又是在穆夫人和一干丫鬟侍卫面前,她自然不敢落他的面子她有求于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反正她还是个小孩子。 于是她努力调整了自己,挤了个笑容,接受了他的“同情”和“怜爱”,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 可是她的手一放进他的掌心就差点又被烫又缩了回去,还好忍住了。 他的手心很烫,有厚厚的茧子。 跟七年后一样。 可是,她跟自己说,她现在八岁,不能表现得异样。 穆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好险眼珠子都惊得差点掉了下来。 赵景烜却是回头冲她略一点头道“我会直接送她去府上别院,夫人告辞。” 穆夫人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一大一小,黑色的鹤氅和白色的狐裘披风,两个背影竟然意外的和谐和相衬,就好像两人不是什么初见的陌生人,反而是相熟已久之人一般。 香草跟了上去。 跟在后面的碧环在震惊中醒过神来,忙也想要跟过去服侍,却不想刚迈出去了两步就被穆夫人唤住了。 穆夫人道“你不必跟过去了,去后面马车上坐吧。” 碧环嚅嚅,道“夫,夫人,奴婢不必跟着过去服侍姑娘吗” 穆夫人扫了她一眼,冷笑道“早干什么去了你们平日里是如何怠慢夏姑娘的打量我不知道吗现在又要急吼吼地跟过去干什么,是想要上赶着服侍夏姑娘,还是要去世子殿下面前晃荡呢” 碧环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道“夫人,婢子,婢子不敢” “够了,别在我面前这番作态,滚回后面的马车上去。” 穆夫人看着她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别院除了一位赵世子派过来的殷嬷嬷,剩下服侍的丫鬟婆子都是她安排的人,那里的动静她怎么能不清楚 不过才几天,她刚提出说要送明舒两个丫鬟给她服侍,这些丫鬟婆子就怕得跟是她要发卖了她们一样,在背后百般慢待非议明舒。 这些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她想要惩治敲打她们,那殷嬷嬷却是拦了她,道“夏姑娘回了京,将来要面对的刁奴非议不知凡几,这些且就当是磨磨她的性情好了。” 穆夫人同意了,可不管怎么样,这些丫鬟婆子是她的人,夏姑娘对这些人不在意,她却觉得丢人现眼。 实际上,她对赵景烜对明舒的重视感到有些惊心。 最开始不管他丈夫跟她如何强调说赵世子十分重视这位夏姑娘,她心里想着不过就是看在淑太妃那薄薄的情面上而已,能有多重视 皇家的情分,再加上皇室和燕王府的纠葛,那情分也多是面子情,做给人看的而已。 最初她对明舒虽也的确是同情和怜惜的,但到底是把自己放在了高位。 还觉得好好的名门贵女被糟践和耽搁了,着实可惜。 自己可真是自以为是。 她摇了摇头。 这事,总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明舒不知道她背后还发生了这么个插曲。 她有些僵硬地被赵景烜拉着上了他的马车。 他的马车风格倒是和七年后的一样,肃重又冰冷。 明舒靠坐在马车上,抿着唇,小脸有些绷着。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白狐裘衣,毛茸茸雪白的白狐皮裹在颈上,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肌肤如玉。 赵景烜的手慢慢摩挲着他自己手上一把匕首匕鞘上的繁复花纹,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周氏夫人和那两个兄长吗让他们利落无牵挂,也不受人指责地离开孟家” 一开始他并没这么想。 可是刚刚他远远看见她跟周氏夫人还有她那两个兄长告别之时,那副腻歪地表情,那弯眼笑起来的模样,这想法就突然冒了出来。 而她对着他的时候,却喜欢绷着脸,一副防备又小心的样子。 真是个小丫头。 明舒转了脑袋看他。 刚刚穆夫人那副惊呆了的表情到现在还在她眼前晃,她是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不过他心思深沉,以前她和他相处久了,对他情绪还算得上敏感,能猜出个七八,但对他的心思却仍是半点都猜不出。 还是算了。 她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讨厌孟家人,想要让他们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也为了可以下狠手惩治他们却又不损坏自己的名声,这样回京城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后患。你说我是为了我阿娘和哥哥们也算是吧,因为我想要他们跟着我去京城,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我自己。” 反正我不是什么好人。 赵景烜抬头,目光从自己手上匕首的匕鞘上移到了她的脸上,定定看了她一眼,随即一哂,对她的话不予置评,伸手却是把手中的匕首扔给了她,道“拿着吧,你不是说英国公府会有很多人对你不利吗这东西留着防身吧。” 匕首直直地扔了过来,明舒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把就接了过来。 她做出这个动作之后心里就是一紧,随即把匕首往身前一扣,就按在了自己的膝上。 她定了定神,再抬头扫了他一眼,忍不住心里就低咒了声。 这个人,真的跟七年后差别好大。 看第一眼时还不觉得,最开始相处时也不觉得,但现在的感觉却太明显了。 她想起来当年在京中时听人说,他以前在京城之时,是个脾气反复无常,行为乖张,但偏偏又俊美异常,让人欲罢不能之人,引得京中不少闺秀对他痴心错付。 当时她对这些传言还嗤之以鼻,她认识的他心机深沉,除了在床上的时候行为比较异常,平时都冰冷强硬得像雪山底的岩石,狠起来却跟他手中的剑没两样。 她认为那些世家贵女一门心思想要嫁他不过是因为他的权势而已。 现在看来,她还是一叶障目了。 他应该也不是天生就是快心机深沉的岩石。 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呢 她一边定着神,一边就慢慢地摸了摸手下的匕首。 这东西,前世他也送给了她,后来可算是她的心爱之物。 倒不是因为这是他送的,也不是因为这东西贵重好看。 而是因为这匕首十分好用,不仅削铁如泥,另外还有几处机关,可放暗针,可藏迷香毒药,是非常好用的防身利器。 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回到自己身边,还早了这么些年。 她等着他跟她说这匕首的机关。 可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的声音。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就对上了他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神。 明舒一怔。 然后她就看到他突然笑了出来。 赵景烜其实长得十分俊美,只不过他平时表情太过冰冷凌厉,便让人不敢直视。 而此时他这一笑那面上那如刀刻般的线条便顿时软化下来,就好像风雪凌厉的冰山上突然开出了多雪莲花般,看得明舒都一下子闪花了眼睛。 前世她是他的枕边人,都好像没怎么见过他这样的笑容。 她突然生出一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可惜我没在你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你”的错觉来 她忙摇了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前世她遇见他的时候,他虽然也还未到而立之年,但那心思沉得可比老头子还厉害。 赵景烜看她呆呆的样子,笑容收了回去,但嘴角却是勾了勾,眼睛里面的光芒更是未减。 他道“你想说什么吗还是在等着我说什么” 明舒抿了抿唇,道“这个匕首,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赵景烜的眼睛眯了眯。 刚才他一直都在看着她,从她下意识接过匕首,再到反扣匕首至膝上这一系列的动作,都绝不像是第一次见到,第一次使用这把匕首。 还有,这匕首要除匕鞘,并非是普通一拔即可,而是要按一个暗挚才能打开,他看到她握住匕首时几乎是本能地伸长手指按在了那个暗挚之上,熟练得像是已经握过千百次。 而且她才八岁,手太小,她是伸长了食指特意搭在那暗挚之上的。 那是握这匕首的标准动作。 她的神情,动作几乎都跟他梦里梦到的她的神情,动作一模一样。 只不过梦里的她已经长大,虽然五官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到底还是不一样。 现在哪怕她再故作老成,也还是软软嫩嫩,满脸稚气。 而长大的她却美得勾人心魂。 他梦到他走过去时,她抬头侧首对自己浅浅笑了一下,那一笑,哪怕是醒过来的他,也还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和血流速度的异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章 第16章 可是,赵景烜再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姑娘。 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小丫头 算了,他还是做回好人,赶紧把她送到京城去吧。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不是滋味,随意道“嗯,你自己把玩着看看吧。” 明舒一怔,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这匕首上的暗器,如果她随便把玩,是很可能要受伤甚至送命的。 他半点都不跟自己解释 她才八岁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又反复无常的人 她现在觉得,就是前世那个冷漠寡言脾气深不可测的赵景烜也比面前这个好 明舒真是一口气憋在了肚子里,可是却又半点发作不得。 因为,他不过就是送了她一把价值不菲的匕首,让她“自己把玩”,有什么问题 赵景烜看着她那一副被憋着的表情又有点想笑。 他移开了目光,道“你决定了是让我们送你回京城,还是等长公主府和国公府的人来接你了吗” 明舒吸了口气,压住了心里的憋闷。 她努力让自己忘记那把匕首,想着他的问题,然后认真答道“我想带我阿娘他们一起先去京城,等安顿好了他们,再熟悉一下京城的环境之后才进长公主府。” 如果是让长公主府或者国公府的人来接自己,那么自己还未进京城就已经被困住了。 她打算先在京里买两个铺子,交给她阿娘和梁荣他们打理,等安排好后,再进长公主府,然后想法子让她母亲福安长公主允许她继续经营铺子。 这样她就会自由多了,也不会跟外面断了联系。 她想了想,觉得这事也没必要瞒着赵景烜,就也直接跟他说了。 赵景烜听言就笑道“你倒是敢想。你从没去过京城,对那里什么都不了解,就已经想着要在京城开铺子了” 明舒抿了抿唇,她前世在京城好歹也生活了好几年,对京城大致也有所了解,只是开两个铺子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她自有打算。 不过前世是前世,现在是现在,她的确需要好好作一番准备。 她道“所以我想先去京城待一段时间,熟悉一下环境。而且,我母亲不是长公主吗我想只是开两间铺子,也并没有那么难吧” 赵景烜道“那本钱呢京城的铺子可不便宜。” 明舒看他。 这事她迟早要跟他说的。 然后,她就这样看着他,直接道“我回京城后,可以替你做事,只要不是伤害我在乎的人的事,我都可以做。” 赵景烜觉得自己如果正在喝茶,大概能把自己给呛着。 这丫头,是真的八岁吗 他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你给我办事,我给你钱” 明舒点头。 不仅如此,她还又道“我知道你以前住在京中,肯定还有些得用的人或者认识的人,铺子的事我想先找你借一个人帮我。不过你放心,我只找你借本钱和临时借个人给我,后面所有的事情我都不会麻烦你。借你的钱和人的工钱,你可以先记下账,以后在我替你做事的酬金里面扣。” 赵景烜无语。 她算得倒是很清楚,但为什么他却有种自己被赖上了的感觉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从小就长在乡野,这些东西是怎么知道的” 明舒瞅了他一眼,道“梦到的。” 说到梦,赵景烜的喉咙就被卡住了。 算了,算了,这大概是他上辈子欠她的,他心道。 更何况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针尖大的事。 不过想想他也觉得有趣,道“你替我做事,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帮你打探消息,破坏婚约,保护你的人,我在长公主府,平时肯定会来往于勋贵之家,还很可能常出入宫廷,总有我能帮到你的时候。”明舒认真道。 这时候赵景烜倒是收了戏谐之心。 他看着她,越发地想知道她的梦里,到底都梦了些什么了。 他再想到这次她处理孟家人的手段,心思缜密,利落狠辣,不留一丝余地,虽然有他的帮忙,但计却是她的计。 或许,好好培养一下还的确能挺有用的。 不过,他也没觉得她这个样子有多么妖孽。 就她在自己面前这么浅的心思比他自己八岁的时候,要差的远了。 在他眼里,她不过就是因为做的那些梦,横冲直撞而已。 但是,他还真没有要用她替自己做事的心思。 他靠回到马车座椅的靠背上,没有对她这话再表示什么,而是突然转了话题道“送你回京之事,原本我是打算全部交由穆指挥使和穆夫人安排,自己不打算出面的。对你来说,和燕王府,和我没有任何瓜葛,对你才是最好的。” “不过这样的话,以后你也都不能再和我有任何牵扯,我不会再帮你,你也不用替我做任何事。因为,你既然能说出替我做事的话来,那将来被人发现些蛛丝马迹的话,必然会有人质疑你的身份,怀疑你根本就是我们燕王府的奸细,专门培养了送去大长公主府的。” 明舒抿了抿唇没出声。 赵景烜看了她一眼,又道,“不过,还有另一个安排。就是我亲自送你回京城,从发现你的线索,到找到你,到送你回京,都是我一手操办,这样,就算别人对你的身份质疑,但只要你母亲认下你,皇家认下了你,别人也就再不能在此事上作文章。也不是不能作,而是,就算有人敢作文章,我也能理所当然地护住你。” 我也能理所当然地护住你。 明舒听得心头一颤,但她立即让自己忽略了这丝异样。 他道“你可以好好想想,想要哪种安排。只是,我送你回去,别人不是不怀疑你,而是怀疑也没有用,但你将来还是一样会受到很多非议和责难的,甚至会有一些难以预料的风险。” 非议和责难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也不在乎什么风险。 她道“我说过,我可以替世子殿下做事,那自然是要选第二种。只是,殿下您要去京城吗如果只是因为我的话,您只需要安排别人送我回去即可。” 赵景烜摇头,道“我只是正好要去京城,顺路而已。” 说完他又突然笑了一下,道,“毁坏婚约这次我去京城,皇帝还真的给我赐了一门婚事,那让我看看你的本事,看你能不能帮我毁了这门婚事好了。” 他这次去京城,明着就是要去相看未婚妻,感谢皇帝赐婚的。 明舒扫了他一眼。 一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 燕王府每代世子的正妃都必定是皇家所赐。 前世她成为他的妾侍的时候他已经二十五六,但却从没有过正妃,连侧妃也没有。 不是皇帝不想赐,她后来知道,从他十几岁开始,皇帝就开始给他赐婚,明明据说京中爱慕他的闺秀不少,可是他的未婚妻却是一个一个不是死就是跟人私奔,弄到最后只要是疼爱女儿的人家一听说皇帝要赐婚自家女儿给他就会跑到金銮殿去哭。 而他也落下了个克妻的名声。 当然他这克妻的名声传得再广,再深入人心,等他成为摄政王,权倾天下的时候,勋贵世家们还是拼了命的想要把女儿嫁给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章 第17章 赵景烜送了明舒去穆府别院。 下了马车之后,赵景烜看着她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等香草拍了拍门,里面的人开了门,他就在她背后突然道“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就接你去大兴。” 大兴府是北疆的首府,燕王府所在之地。 他此刻的语气随意又自然,于他来说甚至应该已经堪称是温柔。 这种话从任何一个世家公子的嘴里说出来明舒都不会觉得奇怪,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这让明舒有些错乱。 此时她正准备踏入大门,听见他这话脚步就是一顿,好险没一个踉跄绊倒。 她收回了脚,转身就对着他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礼,道“是,臣女听命,谢过世子殿下。” 赵景烜看着她点头,道“进去吧。” 她这才又转身进了大门。 明舒进了大门之后才发现廊下候着的竟然是碧环和翠环那两个丫鬟。 这两丫鬟初初服侍她的时候也还好,不冷不热,但两日后香草到了她身边,穆夫人觉得香草年纪小,就跟她说让她在服侍的人里挑上一两个以后都跟着服侍她之后,这两丫鬟就开始避她简直如洪水猛兽,还生怕她不知道她们看不起她似的。 现在怎么突然又这么殷勤 明舒想到刚刚大门外的赵景烜,嘲讽地笑了一下。 前世的时候也这样。 她以艺坊出身的身份,成了他的妾侍,后来更成了他的侧妃,还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 京城那些勋贵世家,名门夫人们明明暗地里都骂她狐媚子,骂她妖姬祸水,内里是有多么看不起她,有多恨她挡了她们女儿的道,但在她面前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堆满了笑容,生怕得罪了她。 呵。 翠环递上了一个手炉,道“姑娘,天气冷,你暖暖手。” 明舒接过,的确挺冷的,虽然她不喜这两个丫鬟,但却也没必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翠环见明舒接过了自己递过去的手炉,笑容就忍不住咧了出来。 心道,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哄一哄就好了。 可她心里刚闪过这个想法,已经走了两步的明舒却突道“你们不用跟过来服侍了,之前还如何,现在便还如何,我这里有香草服侍就够了。” 翠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了下来。 明舒来时是只身被穆夫人带过来的。 这几日穆夫人送了她很多东西,衣裳首饰,要带走的话也能有几个箱笼。 可是明舒除了拿了几套换洗的衣裳,其他东西半点也没拿,就是头上,身上,也是半点首饰没有佩戴。 穆夫人过来送行,见她如此也只是心中叹息了声,并无多说什么。 这一次赵景烜也过来了,但却并没有下马车,只是派了个侍卫过来接她。 穆夫人拉了明舒的手,嘱咐了她几句,正待送她出门。 一名丫鬟突然从斜侧里冲了上来,跪下求道“姑娘,姑娘您能否带奴婢一起离开,奴婢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姑娘的。” 竟是翠环。 那个说“什么京城的小姐你没看到吗,那天她过来时身上那些衣服,全都是些土布衣裳,身上丁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全是破烂货。现在她身上穿的戴的可全是我们夫人给她添置的,这要是跟着她去了京城,不说别的,怕是月钱都不知道能不能领着,更糟糕的是,若是将来她到了京城没盘缠,把我们随便卖了换盘缠可怎么办”的翠环。 穆夫人脸色沉了下来。 她正待发作,明舒却紧了紧她的手,然后看着翠环问道“你为何想要服侍我虽然我年纪小,但也看出来,这几日你并无心服侍我。” 翠环听言心里发苦。 她一向心思多,原本以为这就是个夫人发善心救济的穷亲戚,她怕自己也被夫人的一时善心送给了这丫头,就暗地里刻薄怠慢一下她,让她不喜自己。 她想着此事夫人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一些也没多大关系。 可昨天碧环回来一说她就知道坏事了。 那小丫头竟然是如此身份,还得世子殿下的那般看重,夫人又对这几日别院的事情一清二楚,那等这小丫头走后,夫人必然会重罚她们,就算不是被发卖了,若是被打发了配给那些伤残无用的兵士,那就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此刻她必然要搏一搏。 她道“姑娘,那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几日看得明白,见姑娘待香草妹妹有情有义,知道姑娘是个厚道的,奴婢愿意跟着姑娘这样的主子,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 “有情有义,是个厚道的,所以你便想要服侍我什么时候,你想要服侍谁,还是由着你来挑拣的了” 明舒淡淡道,“捧高踩低,这本是人之常情,也没什么,只是稍不如意就敢在背后非议主子,说出哪家正经的小姐会要个艺坊出身的姑娘放在身边伺候,还不定家里也是个什么样的破落户这样话的丫鬟,我可不敢要。” “姑娘” 翠环吓得一抖,再想说什么求情的话喉咙却像是被卡住了,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话,这种话怎么会被姑娘听去了 穆夫人简直要被这个丫鬟给气死,喝了一声“来人,还不将她拖下去”。 明舒拉了拉她的手,拉着她越过翠环往外走去。 明舒道“不过是个丫鬟,还望夫人不要介意,夫人的心意我是知道的。” 穆夫人苦笑,道“都是我御下不严,让姑娘委屈了,夏姑娘不要责怪才好。” 明舒嫣然一笑,道“我都听殷嬷嬷说了,这不关夫人的事,是世子殿下不让夫人敲打她们,也不让夫人重新送人服侍,想要让她们磨磨我的性情的。” 殷嬷嬷就是赵景烜派过来,这些天就住在别院照顾她的嬷嬷。 这事她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穆夫人听她如此随意自然的说出“世子殿下”四个字,心里一时又是复杂难言。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在京城,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豪门勋贵,深宅后院,她自幼流落在外,乍然回去,那种地方可不是容易待的。 这孩子又是个骄傲,心思敏感的。 明舒“嗯”了声,柔声道“夫人也好好保重,我等夫人回京请夫人喝茶。” “好。”穆夫人忍着心中的酸楚怜惜,笑道。 明舒上了马车。 还是赵景烜的马车。 明舒对他“年轻时”的异常都已经麻木了,觉得还是坦然处之就好。 路上赵景烜问她道“你有梦到过大兴府吗” 明舒犹豫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她梦到大兴府做什么 前世她只在大兴府住过一段时间,是做了她的妾侍之后,可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不过未免露出什么破绽,她还是道“但大兴府是我们北疆的首府,我以前也常听人说起过,说我们北疆的大兴府虽比不得京城,但却也繁华富足,不像京城那般奢靡浮华,高官和纨绔子弟横行,欺压百姓,百姓有苦却不敢言,但我们大兴府的官员却很清廉,吏治清明,城内可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 赵景烜笑了笑,道“这几日我会让人送信去京城长公主府,不过就快到年底,等信到京城,再等长公主府派人过来接你,定是已经年后了,你想先去京城熟悉一下环境,我就带你先过去,十日后就出发。这段时间你可以让殷嬷嬷陪你在城里面逛一逛,有什么地方想要去的吗” 明舒看他,道“这样会耽误你过年吗” 赵景烜有些好笑,过年能怎么耽误 对他来说,常年住在京城,早就没有什么过年的概念,也不是,那就是个麻烦和应付的代名词。 不过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还是道“嗯,会,这笔账你也记下,将来一起还。” 明舒 她觉得她还是受不了他现在这副样子。 深吸了口气,完全忽略他这句话,想到他刚刚问她“有什么地方想去的”,便问道“我可以去武英堂挑选一个侍女吗” 北疆多战事,将士的遗孤便也特别多。 燕王府便特意修建了育婴堂,收养将士遗孤,而武英堂则算是育婴堂的精英堂,每年武英堂的师傅都会在育婴堂的孩子中挑选根骨不错,或天赋较好的孩子进武英堂或习武或习医。 明舒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前世她身边的一个侍女青兰便是武英堂出身,后来进了北疆军暗部,再由赵景烜送给了自己保护自己的。 不过前世她跟自己的时候是七年后,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武英堂。 前世她得到的真情不多,所以便也格外珍惜。 每一片她都想要再拾回来,好好守护。 武英堂 赵景烜看了她一眼,道“侍女的话,为什么要特意去武英堂去选” 明舒道“听说武英堂的学生功夫不错,还会药理医术,我跟你说过我梦到过在英国公府会遇到很多危险,所以想要一个会功夫懂药理的侍女,这样将来在英国公府也能安全些。” 赵景烜默了默。 他道“武英堂的学生还未出师,对敌经验不够,你想要这样的侍女,我可以给你安排。” 明舒转头看他,认真道“世子殿下安排的人,怕是英国公府和皇家都容不下她留在我身边,但武英堂的学生都是将士遗孤,解释起来却容易得多,就说是我父亲部将的女儿,父母也都是在青州之战中死的,之后便进了育婴堂,如此我带了她在身边,就算别人心里嘀咕,却也没有人能说什么。” 赵景烜看着她,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好一会儿才道“随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章 第18章 大兴府,武英堂。 赵景烜并没有陪明舒去武英堂。 他既要去京城,便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并没有时间陪个小姑娘去浪费。 自从他送了明舒在他的一个别院里安顿下来之后,便再也没在明舒面前出现过。 陪着明舒去武英堂的是殷嬷嬷。 虽然明舒穿戴不起眼,身上头上半点贵重的首饰也没有,但殷嬷嬷拿了燕王世子的手谕,武英堂的管事还是很恭敬地迎了她们去女堂内堂。 管事姓刘,是个面相端正,较为严肃的中年妇人。 她听说明舒想要在武英堂挑选一个侍女,便直接领了她去了习武堂,一边走一边又将武英堂的规矩说了说,道“姑娘虽然有世子殿下的手谕,但我们武英堂的姑娘都是将士遗孤,也都是自由身,去哪里都是自愿,如果姑娘挑中了谁,但她却不愿为婢,那就是我们也不能强迫她,还请姑娘见谅。” 武英堂的孤儿,最后多数都会去军中或进了北疆军暗部,就是为侍女侍卫,那也多是王爷王妃或者世子的侍女侍卫,前程不会差。 哪怕是王府的侧妃想要来要人,没有王爷或世子下令,他们本人不同意,也是强要不得的。 明舒皱了皱眉,她竟不知道还有这一层。 难怪那天她说要来武英堂挑选一个侍女的时候,总觉得赵景烜的神色有些古怪。 却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竟也丝毫不提点自己 算了,反正她是得了他的通行手谕才过来的。 只不过,她现在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八岁小姑娘,以青兰的傲气,她能跟自己走吗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习武堂。 习武堂很大,明舒到时就发现习武堂的另一边已经有一拨人在,是一位衣裳华丽的夫人,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穿着粉色锦衣的小姑娘。 那拨人离他们较远,刘管事没说什么,明舒便也只当是没见到。 刘管事引了明舒坐下,就问道“姑娘,您对侍女有什么要求吗我们可以先筛选一番,再领过来给您挑选。” 明舒按下先前的思绪,面上神色不露,笑道“要十四岁,功夫不错,最好能懂些药理的。” 说完就状似随意地解释道,“曾经有大师给我算过命,说文和元年出生的人和我的命格比较相合。” 青兰就是文和元年出生,今年十四岁。 刘管事的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很认真地应下了。 刘管事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有人领来了七个姑娘,禀道“刘管事,姑娘,这里都是堂中十四岁的姑娘,她们各有所长,有的略通医药,有的功夫不错,有的则是会些算术刺绣,姑娘可以问问她们的话。” 明舒看着她们,眉头不易察觉的微皱了皱。 这七个人中,并没有青兰。 但她按捺住了,道“我想要功夫不错的,就让她们当中习过武的站出来吧。” 刘管事听言命下,那七人当中就站出来了四个姑娘。 明舒转头就对身后的一个侍卫道,“程师傅,您过去跟他们过几招吧。” 被唤作程师傅的侍卫恭敬地应下。 赵景烜安排在明舒身边的侍卫身手自然不会差,那几个姑娘的功夫虽然也还算不错,但和程师傅相比,却还是相差甚远,不过几招就落败了。 程师傅退回明舒身后,明舒便转头问刘管事,道“刘管事,你们堂里所有十四岁的姑娘都在这里了吗我听说武英堂的师傅功夫很好,弟子也多是自幼就习武,可她们几个看样子却是只会些腿脚功夫,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刘管事皱了皱眉,道“夏姑娘,我们堂十四岁的普通女弟子已经都在这里了。” “普通弟子” 明舒道,“那就是还有精英弟子不在这里了” 刘管事的脸有些板了起了,她沉吟了片刻,道“姑娘,的确并非所有堂中十四岁的姑娘都在此处,我们堂中还有两位,但她们都是军部的人,是不可能为人侍女的。” 武英堂的精英弟子,将来都要进军部。 明舒抿唇。 她想到了青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那是她进了北疆军暗部之后受训和执行任务时受的伤,有的近乎致命。 如果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青兰,她是一定要带她走的。 她转头看向了殷嬷嬷。 殷嬷嬷便拿出了一个令牌递给了刘管事。 刘管事一看到令牌面色就有些变了。 殷嬷嬷道“世子殿下有令,夏姑娘要的人,便是他要的人。” 刘管事倒抽一口凉气,面色十分震惊地看了一眼明舒,然后低下头去,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这回刘管事没有再吩咐其他人去做此事,而是跟明舒告罪了一声,亲自下去了。 这期间,明舒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另一边那位夫人面前也有一些武英堂的姑娘,不知道是在选人还是在做什么。 不过就这一眼,她倒是看到那位夫人和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好像都有点眼熟。 她稍愣了一下就转回了头。 她今天主要就是想带青兰走,并不想节外生枝。 明舒没有等候多久,刘管事就带了两个小姑娘过来,一个身材较高,颇有英气,另一个眉目淡淡,长相清秀一些。 明舒一看到她们就松了一口气。 虽然年轻了许多,眉眼稚嫩了些,但明舒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右边那个眉眼淡淡的便是青兰。 刘管事带了她们上前,介绍了两人一个叫“十一”,一个叫“十三”。 十三便是青兰。 明舒只略问了她们几句话,便转头再对程师傅道“程师傅,你再试试她们的功夫,切磋一下即可,万不可伤人。” 程师傅领命上了前去。 这回程师傅没有像之前那样几招就打退了那几个小姑娘,这一次,他和她们分别过了几十招才停手,以外人看来也根本没分出胜负。 程师傅退了下来,明舒便对着青兰笑了一下,就转头对刘管事道“刘管事,就这位十三姑娘吧。” 刘管事心中打鼓,十三和十一其实早就入了暗部的名册,这小姑娘就这么要走她,让她实在不踏实。 可是有殷嬷嬷的话和世子令牌在,他也不敢违逆,只想着回头就往上禀报就是了。 刘管事应下,转头正待吩咐十三,这时左侧却突然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 “这个姑娘,我要了,徐管事,你把她领过来给我。” 众人吃惊回头,就看到先前在习武堂另一侧的那位夫人和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不远处,正看着他们。 应该是被这边程师傅和十一,十三比试的动静给吸引过来的。 此时那十一二岁,粉色锦衣的小姑娘正手指着十三,也就是青兰。 她见众人都看向她,便转头手挽了身旁贵夫人的胳膊,娇嗔道,“阿娘,我就要她了,先前那些人的功夫也太差了,怎么能保护我,陪我练习骑射我看这个丫头的功夫不错,以后就让她做我的侍女,贴身保护我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章 第19章 明舒看着这小姑娘。 先前扫了一眼,只是觉得她眼熟,此时近看,终于认出她来,这是谁。 这位可不就是夏明珠姨母家的表姐,也就是她的“大伯母”,英国公世子夫人娘家妹妹的嫡亲女儿 好像姓姚,叫姚淑玉。 后来她嫁给了当时还在太子位置上的先太子为太子良娣。 前世明舒认识她时她已经是已嫁妇人,而此时她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所以明舒才只是觉得眼熟,却一时没有想起来。 而那位夫人她觉得也有些眼熟,那是因为她和英国公世子夫人长得有几分相像,想来应该就是姚淑玉的母亲,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妹妹了。 不管是英国公世子夫人,还是现在坐在东宫的那位太子,都是明舒的仇人。 所以她不可能对这母女俩有好感。 此时姚淑玉指着青兰就要,明舒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但她没有出声,她记得刚刚那刘管事还说过,青兰和这十一姑娘她们都是军部的人,是不会为人侍女的。 这事想来他们应该会处理。 明舒在打量姚夫人母女。 姚淑玉的母亲姚夫人也在打量明舒。 身上的衣裳料子还算不错,但也没什么出奇,全身上下除了耳朵上有一对珍珠耳珰,再没别的首饰,而那珍珠耳珰只有米粒大小,一看成色光泽就是不怎么好的。 她的身边只带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鬟,一个嬷嬷和两个侍卫,姚夫人立即判断,这应该是哪个没有什么底蕴,底层武官家的女儿。 这种武官,在北疆,简直能一抓一大把。 因为若是真有身份的大家闺秀,就算是再低调,身上也还是会戴些基本的首饰的,而且,一般来说,越是低调,那仅有的几件首饰也会越是价值不菲。 绝对不可能戴一对可能几两银子都不值的珍珠耳珰。 姚夫人放下心来,就对身前招呼她们的徐管事道“徐管事,那就麻烦你过去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可以的话,就跟那边说一声,领了那小姑娘过来吧。” 那位徐管事眉毛紧皱。 十一和十三她当然认得,刘管事怎么把她们俩给领出来了 她给姚夫人行了一礼,道“那请夫人稍候,容老身过去问问。” 徐管事走了过来先给明舒行了一礼,便找了刘管事说话。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她便又折了回去跟姚夫人道“夫人,抱歉,那名弟子已经是那边那位姑娘的人了。” 徐管事的话一出,姚夫人和姚淑玉的面色就不好看了。 姚夫人的面色先是沉了下去,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姚夫人笑道“也只是刚挑的吧好吧,那我们就过去跟那位姑娘说说。” 姚夫人拉了姚淑玉的手走了过来,明舒见她过来,便站起了身,略微颔首以示行礼。 但眼神淡漠,下巴微抬,态度漫不经心又倔傲。 真是没有礼数。 姚夫人心道,不过就是个小丫头,她也不跟她计较,就对明舒宽容地笑了笑,然后微微侧首看了一眼徐管事。 徐管事就对明舒介绍道“夏姑娘,这位是我们辽东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姚大人的夫人和千金。” 左布政使是从二品的地方大员,但北疆是燕王的封地,军政大权都在燕王手中,这辽东布政使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 但摆设也是从二品大员不是 徐管事跟明舒介绍完姚夫人和姚淑玉的身份,就又对姚夫人道,“夫人,这位是夏姑娘。” 至于到底是哪家的夏姑娘,不仅她不知道,接待明舒的刘管事其实也不知道。 她们只知道这位夏姑娘拿了燕王世子的手谕,牵涉到燕王世子,其他的她们可是什么也没敢问。 姚夫人皱了皱眉,随即释然,心道,低末武将家的女儿,自然没办法自报家门。 姚夫人对着明舒高高在上又“平易近人”地笑道“夏姑娘,这丫头可是夏姑娘挑中的” 明舒点头,简洁道“是,她是我的人。” 姚夫人就笑道“夏姑娘,小女很喜欢这个丫头,不知夏姑娘能否割爱,将她让给我们家淑玉,夏姑娘可以再看看其他人,例如那位姑娘” 她扫了一眼十一,笑道,“我看那位姑娘的身手也很不错。” 又道,“姑娘若是肯相让,我们定当重金酬谢。” 明舒心中恼怒,她看着她那副和英国公世子夫人酷似的长相,那两道重重的法令纹,装作慈眉善目实际内里怕是烂透了的样子就一点也不想跟她周旋。 她直截了当道“不,抱歉这位夫人,她是我的人,我不会,也不可能相让。” 就在姚夫人面上的笑容猛地僵住,看向她的目光惊愕又不可置信之时,明舒已经不再理会她,转头就对刘管事道“刘管事,请问现在我就可以带走她了吗还是有什么手续需要办的” 刘管事当真想不到这小姑娘脾气竟然这么强硬。 是年少无知,还是有恃无恐啊 可是他看她沉静的眸子,可不像是娇纵年少无知的。 再想到那嬷嬷说的“世子殿下有令,夏姑娘要的人,便是他要的人”,心头就又是一凛,神情倒是愈发恭敬了些,躬身道“姑娘倒是不用什么手续,只是十三可能需要收拾一下行礼,姑娘跟十三交代一声,让她明日去姑娘府上即可。” 明舒谢过刘管事,转头正待和青兰说话。 那边姚夫人和姚淑玉对她们旁若无人地对话已经十分恼怒。 姚淑玉差点跳起来,姚夫人一把扯住了她,转头对她身后的嬷嬷微微点了点头。 那嬷嬷得了姚夫人的指示,就跨前一步,冲明舒厉声呵斥道“放肆我们夫人还在问你话呢,哪里来的野丫头,这般缺乏礼数,没有教养” 明舒脚步一顿,大怒。 转头就看向了殷嬷嬷,眼神严厉。 难不成她被一个恶奴给羞辱了,还要亲自上前去教训 这也是定要培养自己得用的人的原因了,有些时候,是需要下人动手的。 殷嬷嬷皱了皱眉。 但她还是上前,伸手“啪”一巴掌打在了那姚夫人的嬷嬷脸上,斥道“哪里来的恶奴,竟敢对我们姑娘如此不敬,你不过是一个仆妇,竟敢辱骂官家女,真是有辱主家风范。” 那嬷嬷被打一时呆住。 而此时明舒身后的两名侍卫已经刷一下拔出刀来。 姚夫人身后的护卫见状,自然也只能无奈地拔出刀来。 虽然他们刚刚都见识过明舒侍卫的身手,他们根本就不够人几招打的,但收人俸禄,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姚夫人已经气得面色铁青。 姚淑玉尖叫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玉儿” 姚夫人沉声喝道。 闹成这样,她也不想再跟明舒对话。 对方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身边的奴仆也都些武夫家仆,没什么见识的,她跟她们对话,实在有辱自己的身份关键是,她也看出对方那侍卫应该是有些功夫,又鲁莽不知畏惧,自己或者女儿若是被打了,就算事后把对方活剐了,又能怎么样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传出去,不仅是自己的面子会丢个一干二净,就是她丈夫也会失了脸面。 她喝住了女儿,再喝退了自己的嬷嬷,看也不再看明舒,只扫了一眼青兰,就冲着刘管事道“这位管事,我看这丫头,是叫十三是吧我看她也是刚刚被领上来的,想来说什么被挑走也就是口头之言,作不得数。这丫头我们左布政使府要了,你明日就将她送到我们府上去吧。” 说完她就拉了自己女儿的手,又替她理了理衣裳,道“玉儿,我们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这些小事不值得你发脾气动火,你要始终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要跟些上不得台面的粗蛮东西争执,那些东西,给你提鞋都不配,哪里值得你多看一眼。” 刘管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章 第20章 姚夫人“吩咐”了刘管事,又跟自己女儿姚淑玉意有所指地说了几句话,待姚淑玉应下后就拉了她转身欲离开。 刘管事当然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 她咳了一声,道“夫人,十三已经是这位夏姑娘的人,我们无权再将她送到你们府上的。” 原本他还想让这位姚夫人和夏姑娘自己私下处理这事。 可是看这姚夫人的品性,再看这夏姑娘的脾气,由着她们自己解决,怕是真的得打起来。 闹大了,这里是武英堂,自己怕是要受重罚了。 她不敢再和稀泥,正了正神色,对姚夫人道,“而且夫人,十三是我们北疆军部的人,就算夏姑娘没有要走她,她也不可能跟夫人走,也更不可能做贵府千金的侍女的。” 姚夫人一怔。 然后身上的血就一下子全往脸上冲,烧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胸膛也气得一上一下起伏。 姚淑玉尖叫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能跟我们走,不能做我的侍女,却能做这个低贱她的侍女你们武英堂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刘管事垂首,道“那是军部的命令。” 世子殿下的命令,就是北疆军军部仅次于王爷的命令,他这么说并没有错。 姚淑玉还要说什么,姚夫人却是猛地扯住了女儿。 话已至此,她们再继续纠缠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哪怕她身份再高,此时此刻在别人的地盘上也占不到便宜。 回头再跟这些混账东西算账也不迟。 她记得她丈夫说过,北疆民风未开化,武人粗鄙,又是燕王的藩地,对他们这些朝廷派过来的文官不过是面上敷衍,让她和那些武将夫人们相处之时不必太过争锋,看不上眼的远着就好。 她一直记得这些,所以甚少跟本地的武将夫人有什么来往。 但却也万万没想到这里的人能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一个小小的孤儿院的管事竟然敢帮着一个不知品阶的小小武将家的女儿,借着军部的名头打她的脸 姚夫人咬牙恶狠狠地哼了一声。 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走”,便扯着还不甘心的姚淑玉,带着一众家仆侍卫离开了。 姚夫人明显是带着一腔怨愤离开。 刘管事和徐管事也只是站在原地低了个头,表达了相送的意思。 明舒看着姚夫人拖了姚淑玉离开,那姚淑玉还不甘心,回头看了她一眼,明显就是“你等着”的意思。 明舒冷笑一声。 她想的是,下次如果她敢站在她面前瞪眼,她一定会跟她说,再敢这么看她,她就把她的眼睛给挖了。 不过人都走了,明舒也觉得神清气爽了。 她让殷嬷嬷给十三,也就是青兰留了个地址,便也告辞离去了。 出了门上了马车,殷嬷嬷拨了拨马车窗帘,放下后就对明舒道“有人跟踪我们的马车。” 还能是谁 明舒一点不奇怪。 以姚夫人那副德行,她从武英堂管事那里问不到自己的信息,不派人跟踪才怪。 明舒冷哼一声,道“应该就是姚家那家人,没什么大不了的,爱跟不跟。不过嬷嬷,您还识得跟踪之术” 殷嬷嬷皱了皱眉。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好像戾气太重了些,脾气也太大了些。 她是世子指派了到她身边的。 世子原本应该是以为她流落乡野,不识勋贵世家的规矩礼节,怕她直接回京城会被人轻看慢待,所以才特意指定了自己到她身边指点教导她。 可是她到了她身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教。 也不是无处可教,最开始的一些举止礼仪,她会问她,但只要她示范一遍,她便已经做得十分标准,好像天生就会似的。 哪怕不标准,也是十分优雅好看的,让人都说不出个不好来。 对,她的气质仪态好像天生似的,十分优美,一举手一抬足,微微侧首,微抬下巴,那些举止细节她看得分明,哪怕是从小受训的大家闺秀,也不及她分毫。 她或许会做错什么,但哪怕是做错,也仍是优美矜贵的。 然后是她的心性,主意定,意志坚,心性稳。 根本容不得旁人去添上两笔。 殷嬷嬷也觉得自己可能未必认同她,但她看出来,这孩子的心性怕是根本不会受人影响。 她真是不明白,在孟家那样的环境长到现在,面对这么多的变故,面对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显贵官家,她这么小的年纪,为何还能神色丝毫不动。 这份强大的骄傲和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明明是个孩子,她一面欣赏她,一面却又觉得有心无力。 殷嬷嬷心里叹息了声,道“倒不是老奴识得什么跟踪之术,而是那跟踪之人太过明目张胆,先前我们上马车之前,老奴就发现有人在后面鬼鬼祟祟地看着我们这边,所以自上了马车之后,老奴就一直注意着后面,果然就见到那人在我们马车后面一直跟着。” 明舒眼中的嘲色一闪而过,道“嬷嬷不用担心,就算被她们发现我们的住处也没关系。想来我们那院子应该也只是世子殿下的一个普通院子,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 她突然笑了一下,道,“嬷嬷担心的话,就让全叔兜个圈,去北城的外城区兜一圈再回去吧。” 北城的外城区,那是低品阶武将聚集的地方。 那姚夫人母女高高在上,看她时那居高临下,轻蔑的眼神她可没忽略,既然如此,就索性再误导一下她们好了。 殷嬷嬷点头,拉了车帘就对外吩咐了一声。 重新放下了帘子,她再转头对明舒道“姑娘,小心些还是必要的。” “你可知道,刚刚那位夫人不仅是辽东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的夫人,还是是英国公世子夫人,你的大伯母的嫡亲妹妹,她们姐妹关系亲厚,且听说那姚姑娘也深得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喜爱,和英国公府几位公子姑娘关系也很亲密。” “姑娘今日之举怕是已经得罪狠了她,如果她知道了姑娘的身份,先写了信去英国公府,岂不是你还尚未回国公府,就先已经先得罪了你大伯母,英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等有什么谣言传出去,对姑娘今后在国公府的处境和将来的前程定是大为不利。” 也是知道这孩子心性坚定,不会因这样的话恐惧害怕,反是棱角太盛,需要磨一磨,她这才直白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明舒没出声。 殷嬷嬷就续道,“其实姑娘刚刚完全可以婉转一些,听到她要人,就直接把这件事情交给武英堂的管事处理,而不是和她直面冲突。” 在殷嬷嬷看来,如果武英堂的管事直接跟她们说,那十三姑娘是军部的人,不可能跟她们走,那明舒和姚家的这场冲突也就可以避免了。 明舒心里轻哼了下。 她对英国公府,对英国公世子夫人还有夏明珠,对太子的厌恶和痛恨实在太过尖深,所以一见到姚夫人和姚淑玉,根本就没有办法对她们客气的起来。 对着那样一大一小的两张脸,她就是不愿婉转,她们还张口就趾高气扬地想要她的青兰,她没直接拿鞭子抽她们脸上已经算是她克制了。 其实,她根本就不怕她们认出她的身份。 她也根本不怕她们早早把这事告诉英国公府,在他们面前诋毁她。 因为,这一世,就算她回京,进长公主府,她也没打算和那些人和平共处。 表面和平,然后等他们在自己背后咬自己一口吗 那还不如先发制人 但这些她自不会跟殷嬷嬷说。 她只垂了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嬷嬷教训的是,下次我会注意的。” 自从重生回来,或许是因为忙于处理当前的事,也或许是因为重生到了幼时,应对的事情也是早就已经有些遥远的孟家之事,这些时日明舒睡觉倒是还算安稳,但这日明舒再见到青兰,再见到姚夫人和姚淑玉那一大一小的脸,那两张脸不停地和英国公世子夫人还有夏明珠那对母女俩的脸重回,白日里也就罢了,但这晚她却发了好几次的噩梦,醒来时满头满脸的大汗。 她梦到了自己临死时的情形。 梦到自己毒发,全身犹如被万针穿骨,万蚁噬心,梦到英国公世子夫人崔氏还是挂着那么一副招牌的慈和笑容,跟她慈爱道“侧妃娘娘,您安心的去吧。摄政王,燕王殿下他那么宠爱娘娘你,等娘娘去后,他定会将那几家想要将女儿嫁给他的人家一个一个屠戮殆尽,为娘娘你报仇的。” 她瞪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去摸那把她一向不离身的匕首,可是她痛得厉害,眼前一阵阵发黑,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手上也没有半点力气。 崔氏见她如此,低声叹息了一下,道,“你是想说你死在这里,我们英国公府也脱不了嫌疑,他也不会放过我们吗你这傻孩子,就算我们想害你,又怎会在你娘的亡灵前害你你是我们夏家的女儿,燕王殿下宠爱你,对我们只有好处,又怎么会害你” “你去吧,明珠是你娘亲一手抚养长大的,她生前最是宠爱她,将所有她能给的,原本属于你的一切都给了她,她的疼爱,她的嫁妆和珠宝首饰,还有公主之女的县主之位,你娘亲统统都给了明珠,她甚至还想让明珠嫁给太子,坐上女人最尊贵的那个位置,可惜当年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让她十分遗憾。” “现在好了,等你去了,燕王殿下她爱屋及乌,必会肯娶了明珠,也就圆了你娘亲当年想把明珠嫁给太子,将来坐上那个位置的愿望。而燕王殿下他又没有别的女人,时日久了,必会把对你的感情也全都转移到明珠身上,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都双手捧上,送给明珠,把她放在心坎里疼,就跟你娘亲一样。” “你生来,就是做我们明珠的踏脚石的,你的血肉,就是用来养她的珍贵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章 第21章 “啊” 明舒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心跳得像是要蹦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明明已经醒过来,但那种因为毒发,那种万针穿骨,万蚁噬心的痛好像还游移在自己全身的骨血之中,久久不散,让她的手都忍不住地颤抖。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香草冲了进来,扶着她焦急地唤道。 殷嬷嬷听到了动静也走了进来,见明舒这样应该是被梦魇魇住了,忙命了小丫鬟熬了一些养神汤过来给明舒喝下,再命香草服侍了明舒睡下之后,就拿了帕子慢慢替她抹汗。 此时她见小姑娘面色发白,眼神抽离,头发湿湿的黏在鬓角,白日里还觉得她戾气太重,脾气太大,此时却看她大汗淋漓,无所依的样子只觉得分外可怜。 心道,再稳重再有主意也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想必是被孟家人要把她卖到窑子里的事吓狠了,才会变得那般大脾气,轻易不让人惹,明明是个千金大小姐,却要遭遇这些。 她心里忍不住就又添上了几分怜意。 明舒醒来后,脑子里全是前世那些事情,翻来覆去的在自己脑子里重现,后半夜都再未睡过。 翌日一早明舒用过了早膳,就命香草准备了纸笔画架,她去了外面院子里作画。 香草心里嘀咕,这天寒地冻的,跑到外面作什么画啊 可是嘀咕归嘀咕,劝不住,她就还是只能去认认真真地准备了。 她准备了袄子,裘衣,手炉,还让外面的小丫鬟熬了姜汤,一丝不苟的像是她们要出去郊游。 明舒没阻止她,只笑吟吟地看着她准备。 跟着她才没多少日子,前世那个香草已经慢慢回来了。 香草回来了,她的嗓子没坏,还好好的。 青兰也回来了,身上没有那么多深可见骨的伤痕,都好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她就是想出去吹吹风,好像只有外面冰雪的凉意才能镇住她身上那种隐隐约约的毒发似的痛。 明舒的画技很好,但这个时候她还不想露出来,只是在画纸上信手涂鸦。 反正就是一些雪景和枯树而已。 她站在画架前画了一会儿,就有人禀告说武英堂的十三姑娘过来了。 明舒想起那刘管事说过,今日十三处理了武英堂那边的事,就会过来她这边报到,只是没想到会过来的这么早。 她忙命人将她翎到了院子里来。 没有让她等着,而是停了笔握着手炉就开始问她话。 说了几句之后,明舒就问起她以前在家中的名字,十三道“回禀姑娘,属下原名青兰,青色的青,兰草的兰。” 明舒就笑道“那以后你便还是叫回青兰吧。” 两人正在说着话,明舒就听到了身后一阵沙沙的声音传来。 是靴子踏在雪地上的声音。 她回头,就看到了正由远及近向着她走过来的赵景烜。 明舒待他走近站定之后就上前给他行了一礼,道“臣女见过世子殿下。” 赵景烜没理会她的装模作样,他的目光在青兰身上扫了一眼,最后再落到明舒的画纸上,嘴角抽了抽,收回目光,道“就是为了这个侍女,你不惜得罪辽东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的夫人和千金” 明舒抿了抿嘴,脑中闪过那姚夫人母女的嘴脸,然后接着又是英国公世子夫人崔氏和夏明珠的那两张脸。 因为想到那些,身上竟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她想,也不知道她死后,他是不是真的娶了那夏明珠,对她百般“宠爱”。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作呕。 可是她亲娘在她失踪之后,的的确确就像是崔氏所说,对夏明珠百般宠爱,把能给的都给了她的。 人的心总要有一个安放之处。 想到这些,她心里莫名其妙就有了一些不舒坦,愤愤道“我可没有做错,我只是没有让着她们,让她们抢我的人而已,殿下难道觉得我就该让着她们吗那姚淑玉不过是英国公府的表姑娘,就能要我的侍女,那等我回了京城,遇到英国公府的姑娘,是不是什么都得让着,她们想要,我就得连我的亲娘,我的夫婿,都得让给她们恐怕就算我肯让她们也还不会放心,最好我死了才能让她们彻底放心。” 明舒说到这里猛地住了嘴。 她在说什么呀她怎么头脑一热脱口而出就说出了这种话而且,说亲娘什么的也就罢了,说什么夫婿 她感觉到他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像是要烧起来,又像是要刺穿自己,简直如芒在背。 她咬着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且心情还有些起伏,索性就低了头看着地上的积雪不出声。 “你们先下去吧。” 静寂之中,她听到他声音清冷道。 “是,属下奴婢领命。” 香草和青兰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明舒没有抬头,却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然后就看到了他的黑色靴子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他没出声,她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只能喃喃道“我,我不喜欢别人抢我的东西,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她们已经拿走了我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后来我那么小心翼翼,想要守护的东西,她们还是想要拿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是说到这里眼眶却开始发酸,有泪滴了下来。 他知道她在哭。 可是他还从来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更别提是个小姑娘。 他听到了她说她的亲娘,她的夫婿,他觉得她定然是梦到了她的夫婿,他没有因为她只是个小丫头,竟然说什么夫婿而觉得好笑,他直接的反应是,她的夫婿是谁 他脑子里闪过的是梦中长大的她被别的男人抱在怀中,这让他心里有一种很古怪的滋味。 他想问她她梦里的夫婿是谁,可是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他不该问这种话,而且就算他问了她也不会答。 他递给了她一张帕子,道“我听说你昨晚被噩梦惊醒了几次,后半夜就再也没睡过,是做了什么关于英国公府的梦吗” 明舒忍住了还有些破碎的心情。 她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脸,转身坐到了一边已经铺上了皮毛软垫的石凳上。 直接站在他的面前,让她觉得压力有些大,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 她看了看亭子外的雪景,刚刚有些失控的情绪才慢慢冷静下来。 果然睡不够是要出问题的。 她心道。 她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略微蹙了眉,沉了脸看着她。 那样子倒不是觉得她是个神经病,也没有不耐烦和厌恶的表情,心里才稍微定了下来。 她道“你想让我告诉你吗你不会觉得我总是做这些阴暗古怪的梦,是有问题的吗我怕跟人说了,别人会把我当成妖孽烧死,或者让什么高僧收了我。” 赵景烜当然不会当她是妖孽。 也不会觉得她有问题。 因为他自己这两年就反反复复地梦到她。 只不过他的梦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是反反复复的她,年幼时的她,长大后的她。 所以,她会梦到什么,有什么奇怪的 甚至因为她的梦,让他有种奇怪的,甚至不愿承认的心安。 他当然不愿自己梦中一个人,可在那个人心里,他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道“除了我之外,不要再跟其他人说这些事。你说过,你梦到过护卫托付你给周家的事情,梦到过孟家人想将你卖去花楼,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或者之后的确要发生的事情,所以不管梦到什么,不管将来会不会发生,都应该做好准备。” 他再问她,“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明舒看着他。 她没有见过她的生母,前世福安长公主是在文和十六年的春天,也就是一年半后,在她十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她对回京其实心里根本没有底,如果她不做好准备,她的生母过世,她就会落入英国公府那些人的手中。 可是她却必须回去。 不管是为了前世她从没见过的生母,还是为了报仇。 所以,这就是这一世就算她并不想再嫁给赵景烜,但还是选择跟他合作,愿意替他做事的原因。 她需要更多自保的力量。 而且潜意识里她大概还是有一些小心思,想不断告诉他,英国公世子夫人和夏明珠的真面目,不管将来他娶谁,都不要娶夏明珠的意思。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前世她死后,他到底有没有娶夏明珠好像已经成了她心底的一根刺。 她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总是梦到英国公世子夫人想要杀我,说只要我不出现,我母亲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夏明珠的,我母亲的一切,还有公主之女的县主之位,都会是夏明珠的。她还想要”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转头去看赵景烜。 赵景烜的脸色越发地沉了下来。 京中的事情他非常清楚。 他刚刚才得到密报说福安长公主半个月前已经过继了英国公世子的幼女夏明珠为继女,并且已经在商议上折子为其请封县主之位的事。 想来等他们的信去到京城,那折子怕是早就递上去了。 这些事情都是刚刚才发生不久的事情,根本还没有传到北疆来,更不可能有人跟她说。 那就是她梦到的都是真的。 英国公府有人要对她不利,英国公世子夫人想要杀她的事情也就很可能是真的。 依大周祖制,公主虽然可以为自己的女儿请封县主之位,但却只能为一女请封。 若是她回去长公主府之时,那夏明珠已经册封。 那她回去之后的地位,必然会十分尴尬。 他的手搭在了她的画纸上,慢慢地摩挲了下,听着那“沙沙”声,道“你放心,我既然送你回去,就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分毫,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不过就是个县主位,他还看不上眼。 但他也不愿让她受委屈。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从最初只是想着“送了她回京事情就了了”,到现在“我既然送你回去,就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分毫”,他好像已经管得太多了些。 他顿了顿,又道,“今天下午我带你去见我的母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章 第22章 且说回姚府的姚夫人崔氏和姚淑玉。 回到姚府的姚夫人阴沉着脸,觉得简直就是受了奇耻大辱。 姚淑玉也怒气冲冲道“阿娘,她们也太不将阿爹,不将我们布政使司放在眼里了,连个孤儿院都能欺到我们头上来。阿娘,这件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还有那个丫头,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那般狂妄,如果是在京城,我早就命人掌了她的嘴了,这北疆,真是一点点规矩都没有” 她已经十二岁,虽然娇纵了些,但有些事情却也已经明白了。 姚夫人黑着脸,好一会儿才道“玉儿别急。这件事情阿娘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我们初来乍到,这件事情还是要跟你爹爹商议过后再说至于那小丫头,阿娘已经命人跟踪她,待得了她的身份再让你阿爹惩治他们也不迟。” 半个时辰后。 一个嬷嬷进了姚夫人的房间,禀告道“夫人,刚刚阿旺来报说那几人的马车是去了北城的外城区,但那地方巷子窄小杂乱,他跟了几条街后就跟丢了,但那丫头是住在那片地方应该是没错了。” 阿旺就是姚夫人派去跟踪明舒的小厮。 “北城外城区,那地方有什么玄机吗”姚淑玉问道。 嬷嬷陪笑道“唉,我的姑娘,您身份尊贵所以有所不知,这北城的外城区啊,那多是些粗鄙,家里又没什么底蕴的低阶武将的家眷杂居的地方,总之就是些出身底层,靠着些军功升了一点品阶,但家里却没钱,拿着军饷或赏银才能在那种地方买个或租个宅子的人家。姑娘您看那丫头,若是家里有钱,全身上下也不能就那么一副耳珰,那东西就是咱们家大丫鬟都会嫌弃不会戴。” 姚淑玉听她这话就笑了出来,然后轻蔑地哼了一声。 她道“阿娘,这事要怎么办可惜阿旺把人跟丢了,不然打听出那是谁家,定要好好惩治一番。” 姚夫人听了嬷嬷的回报,心也慢慢定下来。 她伸手取了桌上的茶,眼中满是厉色,声音却慢慢道“玉儿别急,她不是从武英堂要了个十四岁,名叫十三的丫头吗等后日阿娘带你去燕王府见王妃娘娘,就跟她讨个恩典,让她把那个十三赏给你好了。” 燕王妃也是出身京城,和她娘家还沾着些亲,勉强算得上是远房表姐。 燕王妃远离故里几十年,见到姚夫人也很是高兴,对姚淑玉更是亲切,颇让姚夫人生出些错觉,如果不是年龄不符,燕王妃说不定就有想要把她女儿定为燕王世子妃的心思。 而姚夫人也未尝没有这个心思,她见北疆世家女子都是骑射上佳,燕王妃语气之中也有让姚淑玉学些骑射的意思,见姚淑玉身边的侍女柔柔弱弱,还建议她去武英堂帮姚淑玉选个伴读。 这才有了她带姚淑玉去武英堂的事。 谁知道就遇上了那么个糟心事。 她们到这北疆时间尚浅,总是明里暗里被那些武将家的夫人轻视,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不爽快。 若是武英堂的这事传出去,她怕是更要被那些粗鄙的武将夫人们踩在脚底下嘲了。 而且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是地方最高级别的文官,如果她们被个小小武官这般欺辱,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丈夫的威信。 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相信燕王妃定会替她做主的。 如果燕王妃也置之不理,那丈夫就将这北疆乌烟瘴气,藐视皇权的风气,地方微末武将都敢踩到朝廷地方大员的脸上作威作福的事参到陛下面前,就不是小事情了。 两日后,燕王府。 姚夫人带着女儿姚淑玉陪着燕王妃说了一会儿话,终于说到去武英堂挑选侍女一事。 姚夫人道“娘娘,说到此事,臣妇还有一事想要求娘娘做主。” 燕王妃看向她,那姚夫人便续道,“那日臣妇得了娘娘的话,就带了淑玉去了武英堂,想着给淑玉挑选一个功夫不错的学生陪她练练骑射。娘娘说的极是,那里的姑娘果然不错,淑玉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名叫十三的丫头。只是淑玉跟那武英堂要那学生的时候,却被武英堂的人拒绝了,说那姑娘是军部的人。” 燕王妃握着茶杯的手就是一顿。 武英堂的规矩她当然知道。 只是军部的人,既是军部的人又怎么会把人叫出来给人看,看了却又不给人选 她扫了姚夫人一眼,在这北疆,上下都会轻视慢待甚至为难京城来的官员她是知道的,所以,崔氏这是来告状的 她笑道“军部的人,那淑玉是如何看中那丫头的是她们正在习武堂习武,被你们正巧碰上了” 姚夫人道“的确是正巧碰上的,但却并非是在她们习武之时,而是武英堂的管事领了那学生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挑选,我们正好看到的。” 姚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一直在看燕王妃的眼色,见她听见这话皱了眉,心里便定了下来,续道,“那名叫十三的学生功夫当真是不错,淑玉一看就喜欢了,就问管事说能不能就要那个学生。” “臣妇见淑玉实在喜欢那丫头,话也已经说出了口,想着那小姑娘也是才开始挑,还尚未定下要谁,就上前自报了家门,婉言和那小姑娘商量,问她淑玉可不可以挑那学生。” “不曾想那小姑娘听见了,就非常生气,说那十四姑娘是她的人。” “臣妇的嬷嬷见这小姑娘无礼,就说她说话行事如何这般无礼缺乏教养,谁知那小姑娘听言当即就命她的嬷嬷上前掌掴了我的嬷嬷。” “臣妇当即便也有些生气了,但也不会跟个小丫头计较,便跟那管事说,人也还尚未定下,就让她把十四姑娘送到我们府上,谁知那管事就回复我说,那十四姑娘是军部的人,是不可能跟我们走,更不可能做淑玉的侍女的。” “娘娘,臣妇初来北疆,有些地方也不知道深浅,武英堂想要拒绝臣妇就拒绝臣妇,可她偏偏要说那十三是军部的人,不可能为人侍女,但为何就能做那低阶武将家七八岁孩童的侍女” 说到这里她也红了眼。 这事她如果不能从燕王妃这里讨回公道,以后就要沦为这北疆的笑柄了。 燕王妃听得也有点目瞪口呆。 武英堂的规矩她很清楚,若真是精英堂的弟子,军部的人,除了王爷和她儿子燕王世子的手谕,是没人能带走的,更遑论是做侍女 那那小姑娘能带走军部的人,要么就是武英堂的人在糊弄崔氏,要么就是那小姑娘手上有王爷或者她儿子的手谕 可这般大胆直接,敢直怼从二品大员的夫人,还让嬷嬷掌掴崔氏的嬷嬷,低阶武将家的七八岁姑娘 谁家低阶武将家的姑娘这般蛮横大胆 她道“低阶武将家七八岁的孩童你可知那是谁” 姚夫人听燕王妃问起这个就道“那武英堂的人并不肯告知臣妇那小姑娘的身份,但她是住在北城的外城区,臣妇看她穿戴寒酸,行为举止粗蛮无礼,缺乏教养至极,还有她带的下人也都是会些功夫的,臣妇便猜测她应该是哪个低阶武将家的姑娘。” 燕王妃默了一会儿,转头就对她身后的嬷嬷道“你派人去武英堂问问情况,还有打听一下那个小姑娘的身份,如果这事是真的,就让武英堂的人带着那小姑娘过来见我。” 这事可大可小,这些皇帝派过来的文官,虽没有实权,但最擅言辞,又最注重脸面,这事情处理的不好,他们暗中去皇帝那里参上一本,说北疆的地方武将藐视皇权,联合起来欺辱皇帝派过来的地方大员,虽然虱子多了不痒,但皇帝本就猜忌燕王府,这种参奏多了总是影响不好。 若再波及武英堂,让皇帝生了心思把手伸到那里 燕王妃觉得有些不悦,这都叫什么事。 嬷嬷应下刚准备退下去办,这时外面却有一个侍女走了进来,行礼禀告道“启禀娘娘,夏姑娘过来了,就在外面侯着呢。” 姚夫人听燕王妃沉着脸让人去查武英堂之事,心里正是一喜,可突然听到“夏姑娘”,心里莫名其妙就咯噔了一声。 燕王妃却没注意到姚夫人的变色,听说夏姑娘过来,面色就缓了过来,笑道“是明舒过来了啊,快宣她进来,外面冷,别让她冻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章 第23章 昨天赵景烜就已经领着明舒见了她。 她和福安长公主有旧,当年淑太妃又养了景烜,对他多有庇护,因此燕王妃十分喜欢明舒,还想让她住到王府来,只是赵景烜嫌弃王府人多麻烦这才算了。 侍女领命下去,不多时便领了明舒进来,她身后还跟着殷嬷嬷和香草两人。 明舒进到殿中便先给燕王妃行了一礼,道“臣女给王妃娘娘请安。” 燕王妃向她招手,一边就笑道“快不必这么多礼,过来我这里坐。” 等明舒走上了前来,她拉了明舒的手,发现明舒的手冰凉,小小的鼻尖又是冻得发红,虽然晶莹剔透,煞是可爱,但也十分惹人心怜,就笑道,“你就听信了烜儿的话,不肯住进王府,这天寒地冻的,这样每天跑来跑去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好” 明舒忙道“并不怎么冷”,两人说了一小会儿话燕王妃这才拉了明舒的手给她介绍姚夫人,道“明舒,今日给你介绍个人认识。这位是我们辽东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姚大人家的夫人和她家的千金。说起来和你也是亲戚,这位夫人便是你大伯母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嫡亲妹妹”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发现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再看姚夫人和姚淑玉两人,就发现这两人的面色也都十分不对,不由得就停下了话。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姚夫人和姚淑玉,再看自己拉着的明舒。 明舒从她手中挣开了手,退了一步,认真给她行了一礼,道“王妃娘娘,臣女昨日便已经见过姚夫人和姚姑娘了。臣女唐突,刚刚在殿外候着的时候隐约听到这位夫人说话,臣女应该就是这位夫人口中穿戴寒酸,行为举止粗蛮无礼,缺乏教养至极,低阶武将家的姑娘。” 燕王妃 姚夫人的脸色涨得赤红,又是吃惊又是不敢置信。 她瞪着明舒,因为太过吃惊就连刚刚燕王妃说“是你大伯母”也忽略了,脑子里只转着“她到底是谁燕王妃为何对她这般亲热” 姚淑玉更是瞪大了眼,手指着明舒,道“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燕王妃心思灵敏,看这情况再想到之前姚夫人母女的告状,不过稍微咂摸了一下就大概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原来姚夫人口中“低阶武将家的姑娘”竟是明舒。 她就说嘛,谁家武将家的姑娘能跑去武英堂要隶属军部的精英弟子了 至于明舒,那自然是她那好儿子做的事情了 她那儿子,他自己怕是没发现,但她却发现了,他简直是把明舒当个什么在护着,生怕她受丁点委屈。 儿子五岁就被送去了京城,十五岁才回来,那种环境长大,变得心思深,性子冷,相处的时候就是她这个亲娘有时候都觉得寒气四溢。她对他心存愧疚,想给他什么,可他却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喜欢。 所以这回好不容易儿子求上门来,她自然格外用心些。 而明舒,前世她先是赵景烜的妾侍,后是他的侧妃,而赵景烜军务繁忙,对女色淡漠,由始至终,也只有她一个女人。 外人都说她狐媚惑主,就是赵景烜的很多部下和臣属都对他只“专宠”她一个很不满。 可是燕王妃却没有。 她一直对她很好,没有因为她出身艺坊而鄙薄她,没有因为赵景烜“专宠”她而打压她,这让她在他的后院除了要应对他的“宠爱”之外,日子要好过了许多。 所以她很感激他。 前世明舒见到燕王妃的时候燕王妃的身体已经不怎么好。 现在她再见到她,见到她笑吟吟地,看自己的目光温和又慈爱,身体健康笑容温暖。 这让明舒很高兴。 明舒眼中的亲近和感情燕王妃自然看见了。 亲近却又不腻,更不是为了讨好她而装出来的那种亲近。 好像两人熟识很久,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眼神和笑容,那种信赖就自然地流了出来。 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你,还是很难让人拒绝的。 因此燕王妃除了爱屋及乌,又对明舒格外喜欢了些。 而且,她发现这孩子实在是个妙人。 今儿个这事既然是落在了明舒身上,那她就不仅能让这姚左布政使和崔氏参不了他们北疆,还能让他们不仅是在北疆,就是在京城都颜面扫地,吃不了兜着走。 燕王妃心里这般想着,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是“吃惊”地问明舒道“舒儿,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连称呼都从“明舒”变成“舒儿”了。 她皱了眉,道,“什么叫穿戴寒酸,行为举止粗蛮无礼,缺乏教养,低阶武将家的姑娘自从接你回来之后都是我亲自教养你的,你身边的嬷嬷也是当年先太后赐给本王妃的宫廷教养嬷嬷,谁人敢说你行为举止粗蛮无礼,缺乏教养至极,这是在质疑本王妃的教养,还是在质疑先太后娘娘的教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章 第24章 姚夫人听得燕王妃这么一席话简直是惊得一头的冷汗, 忙拉了姚淑玉跪倒在地,满心的惊疑不定。 这,这姑娘竟然是燕王妃娘娘教养的 可她为何还穿成那样, 还住在了北城的外城区 姚夫人跪下,燕王妃却还是不理会她们。 她说完这些,话音却是又一转,对明舒道“舒儿, 这武英堂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怎么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行事也太过鲁莽没有章程了, 回头姨母定要召了她们训斥她们。” 明舒忙道“娘娘, 此事并不关武英堂之事, 还请娘娘勿责怪她们。武英堂并没有说错,十三姐姐的确是精英堂弟子, 只是她不仅是武英堂的学生, 还是臣女父亲的部将之女。臣女感怀身世, 知道当年青州之战父亲的很多部将也都于青州之战中战亡, 便想着他们若是有遗孤便很有可能被武英堂收留,所以臣女就特意去了武英堂查问,果然就让臣女找到了十三姐姐。” “十三姐姐的父亲是臣女父亲的副将, 也是正四品的武将军衔, 所以武英堂说十三姐姐不可能跟这位夫人走, 更不可能为这位姑娘的侍女, 并无丝毫错处。十三姐姐本也是官家女, 父亲还是为保卫我们大周的边疆战亡,她怎么可能为人奴婢” 姚夫人先还是惊惶,听到后面却是被气得面色发白。 她道“你,你简直一派胡言” 她对燕王妃道,“娘娘,请娘娘明察,臣妇过去之时,的确听到说这位姑娘是在挑选侍女,后来更是口口声声说那十三姑娘是她的人,臣妇这才误会,想要那十三姑娘做玉儿侍女的。” 她这时候急着辩白,这话和她前面说的话有矛盾都顾不上了。 明舒听她这般说却是一挑眉。 她微抬了下巴,冷冷道“做不做侍女的,那也是我和十三之间的事,关这位夫人什么事难道十三如果不是官家女,不是武英堂精英堂的弟子,只是我的侍女,那么就因为我是粗鄙的武将之女,这位夫人你就能仗着自己的丈夫位高权重,强抢我的侍女了吗这种事情说破天去,我也不会相让,我就不信夫人你的丈夫就能一手遮天到这种地步了” “你” 姚夫人听了明舒的一席话简直气得吐血。 她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这般训斥了,还给强按上了这般大的罪名 姚淑玉在一旁也是又气又急。 她虽年纪小又娇纵却也已经有了满肚子的心眼,这时候她阿娘不好自辩,下人更不能随便插话,如果由着这死丫头说下去,她阿娘就要被打上“仗着丈夫位高权重,强抢他人侍女,一手遮天”的罪名了。 她跪着燕王妃,转头却是对明舒愤怒道“这位妹妹好生无礼,当时我阿娘以为你只是在挑选侍女,也知你还尚未定下是要哪一个,见我喜欢十三姑娘,这才礼貌地寻你和武英堂的管事商量,谁知你就直接对我阿娘出言不逊,无力顶撞,简直跟现如今这般一模一样。” 说完她就给燕王妃磕头,委屈得泪水涟涟,道,“王妃娘娘,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看到十三姑娘比武身手了得,才起了想要她的心,我阿娘也才会寻这位妹妹好言商量,如果当初这位妹妹将刚才跟王妃娘娘说的话好生跟我阿娘说,那么怎么也不会发生后面的误会。可是当时这位妹妹就是这般,一上来就冷言相撞,无礼在先,我阿娘被辱,嬷嬷看不过眼,这才上前说了她两句,谁知她就又直接命她的婆子掌掴嬷嬷。” “王妃娘娘,这都是我的错” “哭什么哭,本来就是你们仗势无礼,你以为掉两滴眼泪就是你受委屈了吗” 明舒冷冷道,“本就是是你们先强抢人不成,就再让个下人上前来威。难道我被一个下人侮辱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缺乏礼数,没有教养,我的嬷嬷都不能教训了吗你以为你们仗势欺人,以为我是个低阶武官家的女儿,就可以由着你们扭曲黑白吗” “明明是你们强抢侍女不成,却还要被你们污蔑粗蛮无礼,没有教养,是不是今天如果我不能站在这里,不能在王妃娘娘面前自辨,就已经被你们打下这个罪名,永世不得翻身了” “你” 姚淑玉气得恨不得扑上去挠花明舒那张惹人嫉恨的脸,她转头就对着燕王妃“哇”地一声哭出来,哽咽道,“娘娘,王妃娘娘,您听听她说话,到底是谁” “好了,我看这全是误会。” 燕王妃对姚淑玉道,“你也不要哭了,哭得我头疼。” 声音虽还算温和,但看向姚淑玉的眼神却十分严厉。 姚淑玉听得心一颤,哭声也戛然而止,她抬头看燕王妃,对上她的眼神竟是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向她阿娘姚夫人身边靠了靠。 燕王妃这才对着明舒道,“舒儿,这件事情皆是因为姚夫人她们误以为你是低末武官家的姑娘引起的,既是个误会便也罢了。你记住,你父亲是先帝亲口嘉奖的正二品的边关大将,你母亲是我大周的长公主,绝不是什么低阶武将家的姑娘,自从我儿接你回来,你便是本王妃亲自教养的,你身边的嬷嬷也是先太后娘娘赐给本王妃,曾经教导本王妃的嬷嬷,谁敢质疑你的教养那就是质疑本王妃,质疑先太后娘娘的教养” 姚夫人跪着,听得燕王妃这席话压在地上的手都在痉挛。 燕王妃这话明着是在对那姓夏的说的,但实际却是在说给她听,敲打她的,并且其实已经直接地把这件事定了性。 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以为那丫头是低末武官家的姑娘才引起的误会,那不就是在说她仗势欺人,强抢那丫头的侍女,结果因为她并非是什么低末武将家的姑娘,自己没抢成吗 可这是燕王妃,这里是北疆,自己心里就算有再大的屈辱与愤怒也只能先忍下。 这北疆欺人太甚,她必和丈夫商量,参他们藐视皇权,燕王府根本就是这北疆的土皇帝,一手遮天 只是,什么“父亲是先帝亲口嘉奖的正二品的边关大将,母亲是我大周的长公主”,这丫头,这丫头到底是谁 这种事情燕王妃也不能胡编乱造 姚夫人心思急转,不过燕王妃也没让她惊疑太久,她跟明舒说完话目光就转到了姚夫人的身上,道“迎珍,舒儿是夏将军和福安长公主的女儿,我记得你姐姐不就是嫁到了英国公府,现在还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吗那说起来舒儿也是你的晚辈,之前的误会就算了吧。” 姚夫人的闺名就是叫崔迎珍。 姚夫人目瞪口呆。 什,什么 连姚淑玉都忘了维持自己在燕王妃面前的美好形象了,尖叫道“怎,怎么可能福安长公主哪里有什么女儿” 燕王妃的面色一沉。 姚夫人一把扯住自己的女儿,但还是不敢置信地问道“娘娘,这,这是不是搞错了夏将军和福安长公主的女儿不是在几个月大,青州之战的时候就失踪失踪了吗” 说到后面“失踪”两个字的时候陡地声变,然后瞪向了明舒。 不得不说,原本她还不觉得,可此时她再看明舒,看她那副傲慢得让人恨不得打她一拳的样子,竟是像极了当年艳丽无双的淑妃,淑太妃 燕王妃笑道“你也说是失踪了。舒儿幼时遭难,被人追杀,被她的一个乳嬷嬷偷偷养在了乡下,还是前些日子因为一些意外,世子发现了她的踪迹,接了她回来。自从她回来之后,我便安排了当年先太后娘娘给我的一个宫廷教养嬷嬷在她身边服侍,每日里由我亲自教养她,这孩子不愧是夏将军和福安长公主的女儿,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教起来也省心极了。” 姚夫人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燕王府的。 回到姚府,姚淑玉砸了满屋子的东西,她哭着道“谁知道那是哪里弄来的野种,说什么是夏将军和长公主的女儿,她说是就是吗阿娘,难道这次我就这样由着被她欺辱了吗如果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以后女儿还怎么在这北疆立足,还有,这事若是传到京城,我我” 说到这里连东西也不砸了,就跌坐到地上“呜呜”哭着。 姚夫人坐在扶手椅上,一直阴着脸没出声。 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女儿。 她知道这回自己的脸是丢尽了,哑巴亏也是吃定了。 只是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将来这丫头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那这件事更会成为别人常拿出来嘲自己和自己女儿的笑柄,甚至会影响到女儿的婚事不,是已经影响到了,她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的女儿再想嫁给燕王世子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不,她一定不能让这丫头挡了她家淑玉的道 她转头就吩咐心腹嬷嬷道“嬷嬷,给我拿纸笔来,我要给大姐写信。” 她的大姐自然就是英国公世子夫人。 她很清楚,她大姐一心想要把幼女过继给福安长公主,如果没有这丫头,福安长公主和夏将军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她大姐的儿子女儿的,但这丫头要是出现想来她大姐也会不顾一切想要除掉她的 就算是不除掉她,也要让她在京城声名狼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