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偏执狂一起重生后》 第1章 第1章 周三早上六点五十分,清河市清河一中,高二(5)班。 离早读开始还剩最后十分钟,背着书包瞪着熊猫眼的人三三俩俩从门口进来。 滋啦一声,牛奶盒中的最后一口牛奶被吸干,靳羽满足地砸吧一下嘴,把空盒团吧团吧捏扁,头也不回,随手往垃圾桶一扔。 空盒撞在垃圾桶的边缘停顿两秒,最终还是不死心地跌了进去。 白皙修长的手指掩唇,小小的打个哈欠,漂亮的杏眼泛出一丝渴睡的水光,靳羽皱了皱秀气的鼻,手一撑脑袋,两个眼皮耷拉着,马上就要阖上。 重回校园半个月,他还是没能习惯每天早起。 困死宝宝了。 “嚯,羽毛儿,漂亮。” 同桌周阳瑞刚从何旭那里扒拉来他的作业本,眼见靳羽这一手百步穿杨的漂亮手法,眼睛霎时就亮了。 这准头要是用在篮球场上,分分钟就是一个三分球。场边的女生还不得把喉咙都给喊破。 靳羽艰难地把粘在一起的眼皮睁开一条缝,双手撑着桌子,慢吞吞地坐直身体,垂着眼,有气无力道:“一般一般,也就世界第三。” 上辈子他也是练过的人,要是连这么一点准头都没有,顾臻然还不得被他气死。 顾臻然生气倒没什么,就是苦了他自己,没到第二天中午都下不了床。 想起上辈子自己受过的“苦”,靳羽皱了皱秀气的眉,有些委屈,他在心里嘟囔一句大魔王大坏蛋,转瞬又眉开眼笑。 这辈子顾臻然这个大魔王可就管不着他了。 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脑袋重的厉害,他索性脱下肥大的校服外套,在课桌上胡乱叠了两下,身子一弯,就趴了上去。 意识昏昏沉沉,他砸吧两下嘴,看见周公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哐哐哐—— 突然响起的巨大噪音吓得他一个激灵,脑袋上也竖起一根呆毛。 周阳瑞正在埋头借鉴何旭的作业本,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头也不抬,熟练安抚道:“老师没来,班长在上面敲黑板玩呢。” 七点开始早读,老师会提前几分钟来视察,眼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底下的人还懒懒散散,一副完全不想动弹的模样,难怪气得周晋要敲黑板。 班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靳羽没发现脑袋上竖起的那根呆毛,他缓了缓被吓得跳的有点快的心跳,扭了扭发酸的脖子,瞥一眼周阳瑞正在埋头苦干的作业,目光又在旁边摊开的何旭的作业本上扫了扫,吐了口气,不感兴趣地收回眼。 班里倒数第二借鉴倒数第三的作业,只管数量达标,丝毫不保证质量。 至于倒数第一是谁,靳羽从桌洞里掏出个小蛋糕,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幸福。 重生一次,最让他觉得满意的,就是可以随时随地吃好吃的,没有那个人在耳边天天念叨吃多了零食对身体不好,他别提多快活了。 想起某个人,靳羽有些意兴阑珊,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连吃进嘴里的小蛋糕都觉得没什么滋味了。 他鼓了鼓脸,不满:“今天的蛋糕怎么一点都不甜?” 仔细品品,居然还有一丝苦味。 差评。 周阳瑞闻言瞥了眼他手中的蛋糕,卧槽一声,手中的笔掉在桌上,在作业本上洇出一团黑黑的墨迹:“卧槽,羽毛儿,这可是开心坊的蛋糕,好吃到爆哭,怎么可能会不好吃?” 难怪他觉得怎么今天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一丝香甜的奶油味,原来是靳羽在吃小蛋糕。 周阳瑞舔了舔唇,目光带着谴责。 开心坊出品的蛋糕质量绝对有保证,就是价格让人咋舌,每天还限量供应。说是糕点师傅为了保证自己做蛋糕时候的好心情,每天只做五十个,多做一个都不肯。 糕点师傅的快乐他想象不到,吃糕点人的幸福,他每天光是闻着这味道都觉得要被馋死了。 靳羽挑剔地看了眼手里缺失一个角的蛋糕,丝毫不承认自己刚刚是在甩锅。 他才不是因为想起了大魔王才心情不好的呢! 在心里轻哼一声,他从桌洞里摸出另外一个小蛋糕递给周阳瑞,大方道:“请你吃。”反正他也不想吃了。 周阳瑞欢欢喜喜地接了过去,刚咬了一口,余光看见老班正站在窗户外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周阳瑞一口气没喘上来,被猛的一噎,捂着嘴开始猛咳,靳羽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按照清河一中的惯例,周一上午第一节是老班的课,上课铃刚打第二遍,老班手里就拿着一本教案,施施然进了班。 老班姓江,名字朗朗上口,就叫江河,教他们数学,班里的人都习惯叫他老班,当然私底下也有叫老江的。 老江三十多岁,人不凶,就是表情少,喜欢穿带领子的白衬衫,配一双锃光瓦亮的黑皮鞋,鼻梁上长年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班里的人却都有些怕他。 说是怕也不对,更准确的说,是又敬又怕。 毕竟这么一个动不动就要把你叫去办公室喝茶,一天看不到几个表情,却一脸和蔼地跟你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的老师,没有几个人是不怵的。 反正靳羽不爱跟老江打交道。 崭新的黑色水笔在修长的手指间听话地旋转跳跃,靳羽一手转笔,另外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悠悠地望着燥热不已的窗外,从脑海里翻出这些陈年信息。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轻松过去。 上午最后一节课往往是学生最躁动的一节课,十几岁的少年人,饿起来能直接吃掉一头牛,好不容易到饭点能吃饭了,谁要是敢拖延时间,抱着碗就要跟他拼命。 连老班来都不好使。 还差三分钟下课,周阳瑞就开始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像等候冲锋令一样等着老师一句下课,跳起来就要往后门冲。 周阳瑞是住校生,住校生就意味着不能随意出校门,一天三餐基本都在学校食堂解决。 学校食堂的菜是什么味道就不用说了,大锅饭能指望做出什么山珍海味的菜来,可架不住狼多粥少,人多菜少,去晚了别说山珍海味,连大米饭都不一定有。 能不急么。 靳羽拒绝了周阳瑞一起吃饭的邀约。 他是走读生,可以去外面吃饭。 能吃好吃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吃食堂?他可没有虐待自己的癖..好。 意料之中的拒绝,周阳瑞耸耸肩,倒是没再说什么话。他时刻准备着,为喂饱自己的肚子而崛起奋斗。 下课铃一打响,靳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他身边的周阳瑞就已经蹭的一下跑了出去。外面的走廊轰隆隆的,目光所及,到处都是人在跑动的景象。 哪怕已经看了半个月,再次见到这种盛况,靳羽还是咽了口口水。他饿了。 清河市除了清河一中,离得比较近的还有二中和五中。二中和一中挨得比较近,靳羽想了想,决定去吃二中的一家蒸菜馆。 当年他就挺爱吃那一家的,可惜后来没什么机会吃上,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吃个够本。 靳羽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着,看着周围的目光满是感慨。 十年以后,这里的一切将会大变样,眼前这些熟悉的景象,对于十年后的靳羽来说,只存在于记忆中。 他的眼底满是感慨和留念,走着走着,渐渐走到一条无人的小巷。 小巷有些偏,热烈的阳光被周边高大的建筑物遮挡,只在巷口投下一个昏暗的阴影,地板两旁杂草肆意生长,幽深的碧色更为小巷增添一丝荒凉的气息。 靳羽扭头准备离开,余光却瞥见往日荒无人烟的小巷里,一个穿着五中校服的人正被一群穿着同样校服的人围在中间。 那人脸上带伤,脸颊处肿起老大一块,身侧握成拳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正沉默地承受那群人的秽..语。 靳羽脸上拂过一丝不悦。 他最是看不惯那种以多欺少,自以为是,还出口成脏的人。 简直拉低了整个清河市的平均市民素质。 靳羽修长的十指交叉,白嫩的手心朝前,双臂伸直,慢慢地松了松身上的筋骨。 今天他心情好,可以代五中的老师教育教育这群人。 小巷中噼里啪啦的一阵惨叫声响起,十分钟后,身后宛若追着一只凶恶的大狼狗,脸上挂着彩的十来个人互相搀扶,惊慌失措地跑出巷口。 等到那群人已经跑到没影,靳羽才随意地拍了拍校服上不小心沾惹到的一丝灰尘,嘴上谦虚道:“路见不平而已,你也不用谢我,下次出门记得小……” 后面的半句话被靳羽咽了回去。 圆溜溜的杏眼因为过于惊讶瞪得老大,目光落在眼前浑身挂彩,颧骨处肿起老高一块,眼神却凶狠得如同未驯服的狼崽子一样的人,他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说好的这辈子再也不要遇见,怎么他出来吃个饭,随随便便救个人就遇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章 第2章 靳羽拧着眉,心底有些不乐意。 重生回来第一天他就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一定要绕着顾臻然走,两个人最好连一丁点的牵扯都不要有,可哪里想到,自己只是出来吃个饭,随手一救,救的就是顾臻然。 这可跟他原定的目标差得远了。 目光落到眼前浑身带伤的人身上,靳羽心底又气呼呼的。 虽然他讨厌顾臻然的霸道蛮不讲理,不管哪辈子都想着要远离他,可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代表他就能心平气和地看着顾臻然被别的人欺负。 顾臻然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么,问过他靳羽的意见没有! 他气呼呼的,完全没有跟故人旧世重逢的喜悦,心里又别扭的厉害,眉头拧着,出口的话自然就不大好听:“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上辈子不是挺厉害的么,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好像就没有什么他办不到的事情。 不管他往哪个地方跑,顾臻然都有本事把他给找出来,身体力行地给他惩罚,务必要让他认识到,离开顾臻然这件事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怎么到了现在,连几个小混混都能把他弄得这么狼狈? 语气又气又怨,听起来倒像是在质问对方。 可又含着谁也没发现的心疼。 被质问的顾臻然跟没听见似的,表情都没变化一下,他手扶着墙,一点一点站直身体。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滴答落下,蜿蜒在地上混合着肮脏的泥土,凝成一团难看又恶心的印记。 颧骨肿的老高,略微有些长的头发被汗水和血液黏在脸上,青紫交叉的痕迹遮挡住他原本有些凌厉的脸,却遮不住那双深沉无光,藏着巨大深渊的眼。 那双眼仅仅只是盯着你瞧,就会让人忍不住脊椎发凉。 “滚开。” 嗓音低沉沙哑,像在粗糙的砂纸上粗.暴磨过,每说一个字,他脸上的肌肉就会痛苦地抽动,眼底却仍旧是一片暗沉的平静。 比死海更寂静,比沙漠更荒凉。 这样的一双眼,连专食腐..尸的秃.鹫都不愿意与之对视。 靳羽一窒,半晌后,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 他居然让我滚开? 顾臻然居然让他,让靳羽滚开? 靳羽忽然被气笑。 上辈子他等了十年都没能听到对方一句放他离开的话,这辈子居然见第一面,顾臻然就喊他滚? 他冷笑一声,压着气离开,心里后知后觉地泛起一丝恼人的委屈。 上辈子顾臻然还说对他一见钟情,狗.屁的一见钟情。谁.他.妈一见钟情会让对方滚? 大猪蹄子。 他吸了吸鼻子,闷着头在心底骂顾臻然。 滚就滚,以后你最好不要让我回来。 做梦,不可能,没希望。 小巷深处,扶着墙努力站直身体的顾臻然看着靳羽离开的背影,目光沉沉,嘴唇无声地蠕动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垂下眼,松开紧握的拳头,一丝泛着亮光的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在日光的照耀下,透出冰凉的弧度。 顾臻然一瘸一拐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 靳羽此刻正在那家他心心念念的蒸菜馆里坐着,他要了个包厢,脱下肥大的校服外套,感觉自己被气成一只河豚。 他靳羽是谁,从小就在别人的夸赞声里长大,样貌好,家世好,虽然性子有些小骄纵,愿意捧着他顺他心意的人也不在少数。 人一旦过的太完美,就连老天都会感到嫉妒,非要给出一些磨难,好让人感受一下人生悲苦。 顾臻然就是上天派来挫靳羽锐气的那道磨难。 他那时年轻气盛,心高气傲,没有一丝丝防备,一个跟头栽下去,往后十年,都没能从那个人身上爬起来。 顾臻然简直把靳羽宠到了骨子里。 知道他挑食,不爱好好吃饭,推了自己的工作,一天三餐,每天都琢磨着弄新花样,就为了哄着他让他多吃一口。 靳羽在家不想穿鞋走路,第二天顾臻然就把家里所有的地板都铺上一层厚实的毛绒地毯,生怕他会着凉,生怕他会硌脚。 夏天西瓜只给他吃中间最甜的一块,吃根香蕉都不用自己动手剥皮。 靳羽这人喜新厌旧的厉害,今天看上一朵牡丹,明天就觉得这花开得太艳了。 夏天要看雪,冬天要登山,天上飘着毛毛细雨,他又想晒太阳,太阳还不许太大。 顾臻然照单全收,心甘情愿地跟在他后头由着他闹。 靳羽不娇气也得被顾臻然养得娇气。 不是不知道顾臻然这人霸道蛮不讲理,看在他对自己这么好的份上,靳羽愿意纵容他的霸道。 可后来顾臻然越来越过分。 先是对他交朋友这件事指手画脚,后来又不满意靳羽身边有别的人出现。 恨不得自己去上班的时候都把靳羽揣进衣兜里,拴在裤腰带上。 靳羽是天上飞的向往自由的鸟儿,不是他顾臻然养在笼子里逗趣儿的金丝雀,为此两个人没少吵架。 后来靳羽烦了,决定好聚好散。 这下子可闯了大祸了。 他从没见过那个样子的顾臻然,沉着一张脸,暴怒得像要吃人,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一抹笑,问靳羽晚上要吃什么。 靳羽什么都不想吃,他只想离开。 那天晚上他果然什么都没吃上,反倒被人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吃了个彻底。 两个人开始冷战。 说是冷战,不如说是靳羽在单方面的闹脾气。 顾臻然一点不受影响,该喂饭喂饭,该拥抱拥抱,闹得狠了,就把人带上..床..教训一顿,好让他知道他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他由最开始的有话好好说,到后来,一见到顾臻然就伸出白嫩的..手指,指着他破口大骂混蛋,魔王,疯子,不要脸。 这人就是个疯子。 偏执到让人害怕的疯子。 或许是顾臻然也觉得倦了,那次两个人吵完架后,离开的时候忘了把房门锁上,靳羽抓住时机跑了出来,再睁眼就回到了现在。 想起往事,他心里气得很,手下也没留情,没仔细看菜单就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也不管吃不吃的完,合上菜单就让服务员赶紧给他上菜。 重生后靳羽的胃口就一直不大好,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每顿却只能吃下一小碗,要是饭前再喝个汤,连那一碗饭都吃得很艰难。 今天被顾臻然一气,反倒还多盛了一次。 靳羽揉了揉今天格外满足的肚子,神情餍足。 他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顿饭的功夫,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不就是遇见上辈子的老情人,不就是被上辈子的老情人冷着脸喊滚。 隔着白色短袖按揉肚子的纤细手指顿住,好看的眉头蹙成大大的川,他用力抿了一下唇,留下足够付这顿饭的钱,抓着校服外套就往外跑。 跑动的动作带倒一地凳子。 刚刚他被那两个字给气昏了头,留下浑身带伤的人自己径直离开,万一那群人又回头,或者对方伤重到连路都走不动。 他心里懊恼,又气自己多管闲事,往回跑的脚步却一点都没有放慢。 他才不是担心对方会出什么意外才回头的。 凭什么顾臻然让他走他就一定得走,他偏不,非得再回去一趟不可。 他靳羽,还就跟他杠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章 第3章 靳羽回去的时候,小巷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里面别说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要不是地上还残留着几丝血迹,丝毫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有人受过伤。 不甘地探头环视一圈,靳羽撇了撇嘴,在原地重重地踩了两脚,嘴里嘟囔着,你可别自作多情,我是为了跟你作对才回来的,这才轻哼一声离开。 中午吃的太饱,吃完饭又立马进行激烈运动,靳羽本人没觉得有什么,他的身子先受不住了。 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伴随着难忍的抽.搐的痉..挛,脸上的红润渐渐褪去,苍白从绷紧的下颌蔓延,在额上结成一层薄薄的汗。 此时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室里坐了不到一半的人,靳羽把校服外套脱下垫在桌上,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脑袋压在胳膊上闭眼小憩。 他手捂着胃,眼睛痛苦地闭起,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舔了舔干燥的唇,小声哼哼:“顾臻然,我要喝水。” 声音细细的,透着虚弱的病气和难掩的熟稔,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丝不自觉的委屈。 难受,要喝水。 熟悉的宠溺声音没有响起,也没有人温柔地把水喂进他的口中,靳羽茫然睁开眼,呆呆地看了一眼天花板,顿了顿,又换了个方向,重新把脸埋进胳膊中。 大骗子。 周阳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教室窗户大开,他的同桌面色痛苦地趴在桌子上,手虚握成拳,眉毛拧成一个疙瘩,脸色比早上白了不止一个度。 伸手一碰,好家伙,出了一脑袋的冷汗。 他吓得赶紧推了两把人:“羽毛儿,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 清河一中有专门的校内医务室,医务室跟宿舍楼挨在一起,离教学楼有十几分钟的路程。靳羽现在这幅模样,让他一个人去医务室,周阳瑞实在是放心不下。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没事,一会儿跟老师请个假就行。”见靳羽一副呆愣愣,没回神的模样,周阳瑞扶他起来,苦口婆心,“篮球再好玩,身体更重要不是?” 说是体育课,其实跟自由活动没什么区别,上课的时候老师点个名,下课再点个名,点完名找几个男生去拿一些运动器..具,下课一个不落地收回来就行。 靳羽嫌热,偶尔会跟班里的男生一起打打篮球,其他时候都是找一个庇荫的地方坐着,默默地发着呆。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澄碧的天空中不时飘过几朵绵白的云朵,软绵绵的为大地遮蔽热气,偶尔从校园的某个角落吹来一阵凉风,人在太阳底下大汗淋漓地运动一场,身心说不出的舒畅。 周阳瑞还以为靳羽今天想打篮球,这才不顾身体不适,赖着不去医务室。 忍过了那阵来势汹汹的痛,靳羽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不少,他轻..喘了口气,退后一步挣开周阳瑞的手,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率先朝门口走。 除了在顾臻然面前娇气一点,面对他人的时候,靳羽自然有自己的骄傲。 不过一个胃痛,还不需要别人来扶。 两个人走到半路,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就已经响过两遍,路上此时空荡荡的,连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都听不见。 医务室里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微胖的年轻护士在,见靳羽和周阳瑞来了,依依不舍地把手机视频关掉,抬头扫了眼:“你们谁需要看病?” 靳羽自觉地在里屋的一张木凳上坐下。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中午吃撑了再加上不合理的饭后运动导致的胃痛,年轻人底子好,一会儿开点健胃消食的药,再好好休息休息,很快就没事。 靳羽伸手接过护士开的药,忽然问周阳瑞:“下午还有什么课?” 周阳瑞明目张胆地拿出手机翻了翻:“还有一节语文课,第三节课是自习。” 语文课和自习课?那不就等于下午没课了么。 靳羽了然,把药包揣进兜里:“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一会儿的课我不上了。” 周阳瑞点点头:“好。”顿了一下又问,“明天上午要来上课的吧?” 靳羽慢吞吞的看他一眼。 一个小小的胃痛,老江能让你请一天的假么?也不怕他找你去办公室喝茶顺便聊聊人生理想。 同样想到这点的周阳瑞摸摸鼻子,嘿嘿笑两声。 他那不是觉得难得生一次病,得多休息休息么。 多好的请假机会啊。 他咂咂嘴,有点可惜。 一旁还没走的年轻护士:…… 现在的学生真不把学习当一回事。 靳羽原本想直接出校门,觉得不妥,又回教室把书包拿上,走到校门口给门卫看了眼手里的病假单,顺着马路开始慢悠悠地往外走。 街上人车汹涌,滴滴的喇叭按得震天响,肚子又圆又肥的洒水车唱着欢快的歌谣从他的身旁经过,留下一地湿痕。 靳羽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他干脆不去想目的地,顺着心意到处逛。 途中路过一家药店,他捏了捏兜里的药包,鬼使神差进去买了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药和药酒。 背着一书包药出来的靳羽一脸懵逼。 他明明是胃痛,为什么要买治外伤的药。 怎么也得买内服的才对吧。 等到他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五中门口。 顾臻然好像穿的就是五中的校服。 靳羽心里一动,他轻哼了声,神色间有些故作的不在意,伸出两指把翘起的嘴角按平,施施然朝校门走去。 算顾臻然运气好,自己随便逛都能逛到五中来,正好他买的那些药和药酒没用,看在两个人上辈子的情分上,免费给他用了。 一分钟后,靳羽站在五中的校门前,一脸苦大仇深。 他穿着一中的校服,门卫大叔根本就不让他进去。 并且一脸警惕,怀疑他是来五中闹事的。 证据就是他鼓鼓囊囊,里面不知道装了几块砖头的书包。 搞不好还装了点别的什么东西。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靳羽圆溜溜的杏眼难以置信地瞪大。 玉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怀疑地摸了摸身后的书包。 谁会带着一书包的药酒去闹事。 又不是打游戏,出门还随身带药包。 他为难地皱了皱鼻,半晌后,在心里勉为其难地想道,好的吧,这可是你不让我走大门的。 顺着五中走了半圈,很快找到五中的后门。 跟大门一比,五中的后门有些破烂,一把已经冒出些铁锈的大锁把两扇铁门牢牢锁住,门上尖尖的铁刃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靳羽挑剔地看了眼门上的铁尖尖,不紧不慢地松松筋骨,准备翻墙进去。 把书包放下,用眼睛粗略地量了量围墙的高度,后退一段距离,然后开始助跑。 他一个蹬腿跳跃,正准备向上一攀,墙内突然翻了个人出来。 黑白相间的宽大校服上沾染着没洗干净的污迹,颧骨处的肿虽然已经消了些,看起来依旧形状可怖。望过来的眼底暗沉沉的,透不出一丝亮光。 不是顾臻然又是谁。 靳羽疑惑地眨了眨眼,忽然一脸痛心疾首。 十几岁的少年就犹如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此时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候,顾臻然不在教室里好好听课,居然偷偷翻墙。 这是对生命的浪费! 浪费生命的顾臻然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靳羽,他好像没有看见旁边有这么一个大活人,捡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拍了拍,沉默着自顾自往前走。 即使是行走在灿烂的阳光之下,他的背影依旧透着难以忽视的萧寂和冷漠,恍若头顶这炽热浓烈的温暖,一丝一毫都不曾照进他的内心。 他心有深渊,看这世间便也黯淡萧索,没有一丝光彩。 人世间多繁华,他却连影子都不敢放肆欢笑。 靳羽抱着书包,迷迷糊糊地抬脚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个沉默地往前走,一个迷迷糊糊地跟在后面,中间只相隔一米的距离。 只要一个放缓脚步,一个加快前行,轻易就能并排走在一起。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放缓脚步,也没有一个人加快步伐。 于是中间一直隔着那短短的一米距离。 像永远也迈不过去的峡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章 第4章 跟在顾臻然身后的靳羽抱着书包一脸茫然。 他没想跟顾臻然走,重生以后,他打定了主意要离这个人远远的,再不跟他有任何牵扯,好去过一个人的自在日子。 可顾臻然仅仅只是转过身,不用言语暗示,他就已经习惯性跟在后头,一个转身就能牵手拥抱的距离。 就像上辈子的那十年一样。 顾臻然的手里像牵着一根线,哪怕穿越两辈子,都一直牢牢系在他的身上,挣不开也断不了。 他拧眉,心里有些微的气恼。 气自己不争气,恼思想和身体没有统一战线,他在心里气呼呼地教训自己,做人不可以这么没有原则的,说了以后不跟他玩,自己就不能先找他玩。 除非顾臻然求他,说好话哄他开心,他才愿意勉为其难,高抬贵手,偶尔理一理他的。 靳羽站在原地不肯动弹,小孩子赌气的神态,抿着唇,用圆溜溜的杏眼使劲瞪前头连脚步都没缓一下的人。 最终他率先败下阵来,白..嫩的手指抠着书包带子,像只斗败的公鸡,垂着脑袋,不情不愿,委委屈屈地喊住前头自顾自走的人:“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要去哪里?” 他是活过一辈子的人,高中的知识已经学过一遍,要捡起来很容易,顾臻然跟他不一样,错过老师讲的一节课,私底下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补回来。 顾臻然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沉默的人依旧沉默。 下午两三点正是一天中太阳最大的时候,靳羽被晒得头晕眼花,心里闷着气,胃又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心里赌气,难受也不告诉顾臻然,绝不肯给他笑话自己的机会,直到脸色都白了,身上的汗出了一趟又一趟,才抽着气,用手捂着胃慢慢蹲下。 头顶炽热的阳光忽然消失,一个阴影将他小小的身子完全笼罩,早就已经走远了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凌乱的黑发将他眼底暗沉的光遮住,覆着厚厚一层老茧的手在身侧用力握起。 良久的沉默后,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了?”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靳羽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他抽着鼻子,眼睛红彤彤的,模样委屈得不得了。 偏偏倔强地抿起唇,含着浓浓的鼻音,语无伦次,无理取闹:“你不是让我滚么,还管我干什么。” 他向来是个体面人,在外极其注重自己的形象,没有在陌生人面前哭的一塌糊涂的习惯。 胡乱地用手抹脸,越抹眼泪越多,最后索性不抹了,蹲在地上,红着眼眶哽咽,嘴里断断续续地骂道:“混蛋,魔王,骗子。” 呜呜的嗓音细细的,像不足月的奶猫,让人心疼得不得了。 顾臻然听了半天,没听出来他骂的是谁。他沉默地看着面前哭的一脸伤心的人,眼底有深沉的雾气在翻涌。 他见惯了这个世界丑陋的一面,人前再光鲜亮丽的人,在他面前都会脱下那层斯文的皮,露出底下狰狞的恶兽。用最难听的语言辱骂他,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一道丑陋的伤口,唾弃他的存在,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他的眼睛笼着一层雾,与这个世界有着深深的隔阂。 没有人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过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看起来哭的很伤心的人。 沉默地等待哭声渐歇,顾臻然垂眼从外套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纸,递到对方的面前。 那是一双不似少年人的手。 掌心处长满了厚厚的老茧,指节粗壮,上面还有一层将褪未褪的死皮。到了冬天,这双粗糙的长满了老茧的手,将会裂开一个个深深的裂口,从裂口中流出肮脏的血。 有些迟疑地抿唇,顾臻然垂了垂眼,没有收回伸出的手。哪怕上面还沾着他翻墙时沾惹到的尘土。这是他对这个世界,一次柔软的试探。 靳羽哭够了,他满足地打了个长长的哭嗝,越过那只手,忽然拽过对方的衣袖,恶作剧似的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全都蹭上去,气鼓鼓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居然就在旁边看着他哭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趁机哄一哄他,说两句好听的话。 哭了那么久,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被拽过去擦鼻涕的那只袖子算不得干净,袖口处污了一块,上面还残留着点点血迹,深色的痕迹留在上面,人一凑近,似乎还能闻到缠绕在鼻端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顾臻然的眼神渐深,暗沉的眼底,陡然出现一丝微弱的,摇摇欲坠的,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光。 那丝微弱的光很快被周围浓重的黑暗淹没,被保护在夜色的最中心。 再次抬头,靳羽对上的眼,依旧暗沉得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抽了抽有些塞住的鼻子,嗓音闷闷的:“你不是都已经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聪明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在转移话题,想要找个台阶,好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顾臻然沉默良久,哑着嗓子却道:“看你难受。” 他原本想说,看他蹲在地上,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却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的倔强模样,他不知怎么的,忽的就心软了,所以才会掉头回来。 可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恶言恶语,便显得每次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那打了个很大折扣的话刚说出口,就让眼前的人炸了毛:“谁难受了,我那是被太阳晒的。” 他才刚哭过,眼眶红红的,鼻子红红的,嘴巴红红的,连脸都被憋得红红的。 怒气冲冲看人的时候眼底都是一片水润潮湿的雾气,长长的睫毛被打湿,沾在上面的水珠被日光反射出剔透的光。 不仅引不起人一丝的反感,还让人忍不住想要顺着他的心意哄他开心。 顾臻然移开眼,没有开口哄他,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他只是沉默着,将手里那张干净的纸郑重放回口袋,紧了紧身后的书包,转身继续走。 哭过一回之后靳羽的心情轻松多了,他抓住对方的袖子,装出凶巴巴的模样:“我让你走了吗?” 说完还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小小的嗝,泄出一丝软糯的鼻音。 顾臻然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细微到几乎看不到弧度的笑,却又转瞬即逝,眼底泄出暗沉的光。 他没有回答靳羽的话,垂眸看自己被揪住的袖子,默了默,嗓音沉沉,声音已经没有刚开口时候那么沙哑,言简意赅,“你刚刚擦过鼻涕。” ! 靳羽气得差点失去理智,决定单方面不跟顾臻然讲话一分钟,谁劝都不好使,以至于等他终于想起来问顾臻然逃课出来干什么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到没影了。 靳羽恨恨地踩了一脚地,背着一书包的药酒打道回府。 回家的时候,家里只有王妈在。 王妈是家里的保姆,在靳家待了很多年,也算是从小看着靳羽长大的,对他心疼的很。 没想到本应该在学校乖乖上课的靳羽会突然回来,王妈赶紧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书包,语气关心:“小羽回来了?今天下午不上课吗?” 靳羽躲过王妈的手,把书包抱在怀里,语气有点心虚:“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请假了。” 吓得王妈立马就要给他叫家庭医生,被靳羽及时制止。 靳羽在王妈不放心的目光中上了楼。 他坐在床头,书包拉链大开,秀气的眉拧着,对着一书包的跌打损伤药酒愁眉苦脸。 他本来还想着,看在两个人上辈子的情分上面,勉勉强强把这些自己不要的东西给顾臻然用,后来被他气得失去理智,一晃神,人就已经不见了。 这些东西,他怎么带去五中的,又怎么原原本本的给带了回来。 他把书包里的东西收拢在一块,准备拿到垃圾桶里丢掉。 反正以后他们两个人又不可能见面,这些东西他自己又用不到,留下做什么。 半透明的包装袋被一只好看的手握住,虚虚悬浮在垃圾桶的上空,靳羽顿了顿,又把东西收了回去。 他哼了一声。 这可都是他花了钱买的,凭什么要丢掉,要是以后他不小心磕到哪里,刚好可以拿出来用。 东西被好好地收进床边抽屉的第一个空格里,想了想,又塞到了最后一个空格。 碍眼,还闹心。 靳羽正在房间里闭眼小憩,楼下就响起了一阵被刻意压低过的说话声,片刻后,房门被人温柔敲响。 靳羽披了件衣服起床去开门,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美妇心疼地拉过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表情泫然欲泣:“儿子,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妈妈,知不知道?” 林美君是靳羽的妈妈,她下午跟小姐妹约了一起喝茶做美容,茶刚喝了一半,就听王妈打电话来说靳羽身体不舒服,下午没上课就回来了,她心里一担心,忙推了接下来的活动,让司机急急忙忙把她送回家。 靳羽可是她的心肝儿,她的宝贝,有一丝丝的不舒服,她都比自己生病还难受。她心疼得厉害,又柔声劝道:“妈妈叫李医生过来一趟,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李医生是他们的家庭医生,住的离这里不远,让司机去接,一会儿就能到。 靳羽心虚地眨眨眼,拒绝了。 林美君只好嘱咐靳羽好好休息,如果真的身体不舒服,她可以连明天的假都一起请了。 靳羽:“……” 所以第一辈子他没有一个傲视全校的成绩,真的不怪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章 第5章 星辰静谧,夜凉如水,安静的卧室内,靳羽正睡得一脸红扑扑。 屋内的空调被调得温度适宜,薄薄的蚕丝被卷成一团盖在身上,身子侧卧,面向窗户,眼底积压了半个月的暗色与焦灼,随着白天的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委屈,统统发泄干净。 没有脚踩在棉花上的不踏实感,没有光怪陆离的梦境,也没有在半夜突然惊醒,失去的珍宝再次回到自己的怀中,那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和安心感,让他终于睡了重生半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第二天,天朗气清,神清气爽,甚至还想出去绕着屋子跑一圈。 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开始散发热度的鸡蛋黄,默默钻进了车。 “羽毛儿,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周阳瑞手里捧着两个包子啃的一脸艰难,见靳羽来了,喝了口水,把包子吞进肚,表情惊讶。 他的这个同桌自己是知道的,以往半个月,每次都是在快要上早读的时候才到,就算到了也是一副昨晚熬夜通宵,早上没睡饱的瞌睡虫模样,这么神清气爽的一面,还真是少见。 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挂钟,分针堪堪从半点略过。 他有点惊悚,咬了一口包子压压惊:“昨天晚上,你家断电了?” 十几岁的青少年,十个里面起码有六个是网瘾少年,靳羽每天都是晚上修仙,白天补眠的困盹模样,难怪周阳瑞把他归类于网瘾少年中的一员,还是重度的那种。 能让重度网瘾少年放下游戏好好睡觉,也就只有断电这个选项了。 “……”靳羽默默拿出书本,看了一眼窗外,移回的目光在他手中被啃了一半的包子上停顿一瞬,放轻声音,好心提醒:“老班在外面。” “嘿,不说就不说,别想骗我,”周阳瑞得意地咬了口包子,一副我早就已经识破了你的恶作剧的得意模样:“这么早老班怎么可能来,我……” 半开的窗户发出两声被指节敲击的咄咄声,“周阳瑞,你给我出来一下。” 周阳瑞得意的笑僵在脸上,很快换上一张苦瓜脸。次奥,老班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学校规定不许把早餐带进教室里吃,大家平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吃的时候低调一点就没事,像他这样直接撞在老班手上的,着实有些惨了。 隔着一条过道的王建笑的幸灾乐祸,前俯后仰。本来他也想拿出早餐来吃的,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包子刚冒了个尖,就被他给怼了回去。 他在心里假惺惺地叹道,这可是兄弟用生命做出的前车之鉴。啧啧。 周阳瑞回来的时候手里的包子已经不见了,老班亲眼看着他把早餐丢进垃圾桶,心平气和地与他面对面进行友好交流,偶尔从旁提点两句,势必要让他自己意识到哪里做的不对。 短短的五分钟,漫长得犹如度过五个寒冬。 靳羽正在看书学习,黑色水笔被乖巧地夹在两根修长的手指间,清晨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斜斜透进,伴随着轻微的沙沙声,黑壳厚实的笔记本上慢慢浮现出一个个整齐秀气的字迹。 睫毛一颤,态度说不出的认真。 王建在旁边大张着嘴,一副受惊过度,马上就要窒息而亡的夸张模样。 他伸手掐了一把刚受训回来的周阳瑞,在对方杀猪般的惨叫声中,一脸梦幻地回了自己桌:“原来这不是在做梦。” 周阳瑞怒气冲冲,搂住一条过道之外的王建毫不留情地痛殴一顿,这才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惨遭..蹂..躏,已经被掐出红痕的胳膊回了座位。 探头一看,他倒抽一口凉气,震惊:“羽毛儿,你居然在学习?” 从下次考试开始,五班三剑难道就再也没有了合璧的一天? 哦,不。 他捂着心口,一脸痛心疾首,受到的打击比饿着肚子上一上午的课还要大。 被同桌两次三番怀疑,靳羽不乐意了,他用笔敲了敲桌子,语气说不出的认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心里却想着,才不是呢,他就是看顾臻然这辈子学习不好,想着要把自己的学习搞上去,在成绩上完全碾压他,让他望尘莫及,好报自己上辈子被欺负的仇。 要是顾臻然的成绩差的没法看那就更完美了,说不定他哪天心情一好,勉为其难,可以帮他补习一下。 周阳瑞看着心情突然变的大好的同桌,一脸茫然。 中午一放学,靳羽就马不停蹄去了昨天吃的那家蒸菜馆,这一次他没有再慢悠悠地欣赏路边的风景,却有意无意的再次经过那条昏暗的小巷。 今天的小巷格外安静,日光悠悠,风声渐渐,野草在墙角肆意生长,来一场绵绵细雨,再加一把油纸伞,活脱脱就是语文课本中《雨巷》的现实版。 靳羽说不好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的离开。 就像是在跟他作对,接下来的一周,靳羽都没再看见顾臻然,更别说是从他的身上找回场子,他的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眼底的黑眼圈再次变得浓郁。 看出同桌心情不好,周阳瑞这几天连搞怪都不敢太大声,他绞尽脑汁,一拍脑袋,兴冲冲道,“对了,羽毛儿,今天咱们班要转过来一个新同学,听说是从五中过来的。” 靳羽的耳朵动了动,他懒洋洋地翻着书页,却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半天才道:“哦。” 周阳瑞以为靳羽不感兴趣,讪讪地住了嘴。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的靳羽:“……”他忍了忍,目光专注地看着周阳瑞,“然后呢?” “什么然后?”都跳了不知道多少个话题,猛的被一问,周阳瑞还有点懵,他哦哦两声,朝窗外一努嘴:“喏,跟在老班身后那个应该就是转学生。” 五中的校服换成了一中,稍长的头发掩盖住凌厉的眉,眉眼间笼着一层迫人的寒冰,脸上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一阵带着燥热气息的夏风从教学楼经过,鼓起少年身上宽大的校服,将遮盖他眉眼的黑发吹起,露出底下青涩的脸庞。 顾臻然沉默地跟在老班的身后,忽的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神隔着长长的走廊和拥挤的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紧紧盯着他看的少年身上,眼神中承载着的沉甸甸的情意在遥远的时光中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如今终于找到他心目中唯一的光。 他怔怔的,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眼底的浓雾快要翻滚出来。 良久,他克制而又隐忍地收回视线,没有说一句话。 教室里,靳羽故作冷淡地收回目光,伸出两指抿平嘴角翘起的弧度,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除了他自己,谁都能轻易看出他的好心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章 第6章 上课铃响,老班将新来的转学生带进班。 “这是今天新转来的顾臻然同学,大家欢迎。” 稀稀落落的掌声渐次响起,同样响起的,还有底下人的窃窃私语声。 讲台上,站在老班旁边的转学生眉眼凌厉,薄唇紧抿,黝黑的瞳孔暗沉沉的,透不出一丝亮光,颧骨处还残留着极淡的青色,不难想象出先前他曾经历过怎样一场激烈的战斗。 浑身紧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看着人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抗拒和戒备,仿佛一只随时可能暴起,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 黑夜将他笼罩,他在寻找自己唯一的光。 淡漠的目光在班里逡巡一圈,很快在靠窗位置的靳羽身上短暂地点了一点,顾臻然克制地收回眼,将目光落在虚空。 他的唇角弯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眼底的黑暗陡然落了下来,内心却如叹息般低喃:找到你了。 周阳瑞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压低声音,将脑袋凑过去,心有余悸:“羽毛儿,他刚刚在看我,你看见了没有?那眼神跟要吃人一样,吓死我了。” 年轻的稚鸟没有经历过外界风雨的摧残,仅仅一个颇为克制的眼神,就足够让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靳羽蹙眉,在桌子底下不满地踢他一脚:“鼓掌。” 在心里轻哼一声,顾臻然明明是在看他。别以为他挪开了,他就不知道。 “?”周阳瑞呆呆地鼓起了掌。他反应过来,“不是,你怎么不鼓掌,要让我鼓掌?” 靳羽颇为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他是要从顾臻然身上找回场子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他鼓掌。 老班对这阵稀稀落落的掌声毫不在意。这群小兔崽子就是这样,只要一上课,一个个跟蔫了的小白菜一样,有气无力的,他敲了敲黑板,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顾臻然同学,你要坐哪里?” 班里的座位是每人一条单人桌,由两条单人桌合拼成一张双人桌,特点很明显,换座位的时候不是拎包就走,而是拖着桌子走。 此时教室的最后还空着几张没人坐的单人桌,也有几个同学是自己一个人坐,后排的余地也很大,顾臻然完全可以自己选择是跟人拼桌,还是自己一个人坐。 他环视一圈,目光绕过窗户的那一角,抬脚往最角落的地方走去。 在那个角落,他可以轻易将整个班的动态都收归眼底,包括,他的那束光。 面上假装不在意,其实将整个过程收归眼底的靳羽拧了拧秀气的眉。 坐在那么后面,怎么可能看得清黑板,要是老师讲课的时候声音小一点,他哪里能够听得清楚?还要不要好好学习了。 靳羽动了动唇,忍住了。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顾臻然还没有说好话哄他开心,他才不先跟他说话的。 只是一节课上的颇为心不在焉,白皙修长的手指懒懒执笔,在整洁的笔记本上滴落几滴黑色的墨水,惹的周阳瑞又是一阵大惊小怪。 “顾臻然同学你好,我叫张文文,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老班一下课,顾臻然的前桌,张文文同学就十分自来熟地转过身,白皙的胳膊压在顾臻然的桌子上,满脸笑吟吟地道。 顾臻然虽然满身戾气,坏男孩的模样却十分吸引这个年纪的某些女孩子,特别是在看惯了班里每天都在好好学习,中规中矩的男生之后,偶然发现一个口味不同的,别提多让人惦记了。 她偷偷看一眼顾臻然的脸,目光在他冷漠却丝毫不减帅气的脸上停留一瞬,不自觉地理了理胸前垂落的长发,内心有小鹿在乱撞。 尴尬的沉默在蔓延,被人主动示好,顾臻然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依旧在稳稳当当地做自己的事情。 张文文有些尴尬,她笑了笑,试图转换话题,看见顾臻然写的字,惊呼:“顾臻然同学,你的字好漂亮啊。” 铁画银钩,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入木三分。说不出的潇洒俊逸。 张文文探过头,伸手就要去拿。 顾臻然猛的挥开张文文伸过来的手,在清脆响亮的啪的一声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嫌恶,语气低哑:“滚。” 张文文怔愣一瞬,以手捂面,哭着跑了出去。 此时正是下课,班里来了新同学,又是个一看就不好惹的,明里暗里被不少人关注,张文文刚一转身,班里就有好几个人在一旁观望,想要摸摸新同学的脾气,好决定以后是打好关系,还是远离为妙。 见张文文哭着出去,多数人都面露不满。 新同学也太拿乔了一点。 周阳瑞也是围观事态发展的一员,见新同学脾气暴躁,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模样,嘶了一声:“我上课时候说他的坏话,他应该没听见吧?” 坏话指的是他说顾臻然的目光跟要吃人一样凶残。 他生怕自己只是吐槽一句就被新同学记恨,然后大庭广众之下,也被人这么凶残对待。 虽然张文文未经允许就去碰别人的东西确实不对,被人当众喊滚,他还是有点同情她的。只是一想到将来有可能自己成为被别人同情的一员,他的脸就苦的不行。 靳羽心情颇好,难得安慰了一句:“不会。” 周阳瑞怀疑:“你怎么知道?” 好看的手指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页,靳羽没说话,眉眼间却浮起一丝隐晦的得意。 他跟顾臻然生活过那么多年,对他的性子早就摸的一清二楚。顾臻然虽然对外脾气不大好,只要别人不去主动招惹他,一点小事,他不至于跟人计较。 靳羽的好心情实在是太过明显,跟前几天蔫蔫的模样一比,比吃了人参大补药还管用,周阳瑞还想问,上课铃就响了起来,他只好作罢。 靳羽拿起笔,慢条斯理地做笔记。 虽然他也有点同情被吓哭的张文文,但是一想到顾臻然都没好好哄过他,就好声好气地跟别人说话,他的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算顾臻然识相。 上午第四节课下课,外面走廊满是轰隆隆的奔跑声,靳羽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着桌上的东西,目光隐晦地关注着坐在角落里的人。 顾臻然同样还没走,正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干嘛。 张文文的事件过后,班里就没什么人愿意来跟他说话了,谁知道自己的一片好心会不会同样被人嫌弃。都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他们才不干。 是以一个上午,顾臻然除了刚开始的那句“滚”,再没开口说过话。 靳羽皱眉,心里闪过一丝不被发觉的担忧。这辈子的顾臻然也太孤僻了一点,上辈子的他,好歹还愿意跟人说几句话呢。 挂在墙壁上的钟表,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留在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有些吃饭的人甚至都已经回来了,顾臻然才开始收拾东西,目不斜视,从后门出去。 正无聊地用手撑着下巴发呆的靳羽余光看见人走了,在心里正儿八经地告诉自己,我刚刚不饿,所以才没走,现在有点饿了,我要去吃饭了,默默念叨了两遍,出门的时候脚步一拐,也往后门走了。 顾臻然去了学校的一楼食堂吃饭。 一楼是名副其实的大锅饭,做饭师傅倒盐的时候都是整包整包往里面倒,十来个窗口,每一个窗口的菜都被装在一个大瓷盆里。 有学生来买,食堂阿姨拿一把铁勺舀上半勺,颠一颠,再颠一颠,再颠一颠,如此几下过后,剩下的才是打给学生吃的分量。 顾臻然拿了餐盘,要了一份米饭,一份青菜,外加一份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菜,找了个角落,生人勿进地吃着。 紧随在后的靳羽看了一眼食堂窗口后的菜就没了胃口。 他有些犹豫,想上二楼去吃。 学校大概也知道食堂的大锅饭有多么难吃,所以把食堂的二楼承包了出去,上面有风味小炒,还有一些各个地方比较有名的特色小吃。 价格虽然比一楼贵上一些,味道却要好上不少。 反正像靳羽这种家世的人,是不会在乎贵出来的那么几个小钱的。 他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口腹之欲占了上风。 反正人在这里吃饭也跑不了,一会儿他吃快点,早点下来不就好了。成功说服自己的靳羽眉开眼笑,伸手拍了拍早就已经饿的大唱空城计的肚子,哼哧哼哧地开始爬楼梯。 二楼的饭果然比一楼好吃的多,靳羽加快速度,然而他完全忘了自己吃饭的速度和顾臻然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等到他吃完饭下来,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没影了。 他气呼呼地回到教室一看,教室里也没有人在。 也许是去上厕所了?可是都已经十分钟了,怎么还没见人出来? 靳羽犹豫,盯着厕所门的目光蠢蠢欲动。 他忽的瞪大了眼,一拍自己的额头,神色间满是气恼。 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关心顾臻然干嘛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章 第7章 顾臻然直到上课才回来,眼底还残留着未褪的凶狠和戾气,校服袖子污了一块,侧脸有些微的擦伤。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又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新转来的同学,上午把前桌吓哭,中午吃个饭的功夫又出去打架,这已经不是性子暴躁,不好相处的问题,这分明就是个问题学生。 今天跟别人打架,谁知道以后在班里,万一惹到了他,对方会不会动手打自己? 隔壁几个桌的人都偷偷把自己的位置往旁边挪了挪,后排本就空旷的地方,再次空出老大一块地方来。 顾臻然像完全没听见底下的窃窃私语声,也没察觉自己被周围人排挤,径直往自己的座位走,表情漠然,连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 态度不是一般的冷漠,更加坐实了不好相处的实锤。 地理老师进来的时候还乐了一下:“你们是觉得冷还是怎么着,一个个挨得那么近,就差坐到一起了,上课好说话是吧?” 后排的几人讪讪一笑,偷偷看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的顾臻然,不敢说话。 靳羽的脸色黑了一节课。 他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冲昏了头脑,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了,完全忘记自己曾经发下过毒誓,这辈子要远离顾臻然,除非他来求自己,说好话哄自己开心,他才肯高抬贵手理一理他的。 下课铃一打响,地理老师嘴里的那句“下课”还没说出口,他就把桌上的书本一合,含着满腔的怒火,气势汹汹地来到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人面前。 他一拍桌子,白嫩的掌心霎时泛起一层红,指着顾臻然侧脸上的擦伤,怒气冲冲地问道:“谁弄的?” 他允许别人动顾臻然了么?!居然弄的还是脸!!! 他心里气的很,白嫩嫩的手指都在发抖,圆溜溜的杏眼瞪的老大,因为熊熊的怒火,清澈的眼睛分外明亮,还泛着一层透明的水光。 情绪起伏过大,对于男生来说有些过于漂亮的脸上后知后觉地铺上一层红晕,眼神深处却压抑着极其隐晦的心疼。 旁边的人倒抽一口气,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人居然敢去拍新同学的桌子,他们悄悄往后挪了挪,生怕自己会遭受池鱼之灾。 周阳瑞和王建同样被吓了一大跳,看到靳羽往这边走,他们只以为对方是要来找人或者是去垃圾桶里丢垃圾,哪里想到是去惹事去了。 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王建抹了把脸,上前打着哈哈:“那个,羽毛儿今天心情有些不好,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哈。” 周阳瑞趁机要把靳羽给拉走。 靳羽气的很,没得到答案哪里肯走,他甩开周阳瑞的手,眼神一直盯在顾臻然脸上的那一小块擦伤上,抿着唇,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被质问的顾臻然拧着眉抬头,认出胆敢拍自己桌子的是上次在自己面前哭的人,怔了怔,眼底的暴戾未褪,神情却显露出难得的一点柔和。 像是没想到靳羽会过来,更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脸上的一小块擦伤,半天没有言语,目光点了点对方抿得紧紧的唇和过分明亮的眼,不知怎么的就从里面看出了一丝委屈。 像只奶猫,用湿漉漉的眼神委屈地看着你的时候,总是容易叫人心软的。 他太久没开口说话,嗓子沙哑的厉害,喉咙有种被羽毛挠的痒:“没有谁。” 见对方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情,喉结滚动,那股痒意消散不少,沉默许久,才哑着嗓子补充,“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只奶猫卡在树上不敢下来,顺手把它弄了下来。” 下树到一半,奶猫突然受惊跑走,顾臻然猝不及防,躲避的时候被树枝刮了一下。 靳羽:“……” 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靳羽愣了愣,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红润的唇微张,满腔的怒火戛然而止,像被针尖刺破的气球,噗呲一声,瘪住一团。 他收回指着人脸上擦伤的白嫩手指,哼哼两声,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终于发现自己在顾臻然面前出了个糗。 但他靳羽是谁,两辈子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更别说是在顾臻然的面前出个不大不小的糗,他冷漠地哦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桌。 淡定地坐下,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拿出,手伸进桌洞,侧身挡住外面的视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爪子按在桌洞的边缘,默默地挠桌子。 丢脸。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不淡定,虎着脸批评教育自己,深刻自我反省三分钟什么叫做冲动是魔鬼,为了加深教育的影响,残酷地罚自己默写这句话三十遍。 这件事情才算是揭过。 转身就走的他没有发现身后顾臻然陡然变暗的眼神,走在最后的王建突然回了个头,被顾臻然的表情吓得一个激灵。 卧槽,被大佬记仇了怎么破。 羽毛儿救命。 下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课每天不是古诗词鉴赏就是做各种阅读理解,要不就是翻译文言文,困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靳羽最近晚上没怎么睡好,中午心里想着事情,别说午睡,精神一直在高度集中,生怕某人又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不是被人欺负了,就是翻墙出去玩不好好学习。 他小小的打一个哈欠,眼底涌上一层渴睡的水光,语文书立在面前挡住老师的视线,手撑着下巴,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 靳羽做了一个梦。 上辈子,他和顾臻然曾经养过一只猫,是一只胖橘,名字就叫做胖胖。 胖胖是顾臻然的朋友转送给他的,送来的时候,已经有五岁大了。 胖胖很懒,但它很可爱。 靳羽一向喜欢软乎乎毛茸茸的动物,只要胖胖细着嗓子朝他叫一声,不管靳羽在做什么,二话不说,他就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去和胖胖玩。 为此顾臻然没少吃胖胖的醋。 给胖胖洗澡,给它挑好吃的猫罐头,买最新的猫爬架,他细心照料着,从网上找各种养猫知识。 然而最终还是没能留住胖胖。来到靳羽身边的第七年,胖胖走的很安详。 想起胖胖,靳羽有些难受,他在睡梦中也拧着细细的眉,表情说不出的难过。 他迷迷糊糊地吸吸鼻子,嘟嘟囔囔地喊道:“顾臻然。” 重生回来的半个月,靳羽总是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呼喊这个名字,却没有一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可这一次,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回应:“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章 第8章 夏季的清河市总是无比燥热,哪怕现在已经到了夏天的尾巴,空气中也像是闷着一泼泼的火星子,人随便动一动,就得出一身的热汗。 一到下课时间,走廊里总是挤满了出来散热和排解无聊的人,然而语文老师的催眠功力实在是太过厉害,慢条斯理,听起来毫无波动起伏的语调,硬生生催眠了半个课堂的人。 顾臻然被老师叫出教室。 老江是个好老班,哪怕他从教务处得到的学..生..资..料..让他知道眼前的学生并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无害,哪怕他带着顾臻然来报道的时候,同样被他眼底的暗色吓了一跳,他依旧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做一个对班里学生一视同仁的好老班。 一视同仁,有些时候就意味着,他同样得对顾臻然和班里的其他同学负责。 他把顾臻然叫出来,两人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平和:“在班里待的还习惯吗?” 才来第一天,班里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熟悉,哪个同学叫什么名字都还不一定对的上,哪里提的上什么习惯不习惯。 顾臻然不置可否,他垂着眉眼,连眼睫毛都透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漠然,宽大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风一吹就就开始晃荡,显现出他过分消瘦的身体。 被无视了的老江叹口气,他想拍拍新同学的肩膀,不知想起什么又有点迟疑,手臂半抬,犹豫片刻,又将手重新背到身后。 新同学虽然不搭理他,冷着脸一副恨不得马上离开的模样,但起码没有真的直接甩袖子就走,还站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听着自己说话,态度也算端正,也算是个好学生。 老江突然觉得心累,为自己心里对好学生的判定标准的一再下降而唏嘘不已,嘴里还在不停播散温暖。 准备好的稿子正背了一半,突然听到新同学一句淡淡的“嗯”,他诧异地挑了挑眉,心里又有些高兴。 新学生还是挺不错的嘛,你看,这不就给自己回应了么。 他心里高兴,嘴上又勉励了好几句,将手背在身后,脸上洋溢着蜡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后的满足感,一脸欣慰的走了。 靳羽正在迷迷糊糊的做梦,梦到去世的胖胖让他心里有些久违的难受,心里一片滞涩,他嘟嘟囔囔的,下意识寻找某个熟悉的怀抱。 “顾臻然。” 带着睡着后的软糯鼻音,又有些委屈和不自觉的依赖。 顾臻然这个人坏的很,把他宠坏了,变得娇气了,受不了委屈了,习惯了在他的怀抱里入睡了,突然就消失不见,让他一个人重来一遍。 上辈子的自己肯定已经去世了,顾臻然不用再天天围在他的身边受他的气,指不定心里有多快活,身边年轻水..嫩的小男生说不定都换了好几个。 他气得在梦里磨牙。 然而真的让他回到上辈子两个人相处的那种状态他又不愿意。 他是喜欢顾臻然没错,他那么喜新厌旧的人,在顾臻然的身边一待就是十年,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好几个十年都跟他一起过的准备。 可是顾臻然太过分了,把他靳羽当成一只关在笼子里逗趣儿玩的金丝雀,他自己就是那座坚固的牢笼,靳羽不能离了他的眼,不能远了他的身边,他跟别人多说一句话,多露出一个笑,顾臻然就得发疯。 脸色黑的厉害,眼底都是狂风暴雨,最过分的一次,隔着一道薄薄的门,就把靳羽跟剥鸡蛋一样剥开,吃的干干净净。 他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咬着牙想要把那段时间给忍过去,可顾臻然坏的很,凶猛的野兽披上一层温柔的人皮,陡然变成斯文的败类。 动作慢条斯理,沙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说一些刺激人的话,还故意往他的耳朵里吹气,磨..人得不得了。 他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转身就是恶狠狠的一口咬上他的肩膀,顾臻然受痛,脸上反而露出愉悦的笑。 一场温柔的磨难终于过去,顾臻然表情餍足,知道开始说好话哄着他了,靳羽哪里是这么容易被哄好的人,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哪怕已经浑身酸软到没有力气,也要指着顾臻然的鼻子骂他索取无度,不知节制。 顾臻然全当好话给听了,末了还赞同地点点头,给自己点个赞,又意有所指地给靳羽点个赞。 气的他哟,当晚多吃了半碗饭,结果把自己给撑着了,顾臻然就好声好气地给他揉肚子,牵着他的手去花园散步。 一想到自己走后,顾臻然那个魔王左拥右抱,身边小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潇洒样子,他的肚子就快要被气破了。 说什么对他一见钟情,还不是哄着他玩的,见面就叫他滚,现在还对他不理不睬的。 他正气的厉害,低低的一声“嗯”突然响起,熟悉的嗓音让他有些茫然,他眨了眨还没睡饱的眼,慢吞吞地坐直身体,伸出手揉揉眼睛,问一旁的人现在是哪节课了,把刚才的梦境忘了个一干二净。 窗户外的顾臻然这才把视线挪开,继续听老江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长篇大论。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 自习课没老师在,底下的人几乎都要闹疯,打了上课铃好几分钟都没能安静下来,吵得隔壁班上课的老师冷着一张脸过来瞧了好几回,最后忍不了,跑去办公室把老江喊来。 一个年级的老师也就那么些个,这么多年下来,跟谁都有可能合作带一个班,老江在熟人面前被埋怨他带的班级纪律不好,影响教学秩序,心里燃了还没几分钟的蜡烛火焰腾的一下灭了,背着手就要去教训教训这群一节课老师不在就上房揭瓦的小崽子们。 真以为没了五指山就压不住他们这些孙猴子了? 靳羽刚睡了一节课,现在精神头好的很,他无聊地用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心思有一大半都落在坐在最后头的人身上。 顾臻然那一片地方干干净净的,没人吵他,也没人敢闹他,就连前排的同学打闹,余光瞥见他冷冰冰的脸色,声音都会不自觉放小。 他浑然不在意,不知道在做什么,一节课没抬过头。 靳羽忍不住了,他撕了一页废纸揉成团捏在手里,刚想出去,就被周阳瑞给抱住,他一脸警惕:“羽毛儿,你要去干嘛?” 中午的事情可是让他心有余悸,根据爆发出来的气场,他目测了一下,一打三完全没问题。 顾臻然一个打他们三个。 羽毛儿虽然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手法,可看他平时碰不得累不得的模样,周阳瑞还真不敢让他出战。 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万死难辞其咎。 周阳瑞苦口婆心,恨不得抹一把老泪:“咱别去惹他了行不行?”对方是真的凶,连眼神都带着刀子的凶。 靳羽黑了脸:“放手,我去丢垃圾。” 见对方不信,朝他扬了扬手里捏着的纸团。 周阳瑞半信半疑地松开手,担忧的目光一直跟着靳羽走,生怕他会想不开又去招惹新同学,猛的对上顾臻然黑沉沉的眼神,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吾命休矣! 靳羽特意绕了一个弯去垃圾桶丢的垃圾,经过顾臻然身边的时候目不斜视,脚下故意加重几分力道。 可他都快把那块地板给踏碎了,对方连头都没抬一下,更别说主动跟他说话。 靳羽蔫蔫地趴在桌子上,连笔记都不想整理了。 这段时间他把各科的笔记都给整理了个遍,认真程度连上辈子的高三都比不上,可他现在意兴阑珊,一点心情都没有。 老江来的时候,班里还在闹哄哄的说着话,他在窗口处找了个极其隐蔽的位置,默默注视着里面的一切,等到看的差不多,心里有数了,进去就是一通长长的点名,施施然把人带到走廊批评。 面对周瑞阳的时候痛心疾首,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瓜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你看看靳羽,再看看你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好学的同桌,你难道一点都没被影响到?” 这段时间靳羽的认真老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看着整天吊儿郎当的周瑞阳,也就越发怒其不争。 周瑞阳轻车熟路:“老师我知道错了。” 典型的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老江无比心累地背着手离开。 这真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没有之一。 顾臻然一反中午的做法,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就背着书包径直从后门离开,三分钟的时间,走快一点,到校门口刚好放学,门卫开门放人。 坐在讲台上值日的班干部没敢管他,看见了当没看见,最后索性自己也收拾了东西下去,准备放学回家。 靳羽回头没看见人在还有些茫然,就听旁边的人提了一嘴,说新同学还没打铃就背着书包先走了。 他哦了声,兴致缺缺。 老方在离学校半条街的地方等他。 老方是家里的司机,靳羽不想那么高调,就让他每次都把自己放在离学校还有半条街的地方下车,今天的靳羽出来比以往晚了几分钟,看起来情绪也不是很好,老方看着后视镜,小心翼翼发问:“少爷今天在学校过的不开心?” 靳羽愣了下,“出来的时候上了个厕所。”转头看着窗外,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 车子缓缓开动,几分钟后,窗外猛的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靳羽连忙出声让老方停车。 刚刚那个是不是顾臻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章 第9章 顾臻然背着书包,慢慢拐进一条少有人走的小道,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七八个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的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耳朵上还赶时髦打了一排耳钉。 银色的耳钉在阳光下泛着渗人的光,几个小混混勾肩搭背跟在他身后,顾臻然毫无所觉,脚步不停,很快消失在靳羽的视线中。 几个小混混相视一笑,同样拐进小道,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靳羽心里着急,开了车门就往外跳,一边朝顾臻然的方向跑,一边交代老方:“我还有点事情,先不回家了,你先走,不用等我。” 声音还回荡在老方的耳边,靳羽人却已经跑的没影了。 靳羽赶到的时候,顾臻然正被那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为首的是个黄毛,耳朵上戴着一串闪瞎人眼的耳钉,牛仔裤上特意弄出几个破洞,袖子一撩,大喇喇地露出底下的刺青。 是这个时代正流行的非主流打扮。 他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来的野草,牙齿上下咬合几下,噗的一声吐出,学着电视上的古惑仔,搓了搓手指,语调拖长:“哥们儿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兄弟是不是支援一下哥几个?” 见顾臻然不说话,那人又笑道,“哟,原来还是一个哑巴啊。”旁边几人十分给面子的哄笑起来,眼底闪烁着深深的恶意。 他语气忽的一变,拍了拍手,“哑巴怎么了,哑巴正好,说不出话来,以后就可以一直支援哥几个了。” “就是就是,就算要回家告状,难道他还能说的出话来不成?哈哈哈。” 刺耳的充满恶意的哄笑声中,其中一个人上下扫视了几眼顾臻然,认出他后,眼底露出深深的鄙夷:“大哥,他是顾臻然。” “谁?”黄毛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人又解释,“五中的那个,她妈做那个的,最后吸..毒死了的那个顾臻然。” “哦?原来是他啊。”黄毛摸了摸下巴,目光诡异:“他.妈是做那个的,想必他的活也不错吧。” 他啧啧了两声,忽然偏头朝旁边狠狠呸了声,一副恶心的不行的样子:“可惜了,哥对男人没兴趣,更别说是个说不定被多少人玩过的。” 他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嘴里骂骂咧咧的,“艹,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居然是个恶心人的。赶紧把钱拿出来,然后滚吧。”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顾臻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某一个黑点上,漆黑的瞳孔里一片专注。耳边的喧嚣被他自动隔离,像是已经习惯了听这些话,又像是完全漠然。 无意义的谩骂依旧在持续,嘲讽声夹裹着巨大的恶意朝他涌来,人们在他的面前似乎天生有一种优越感,轻易就能脱下身上那层人类的伪装,露出底下狰狞的野兽。 良久,他轻微地叹口气。淡漠地将爬到自己脚边的蚂蚁踩住,轻轻碾进肮脏的泥土,骨节粗壮的手指微动,摸到了一直藏在口袋中的一根银丝。 银丝的一头被磨得分外锋利,轻轻一碰,一颗饱满红润的血珠就跃上他的指尖。带着隐隐约约的痒痛,提醒着别人它的存在。 即使隔着衣服,顾臻然依旧可以感觉到残留在上面的冷意。他在心里默数,表情怜悯,像在做出献祭之前的祷告。 三。 二。 略有些长的发遮住眉眼,站在巷子外的靳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心情。 他光是听到那些污辱人的话就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更何况顾臻然是当事人。 秀气的拳头捏的咯咯响,赶在那些人说出更多难听的话之前,冲进巷子,逮住黄毛就狠狠揍了一拳。 “艹,是哪个多管闲事的敢打老子?” 靳羽一声不吭,拳头却挥得毫不留情。上辈子他跟顾臻然学过几手,知道哪里打着痛又不会留下痕迹,教训这群不懂得怎么尊重人的人正好。 凄厉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小巷响起,黄毛的兄弟们互相看了一眼,达成某种共识,神情愤怒地冲上前去想要将人给解救出来。 靳羽完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在人群中左右腾跃,手却一直没把黄毛给放开。黄毛不仅要挨靳羽的打,还得承受自己那帮人时不时的误伤,不一会儿就被打的哇哇大叫,扯着嗓子喊饶命。 沉默的倒数声戛然而止,锋利的银丝重新压在口袋的最底端,祭祀收敛起脸上悲天悯人的表情,离开了他的祭台,面上却没有丝毫不满。 他沉默着,看那个人再次为他出手,动作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鄙夷的谩骂被凄厉的惨叫取代,深深的恐惧推搡着面上的高人一等,他的唇角勾起,却是一个透着深深寒意的弧度。 一定很疼吧…… 到了最后,连惨叫声都难以发出,黄毛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靳羽这才停住了手。他冷着脸,斥那些人:“滚。”目光在沉默了整个过程的人身上停顿一瞬,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抿了抿唇,目光无措,面上有些别扭,又想为自己辩解,强调:“我一般不动手打人的。” 光是他碰到的就有两次,他没看见的时候,顾臻然肯定遇见过更多的欺负,万一他以为自己跟那群人一样,动不动就用武力欺负人,他以后还怎么让顾臻然心甘情愿地跟他服软,求自己给他补习功课? 九月底的夕阳混杂着灿烂的金和浓烈的橙铺撒在身后,幽幽的小巷里,脚底的影子被无限拉长,脸上细小的绒毛有一种剔透的光彩,圆溜溜的杏眼却莫名有些委屈。 就好像刚刚把那群人给揍趴下的人不是他一样。 搭配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看,这句话实在不像是解释,倒像是在吓唬人。越描越黑,越黑越想描,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 反正他顾臻然上辈子爱惨了的人是他靳羽,他再怎么样,顾臻然都得全盘接受。 他抿直了唇,同样不说话了。 顾臻然忽然开口:“你听见了吧?” 靳羽茫然:“什么?” “我,”顾臻然朝靳羽走去,他虽然身材瘦削,个头却要比对方高,离得近的时候,看人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关于我的母亲,他们说的没错。” 年轻的貌美姑娘被倾心相恋的爱人抛弃,深受打击之际却发现自己怀孕,她选择逃离家乡,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 从头开始总是会比较艰难,更何况还怀有身孕。生活的不如意,感情的失败使她对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充满了恶意。 刻意的漠视,醉酒之际的谩骂殴打。 后来女人染上了毒..瘾,为了满足那些虚幻的美好,辗转于不同的男人身下。 然后死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深夜,第二天被她的孩子发现。 顾臻然低头看他,声音缥缈,像从遥远的时光深处传来:“现在,你还要再来接近我吗?” 三番两次的接近他,总是在他的身边出现,用那种隐含着心疼的目光看他,用行动来告诉他,“我会保护你”。 有些东西,不曾拥有的时候不会想去得到,得到了之后再想放手,不啻于掏心剜肉。 他神经质的一笑,嘴角的弧度有些凉薄,眼神深处却盛着满满的悲哀。 可若是,就算他握紧了掌心,想要离开的东西也挽留不住,注定要失去呢? 他敛了神情,语气淡淡道:“你回去吧。” 靳羽被他问的失了声,他怔了怔,忽然凶巴巴地问他:“那,那后来他们说的?”他有些难以启齿。 不只是顾臻然对他有占有欲,他对顾臻然同样也有。他相信顾臻然,但还是想要亲耳听到他开口否认。与信任无关,纯粹是爱人的独占欲作祟。 顾臻然被他问的有些惊讶,突然笑了起来,“那些话自然是假的。” 一个人想要活下去有许多种办法,哪怕有些方法会让他过的十分艰难。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走上那个女人的老路。 他感激她生下了他,可大多数时候,他恨她生下了自己。 顾臻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他的眉眼凌厉,深色的瞳孔黝黑,眼底好像天生就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漠然和不关心。 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的漠然散开,唇角微微向上勾起,盎然的春..意和生机渐渐晕染他冷.硬的眉眼,就连头顶璀璨的星光都要来凑一把热闹。 有些过分灿烂的夺目。 上辈子,顾臻然对他从来不吝于笑容,那时他不知道珍惜,只觉得习以为常,这辈子看惯了漠然的顾臻然,再次见到他脸上露出的稍显青.涩的熟悉笑容,靳羽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一瞬。 他挪开眼,舔了舔..唇,干巴巴地道:“哦。” 顾臻然像没有发现他的不自在,那个灿烂的笑容转瞬即逝,他依旧居高临下,语气却柔和了许多:“回去吧。” 身后传来老方着急呼唤的声音,靳羽抿了抿唇,有些不舍:“那我走了。” 顾臻然克制住想要将他留下的冲动,目光微动,转身率先离开。 总有一天,他会将他的光摘下。 然后,他将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章 第10章 靳羽往后走的时候,老方正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他。 靳羽开门下车就跑,他可不能直接丢下车就来追,等他找好地方停车,再回到原点,别说靳羽人,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虽然靳羽说让他先回家,不用等他,可他看靳羽那着急忙慌的模样,哪里能够真的放心,自己先离开。 老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少爷,回家吗?” 靳羽回头看了一眼被甩在身后的小巷,里面此时有零星的人影路过,却没有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走吧。” 靳羽回去的时候受到了林美君和靳东升的热情问候。 靳羽向来是个乖孩子,又有家里的司机每天接送上下学,回家的点基本每天都是一样的,今天晚了十几分钟,一群人就已经担心的不行。 各种有的没的,可能的不可能的想法都冒了个遍,最后还是靳东升稳重,把这些不靠谱的想法给一个个怼了回去。 毕竟他是第一时间跟老方通过电话,知道详情的人。 靳羽心里有事,面对家人的关心,不自觉就把跟老方说的那一套搬了出来,犹豫了一下,把顾臻然的名字给说了。 林美君和靳东升对此表示很欣慰。 他家羽毛儿什么都好,就是不大爱跟同龄人玩。还小的时候就把同龄的小孩子怼哭过,后来慢慢长大,除了几个关系好的,都没怎么听他提起过别的朋友。 以前周末有空,还会和几个朋友约着出去玩,最近半个月别说出去玩,就连电话联系都没有。 顾臻然这个名字可是他们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见,儿子交了新朋友,他们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林美君把果盘往靳羽面前推了推,一脸慈爱:“儿子,什么时候有空,把这个顾同学带到家里来玩玩,妈妈让王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靳羽支支吾吾,“再说吧。” 晚上十点半是靳羽惯常的睡觉时间,他喝过了王妈准备的温牛奶,换上睡衣关灯,躺在床上却完全睡不着。 顾臻然从来没跟他提过这些过往,他以往只知道顾臻然是顾家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并不知道他在回顾家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那时他还不喜欢他,对于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去关注,等到后来喜欢上了,对这些过往又没有了解的兴趣。 他不问,顾臻然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今天先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些事情,后又听顾臻然语气淡漠地提起,他心里有些无措的慌乱。就好像隔着遥远的回不去的时空,他终于开始触摸那个男人的过往。 他强..迫自己睡着,睡梦中满是年幼的顾臻然亲眼看着自己母亲堕..落沉..沦,最终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的画面。 晚上没睡好,早上自然就起晚了,林美君在房间门外温柔敲了敲,听到屋内传出的靳羽的回答声才转身回了房。 到学校的时候靳羽精神有些不大好,他心不在焉地看着书,目光时不时从门口扫过,生怕错过某个人的到来。 他一下一下地戳着课本,半天翻不了页。 然而直到早读课的上课铃打过两遍,顾臻然都没来。 靳羽有些坐不住了,他索性把书本放下,就那么目光巴巴地瞧着门口。怕顾臻然会从后门进来,还时不时回头瞧一眼后门。 周阳瑞好奇死了,他探头看一眼门口,外面除了空气,什么都没看到,又回头看一眼后面,嘿,今天新同学没来上课。 上次那个黑沉沉的眼神让他心有余悸,直到现在心里还有点打鼓,今天见新同学没来,他还有点高兴。 昨天他都没敢往后面走,也没敢去扔垃圾,每次要么是塞给王建,要么就是趁人不在的时候才匆匆忙忙去一趟。去了也是赶紧回来,连跟后排同学唠嗑联系关系的时间都没有。 搞得他丢个垃圾跟民国时候的地..下..党,特..务..接..头似的,心里说不出的辛酸。 周阳瑞:“羽毛儿,你看什么呢?跟个望夫石似的。” 靳羽没空理他,眉头蹙着,被打趣了也没吭声。 他蹙着眉头在心里回想,昨天他离开以后,那群人会不会再次回来,或者是不是又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放心,推了一把坐在外头,一脸好奇,把他的路堵得死死的周阳瑞:“让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周阳瑞挪了挪屁股,让出一条勉强能通人的道:“你去干什么?” “上厕所。” 周阳瑞把根本就没翻页的书一合:“我也想上厕所,你等等我一起。”见靳羽脚步没停,嗷了一嗓子,“你等等,我就拿个纸!” 靳羽没等上厕所还要约着伴一起的周三岁,脚步一拐,去了老江的办公室。 老江正在办公室里坐着喝茶顺便跟其他的老师唠嗑,见有自己班的同学来了,轻咳一声,立马端正自己的老师形象:“怎么了?” “老师,我想问问,顾臻然今天怎么没来?” 他脸上的担忧不似作伪,老江犹豫了一瞬,试探地问道:“靳羽同学觉得顾同学怎么样?” “……”靳羽,“挺好的。” “那靳羽同学愿不愿意跟顾同学一起坐?” 老江在心里打算盘。 顾臻然以前是个刺头,在学校总是打架,还每次打架都特别狠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虽然这几次顾臻然在他面前都表现得挺乖巧的,难保不是在老师面前掩盖自己的恶劣性子。 而且顾臻然的资料上表明他是个孤儿…… 老江深深地叹了口气。 要是班里有个同学愿意跟他交好,带着他好好学习,让他将性子收敛一点,别再到处去打架惹事,他也算是尽了班主任的责任了。 能顺便把学习提高上去,考上一个好大学那就更好了。 “……”靳羽,“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章 第11章 靳羽有些茫然,他只是看顾臻然早上没来,担心他回去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来办公室找老江问问,没想到这一问,就给自己问来了个新同桌。 他原本是想拒绝的,跟顾臻然做同桌跟他重生当初立下的目标相悖,他还没有来求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就这么让靳羽跟他做同桌,他是不乐意的。 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发下的毒誓说改就改。 可拒绝的话涌到嘴边,绕了一圈,他又犹豫了。 最后十分大方地表示,看在顾臻然是个小可怜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跟他同桌一次了。 当然,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的,他得警告一下顾臻然,不许偷偷喜欢上他。 万一又跟上辈子一样爱他爱的要死要活的,那他得多烦恼啊。 靳羽心里有了主意,从昨晚开始愁闷的情绪终于消散,脸上也恢复了点笑。 老江老怀大慰。看来靳羽同学跟新同学的关系不错,一听说要跟新同学做同桌,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 解决了一桩烦心事,老江心里特别舒坦,“顾同学以后都不用上早读和晚自习。” 顾臻然家庭情况特殊,老江了解到以后,主动跟学校申请免了他的早读课,等以后有了晚自习,也免了他的晚自习。 当然,他要是想要来参加,那也是可以的。 靳羽囧囧的回了教室。 早就告诫过自己冲动是魔鬼,他怎么能够在同样一件事情上栽两回。 他在心里批评教育自己,并且决定罚自己默写这句话六十遍。 回去的时候正好下课,周阳瑞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见到靳羽,立马起身拉他,语气奇怪:“羽毛儿,你刚刚去的哪楼上厕所?我就也低头拿个纸的功夫,你怎么人就不见了?” 他摸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他进去以后没见到靳羽人,脑子一抽,挨着敲了好几个隔间的门,挨了几声骂,没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得出结论,羽毛儿不在这个厕所。 “可是,明明里面很空啊。”为什么要多跑一层? 周阳瑞不仅是个上厕所需要呼朋引伴的周三岁,身上还有着过剩的好奇心。 靳羽埋头收拾东西,把桌上的书堆一堆,堆成一摞,暂时放在周阳瑞的桌上,又把文具收拾进书包,书包拉链一拉,抱着书就要走。 没走成。 周阳瑞抱住他的腰,假惺惺地用校服袖子擦了擦眼睛,夸张地道:“羽毛儿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说了还不行么?别离开我。” 靳羽挣了挣,没挣出来,踢了他一脚:“放开,老班让我换座位。” 他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换哪儿?”老江莫不是不打算让靳羽感化他,放弃他了? “顾臻然旁边。” “哪儿?”声音一下子拔高,吸引了大半个教室的目光,周阳瑞急了,管不着这些,“不能去,顾臻然心里肯定还在记恨着你,你要是去了,以后指不定怎么样被他折磨呢。”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靳羽却朝他身后一抬下巴,示意他回头看。 “……”他吞了吞口水:“不能吧?”他就那么衰,每次说人家坏话,都会被当场抓包? 周阳瑞垂头丧气,深深觉得自己该去买张彩票,说不定还能中个特等奖。 事已至此,他和王建一个人扛桌子,一个人拿凳子,靳羽手里则抱着几本书,背着书包跟在身后。 铁质的桌椅哪怕轻拿轻放,在与地板触碰到的一瞬间,依旧避免不了发出一声略有些刺耳的噪音。 周阳瑞把桌子放下,没有和顾臻然的挨在一起,中间宽敞地几乎能容一个人横着通过。 靳羽不满地屈指敲了敲:“挨上。”离那么远,他东西掉了怎么办。 周阳瑞隐晦地瞥一眼顾臻然的脸色,见他没反应,依旧低着头在做自己的事情,朝靳羽挤眉弄眼。 别作死啊羽毛儿,万一出事我可来不及救你。 靳羽懒得跟他解释,自己动手把桌子拼上。 碰的一声,撞上的时候力道有点大,带的顾臻然的桌子同样有些震动。他手一歪,落笔处便多出了一些瑕疵,把原本完美的画作碰坏。 顾臻然微不可见地皱了眉,周阳瑞和王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两人心里紧张得恨不得拉着人就跑,顾臻然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眉头皱起一瞬就松开,快得像是一个错觉。 马上就要上课,两人只能按捺下心里的担忧离开。 有人在的时候还能假装平静,一旦插科打诨的人离开,靳羽心里也有点不自在。 他抬了抬下巴,指指讲台上的老江,语气有些不自然:“是老江让我搬过来的,你可别多想。” 顾臻然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多出一丝瑕疵的画作上,他的目光柔和,被夜色浸染的深色瞳孔透出几丝难得的温情。 垂眸,垂落的长长睫毛将心事完美掩藏,嗓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哑:“我知道。” 他对自己的处境向来了解,深陷泥淖难以自拔的人,就不该奢望有光主动向他奔来。 不用别人特意提醒,他也不会自作多情。 “知道就好。”靳羽干巴巴地道。他抿唇,对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很不习惯。 向来把他捧在手心,恨不得让他变小好时刻揣进兜里的人突然变得礼貌而又疏远,虽然这与他的最初目标相符,这种体验也真的是糟糕透了。 他手里攥着笔,在草稿纸上毫无意义地打着圈。 一节课上的心不在焉的。 坐在前排的周瑞阳和王建下课回头见两个人既没有吵起来,也没有打起来,一颗心才算是定了定。 也是,羽毛儿虽然有些时候娇气了一些,但不是主动得罪人的性子,只要新同学不先动手,两个人还是有可能和平相处的。 不会主动得罪人的靳羽伸手点了点新同桌的桌子,“有笔吗?我笔没水了。” 喝了满满当当一肚子墨水的笔正大光明地压在书页上,一分钟以前,一只纤细秀气的手还握着他做过笔记。仔细感受,或许还能触摸到残留在上面的温度。 顾臻然手顿了顿。那阵声响像是直接敲击在他的心上,内心鼓噪的厉害,有一股难以诉诸于口的欲.望.喷.薄.欲出,他默默翻过一页书,没有作出对方期待的回应。 靳羽:“……” 上午第二节课后有二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原本这二十分钟是课间操时间,如今天气过分炎热,以免学生受热中暑,学校只好暂时取消跑操。 顾臻然一反常态,收拾了书包便要朝教室外走去。 愁眉苦脸了一上午的靳羽见顾臻然要走,想起上次在五中后门,两个人在墙头相遇的画面,条件反射拽住收拾好东西马上就要离开的人。 在对方居高临下的目光中眨了眨漂亮的眼:“马上就要上课了,你要去哪里?” 陌生的柔软触感覆上手腕,掌心处的滚烫温度几乎要将他烫伤,顾臻然猛的后退一步,将手抽出背在身后。 他握了握拳。 明明已经不再肌..肤相..触,那片被触碰到的皮肤却像是着了火,一直燃进他的心里。 靳羽本来就没握紧,见对方这么抵触,顺势松开自己的手,他仰头看着目光落在虚处,眉头微微皱起的人,心底一软,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认真:“顾臻然,你夸我一下。” 夸我一下,我就当你已经说过好话哄我开心了。 “嗯?”顾臻然完全不知道靳羽为什么会语出惊人,他眉头讶异地挑起,视线在对方染上一层薄红的耳朵上转了一圈,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羽脸上越来越热。 活了两辈子,他哪里做过这种主动让别人夸的事情?哪怕对方是顾臻然,那也太羞耻了一点。 眼看靳羽白皙的脸蛋红成一团,马上就要恼羞成怒了,顾臻然紧了紧手,移开自己的目光,停顿一瞬,一声不吭地离开。 第一次主动开口要求别人的夸赞却惨遭败北的靳羽:“……” 他幽怨地跟在顾臻然的身后,像是完全没料到自己如今居然连一句好话都讨不来,陷入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之中。 直到出了教学楼,靳羽忍不住了,他颠颠两步跑上去,跟长手长脚的顾臻然并排前行,哼哼哧哧,委委屈屈地开口:“你刚刚为什么不夸我?” 只要你夸了我,那我就愿意跟你玩了啊,笨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章 第12章 清河一中的前门接近教学楼,后门却接近宿舍楼。 前门有保安大叔时刻紧盯,除非家长来接人,或者手持请假条,否则保安大叔一般不会轻易放人。 后门却远在宿舍楼的后面,中间与宿舍楼还隔着一个空阔的场地,老旧的铁门长出红色的锈,野草在墙角肆意生长。 两个人从教学楼一路走来,路上遇见的人越来越少,走到最后,几乎不见他人踪影。 靳羽像被刚刚的事情刺激狠了,开启了什么了不得的模式,顾臻然不说话,他就一直从教学楼碎碎念到后门。 碎碎念的内容从委委屈屈的“你为什么不夸我”到“你要去哪里”,再到语重心长的“不好好上学就要去搬砖,搬砖很累,最重要的是没钱还吃不饱饭”。 靳羽觉得自己的嘴都要说干了,顾臻然却依旧不动如山。 他在后门前站定,端详片刻铁门上快要看不清图案的老旧纹路,在靳羽的叨叨叨中伸手拉了拉黑色的大锁。 大锁有些重,握在人的手心里沉甸甸的,手指一搓,轻易搓下一把带着腥气的铁锈。 他把锁放下,后退两步,四处寻找可以借力出去的地方。 少顷,他的目光在左侧停下。那里有一块凸起的石头,石头不大,但足够一个人站上去。 离去前他打断靳羽的碎碎念,黑沉沉的眼底含着莫名的情绪:“与你何干?” 他不好好学习也好,将来是去搬砖也罢,与他何干,值得他这么一路跟过来。 靳羽眨眨眼,全当他在夸自己热于助人,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干巴巴地道:“因为我们是同桌呀。”同桌互相关心很正常的嘛。 内心却在想着,嗨呀你个死鬼,我会告诉你,两年后你将会爱我爱到要死要活吗? 完全忘了自己坐过去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跟人划清界限。 顾臻然不置可否,唇角却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顺手把书包扔出后门,动作熟练地翻了墙。 靳羽犹豫片刻。他还没跟老班请假呢,就这么逃课是不是有些不大好。见人已经翻到墙的那头去了,左右看了看,也跟着翻了过去。 靳羽原本以为顾臻然逃课出来是跟人约架,一路走来已经做好了拉架的准备,他松松自己的筋骨,觉得一打三完全没问题。 他一,对面三。 却跟着顾臻然进了一栋破旧的居民楼。 墙皮已经开始脱落,露出底下劣质的沙石,不知道建成多少年的楼梯表面黑乎乎的,沉默地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靳羽跟着顾臻然一步步爬上五楼,最后在一家房门前站定。 站定后,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顾臻然看着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爬完五楼觉得自己热得不行的靳羽嫌弃地拉了拉被汗水浸湿,粘在身上的衣服,扯出一点热风,表情有些好奇:“这是你家?” 他心里有点颠颠的美滋滋。 虽然顾臻然不愿意开口夸他,但他却把自己带回了家,那他以后就勉为其难,跟他当一对互助互爱的同桌好了。 他好心情地催促对方:“我想喝水。” 顾臻然被他突然的出声惊醒,握着钥匙的手松松紧紧,半天没有动作。 这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家。 女人死之前,这个家曾被无数个陌生的人踏足,他们来时西装革履,满目慈悲,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的笑,走进这扇门之后,慈悲的皮囊被撕碎,露出只有野兽才会有的狰狞面孔。 在与他一门之隔的地方纵..情..堕..落,声..色..犬..马。 女人的运气向来不好。 在最年轻貌美的时候爱错了人,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生下孩子,就连堕落,选择的都是最不堪的姿势。 他窝在自己小小的卧室,有时在白天,有时在深夜,偶尔能听到女人得了趣的声音,但更多数时候却是凄厉的惨叫。 她不挑人,只要给钱,什么样的招数都愿意接,久而久之就传出了一些名声,最后来到这里的人都想试试她到底能够承受住什么样的招数。 凄厉的惨叫听久了,居然也开始从里面听出一些得趣的意味。 他只觉得作呕。 最后女人死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深夜,身上遍布密密麻麻的伤痕,打翻了的床头上还洒落着点点白..粉。 可笑的是,女人居然还为他留下了一笔钱。 在用仇恨憎恶的目光看了他十年之后,在频繁的谩骂殴打和愤恨之后,给他留下了一笔钱。 比夜色更加浓郁的暗沉融入空气将他淹没,鼻尖似乎还能味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钝钝的钥匙在他的掌心戳出一个鲜红的印记,他咬着牙,牙龈咯咯的在响。 一只柔软的手从旁伸出,轻轻拽住他的衣袖,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此时已经口渴得不行,清亮的声音有些急不可耐,“顾臻然,我要喝水。” 满室黑暗退去,从阴暗处滋生的魔鬼不甘地叫嚣,被封闭的五感再次恢复敏锐,在恼人的烦躁的闷热中,他睁眼又看见了一片光。 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咔哒响起,几乎就在同时,一声细细的猫叫声响起。 “胖胖?” 靳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眼前是一只刚足月的猫,小小的身子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耳朵有些耷拉,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 却在有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喵喵地叫着,表达出自己的等候。 铲屎官,欢迎回家。 靳羽把蔫蔫的小猫托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才确定这只小猫不是胖胖。 胖胖的肚子底下有一块白色的花斑,手上的这只却没有。 发现这细微的不同之处,靳羽的心情失落一瞬,很快又恢复过来,他兴高采烈地问在身后一声不吭的人:“这只猫叫什么名字?” 穿着校服的小少爷手里托着一只小小的橘猫,圆溜溜的杏眼和猫咪有几分相似,因为得了心爱的宠物而眉开眼笑,露出一侧的小酒窝。 顾臻然的目光几乎是霎时就深了几分,他将视线转移到靳羽手中的猫咪身上,以免过于深沉的目光会将他的心思暴露。 微哑的嗓音低低响起:“没有名字。” 这只猫就是当初他从树上救下来的那一只,下树下到一半,猫咪受惊跑走,顾臻然脸上才会留下一道细细的擦伤。 那天晚上回家,当他再次经过那棵树的时候,小猫正窝在一旁打盹,见顾臻然来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奶着嗓子冲他细细地叫唤几声。 顾臻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娇弱的小动物,连自己都活的很艰难的人,实在没有多余的爱心去养一只猫。 他目不斜视,继续穿梭在熟悉的回家路上。 橙色夕阳的烂漫余晖中,顾臻然背着书包,神情漠然地走在前头,一只刚足月的奶猫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时不时奶着嗓子细细地叫起来,想要引起前面人的注意。 从半路跟到居民楼已经用尽了奶猫的所有力气,高高的楼梯阻碍了它继续跟随的脚步,奶猫沮丧地趴在地上,叫声凄凉,低头舔舐自己脏乱的毛。 顾臻然皱眉,他低头弯腰,毫不怜惜地捏起奶猫的后颈与它对视,并用毫无起伏波动的声音警告:“不许把家里弄脏。” 奶猫就此在顾臻然家定居。 被顾臻然养了几天,它的称呼一直是猫。 靳羽不满:“这么可爱的猫怎么可以没有名字。”他捏了捏猫咪软软的爪子,笑的眉眼弯弯:“以后你就叫‘胖胖’吧。” “胖胖,胖胖,”靳羽欢喜地叫了两声,转头看顾臻然,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吗?” 顾臻然朝屋内走去给他倒水,语气不置可否:“嗯。” “胖胖怎么好像没什么精神?”靳羽弯起手指,轻轻挠了挠胖胖的下巴,胖胖眯起眼小小声地喵了几声,很快趴在他的手上休息,一动不动。 顾臻然提着胖胖的后颈将它从靳羽的手中拿走,又将水杯递过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言简意赅:“它不大舒服。” 靳羽恍然大悟:“所以你逃课不是为了打架,而是回来照顾胖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章 第13章 早年的经历让顾臻然变成一个话少的人,他几乎从来不为自己辩解,虽然更多时候,人们并不愿意听他解释。 此刻面对靳羽亮晶晶的眼,他却难得的有种想要解释什么的心情。 他垂眸看窝在自己掌心,肚皮微微起伏的胖胖,“我回来带它去医院。”想要说更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他不热衷于暴力,但多数时候,他都是用暴力解决问题。 说他对猫这种生物无感,只是看它奶着嗓子细细叫唤的时候,像极了他心里的那束光,他才愿意不顾麻烦地养着他。 可他不过给它一口剩饭吃,一个角落睡觉,离了他顾臻然,奶猫同样可以活着,甚至活的更好,着实算不上养。 两人把胖胖带到宠物医院。 给胖胖看病的是个戴眼镜的白大褂,他蹙着眉,阻隔在眼镜后的目光里满是不满:“不知道刚足月的奶猫只能吃一些有营养的流质食物吗?” 顾臻然目光淡淡地落在蔫蔫的胖胖身上。 他对养动物一事毫无心得,更别说是养刚足月的奶猫,家里向来是他吃什么,就给奶猫吃什么。 有粥的时候喝粥,吃面包的时候就给它留一口,就连吃饭,也是顾臻然从自己的饭碗里扒拉出小半碗,倒进专门给它准备的小碗里。 胖胖有时会细细地叫几声,上前来拱拱他的小腿,把自己的尾巴卷上他的手腕。 他只以为胖胖是在撒娇。 他连自己都养的很艰难,猫咪这种需要矜贵地养着的小宠物,不适合他。 顾臻然把目光转移到满脸心疼的靳羽身上。胖胖跟着他,或许会比跟着自己更加好过。 给猫咪看病是靳羽付的钱,顾臻然朝他淡淡点头,道了声谢。 他不会逞没用的强,更不会为了所谓的自尊心,将自己陷于更加难过的地步。 靳羽心里美滋滋地抱着猫,顾臻然则提着一大袋东西,除了平常吃的羊奶粉,还有猫砂猫盆以及一些小玩具。 两人一猫回了顾臻然的家。 胖胖依旧蔫蔫的,精神看起来却好了很多,靳羽在狭小的客厅里拿着逗猫棒逗猫,胖胖配合地抬抬虚弱的小爪子,偶尔轻轻地喵几声。 看见顾臻然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挣开靳羽的怀抱,颤颤巍巍地跳到地上,然后乖巧地蹲坐在地,仰着头冲他喵喵叫。 是那种能够让这个世界上最心硬的人都对它软下心肠的叫声。 顾臻然脚步不停,脚下却拐了个弯,注意不让自己踩到它,声音里的冷淡和胖胖的热情完全相反:“你不能吃这些。” 他把做好的菜端上桌,转头去给胖胖冲奶粉,靳羽看见了便毛遂自荐:“我来。” 他从袋中翻出奶粉,认认真真地看着说明书,严格按照说明书上的内容来调制这份#胖胖的午餐#,认真程度和他上课做笔记的时候有的一拼。 顾臻然趁机把最后一个菜端出来。 是很简单的家常菜色,两菜一汤,清一色的时令蔬菜,里面不见一丝肉星。 汤里也只有几块切成块的西红柿,被顾臻然都舀进靳羽的碗里,桌上就只剩下寡淡的汤水。 顾臻然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清汤寡水的饭食,他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脸上没有一丝尴尬或难堪。安静的模样,甚至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靳羽向来是被宠坏了的小少爷,哪怕是上辈子和顾臻然闹矛盾,日子最难过的那段时间,他的吃穿住用也都是顶顶的好东西。 别说是这种连一丝多余油星都看不见的菜,就是常人眼里渴望的燕窝海参,那都是他吃腻了不愿再多看一眼的东西。 “家里就只有这些东西,抱歉。”顾臻然放下碗筷,对有些无措的小少爷道歉。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桌上的这些东西确实是家里所能拿出来的所有。靳羽若是没来,今天的午餐甚至只会有一个最清淡的菜色。 然而他依旧觉得抱歉,没能给他的光准备一顿可口的饭菜。 靳羽忽然就怒了,他瞪圆了眼睛,凶巴巴地开口:“你又没有错,干嘛跟我道歉。”语毕瘪了瘪嘴,心里钝钝的难受。 顾臻然明明是个只会欺负他的大魔王,怎么这辈子突然就变成了这么一个一年连口肉都吃不上的小可怜。 他扒了口饭,动作有点急,嘴里塞的鼓鼓的,出口的话就显得含糊不清,“顾臻然,你做的菜很好吃,我很喜欢吃,真的。” 被宠惯了的小少爷向来不屑于说谎,难得说上一次善意的谎言,他的眼神到处乱瞟,最后只能闷闷地扒饭。 见他噎的厉害,顾臻然手指动了动,没忍住给他舀了勺汤,靳羽喝了,他才淡淡地嗯一声,“吃饭吧。” 喝完奶的胖胖在餐桌底下围着两个人喵喵地叫。 两人上了两节课就回了家,虽然带胖胖去了趟医院,又回来吃了顿饭,时间离下午上课的点还早。 顾臻然家里没有电视这种奢侈的家电,靳羽虽然带了手机,在顾臻然面前也不好拿出来。 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没玩多久,他就困盹地打了哈欠,手握成拳揉揉盈满渴睡的水雾的眼,语气稍显软糯:“顾臻然,我想睡觉。” 顾臻然带他进了自己屋。 屋子很小,里面只有一张狭小的单人床,床头是一张褪了色的木桌,老旧的衣柜紧贴在床脚,人一进去,就觉得空间逼仄的厉害。 一个十几岁少年的卧室,面积比靳羽卧室里的浴室还要小。 顾臻然开了电风扇,是那种老旧的几年前的款式,如今已经差不多被市场完全淘汰。 长长的电线在地板上绕了一圈,一摁电风扇顶上的按钮,电风扇的头就慢悠悠地来回做左右摇摆运动,声音嗡嗡嗡的,噪音大的吓人。 靳羽只在偶尔逛商场和看电视的时候才见过电风扇这种东西,他好奇的紧,问顾臻然:“这个要怎么制冷?” 顾臻然把电风扇的头固定住对着他吹:“不制冷,只降热。” 他感受了下,虽然吹出的风带走了一丝炎热,屋子里还是很闷热,诚实道,“还是很热。” 顾臻然好脾气地回答:“现在才刚吹,你多吹一段时间再感受一下。” 靳羽哦了声,他脱下鞋子,往床的里面挪了挪,见顾臻然站着不动,拍拍空出来的半个床位:“你不睡觉?” 单人床很小,宽度不足一米二,一个大男人躺在上面,连翻个身都害怕会掉下床,挤两个人,势必会胳膊贴着胳膊,大腿挨着大腿。 陡然侧个身,鼻翼间满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顾臻然有些恍惚。 中午给胖胖冲了羊奶粉,靳羽现在身上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奶香味,被电风扇一吹,那股奶香味便盈满了整个房间。 他本就心里鼓噪的厉害,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顺从自己的心意。顾臻然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心有恶兽,欲望的栅栏马上就要打开。 可现在,那个身上带着奶香味的人正坐在他的床上,漂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并开口邀请自己和他睡同一张床。 他克制地后退两步,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低沉的嗓音里藏着巨大的隐忍和莫名的危险,“不用了,我中午没有午睡的习惯。” 靳羽哦了声,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里几乎立马就隔着一层水雾,完全没有一丝做客人的自觉:“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他可没有被人盯着睡觉的习惯。 顾臻然顺势离开。 窝在客厅角落的胖胖一见他出来就跑过来在他的脚边转着圈圈,细细的嗓音喵喵地叫着,还把靳羽给他买的玩具球拖过来,想要顾臻然陪它玩游戏。 顾臻然置之不理,脚步绕过奶猫,去了厨房。 除了必要的锅碗瓢盆,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别说好吃的,大夏天连个水果都没有。 他兜里揣了钱,去楼下的水果店买水果。 西瓜早就在半个月前下了市,如今水果店里卖的都是大棚西瓜。个头很大,瓜皮翠绿,卖相十分好看。 顾臻然一个个挨着用手指敲过去,听西瓜的回声,看西瓜的瓜蒂,想要从矮个子里面挑选高个子,带一个最甜的瓜回家。 水果店的老板原本见有人来买瓜,心里正高兴,在旁边一个劲的推销,然而顾臻然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敲个没停,老板娘不乐意了。 这人都敲了有十分钟了,买又不买,再敲下去,把她的瓜敲坏了怎么办?见顾臻然穿着校服,又以为是附近哪个学校的学生来捣乱。 “这里的瓜都是甜瓜,哎小伙子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在这里捣乱。” 一阵敲敲打打之后,顾臻然挑好了自己想要的瓜,他把挑出来的瓜抱在怀里,跟在老板娘的后头入称,又小心翼翼地抱着瓜回家。 像抱着珍宝,又像抱着此生的唯一。 老板娘面子有点挂不住,等人走远了,才悻悻地说了句:“原来这人是个哑巴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章 第14章 顾臻然回去的时候,靳羽正抱着猫满屋子找他。 夏天屋里很热,顾臻然的床上虽然只铺了一床竹木凉席,却丝毫没有减轻那种高温天气和空气不流通所带来的闷热。 凉席下面是硬..邦..邦的床板,人躺在上面,手一摸,连身下的凉席都在发烫。 又..硬..又..烫,电风扇吹久了,吹出的风也夹着热气,嗡嗡嗡的噪音不绝于耳,吵闹的厉害,靳羽哪里能够睡得着,刚躺下眯了眯眼就迷迷糊糊的醒了。 他一动就出了浑身的汗水,黏在身上说不清的难受。 “顾臻然。” 他有点没睡清醒,脑子还懵懵懂懂的,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顾臻然,以为回到了上辈子,醒来就开始找人。 胖胖在脚下喵喵的叫,他找了点水喝,脑子才算恢复了点清醒,把空了的杯子放下,弯腰将胖胖抱起,又在屋子里转了半圈,没见到人,索性抱着胖胖,安心坐在凳子上等。 他这个陌生人还在家里,顾臻然肯定不会走远,说不定出去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一等,又泛起点瞌睡。 顾臻然抱着千挑万选的西瓜一进门就看到靳羽在客厅坐着打瞌睡。 他把钥匙顺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见靳羽不在屋里睡觉,反而坐在客厅抱着一只猫打盹,走近问道:“怎么不睡了?” 或许是睡的不舒服,小少爷手感极好的黑发被蹭的翘起几根呆毛,校服外套早在进屋的时候就脱了,露出里面薄薄的白色T恤。 白色的T恤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显出一点劲瘦的身材,额上覆盖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也有些冒红。 小少爷向来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见人问,就诚实回答,“热”,又想起顾臻然走之前说的话,抬头委屈的看他,“吹久了风是热的,没有变凉。” 顾臻然说让他多吹一会儿,电风扇就能降温了,可明明吹到后头,连风都是热的。 他不满,斜着眼睛看他,气顾臻然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子来哄。 他的目光又流连在对方怀里抱着的西瓜上。 西瓜个头很大,瓜皮翠绿,一看就知道很好吃。他舔了舔..唇:“你刚刚去买西瓜了” 这么热的天,喝凉水根本就不解渴,吃冰镇西瓜那才叫爽快呢。 他又问顾臻然:“我们什么时候吃西瓜呀?” 小少爷难得这么好声好气地跟自己说话,看来是真的馋西瓜吃了。 顾臻然捻了捻手指,想把他头顶翘起的呆毛顺下去,可最终只是垂眼看自己怀里的东西,“等一等,我先把西瓜放在水里冰一冰。” 他的声音太有信服力,靳羽虽然马上就想吃,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情,抱着猫亦步亦趋地跟着人,想看看顾臻然要怎么冰它。 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过了,顾臻然的家里不仅没有电视,除了屋里的电风扇,像冰箱洗衣机这种需要耗电的家用电器一样没有。 他眼里满满的都是好奇,热的狠了也不肯放下手里的猫。 胖胖被热的难受,抬起肉肉的肉垫拍他一下,锋利的爪子被收的很好,除了一些痒意,靳羽什么别的感觉都没有。 被胖胖乖巧的动作萌到,靳羽抓住肉垫想要亲一口,想起猫刚刚满屋子跑过,只好改为捏一捏。 身后跟了两个小尾巴的顾臻然进了厨房,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出个大桶,用大桶接了半桶多的水,又把西瓜放进桶里用凉水镇着。 自来水远没有井水来的冰凉,他现在只希望待会儿吃的时候能够如愿让他的小少爷吃上一口冰冰凉凉的瓜。 顾臻目光淡淡地看着在水里沉沉浮浮的西瓜,大手一按,不愿沉底的西瓜就挨到了桶底,一整个都被充斥着漂白..粉味道的自来水浸透。 家里原本是有电视电冰箱的,那些东西都是女人还在的时候买的。 后来女人死的突然,虽然给他留下了一笔钱,那笔钱都被顾臻然存着用作救命的稻草,轻易不肯动。 年幼的孩子为了活下去,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卖了个七七八八,原本连那个电风扇都要一起卖掉换生活费的,当时顾臻然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把它给留了下来。 哪怕是在后来的这么多年里很少会用到它。 或许是察觉到铲屎官的心情不好,被靳羽抱在怀里的胖胖细着嗓子喵喵的叫起来,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甩动几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靳羽趁机又捏了胖胖的肉垫一下,捏完肉垫,又从脑袋开始往下顺毛,一直摸到尾巴根处,怕胖胖会怕,没再继续往下摸。 被胖胖用尾巴甩了几下,他脸上露出点心满意足的笑。 顾臻然沉默地看着漾起一圈圈波纹的水面,目光淡的像是山间晨起的第一缕雾,他拨了拨水面,忽然开口:“你把胖胖带走吧。” 原本他就没打算养猫,只是这只小奶猫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才一时心软把它捡回家。如今猫有了更好的去处,他对猫便毫无留恋地放手。 跟着靳羽,也算是成全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 靳羽没答应也没反对,终于撸了一把猫的他心情大好,听到顾臻然的话,第一反应不是以后可是随时随地看到胖胖,而是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的话表明他对上午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为什么要把猫给我?” 顾臻然是不是要夸他了? 只要顾臻然夸他一句,那他就当对方是在哄他开心了。 看在对方哄他开心的份上,他可以考虑考虑以后都罩着顾臻然,带他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有人再敢欺负他,他就替他揍回去。 靳羽深深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事情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心里已经做好了谦虚的准备,顾臻然却再一次发挥他沉默寡言的性子,静静地望着还未平复下来的水面,一句话不说。 气得靳羽也不看顾臻然冰镇西瓜了,抱着胖胖就要回屋去吹电风扇。 嘿呀,这个笨蛋,机会三番两次的送到他的手上,他居然都不知道抓住,这么笨,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追到自己的。 他一边气鼓鼓的生气,一边捏胖胖嫩嫩的肉垫,在呼呼呼的电风扇的噪音中,气呼呼地在心里给顾臻然打了个大大的叉。 被打了个大叉的顾臻然还在厨房里任劳任怨地冰着西瓜。 自来水的温度实在是不适合用来冰东西,顾臻然用手感受了一下桶里的凉水温度,不觉得凉,反而还有些热。 他只好把水倒到另外一个大桶里,重新接水。 在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可以被浪费的。 早上的淘米水可以留着洗菜,洗完菜还能匀出一部分分别用来洗手和洗碗。 不到热的受不住,顾臻然不会轻易开电风扇。 每天晚上,做完兼职回来洗漱完就早早上床休息,为的就是少开一会儿的灯,能够多省下几度电。 生活中的一切都需要精打细算,他已经习惯了过这种精打细算的日子。 可他的小少爷是不一样的。 他的小少爷应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不应该连想要吃口冰镇的西瓜,都只能在一旁巴巴地望着。 他垂眸,把胖胖的西瓜横向一切为二,翠绿的瓜皮破裂,露出里面红色的瓤,和点缀在其中,呆头呆脑,深色的籽。 闷热的空气中陡然蔓延出一股淡淡的西瓜的香甜味。 顾臻然找出一个大碗,用泛着银光的勺子从西瓜的最中心开始挖。 从里面挖出来的瓜瓤深度不能超过西瓜本身的三分之一,圆圆的截面中,他挖的同样也是最中心的那一部分。 盛到碗里,刚好是小少爷能够吃掉,又不会吃撑的分量。 红色的瓜瓤被银色的勺子挤压,鲜红的西瓜汁从瓜的边缘淌下,顺着底下压着的案板流到地上,蜿蜒出一道红色的痕迹。 顾臻然慢条斯理地把勺子放到一边,剔出里面深色的籽,把碗沿擦干净,旁边搭上一个银色的小勺,单手托着碗,脚下绕过地面的鲜艳痕迹,去把东西送到它本该去的地方。 路上他有些叹息。 如果可以,他只会给他的小少爷挖每个瓜中最甜的那一口,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把里面的籽剔出,然后用一碗或许根本就不冰的瓜瓤,却哄他的小少爷开心。 他的小少爷那么好,会用善意的谎言来保护自己的自尊心,会委委屈屈地跟在自己身后,不管他去往哪个方向。 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他在自己的房门前站定,屋里的热度使他身上的衣服湿透,平静的目光中带着极淡的叹息,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他抬手,那只粗糙的长满了老茧,有着大大的骨节和数不清伤痕的右手暴露在空气中,伤痕累累的食指弯曲成一个珍视的姿态。 他轻轻敲响房门,目光垂落在虚空,声音恍若低喃。 “我可以进来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章 第15章 房间里靳羽正在气呼呼地吹着风,一边吹风,一吹用手捋平胖胖被吹得四处乱翘的毛,眼底有些气恼。 顾臻然这个人实在是气人的很。 以往都是顾臻然追在自己的身后跑,哪像现在这样,他三番两次巴巴的倒贴,人家也不愿意接他的话茬。 被三番两次忽视,他难道是不要面子的吗? 他决定等他回了学校,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后都不跟顾臻然玩了。 他心里不乐意,挠着胖胖下巴的手指就使了点劲,胖胖细细地叫一嗓子,用尾巴轻轻拍他的手。 老旧的房门被敲响,手里端着一碗西瓜的顾臻然进来,他把碗轻轻放在床头的木桌上,垂眸看窝在靳羽膝盖上一脸惬意的胖胖,一言不发。 他手指动了动,想把胖胖给赶走。视线又转移到挠着胖胖下巴的白..皙手指上,沉沉的眼神渐深,把手藏在背后。 刚刚才被对方落了面子,靳羽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顾臻然,可偏偏对方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 他被晃的烦了,烦了就要使点小性子了,斜着眼睛看他,矜贵的下巴抬了抬,自以为能够让眼前的人不痛快,“你喂我。” 他怀里抱着猫,又要给猫挠下巴,哪里有第三只手吃东西。 况且他最是了解顾臻然了,知道他不喜欢别人接近,别说是喂人吃东西,就是别人离他近一点,他都要心里不痛快。 果然,顾臻然听到他的话,不仅没有按他说的做,反而不自觉往门口退了一步,看起来心里确实是有那么点不痛快的。 他心里这才算是稍微出了一口气,没有刚才那么憋闷了,也愿意吃东西了。 他又撸..了一把胖胖,捏捏它的耳朵,顺顺它的毛,拍拍它的小脑袋,示意对方从他的膝盖下去,他要去洗手吃西瓜了。 他可不觉得连一句好话都舍不得说的人会真的动手喂他吃西瓜。对顾臻然的那么多年认识不是白说的。 下一秒就被顾臻然啪啪打脸。 也不知道顾臻然是不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知道自己惹小少爷不高兴了,想要好好表现好将功折罪。 趁胖胖还压在靳羽的膝盖,靳羽想动还没来得及动的间隙,复又伸出手将碗稳稳端起,挑了里面最红的一块舀到他的面前,静静地等着靳羽将它吃掉。 靳羽刚抬起了那么点的屁..股又稳稳坐了回去,他张口把自己面前的瓜吃了,嘴里还在瞎指挥,一会儿说瓜不够冰不够甜,一会儿又催促着顾臻然赶紧再给他喂一块。 上辈子他是被顾臻然投喂习惯的人,这辈子再被顾臻然投喂,他习惯的很,张嘴吃东西的动作一点不慢。 倒是顾臻然,靳羽原本以为他心里不痛快,动作也得磕磕绊绊的,没想到对方比他还要熟练。 就跟早就已经这么喂过千百回了一样。 他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块瓜,望着空碗的眼神有点不满:“没了?” 一个那么大的西瓜,除去瓜皮,怎么可能就只有被自己吃进肚里的一碗。 他巴巴的抬头盯着人瞧,自以为表情凶的不得了,其实软糯的不行,黑发柔顺地贴在饱满的额上,漂亮的杏眼圆圆的,比压在他膝盖的胖胖还要更加惹人怜爱。 只可惜靳羽完全没有这个自觉,用高标准来要求自己,吃了没吃够也不许自己表现出来,显得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是一个上道的客人。 他捏着胖胖的爪子挥了挥手,大方道:“我已经吃够了,你去吃你的吧。” 实际被碎发掩藏住一点的耳朵支棱起来,不肯错过顾臻然的任何反应。 万一顾臻然说剩下的还有很多,他一个人吃不完,自己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帮他解决一部分的。不然放坏了多可惜啊。 靳羽心里打的小算盘顾臻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见他一副想吃又绝不肯自己开口的别扭模样,眼底泄出一点笑,嘴角的弧度也勾起来了一点,很快又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好。” 留下靳羽一个人在房间里郁闷。 两个人到教室的时候,离第一节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周阳瑞一早就巴巴地望着门口,见人来了,还是两个人一前一后来的,心里警惕,把走在前面的靳羽拉到一边,凑近了说悄悄话。 “你上午怎么逃课了?不对,你怎么会跟顾臻然一起来?” 他在心里找借口试图说服自己,“路上碰见?”不大像啊。 靳羽:“没怎么。我们一起来的。” 周阳瑞还要再问,靳羽多的就不肯说了。 难道他要告诉对方,他不仅去了顾臻然家,吃了他的饭,睡了他的床,吃了他的瓜,还拐了他的猫?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难不成,他真的欺负你了?”周阳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他就知道,顾臻然这人不是那么好相处的,羽毛儿惹了他,原来不是不计较,而是要等放学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一起算总账。 这人太坏了。 他忿忿,“不行,我去找老江,让他把你调回来。” 靳羽才搬走一个上午,周阳瑞目前还是自己一个人坐,只要老江同意,靳羽刚好再搬回去。 靳羽原本还以为周阳瑞是要去找顾臻然的麻烦,帮自己报仇,哪里想到是去找老江把自己调回去。 他拦住义愤填膺的人,拧了拧眉,有些不情愿,“他没欺负我。” 欺负了的,不肯开口夸他一句好,把他当三岁的小孩子哄,那么大的一个西瓜只让他吃那么一点点。 但他自认自己是个大度的人,不愿意干斤斤计较的事情,对方又是顾臻然,有理没理,他都是要先偏帮着他的。 索性进了班,又警告身边的人:“你不许去找老江。” 中午走之前靳羽就跟顾臻然约好,等晚上放学就一起去他家把胖胖接走。 他还没把胖胖带回家呢,现在就搬走不跟顾臻然做同桌了,万一他反悔,不把胖胖给他了怎么办? 他可舍不得猫。 上午两人虽然逃了两节课,好在没有老班的课,只要班里的值日班干不告诉老江,同学再帮着遮掩一下,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关。 第一节是化学课。 靳羽用手遮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目光困盹的看化学老师在上面讲元素周期表,看他各种分子配对,白色粉笔在黑板上画来画去,写来写去,更像是在催眠了。 本来今天中午就没怎么睡好,来的时候不困,被化学老师这么一催眠,靳羽就忍不住了。 他把校服外套叠一叠放在桌子上,整个人趴上去,还是觉得硌得慌,又打上了顾臻然校服外套的主意。 可是顾臻然的校服外套还穿在身上,他总不能直接叫人把衣服脱了给他枕着睡觉吧。 他抬头望一眼头顶的空调,被碍了事也不觉得有空调吹舒服了,慢慢地蹭过去,声音特意压低,眼神乱瞟,语气有几分发虚:“你有没有觉得教室有点热?” 一个教室坐了好几十号同学外加一个老师,每节课产生的二氧化碳都不知道有多少,又是这么热的天气,觉得热是难免的。 架不住教室开了空调,不穿外套,甚至吹久了还有点凉。 过了好一会儿,化学老师一道题都讲的差不多了,顾臻然可能是有点热了,垂着眼把校服外套脱下,随手放在两人桌子挨在一起的地方,继续头也不抬地干自己的事情。 正打着盹的靳羽见状,一本正经地把自己的外套也往中间那块地方一推,拿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两件外套。 虽然还是硌,起码比刚刚好多了。 他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想道。 靳羽是被人给推醒的。他正睡的香,梦见自己买了个又大又甜的西瓜,当着顾臻然的面一口气吃了大半,心里正得意,就被人给推醒了。 靳羽有点起床气,平常在家在学校的时候不明显,被人吵醒了最多眯着眼不说话,顾臻然一在他身边,他就有点压制不住了。 专门逮着他欺负。 他把脸埋进手臂间,眉头委屈地拧成一个疙瘩,不高兴的情绪很明显:“别吵。” 对方又推了推他,甚至因为他有了反应,还轻轻地喊了几声:“靳羽同学?” 不是顾臻然,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靳羽心里的气噗的一下,就跟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没处撒,只好散了。 他慢吞吞地坐直身体,揉了揉眼,没说话,偏头往旁边一看。 顾臻然去哪里了? 靳羽的瞌睡醒了一些。 叫醒靳羽的女生是顾臻然的前桌,当初想要和顾臻然套交情,反而捂着脸哭着跑出教室的张文文。 她看出靳羽被自己吵醒有点不高兴,没往心里去,嘴上却歉意道:“抱歉啊,吵醒你了,你要不要再睡睡?” 靳羽正在左看右看找顾臻然,完全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张文文也不在意,脸上露出同情又厌恶的表情,仔细看,还有一丝扭曲的恨意。 “你知道你的新同桌,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章 第16章 九月末的清河市,天气热的不像话,好的也不像话,瓦蓝瓦蓝的天空中,偶尔飘过几朵白絮般的云朵,轻飘飘的,下一刻不知道就会被风吹到哪里去。 灿烂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地上形成金色的不规则光影,道路两旁的小草耷拉着脑袋,把自己蜷成一团。 清河一中高二教学楼,此时正是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经过化学老师一节课的催眠,扛不住周公召唤的倒了一片,几个精力过剩的在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被渴睡的同学瞪一眼,手在唇边一拉,做出一个封口的动作。 张文文看着靳羽,话里的恶意几乎要满溢:“你知道你的新同桌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顾臻然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靳羽更加了解。 他固执,霸道,蛮不讲理,像一个只知道掠夺的野心家,为了自己想要的,可以不择手段。 但同时他又是个极其讲究捕猎艺术的猎人,深谙玩弄人心的套路,拥有无与伦比的耐心,一点点试探你的底线,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把你的底线吞噬殆尽,最后将他自己变成你新的底线。 他矛盾且睿智,冷酷又深情,拥有极大的戾气,同时又岁月静好。 这是一个与其说你无法拒绝,不如说你不能拒绝的人。 但此时的顾臻然只是一个在清晨洒落的第一缕阳光下亲眼目睹自己母亲死亡的小可怜,在艰难求生存的同时,还得背负他母亲的污名所给他带来的额外的沉重枷锁。 他独自面对人们的恶言秽语和拳脚相加,却会把胖胖带回家。 靳羽的眉头几乎是霎时就紧紧地拧了起来,他质问,语气近乎警告:“你什么意思?” 张文文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这人跟自己一样,也是个被欺骗的小可怜,心里的惧意就变成了同情。 语调有种假惺惺的怜悯和同情:“靳羽同学你先不要这么激动,我也知道听人说才知道的。”她咬了咬唇,似乎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靳羽不想搭理她。他没兴趣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任何有关于顾臻然的话,更别说是带着深深的恶意的。 见靳羽要离开,张文文顾不得许多,她大喊出声:“你知道他.妈是怎么死的吗?” 突然拔高的音量引来补觉人的不满目光,同时也吸引了一些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张文文缓了缓情绪,脸上露出点友好的笑,“我们去外面说。” 靳羽皱着眉跟她离开。 又是同样的一套说辞。 因为他妈妈生前沉沦,辗转于不同的人身下,所以顾臻然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妈妈沉迷于虚幻的美好,所以顾臻然也不可能对此毫无反应。 年幼的孩子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活下来的,这是一个未解之谜,对此毫不知情的人,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来进行揣度(duo,第二声),并对自己的揣度结果沾沾自喜。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靳羽第一次对这句话产生了巨大的不满。 他喝(he,第四声)止,总是懒懒散散铺散开的眉头蹙起,薄唇抿得紧紧的,漂亮极了的杏眼显出点难得的戾气:“够了。” 拳头捏的咔咔作响,靳羽忍了忍,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个绅士,不打女人。 “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因为被顾臻然当众落了面子就肆意传播谣言,丝毫没有想过,她今天的一番话,有可能会对顾臻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青春期矫情又自尊心奇高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张文文是第一个被他拉进黑名单的。 他忍着气,警告对方:“别再让我听见你口中的任何一句话,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他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人,就算被人宠进骨子里,能够自己解决的事情,也基本不会让家里出面。 他今天难得动了点真火,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在仗势欺人,说的台词会不会太中二,他只觉得心疼,心疼顾臻然,又气愤,气愤自己没有早点出现。 张文文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 这件事情五中那边都传遍了,顾臻然的大名简直如雷贯耳,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为什么会从五中转学到一中,一中的校长为什么会接收他,老班又为什么会同意让他进自己班。 但她还是敛了神情,做出歉意的委屈的姿态:“我也是听人说的,只是不想你被骗,考虑了很久才决定告诉你,就是想给你提个醒,但是……” 她有些为难,还有些委屈。 靳羽懒得看对方演戏,他回了教室,顾臻然正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写什么。他下笔极重,薄薄的纸张被锋利的笔尖勾出破碎的痕迹,里面满满当当,全部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克制住不让自己发狂,心里的恶兽已经挣破了牢笼,随时都有可能择人而噬。 但现在还不是机会。 他必须得隐忍,克制,付出极大的耐心,这样才有可能摘取到自己最想要的甜美果实。 他必须得给心里的恶兽套上一把沉重的枷锁,把钥匙远远丢开,用最严厉的语言训斥它,用最疼痛的皮..鞭..抽..打它,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它,让它学会听话,把散发着冷冷寒光的獠牙收起。 感觉到身边人气息的接近,手中的笔顿了一瞬,眼底涌动的浓浓黑雾停止翻滚,他克制地垂下眼,黑雾如潮水般层层退去,最终隐藏在眼神深处。 毫无所觉的靳羽趴在桌子上,底下垫着两个人叠在一起的校服外套,侧脸看他。 顾臻然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剑眉星目,五官有种凌厉的帅气,眉眼间偶尔会泄出一丝极其压抑和克制的戾气,但大多数时候,他的表情都极淡。 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又像已经有了唯一执着的东西。 靳羽看不明白,但他此刻脸上委屈的表情太过明显,顾臻然根本无法忽略。 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偷偷勾上他的衣角,然后是两根,三根,最后他的衣角,被一只不属于他的手紧紧攥住,不规则的皱褶从被攥住的地方向四周蔓延,怎么看,都大喇(la)喇地写着,#宝宝很委屈,宝宝需要安慰#。 顾臻然放下笔,身后跟着一个攥着衣角不肯松手的小尾巴进了厕所,教室门外老班正准备进来上课,见班里同学上课了才去上厕所刚想张嘴训斥,一看是顾臻然和靳羽,心里还有些安慰。 自己果然慧眼识珠。 * 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厕所里早就没了人,顾臻然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怀中就撞进了一个人。 不算壮硕的腰身被一双手臂紧紧环住,胸口处埋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脑袋的主人把脸藏的结结实实的,温热的呼吸隔着薄薄的衬衫扑打在他的胸口。 一句话被说的含含糊糊的:“别动,让我抱一下。” 听声音就知道委屈的狠了。 顾臻然的身体僵硬一瞬,呼吸都差点静止,被人在腰侧不满地拧了一把,才慢慢放松下来。 从见到眼前这人起就一直缺少点什么东西的怀抱终于被填满,像两片缺失的半圆终于汇合,那种满足感让人幸福到想要叹息。 顾臻然手抬了抬,垂在身侧的手因为过分用力,青筋暴起,他捏紧了拳,最终克制地松开,重新垂在两侧。 还不够。 仅仅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神经质的弧度,若是被人看见,恐怕会被吓的大叫跑开,埋在胸口的那颗脑袋一直没有抬起,那丝弧度便又重新隐于面下。 他安静地充当一个抱枕,垂着眼,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靳羽终于抱够了,心里的气也顺的差不多了,他留恋地在对方胸前蹭了蹭,闻到顾臻然衣服上的洗衣粉的味道,有点不满,又不知道哪里不满。 又在对方面前丢了回面子,他开始找茬:“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特别像一个事前喊着甜心宝贝,事后无情冷漠的渣男。 顾臻然:“嗯。” 靳羽更不满了,心里还有点憋的难受。这人怎么这样,都不知道他不喜欢什么味道,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 他挑剔:“以后不许用这个味道的洗衣粉,难闻。”又在他脖子上嗅了嗅,“这个味道的沐浴乳我也不喜欢,洗发水也是,都不许再用了。” 他挑着眼看他,仿佛刚刚那个委屈的在顾臻然怀里乱拱的人不是他。 顾臻然好脾气地一一答应下来。 被顺毛的靳羽心情好多了,他忘了自己此刻还扒在顾臻然的怀里,环着对方腰身的手也没松开,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不过一秒,眉头又拧起。 仗着对方好说话开始耍赖皮,“你以后不许跟张文文说话。”也不说为什么,说不许就是不许,小少爷就是这么霸道。 好在顾臻然十分纵容,再霸道他也受得住。连张文文是谁都没问,轻嗯一声答应下来。 反正他也不会主动跟小少爷以外的人说话,除了小少爷以外的人跟他说话,他并没有兴趣搭理。 靳羽高兴了,抱怨,“厕所臭死了。”想起刚刚自己在厕所里对顾臻然闻来闻去,脸色更臭了,抬头瞪了一眼顾臻然。 顾臻然眼里带了点笑。 靳羽自然地松开手,“走吧,回去上课。” 怀抱空了的一瞬间,顾臻然的眼底暗沉一片,里面雷电交织,凶猛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他忍住想要重新将人拥回怀里的冲动,克制地握了握拳,抬步跟了上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章 第17章 两个人从后门进去的时候,老江正在讲一道数学题,白色的粉笔在黑色的黑板上细细划过,在滋啦滋啦的轻响中,细碎的粉笔灰落了前排同学一身。 靳羽趁机在座位上坐下。 张文文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朝靳羽笑了笑,靳羽没理她,也不许后进来的顾臻然理她。 一下课,老班前脚出教室,张文文后脚也出了后门。王建丢完垃圾特意绕了个圈,从顾臻然那边转到靳羽这边,笑嘻嘻地敲了敲他前桌的桌子。 前桌坐到张文文那里,王建嬉皮笑脸地道了声谢,拖过桌子,开始跟靳羽进行友好谈话。 “羽毛儿,上午怎么没来上课?” 靳羽从书包里掏出一包小饼干,没理他。 周阳瑞和王建的关系那么好,他才不相信周阳瑞什么都没和他说,指不定就是周阳瑞自己铩羽而归,想让王建再来探探口风。 靳羽动作自然地把小饼干递给顾臻然,顾臻然接过,双手一撕,把包装袋撕开,头都没抬,又递回给靳羽。 靳羽抽出一片吃了,见王建目光一直盯着小饼干,朝他面前递了递:“吃吗?” 王建瞅一眼顾臻然,尴尬地摸摸鼻子,没吃,又说了几句话才走。 搂着周阳瑞的肩膀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地嘀嘀咕咕去了。 靳羽也不在意,喝一口水吃一块小饼干,期间还看完了两页漫画书。 直到上课的时候张文文才回来。 中午走的时候,靳羽跟顾臻然约好下午放学去他家里把胖胖带回家,靳羽早就已经给老方发了消息,告诉他晚上不用来学校接自己,收拾好东西就跟着顾臻然走。 胖胖依旧等在门口,顾臻然一把门打开,胖胖就奶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叫起来,还十分乖巧地摇了摇尾巴。 靳羽被它萌的不行,“胖胖”,他把小奶猫拖在手心,挠了挠下巴,朝客厅走。 顾臻然用一个袋子将胖胖的东西都收在一起,靳羽把猫放下去厨房洗手,冷不丁看见顾臻然冰在水里的半个瓜。 瓜的最中心还少了一小块地方。 他的眼睛慢慢瞪大。 靳羽出来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了原样,顾臻然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胖胖正蹲坐在一旁,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观察顾臻然的动作。 靳羽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老方。虽然靳羽说了今天不用去接他,他有点不放心,想打个电话问问。 靳羽鬼使神差,让老方去买两个西瓜。 要那种个头很大的,瓜皮翠绿的,一看就很好吃的那种。 听起来要求很高,实际上跟没说要求一样。 老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个头要大。还要买俩。 收起手机,顾臻然的东西已经收拾完全了,胖胖仰着头,一晃一晃地摇尾巴。 靳羽蹲下..身子,把小奶猫托在手心,顾臻然提着东西跟在身后,两个人朝门口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向来乖巧的胖胖忽然不停挣扎。 或许是感知到了自己要换个主人换个家,它从靳羽的手心往外一跳,落地之后迅速跑进客厅,找了个角落蹲着,不管靳羽怎么喊,用什么玩具吸引都不出来。 “猫,出来。” 顾臻然淡淡开口,胖胖不情不愿地喵了两声,见顾臻然没有改变主意,从桌椅底下慢慢爬出。 靳羽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反正胖胖跟着自己和跟着顾臻然没有区别,想看胖胖的时候,自己来顾臻然这里就行。 他心里有了决定,也不在意胖胖钻桌子被弄脏的毛,捏了两把胖胖软乎乎的肉垫,把自己的想法跟顾臻然说了。 美曰其名,顾臻然帮他养猫,负责给胖胖洗澡弄猫食,自己负责胖胖的日常饮食和玩具采买,他如果想看胖胖,顾臻然不得阻拦。 说罢他一愣,肩膀一抖一抖,差点笑抽过去。 怎么说的跟父母离异,儿子跟着爸爸,然后妈妈给抚养费似的。 顾臻然嗯了声,靳羽笑到一半,脸都憋红了。 他捏着胖胖的耳朵,在心里小声腹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占我便宜。 他揪胖胖的耳朵:“儿子,叫声爸爸来听。” 胖胖不明所以,仰着脑袋喵了一声,靳羽一个人笑的前俯后仰。 吃完晚饭,靳家所有人都围在客厅里等着吃西瓜。 你别看这只是一个西瓜,这可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西瓜。 这可是靳羽开口说要买,并且按照靳羽提供的具体要求买的。 个头够大,三个人完全够吃,瓜皮够绿,一看就健康无污染。 四舍五入,那也差不多就是靳羽买的了。 王妈把西瓜削皮切成薄片,又在果盘的边缘放上许多签子,眉开眼笑地端着果盘去客厅。 她家少爷可是难得会开口说要吃什么东西,还特地交代老方去买,看来是真的很想吃西瓜了。 瓜盘端上来之后,靳羽先给靳东升和林美君一人拿了一小块,第三块才自己吃。 他一咬,甜是挺甜的,但是好像没有他中午吃的那么甜。 而且他中午吃的西瓜还无籽。 他想起自己在顾臻然厨房里看见的东西,又想起了些别的,心里忽的就高兴起来了。 顾臻然肯定喜欢他,没跑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居然还敢叫他滚,没想到吧,两辈子了,顾臻然最后还是栽在他靳羽的身上。 他面上有些得意,却还要故作矜持,并且在心里决定,要是顾臻然跟他告白,他肯定不答应。 谁让顾臻然凶他的。 大猪蹄子。 超级记仇jpg. 第二天,顾臻然刚在座位坐下,就见靳羽朝他笑的眉眼弯弯,一副#我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的得意模样。 顾臻然的手指动了动,他想摸摸靳羽亮晶晶的带笑的眼睛,忍了忍,指甲在手心掐出一个深深的月牙痕迹,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课后老江把顾臻然叫出了教室,顾臻然一走,周阳瑞就凑了过来,面色有些犹豫。 他仔细看了看靳羽的表情,见靳羽眼角带笑,心情不错的模样,心情稍定,期期艾艾地开口:“羽毛儿,我跟你说件事,你先答应我不生气。” 靳羽心情好,大方地挥挥手:“说吧。” 周阳瑞抓耳挠腮半天,最终一狠心,凑过来小声在靳羽耳边说了几句话。 靳羽的脸色立马就落了下来。 他腾的站起来,起身就要往班外走。 周阳瑞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拉住他,脸色发苦,“你不是答应了我不生气的吗?况且这事情也不是我说的。” 周阳瑞目光躲闪了几下,语气吞吐:“我这也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两道细细的眉拧起,唇线抿直成一条线,总是亮晶晶的眼底突然覆上一层寒冰,急了的兔子果然很吓人。 周阳瑞在心里大骂怂恿他过来的王建,试图转移话题,“那什么,下一节课上什么来着?” 转移话题的方式不太高超,轻易被人看破,最后他没办法了,交代:“学校的帖子上到处都在说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 靳羽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落到了张文文的身上。 有作案动机,有作案时间,也有作案能力,最重要的是,她曾经说过这种话。 他推开挡道的周阳瑞,居高临下地看正在写作业的张文文,语气冷的可怕:“是不是你做的?” 张文文的身子抖了一下,她强装镇定,抬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靳羽同学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靳羽冷冷的看着她,没说话。 张文文脸上的那抹笑没了,反问,“证据呢?”她似乎很好奇,“靳羽同学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就因为我好心提醒过你?” 看到有人看过来,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我也是为了你好才好心提醒你的,靳羽同学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污蔑我。” 她说不下去了,眼眶里含着泪,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屈辱和委屈。 这幅场景连周阳瑞都看不下去了,他拉住很明显在生气的靳羽,低声劝道:“羽毛儿,咱可不能为了……”他含糊过去,“就冤枉好人。” 靳羽甩开周阳瑞的手,“我只说一次,他不是这种人。” 周阳瑞的脸色有点难看。 靳羽的意思很明显,要是再有下一次,他们连朋友都没的做。 他有点难以置信。 他和靳羽认识多久了,顾臻然和靳羽才认识多久,现在就因为他听了一句跟对方有关的传闻,靳羽就说出这种话。 但靳羽现在正在气头上,又是刚认识的新朋友,还没捂热乎就传出一些不好的传闻,靳羽维护他可以理解。 周阳瑞这么一想,居然还有点感动。 以后自己要是碰到些什么不好的事情,羽毛儿也会这么维护他。 的吧? 靳羽深深地看了委委屈屈的张文文一眼。 他不需要证据,他只要有所怀疑就够了。 事情的真相他自会去查,只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张文文还能坚持自己的无辜才好。 他不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关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章 第18章 被周阳瑞拉了一把,靳羽虽然依旧在气头上,勉强还能压的住情绪,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在班长复杂的注视下光明正大拿出手机,开始刷周阳瑞说的,和顾臻然有关的帖子。 周阳瑞没夸张,点进清河一中的贴吧,浮在最上面的一个热帖,就跟顾臻然有关,并且标题还起的十分UAB体。 #惊,扒一扒前两天刚从五中转学过来的某个顾姓学生# 主楼:楼主有个朋友在五中读书,昨天楼主和朋友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聊起五中的“风云人物”。 朋友跟楼主提起,五中确实有个同学大名鼎鼎,只不过前段时间突然从五中退学,转学去了一中。楼主一时好奇追问,结果听朋友说完,楼主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崩塌了。 以下简称这位同学为顾某某同学。 要说顾某某同学,先说一下顾某某同学的家庭。 顾某某同学,据说是他的母亲和人无媒苟..合的野..种,因为怀了孩子一个人远走他乡,最终在清河市定居。 顾某某同学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亲,他由他的单亲母亲一人独自抚养,然后,劲爆的来了。 顾某某同学的母亲那是相当的漂亮,具体有多漂亮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楼主也没见过,但最重要的是,顾某某的母亲是清河市红..灯..区有名的一姐。 为什么是一姐?除了长的好看以外,还因为对方荤..素不..忌,给钱就给上,不仅花样多,伺候人的功夫也是一流,别的人还真的抢不过她一姐的位置。 顾某某十岁那年,一姐死了,原因是吸..毒,在此楼主不得不说一句,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当一姐就算了,还沾惹上那么个东西,死的活该。 咱们言归正传。 顾某某当时还年幼,有好心人要把他送到孤儿院,结果顾某某不仅把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打进医院,还偷摸从孤儿院跑出来,回了他和一姐的家。 一个十岁的死了妈的孤儿能干嘛?跟野狗抢食,去垃圾桶翻吃的?去打工人家都不敢要你! 更何况顾某某的母亲还是那么个情况,谁知道顾某某是不是跟他.妈一个德..行,万一身上真的带了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老板哭都来不及! 可人家顾某某不仅活的好,还回了学校上学。 吃穿住行样样都要花钱,还有上学的各种花费,那些钱都是哪里来的? 别说是他.妈给他留的,都吸..毒了,怎么可能还有余钱给家里留下,恨不得全部都拿来买毒..品才好。 他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爹就更不可能了,要真的知道自己头上戴了这么多顶绿帽子,能忍? 别看顾某某人前冷漠,人后指不定是什么样子的呢,要不然能把人迷的要死要活的巴巴给他送钱? 前几天还有人看到有人为了顾某某跟别人大打出手,还不止一回,走哪儿跟哪儿,又是牵手又是拥抱的,那个热乎劲哟,啧。 大家都知道的吧,一中是个私立学校,你要进来,要么成绩好,学校把你当未来的命根子和录取招牌培养,要么就交老老实实交学费,更别说贵的吓死人的择校费。 据说在顾某某转校的前一天,有人看到他一个人进了校长的个人办公室,进去半天才出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自行想象。 楼主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们,楼主顶锅盖跑了。 一楼:#我朋友即我自己#系列,一楼鉴定完毕。 二楼:主楼有点长,先占前排再吃瓜,顺便兜售瓜子花生小汽水,泡面卤蛋玉米肠。 三楼:卧槽,照楼主这么说,这个顾某某还真挺恶心的,祸祸完五中又来祸祸一中,等祸祸完一中,是不是下一次就得去二中了? 四楼:这种人怎么不去死,真是恶心他妈哭恶心,恶心死了。 五楼:单身母亲怎么了?单身母亲杀你全家了?没有父亲就是野种?楼主嘴这么臭,你是早上吃shi 忘记刷牙了吧。 六楼:楼上是不是重点歪了?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恶心人的顾某某要来祸害广大一中学子? 七楼:话不是这么说的,无凭无据的就这么给人定罪,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八楼:空穴不来风,世界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顾某某要是不做这么恶心的事情,能在五中闹的人尽皆知?能在五中待不下去,跑来祸祸咱们一中?要我说,这种人,就应该赶出一中,省的败坏咱们学校的风气。 …… 第一百楼:这种人楼主还打什么码,直接把姓名班级说出来,也好让我瞧瞧,这人私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哈哈哈。 第一百零一楼:虽然但是,默默问一句,证据呢?楼主又是据说又是听说的,没有一点实锤就这么把料爆出来,还一副信誓旦旦,信我没错的模样,有点过了吧。 第一百零二楼:哟,楼上心疼了?该不会是顾某某本人或者他的某个裤下之臣吧?大家同学一场,可别怪我没提醒,有时间赶紧去医院挂个预约,查查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免得将来后悔可就晚了。 …… 第二百楼:顶锅盖默默说一句,楼主说的顾某某,很像是我们班前几天转来的新同学。 第二百零一楼:卧槽,这是班级同学来给楼主作证?有点刺激。 第二百零二楼:两百楼的同学还在么?快说一说,这个顾某某是不是真的跟楼主说的一样,面上看着冷,实际上早就已经十八禁了?滋味跟某优比,哪个比较爽? …… 翻到这里靳羽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收了手机,心里气不过,踢了桌子一脚。 无凭无据,光靠猜测就把莫须有的事情安到人的事情,仗着贴吧匿名,在里面各种狂欢。 偶尔出现在几个理智派,不是被一通阴阳怪气就是被一群疯..狗追着乱咬,或者直接打成亲友团冷嘲热讽。 铁质的桌腿摇晃,在地面划出滋啦一声难听的噪音,有些还在围观的人见状,立马低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情,生怕会惹火上身。 看个免费热闹谁都愿意,可要是为此闹上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 靳羽心里还是气的厉害,他又翻出手机里的通讯录,给老方发了个消息,让他查查到底是谁发的帖子,还有后面的回复楼层里,那些故意煽风点火,以及混淆视线的到底是谁。 匿个名而已,数据时代还想搞来无影去无踪那一套,怎么可能,顺着网线,他怎么也得把那头的人给揪出来。 他抿唇,秀气的眉头死死拧着,周阳瑞张了张嘴,见靳羽一副不想跟人说话的模样,低头摸摸鼻子,只好回了自己的位。 走到王建旁边的时候把王建摁在怀里胖揍了一顿。 丫的,还是不是兄弟了,居然这么坑他。 顾臻然回来的时候受到了全班人的注目礼。 那个帖子高高挂在清和一中贴吧的首页,大大的红色火爆标记吸引着众多人的眼球。 虽然清河一中平时的学业很重,学校也不许学生带手机进校,真正把校规当做一回事的没有几个,更多的学生阳奉阴违。 八卦这种东西,只要有一个人知道,就会有无数个人知道,更何况,帖子中描述的东西还那么颠覆他们对顾臻然的印象。 没想到新同学表面看上去清高无比,背地里居然那么不堪。 眼里的鄙夷再明显不过,顾臻然经过的时候,还有人故意把桌子往里面拖,在安静的教室中发出滋啦的难听声响。 顾臻然面色如常,淡漠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校服外套的下摆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摇晃。 偶尔视线不轻不重地从某个人身上略过,眼睫一颤,幽深的眼底带着沉寂多年的冰棱,一眼就扎得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其他的人忽然就怂了,他们纷纷假装自然地转移开自己的目光,不让自己和顾臻然对视。 一路畅行无阻。 顾臻然在座位上坐下,目不斜视,将流言蜚语屏蔽在耳外,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他好整以暇,姿态可以算得上闲适,一支黑色中性笔被稳稳当当握在手中,随着他的思路四处游走,专注的模样让人很难把这起事件的主人公与他划上等号。 他这个时候合该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才对,自卑与极大的羞辱让他面目扭曲,世人的鄙夷和嘲讽将他脸上遮羞的面具踩碎。 他不该这么冷静。 靳羽忽然就也冷静了下来。 他好歹也是活第二辈子的人,也就是看顾臻然是个小可怜,平白被人污蔑太惨了点,自己才会着急忙慌要发火的。 才不是关心顾臻然呢。 对,就是这样。 靳羽在心里点头。 冷静不过一节课的事情,一下课,他就把顾臻然堵在座位上,见顾臻然表情淡淡,目光疑惑,靳羽目光不自然的闪烁一瞬,忽然凶巴巴的道:“你作业写完了没有!” 他拧着眉,语气比课代表催作业的时候还凶:“把你的作业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知道自己处境不好还不好好学习,难道将来真的要去搬砖不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章 第19章 明明是要问对方老班把他叫出去问话以及一中贴吧的事情,靳羽不知怎么的,被顾臻然眼含疑惑地看着,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味。 “你作业写完了没有。”见顾臻然不说话,又道,“把你的作业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他眉头松开,憋闷的心情敞亮几分。 自己并不是什么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人欺负的。 想他靳羽又能一打十,又能帮对方搞学习,这年头对同桌这么好的人可不多。 顾臻然微愣,向来冷静的眼底缓慢浮现出一丝极淡的错愕。 作业啊…… 他的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表情仍旧是淡淡的,靳羽却从他平静的表面看出一丝心虚。 他不满,敲敲桌子,鼓着脸凶巴巴道:“快点。”说完还瞪他一眼,不让对方转移话题。 顾臻然的视线被眼前少年生动的表情吸引。 一看就手感极好的黑发软软地贴在额前,眉毛秀气,漂亮的杏眼瞪得圆圆的,闪着一层薄薄的火光,不可怖,只让人觉得可爱。 波动起伏的情绪揩下一片昨日的璀璨晚霞,掺杂进被稀释得比例正好的胭脂中,将他原本白..皙的脸庞映得红润生动。 薄唇抿起,下巴绷直,眼神是极致的不赞同。 顾臻然以后要是去搬砖了,自己可怎么办。 好歹是他靳羽的同桌,他可做不到就这么看着顾臻然堕落下去。少说也得监督他考个好大学,以后找个能吃饱饭还能攒点余钱的工作。 他抬抬下巴,催促:“快点。”别想把问题糊弄过去。 淡色的唇一开一合,偶尔能看见里面一闪而没的粉色..舌..头和洁白的贝齿,顾臻然捏着笔的手陡然握紧,眼神渐渐幽深。 半晌,他垂下眼,遮住里面沸腾翻滚的情绪,声音有些喑(yin)哑:“什么作业?” 他从来到这个班级开始就没有做过作业,如今靳羽却要检查他的作业。 靳羽面上不满的表情更加明显,他如数家珍:“数学练习册第二十到三十三页,英语抄写生词五十遍,外加阅读理解三篇,语文作文一篇,物理十道大题……” 顾臻然很配合地把靳羽报到的东西翻出来交给他。 靳羽一脸怀疑。 这么配合,莫非作业都做了? 他用眼神示意顾臻然把东西摞在他的桌上,伸手翻开摞在最上面的一本物理作业本。 “……” 他不死心,继续翻开后面的其他几本。 “……” 他皱了皱鼻,指着上面的印刷油墨,明知故问:“你用的是透明笔?” 学校的小超市有卖一种透明笔,写的时候字是透明的,要用配套的一种类似小电筒的东西照,才能看出来对方写了什么。 “……”顾臻然:“那是什么?” 靳羽把手里的练习册往桌上一放,不知道该摆出教导主任的严肃脸,还是老班的恨铁不成钢,他索性面无表情,“那你把这些东西给我看干嘛?” 靳羽报的作业一个没少,只可惜翻开一看,里面一个多余的字没有。 就连顾臻然的大名都没写,就好像他来了一趟,不过是把这些教材从学校放教材的教室换到上课的教室。 随时可以拿出去卖,十成新不敢保证,九成五是有的。 靳羽忍不住了,指着作业本,痛心疾首:“你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口肉?” 他掰着手指头,就要好好跟顾臻然说道说道。 顾臻然现在才高二,距离高考还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从高二开始发力,不说top学校,找个有名气的学校,进个好养活自己的专业,还是没问题的。 可要是顾臻然不好好学习,那他就考不上好学校,考不上好学校就进不了好专业,没有一个好的专业,以后找个好工作也麻烦了。 等毕业以后进了社会,还要考虑租房,吃饭,社交,日常花费。 更何况高考之前,顾臻然还得吃两年的水煮白菜。 咦,真是不能细想,一想更觉得顾臻然可怜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白嫩的手指在练习册上一通划拉,靳羽恨不得在鼻梁上架一副平光眼镜,“这些今天都要做完,明天我要检查。” 见顾臻然垂着眼不说话,黝黑的瞳孔被淡漠的神色轻易掩盖,靳羽原本心里的那点小别扭立马抛在脑后。 虽然他不止一次做下决定,以后不管对方,两个人只做清清白白的同桌,但他是个大度的人,不做斤斤计较的事情。 上辈子顾臻然让他不高兴,那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的顾臻然多可怜呀,天天被人欺负,还遭人污蔑。 偶尔的木讷和不苟言笑也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指不定对方在自己没看见的时候偷偷躲在哪个角落里哭鼻子呢。 再说了,顾臻然还得替自己照顾胖胖。看在胖胖的份上,自己怎么都得帮衬他一点。 心里有了主意的靳羽心情总算舒畅。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外面的走廊轰隆隆的,满目望去,到处都是跑动的人群,靳羽淡定地坐在座位上收拾东西,等着顾臻然先动。 小少爷说话从来算话,说好了要看在胖胖的面子上照顾着顾臻然一点,那就得从学习到吃饭,一样不落的都给照顾上。 顾臻然一动,他就放下东西颠颠地跟了上去。 这一次可不是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他光明正大走在对方的身边,路上遇见眼含深意或者对顾臻然不屑一顾指指点点的人,一个一个都给瞪回去。 嗨呀,看什么看,没看过校服帅哥吗? 土肥的校服穿在顾臻然和自己身上就是比他们好看,气死他们。 打菜的时候故意跟顾臻然作对。 一楼虽然是大锅菜窗口,学校考虑到学生的身体状况,除了比较便宜的素菜,还有几个不同菜色的荤菜。 顾臻然点一个素菜,靳羽就要上两个肉菜,最后还加了两个大鸡腿,高高叠在饭菜的最上头。 两个人在角落坐下。 靳羽先咬了一口鸡腿。 “……” 食堂的水平真心不怎么样。 鸡腿没炖烂,皮还结结实实地长在肉上,汤汁没渗进肉里,一口咬下去,隐隐有股怪味。最让人绝望的是,里面的肉丝还泛着点红。 他面露嫌弃,把两个鸡腿都夹到顾臻然的碗里,嘟囔,“难吃。” 也没什么胃口,扒拉几口饭,皱眉,把自己的餐盘和顾臻然的对调,把鸡腿重新夹回去。 顾臻然怔怔地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半天没有动静。 靳羽见他不动,用筷子敲敲餐盘,露出几分故作的凶巴巴,眉头都皱起来:“嫌弃我吃过?” 他在心里想好了,要是顾臻然敢嫌弃他,他就再去给他买两个鸡腿。 这么难吃的东西,吃一两个还行,就当补充身体营养,吃四个简直是种折磨。 反正他是一口都吃不下。 “没有。” 顾臻然已经开始进入变声期,加上他极少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沙沙的,有种异样的磨人感。 他执筷,夹起那个被靳羽咬过一口的鸡腿,不偏不倚,在原先的那个小小的牙印上咬下去。 目光冷淡,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动作却有种将人吞..吃..入..腹的凶狠。 靳羽的耳尖忽的就红了。 他哼哼,吃鸡腿就好好吃鸡腿,干嘛吃的这么叫人脸红心跳。这人果然坏的很。 顾臻然吃饭很快,不到十五分钟就把一堆东西吃完,靳羽没胃口,随便扒拉几口米饭,填了填肚子,就在一边观察顾臻然。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顾臻然就是一普通高中生,除了帅点高点表情冷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目光一顿,他有点不爽。为什么顾臻然这样还能长的比他高? 他委屈地瞪着顾臻然的发顶,觉得自己因为身高被落了面子。为了发泄心里的不爽,又去要了个鸡腿,临走又拿了碗紫菜蛋花汤。 把盘子往对方面前一放,“加餐。” 顾臻然只好重新坐下,把鸡腿啃了,又把汤喝了,手里托着三个托盘,把东西放到集合餐盘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去了趟学校食堂后面的小超市。 靳羽中午根本没怎么吃,虽然教室里有备用的零食,饿起来根本不顶饱,加上他自觉自己是要为同桌考虑的人,买东西的时候,挑的也是两个人的分量。 都塞在一个袋子里,让顾臻然提着,趁还有点时间,回家去看胖胖。 胖胖原本在扑球玩,一听见熟悉的门被钥匙转动的声音就丢了球,乖乖坐在地板上等候着人进来。 细细地喵一声,尾巴轻轻甩了甩。 靳羽现在对顾臻然的家轻车熟路,轻松捏了胖胖的后颈,将它托在手心,高高兴兴地去给奶猫冲羊奶粉喝。 奶猫是铁,奶粉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他可不能饿着胖胖。 靳羽严格按照比例兑了羊奶粉,他把热乎的羊奶放在一边放凉,从地上捡起逗猫棒逗猫。 口袋中的手机嗡嗡嗡的震动,是接收到新短信时候的表现,靳羽不慌不忙,等逗完一阵猫才拿出手机,摁亮一看,发信人是老方。 发帖人已经找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章 第20章 上午看完帖子,靳羽就给老方发了消息,让他找人查查那个帖子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能把顾臻然的身世了解的那么清楚,不可能只是道听途说。 再加上帖子里的消息真假参半,让吃瓜群众无法辨别真假,某些回复楼层刻意引导的痕迹那么重,真心想要发现问题,一揪一个准。 靳羽手指点了点下巴。他心里倒是有几个人选,现在就等着证实到底是谁。 他心里想着事情,没注意到顾臻然走到身边,胖胖喵一声从他膝盖跳下去..蹭..对方的裤腿,顾臻然没理,伸手挡了一下,“去洗手。” 猫身上有细菌,不干净。 靳羽啊了声,抬头看他,眼底满是迷茫,有点没反应过来。 顾臻然的视线落到两人相碰的手上。 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细..腻..触..感。 靳羽没忍住,手掌一动,细微的举动没能逃过顾臻然的感知,他像被烫到,立马松开手,眼神沉了一瞬,又假装自然地撇开。 垂眼看欢快地用尾巴蹭..自己裤腿的胖胖,嗓子眼堵着一团软乎乎的棉花,“胖胖身上不干净。” 靳羽愣愣地哦了声,手上还残留着被人碰到的触感. 他捻了捻手心,不合时宜地想起,上辈子自己和顾臻然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没有现在这么粗糙,指腹上却还留着一层薄茧。 这层薄..茧,在某些时候,给了他极大的快乐。 他耳朵尖冒红,眼神不自然地乱瞟,再开口的时候就有些磕巴:“我去洗手。” 身后,顾臻然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手掌紧了紧,眼底闪着幽幽的光。 下午放学老方来接靳羽,除了跟他汇报帖子的事情,还把靳羽吩咐买的猫窝也一并带了来,送去了顾臻然家。 顾臻然不允许胖胖进屋,在客厅划了个角落充当奶猫晚上睡觉的地方,又找出几件不穿的旧衣服放在下面垫一垫,充当一个简易的猫窝。 胖胖一点不挑剔,见顾臻然弄好,身姿轻盈地跳上去,绕着这个窝走一圈,时不时用爪子拍一拍,像是觉得满意,仰着头细细地喵一声,琥珀色的眼睛眯了眯,在窝里乖乖趴着休息。 靳羽见过那个简易的猫窝,他有些不满意,但也知道顾臻然情况不允许,胖胖又不愿意跟自己走,问过顾臻然之后,让老方来的时候带个猫窝,给胖胖换上。 顾臻然不喜欢别人进他家,老方就把车停在居民楼的前面等候。 猫窝不算太重,他一个人就能提着上去,靳羽像个小尾巴跟在身后,手搭着一个角,勉强算自己也出了点力气。 安装猫窝这种事情就用不着靳羽出力了,他悠悠然坐在客厅的一角,怀里抱着胖胖,看顾臻然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低头专注地弄猫窝。 顾臻然专注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极富魅力。 黑发半垂,遮住染着雾气的深色的眼,露出的侧脸线条凌厉坚毅,下颌紧收,一滴汗水淌在下巴处欲坠不坠。 身材不够健硕,却不让人觉得虚弱无力,拖着猫窝的手稳稳当当,挺直的脊背展现出力量的含蓄美。 从靳羽的角度看过去,顾臻然身上有种青..涩的性..感,这种矛盾的气质,在上一辈子,他只在最初认识对方的时候见过。 靳羽欣赏够了,抱着胖胖去顾臻然的屋里吹电风扇。 坐在凳子上的人一走,顾臻然的手顿了顿,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比较轻松的姿势,低头继续刚刚的事情。 帖子最初发表的IP地址是在清河市的一家网吧。 网吧坐落在一中和二中的中间路段,离一中三条街的距离,周围往来的学生众多,网吧又提供假..身..份..证开机子,陡然要查一个帖子,一时也不好查。 靳羽给老方发消息交代事情,老方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靳东升。靳东升手下有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人才,查到网吧以后,抓到网吧的把柄,很快就调到了当天的监控。 查到的人有点出乎靳羽的意料,不是他们班的谁,也不是顾臻然转学之前得罪的人,而是他来一中那天,下午放学把他堵在巷子里讨要“过路费”的黄绿青蓝紫中的黄毛。 黄毛是一中高二十七班的,当初主动把顾臻然的事情曝出来的蓝毛则是五中的。 下午放学,没等顾臻然,提前一分钟走的靳羽在校门口成功堵到黄毛。 黄毛名叫黄子轩,最后一节课是他们班主任的课,要不是前几天班主任找到他说,这个礼拜要是再被老师告状缺课,就要找他的家长来学校,他才不会乖乖地在学校里安静呆一整天呢。 整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一点乐子都没有,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 他心里上火,嘴里也骂骂咧咧的,一头黄发在一众学子中间分外显眼,烟瘾上来,又想叼根烟在嘴里过过瘾。 刚出校门,就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黄子轩不耐烦,“谁..他..妈乱拍老子肩膀?” 眼神在靳羽身上粗粗一扫,心里闪过一丝熟悉感,一下子又没想起来,埋着头走了两步,脑海中一道惊雷闪过,狠狠地骂了声艹,提步就跑。 当初那么多个兄弟在身边都没能打的过这个人,现在自己势单力薄,一个人承受一群兄弟的痛苦,想想就凄惨无比。 十分钟后,黄子轩气喘吁吁,他累的不行,背靠古旧的墙壁,食指伸出,在左手掌心一点,“停,你到底,到底想干嘛?” 没想到他黄毛大哥居然也有被人追着到处跑的一天,他喘的不行,索性破罐子破摔。 “那个帖子是不是你发的?” “老子一天要发多少帖子,你指哪一个?” 黄毛记吃不记打,被靳羽凉凉的眼神一扫,想起自己打不过这人,抹了把脸,低声骂了句艹。 “顾臻然。”靳羽当没听见,手提了提书包带,提醒。 黄毛不爽,呛回去:“凭什么说是老子发的?” 靳羽拿出手机,把监控的那一段录像放给他看,以免对方不认账,黄毛一眼就看出监控里面的人是自己,他炸毛:“你这是在侵..犯我的肖像权,是违.法的。” “这么说,你承认帖子是你发的了?”靳羽把手机视频关了,问对面一脸懊悔的人。 嘴快自己把事情暴露出来,黄毛认栽:“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眼神嚣张的很,“呸,什么玩意儿,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靳羽捏了捏拳头,手指噼里啪啦的响,黄毛条件反射怂了怂,他硬着头皮,“老子就是看他不顺眼,老子……” “我已经把你刚刚的话录下来了。” 虽然揍对方一顿比较快也比较出气,为了套出对方的目的,靳羽忍了忍,晃晃手里的手机。 “如果我把这个交给老师,后果你知道的。” 想起老班前几天说的,再犯事就叫家长,他狠狠锤了下墙,不情不愿道:“是一个人找到我让我发的,说只要我发贴就给我一千块,别的没了。”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每次都是对方找的我,我从来找不着他。” 靳羽点点头,暂停手机的录音键,不紧不慢把手机装进书包,把书包放在一边,松了松筋骨,走进巷子,把刚刚想做的事情给补上。 巷子里一阵噼里啪啦响,偶尔混杂着几声惨厉的嚎叫,靳羽拽下对方的一只外套袖子堵嘴,心里憋气,一声不吭继续干活。 顾臻然的名誉居然只值一千块钱? 黄毛怎么吃进去的,靳羽就让他怎么加倍吐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章 第21章 酣畅淋漓地运动一场,靳羽神清气爽,在夕阳的柔色晚辉中,他揉揉泛酸的手腕,弯腰捡起书包,准备回家。 靳羽挑的都是既能感觉到痛又不会留下痕迹的地方,黄毛虽然叫的凄惨,身上一点伤口没有。 这只是利息,做错了事情,自然不会只有这么点惩罚。 没走几步,就撞见站在巷子外的老树下,目光平静看着他的人。 靳羽心里一虚,转瞬又理直气壮。 他才不是胡乱欺负人,他这可是事出有因的。 再说,小少爷可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烂好人,顾臻然要是没发现就算了,既然对方都看见了,他不仅做了好事要说出口,还要挟恩图报。 走到站在树底下的人面前,把泛红的拳头伸到顾臻然的面前给他看,头上翘起一撮呆毛,撇了撇嘴:“手红了。” 靳羽皮肤白..皙,一搓就红,刚做完一通有益身心的运动,里面的人身上不见伤,他的手倒是红了一片。 看来确实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顾臻然笑了笑,嘴角勾起的那丝弧度太小,被头顶暗色的树荫一遮,一点不明显。 靳羽以为自己看错了,也没在意,手又往前递了递,都快怼到人下巴处,确保顾臻然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存在没看清楚的情况,才把手收回往兜里一塞。 “帖子是黄毛发的。”皱了皱眉,想到自己刚刚才教训过对方一通,眉头松了点,矜持地抬抬下巴,假装不在意道:“一查就查出来了,一点难度没有。” 见顾臻然不说话,有点沉不住气了,头上的呆毛一颤,露出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和不满,凶巴巴的瞪他,“我帮了你,你可不能不承认。” 亏本的生意小少爷才不做。 他挟恩图报,一锤定音:“为了报答我的恩情,以后你就跟着我混,我让你写作业,你就不能上课睡觉。” 这话有点冤枉人了。顾臻然上课虽然不听讲,但也从来不睡觉。 但小少爷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要求,就只能这么先占个位。反正意思都一样,顾臻然以后得听他的。有了这么一个把柄在手,就不怕顾臻然反悔不写作业了。 他瞪圆了眼睛,问不说话的人:“今天的作业你带了没有?”跃跃欲试,就要检查作业。 作为一个高中生,每天写作业是标配,哪怕老师下课的时候忘记布置,放学也会让课代表临时通知。 顾臻然:“……” 他可疑地沉默片刻,“带了。” 靳羽怀疑地看他。 带了作业刚刚为什么沉默那么久? 他朝对方摊开掌心:“我看看。” 顾臻然沉默。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久,眉梢微微下撇,凌厉的眉眼稍显温和,沙哑的嗓音毫无起伏,却隐隐有些无奈,“我不会。” 这么久没学习,该忘的都忘的差不多了。 况且。 缭绕着黑色雾气的深色目光在面色疑惑的人面上转了一圈,最终重新归于寂静。 靳羽伸出两指,按住因为得意有些上翘的嘴角,他谦虚地轻咳一下,示意现成的学霸就在面前。 有问题找同桌呀。 上辈子顾臻然多厉害,没想到高中的他还是个学渣。 靳羽心里莫名的高兴,也顾不得矜持和谦虚,拍拍手就把给对方补习的任务大包大揽了下来。 反正帮检查作业是帮,帮补习也是帮,没差。 第二天早读下课,顾臻然刚在座位坐下,靳羽就从书包掏出几套试卷,示意他今天做完交上来。 这些试卷都是各科的摸底试卷,不算难,但对基础有一定的要求。 顾臻然面色沉静,把最上头的那张数学试卷平整摊开在面前,手稳稳当当地执笔,试卷的最上头,姓名栏“顾臻然”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光这三个字,就能让老师给他加满十分的卷面分。 “监考官”靳羽暗暗点头,甚至还有些羡慕。 字如其人,他的字体偏秀气,没有顾臻然的字那么有味道。 顾臻然一目十行,把整张试卷的题目看完。在看大题的时候,平静的目光在按点给分上顿了顿。 他首先做选择题。 选择题一共有十道,其中有五道询问的是课本中的具体定理和公式。 做选择题有几大法则。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不长不短碰运气,还是不会就选C。 十道题他选了六个C。 接下来是填空题。顾臻然扫了一眼题目,估计了下难度,直接略过,去做大题。 他把做完的试卷交给靳羽,靳羽兴致勃勃接过,把试卷抖开,在对方一排整齐漂亮的“解”字面前,杏眼难以置信地瞪大,半晌后,咧着嘴差点笑抽过去。 老江要是看到这张试卷,不知道是欣慰多点还是会气到爆..炸。 他笑完就开始训人了,弯弯的眉眼收起,眼底浮着一层水光,脸蛋红扑扑的,板着脸训人的样子一点不凶,还有点可爱:“你上课的时候是不是一点都没听呀?” 靳羽知道顾臻然学习可能会有点吃力,特地拿的最简单的摸底试卷,就是让周阳瑞和王建做,两个臭皮匠凑一凑,也能凑个六十分出来。 顾臻然的试卷…… 靳羽扫一眼就知道绝对到不了及格线,但为了让对方服气,他还是拿出一只红笔,装模作样地开始批改。 老师批改试卷,一般都是打的正分,他反其道而行之,不打得分,把没得的分标出,再在前面加个超级醒目的负号。 数字不仅超过六十,还多出不少。 靳羽满意了,以为会看到羞愧到满脸通红的顾臻然,一回头,就见对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心思一点没在试卷上。 他大怒,把划满红艳艳分数的试卷往对方面前一戳,摆出老班的架子:“顾臻然同学,你的试卷已经批改好了。” 顾臻然淡定地把试卷接过,换了张其他科目的交过去。 靳羽最开始还会偷摸摸嘲笑几下,到了后来就笑不出来了。 按照顾臻然现在这个成绩,去搬砖人家说不定都不要他哦。 他愁的不得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吃几口,一盘好端端的菜被他扒拉的乱七八糟,靳羽脸色一红,把餐盘往顾臻然面前一推,换过他的小青菜哼哧哼哧地吃起来。 不是他说,学校的大锅菜,再吃几次,他都吃不惯。 吃完饭,靳羽拽着顾臻然拐道去了学校外面的书店。 他越过高中的书架,直接从初中的教辅书开始挑。 其实在教室的时候,他还是给顾臻然留了点面子的。 表面上是高二最简单的试卷,真正运用到高二学的新知识的题目没几个,大部分都是初中知识为基础,糅杂在高一的知识点里。 可是顾臻然都不会。 靳羽瞬间觉得自己的肩膀变得沉甸甸的。 他可是用自己瘦弱的肩膀,一力承担起顾臻然未来的男人。 身负重担的靳羽目光在书架上来回逡巡几圈,最终还是放弃了购买五三的想法。 那对于现在的顾臻然来说太难了,真的。 顾臻然难,他也难。 他不想从答案解释到题干,再从题干解释到基础知识。小少爷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不能随便浪费。 最后这些书都被顾臻然抱回了教室。 第一天的目标,从背二十个新单词开始。 靳羽松了口气。幸亏顾臻然的口语还不错,自己不用从纠正音标的发音开始给他补。 下午第一节下课,顾臻然被留在教室里背单词,靳羽拉了拉校服外套的拉链,进了老班的办公室。 他把自己搜集到的证据一股脑都放到了老班的面前。 网吧的视频,黄毛自己说出口的话,以及其他的一些小证据。 喝着枸杞水的老江面色复杂地看他一眼。 学校明令禁止带手机,靳羽同学不仅十分嚣张地冲进自己办公室里掏手机看视频,看视频还放外音。 有些过分了。 他面色复杂没多久,在听见音频的具体内容后,把手中泡着枸杞水的保温杯小心翼翼放在一边,严肃地问靳羽:“这些东西你都是哪里来的?” 贴吧的事情闹的那么大,影响那么恶劣,其中的主人公还是自己班上的学生,老江不可能会不知道。 他那天把顾臻然叫出去,就是为了问顾臻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见顾臻然沉默不语,老江心累地叹口气,只好劝慰对方不要往心里去,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要被他人影响。 在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身为顾臻然的班主任,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学生。 如今看来,他当初的信任是正确的。 老江示意靳羽把手机收起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顾臻然。” 老江了然。他有些欣慰,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果然是对的,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靳羽同学跟顾臻然同学相处的还挺不错。 转瞬又有些头疼。 黄毛不是他班上的人,就算有证据,他首先也得先去找十七班的班主任交涉,在两个人交涉的还不错的基础上,才能把这件事情和平解决。 问题是,十七班的班主任是个极其注重名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固执和偏激的人,让他承认自己班上有人收了钱恶意造谣他人,恐怕话都说不了两句,对方就得给他甩脸色看。 如今也只能边走边瞧。总归这件事情他也不会让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章 第22章 知道事情是谁做的是一回事,怎么把事情完美解决又是另外一回事,老江现在心里没什么确切的主意,准备找个空找十七班的班主任交涉交涉。 靳羽见老江心里有数,又把其他的证据拿出来。 一个帖子要想炒热,光有人发帖还远远不够,刻意的引导和似是而非的话能给沸腾的油锅再点一把旺火。 被靳羽特意交代过,老方不仅查了发帖人的IP,还顺手查了几个蹦跶得厉害的回复楼层,发现其中有一群人明显是水军在带节奏,还有的IP地址显示在清河一中。 再细细一查,就查到了张文文的头上。 帖子确实不是她发的,被靳羽询问,张文文理直气壮地进行反驳,又委委屈屈一副好心被辜负的模样确实有几分道理。 然而在贴吧中含含糊糊地将顾臻然的身份消息暴露,又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故意引导别人对顾臻然的恶劣印象。 这不是一个完全无辜者的无关姿态,张文文也无法真的完全置身事外。 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再微小的伤害,积少成多,也足以将一个人击垮。哪怕这个人已经习惯了默默承受来自外界的伤害。 靳羽抿直了唇,他目光直直地看着老江,清亮的眼底满是一步都不能退让的坚定眼神。 既然他说了从今以后让顾臻然跟着自己混,他就得承担起老大的职责,该出手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 他是个有职业操..守的老大,为小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专心学习。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而毫无作为,那不符合他的职业美学。 被少年直勾勾地盯着瞧,老江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连保温杯中的枸杞泡水也无法拯救他日益后退的发际线,他朝倔强的少年挥挥手,示意自己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 靳羽一走,老江就抱着保温杯长吁短叹。 现在的学生,一个个都正处在人生中最好的年纪,却不知道好好学习,反而做一些不利人也不利己的事情,真是让他操心了心。 靳羽回去的时候走的是后门,此时预备铃打过一遍,老师还没来,学生还没静心。 哄闹的走廊上三三俩俩的人群不情不愿地散开,穿着校服的男生探头朝走廊尽头看一眼,见老师还没来,飞奔着冲向厕所,已经上完厕所的哎哟一声,故意使坏,坏笑着把人拦下白让人着急。 澄碧的天空中不见一丝云朵,过分明亮的阳光不懂遮掩为何物,大喇喇地照射在发烫的地面。被高温蒸腾过的地面上,小草蔫蔫地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靳羽进了门,门前门后不同的温度让他精神一震,顾臻然正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认真完成靳羽离开之前布置的作业。 周围热闹喧嚣,唯独他的身边一片静默。 靳羽不紧不慢地上前,于是那片静默便支离破碎。 顾臻然正在默写单词,单看他漂亮俊逸的字体,很难把对方跟学渣联系到一起。 靳羽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侧头看他端正写字的姿态。 顾臻然的坐姿向来端正。背脊挺拔,双腿并拢,双肩自然下垂,下巴微收,注视着笔下行走轨迹的目光无比专注。 不像靳羽,刚坐下就恨不得找个地方趴着,多走两步路就嫌累的不行。 他以手遮唇打了个哈欠,觉得有点累,抬头看一眼讲台上唾沫横飞的政治老师,低声嘱咐顾臻然记得做笔记,自己趴着休息了。 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得养精蓄锐才行。 周五的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老班的班会课,老江在讲台上总结了这个礼拜班里的表现情况,顺带展望了一下下个礼拜的表现。 把事情交代完,把顾臻然和靳羽都叫出了教室。 年级办公室里,黄子轩,黄子轩的老班已经等在那里。除了这两个人,还有学校的教导主任在。 十七班的班主任姓刘,年过四十,在清河一中已经待了十几个年头,在一众老师中资历较老。 脸色严肃认真,眉间的疙瘩因为多年的习惯隆起,看起来有些不好说话。 他扫视了一圈跟在后面的顾臻然和靳羽,手背在身后,目光收回,板着脸问老江:“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动什么都不能动老刘的脸面,老江在心里叹口气,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好声好气地把靳羽提供的证据拿出来给老刘和教导主任看。 证据确凿,白纸黑字,黄子轩就算想要否认都没用。 他吊儿郎当惯了,眼前的情况早就超出了他的预期,脸上浮出一丝掩盖不住的颓色和焦躁。 那人明明说过,一千块钱发一个帖子,后续什么问题都不会有,现在倒好,他被学校发现了,对方却连消息都不回。 他在心里怒骂一声艹,这都是些什么坑逼玩意儿。 证据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半点做不了假,老刘冷冷地看了眼蔫头耷脑的黄子轩,突然开口:“我记得学校是不允许学生将手机带到学校来的吧?这位同学,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手里的手机是哪里来的。” 老刘冰冷的目光转移到靳羽的身上,说是让他解释,靳羽却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好过去。 “这个啊,”他丝毫不在意地晃晃手中的手机,干脆利落地关机,把手机放到老江的桌子上,意有所指:“刚刚放的视频我家里电脑还有备份。” 毁了一份他还有很多份,完全不怂。 老刘噎了噎,目光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全程作壁上观的教导主任见大家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轻咳一声,把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沉吟片刻,做出决定。 黄子轩在贴吧里恶意造谣损毁他人的名声,念在他是初犯,给予警告处分,罚他写一万字的检讨,进行全校通报批评,并在周一的升旗仪式后当着全校的人做检讨,并向顾臻然同学道歉。 至于靳羽, 教导主任看一眼老刘臭的不行的脸色,宣布靳羽同学的手机在期末考试考到全校前两百名才能拿回,并且写五千字的检讨,深刻反省自己私自带手机来学校的错误行为。 靳羽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处罚”。 正好他也想换新手机了,有顾臻然在,检讨这种东西,他一点不担心。 黄子轩道完歉,垂头丧气地被老刘带走,想到接下来将要经历的事情,还有父母脸上失望痛心的神色,他的脸色白了白,眼底闪过深深的懊恼和后悔。 早知道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说什么他也不会答应那人。 老江跟教导主任还有话要说,靳羽跟顾臻然先回教室。 他喂了声,喊住身边低着头沉默不语的人,圆溜溜的杏眼弯成月牙,脑袋得意的扬起:“都说了以后有我罩着你,跟着我,你不会吃亏的。” 他表情得意,语气却十分认真。 顾臻然的心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了一下,又痒又酥,还泛着淡淡的酸和涩。 他喉结滚了滚,深色的眼底有浓烈的情绪在翻滚,自然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收紧,青筋暴起,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紧握在手,却只是徒劳无功。 眼底暗沉的黑雾散去一些,很快又被新的浓雾重新笼罩。 “谢谢。”顾臻然垂眸,最终哑声道。 他很少跟人说这两个字,出口的语气十分艰涩,轻易能听出声音里的不自然。 活了这么多年,顾臻然从别人身上得到的善意太少,更多的时候,他都被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用一种或怜悯或同情或愤恨或难堪的目光。 那目光鄙夷,漫不经心,带着整个世界的恶意。人人都视他如匍匐在地的蝼蚁,不顺心的时候便来踩上两脚。 这一句简单的“谢谢”,他等待了许多年,如今才有机会说出口。 靳羽惊讶地瞪大了眼。 嗨呀,原来顾臻然这个大魔王也是会道谢的人吗? 他心里高兴,又不许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要知道他靳羽可不是个被人随便道一句谢就能轻易收买了的人。 靳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眉开眼笑的,心情说不出的好,眼底闪现的光彩比头顶的阳光还要夺目。 挟恩图报这种事情,做过一回之后,第二次就顺手多了,他摁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明天是周末,你陪我去买手机。” 他的手机可是因为顾臻然才丢了的,虽然他并不在意就是了。 顾臻然沉默片刻,嗯了声,算是同意。 办公室在二楼,教室在一楼,两个人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回了教室。 班长周晋正坐在讲台上维持秩序,见底下的人闹的厉害了,就用圆规敲一下身后的黑板,让大家收敛着点,别太过分。 其他的时候都当自己聋了瞎了,只专心做自己的作业。 靳羽和顾臻然进来没多久,老江就也过来了,他在讲台上批评了几个正好被他逮到的同学,目光威严地扫视一圈下面,走到张文文的桌子前,敲了敲她的桌子,示意对方跟他出去一趟。 也不知道老江跟张文文说了什么,张文文回来的时候眼眶通红,她红着眼瞪了一眼靳羽,胡乱收拾好东西,也不等打下课铃就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留下一路的哽咽声。 靳羽面不改色,一脸淡定地将漫画书的最后两页看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章 第23章 安静的卧室内,床头柜上闹钟的指针还差五分钟指向八点整。屋外灿烂的阳光被厚实的米色窗帘牢牢挡在窗外,透不进一丝缝隙。 房中间的大床上,靳羽正阖着眼帘,睡的一脸香甜。 连续早起一个礼拜,难得有一个可以睡懒觉的周末,学生时代,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了。 五分钟后,叮铃铃的闹钟声尽职尽责地在房间内响起,被吵醒的靳羽不满地拽拽被子,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摁掉闹钟,翻了个身,咂咂嘴,心满意足地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昨天和顾臻然约好,今天两个人要去市中心买手机,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钟,现在才八点半,靳羽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慢慢准备。 他慢吞吞地揉了揉眼,坐起身,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一个半小时后,被热气熏晕了脑袋的靳羽怒气冲冲,他伸出白..嫩的手指,被气得差点失去理智。 “你不守信用,说好了十点那就是十点,晚了一分钟,那还是十点吗?!” 靳羽的正对面,一根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的电线杆子正在沉默地承受他的怒火。 昨天下午临近放学,靳羽特地提醒顾臻然今天上午十点钟在市中心的游乐园附近见,为此他还特地设了个闹钟起早,哪里晓得,离他们约好的时间都已经过去整整一分钟了,该来的人还没有来。 气得他手里的伞都打歪了,火辣辣的阳光从一侧照进,他的脸几乎立马就红了一片。 靳羽赶紧扶正了伞,躲在伞下的阴影里,瞪着面前的电线杆子,训斥:“嗨呀,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你看看你身上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做个干干净净的电线杆子难道不好吗?” “知道自己错了?认错也没用,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靳羽又热又气,丝毫不给对方认错和解的可能。 旁边走来一个穿着玩偶服的人,玩偶服体型有点大,不好走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挨了靳羽一下,对方朝他点点头,又挥挥手,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歉意。 靳羽不认识这是什么玩偶,但能认出是一只棕色的熊,看了一眼,收回眼,准备继续训斥。 玩偶也不走了,他又走回来,双手在头顶笨拙地对了对,走路的时候不稳当,又挨了靳羽一下。 这一下挨的有点重,靳羽差点被他撞得一个趔趄,他抿了抿唇,让开路,转到另外一边。 玩偶人似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手足无措地停在原地,样子有些滑稽。 半晌后,厚实的头套被摘下,露出顾臻然沾满了汗水的脸庞,额前的刘海被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脸上。 靳羽一看是顾臻然,顿时就委屈了。 你看看这人,不按时到就算了,他刚刚已经出过气就不跟他计较了,可这人来了之后三番两次的撞他,还差点把他手里的伞给撞掉。 他不高兴了,一不高兴就要耍点小少爷脾气了,顾臻然跟他说话也不理人,顾臻然不跟他说话,他更气。 你看这人不仅不守信用,还没诚意。 顾臻然看他这委委屈屈偏又倔强地瞪着自己的模样,幽深的眼底泄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玩偶服太笨重,他不好走得太近,以免又把他的小少爷给怼到对面去,只好在旁边站定,放轻了声音哄他,“抱歉,我来晚了。” 今天他在游乐园兼职,本来说好了要早点走的,但是今天人多,又有好多小朋友要跟他拍照,他不好工作到一半就离开,就来晚了。怕靳羽等急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后来他又想,或许可以用这个来哄小少爷开心,哪里知道太笨重了,想要比个心却差点把人惹不高兴。 顾臻然有点无奈。 靳羽被顾臻然这么一顺毛,心里的不痛快消散了大半,他好奇地看顾臻然身上的玩偶服,有点想摸,又觉得太小孩子气,不符合他的少爷气质,忍着好奇不让自己摸。 顾臻然见状主动开口,他的嗓音有点低低的哑:“你要不要摸摸看?” 靳羽矜持地抬了抬下巴,他皱着眉,苦恼地思考几秒钟,然后大方道:“好吧,那我就摸一下吧。” 他美滋滋地摸了一把,眼睛亮晶晶的。 靳羽跟着顾臻然回了他工作的地方。 周末的游乐园人数暴增,带着孩子来增进亲子感情的家长不在少数,顾臻然一在游乐园出现,就吸引了小孩子的一波尖叫声。 靳羽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边,看顾臻然动作笨拙地摆出不同的造型和小孩子们合照,他头上戴着头套,看不出底下的表情,靳羽又看了一眼,转身去买了两杯冷饮。 等到想要合照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示意顾臻然把头套摘了,把手里的冷饮递过去。 被火热的太阳一晒,冷饮都快要变成热饮,顾臻然接过一杯,把吸管插进去,递给靳羽,见他喝了一口,才把剩下的那杯喝了。 喝完冷饮,顾臻然换衣服下班。玩偶服是游乐园提供的,顾臻然得先把衣服还回去,游乐园检查无误之后才会给他结算工资。 怕靳羽无聊,顾臻然让靳羽先在冷饮店里坐着吹吹空调,等他出来了,再陪靳羽去买手机。 等到顾臻然出来,就见靳羽远远地站在一家卖棉花糖的小摊贩前,眼神巴巴的,见到顾臻然回来,假装不在意地转移开视线。 “你好了?那我们走吧。” 嘴里说要走,脚步却连挪都没挪一下。 小少爷眼神巴巴的,看起来是想吃棉花糖的。 顾臻然若有所思,他低声让靳羽等他一下,径直走到卖棉花糖那里,正巧还有最后一个,不巧是草莓味的。 顾臻然偏头看他,寻求靳羽的意见,靳羽不舍地看了两眼,想说他才不吃草莓味的棉花糖,粉红色是女孩子才会喜欢的颜色, 远远地传来一声小孩子发现这里有棉花糖的惊喜叫声,他心里一突,赶紧把卷着棉花糖的签棒给拿到手里。 心急的举动被顾臻然全部看在眼底,他耳朵尖都冒出点红,眼神心虚地乱瞟:“早点卖完,老板就可以早点下班回家。” 在心里劝说自己,上辈子自己什么样子顾臻然没见过,吃个草莓味的棉花糖怎么了,还能比两个人吵架闹别扭的时候更毁形象? 这么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低头美滋滋地咬了口棉花糖。又甜又软,虽然不是很符合他的口味,但是也算可以的了。 旁边的老板乐呵呵地收了钱,收拾收拾东西,果真准备下班回家。 棉花糖看着大,一点不经吃,靳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顾臻然的身后,左看看右看看,想看看十年前的游乐园是什么样子的,结果没看几眼就没兴趣了。 他低头啃棉花糖,亮晶晶的棉花糖颗粒沾在脸侧,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别动。”顾臻然低声,身子突然凑近,右手抬起,看着靳羽的目光专注得吓人。 靳羽紧张的不行,他乖乖仰头,语气焦急:“怎么了怎么了?”舔了舔唇,亮晶晶的棉花糖颗粒更是甜到腻人。 温热的呼吸扑闪在手边,面前人乖巧仰头,热烈的阳光下,长翘的睫毛清晰可数。 顾臻然的手顿了顿,眼眸霎时变深,明明灭灭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脸上,被层层叠叠的雾气阻挠,反射出暗色的弧度。 粗糙的拇指在细腻的脸侧轻轻蹭了蹭,带来一股陌生的战..栗感,他垂眸,眼神深不见底,喉结克制地滚动:“没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小少爷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不能吓到他。 顾臻然收回手,哑着嗓音开口:“走吧。” 两人进了一家手机专卖店,门一打开,热情的导购员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靳羽挑中了一款最新款的手机,这个手机目前有两种颜色,一个银色,一个白色,靳羽左看看右看看,两个都合他心意,两个都不错。 他侧头,指着放在面前的两款样机问顾臻然:“哪个好看?” 小少爷白.白..嫩.嫩的,配白色的正好。 顾臻然虽然没有说出口,靳羽却一眼看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靳羽点点头,示意导购员把那个银色的手机包起来。 顾臻然眼底泄出一丝笑意。他扯了扯嘴角,眼底有疯狂的暗色的光在涌动,他的目光贪婪,霸道,狠戾,带着让人完全无法拒绝的强势与侵..略。 内心的欲望在蠢蠢欲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沉沉的眸色波动一瞬,带走谁也不知道的疯狂与克制。 凶猛的野兽学会了克制与忍耐,这对于被野兽盯上的猎物来说,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靳羽手里把玩着白色的手机,心不在焉地听导购员推销一大堆有的没的,见导购员把手机包装好了,示意顾臻然拿好,又买了张跟他的手机卡绑定的副卡,一起放进盒子里。 出了门,他仰头看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顾臻然,语气认真:“这是福利。” 做我的小弟很幸福的,你现在知道了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章 第24章 靳羽仰头看他,语气认真,“这是福利。” 他在脑海里寻思着,做人大哥应该怎么做。 顾臻然被欺负了,他出面欺负回去;顾臻然学习不好,他就勉为其难教教他;顾臻然养不起猫,他买猫粮还送猫窝;顾臻然清汤白水,他就光明正大给他加餐加鸡腿。 现在组织还专门给他配备一台跟顶头大哥联系用的手机。 这么一想,靳羽觉得自己这个大哥还是当的很合格的,往少了说,八十五分是有的。 他在心里满意点头,扭头看顾臻然。 顾臻然眼里的情绪很淡,没有天降馅饼的喜悦激动,也没有被铁饼砸中的忐忑局促。 他低头,深色的目光与靳羽相对,开口,语气轻的像一场梦:“所有人都会有的福利吗?” 靳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会所有人都有,他靳羽是随便一个谁都愿意收来当小弟的吗?那他得多忙呀。 他不满:“当然不是。”他可是个有底线有要求的大哥。 得了准确的回答,顾臻然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极淡,嘴角的弧度才刚勾起,双唇就已经抿直,要不是靳羽一直看着他,肯定会错过那丝笑意。 靳羽跟别人不一样,他跟顾臻然一起生活过十年,顾臻然不特意瞒着他的时候,他对顾臻然的情绪感知向来敏锐。 顾臻然一笑,他就知道顾臻然是愿意收下的。 转头又想起关于手机卡的事情,语气自然地告诉顾臻然,他的卡绑定的是自己的卡,属于副卡。 副卡所有的花费都可以从主卡扣,一点钱不用掏,当然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主卡可以查询到副卡的使用记录。 靳羽对顾臻然的手机使用记录没什么兴趣,买的时候顺手就绑定了,没考虑那么多。 顾臻然不置可否,垂眼问他:“这也是福利?” 靳羽眨眨眼,坦然地点了点头,一点不心虚地应下。 反正他有也只会有顾臻然这么一个小弟,对方就是想要找人问都找不到,自然是靳羽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见顾臻然果真没再问了,靳羽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自己可真聪明。 两个人又去逛商场买衣服。 现在已经九月末快十月初,商场里秋季新品琳琅满目,靳羽环视一圈,进了家有点印象的店。提着东西的顾臻然默默跟在身后。 靳羽进门就直奔一件浅灰色的风衣。 风衣被挂在店里最显眼的地方,他让导购员把衣服取下,接过以后看了下号,在顾臻然身上比了比,下巴一点,让他换上试试。 自己取了旁边一件军绿色的,同样换了。 靳羽身高腿长,皮肤白..皙,被军绿色的风衣一衬,倒映在穿衣镜里,更显脸嫩。 他对自己的脸嫩有点不满意,自己可是要做大哥的人,有这么一张嫩生生的脸,哪里能够服众。 暗戳戳地瞥了眼顾臻然的身高,更不满了。 顾臻然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也没有每天一杯牛奶地灌溉着,怎么就能比他还要高出半个脑袋。 看来以后要少给他加一个鸡腿了。 新款的风衣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好穿,靳羽也不知道是哪里没穿好,总觉得衣领那里有点不得劲。 顾臻然垂眼,将他的小情绪都看在眼里,手指动了动,抬手将夹在衣服里面的吊牌抽出来,顺便替他理了理领子,粗糙的指腹若有似无地蹭过敏..感的脖子,带来一股难言的痒意。 被挠了痒的靳羽脖子一缩,用漂亮的杏眼不满地看他。 整理领子就整理领子,你挠我的痒痒干嘛呀。 旁边的销售员脸上满是笑意,挑了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张嘴就夸,“旁边这位是你哥哥吧?你们两兄弟感情真好。” 这话没法接。 靳羽本来就对自己的脸嫩不满意,虽然顾臻然确实要比他大上几个月,让他喊对方一声哥,他是不愿意的。 更何况两个人上辈子还是那种关系。 他又偏头去看喜当哥的顾臻然。对方垂着眼,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靳羽对顾臻然是不是喜欢自己这件事情忽然就有点不确定了。 上辈子顾臻然还说对自己一见钟情呢,还不是哄着他玩的,要不然这辈子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怎么可能凶巴巴的让他滚。 三番两次不接他的好意,不肯开口夸他一句好,今天上午还差点放了自己鸽子。 顾臻然要是喜欢谁,都恨不得把对方捧到天上去,放在心尖尖上都觉得委屈了对方,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他靳羽是谁,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才不会在意顾臻然到底喜不喜欢谁这种小事。 他垂着眼,一下一下地扯风衣的带子,旁边的销售员一脸胆战心惊。 这人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可别把她衣服给扯坏了,她还要卖给别人呢。 靳羽意兴阑珊,也没了继续精挑细选的心情,他随便挑了几件款式简单的衬衫,一个款式各拿两个号,不在意地付了钱,让老方过来拿东西。 从男装店出来后靳羽就一直没吭声,老方过来需要一会儿的时间,顾臻然的目光落在对方小小的发旋上,脚下拐了个弯,带靳羽去吃拉面。 拉面馆在一个深深的小巷子里,既没有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赞叹的精美装潢,也没有穿着旗袍笑脸盈盈地说欢迎光临的服务员。 屋里几张木桌子一拼,客人进店后随意找个地方坐下,老板娘把面一端上来,甩开膀子就能吃个饱。 顾臻然平常没课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帮忙。 这是除了靳羽以外,极少能够让他感觉到温暖和善意的地方。 顾臻然找了个座位把靳羽安排好,熟门熟路进了后厨,“陈姨”,他嗓音低哑地喊了声,不等人回应,从旁边搬过一堆用过的碗碟,往里面舀了水,动作熟练地蹲下洗碗。 正在捞面的老板娘听到声音转过头,朝他露出一个笑:“来了。”她又有些意外,“今天没事?” 顾臻然的情况她也知道一些,毕竟当年她也算是救过对方一条命。 北风呼啸的寒冬腊月,在她买菜回家的路上,年幼的顾臻然抱着膝盖,在不避风的角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眼睛闭得紧紧的,身上的袄子露出几个破洞,被人用针线粗陋地缝了缝,嘴唇白的吓人,两颊却晕染开一团红。 陈姨一时心软,上前几步想要把人叫醒,就见已经烧得糊涂了的顾臻然唰的一下睁开眼,目光凶狠地看着她,动作警惕地将身后的几个塑料瓶藏起来。 那是他一天的成果,也有可能是他未来几天的所有收入。 顾臻然知道自己病了,事实上他已经病了好几天,可他没有钱去给自己看病。女人留下的那笔钱,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碰。 他不确定下一次睁眼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可只要他还能活着,他就不会放弃。 顾臻然舔了舔唇,发烧使他的身体极度缺水,脑袋昏昏沉沉,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意识陷入昏迷,但他还是竭力睁大眼,试图用最凶狠的表情,将眼前不请自来的人吓走。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哪怕他此刻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陈琳一阵心酸,不顾对方的挣扎,带着人去看了医生。 看病途中,小孩儿一直很安静,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想到医生一离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她,他会把钱还给她,并且自愿来这里做了一个免费的“童工”。 这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陈琳有点无奈又有点欣慰,她动作迅速地烫好一碗面,随手在上面撒上几颗翠绿的葱花,顾臻然擦了擦手,从她的手里端过这碗面,送给外面的客人。 途中经过靳羽的桌子,俯身跟他说了几句话,又进了后厨。 陈琳从窗口看见他跟靳羽的互动,眼睛一亮,握着锅铲的手有些激动:“带朋友一起来的?” 她眼角都泛出了些水汽,心里又酸又涩。 顾臻然这孩子太苦了,这么多年,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他有朋友。 她心里又觉得宽慰,伸手擦了擦眼角,赶顾臻然出去,不肯让他在里面帮忙。 “这孩子,哪有带朋友来了,自己待在后厨,把人家一个人丢在那里的。你出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一会儿陈姨给你俩做好吃的。” 她心里高兴,连带着厨房里几碗面的客人也跟着得了好运,每碗面的分量都是足足的,上头还多漂了好几片牛肉。 靳羽对这个地方有些好奇。 没想到顾臻然还在这种小面馆里打过工,而且看起来时间还不短。 邻桌的人高谈阔论,他就也跟着听几耳朵,听的没兴趣的时候正好顾臻然端着碗面出来了。他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收回眼。 面里撒了香菜,肯定不是给他吃的。 顾臻然见靳羽一脸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见自己出来,就端着形象,不肯再瞧的正经模样,眼底的神色不自觉柔和几分。 他把面送到客人那桌,回来后在靳羽旁边坐下,低哑的声音里带着点哄人的意味:“陈姨说一会儿给咱们做好吃的。” 靳羽耳朵动了动。出来一上午他早就饿了。他哦了声,巴巴的眼神却老往后厨瞟。 陈琳没让靳羽等多久,顾臻然一出去,她就开始着手炒菜,厨房里油锅滋滋的响,香味飘了一阵又一阵,诱的面馆里的其他人都开始嚷嚷,问老板娘在做什么好吃的。 陈琳炒了三菜一汤,都是些寻常的家常菜。 她嗔了顾臻然一眼,对靳羽歉意地笑笑:“然然也真是的,带同学过来也不知道早点告诉我,都是些家常小菜,同学你别介意啊。” 靳羽往嘴里塞了口饭,斜着眼睛看顾臻然,在心里偷偷笑话他。 然然。 这个名字总算让他找回一点做大哥的自信。 心情舒坦的靳羽脸上笑眯眯的,不管陈琳说什么都一脸乖巧地回应,一顿饭下来,陈琳对靳羽喜欢的不行,直让他以后有空就过来玩。 就连顾臻然都被晾在了一边。 靳羽这人不禁夸,一夸就忍不住得意,但他不在陈琳面前得意,他等出了面馆,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对顾臻然露出洋洋得意的一面。 他眉头舒展开,嘴角控制不住的上翘,浑身上下连每一根的头发丝上都写着“我很得意”四个大字。 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矜持的人,不做跟人炫耀的事情,圆溜溜的眼睛期盼地看着顾臻然,希望对方先挑起这个话题。 顾臻然今天已经让人不高兴好几次了,他顺毛摸:“陈姨很喜欢你。” 靳羽伸出两指按住疯狂上扬的嘴角,等那股得意的劲下去了才谦虚道:“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他看着顾臻然,等着对方接他的话。 靳羽在心里纠结,万一一会儿顾臻然顺杆爬,说他也很喜欢自己怎么办,他这辈子可不打算跟顾臻然在一起,要是对方突然告白,他可是会很为难的呀。 他心里为难,面上便显了出来,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 顾臻然没吭声,垂眸,暗色深沉的眸盯着靳羽亮晶晶的眼看了好半天,目光专注,面色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靳羽从最开始的纠结为难到后来的恼羞成怒,差点没忍住要给他一拳。 他脸颊一鼓,气呼呼地走了。 过分。 靳羽气鼓鼓地蒙着头往前走,正巧老方电话打过来了,问他在哪里,要去接他,靳羽心里又气又恼,索性就直接回了家。 靳羽一走,顾臻然就回了那家小面馆帮忙,一直待到晚上才回家。 九月份的清河市,晚上八..九点钟的夜空分外迷人,繁星点缀,明月高悬。顾臻然踩着璀璨的夜色,一步一步回了老旧的居民楼。 他打开门,动作短暂地停顿一瞬,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往前一扑,躲开来自身后的袭击。 一个黑影从角落利落蹿出,眼底有一丝异色飞快闪过,被伪装过的粗嘎嗓音沙沙的刮耳,冰冷的利器在黑暗中反射出银色的光。 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冰冷的光,黑影舔了舔唇,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