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的薄命白月光》 第1章 第一章 穿成反派的薄命白月光(穿书) 晋江文学城青丝着墨 楔子 景宝络看《炽爱殊宠》这本书时骂了十六次沙雕,二十次我靠,三十次这也行,五十次作者怕是疯了吧。 作为一本甜宠标签的宠文,全书无脑宠爱、黑化囚禁、鬼畜病娇,病态养成各种情节堆砌,女主不需要智商不需要人设,轻易凭借一张脸刷爆整个世界。 景宝络忍着一口老血跳着看到中间。 大概写到这里骂的人太多,作者干脆直接将呼声最高的女配——男主的师父直接写死了。 死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编程狗景宝络看着同名同姓的女配的死状,一口老血吐出来。 弃文前一刻,她果断给打了个一分。 这晚上睡觉,迷迷糊糊听见人说话。 “您好,您大爷的这一分打得挺爽啊。” “您他娘的嫌狗血是吧,烂尾是吧。” “您这几毛几毛的,您他娘的怎么事儿还这么多。” “不如笔给您,您大爷的来写。” 景宝络睡得睁不开眼睛,心里反驳:别以为加个您字就不是骂人,有本事等我攒够月石可以刷负了来讨论讨论。 ~* 【滴,激活卡,景宝络VS景宝络人物系统绑定完成】妖~娆的男声在脑海中响起。 景宝络:……什么? 【欢迎进入无JJ系统。本系统是无JJ联合作者最新推出超级全方位售后系统,为您提供最佳阅读体验。根据系统随机抽取,您将成为本次《炽爱殊宠》体验首位贵宾,在此过程中,您将可以依靠自己智商,将本书改造成为和谐、文明、大气、高端的经典之作。您本次体验唯一的任务:世界不崩。祝您一切顺利】 ??待她睁开眼睛,顿时怔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触目之间一片白,云蒸霞蔚的山巅,是层峦叠嶂的雪,她正坐在一个木屋外一个小小的木凳上,凳子旁边是已经熄灭的炉火。 一个清脆的男声在旁催促:“小师妹,你准备好了没?” 她抬起头,看见一袭青衣的英俊青年正满脸着急看着她。 “怎么还没去换衣服,脸还没洗?头发也没梳。”那少年看了看炉子上的已熄灭的炉火。 “哎呀,水还没烧好,木炭也用完了。这可怎么办?马上就要拜师了。” 做梦?景宝络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前还是这陌生青年殷切的脸。 “诶,你听见我说话没?”那青年叫她,“你看你这样成何体统,肯定不行。” 还提“统”呢,这一身破破烂烂连裤子都要“提”不动了。 【滴,穿书系统人物确认完毕,新人礼包发放,您将享有五次求助咨询机会】 景宝络:【……穿书?】 这一回脑海中的声音是在她完全清醒的状态出现的:【是。】 是谁在敲打我脑仁。 景宝络:【谁?这是什么情况?】 滴的一声后,系统信息输入。 她看着眼前的青年,下意识认出来了。 这是她新任名义大师兄韩临川。 脑海中基础的资料信息迅速接收完毕,她立刻大概了解了现在的情况。 这是《炽爱殊宠》一书的架空世界。 没错,就是她刚刚打完一分的那本狗血书。 她穿成了里面同名同姓的大佬女配景宝络,男主茹斯兰江的炮灰师父。 女配师门叫天玑门,是整个世界实力权利最牛逼的团伙之一。 而她的原身,又是牛逼的天玑门中最牛逼的供奉级大佬。 当年以南宫君的名号传颂于世,五岁结丹,六岁御剑,容貌倾城,天资卓绝。 简直牛逼的N次方。 死也死得牛逼,书中概述十八年前一场大战,原主死得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只是未想这侥幸残留的一丝孤魂依附在一名刚刚难产而死的婴孩身上,最后成功鸠占鹊巢后,顺利重生。 这原主千辛万苦长大后,一部分封存的记忆觉醒,便一路艰难回来天玑门。 结果好不容易到了山脚,发现唯一幸存的徒弟茹斯兰江,正在闭关修炼本门最高心法,这心法达到巅峰就可以参透天意,现在已修十八年,还得有两年才出关。 原主哪里能在山脚下等两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主没有向徒子徒孙们直接表明身份,而是最终选择了一个最朴素通用的办法。 花光了身上所有钱,买了一个最冷清的天玑峰炬嗔殿的外门弟子的空缺。 是的。买的。 真是风水轮流转。 曾经最牛逼的团队,因为精英长老上一战中尽数消亡,而新任供奉级大佬茹斯兰江又一心问道,十八年来闭关不出,不理世事。整个门派如今一塌糊涂。 掌事顾氏以前负责天玑门的灶头厨师,是个打个饭都要抖三抖的角色,现在得势后,手指缝抓得更加紧,雁过拔毛、鸡过刮油、蚊子飞过都要掐个嘴。 如今的天玑门,只要给钱就能进。 当然,给的多的,进得是主殿,给的少的,进得是偏殿。 像原主这样,给的特别少的,本来是没有机会的。 好在帮手筛选的炬嗔殿大师兄临川慧眼识珠,看原主在阵法上似乎有些天赋,将她从一群乱糟糟的人中挑了出来,最难得的,收费也算便宜。 景宝络消化完这个信息,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和心情。 《炽爱殊宠》这本书她没认真看完,一章四千字三千字都是景物和外貌描写,实际内容有限,作者写了东边写西边,为了突出男主的深情人设,又是苦情悲惨身世又是一路金手指,写到这薄命师父景宝络死的时候女主就出来在别人嘴里两次打了个酱油,真正的大招都还没开始,当然,也可能她跳得太多没看全。 她心里正犯嘀咕。 脑子里又是一声提醒。 【您的三次疑问已解答。请确认是否接受任务】 意识中出现了一个界面,一边是硕大的是,另一个选项是同意。 景宝络左右看:“不同意”呢?—这个选项狗吃了? 【抱歉,现在无JJ系统经费有限,暂未开发,感谢您的建议】 三秒倒数后,系统自动点击了是。 景宝络:…… 【感谢您接受本次公测,生命危险免责确认书已确认,体验正式开始,此操作不可逆,祝您改造愉快】 景宝络:……啊,等会。 手脚倏忽一麻,然后整个头嗡的一声,整个身体仿佛水乳交融一般,突然有了脚踏实地的落地感。 这就……成交了!…… 景宝络拒绝无效,求告无门。 挣扎片刻,仔细冷静下来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想她这人设,最牛逼仙门大佬,容貌倾城,收男主做徒弟,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虽然是炮灰,但是是为男主死过一次的炮灰啊,现在男主早已身居高位名扬四海,作为他唯一的师父,等男主出关相认后,享福吃瓜的日子还长着呢。 如此畅想一番,景宝络心中微松。 又想这《炽爱殊宠》作者虽然脑残,但是系统还是比较人性化,这穿越过来的时机也不错,没有经历最惨烈的舍身成仁灰飞烟灭那一段,而是跨步到享福的前奏这一刻。 看在这份上,景宝络觉得,如果体验满意,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由一分改成及格的三分评价的。 就在她思考该怎么跟男主有逼格一点相认时,突然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铁锤锤了一下,紧接着,意识中出现一个声音。 【警告!为保证系统世界稳定运行,请宿主停止任何主动掉马甲的行为】 随着这声警告,景宝络浑身发麻,仿佛全身被过了一次电。 木屋外,冷风中,眼看景宝络一直呆呆不吭声。 那边便宜大师兄已经有了一个好建议。 “小师妹,你瞧你这样子,又脏又臭肯定不行,第一次见掌门和诸位长辈,你也不梳洗一下,咱天玑门又不是随随便便说来就来的,你这样肯定会被赶出去。啊,炭火用完了,烧水肯定来不及了。哎,不如这样,我带你去后山,那处的禁地有一处温泉,你将就洗漱了然后迅速出来。” “师兄是说那处是禁地?”景宝络疑惑。 “就是禁地才没有人去。”临川看了她一眼道,“这样才安全。” 道理是这个道理。 原主这一路餐风露宿,着实有些狼狈,而且路上为了安全考虑,她一身破烂的男装从未换过,身上实在有味道,便是冷天闻起来也有些刺鼻。 临川在前面带路,景宝络紧随其后,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到了一处竹林外,临川停下。 “就是这里了。” 景宝络看了临川一眼,临川也正满脸期待看着她。 “小师妹,你试试能不能进?从这里,要慢点走,可能会有点不适,诶?” 他话还没说完,景宝络已经走了进去。 “……”临川。 这么轻松就进去了?难道这禁制坏了。 他向前一步,禁制反弹,砰的一声,临川轰然一下摔在远处地上,头发炸毛一半,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明明还在啊—— 他眼睛霍然一下亮了起来。 哈哈哈。这个便宜小师妹真的可以穿过这些禁制。 当日入门时看见她轻松走过那低阶禁制是真的。如果连这个禁制也可以穿过…… 听见身后闷哼声的景宝络回头:“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临川边擦鼻血便笑着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态度好了十分不止。 “小师妹,你去慢慢洗,我一会在栖霜阁等你。” 激动的临川转身的瞬间,并没有看见,竹林所有的禁制极其微弱却坚韧,起了一层淡淡的光,然后淡去。 然后这一层光,再次淡淡亮起,如同一次郑重的确认和臣服,这一回黯淡后,彻底隐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章 第二章 景宝络走进竹林的时候,突然开始感谢那沙雕作者超级水字数的过分精细描述了。 温泉四周鸦雀无声,禁制甚至隔绝了远处的溪流声。 徐徐的微风吹在身上,偶尔落下几瓣寒冬的红梅。 红梅映雪,绿竹成荫,泉水氤氲,她伸出足尖试试,温度正好。 世外桃源。 完美。 温泉水暖洗凝脂,这感觉着实不错,景宝络顺便将自己的头发也放下来洗一洗。 只是眼睁睁看着乳白的水渐渐变了颜色,她面上也有几分讪讪。 洗净之后靠在白玉石池边,太舒服,天然无污染,得天独厚的灵泉啊。泡了这么一会身体暖和了,便觉得腹中有几分饿了,若是这时候有点什么吃的,或者一壶小酒搁在水上温热,那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想要这短暂的休假人生继续这么舒服下去,她略略捋了捋思路,按照狗系统方才的意思。 一是不能掉马甲。其次是世界不崩。 马甲这件事,除了自己恐怕根本没人想到原主竟然能复生归来,倒是安全。 【呵呵】 景宝络:你笑什么? 系统没吭声。 景宝络继续想,所以,现在她只要调理好身体,多积累些经验值,顺利冲破结丹障碍,重新走上人生巅峰也不是不可能。呵,那时候,就算掉了马甲,就凭着她的武力值,谁还能奈她何?谁还敢BB一句? 【呵呵】 景宝络:脑子有坑? 系统没吭声。 景宝络等了两秒,谨慎最后下了结论,若她恢复巅峰实力,男主又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好徒儿,向来乖巧听话,她到时候先帮他清理掉那N多情敌,再叫他乖乖提前娶了女主,这世界自然也崩不得。 逻辑没问题。方向很正确。等了一会,系统也没吭声。 景宝络松了口气,表示比较满意。 现在正是中午,阳光晒得雪峰明晃晃,估摸着时间,她洗得也差不多了准备起身。不得不说,书里烂大街肤如凝脂,柔嫩细滑的描述落到实处后,还是挺动人的,景宝络摸了摸香软胸,啧,现在这身皮囊看上去着实不错,洗去污泥,如同剥了一层皮,她爱不释手捏了捏柔软的胸,顺便在肩膀手腕上也摸了摸,表示很满意。 冲着这身皮囊回去也要给这本书补个三分。 不过怎么胸口正中有个不大不小的胎记,她微微皱眉,这胎记看上去淡淡的粉,形状像是一把锁。 不过景宝络很快又释然了。 瑕不掩瑜,不影响美貌,反正穿上衣服谁也看不到。 她伸手出去勾了衣裳,天玑门的正式弟子都是淡蓝或者青色的长衫,而像她这样刚刚进来还没正式拜师的新弟子,都是一身朴素的白衣。 只是这两年负责采购的大概油水捞得过分,衣服质量越来越差。她瞧着这几把就可以撕烂的料子,着实有些无语。 等到穿上以后,就更加无语了。 瞧着还勉强算光亮,根本一点都不抗寒好吗? 出水不到一刻钟,就开始觉得有几分冷。 就在她迟疑是再进去水池暖暖脚还是直接狂奔回栖霜阁的时候,突然竹林微微震了一下。 无数的竹叶晃动纷纷扰扰落了一地。 景宝络顿时一僵,很快再次传来一声猛烈的震动,声音在山谷来回震动,仿佛哪里的雪还是山突然崩了。 地震?! 这回她没迟疑,胡乱一穿拎起裙摆直接狂奔出了竹林。 禁制于她毫无作用,但是禁制外的寒风着实让她打了两个大喷嚏。 实在太……太太他么……冷了。 跑出来一看,还好,似乎只是一声惊雷,远远看上去各个山头并无异样。 景宝络稍稍松了口气。 她一路跑回破旧的栖霜阁,就看见满脸焦急的临川正在原地跺着脚走来走去,一看见她回来,连忙跑过来,待看清她模样,顿时一愣,有些惊艳的模样,然后又想起什么,犹豫再三,有些焦躁的搓了搓手。 景宝络下意识拉紧衣襟。剧本没有卖身选项的。 景宝络:【系统!他想做什么?】 【韩临川衷情梳痴殿珏夫人三弟子皆梦,单相思深度煎熬中,想计划让你帮他去偷取定情丹】 原来是这样,单身狗的相思病啊,景宝络同情看了临川一眼。 却发现临川在更加同情的看着她。 “小师妹,刚刚传来消息,本次收入门弟子,掌门新出了规矩,入门手续办理有变。” 景宝络无奈:“师兄,我给了钱的。” 临川欲言又止。 景宝络再叹气:“我真的没有银子了。” 临川也有些迟疑,他抿嘴想了想,咬咬牙下定决心,这铤而走险的样子让景宝络心头有些警惕。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景宝络抬眉。 “方才天玑峰突然雪动,还情殿侧丹房露出一角,小师妹可否愿意帮师兄跑一趟?” 他说到这里,面色有几分藏不住的羞赧:“在藏书楼储丹房里有一丹药,叫定情丹,劳烦小师妹取来给我。” 果真如此。景宝络眯了眯眼睛。 临川又简单介绍。 这天玑山不同位置共有五座大殿,主峰最上为还情殿,为天玑门藏书楼、丹药库、洗髓池所在,也是历代天玑门修为在清净境以上供奉级高手的居所。 主峰往下四殿排名不分先后,梳痴殿、炬嗔殿、蔽贪殿,绝欲殿。 自供奉大佬茹斯兰江闭关不出参悟天玑剑,整个还情殿便如同空城。可惜,即便如此,还情殿藏书楼中和储丹房中的大把宝贝天玑门的人还是只能看得到摸不到,心如刀绞。 无他,因为整个还情殿当年大战设下的护殿禁制,现在整个天玑门无一人可破。 也幸亏无人可破,否则以现在掌门风格,只怕连房顶的符箓雕刻都刮下去偷偷卖了。 景宝络就问:“定情丹?”这临川真是豁出去了。 “嗯。浅白瓷瓶,丹丸赤色,味甘,嗅之有异香。”临川仔细回忆关于这丹药搜集的所有记载。 景宝络心中笑了笑,什么定情丹,不过是某一任大能留下的丹药残次品,那前辈一心向武,追求断情绝欲,偏生自己心生魔障,于是想要通过炼绝情丹来断情绝爱,谁知最后走火入魔自毁于丹房,仅仅留下两颗丹药,一颗残次品定情丹,一颗解药绝情丹。 因丹药中残留大量修为,虽有违人伦,还是都留存保管下来。 又因够格住在还情殿的都是清净境以上有头有脸的高人,怎会对这些有兴趣,故而这两颗丹药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蒙尘呢。 此事倒是不难。 景宝络想了想打断临川道:“师兄要我以此作交换,但是天玑门知我偷药,又如何会留我在此?” “师兄讲话,你不要插嘴。怕什么,这天玑峰顶无人,只要能进去,又有谁人知道,就算日后发现,只当是当年大战被魔人盗走。”智商洼地的大师兄继续怂恿,“小师妹,你别管这些有的没的,先把药偷来与我,那拜师学艺的的入门费我便退你,直接帮你记名在我师父门下,再额外送你一本入门心法如何。” 见景宝络还在迟疑沉吟,他直接将名册拿出来:“喏,你要不信,我现在便帮你添上。多出的银子我都替你给。” 景宝络看他写完名字,心中一定,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她转头看了看那孤零零的高峰,天玑峰在天玑山最高处,一路向上,禁制无数,大半都是当年她所设定,按照刚刚进竹林温泉的情况,她的身体穿梭禁制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一来一回,最多半天。 如此此事便算是定下了。 临川擦了擦汗,殷切又热情将自己身上的一点干粮和一小壶驱寒的热酒一并给了她。 “那我就等小师妹的好消息了。”他转头看了看山间,目力之外隐隐可以看到下面隐约移动的人影,“趁着现在大家都在集合,小师妹速去速回吧。” 景宝络搓了搓手:“师兄,山顶实在太冷了。可否将你的斗篷借来一用。” 这破衣服,她的手指现在都快没有知觉了。 再说,不拿个凭证,到时候万一临川翻脸可说不清楚。 作为最近连续背锅的社畜,景宝络对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本能的警惕。 临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解下斗篷递给她,景宝络裹上,舒服眯了眯眼睛,暖和了不少。 临川看她这个模样,又愣了愣。 她将东西收好,然后向临川摆摆手。 “师兄便回去等我好消息吧。” 看着景宝络离开的身影,临川犹豫了两下,到底没开口唤住她提醒她偷药的时候小心点。 方才不知为何天玑峰秘境突然天门洞~开,这代表着那位还有两年才闭关功成的大能茹斯兰江突然提前出关,整个天玑门为之震动。 作为上一任还情殿主唯一的弟子,茹斯兰江性情果决,杀伐无常,更逞论那些令人心悸的魔道大战传言,是天玑门讳莫如深的不可说。 眼下,估计代理掌门顾清明正屁颠颠带着各殿子弟等候在山下,恭迎出山的茹斯兰江一起商议要事。 对临川来说,茹斯兰江提前出关,如果现在再趁着他下山这个最后机会不动手,那再无可能拿到定情丹。 但此事若告诉小师妹,她到底年轻,要是知道了,只怕畏手畏脚反而坏事。 临川咬咬牙,闭嘴回炬嗔殿去了。 其实景宝络并不排斥这个任务,随着身体角色的融合,她现在的身体残留了原主部分记忆,加上之前模糊的看书印象,勉强可以应付。 这新身体不知何故,三魂不正,七魄不调,根本无法梳理经脉进行入门功法的修行。 如果可以回去故地得一二调理丹药再顺手助人为乐,正好。 上山的路并不难走,因为禁制的原因,通往天玑峰的前街石阶上面没有落下一片雪也没有生一颗青苔。 就是如今她这个身体太弱,走了这许多山路,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一路上,山花在道路两侧开放,仿佛是在欢迎主人的回归,气温也正适宜,缥缈的云混着雪花飞舞,落在身上,意外的并不冷,她走了这一会,出了薄薄一层汗。眼前终于看到了还情殿的轮廓。 琼台玉宇一如当年她离开时的模样,高楼巍峨,巧夺天工,山顶的天池水顺着一方十数米见方的平缓小池渠缓缓流下山,水面平稳,夜晚倒映漫天繁星,如梦如幻,现在白日四下静谧如同死地,没有一点动静。 她左右一看,确认了方向,向还情殿旁的藏书阁走去。 储丹室就在藏书楼一楼。 天玑门兴盛之时,声势浩大,何其壮哉,如今四大家族当日不过是天玑门下的小喽啰,如今竟然也抖起来了,各大门殿如同四姓的后花园,其他外门姓氏想要进来,要么天资实在出众要么出的银子实在不错。 而无权无势的就算进来了,也只能成为外门弟子,管理严苛,杂务甚多,还学不了什么东西。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景宝络想能把一个昔日龙头大派管理成这样不成器的样子也真是种本事。 藏书楼共计七层高,越向上,所藏的书和要求的境界修为越高。 景宝络伸出手按在藏书楼门扉下,门便开了。 又没关门? 当日和那小徒儿说了多少次,随手关门、随手关门,又没有听进去。她微微叹口气,走进了储丹室。 储丹室基本都是各类丹药,时隔多年,里面的布局丝毫未变,整洁干净,一如当日。 她看到此,不由微微点头。 下意识做完这两个动作,景宝络不由一怔,都怪原主角色和她意识融合的太完美,仿佛她就是那位大佬,那个大佬就是她,不对,大佬本来就是她,哼。 她看了一会,转身先去取了两瓶顺经丸,又取了两瓶提息丹。这才一路走到后面的木架旁。 从这里进去,新置办了不少新的桁架,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不同颜色的丹药瓶子。 定情丹,定情丹。 她凭借零星的记忆搜寻位置,终于看到了。 应该是这个。 浅白瓷瓶,打开,丹丸赤色,味甘,嗅之有异香。 稍稍嗅了一下,只觉这味道仿佛在哪里闻过,略略有些熟悉。 再仔细一看,景宝络的眼睛定了一下。 转弯的这一排的木桁架上,整整齐齐不知几百瓶,都是一模一样的药瓶。 打开一看。 靠。 几百瓶的定情丹。 她看了这丹药琢磨一会,突然眯起眼睛,这个颜色。 啊,是了,她那小徒儿曾经每日都会奉上的蜜花羹,可不就是这个颜色吗? 取出一颗,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微微舔~了一口。 可不就是这个味道吗? 景宝络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这个孽徒,为了他那个超级白莲玛丽苏女主,竟然敢用师父来试药。 她正腹诽中,忽然听得一声。 “姑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章 第三章 景宝络被这突兀的一声吓得差点跳起来。 不过,身为淡定清冷派系的大佬身份经验还是让她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身形,保住了人设。 心里慌得一批,面上依然微微含笑漫不经心扫过去。 然后在前面书架不到五米的地方看见了一个人。 储丹室里为了丹药保存期,本就不够明亮,又因为层层书架阻挡,加上她五识不通,所以一时根本没察觉到那里站了一个人,也根本不知道对方在那里站了多久。 更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偷偷拿那两瓶丹药的动作。 她有些尴尬放下~药瓶,向前走了一步。 斗篷在地上拂过,倒也婀娜。 这便看清了对面的年轻人。 他一身月白长袍,墨发如瀑,梳了一个半髻,腰悬长剑站在那里,房顶四角微明的明珠为他身上投下淡淡光晕,仿佛站在一副静止的画中,看着她,嘴角是和煦温柔的弧度。 景宝络看清他那张脸,不由微微一顿,这么英俊的人实在太难见到了。 似乎觉察到她的注视,来人微微颔首,他的眸色很黑,瞳仁一圈带着微微的蓝,愈发显得深邃,温和的笑意让景宝络觉得房间都仿佛亮了一些。 “姑娘是来取药?”取这个字用的实在妥帖。 他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斗篷,微微一顿,问道:“炬嗔殿门下?” 真有些熟悉。 景宝络点了点头,忽略心中的异样,顺口随着他的话胡诌道:“啊…嗯,今日还情殿雪动,师父叫我上山来看看,师兄也是吗?” 那人脸上带着温和笑意,闻言也并未露出惊讶神色,今日想来他也是因为特殊情况上了山,念及方才的异动,这个理由很合适。 听见景宝络这样说,那人也就点了点头,看着她,慢慢说道:“嗯,方才天玑峰天门洞~开,闭关的茹斯兰江提前出关了。” 景宝络闻言微微一怔,她惊讶的时候神色不变,但是眼睫会不由自主轻轻眨动。 这小徒儿……怎么出来了?!这么快…她还没准备好啊! “那师兄——是来接首阳君下山的吗?” 她这样一问,那人却像是听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突然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他的笑容温柔和煦,仿佛初春的风。 景宝络一时怔怔,她觉得眼前这人更加眼熟了,一定在哪里见过。 这么一想,她不由定睛打量此人。 然后从上而下看见了他手指上的扳指。那是一枚赤红的玛瑙扳指,寻常人戴起来恐会显得艳俗,但戴在他手上,反倒和他清隽温雅的模样有种奇异的和谐。 啊,景宝络瞬间感觉脚有点软。 她认出了这个扳指,那是她收男主为弟子时送给他的拜师礼。 不是吧…… 是他?! 她想了很多次和她这小徒儿见面的情况,但是从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不但没有认出他来,还在他这里明目张胆偷了两瓶药…… 奇怪。明明是男主,还是她的徒弟。 为什么会对这张脸毫无印象?整个记忆仿佛根本就没有这张脸的存在? 是因为当初原主太高傲清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徒儿的长相? 不对,朝夕相处,便是一只阿猫也有印象才是。 景宝络想了想,想起自己缺失的部分记忆,难道……是被遗忘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可能。 景宝络:【为什么我会记不得我的小徒儿的脸?连来的路上几个渣渣龙套都记得啊?】 【请确认使用最后一次求助咨询机会的唯一问题,本次咨询完成后系统将进入升级休眠状态】 景宝络:【最后一次?啊?不是吧……刚那也算两个问题?】 那之前她随便问问的那些…… 景宝络:【穿书?】 景宝络:【谁?这是什么情况?】 景宝络:【系统!他想做什么?】 所以这特么就是四个问题?!这就好意思花了她四次求助咨询机会?这么算你良心不会痛吗?她肝儿一阵痛,狗逼系统又往死了坑我。 景宝络深呼吸:【暂时不用了。我谢谢你啊。】 【呵呵,不客气】 好在她也是看过原书的人,还记得点。 也就那么一点。 她这徒儿,在炼丹和修剑上都颇有天赋,当日原主应诸位殿主的要求选一个徒弟时候,就一眼看中男主的博闻强记和聪慧,后来又将藏书阁交给他打理。 这茹斯兰江天赋异禀却又谨慎自制,做事极有原则,让她这做师父的非常满意非常放心。 现在这原则性极强、将储丹室一应丹药看做第二生命一般的徒儿正站在她面前,目不转睛看着她。 景宝络再次不动声色摸了摸怀里偷的两瓶丹药,面无表情,心里更加慌了。 这该死的系统也不提示一下。 怎么办?不如稍微暗示一下,我是他师父,我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她刚刚将手按在她当年亲自炼制的一瓶丹药旁—— 【滴!警告!】 景宝络脑子嗡了一声,紧跟着心口一麻。 【警告!为保证系统世界稳定运行,请停止任何主动掉马甲的行为,否则将予强制休克】 她身形一晃。该死的系统又电我。 茹斯兰江微微抬手,似要上前。 景宝络已迅速扶住木架稳住身形,她脑子转得快,勉强一笑:“啊,对了,我刚刚是说——我师兄,他本来想来亲自接首阳君下山,但是突然临时有事,便叫我来迎首阳君下山。” 她身上穿的是炬嗔殿的衣裳,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记得这徒儿一向温和与人为善,就算知道她撒谎,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一个小姑娘。 果然,他听了这话,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此,有劳姑娘了。” 临走前,景宝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架子上那定情丹。 今天的任务没完成,也罢,留得青山在。 走在她身旁的茹斯兰江和煦沉静,他面上带了淡淡浅笑,出房门时,刚刚好走在她前面,挡住了多余的刺目阳光。 对一个陌生人尚且如此。 这徒儿果真是个暖心的好徒儿,以后知道她是他师父,不知道还有多少福气要享受呢。 景宝络不禁感慨,那女主也忒不知道满足,身旁这样一个如珠如宝的有情郎,偏偏还要盛世白莲花一样到处招惹烂桃花,惹来了就一句,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XX哥哥竟然会是这样的想法,我真的不知道XX弟弟会对我……最后竟然生生逼得男主黑化。 从一个温暖善良的人变成了病娇的黑化少年,最后的部分囚禁play虽然也满足了部分读者的恶趣味,而关于开车的描写实在……唔,说实话,看得还真是蛮刺激的……啧啧…… 景宝络一思及此,再看向身旁丰神俊朗的年轻人,神色不由复杂起来,面上不由也微微一红,而他也正好低头看她。 背着阳光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眸色着实暗沉。 心虚的景宝络迅速移开了眼睛。 “姑娘如何称呼?”男主就是男主,声音真是好听,低沉磁性,余音绕耳。 景宝络迅速想了一下,原名是肯定不能用的了。 她这个新身体的娘~亲姓韩。 “韩宝儿。”她胡诌。 茹斯兰江微微顿了一下:“阿宝。”那是她师父年少时叫她的名字。 算了,都差不多。 景宝络眼看两人已走到天玑峰边缘,再往下去就会碰到人了。 她脚步放缓,停下来,微微揖手,刚打算先找个理由遁去。 正好茹斯兰江也停下脚步:“阿宝,我此去蔽贪殿见门主,你不如先回炬嗔殿复命吧。” 景宝络求之不得。 又听他说:“藏书阁丹药久未清理,我看阿宝做事甚为仔细,不知道阿宝可愿意抽~出些许时间帮忙?” 景宝络简直心花怒放。 但这好事来得太容易,她抬头,他正静静看着她,人畜无害,和煦如风。 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她想了一想,到底存了一丝谨慎:“那待我禀明师父,如果师父允许,再来为尊者效劳。” 他眸光微闪,然后淡淡嗯了一声。 长剑出鞘,御剑而去。拉风,帅气,逼格十足。 吾家徒儿真是帅啊,看样子现在还没黑化,心底又好,是个好苗子。等她想办法找回记忆,紧接着冲破结丹障碍,重新走上人生巅峰,到时候一定好好罩着他,不叫他再去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心情甚好的景宝络哼着歌向山下走去。 山上的台阶开满了浅蓝的花,她一身雪白长袍斗篷走在花丛中,如同海岸旁轻轻卷动的浪花。 她转过山腰,恍然觉得似乎有人在看她,转过身来,身后什么也没有,再抬起头来,只看见方才茹斯兰江消失的地方,浅白的云层上裹挟着薄薄的雾气,隐约中似乎对上一双眼眸,再仔细看,什么也没有。 ~* 景宝络顺利回了栖霜阁,却不见等待的临川。 等着无事,她干脆将那小炉子又烧起来,扔进去两只木凳子脚,烧了半壶温热的水。 然后在旁边的山边摘了两朵落蝶花,就着花瓣将顺来的顺经丸吃下半颗。 如今她身体体质实在超出预期的差,只是吃了这半颗丹药,身体都有点承受不住,勉强再吃了半朵花瓣,景宝络挪到木屋旁边,勉强靠着休息一下。 吃下丹药才发现,自己的七经八络几乎堵塞大半,想要冲破一个关卡如同一场大病。 她疼的满头大汗才勉强通了两个。 罢了。 还是要从最基础的养气丹开始用起,或者直接用淬骨丸,一口气吃上它几瓶,舍得一身剐,痛上三天,不怕不通。 想要淬骨丸看来还是要再去一趟藏书楼。 正好顺便再将临川的事情帮他搞定。 杀人杀到底,送佛送到西。她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容易,简直就是easy 模式幼儿园版啊。 难怪系统不想她掉马甲,是怕她而成为有史以来最快完成任务的穿越者吧。 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章 第四章 阿宝又想这位高权重的大佬十八年来第一次出关,此番和同门长老自是有许多话说,回去至少也要两三个时辰。 倒也不着急。 只是那便宜师兄临川一直没有来,也没有人送吃的,景宝络将那几块干粮吃了,热酒冷了又热,勉强喝了一口,着实难以下口。 生生捱到黄昏,还是没有人影,她想了想,不能再等了,一会天黑就不好走了,索性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向天玑峰慢慢爬去。 夜间和白天爬山感觉完全不一样,虽然石阶旁隐约有明珠照路,但寒风凛冽,随着茹斯兰江的出关,仿佛十八年积存的所有风雪都在山外一夜之间倾泄而下。 景宝络裹紧了斗篷,还是觉得寒意咄咄逼人,手脚僵硬,不得已,又勉强喝了两口辣酒。 身体虽暖和一点,但空腹喝酒,胃又有些难受。 这么一难受,便开始有些怀念她这小徒儿的手艺来。 茹斯兰江刚刚随原主上山的时候,也并不会做饭。原主向来对口腹之欲也没有太大兴趣,师父仙去之后,独居还情殿,有什么吃什么,在收徒之前,吃得最多的是后山的花果一类,天玑峰上的奇花异草本来就多,很多味道也非常不错。 但这确实不是办法。 茹斯兰江毕竟还是长身体的年龄,原主试着做了一次饭,差点火烧还情殿,将小徒儿吓白了脸,也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原本准备将这小徒儿托付到最近的炬嗔殿算了。 那日,茹斯兰江突然端了一碗蜜花羹进来。 他在此上面倒是颇有天赋。 无论何种羹肴,于她均是人间美味。 后来,茹斯兰江在还情殿接手藏书阁同时,也负责了一应饮食。 原主的记忆融合几乎完美,仿佛唇齿间还有丝丝细腻的味道。 一想到此,景宝络不由咽了口口水。 终于到了还情殿前,寒意稍减。她微微松口气。 还情殿上没有明火,都是以不同的明珠代替烛火,远远看去,仿佛覆盖了一层月光。 她看了一眼还情殿,最里面东边的允徵院是她曾经的住所。 她喜食鲜花,允徵院里面遍种香甜的慕喃花,此花最怕寒凉,当日~她在时,常引温泉浇灌。 如今怕是已成了一地枯草。 只可惜,这慕喃花精心培育数年,一岁枯荣,也不知是否还有花种。 景宝络想了片刻也很快释然。 到什么坡唱什么歌,现在这个境遇。美食就不要想了,有两口丹药就是好的,她左右看了看,估计茹斯兰江还没回来,便裹着斗篷向储丹室走去。 门还是没关,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汩~汩的声音涌入耳膜,被冻僵的鼻尖也嗅到了味道。 景宝络惊讶看过去,茹斯兰江一身锦衣席地而坐,前面的案几上是一个小小的火炉,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正是从里面散出。 看到她进来,他微微一笑,仿佛等了她许久。 “我以为今天阿宝不会来了。” 不知是否是室内温度的原因,景宝络只觉他目光似乎有些过于灼热,她行了一礼,然后胡诌道:“门中无事,师兄便叫我再来看看尊者这里是否有需要帮忙的。” 茹斯兰江便道:“如不嫌弃,阿宝可愿一起用餐,储丹室事物繁多,这些许简餐权作一点心意。” 景宝络正中下怀,随意推辞一番,也就坐下了。 她这个徒儿,向来温和耐心,无论对谁,都是一样的态度。景宝络此刻颇有一种我家有崽芝兰如玉还这般有礼貌的骄傲心情。 小小的食瓮里,煮着不同的食材,每一样,都是上好的美味。 茹斯兰江用了公筷分出来两只小碟,一碟是素食,一碟是肉类,齐齐放在她面前。 景宝络本是食肉动物,但是来时喝了少许酒,胃中翻涌,她便先动了素食碟子的菜。 茹斯兰江微笑着看着她。 味道自是不用多言,酸甜之中微带丝丝的酸。 她忍不住又夹了一筷。 但是这一口下去,却觉得有些不对,这味道太过熟悉,和记忆中的某种清香一模一样,她放下筷子,看向前面的锅,里面的汤水带着淡淡的不明显的红。 景宝络心中咯噔一下,咋这徒儿加定情丹还加上瘾了。 难不成现在的他已经被女主伤了心,开始放纵自己,狂放不桀放浪形骸见人就下药? 她不动声色看了茹斯兰江一眼,他唇色浅淡,和煦温柔坐在那里。 “味道可还合阿宝口味?”他见她抬头望着自己,便温声问道。 这神态太从容。景宝络又疑心是自己多想了。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她也微微一笑,“不知道尊者里面用了什么材料,下山我也想为师父师兄们做上一瓮试试。” 他听了这话,眼眸低垂,很快,他唇边勾起一丝笑意。 “都是寻常的东西。” 景宝络放下筷子,嘴里的一小块菜没咽下去。 茹斯兰江静静看了她一秒,然后似又想起什么道:“不过,多加了一味丹药调味。”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鱼白瓷瓶,里面便是之前她看到的那些药丸。 丹丸赤色,味甘,嗅之有异香。 定情丹。 他将那药丸取出一粒,取了一半放在玉色瓷盏中,倒入一点温水,药水氤氲中,空气中开始散发出异常温暖而芬芳的味道。 “这丹药味道清新,去了药性,用于汤药最为适宜,既可调理经脉,又可凝神静气。” 景宝络闻言心下一定。原来是去了药性的。 她心道之前小人之心错怪了他,怎会疑心自己徒儿,不由几分讪讪。 “尊者当真厉害,竟然想到将丹药和膳食结合。” 茹斯兰江伸手替她加了少许汤汁,道:“我师父在时,醉心修行,常常废寝忘食,作为弟子,只能尽力为之,时日见长,也便有所顿悟。” 景宝络诚心道:“尊者对令师真好啊。” 她小心翼翼捏着小心思在令师两字顿了顿。 傻徒弟,你对你师父这么好,怎么就认不出来,你师父老人家现在就在你面前啊,徒弟!看看我啊! 此念头刚刚一起,那本来已经半天没动静的系统又阴魂不散出现了。 【滴!第三次违规!惩罚启动】 惩罚?什么惩罚? 景宝络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心头猛然一痛,如同被人猛然揪住了心脏,她面色一白,伸手捂住了心口。 茹斯兰江面色微变,伸出手来似要搀她,景宝络生怕发现异样,一把拍开他想要搀扶的手。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景宝络浑然不知,微微俯在案几上,须臾后,才觉得缓过气来。 有病啊。想都不能想。她在心里骂了一声。 系统没吭声。 过了一会。 【以上惩罚为系统设置基础防火墙,为保证系统世界稳定和平】 景宝络心里暗骂,恐怕是怕她分分钟就完成穿越任务回去,开发者面上无光吧。 【呵呵】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和呼吸,慢慢坐正。 茹斯兰江也已经坐回原位,端正如斯。 “抱歉,旧伤缠身,刚刚突然有些心悸。” 见此,茹斯兰江嗯了一声,伸手从另一只小炉上取出一碗小小的蜜羹,搁在一旁,让蜜羹稍稍散热。 “此羹可以凝神静气。” 他状似随意问:“我听闻,阿宝是从万泽山下的蕲州来的。” 景宝络点头。 “可是那时候留下的旧伤?” 景宝络有些惊讶。 “尊者怎么知道?” 茹斯兰江的眼眸闪过一丝晦暗之色,他看向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微微一笑:“天玑门的门人虽然多,但并不是想进就进,自然是要提前探听一二的。” 徒儿,还是太年轻啊,现在的天玑峰可不是以前的天玑峰了。 可不探听清楚吗?有钱没钱,有多少钱?家里还能拿出来多少钱。 钱多钱少直接决定未来在门派的地位和可以晋升的空间。 要不是她有能随意穿过禁制的体质,要不是她那相思病晚期的大师兄出手,她现在只怕连山门都进不来呢。 不过,这些话自然不能说,更不能以现在这个身份说。 她也就老实承认:“我小时候和娘~亲相依为命,娘~亲病重时我去当铺当东西,被那老板当胸踹了一脚,后来好像留下了些许后遗症。” 茹斯兰江哦了一声。然后问:“那若阿宝在天玑门学成之后,预备如何对付这个当铺老板。” 景宝络愣了一下,她并没有想过这个选项。 “这个,就不用了吧。一点小事,都是很久的旧账了。” 何况,当日~她一个小孩子纠缠着拿一身袍子非要当几两银子,那当铺老板气急了才将她轰出去,虽踹了她一脚,也扔给了她几文钱,叫她有这钱去买了两个白馒头带回去。 茹斯兰江脸上的笑意停了一下,眼底仿佛闪过一丝薄戾之气,再抬头看景宝络,虽然还是笑着,但是景宝络觉得,这笑容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阿宝还是这样的为他人着想。宽容大度啊。” 这个是乖徒儿曾经对她的评价,景宝络很欣慰,于是云淡风轻道:“形器不存,方寸海纳。若是诸事计较,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阿宝言之有理。”他尾音四个字沉缓且重,仿佛有些咬牙一般,景宝络疑惑抬头,茹斯兰江垂下眼睫,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他正慢慢伸手将那晾了一会的蜜羹递过来。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景宝络早已垂涎,他的动作太自然如同记忆中的模样,她吸吸鼻子伸手接过,随口道:“勺子。”就像曾经一样。 茹斯兰江听了这话,手微微一顿,霍的抬头看她。 景宝络说完了才惊觉自己这话僭越了,又连忙微微一笑,殷切补充:“劳烦尊上,请给我一下勺子。” 茹斯兰江伸手递过瓷勺,若有所思看了看她。 “阿宝可觉得这蜜羹差些什么?”他忽然问。 景宝络看了看蜜羹,想着现在正是抓紧时间巩固好感加深印象的时候,便道:“味道很好,什么都不差。” 景宝络吃了几口蜜羹,只觉颇有些微醺,奇怪,她低头嗅了嗅,并无酒味。 茹斯兰江似乎知道她在看什么。 “这蜜羹少了落蝶花,味道稍淡,但是不能和酒同饮,同饮易醉。”茹斯兰江脸上恍然带了几分不安,“阿宝可是刚刚用过酒。” 景宝络啊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心头暗暗叫苦,怎的不早说。 她揉了揉立竿见影已经发昏的额头,强撑道:“不妨事,我只喝了几口。” 然后她看见对面的茹斯兰江站了起来。 他走到前面,在她身旁半跪:“阿宝,你的斗篷弄脏了,不如先取了。” 从一进门,不,从今天一见到她,他就在看着她身上这拉风斗篷,是觉得这大了一圈的斗篷下摆脏了他的地面?这个小徒儿,洁癖还是一如既往的啊。 景宝络只觉酒意汹涌上来,她这身体,无论原身还是现在这个身体,非到必要,从来滴酒不沾,酒量自然十分之不上台面。 茹斯兰江伸手替她解了斗篷,然后捏在手里,她闭了闭眼,恍惚只见那斗篷已扔到了火炉上。 啊!那可是大师兄的东西啊! “烧,烧着了。”她迷糊说到,眼前的东西都是弯曲的,越来越弯,茹斯兰江依旧跪坐在她面前,很近。他看起来一点不着急,可能看错了。 在她彻底迷糊过去的瞬间。 听见了很轻的一声。 哼。 仿佛炭火的哔剥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章 第五章 酒意上头,来势凶猛,她方才坐着的时候,本一手撑着额头,这样迷糊昏睡下去,正好睡向了旁边的案几。 在将要倒下的一瞬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揽住了景宝络,那手的力度很轻,却极稳,仿佛捧着一手春雪,害怕一用力就会将她揉碎似的。 触及到她的瞬间,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复而缓缓伸展,将她慢慢带到了自己怀里。 他本来垂着头,这一动,半髻后墨绸般的墨发随动作垂了下来,带着淡淡雪意的长发自肩头垂下,一部分落在他手臂上,另一部分垂在了怀中少女的脸颊和脖颈上,仿佛一条冰冷滑腻的蛇。 在雪白的肌肤上看着格外妖冶醒目。 那发丝缭绕,怀里的人似乎也有些难受,微微蹙了眉头,茹斯兰江垂眸,一言不发伸出手去,他的手指纤长冰冷,触到她柔软温暖的颈部,然后轻轻一勾,将那几缕头发从她脖颈上拨~开。 他的目光移向自己的指尖,眼眸带了陌生的暗沉,仿佛沉淀了无数年的浓墨。 看了很久。 少女用了些许烈酒,因酒意上涌,此时脸颊带着胭脂般的红。 他修长的颈线上喉结突然动了动。 几乎蛊惑般,指尖顺着她微红的脸颊缓缓移动,先是她的小巧的下巴,再向上,是那张花瓣一样的嘴唇,他静静看着那柔软的唇~瓣。 然后手指移了上去。 柔软,温暖。 他眸色渐渐漆黑,黑压压得眉眼和睫毛下,如同暴雨前的深海,里面的暗沉越来越浓烈,仿佛压抑着极深的欲~念。 少女的唇微微一动,他指尖一顿,复而改为捏住她小巧的下巴,然后突然扣住了她的后颈,俯下~身去,咬住了她的唇。 空气中就着微明的炭火,仿佛熬出了淡淡的酒香和花香,是肖想,是眷恋。 也是贪婪。 暴戾。 他的墨发尽数散落在少女雪白的衣衫上,仿佛铺开的一副水墨画。他的手下纤细的腰衿,一层薄薄的衣衫,只要轻轻用力,便可尽数变成碎片。 愈深的渴望出现在他眼眸,渐成深渊。 就在这时,景宝络想来是因为不适,无意识伸手按上了他的胸口。 温暖的手心无力向前,想要推开身前的人,抗拒的动作,却是她生平仅有的主动靠近。 茹斯兰江一下顿住,他看着那只手,忽的停下,转而低头将她的指尖衔入口中,兽般细噬了一下,停了下来。 她这样乖巧温顺,仿佛尽数为他所有。一丝淡淡的笑缓缓从他清冷禁欲的侧脸淡去,如风吹过的湖面,明亮后,又暗下去了,最后只剩下看似一派温和无害的深邃和幽静。 沉睡少女安静温顺,毫无一丝曾经的冰冷和果决,她胸间的封印锁痕带着某种抗拒,正在微微发光,和天玑峰上残存的禁制遥相呼应。 整个天玑峰上所有他修复的禁制,都有他散下的神识。只有认定的人才能毫无阻碍进入。 他伸出手指,捻起她的衣衿想要掩住微光,不想那廉价的衣衿连带衣襟一小块瞬间在他指尖化为齑粉,他怔怔松了手,再看向她微红的唇~瓣,眼眸之中慢慢浮现一派幽暗之色。 身外的藏书阁似有所察,随着景宝络封印锁痕的反应,此时绰绰约约的禁制也开始发出呼应的淡光,这光混着丹药的幽香,庄肃中潜着几分暧昧。 他抬起头,嘲弄般看过去,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光立刻熄灭了。 过了一会,他将手按在了她的手臂上,在那已疏通的经脉上,轻轻拍了两下。 ~* 景宝络醒来的时候在栖霜阁,天色大亮,她只觉头昏脑涨,伸手一摸,嘴唇也疼得厉害,好似有块小小的结痂。 外面等着大师兄临川。 一看她就摇头叹气。 景宝络虽睡过去,却也没有全傻,她仔细想了想,不是昨晚在还情殿吃东西么,然后呢? 她揉了揉头,后面的记忆断了一截。 “小师妹,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临川长吁短叹,“我是冒着十足的风险让你上山一趟,又侥幸能得了尊上赏识,结果你却搞成这样?要不是昨晚尊上亲自为你说话,只怕你现在连这偏僻的栖霜阁也待不下去了。” 景宝络疑道:“我做了什么?”一说话,扯动伤口,只觉唇角生疼。 “你还问?”临川痛心疾首。 见她真是一脸茫然,便问:“你昨天是不是喝了酒?” 景宝络心里咯噔一下,便想起那一遭来,之前她从未喝醉过,也并不知道自己酒品是什么样。应该不会……太差吧…… 难道……昨晚喝多了,看见那小徒儿太过美貌一时忘形,轻薄了他? 景宝络面色一白,只觉得脚也一软。 糟糕,她这徒儿最是克己守礼又高洁一人,当年门派中,梳痴殿多少女子暗暗钟情于他,各种撩~拨,只换来他一脸拒绝和避之不及,除了女主,谁人占过他丝毫身体便宜。她要是真的一时色字当头,做出那等过分的事,只怕这徒儿再也不会见她,要是不见她,又该如何在殿中拿药解决结丹阻碍?! 景宝络至此也顾不得许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她急上前一步,抓~住临川袖口。 “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还请师兄明示。” 临川看了她一眼,跺了跺脚:“你啊!” 景宝络只觉嘴上的微痛愈发明显,心头一沉,看来昨晚她不止是轻~薄…… 又听临川说:“酒量不好,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你在藏书楼醉倒,烧了我斗篷,尊上见你醉的厉害,亲自御剑送你下山,你呀!却在落地时候抓着尊上吐了尊上一身!你啊!你啊!” 景宝络闻言一怔,反倒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吐了,太久没飞了,兴许是晕机?这是个意外,不是故意为之,待她备上薄礼,一定还有挽回余地。 临川见状面色难看了一分:“小师妹还不以为然?你知道师父气成什么样子吗?他老人家向来严厉,当时要不是尊上在,只怕当场就要将你打出去。” 打? 景宝络眯了眯眼睛,伸手摸了摸还有些微疼的嘴唇。 “所以,我嘴上的伤是他打的?” 这个息夫小儿,当年连话都说不清楚,要不是有缘得了她一番点拨,只怕连凝息都突破不了,竟然打她? “师父怎会动手打一个女娃?”临川成功被她带歪。 “哦,那就是——师兄你?” “怎么会是我?”临川立刻反驳,“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摔的——你说你一点小伤,怎么这般娇气,啊,现在不是说你伤的事情,你先想想怎么讨师父欢心顺利留下来吧。” 景宝络又问了些问题,三言两语弄清楚始末,事情没有想象顺利,也没有那么糟糕。 昨晚茹斯兰江将她送下山,只说是在半路捡到她,看着是炬嗔殿的人,便送了回来,还要息夫不要为难于她,将她还做寻常弟子一般对待。 炬嗔殿殿主息夫先生并未见过景宝络,因是茹斯兰江亲自送来的,穿着的也是炬嗔殿的衣服,当时也未曾矢口否认,但从她当日的表现和相貌,却早将她排在那等资质平庸却不折手段的女人行列。 待看清她衣衫不整还死死抓着茹斯兰江,面色更加难看。 只听得她在禁制方面颇有天资,脸色稍微缓和了两分。 不过,好歹是留下来了。 这么一说,景宝络现在也发现了,不知是不是那定情丹加酒的后遗症,她昨天好不容易疏通的两处经脉又堵塞了,她伸手按住胳膊查看,要死,似乎比原来堵塞的还严重。 她心头暗暗叫苦,如今一处经脉也不通,她真要在资质平庸的韩息夫门下,日子苦矣。 天玑门虽为名门大派,除了供奉级的还情殿,其余四殿是凭实力决定地位的,掌门和代掌门并非一殿一家之事,更迭之际全靠本事,甚至连修行破镜用的丹药灵草等也都是凭借实力分配,而韩息夫资质平庸甚至粗陋,在天玑门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她现在不幸又是资质平庸中的平庸,在毫无地位的炬嗔殿更是食物链最底端的虾米。 这便宜师兄临川说完了,才开始说到正事。 “掌门有令,今日未时,所有的新报名的弟子,都要在前山进行筛选,合格者留下,按结果定身份,不合格者礼送出境。先说啊,你当日要求进门,我自是帮你做到了的,现在能不能留下可不在保证范围。” 景宝络问:“不是已经通过?现在怎么还要重新筛选?那报名费呢?” 临川立刻撇清:“几日吃喝,师尊考试,场地法器,都不用银子?便是你那点钱,还不够打点的,昨日连入门报名也未参加,为了替你圆谎,我早不知贴进去多少。”言下之意便是责怪她办事不利。 得。 景宝络呵呵笑了一声,伸手在腰间摸了摸,过了一会,摸出半颗赤红的丹丸,异香扑鼻。 这是她昨日趁茹斯兰江取出来剖一半在玉碟中时偷摸昧下的。 临川张大了嘴,眼睛一亮,神色一动,声音也颤了两分:“这是……” 景宝络微微笑点头:“正是。” 她有些遗憾:“只可惜时间仓促,我只来得及取了半颗。” 临川一把取过来,将那药丸小心放在手掌,左看右看,又低低嗅了嗅:“是真的!此药珍贵,天下仅有一颗,能得半颗,已是不易——小师妹,真,真是,辛苦你了。” 呵呵。景宝络想起那储丹室里面几架子几百瓶的定情丹,扬了扬眉。 临川将丹药小心翼翼收好,见她立了这样大功,神色也跟着温和起来,便又额外附上一句今日的考验题目。 “小师妹,别担心,其实也不难,我瞧你是个有天资的。只要能通过基础考核,即便不能成为内门弟子,做个外门弟子总是没有问题的。要是你这回真能进来,你那点钱也真算值了,今年可是最后一次,明年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尊上现在出关,重振声威指日可待。”他脸上也露出几分憧憬严肃的神色,“你真当我天玑门是那等为了钱什么人都往里招的烂门烂派?” 景宝络没吭声。眼里分明是一副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临川瞥了她一眼,看在定情丹份上不和她争辩,微微昂头:“我等此前这也是忍辱负重。这首阳君一日不出关,谁也上去不得山,山上的灵草丹药谁也动不得,只能去外面采买,外面物价这么高……哎,便是饱受非议又如何,只要天玑门仍在,这等非议又算得了什么,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景宝络:狗~日的这帮小财迷崽子也真敢讲。 临川说了两句,手里有定情丹,到底心~痒难耐,匆匆告诉景宝络下午通关考验的时辰和地址,也便离开了。 临川前脚一走,景宝络后脚立马回到房间。 炬嗔殿楼阁也多,这栖霜阁本是废弃小楼,但胜在位置好且安静,现在算是暂时给她住,也是临川权利的极限了。 到了房间,她闭上眼睛。 系统? 还剩最后一次咨询求助的机会。 【滴】 景宝络:【在呢?来,小可爱,有建议选项吗?】 她搓搓手。 【保命策略一条、修身之道一条、男主攻略一条】 修身之道?想来藏书楼那般多留下的好东西,她不是没有牛逼过的人,等通了经脉,再上巅峰分分钟的事,不要; 男主攻略?都是她的徒儿了,又不是女主,要什么攻略,而且想来这狗血文中帅出鼻血的男配还是挺多的,何必去跟女主抢自己找死呢,不要; 景宝络想来想去,还是默默选了第一条,现在太弱鸡,没有恢复实力之前,还是保命要紧,就这个吧。 【保命策略:远离梳痴殿。】 ???这就完了? 【恭喜您,完成五次求助咨询,祝您体验愉快,平安顺利】 景宝络无语,这系统不说也罢,越来越蠢,只怕是开发时候bug太多,早晚崩溃。 梳痴殿能有什么?一群花枝招展的小仙女,还能对她做什么?就算做了什么,还不知道谁吃亏呢。 等下。 景宝络突然想到一件事,《炽爱殊宠》的女主漱玉雪来自涣州漱氏,正是先入的梳痴殿珏夫人门下,当年,她也是从一众新人中脱颖而出的。 想到下午的考验和正式入门之事。 难道,要保命,就是要远离梳痴殿,远离要准备考入梳痴殿的女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章 第六章 这样说其实也合理。 景宝络非常理解,主角之所以成为主角,自然是带着主角光环的,这光环之下,少不得三三两两的炮灰。 在她没有卡住自己命运喉咙之前,还是做个低调的路人甲比较好。 上一世景宝络作为特招生,自然没有走过这入门考验,但印象中,天玑门的所谓考验,其实很简单。 上了满蹊道,淌过清泉池,就到了天玑峰下。 只要能走到还情镜前,就能做个那便宜大师兄说的外门弟子——也是挂在门下的记名弟子,虽然前两年累了点,管的严了点,但至少吃穿不愁。 一般人到这里也就到头了。 而要想做内门弟子甚至亲传弟子,关键不是各大长老或者殿主峰主,而是山门下的一四面镜——还情镜。 一镜分四面,贪嗔痴欲四镜,对应天玑门四殿,能照哪面来,就有留在哪殿的资格。 童叟无欺,公平合理。 只是这还情镜需得清境界的尊上才能开启,也因此,茹斯兰江闭关这十八年来,天玑门名义的内门弟子严格来说都是未经天玑门标准承认的。 四大家族那些靠人情进来的人更不用说。 好在这一次针对的都是今年新上山来拜师的,过往的既往不咎,不少人都顿时松了口气。 天玑门环境幽森,清泉孤云,薄雾繁花,千叶压枝万谷空。 第一关满蹊道登山看的是七魄,第二关清泉池浸的是三魂。 这七魄通常是指人身上的血。 第一是眼睛的血,眼睛的血涩,第二就是耳朵的血,耳朵的血冷且不容易凝固,第三是鼻子的血,鼻子的血是咸的,第四是舌头的血,舌头的血甜,第五是身体的血,身体的血热且容易凝固,以上五根之外的又分红白内脏两血,红内脏即心脏、肺和肝等,白内脏则为胃、大肠和小肠等,红内脏的血腥,白内脏的血臭。如果这七魄安在,血气充足。 第一关的标准要求,七个时辰走过七十里山路。 过和不及都预示七魄有问题,会被直接淘汰。 七魄不全——身体不够健康的,自然无法坚持下来。 七魄太健——或者用了药物,或者已经通过别的方式通了经窍的,也是无法留下来的,天玑门不收带艺入门之徒。 景宝络不由有些庆幸,自己虽然偷偷吃了丹药,但是手上强行通的那两处经脉又再次阻塞,否则满蹊道上五魂出了问题,得不偿失。 最终不出意外以倒数几位的成绩通过了满蹊道,景宝络随便捡了一块偏僻的石头坐下喘气休息,一边悄悄打量剩下的人。 能走到这里的,大多都是有些基础和资历之人,她目光在那些风姿卓越的世家子弟装扮的人群中逡巡,却没有看到能有想象中女主漱玉雪那般的人物。 年轻的女子倒是有几个,但是长相看起来并不出挑,都是形容普通,无一人可以担得起冰肌玉骨四个字。 她在打量别人,自然也有人在打量她,最近两个穿着紫袍的世家兄弟看了她好几眼。 只见她穿了一身最普通廉价不过的外袍,周身无一配饰,除了一张脸容貌动人,并无其他特别。 既无背景,又无实力,皮囊便算不上优势,反而容易遭了祸害。 那两兄弟脸上就带了笑意。 现在众人过了满蹊道,往前三里外,前面就是清泉池。 第二关的清泉池洗三魂,三魂简单来说,胎光为主神,主生死;灵为次神,主感知;幽精主情~欲。 站在这边,数百米宽阔的清泉池的对面,已庄严肃穆或站或立等候着天玑门的长老和门人。 时隔十八年,天玑峰雪动,还情镜开启,这些靠人海战术发家的殿主都想趁机在自己门殿中拣选合适的人手和弟子壮大实力。 景宝络走在队伍后面,只见碧波之外,远处亭台之间,一人遥遥站在云雾之间,锦衣墨发,如同谪仙。 正是她那小徒儿,如今的天玑门还情殿第一大佬,看起来挺有逼格。 清泉池池水五尺有余,通过第一关的人全数下水,水波荡漾直到人腰~腹心口不一。 景宝络天生怕水,上一世她的实力在那,还可勉强掩饰压制这弱点,但是如今的她连经脉都不通,水性太差,见此情景一时怔了怔。 但前面的人都下了水,她也只得咬着牙跟着下去,水立刻过了胸口,心里发闷,走在最后的一个少女心底倒是好,瞧出她的害怕,落了两步,正好和她并排走。 “谢谢你,我叫韩宝络。”景宝络心中感激,握紧了她递过来的袖子。 那少女性子倒是爽快:“我叫阿真,在涣州长大,从小就会凫水,这水不深的,你不用怕。” 瞧出她真是害怕,为了分散景宝络的注意力,她又喋喋同她说了许多话。 “宝络,刚刚那两个人,在背地里议论你呢,他们徙都高氏的,最是重色,你可要小心点。” “喏,那个姑娘,看到没,她哥哥就在天玑门呢,这回铁定能进了。” “诶,对了,你最想进哪个门派啊。” 景宝络笑笑,眼睛一瞬间不离开前面的水域:“我都可以的。” “女孩子嘛,最好还是拜在梳痴殿门下,啊,我听说殿主珏夫人长得倾国倾城呢。”她眼睛滴溜溜一转:“不过,我还是想去蔽贪殿。听说清平顾氏,风姿卓绝,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 景宝络忽然感到了异样。水下面有东西。 她转头看向阿真,阿真还在说话,但她的声音忽远忽近。 来了。 她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眼前一片白茫茫无边无垠的水域,看不清去路,也找不到来路。 手掌中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阿真的手。 取而代之的是识海上细腻的触碰,仿佛一尾蛇,正顺着魂魄缓缓爬上,甚至能听见温柔的呼吸,真实的不像是一场幻觉。 如令月微雨细腻覆盖落下。 那气息似熟悉又似乎陌生,残留在了鼻尖。 是隔空的触~碰。 温柔、谨慎、小心翼翼、却不容拒绝。 腰~肢上的手收紧,一个温热的身体在靠近,仿佛将清冷的池水也温热了。 景宝络闭目咬牙。 要死了。 她三魂中最弱的竟然不是胎光,是幽~精?!(胎光、爽~灵、幽~精乃人之三魂)想她正人君子,坦坦荡荡,高高在上的天玑门大佬,现在清泉池给她的考验竟然是……这样的考验! 鼻尖如同酝酿了花香,似曾相识的香味,像是落蝶花,又像是慕喃花。 神识那虚幻的时间流淌,竟然如有实质一般突然按住了她……这一瞬间。 她心口一痛,那锁状胎记的位置,如同琴弦断裂,霍然一刺,所有的幻觉突然一顿,戛然而止。 景宝络睁开了眼睛。 她已站在清泉池的岸上。 两旁是天玑门的弟子和诸位长老,而正前方是茹斯兰江,他正缓缓抚着拇指上那一枚赤红的玛瑙扳指,面无表情看着她。 而先她一步下水的其他候选子弟们,都还在原地水中。 景宝络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通过清泉池的! 只要过清泉池,至少便是外门弟子了。 她又惊又喜,面上依旧恭敬。 前面山门前便是还情镜。 还情镜有四面,能在哪一面镜子前照出自己的身影,就可以由殿主根据镜中影像清晰程度选择,是否收下留在殿内。 陆陆续续有人上岸,所有通过前两关的弟子都汇集等待第二轮的结果。 景宝络忽然注意到梳痴殿殿主珏夫人一直笑吟吟看着她,似乎对她很有意思的样子。 她自然记得昨晚用最后机会得来的情报。 【保命策略:远离梳痴殿。】 景宝络当下低下头,避免去接珏夫人殷殷切盼的目光,现在要想混下去,其实最方便的还是留在最破烂的炬嗔殿,韩息夫虽然脾气不好,固执又笨,为人倒不坏,况且还有那一心找她帮忙的临川罩着。 最重要,炬嗔殿距还情殿是位置最近的一个,到时候做什么也方便。 半个时辰后,一半的候选弟子上岸了,一个时辰后,又一半的弟子勉强上岸了。 不少人形容狼狈,衣衫或破或湿,更有发髻散乱,弃剑落鞋之人,向来在清泉池经历了不少。 待这些人都上了岸,几位殿主基本都已大致判断了自己想要找的人,剩下的便是留给还情镜作为验证罢了。 让景宝络有些惋惜的是,那个热心的小姑娘阿真没有通过。 徙都高氏的那两兄弟也上来了,在还情镜走过之后,贪嗔痴欲中欲最重,留在了绝欲殿。 韩息夫也收了一个内门弟子。 最后只剩下珏夫人,一个都没动,她一直笑吟吟看着景宝络,其他殿主也都懂了她的意思,珏夫人收徒向来最重外貌,能让她入眼的,这场上也恐只有这小姑娘一人。 景宝络只是装死当没看到,终于轮到她上前明镜。 上前的路上,她给韩息夫使了好几个眼色,好歹她现在还穿着炬嗔殿的衣服呢,可惜他一直神色沉郁,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一个眼色也没看到,景宝络只好退而求其次,用眼神暗示站在后面的临川,谁知那临川眼睛眨也不眨看着珏夫人身后的皆梦师妹,眼珠子都要定住了,哪里有半分余光给她。 景宝络只觉头痛。 第一面镜子是贪。 她走上前。 镜子里面空空如也,表示并不适合,蔽贪殿的殿主微微一笑。 第二面镜子是嗔,景宝络深吸了口气,小心走过去。 也没有。 殿主韩息夫眉毛都没动一下,景宝络大失所望。 第三面镜子便是痴。 她心中默默念,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而梳痴殿的珏夫人微微坐正了,静静等待结果。 清丽的少女走过去,镜子里面,仍然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珏夫人脱口而出。 刚刚她明明感知了,景宝络在清泉池里面最弱的是幽精,受到的也是情~欲之验,怎么会一点影子也没有。 景宝络迅速向下一面镜子走去,只要不是梳痴殿,绝欲殿就绝欲殿吧。 刚刚才进了绝欲殿的高氏兄弟相看一眼,眼底都闪过一丝暧昧期待的笑意。 但是等她走到第四面镜子,仍然什么也没有。 不是吧。 景宝络愣愣看着空荡荡的镜子,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脚,脚下有一抹影子。 不是鬼。 几位殿主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世上之人,贪嗔痴欲,各有所图,只见过四面镜都映照出来的,这样的情景还是第二次看见。 还是蔽贪殿的殿主,现在天玑门主事的顾清明先打破沉默。 “既然如此……” 珏夫人站了起来。 明丽逼人。 “既如此,不如就来我梳痴殿吧。”她微微一笑,只觉叫人如沐春风,“这个小姑娘虽然经脉堵塞不通,但根骨奇佳,如进梳痴殿,我收她为亲传弟子。” 此话一出,场上之人皆微微变色。 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这样的级别是完全不一样的。 为了巩固实力,各大殿主所收的亲传弟子大多都是本族出众的年轻人或者世家子弟,一个毫无依仗甚至连经脉都没有打通的贫女作为亲传弟子,实在是一步登天。 场下其他未被选中的少女眼中几乎都是羡慕的目光。 景宝络却觉得头更加痛。 她抬起头来,珏夫人正笑吟吟看着她,那目光就像是看到了一件绝世武器,而其他几位殿主都或点头或沉默,景宝络目光微动,看到最上面一直没说话的茹斯兰江。 他如今已突破清净境,成为了四殿之上还情殿的主人。 这样的主人是有资格收徒弟的。 他也正看着她,嘴角是和煦温柔的弧度,深邃的目光如春风。 给了她某种鼓励一般。 景宝络一咬牙,兜头拜倒。 “小女痴心,斗胆想要拜首阳君门下,为使洒扫,别无他念。” 珏夫人脸上的笑渐渐僵,然后又重新活起来,却变成了冷笑。 场上的人这才想到,最上面还有这么一尊大神。 茹斯兰江看着景宝络,脸上露出了极淡的笑意:“为奴为婢?” 景宝络索性道:“是。” 韩息夫身后她那便宜临时大师兄一副你脑子坏掉的表情看着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章 第七章 不怪诸位殿主想不起这尊大神,只因为还情殿的弟子向来只有一人,从来都是由大佬亲自点选,哪里轮得到咸鱼们去毛遂自荐。 上得还情殿,基本也是未来天玑门的第一人。 真有此机会,什么为奴为婢,就算做猫做狗也大有人在。 哪里还轮得到她一个仗着脸好看的小喽啰。 上一回斗胆毛遂自荐的家伙现在被拔的毛还没化成灰呢。 旁边几个原本还带着几分好奇和仰慕的年轻弟子童子们看景宝络目光立刻变成了鄙夷。 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原来是等在这里,想腰攀那最高的枝呢。 景宝络懒得理这帮子NPC,只一心目光灼灼看着乖徒儿,暗暗盼道好徒儿,嗯一声呐,点个头也好。 茹斯兰江面色和煦目光温和看着她,却缓缓摇头道:“不可。” 景宝络心底一凉,眼睛不由自主眯了一眯。 咋的就不行。 现在牛逼了,你师父现在来服侍你还敢嫌弃?是为昨天吐了你一身?徒儿,为师当年教导你这么久还没学会宽以待人? 大师兄临川瞧她竟然昏了头,敢这样眯眼睛,连忙使劲甩眼色。 好在茹斯兰江并未在意,又温声道:“既然已入炬嗔殿的门,就留在息夫先生门下吧。” 景宝络低头看自己这一身便宜白布衣裳,啊,失策,她这徒儿从来不夺人所好,原是因为这个啊。 景宝络就这么留在了炬嗔殿。 勉强算内门弟子,新领了一套天青色的弟子服,换上便和韩息夫新招的另一个内门弟子,叫做尹星阑的一同前去拜见。 一路前去,偶尔见到其他弟子都齐齐见礼,炬嗔殿人不少,成材的不多,大多都是穿着之前景宝络那种廉价的白袍子,这些都是外门弟子。意外的在上山的路上还看见了阿真,她得意向景宝络笑,晃了晃身上的荷包,景宝络便知道她那狗的便宜大师兄肯定又进了不少钱。 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尹星阑一路没说话,但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老实样,左看看右看看,不住惊呼,只差没有相机边走边拍。 景宝络也震惊,震惊的是现在怎么落魄到这等地步了。 就算没有仙鹤撑场面,弄几个鹅在那里是什么意思,还有个青衣弟子不知道几师兄的,正在面无表情跟在后面捡鹅蛋。 炬嗔殿的破落更是远超景宝络想象,连门面的主殿也有些破烂萧条,外间的匾也没有,韩息夫坐在一张有些掉漆的雕花椅子上,打量她和另一个新徒弟。 “见过师父。”尹星阑先拜倒。 景宝络跟着跪下,喊了一声。 韩息夫坐在上面照本宣科,业务极其敷衍,陈述毫无感情:“入我门下,就要守我门下规矩,天玑门一脉传承,如今虽有偏颇,但炬嗔殿不比别的门殿,你二人日后必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多生是非。”景宝络想确实该谨言慎行,连门殿就看出来了,实力也差别太大了,只怕出去被打了连个帮忙助威的都找不出来。 又说了几句话,韩息夫叫那新弟子尹星阑出去,留了景宝络下来。 果真等在这里。 景宝络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等待听训。 “起来罢。” 景宝络没敢动。 “你起来,过来。”听起来倒不像是在恼她。 等景宝络走过去,韩息夫板着脸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倒有点师父模样:“这是送你的入门礼,你如今虽是我炬嗔殿内门弟子,但也不可自满生娇。天玑门门规森严,尊上身份高贵,不可再去叨扰,如方才一般失礼,徒惹是非;梳痴殿主性情冷傲,你既拒绝,以后也须同梳痴殿保持距离;你大师兄临川是个不争气的,少跟他来往,你二师兄性情鲁莽,也不可同他冲突,三师兄四师兄资质平庸,不堪为伍,五师兄瞎了眼,不喜欢外出;六师兄和七师兄现在正在面壁,八师兄你刚刚也见到了,是个稳重人,但造诣有限,你既要留下,好自为之吧。” 这个息夫现在训人一套一套的,这分明是叫她哪里都不要去,乖乖呆在这里就是了吗?不是,整个炬嗔殿就没一个能拿出手的么…… 景宝络满头滴汗,多说多错,她只管一一应下。 琴谱很旧,她不及细看,拿着便有纸屑掉出,也不知是不是临时从哪个旮旯翻出的。 太穷了啊。 按照炬嗔殿的弟子排名,景宝络排在第九,那个新师兄尹星阑排在第八。 连连亲传和内门弟子都是如此拿不出手,外门弟子更是不堪大用,外貌资质最次,都是别的门店挑剩下的发配过来,再除去部□□在曹营心在汉等待跳槽的,剩下的只有三三两两小猫了。 这些小猫连她那些拿不出手的师兄也看不上。 故而,偌大一个支脉,内门中事务竟然还要内门弟子花时间去做些内廷洒扫之事,毕竟门殿桌椅不像是师兄们的衣服可以狐假虎威送出去给外门弟子清洗,如此,能花在修习的时间更少。 等现在收下了她这唯一一个小师妹。 内地不止是捡鹅蛋,连缝补动针这样的事情也都交过来了。 景宝络:…… 大师兄:“师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嘿嘿,还差半颗药丸,你要帮了我,我瞧着你还没结丹,我正好有本入门心法送你。” 景宝络僵硬呵呵,记着呢。 二师兄:“让开,我的位置。” 景宝络默默起身移开碗和筷子。 三师兄:“小师妹,你一会帮我给五师兄送药去。” 景宝络点头抿嘴,努力笑一笑。 四师兄:“小师妹,我外衫破了一个洞又,你补完帮我给六师兄和七师兄送饭去吧。” 景宝络笑容渐渐凝固。 六师兄、七师兄:“好可爱的小师妹,明天还要小师妹送饭,菜再嫩点,肉再多点,嘤嘤嘤。” 景宝络已经握拳闭上了眼睛。 难怪韩息夫说要离他们远点。难怪整个炬嗔殿这么破落。 叫你们的师祖做这些?小东西们。 准备将你们的师祖变成全能丫鬟? 如此第三天。 景宝络眯眼,无名之怒渐渐而起,她穿书前虽然是个996的社畜,加班加到头秃,但也是个拿工资有合同的社畜好伐,不是包身工,她站在原地,手里提着两篮子饭,想着应该直接扔在地上还是啪叽一撞摔下去更有气势些。 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八师兄尹星阑放下了手里的水桶,卸下肩膀的米袋和两包柴火,擦了擦因为烧火弄黑的脸,弱弱道:“小师妹,让我去吧。” 算了,景宝络看了看更加苦逼老实的八师兄,怒气啪叽一下散了大半。三师兄会来事,立马又递了十文钱给她买糖。哼,当她小孩子么,景宝络悻悻收下钱,等她攒够了钱,买好给她小徒儿的道歉礼物,重获信任,走上人生巅峰,再告诉这些家伙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再次忙碌了一天的景宝络回到栖霜阁,这里虽破了点,但是甚为安静,她一个人住正好,便报了师父,将此处划给她,韩息夫应了。 打扫了两日,又马马虎虎添置了些东西,要八师兄偷偷将师兄们别院里的石缸搬来两个,里面养了几颗雾莲,看上去也像模像样。 韩息夫送她那卷琴谱很旧,但她略翻了翻,倒也是个好东西,配上她上一世的琴来,相得益彰。 可惜那琴之前已经烧了。 多想无益,现在连经脉阻塞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呢。 景宝络将炭火挪开了些,擦了擦汗,数了数手里的钱。 还差一些。 上一世,她某次游历回来给茹斯兰江带了一份莲子糕,他喜欢得不得了,后来,每次他心情不好,或者累了,她便送一份,总是糕到效起。 只是,这莲子糕不太好买,在天玑门下十里外的莲花镇上最尽头的老字号才最好吃。 自从那天拜师之后,她这个小徒儿就安静呆在还情殿没出现过,也没有再找她说那之前收拾清理藏书阁丹药的事情。 他这人尤其喜洁,甚至有些洁癖。 想来,她吐在他身上的事情,恐还是恼了她。 还得赶紧想办法弥补。 不止是茹斯兰江耍性子,现在那狗系统也没动静了,好几次她在脑海试图唤醒,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景宝络不由叹了一口气。 正想着怎么能弄点钱。 就这时,听见滴答一声,她抬头,就看见窗户开了一道缝,然后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 “阿真!”景宝络一喜,忙将钱收好,然后开了窗。 “你怎么来了?”几日不见,阿真脸圆了一些,此处外门女弟子甚少,她虽面目平庸,资质稀烂,但身姿婀娜,重点加上出手十分阔绰,混得挺好。 两人絮絮说了一会近况,阿真便说了来意,她想下山一趟买点东西,但是天玑门规定,外门弟子一般不得轻易下山,便想要景宝络带她一起。 宝络正中下怀,当下同意,然后立刻问她借了银钱定下时间,又向师父备了案。 两人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妥当,踩着露水向山下走去。 天玑门山高路远,走到中午才走了大半,宝络只觉脚下都起了水泡。 就在这时,忽看两个身穿青衣的同门正御剑向前。 这才是天玑弟子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阿真大喜过望,大喊了两声,那两人仍然远去,正失望间,人又折返了过来,长剑下垂,宝络心里一个咯噔。 正是日前刚入绝欲殿的高氏兄弟。 他们二人其实生的倒也俊朗,但是看人的一双眼睛,既自白,又带浅薄,叫人十分不自在。 高氏兄弟先看了一眼宝络:“小师妹。”又扫了一眼阿真。 阿真眼看前路漫漫,咬牙道:“两位师兄可是要去莲花镇,可请劳烦带我二人一路。” 景宝络看了看前路,还有一小半,等走到莲花镇只怕已到下午,回来就要摸黑上山了,当下也温声说了。 高氏兄弟对看一眼,微微一笑便应承下来。 当下,景宝络上了高大的剑,阿真上了高二的剑。 御剑而上,景宝络心跳陡然一跳,下意识握拳。 身后的高大道:“小师妹不用怕,要是怕,靠师兄近一点便是。” 他的头靠近一些,呼吸混着风声。 “听说小师妹是出生蕲州,蕲州出美人啊。” “小师妹用的什么澡豆,好香啊。” “小师妹,炬嗔殿冷僻,听说你那些师兄各个都不知怜香惜玉,既然尊上不要你,不如来我绝欲殿,师兄罩着你。” 人在屋檐下,景宝络脊背挺直,努力挪开一点距离,只当身后是狗吠,用力瞪大眼睛看前方,看到了莲花镇的影子,马上就要到了! 高大也看到了,他显然不愿放过最后的机会,忽然手一伸,触到了景宝络的腰,柔软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他的呼吸陡然一粗,景宝络一把拍在他手背上,他轻轻哼了一声,竟然起了绮念,想要顺势将景宝络揉进怀里。 景宝络抬脚一跺,高大吃痛,下意识推了她一把,换成一般有基础的人,不过是晃一晃身子,但现在的景宝络脚上的经脉一窍不通,下盘根本不稳,被这么一推,竟然直接从剑上一晃,摔了下去。 啊啊啊啊…… 高大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天玑门史上即将第一个御剑摔死的弟子。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闪过,紧接着景宝络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柔软芬芳的怀抱。 她抬起头,看见了自家大师兄朝思暮想的那张脸,皆梦师姐面无表情御剑向下,将她放了下来。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并未见过,但看衣衫制式,华丽矜贵异常,应该是蔽贪殿亲传弟子。 那年轻人向她点点头,皱眉看向紧随其后下来的高大。 高大面若寒蝉,连忙见礼:“顾师兄。”原来是蔽贪殿殿主的亲儿子顾嘉言。 高大叫完人,有些紧张回头看后面还未过来的高二。 就在这时,忽听云间一声惊呼,然后一个白衣身影滚落下来。 顾嘉言毫不犹豫,剑随身动,倏忽之间,手上便托了一个年轻的娇娥下来,正是阿真。 阿真怔怔看着顾嘉言。 那紧随其后下来的高二面色惨白,竟脚一软,半跪在地:“顾师兄。” 蔽贪殿主事天玑门,顾嘉言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高大高二脸色发白,只说自己学艺不精,临时捎带师妹,不想出了意外,请顾师兄责罚。 这顾嘉言年龄不大,但甚为稳重,和其他抠搜的顾家人十分不同,他闻言未置可否,而是看向了景宝络和阿真。 景宝络正在想这个轻薄同门能受到什么惩罚,够不够关上三年五年,就听见阿真清脆的否认声,没有,不是,想多了,怎么可能。 顾嘉言又说不必害怕,是非自有公断。 阿真极力否认,她声音甚是好听,加上神色真挚,倒叫人瞧不出端倪来。 景宝络不解,这当头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如此就便宜简单放过了两人。 顾嘉言是外出办事才回来的,因急着回去复命,又说了几句,待高大高二离开,他同来接应的皆梦和另两个弟子也一同离开。 顾嘉言走了好一会,阿真才把扭过去的脖子扭回来,面上还带了一丝诡异的红。 景宝络立刻懂起了。 之所以刚刚死都不承认被轻薄,是因为问的人是顾嘉言啊,说不定刚刚从剑上摔下来,也是故意的,甚至连今天火急火燎的外出,也分明是另有所图。 她哼哼了两句,阿真立刻道:“我请你买莲子糕。” 这还差不多。 卖莲子糕的老字号铺面早就关门了,街坊传言,据说十多年前,有一天,来了一个年轻人,指着名号要吃莲子糕,一连吃了七天七夜,将老板活活累死了。 不过,其他的莲子糕店还多得很。 景宝络东看西看,找了一家看起来最贵的,买了一盒,收到袖中。 莲花镇甚为热闹,都是女孩子,难免又买了些胭脂水粉,各类吃食,景宝络花光自己的钱和阿真的钱,又买了一包炸包子,吃的快要打饱嗝,这才恋恋不舍向归途走去。 走了两步,便觉得有些异样,回头一看,身后跟了一只黑色的断尾巴狗。 她瞧它可怜,就扔了一个包子过去,那狗叼着却不吃,转身就跑,过了一会,又过来跟着,如此两次,景宝络有些好奇,同阿真两个跟过去一看,原来是个瘸腿的年轻人。 伤是新伤,脸上也有,酒窝处一颗红痣,脏兮兮的衣服也扯破了。 看到她们,也不说话,转身就要走。 想来是哪里流浪来的乞儿,被打怕了,怕人。 景宝络想了想,将自己的那包炸包子放在台阶上,拉着阿真走了。 又耽误了许久,等到了山脚已经黄昏了,吃的消化了一半。 少不得又是哼唧哼唧爬山,阿真精神好得很,景宝络走了一半,吃的再消化一半,又有些后悔那袋炸包子没留一个,好歹到了炬嗔殿,实在有些累,她兜头睡下,想着不对,又咬咬牙挣扎着爬起来,摸了摸袖中的莲子糕。 还得去一趟。 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 又吭哧吭哧继续绕过殿后的小道,乌龟一般从小道朝上面的还情殿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章 第八章 山风虽烈,好在有结界挡了大半,景宝络手疼脚疼,吭哧吭哧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还情殿前,一眼就看到了,繁星满天,前面十米见方宽的小溪上面波光粼粼,恍若仙境。 漂亮,仙。就是累。 她喘口气,在溪水边的石阶坐下来,脚痛得有些麻木,估计水泡也破了。今天不弄点东西回去真对不住自己的脚。 这天池水清醇明净,既有助于修行,清心明志,对于疗伤效果也甚好。 景宝络转头遥遥看了眼远处的藏书楼和还情主殿,心里一动,小心除了鞋袜,预备将长满水泡的脚浸泡在天池水中。 刚刚一放进去,景宝络嘶了一声将脚收了回来,太冷了,寒凉刺骨,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水这样冷。 还是现在这身体太弱鸡了。 但是脚痛得实在厉害,这些水泡不消明天只怕路也走不得了,景宝络还是咬咬牙,小心翼翼将一点脚尖放下去,然后缓缓缓缓向下伸。 直到整只脚都伸了进去,凉意瞬间包裹,脚底的灼热同时消失。 还有另一只,她龇了龇牙,双手撑在身后,准备放下另一只脚。 就在这时,水下的脚踝突然被扣住,景宝络惊呼一声,立刻向后退去,那只手用力一拉,景宝络猝不及防整个人跌了下去。 冰凉的水扑面而来,她扑腾成鸡,池水从脚踝到头瞬间将她淹没,好在这池水并不深,几下脚触到了池底,景宝络顾不得查看,滕一下站起来,甩起滴滴答答一身水。 慌慌张张往岸上爬。 没爬一半,她突然想起来,不对啊,这是还情殿啊,还有封印,这里还能有谁。 转过头去。 就看到了还躺在水里的茹斯兰江,他整个人静卧在水中。 黑发散开,皮肤苍白,零落的星光洒在眉间眼眸,他刚刚似乎在睡觉,连在水中看向她的眼睛恍惚中也仿佛有了璀璨之意,他看了她一会,好像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慢慢带着些许歉意笑了,坐起身来。 “阿宝,你来了。” 当他优雅坐起,水从他脸颊唇边滚落,跌成粒粒珍珠。 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诡谲如斯。 那一瞬间,景宝络仿佛觉得眼前开了十个美颜相机,简直要被这张脸闪瞎狗眼,连鼻尖也热了起来,她忙移开目光,按住声调恭敬应了一声:“尊上好。” “嗯,阿宝你好。”茹斯兰江声音低低时总有一种禁欲的气质,他看向景宝络说,“冰雪消融,会有雪狐下来。” 景宝络便晓得他是在解释自己刚刚的举动。 这个景宝络也记得,这雪狐很喜欢这天池水旁的落蝶花,总是有机会就下来偷吃。 触及残存记忆,头又有点疼,身体感觉愈发敏锐。 这水太冷了,看他还在水里坐着,她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再这么狼狈往上爬:“尊上是在修行吗?” 茹斯兰江说:“一点旧疾,在水里睡一觉会舒服些。” 景宝络不由沉默了一下。这旧疾是拜她所赐,因她当初执意在院中种植慕喃花,而这花又需要温泉浇灌,茹斯兰江便去疏通地下火脉,好温热引流下来的天池水,结果不慎为地火灼伤,几乎命悬一线,后来只在药炉休养了十天便回来,她只当是药炉医术高超,没想到是在这里落下了病根。 “阿宝今天是有什么事吗?”他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啊,是了,还有个正事。 送莲子糕。 糟糕,景宝络连忙去翻自己的袖子,从里面翻出一包浸~湿外皮的点心,幸好裹了油纸,还好,还好,没有全部打湿。 她用湿透的袖子欲盖弥彰再擦了擦上面的水渍道:“是这样,尊上,今天下山我瞧着这莲子糕甚好,想着上次尊上的款待,特意带了一些回来,还请尊上不要嫌弃。” 茹斯兰江目光落在那莲子糕上,眼眸微微闪烁了一眼,很浅笑了一笑,眸中却渐渐流露出几分复杂来。 景宝络刚刚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池水太冷了,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茹斯兰江转过身,赤足走过泉池,身上的水汽随着脚步无声消弭,景宝络几乎疑心他脚下会不会生出莲花来,当他走上台阶后,衣服全部已干,只剩一层薄薄的雾气缭绕,整个人站在那里,清冷飘逸。 景宝络顾不得饱眼福,连忙也跟着向上爬,衣服沾了水,重得要死,她只得费力扯了扯。 台阶上的茹斯兰江这时微微弯腰,向她伸出手来。 景宝络一手拎着裙摆,一手还举着点心,宽袖滚到了手肘,露出一双白~皙的手腕,她见状感激一笑,立刻恭敬将那点心放在了他手上,然后用尽全力爬了上去。 茹斯兰江微微一愣,景宝络已吭哧上了玉石阶。 这池水果然有效,就泡了这么一会,脚疼缓解了大半。就是冷得慌。她身前的头发还在滴水,这身上的衣衫湿~了大半,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有些尴尬尽量扯了扯贴在身上的湿衣。 自我安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茹斯兰江一手拿着那点心,看着她,墨色的眼眸里是层层叠叠的暗。 景宝络想这徒儿向来单纯,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到她此番来送东西的用心,莫不要误解她是无事献殷勤别有所图。 于是她直接道。 “那晚的事情师兄已教训了我,我以前没御剑飞行过,失礼吐在尊上身上,实在抱歉,还请尊上千万见谅。这莲子糕虽不贵,但是是莲花镇最好的,里面包了油皮纸,不会打湿的,配着蜂蜜味道更好。”他侧头听着她说话,在水天的星光里,那侧脸显得非常平和温柔,她搓搓手又道,“尊上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换衣服了,阿嚏——” “先把衣服烤干再回去吧。”茹斯兰江对她说。 “也好。”景宝络从善如流,本来就琢磨着能不能顺点东西,正中下怀,立刻转身就往藏书楼走去。 临转身的时候她好像听见茹斯兰江轻笑了声,很低。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看来,这点心果真有效果。 藏书楼一层的房间里面新铺了厚厚的地毯,华丽精美,里面暖意熏人,和上次她来大为不同,但是怪舒服的。 她看了看自己在外面踩过的脚,又看了看里面干净的地毯,有点不好意思往里面走。 茹斯兰江正好在她身后,仿佛不小心碰到她,轻轻在后面拥了她一下,温热的男子气息涌入鼻尖,将她向前带了一步。 然后他的手很快放开了。 景宝络不得不向前走了两步,她的脚很小,地毯又有短短的毛峰,一脚下去就陷下去一个坑,这材质太华贵,她疑心自己脚有没有弄脏,所以走一步,就看一看脚,茹斯兰江也跟着她的目光看下去。 他还是一身月白色长袍,今夜繁星无月,仿佛月光都笼在了他身上。全身都是男主光环。 他一低头,就看到了她小巧白~皙的脚,春笋一样的稚~嫩,珠贝一般白~皙。 “你的脚很好看。”他说。 这话于他们现在的身份和性别格外突兀了。 景宝络猛然抬头看向他,感受到她的目光,茹斯兰江也抬眸看了她一眼,他的神态一贯的清冷温和,声音也平静和煦,景宝络就下意识觉得这句话应该只是一句客观描述,没什么别的意思。 也可能是句警告。 再好看的脚也是不能乱踩的脚。 景宝络不动声色将自己的长袍向前扯了扯,她时刻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呢,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虾米,还是不要误会为好。 前面的小几上的火炉上熬着一锅汩~汩的羹汤。 加了姜片,还有不知名的材料,闻起来很香,很香。 赶上了。她默默咽了口口水。 茹斯兰江坐在对面,净手添料,示意景宝络也坐下,只是和上次在这里见面比起来,今天他的话少了很多,景宝络看那羹汤煮的不多,恐怕就够一个人的,便有些疑心他是不是并不太欢迎自己。 修行到一半被打断,小徒儿又向来认真,便是好脾气,也会有点不悦吧。 最关键的,她现在的身份还不是他师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内门弟子。 她不由又想到前两日在山门的议论,说这茹斯兰江生性倨傲,丝毫不体恤门中疾苦,虽然现在四大家族的殿主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对他的某些做法也颇有微词,说得最多的,便是他出关,却仍然未解除封印,所有修行的灵石和心法竟然谁也看不得,摸不得。 说到底,她印象中的茹斯兰江还是当年拜入门下的印象,关于后期天玑门大战一系列事宜并无印象,就仿佛记忆中生生抠掉了什么,所以景宝络又疑心或许现在徒儿身居高位,心性有所变化也不一定。 若是如此,她今晚这么不识相留下来就真算是逾越了。 景宝络想到这里,不由有些坐不住,她进来后身上的外衣就脱了一层在炉火旁烤着,不能说走就走,谁知这外衣烤来烤去也烤不干,她只得过了一会就偷偷去摸一把,见鬼,还是湿的,直到连自己身上的衣衫都干了,外套还是湿的。 空气中沉默着。 要说点什么。 必须说点什么。 羹汤已经好了。 茹斯兰江客气的替她布菜,他黑发很长,散落在肩上,所以前倾时就一只手微微按住胸前,这样他的胳膊就会碰到旁边景宝络的手,他的身体很暖,和她的冰冷截然不同,景宝络一开始被碰到就会立刻让开,后来也懒得管了。 还是熟悉的汤汁,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美味。 她今天什么花也没吃,晚上走了那么多路,早饿了,故而忍不住矜持着喝了些,虽然一再提醒自己矜持,但不知不觉之间还是喝了好几碗。 “尊上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她开始赞美,找个话题。 然后如同印证她的话,满足喝下最后一口,吁了口气,添油加醋感叹。 “要是能天天喝到那真是人生圆满啊。” 茹斯兰江看着她。 他问景宝络:“你是想我每天都给你熬汤?” 景宝络心中顿时一咯噔,连忙站起来道:“不敢,不敢。我从没这么想过。”她这么一看,茹斯兰江碗里就只有一小半碗,那大半的都给她喝了,压力更大了。 “我是说——”她再解释,“尊上的汤谁敢随便喝呢。” 好像更不对。 茹斯兰江静静看着她,眼神好像也没有了平日温和的感觉,只是看着她。 景宝络有些头痛,算了,她干脆假装去端自己的小碗。碗里面的汤已经喝完了。 景宝络只得放下碗。 茹斯兰江将自己的碗推过来。 “还有。” 景宝络不敢接。 茹斯兰江:“我没有动过。” 景宝络一下窘迫起来:“尊上,我不是这个意思。” 茹斯兰江眼睛从她手指上转向她有些涨红的脸,微微笑了笑。 景宝络见他笑了,心中微松,余光忽看到桌上那包莲子糕,就像看到救命药。 “尊上,尝尝今天我带来的莲子糕吧。”她飞快将那小几上的莲子糕拆开,糕点微微有些散了,动作麻利又笨拙,然后用勺子放进碟子,双手捧上去,连指尖也沾到了些许白色的粉末。 指望看在莲子糕的份上,刚才的话题终结吧。 茹斯兰江看着那莲子糕,伸出手去,纤长白~皙的手指捻了一块,莲子糕有些散了,他取下一块,咬了一小块,慢慢咀嚼。 景宝络见他吃了,松了口气。 但不知为何看到他的样子,她又疑心他并不喜欢这莲子糕的味道,只是出于礼貌罢了。 “怎么样?尊上,味道怎么样?” “不错。”茹斯兰江说。 “本来莲花镇还有一家老字号的,但是关门了。这家是剩下的所有门店里面最老的。“ 茹斯兰江的声音如同峡谷低沉的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景宝络早有准备,殷切道:“我打听过了,这是莲花镇最有名的小吃,味道很好,我看尊上唇色浅淡,想来胃寒,很合适养胃呢。” 他忽然笑了笑。 “以前我也吃过。” 景宝络咽了口口水,放下碟子,然后擦了擦指尖,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是吗?” 这是原主每次放吃食后的习惯动作。 景宝络继承了这个习惯。 虽然不能主动掉马甲,不能明说,不能去暗示,但是只是做自己习惯性的动作,这个总没得说的吧。 系统果然安静如鸡。 茹斯兰江看着她的指尖,神色一如既往温和,却又有一丝恍惚,仿佛想起了什么:“很好吃。” 景宝络在心中呐喊。 是不是熟悉啊,是不是感觉像啊,你这不是挺流行重生什么的嘛,往这方面想一想,你要能认出为师来,为师立刻默认给你看啊。 可惜茹斯兰江什么也没说。 景宝络眼看时间不早,也不能白来一趟,便又趁机请教他修行上的些许问题,说自己经脉淤塞严重,资质太差,听说最近魔界蠢~蠢~欲~动恐自己这样不能为天玑门处理诸如此类,她言辞恳切唉声叹气,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看那旁边精美数百隔断上数不清的丹药,只想着他能懂得起投桃报李,主动送她几瓶淬骨丹顺经丸什么的。 奈何茹斯兰江真的开始同她分析修行上的问题,一字一句莫不是当日~她教导给他的,她听得头痛,却还要装作感兴趣的样子。 最后又说了半天,只说要她修行不可急躁,需慢慢来。 摔。慢慢来,黄花菜都要凉了。 虽然他这样的身份放下姿态来教导已是不易,但谁要听这些啊,景宝络如坐针毡,却又得强行安静如鸡。 恨不得立刻表明身份,满房的丹药想拿就拿,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样时刻在老子是你师父还来献宝和我现在只是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弱鸡两种身份之间横跳,真的容易精神分裂。 终于茹斯兰江结束谆谆教诲,景宝络忍住哈欠,心道当年原主那样清冷一个人,怎么教出这样啰嗦的徒弟,她伸手一摸外衣,全部都干了,她取来穿上。 长发被压在了外衣里,她索性也不管,正好外面冷,当围脖正合适。 外间星光落地,她走到门口,疑心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喊自己。 “阿宝。” 景宝络回过头去,并没有。 茹斯兰江正安静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清冷雅正,他指尖无意识一般捏着玉石止箸,碎屑粉末纷纷而落。察觉到异样,他抬起头来,看了景宝络一眼。 她看他正在看自己,想着这次机会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干脆咬咬牙自己争取直说出来:“尊上,之前您说需要整理藏书阁丹药,其实我最近时间挺多的。” 韩息夫根本不教她修行,大师兄那几个自己都是三脚猫,只知道找人做事。 时间多得很。 茹斯兰江微微一笑:“可以。” 她便高兴笑起来,摆摆手,从门口两步走了出去。 茹斯兰江沉默着,像一尊玉像,天玑剑在腰间轻鸣,他伸手按住,如同按住一只驯服呜咽的野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章 第九章 景宝络一路下山,回到栖霜阁,不知到是不是走得太快的缘故,只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终于到了房前,三两下打开房间门,踢掉鞋子,摸黑就往床~上一躺。 累死了。 这一躺,脸上刮了两缕风。 便感觉不对。 景宝络心跳一下子加快。 不对。 她出门的时候,门窗都是紧闭的,怎么会有风。 是房间里有人。 此处虽算炬嗔殿范围,但毕竟比较偏。 她这小师妹,生的也还算不错。 如果是……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鸡皮疙瘩也起来了,她霍的坐起来,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扑面而来,一把压在了她身上,景宝络正待惊呼,却不想那人来得匆忙,脸直接撞上了她的嘴,砰的牙齿一颤。 然后一只爪子伸过来,摸~到她肩膀,想去捏她腰,嘿嘿一声:“小~美人儿,来,给大~爷香一个。” 景宝络一把推开她,呸呸了两声,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没洗脸,脸竟然是苦的。 “阿真,大半夜的,你闲的发慌不如明天帮我去放鹅。” “不去,那鹅咬人太疼。”阿真噗嗤一笑,“哎呀,小师姐,可让我逮住了,你大半夜不在房间,去哪里了?” 宝络揉揉还在发疼的嘴唇,一手点亮了油灯,昏暗的灯光亮起来,她一看手指:“啊,好厚的脸皮,都给我撞出~血来啦。” 她左右看了看,扯了窗台一瓣花瓣贴上,立刻止了血。 “说吧,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装鬼,什么事。” 阿真这回不敢卖关子,直接说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天在山下莲花镇买了几套新衣服,想要景宝络帮她参考一下,明天穿哪一件更好。 景宝络奇道;“天玑门弟子在门中可以穿常服?” 阿真振振有词道:“我的两套衣服一套洗了没干,一套坏了,暂时穿不得。” 说着就将两套春衫取来放在床~上,边纠结。 “这件颜色红的不正,新鲜娇~嫩,但是看起来好像太突兀了,这件呢,腰身收得不如那件,宝络,你觉得呢。” 这话就更怪了,她平时穿个常服都是袖子抹起来擦脸当抹布用,现在这样子,就跟她读书时临出门要去见暧昧对象的室友一毛一样。 景宝络再一想今天的事情,当时阿真看到顾嘉言的模样,顿时心下有了计较。 “关键是你想穿给谁看。”她斜倪阿真。 阿真的脸立刻红了。 “谁说我要穿给谁看。”她噘嘴,“我自己看不成吗?” 景宝络不由笑,轻咳一声,学着她初次见面的腔调:“——我还是想去蔽贪殿。听说清平顾氏,风姿卓绝,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 “——顾师兄。” 她学得像极了。 阿真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哎呀,我都没有笑你,你也不要说我了。” 景宝络嘴巴还疼,扯下她的手,半回头笑:“我有什么好说的。” 阿真扬了扬脸:“哼,你啊,那么小气的人,攒了那么点钱,又走那么久的路,买的莲子糕一口都舍不得吃,你刚刚给谁送去了?” 宝络道:“我那是孝敬尊上。” 阿真一副你就继续编吧的表情。 宝络才不着急,她坐起来,慢悠悠准备洗脸:“不信——算了。” 阿真吭哧两句,自己先憋不住:“好师姐,我错了,你说嘛,哪件好看些。” 景宝络不再逗她,她将毛巾搭在肩上,端着手肘,摸了摸下巴,点了那件带着微红色的。 “这个不错。” “真的?” “不过,你真的确定明天要穿这个春衫——”看起来好冷。 阿真将衣服看了又看,犹犹豫豫,这件收腰没有另一件好。 “我觉得明天好像要下雪啊。”景宝络看了看窗外。 “呸呸呸,乌鸦嘴,我新衣服还没穿呢。” “真的,每次下雪前,我就头疼。” “你头疼是因为没睡够,赶紧跟我呸呸呸。” 晚上阿真赖着没回去,她有宝络的腰牌,加上近日一同外出已报备,索性就留在了栖霜阁住下。 景宝络近日真是累极了,睡得模糊中听见阿真还在纠结。 “这粉色更好,还是这个淡红更好啊。真的红色好些吗?会不会更显眼啊。” 景宝络头痛,将被子扯到耳朵上。 “红色更好,自古红蓝出CP。” “红色会不会收腰没有那套粉色的好呢?,穿上会不会显得肚子大” “还有,我说我的衣服坏了只能穿常服你说他信吗?” 景宝络已经懒得理她。 呃,陷入感情的女人是很麻烦的。 睡着之前听见阿真好像又在说茹斯兰江什么,好像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八卦流言,说他独断专行排除异己什么的。 为了一点资源和丹药,几大门殿的人现在有点沉不住气已经开始扯皮的味道了。 呃,陷入欲~望的男人也是很麻烦的。 幸好,景宝络安心翻了个身,这些都和她扯不上关系。 她是注定要走上实力巅峰的女人。 这个幸好,只持续了一个晚上,景宝络就发现自己安心的太早了,她做了一件超级大蠢事。 这件蠢事,足以将她所有的努力全数化为乌有。 第二天天还没亮,景宝络就被阿真摇醒。 昨晚呸呸呸也没拦住她乌鸦嘴的本质。 果然下雪了。 下得还不小。 一下雪,气温跟着降,景宝络打着哈欠出去,只见连栖霜阁旁边的溪流都结了冰。 阿真执意要穿她的新衣服,因为实在太冷,就将颜色更娇~嫩的穿在了里面,外面穿上了那件腰身更大的,这样看不出衣服大,不过叠了两层,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身姿婀娜一下全出来了。 景宝络刷完牙,又看了两眼,只觉得她这身段委实配不上阿真这脸蛋。 阿真穿戴好了,便要邀请景宝络去后山浣衣。 宝络张大嘴,看了看外面还在零落落下的雪:“现在去浣衣?” 阿真神秘一笑,有点娇羞又有点耍赖:“好师姐,你就陪陪我去吧。今天顾师兄会从那边去拜访师父。” 宝络摇头:“那还不如我直接找个理由将你留在息夫……师父那里奉茶,岂不是更加近水楼台先得月。” 阿真摇她的手:“好师姐,我一个外门弟子哪里有那么大脸面,而且,我就算去了,我也不能穿成这样啊。” 这个倒是。 不过她还是不想去,这么冷的天,听说是最后一场雪了,去山里洗衣服…… 阿真又换个方向摇。 景宝络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从那边过去?” 阿真略有些得意:“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花了三百两银子请了蔽贪殿的师兄帮忙。” 景宝络呛了一声:“三百两?!” 还不如给她三百两,她不止可以让顾嘉言走某一条路,还可以包忽悠他在拜见完韩息夫后顺便再去专门看一趟阿真。 “去不去嘛?” 景宝络感觉自己和这个财大气粗的小祖宗没有共同语言。 “我给你二百两。” 景宝络别过头。 “二百五十两。” 景宝络伸手~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不——” “三百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景宝络:“不——是不能去。” “不过,我还要准备一下。”她立刻回房,将自己最厚的常服翻出来,当日分衣服贪大,结果大了一号,倒有点像穿了大人的衣服,显得一张脸格外小。 站在衣衫华贵娇艳的阿真身旁,愈发显出几分不合时宜来。 阿真对此很满意,然后又从床下捣鼓拖出一盆衣服,正是她那脏掉的外衣,放进木盆,仍觉得不够,又将景宝络床~上的枕头一并拔了下来。 景宝络:…… 算了,三百五十两呢。 阿真又开始扯被套。 景宝络微微笑:三百五十两呢。 炬嗔殿的后山是个好地方,和设置了禁制的竹林泉池不同,这里另有山上的温泉水流下,夹杂着溪流混合成小溪,是个浣衣的好地方。但此处是炬嗔殿内地,一般只有内门弟子以上才能进入,而她那帮师兄们,洗衣这样的事情都是按月积累交给别人,哪里会这闲心,故而之前景宝络也并不知道这地方。 走到一半,景宝络便有些疑心。 “阿真,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我问得呀。”阿真抬着木盆后面,“听说风景很美,很适合邂逅。” “多少钱?” “三十两。” “你钱真多啊。” “也没有那么多了。” 景宝络立刻警惕:“没有那么多了?” 她看了看脚下的雪和手里的盆,立刻就要放下。 “哎呀,小师姐,不过你的那一份银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的。放心吧。” 又走了一段,已看不见炬嗔殿的屋宇,终于到了目的地。 景宝络不仅怔了怔,何时山涧竟还有这样一条花溪,温热的泉水和溪水混合,云蒸霞蔚一般雾气,她最爱吃的那淡蓝的慕喃花如同海水一般开遍整个山涧,走入其中,如同踏入浪花。 什么雕栏玉砌,全都不够瞧了。 而阿真一身淡红的衣衫走进去,将木盆放下,里面的白衫铺陈开,轻轻哼唱两句,薄雾蒸腾,繁花盛放,美人踏浪,不看她的脸,便说是仙子浣衣也不是没人信。 景宝络现在知道了,阿真可不傻,这下了血本来的一场偶遇,是打算要一次对顾嘉言造成视觉上的绝对冲击。一举击溃。 得。 她顺手掏了一件好洗一点的中衣搭在手上。 “我去那边洗,离远点,免得煞风景。” “谢谢小师姐。” “不用谢。不如你准备好的东西现在给我,你看你这洗着,带在身上也怪沉的,一会掉到水里还得费心捞起来。” 阿真便伸手到前衣里捞,看得景宝络也想跟着动动手。 她摸出一张信笺大小封好的纸。 行,银票也行。 景宝络接过小心收到怀里。 拿了钱财,再一看阿真的脸,有些可惜:“怎么没用点胭脂。” “清水出芙蓉。”阿真这回也不遮掩了,“我觉得顾师兄不会喜欢庸脂俗粉。” 景宝络没敢说实话打击她。 不喜欢庸脂俗粉,但清水出的白菜和芙蓉,还是有区别的。 只是隔得这么近一看,阿真昨晚磕在她牙上那块脸皮好像起了个皱褶。 景宝络一愣,伸手去按,这一按就发现了,阿真的脸竟然怪怪的,这种怪看不出来,但一上手就感觉出来了。 她摸了两把。 阿真也伸手按过去,察觉到那个皱褶。 她突然嘿嘿一笑。 “小师姐,我本也不算瞒你的。”她便说,就一边开始从脸颊边缘开始撕。 景宝络就跟看了一出画皮似的,还没后退,就被她拉住手。 她手抖了抖。 阿真的脸皮撕了下来。 …… 景宝络的手一下不抖了,这回换成嘴唇抖了。 …乖乖,这是什么神仙美人儿。 她咽了口口水。 阿真低头又抬起来,微微一笑:“小师姐,我不是存心瞒你的,只是我出门时,家母约法三章,不许我露出真容。” 原来阿真父亲和顾嘉言父亲相识交好,年前卜卦,他们二人八字甚合,便有意结亲,阿真是家中唯一女儿,自小宠爱,拗不过她,便依了她的意思,趁着这次收徒让她上天玑门来,让她自己看一眼就行,此事本也算逾矩,故而瞒得严严实实。 谁知道这一眼,莲花镇惊鸿一瞥,阿真真的看上了。 然而她自己看上了,还不够,她还要叫对方也看上她。 才有了这么一出好戏。 “我只是想看他一眼,也想他看我一眼。”阿真捧脸状,“一眼就够了。” 景宝络对人性的贪婪一副了然的表情。 什么看一眼,开会时领导还都说只讲一分钟呢。 只要看了一眼,就会想多一眼,多一眼后,就会想能不能亲一口,真要亲到了朝朝暮暮的那口,又会想,能不能更多点,再多点。 两人正说着,忽见远处林中起了一群鸟。 景宝络忙道:“估计人来了,那你——准备准备。”她又看了一眼那张惊艳动人的脸,心想,也不用准备什么了,就这么一站,也差不多了。 景宝络一边感慨一边带着脏衣服向下游走去,免得扰了一场年度邂逅。 不知是不是溪水下~流水温降低,这下游的花渐渐少了,草丛倒是密起来,景宝络走了几百米,眼看树丛已遮住前面,左右找了个小小的石台,正好可以洗衣服。 她刚刚准备脱鞋子,就听见不远处的林中窸窸窣窣一声,当下一怔,站起身来。 “谁?”她问。 那草丛动了动,没有人应。 她心跳加快。 捡了一小块石头,走过去两步,扔出去,像是打中什么,闷~哼了一声。 会叫,就不是蛇。 景宝络左看右看。 地上有掉落的干柴,她蹲下~身,捡起最长的一根,然后用木棍最前面拨开了草丛,就看到一张青白的脸。 她吓了一大跳。 再一看,那青白的脸的主人是活的,旁边还有一捆柴,他穿着廉价的白色常服,只是已经很破了,下摆有几处都烂了,袖子也有划破的痕迹,手指红红紫紫的,大概是冻的。 “你是炬嗔殿的?”她心里有了一点怒气,炬嗔殿虽然破落,但这样虐~待一个外门弟子也实在太过分了。 韩息夫平日不教大家就算了,竟然连这基本的庇护也做不到吗? 那年轻弟子似乎误会了她的生气,他的声音沙哑:“师姐,我马上走。” “你是哪个房的?”子丑寅卯等不同的房舍都有不同的管事弟子。 年轻弟子不搭话,伸手去够那捆支棱的柴火,想要走。 景宝络看见他手上的手带,愣了愣:“你是绝欲殿的?” 年轻弟子身形一顿。 景宝络愤愤道:“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冷的天叫你出来做这些事。干柴一捆不过五文钱,都有山下的村民供给,连这点油水也不放过?!” 年轻弟子低眉温顺:“谢谢师姐,师兄们对我很好,我是自愿的。” 他说完,背上柴火,又弯下腰去。 景宝络这才看到,他柴火堆积旁边一丛枯草里,还睡着一条黑狗,那狗尾巴断了一截,可怜兮兮,倒是有点像她们昨日镇上看到那只。现在哼哼唧唧叫不出来,大概昨晚再这过夜,结果天降大雪,显然是冻坏了。 那年轻弟子面色青白,看起来好像有些饿。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吃了这狗。 景宝络看着不忍心,正好身上还有半块饼,便掏出递给他。 那弟子看着饼,没动。 景宝络道:“我没咬过的,都是用手撕的。” “谢谢师姐。” “这狗——”她说,“我看只是冷着了,要是暖和一下,也就活了。” “嗯。”那弟子扯了扯身上衣裳。 景宝络正好肩上还有一件预备洗的中衣,便立刻将那衣服递给他。 “用这个给它裹裹。”看那年轻弟子不接,“拿着吧,我衣服多。” 年轻弟子道谢完接过衣服,默默给那黑狗裹上。 景宝络仍不放心,叮嘱道:“小师弟,你放在前山小路,它肯定是从那里跑上来的,到时候自己会走。” 年轻弟子点了点头,然后抱着去了。 他走了两步,景宝络看他破烂的衣衫下,还露出了一块青紫的肉,又道:“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我那里还有一些师兄们的旧衣,要是不嫌弃,我迟点托人给你。” 年轻弟子依旧微微佝偻着身子。 “多谢师姐,不用了。” 他背着柴抱着狗走了。 景宝络看他伶仃模样,叹了口气回到石台旁,现在手里也没有其他衣服可以洗。 走了这一路,倒是有点热,她便预备将多穿的外套们脱下来一件胡乱凑凑数。 这一脱,怀中那张银票掉下来落在地上,她放下外衫,去拿银票。 三百五十两啊。 原主从蓟州过来风餐露宿所有积蓄也不过十五两。 这便是那一日实力恢复不了,靠着这些银子,也能逍遥好长一段时间。 她亲了一口银票,然后打开看看有没有打湿,银票里面的字迹很清秀。 她渐渐笑容凝固了。 这不是银票。这是一张欠条。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欠条的最下面的落款。 漱玉雪。 本书最大最终的女主。茹斯兰江的官配,一个集玛丽和白莲于一身,情感纠葛的终极核心人物。 景宝络沉默了。 我~艹。我做了什么,我亲手把女主送上了男配的(床,划掉)爪上。景宝络心如死灰。这不是剧情正确的打开方式。 她僵硬转头看向那边还在少女怀春状等NPC顾嘉言的女主,又看看远处高耸入云的天玑峰和峰顶不知道在哪里孤独的男主,四周鸟飞了起来,仿佛一道天雷落下,惊起一滩鸥鹭。 景宝络觉得自己需要立刻吃一朵花冷静一下。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手边正好一朵花。 不止花,还有一个声音。 “小师妹,你在等人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章 第十章 那声音突兀响起,吓了景宝络一大跳,手上的花也没接住。 她倏然向后,身后也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面前是高大那张靠近的脸,身后是高二不安分的手。 然后那朵掉下来的花被高大递了过来。 “小师妹。”高大的脸有种淡淡的红。 “小师妹。”高二的眼睛透着迷离的笑。 景宝络立刻反应,霍的向下蹲下,然后顺利两人中间脱离出来,站到了旁边。 “两位师兄?”她警惕看过去,高大高二满脸痴笑。 鼻尖没有酒味,但是两人这样子实在怪——而且危险。 荒山野岭,孤女无援。不妙。 她现在站的位置很尴尬,前面两人挡住了240度的方向,身后便是那带着微薄雾气的溪流,余光中看起来似乎不深,但是真要跑估计也跑不过。 景宝络立刻转头向不远处树林遮挡的漱玉雪叫:“阿真,阿真呐,顾师兄来了没!” 那边没吭声。 景宝络更大声的叫:“阿真,阿真,顾师兄来了没!” 她试图用顾嘉言的名号至少让眼前这两个家伙有点顾忌,将可能的心思扼杀在萌芽。 但是阿真那边一点回音也没有。 仿佛根本没人一般。 明明就几百米距离,听不见?没道理啊。 她心里越来越有点慌。 高大忽然嘿嘿一笑。 这表情的标配,景宝络几乎以为他下一句就要说:叫吧,叫吧,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其实说的也差不多,高大说:“顾师兄没来呀,不过,你高师兄在这里。” 高二师兄也嘿嘿笑了一笑。 “你高二师兄也在这里。” “阿真,阿真……”她叫起来。 正叫了两声,就听见树林旁传来一个紧张压低的女声:“好师姐,我的亲师姐,你喊什么啊,别叫啊,你再叫……”火急火燎跑过来的漱玉雪刚说了两句,就看清眼前的情况,后面那句“煮熟的鸭子也被叫飞了”顿时咽了下去。 高二同时也看到了漱玉雪,顿时眼睛一亮。 漱玉雪见又是这两人,立刻知道了什么情况,立马开始摸腰间,今日为了漂亮,并没有带佩剑,她伸手在腰封摸了摸,也没有摸~到其他有用的东西,这个动作反而刺激了高二。 “这位师妹是哪个,要脱什么,师兄来帮你。” 漱玉雪:“你们别乱来啊,这可是天玑门。” 高二已经转身走了两步。 景宝络看见愣在那里的漱玉雪,叫道:“跑啊。” 临近天玑峰的范围都是无法御剑飞行的,这么长的距离,高二追上也要点时间,再说这里往上就是天玑峰,料他也不敢狗胆包天……吧。 谁知漱玉雪并没有网上向天玑峰的方向跑,而是直接往下向炬嗔殿方向跑去。 这样的话,反而缩短了和高二的距离。 景宝络气死:“你往上啊。” “有禁制啊。”漱玉雪气喘吁吁,边跑边说,“我上不去。” 高二拎起衣摆,紧跟着漱玉雪追去了。 景宝络正要说话,感觉到一只爪子搭在了自己肩上,然后另一只托起了她的下巴。 高大说:“小师妹,我想得你好苦啊。” 景宝络拍开他的爪子,向后一步:“高师兄。你这样我就叫人了啊。”她也知道,因为禁制和山谷特殊的地形原因,天玑门的山谷并不会回音,声音并不能传出很远。 高大闻言惊喜:“还有人啊。”他估计想着景宝络还打算再叫一个漱玉雪那样的人来。 “高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我师父就在前面呢。”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高大咽了口口水,“小师妹,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罢,事成之后我就去提亲。” 景宝络再后退一步,溪水的边缘打湿~了鞋袜。 水是温的,但是下水跑的话,按照她的行动力,只怕事情更糟糕。 “高师兄,你也可怜可怜我吧,你今天放过我,我明天给你介绍几个漂亮的,我的银子也都给你。” 高大咽了口口水,目光开始下移,落在她胸间,声音喑哑,带着越发难~抑的渴~望:“小师妹,我就喜欢你,你要是跟了我,便是我徙都高氏的人,以后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乖乖的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他又上前一步。 她鼻尖嗅到了寒意和清露的味道,还有一些别的味道正在氤氲出来。 景宝络竭力道:“高师兄!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乃炬嗔殿九弟子!我师父是炬嗔殿殿主!我……我……” 高大甩了甩头,似在挣扎一般,便在这时,一阵山风吹过,景宝络长发轻扬。 空气中有凛冽的山雪和花香的味道。 高大情不自禁闭眼嗅了嗅,意乱情迷伸出手去:“小师妹,你好香啊。” “师父!救我!”景宝络突然看着高大身后一叫。 高大一怔,回过头去。 就在这时,她毫不犹豫对准高大要害就是一脚,高大一声惨叫,景宝络趁机折身就跑,她没有选择刚刚漱玉雪的方向,那样可能陷入高大高二的夹击,而是直接沿着河岸向天玑峰方向跑去,只要给她五分钟,跑到禁制所在,那便安全了。 可惜还没到两分钟,就听见了身后草丛乱动和急促的脚步声,景宝络额角一跳,这回是真有点怕了,就算是穿书,但是身体的感觉是真实的,身后的人也是真的,她背上一层一层冷汗,在这个时候,才真切感觉人在这样恐惧的时候,是叫不出来的,连呼吸也艰难起来,她刚刚跑过那一丛葳蕤的灌木林,身后的衣领就被触到了。 景宝络心崩的一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高大已经离她很近很近了,近到她的衣襟已经够到了他手上,景宝络几乎毫不犹豫,直接将中衣一扯,由着它兜头甩到了高大的脸上。 高大就像每个合格的变~态一样,将那衣服从头上扒下来,然后闻了闻,随手一抛,继续像狗一样向前追来。 景宝络向前跑进了一大~片慕喃花中,她里面的里衣是白色的,在淡蓝海洋般的花海中如同一只蹁跹的蝶。 再前面,在前面一点。 她惊慌失措向前跑着。 然后这只蝴蝶被人捉住了翅膀,高大像抓~住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雏鸟一样,轻易折住了她的手腕,她的头发微微松了,喘着粗~气挣扎咬他的手腕。 高大虽然变~态,也知道痛。 “你再用力咬我,我就把你的手折断。” 他面上皆是难以忍耐的急躁和压抑,只用一只手就扣住景宝络的手腕,然后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景宝络绝望的发现,纵然她平时也可以单手拎一桶水,但是男女之间的天然的体力差距,让她没有一丁点的胜算。 这就是女配的不被眷顾的命运么? 系统,系统你死在哪里去了? 她用力挣扎,但都是徒劳无功,而她坚持不懈的反抗惹恼了高大,他随手一撕,景宝络只剩下最后一层雪白的亵~衣,她的动作顿时戛然而止。 高大费力单手解腰封,但是那腰封的带钩卡住了,他几番不得力,干脆用力一扯,腰封扯断了。 就在这时,他的佩剑也落了下来,景宝络用脚一踢,剑锋开了一寸,她更加用力挣扎起来,被高大直接向前一扔,扔在了花丛中,胸口不知戳到树枝还是什么东西,一阵刺痛。 伴随着刺痛的,是汹涌而至的灼烧,疼的她浑身一颤,伸手按住胸口。 身后的高大扔掉了他的外衣,走上前来。 景宝络疼得颤抖的手抓~住那根扎进肉里的树枝一把扯了出来,温热的血涌了出来,不多。 痛,是真的痛。 她不动了。咬了咬后槽牙。 她打定主意,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就便宜他,等高大真的扑过来然后咬掉他耳朵,不,是咬住他脖子,就像马赛人喝牛血、她家那狗咬骨头一样死也不撒嘴。 爱打死就打死。 高大嘿嘿一笑,焚身难耐走到了她面前。 她撑起身捂住胸口转过身,露出她的牙。 高大舔~了舔舌头。 她的神色忽然变了,仿佛绝望中有了希望:“顾师兄。” 高大立刻笑:“小东西,一会你就知道该叫谁的名字了。” “高大!”一声清冷的断喝,随着断喝声的是飞剑破声的声音,顾嘉言人未到,剑已飞出,落在高大和景宝络之间,嗡嗡作响,剑鸣不止。 “畜生!” 高大面色微变,他微微迟疑了一秒,不知道脑子被什么糊住了,竟然不是后退,而是向前伸出手。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飞过,然后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紧接着高大整个人飞了出去。 那速度太快,以至于景宝络根本没看出他是怎么消失的,就听见远处的山壁响起了一声闷~哼,然后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一个月白长袍的身影落在她面前。 来人肤色如雪,一张冰雕玉琢的脸只有浅淡的唇色显出些许生机来,他微微低头看她。 正是茹斯兰江。 景宝络不知为何不敢和他对视,她下意识拉了拉自己的衣襟,伸手全力挡住了胸口微微透出的红,方才那剧烈的痛意散去,指尖仍是冰凉。 飞奔赶到的顾嘉言也跟着面色一变,单膝跪地:“见过尊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景宝络看到这顾嘉言立刻想到一件更十万火急的事情和机遇。 漱玉雪! 她挣扎着站起来:“尊上。” 茹斯兰江一贯和煦的眼眸此刻有如翻滚的云海。 景宝络震了一下,也理解,在天玑峰下,他眼皮子底下这高家兄弟如此荒唐,目无尊长欺师灭祖,简直找死,也实在该死。 这账之后再算。 现在是该男主展现实力的时候,只要他一出面,救了漱玉雪,这身姿,这实力,还怕这小丫头不拜倒在她小徒儿的锦缎裤子下。 “尊上,请您务必救救我的师妹——她往那边去了,高二在追着她。”茹斯兰江面无表情看着她,景宝络生怕顾嘉言抢先,上前一步,握住他手腕恳求,“还请尊上怜悯,迟了,迟了就来不及了。” 茹斯兰江看着她身上仅着的单薄的里衣,没有动。 小徒儿,你倒是动啊,那可是你的女主啊,迟了就来不及了。 景宝络心急如焚。 顾嘉言一把拔起地上的佩剑:“师妹放心,我去看看。” 景宝络一急,伸手拉住顾嘉言。 “顾师兄,你不能去——” 本来女主就已经对你念念不忘了,这一去,女主移情,再难有回旋余地,跟男主抢女主,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顾嘉言看了看仍然没动的茹斯兰江,伸手想拨开她手腕:“师妹放心,那高二并非我对手。” 景宝络哪里肯松手放他去,只转头向茹斯兰江催促道:“求尊上怜悯,救救我师妹,迟了真的来不及了!!” 茹斯兰江看了她一眼,然后真的转过身向前走去。 景宝络微微松了口气,心里一松身形微微一晃,她正好借助顾嘉言的手稳住身形。 顾嘉言见她模样,解开身上华贵的斗篷,为景宝络披上,刚刚想走,景宝络又拉住他,顾嘉言疑惑看向她。 这回,她没别的话说了。 只绞尽脑汁生硬半撒了个娇:“顾师兄你别走,我害怕。” 说完,她自己先低下了头。 太蠢了,这话。 女人的蠢话对男人来说是很有效的。 顾嘉言微微一怔,然后看她,从他的角度看去,眼前的少女我见犹怜、美丽,而且这样依赖着他,他立刻懂了她的心事。 他于是顿了顿:“小师妹,不用怕。掌门定会为你做主。”掌门便是他父亲,这样说也是在表明他的立场,不会因为高氏的身份而大事化小。 哪里还需要做主。 景宝络想起那飞出去的高大,只怕已经撞死了。 她看了那边一眼,顾嘉言知道她想什么,道:“他没有死,但是只怕经脉已尽碎了。” 景宝络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茹斯兰江离开的方向,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茹斯兰江居然……又回来了,但是没有带回他命定的女主,而是她之前逃跑时落下的三件衣服。 他走到她面前,将衣服送过来,微风和薄雾撩动他的发间,如同出世的谪仙。 “一共三件。”他说。 景宝络面色一白:“尊上,阿真呢。” “穿上吧。”他看着她肩上的斗篷。 现在不是衣服不衣服的问题好吗?景宝络简直要被气死。 “尊上。”她心中更慌,多耽误的这几分钟,只怕……她转头看顾嘉言,“顾师兄!” 顾嘉言立刻道:“小师妹放心。” 他向前去了,茹斯兰江不为所动。 活该单身。 景宝络心中有气,转过头去,不看他。 她气了两秒,他看了她两秒,她受不住那目光,还是抓过他手上的衣服穿上外套,道:“谢尊上。” 她一生气话就格外少,脑子里东西就开始格外多。 他们不过就是吃过两顿饭的交情,凭什么听她的呢? 社畜生涯里,这点交情连五百块钱还借不到呢。 银价十五块一克,折算下来三十三克,还不到一两银子。 现在这一两银子能干什么,买个胭脂只能买一半。 他却对她解释了。 “她没事。”他说。 景宝络怔了一下,她抬起头,他低头看她,那一贯和煦清冷的眼眸汇中似压着什么。 前面突兀响起了喧哗声,却不是一个人,一个人哎哟哎哟的叫着,后面的人乌央乌央围了一大群,她一眼就看到了二师兄正拿着不知道哪里捡到的木棒边走边打最前面的高二,大师兄走在前面正和顾嘉言说什么,三四师兄不时放暗拳和黑手,八师兄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压阵,肩上扛着一圈麻绳。 漱玉雪紧紧跟走在顾嘉言身旁,不时试图插话说些什么。 顾嘉言偶尔点点头回应。 景宝络一看他们这样就要坏事,连忙上前了去,不动声色将她和顾嘉言隔开。 她先看了看漱玉雪,帮她理了理头发,瞧她脸也没脏,脸蛋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折身走到了茹斯兰江面前,让出一个C位。 “还不见过尊上。” 漱玉雪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见过尊上。” 景宝络立刻道:“这是我的小师妹,阿真。”她有些狗腿的夸奖,“尊上之前肯定没有见过,她蕙质兰心,纯真可爱,善良活泼,是个很好的姑娘。” 茹斯兰江略点了点头。 顾嘉言等已走到面前。 一干弟子立刻拜见茹斯兰江,将那面色赤红又恐惧又惊慌的高二扔在地上。 然后看向站在漱玉雪旁边的景宝络,见她披着斗篷,虽然头发微,但还是平日的神色,都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 虽然前两日多有劳动她做东做西,但现在几位师兄的愤怒和关心到也算真的,景宝络之前的不爽立刻少了大半,立刻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顾嘉言也对她微微颔首示意。 漱玉雪的眼睛立刻又转到了顾嘉言身上。 景宝络立刻不动声色再站到她旁边,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漱玉雪瞪了她一眼,她只当不知。 她想要前行一步,景宝络也上前一步。 “你干嘛?”她压低声音。 “没干嘛。”景宝络声音压得更低,“你第一次见尊上吧。” 漱玉雪:“怎么?第一次见有什么讲究?” “不是讲究,你不觉得尊上长得非常非常……英俊吗?你多看看啊,瞧,多男人啊。” 茹斯兰江似乎看了她一眼,景宝络声音压得更低,面上表情毫无波动,只给漱玉雪听见。 漱玉雪余光看到了顾嘉言,敷衍道:“尊上本来就是男人啊。” “不是,我是说,你不觉得他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样吗?” 漱玉雪转头奇怪看她一眼:“更老些?其实还好吧。” 景宝络内伤。 旁边的临川带头,正恭敬向茹斯兰江阐明事情经过。 原来今日景宝络居然未按照惯例去用早膳,也没有如期到内殿做功课(此处有景宝络小声比比:是做工吧),三师兄不放心(此处再比比:分明就是找不到人去给五师兄送饭),就派了八师弟前去查看,八师弟到了后,只看栖霜阁无人,就在这时,那房中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条断尾巴黑狗,见了他便狂吠,还一路将他往后山引。 他见黑狗身上穿的是师妹的中衣,又如此狂躁,担心是小师妹出了事,连忙跟过去,正好路上遇见了前来催问的四师兄,两人刚刚走到后山,就听见尖叫声,然后就看到了高二这登徒子。 彼时高二已经上头,四师兄打不过,八师兄立刻回去搬救兵,这才仗着人多将他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 又听说还有一个高大在里面,急忙火急火燎向里面跑,跑到前面就撞见了赶过来的顾嘉言。 又听说尊上在此,几人不敢怠慢,连忙将这孽徒押了来。 高二被打得面目全非,身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因着这血腥和伤痕,景宝络只觉得他身上某种奇怪的味道更浓了。这味道和之前在高大身上闻到的很像,除了寒意和清露,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又似乎夹杂着别的东西。 高二早已吓破胆,但却仍然难以自制,他本蜷缩在地上,却翻了身想要往景宝络和漱玉雪的方向挪,二师兄的棍子还没下来,茹斯兰江一动手指,他直接甩出三丈远,然后开始咳血,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 但那眼底的欲念和狂热反而消退了,脸上只剩惨白的惊惶。 “按照门规,残杀同门该当何罪。”茹斯兰江问。 顾嘉言躬身回话:“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此话一出,高二却面色一松,方才他并没有得手,除了不小心刺到了漱玉雪一剑,其他什么也没做,便是让漱玉雪来回他一剑,也算不得什么。 茹斯兰江道:“临川,她们是炬嗔殿的人,你来行刑。” 临川浑身一肃。 漱玉雪愤愤瞪了高二一眼,这判决只当是便宜他了,但尊上已经开口,她也说不得什么。 景宝络隐隐觉得今日之事并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这高家兄弟虽然色~眯~眯,也不至于如此急不可耐,况这又是在炬嗔殿后山,怎麾这么巧。 茹斯兰江又看着景宝络道:“今日受惊了,你们二人先回去休息吧。” 景宝络拉了拉还在用余光紧紧锁定顾嘉言的漱玉雪,有些头痛扯了扯她向外走。 眼下这件事感觉更麻烦啊。 想死。想用强。想把女主的眼睛从NPC身上扣下来,看一看那画中仙人一般的男主。 两人离开后。 茹斯兰江才看着地上的高二向临川道:“动手吧。” 他站在那里,自始至终都是和煦清冷的神色,临川的手有些抖,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顾嘉言,顾嘉言恭敬的沉默着,作为还情殿的主人,他在门规执行上有绝对权力,而这本来也是炬嗔殿的家事。 临川在茹斯兰江的目光中闭上了眼睛,走上前去,咬咬牙,胡乱一刺。 一剑刺中了高二的胳膊。 高二吃疼,低低闷~哼了一声,刺中的是左手,他神色稍松,似乎觉得这样至少不会影响拿剑。 但一剑之后,临川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刺中了第二剑。 高二叫了起来:“韩师兄,我只刺了那小师妹一剑啊。” 临川又是一剑,这回是他的肩膀。 高二疼的叫出声,终于觉得不对起来。 “顾师兄、啊!” 顾嘉言微微移开了眼睛,解释道:“按照门规处置,除非是受害者同意停止,否则刑罚会一直继续下去。” 可是受害者——漱玉雪早就离开了。 高二陡然感到了恐惧,他顾不得身上的剑痛和鲜血,向前一扑,跪倒在茹斯兰江脚下。 “尊上,尊上饶命啊,我糊涂,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是徙都高氏的人,我姑姑是费章长老的大弟子,是您亲手提拔的费章长老、啊——”这一回,剑卡在了骨头里,临川面色也是雪白的,但是在茹斯兰江面前,他根本无法违逆他的命令,他咬牙将剑抽了回来。 这一剑抽~出的时候切断了高二的动脉,温热的血落在凌~乱的慕喃花上,异香扑鼻,高二喉咙只剩下吭哧声,再也没有爬起来。 嫣红的鲜血落在茹斯兰江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却再也不能上前,未曾弄脏他衣衫半寸。 资历轻点的师弟们都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全数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动。 临川并不是没杀过人,但现在手里握着剑,看着那慕喃花,他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他亲手处决了自己的同门。 茹斯兰江对临川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身向更远处的高大走去。 茹斯兰江谁也没有叫,谁也不敢上前去。 顾嘉言向临川示意,问他刚刚是否已派人去通知绝欲殿殿主陆费章。 临川心神不宁的点头。 他又想到什么问:“刚刚高大可伤了小师妹。” 顾嘉言想了想,摇头。 临川略微松了口气,不止是为小师妹,也是为那高大。 “但是,”顾嘉言有些不确定,“他扯坏了小师妹的衣服。” 准确来说,是脱了三件衣服。 茹斯兰江拿着衣服过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一共三件。” 临川看了看地上的高二,二师兄这样鲁莽的人也懂了:徙都陆家的亲眷,陆家最是护短,要是今天因为炬嗔殿死了一双兄弟,只怕连他们师父韩息夫都会有点麻烦。还好只是扯烂了衣裳,至少比高二好。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一声惨叫。 那如同将死的兽发出的。 顾嘉言浑身一震,他朝声音的来处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向来温文尔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震惧。 紧接着是第二声。 临川们都看到了,临川瞬间面色惨白到极致,其他几个师弟都没说话,但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 没有第三声,地上只剩下一团几乎透明的蓝色的火焰。 三件衣服。 三层皮。 还有一堆灰。 然后那个墨发如瀑月白长袍的男人走了回来,他如同一朵莲,步步生在蓝色的花海,面容俊逸,举止娴雅,要不是面色过于苍白,只看他,甚至会觉得春阳般和煦。 他走到一半,身形便匿入了禁制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整个后山变成一片死寂。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顾嘉言,他掀起高二的衣摆,盖住了他的脸,然后起身走向了高大的身死之地。 同样都是殿內大师兄,临川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坚硬的岩壁下,没有血迹,没有残留,连佩剑也没有,只剩下一堆苍白的灰烬。 这灰烬,让他再次想起那个男人的脸。 不对,临川眼角一跳,他忽然看到了灰烬里面别的东西。 那是半颗赤色的药丸。 临川的脸色一凛。 这样的药丸,曾被他无数次在月色和油灯下取出,小心翼翼的观摩,细嗅,只等着另半颗,合在一起。 味甘,嗅之有异香。 几乎浸透血液般的殷~红。 但一天前,他的那半颗宝贵的定情丹不见了。 他仔仔细细找遍了屋子每个角落,也没有找到,他本疑心是那群贪吃的鹅吃了,正想法说服师父宰几只看看什么的。 却是……在这里。 临川忽然醒悟一般,脸色更白了。 为什么尊上刚刚要他执刑,难道不是知道了什么,在杀鸡儆给他看? 他咽了口口水。 连手指也颤抖起来。 临川出了后山直奔栖霜阁,景宝络不在外面,只有一条断尾巴黑狗警惕看着他,地上是撕扯的烂衣服,那狗走路一瘸一拐,叫起来声音不小。 临川声音还没它大。 牙齿也没它长。 他叫不过它,正准备痛下手段收拾这野狗,就听见身后景宝络声音。 景宝络刚刚从韩息夫处回来,出了这样的事,连掌门也惊动了,几位长老和掌门面前她跪在下面,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后来顾嘉言也到了,将后续的事宜一并委婉告知,没说细节,只说高氏兄弟已按照门规处理。 掌门便说既然尊上已处理,也不再过问,此事到此为止,又好生安慰了她一番。 至于漱玉雪只是个普通外门弟子,她自己身份特殊一时不敢去见掌门,只称吓昏也糊弄了过去。 景宝络本想说高氏兄弟今日的异常,但看顾嘉言只字未提,只以狂放做由,掌门一副大事化小根本没打算追究的样子,便识相住了嘴。等到单独见韩息夫时,到底不甘心,又委婉说了两句,韩息夫听了却说她吓糊涂了,若不是她技不如人,也不会受此羞辱。 景宝络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自临川以下,她这几个师兄哪个成事的,懒得也不成样子,韩息夫从来不管,成日跟坐禅一样,敷衍了事,就好像他根本也没打算教他们任何东西,由着他们自然生长,只要不出乱子,爱咋咋地。 现在出了事,反倒是她技不如人了。 这便宜师父真好当。十多年没见,当日~她教导这息夫小儿的话看来被他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心里骂了几句,上头突然没说话了。 景宝络抬头,就看见韩息夫看着她。 她疑心他听见了,心里立刻住了嘴。 “也罢,这两样东西你拿回去看吧。成与不成都是你的造化。” 他说着抛下两个瓶子和一本旧书。 景宝络接到手里,一瓶是疗伤的,一瓶是解毒的,书么,是誊抄版的入门心法,那便宜大师兄拿到定情丹后曾经也给过她一本,不过韩息夫这本更烂,边角还有火烛烧过的痕迹。 她带着东西回来正好看见临川同那黑狗在对峙的样子。 黑狗见了她,立刻摇头摆尾很是亲热,景宝络也知今日的事情这黑狗出了不少力,少不得摸~摸它,黑狗断尾摇得更是飞起。 不知为何心口的伤现在竟不疼了,只是微微发热,她偷眼看过,伤口已结痂。 瞧这黑狗可怜,手上正好有韩息夫给的伤药,那黑狗卧在她面前,景宝络倒出些许在它后腿伤口上,又撕了一块布给它包上。 黑狗温顺舔~了舔她的鞋。 她给狗上完了药,临川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师兄有什么话狗都听不得吗?”她今天起得早,又折腾这么久,早就累了,没空和他在这里打肚皮官司。 “出事了!”临川搓搓手,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说道,“你我就要大祸临头了!!” “?”景宝络茫然抬头。 临川深吸一口气,端起桌上半壶冷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便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和猜测一一道来。 景宝络先是一惊,又是一震。 惊的是难怪顾嘉言只字未提,高氏兄弟竟然死了,震的是他们竟然这样死的。 恶人有恶报,只是一想那死法,身上便有些恶寒。 待到临川说到那关于定情丹的问题,她心里也不由一紧。 按照天玑门的规定,明令禁止盗窃。 但听到后来,她心里一动。 “不对。如果真的按照师兄说的,是因为那半颗定情丹才会如此,那既然半颗在高大身体里,他用了药才这样,高二又是为何呢?” 她想起高大身上的味道,高二血液中那香味和那一抹奇异的异味,的确像是定情丹的味道,又不是完全一样。 “如果他们中了毒,也是一样的毒。大师兄你那药只有半颗,肯定不是定情丹。” “真的吗?”临川陡然升起了希望,“也就是——尊上根本还不知道你偷了他的药。”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措辞。”景宝络皱眉,“什么叫我偷了他的药?我吃么,就算是偷,也是为师兄你偷的。” “好好好,没有偷没有偷。”临川慌忙压低声音。 他想了想:“那会不会是别人偷偷偷了一颗,分成两半?” 这好像有点道理。 临川又想了想:“不然,师妹,你要不什么时候去看看,要是药少了的话,那肯定是这样。”他自己已然说服了自己,面上松了口气,“那这个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景宝络也在想这事,但是会是谁呢?谁和她有仇? 她来这么久,勤勤恳恳,并不曾得罪过谁。 难道是漱玉雪? 这倒是有可能,毕竟是女主,暗路下绊子的铁定不少。 “那红色药丸呢,师兄可带来了?” 临川随意摆手:“拿东西都在骨灰里面,多晦气,都一并扫了收了。” 他心里松了这口气,整个人又精神起来。 “既然弄清楚了。小师妹,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他大方道,“今天你也累了,明天再来做功课吧。” 他走了两步,又踌躇道:“那定情丹的事情,还是等事情平静过去再说,先不着急。” 景宝络微微笑:“大师兄英明。” 临川一走,栖霜阁楼立刻安静下来,景宝络随便洗了脸,一停下来今天的事情就在心里翻,她按了按额角,索性翻出书,奋发图强看韩息夫送的入门心法。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在绝对实力面前,什么阴谋都是渣渣。 且莫想巅峰,先抓紧入门才是硬道理,从基础开始,试试能不能疏通经脉。 看了几页,她忽觉得有些不对,又看了半页,然后去翻出大师兄送她那本,呃……两本书居然不太一样,除了错别字一样多字一样丑,两本书最关键的心法都是背道而驰的,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炬嗔殿的这帮人为什么练了这么久,还是这么个实力…… 这韩息夫也太不负责任了…… 正无语间,就听见狗叫。 叫声跟门铃似的。 来的是三师兄和四师兄,还算他们良心,送来了晚饭。 三师兄一眼看到了桌上的书,满脸羡慕:“师妹真是得师父喜爱,才入门就有机会修行。” 景宝络才知道,临川入门八年才有机会触到边缘,这几位师兄更是去年才开始,这韩息夫教徒弟果真是母猪养儿——在就算数,根本不考虑质量的。 她收了书,当下胡乱宽慰了几句,等两位师兄走了,正要继续研究。 又听见狗叫。 她只得又穿戴好脱了一半的外衣,这回来的却是蔽贪殿的小童子。 这小童子生的粉雕玉琢,白净可爱。 手上捧着的是两瓶丹药。 都是治伤凝神的良药。 景宝络连忙谢过收下,那小童子正要走,她又想起叫住他。 “小师弟,这药顾师兄是只送给我一人,还是也有我小师妹的。” 小童子抿嘴一笑:“顾师兄备了两份,我正预备送下去。” 景宝络心道不好,想了想,小心试探道:“不如给我吧,阿真师妹正在休息,我迟点要去看她。” 小童子看了她一眼,又笑:“也行。” 她手里握着几瓶药,心里有点发愁。 黑狗在她旁边不停转圈,景宝络随手将一块肉放在它狗碗里,盖上些饭。 黑狗用嘴拱出肉来,一口吞下。 然后张嘴冲她摇尾巴。 景宝络糊了它一嘴菜。 看到这狗的瞬间,她不由想起那年轻弟子,也是绝欲殿的,她想了一想,想起他青白的脸色,褴褛的衣衫和佝偻的身影,又将这个念头暂时按了下去。 然后这念头下去,更深的一个可能冒了出来。 如果真的有人盗了定情丹,加了别的东西,今天出事的是她,明天就可能是这天玑门的任何一个人。 如果这人今天能盗定情丹,说明他可以出入天玑峰,那要么是禁制出了问题,要么是茹斯兰江出了问题。 如果茹斯兰江出了问题。 只意味着一个结果,任务失败。 想到这里,她在反复横跳的脑子里试探性问了一句:【如果任务失败将会怎样?】 意外的,神出鬼没的系统回答了。 【宿主将会按照原主身份畅享消亡之旅】 得,就是粉身碎骨再一次,死前还得按剧本被戳上不知多少剑受几多罪。 【如果任务成功呢?】 【呵呵】 景宝络:【怎么个意思?】 标准清脆的系统机械声立刻报幕:【您将获得前所未有的阅读体验、系统提供的黄金两百千克、独栋别墅、千里骏马八匹及珍宝若干】 不是两克,不是两百,而是……两百千克!千克! 千克!鹅的娘。 景宝络咽了口口水,过了十秒,淡淡道:【行了,那马什么的就不要了,养着麻烦,随便换成手链啊,宝石啊什么好拿的就可以】 系统沉默。 景宝络:【记得备注啊,到时候没有我要差评的】 门外狗又在叫。 景宝络深呼吸一口,稳了稳激动的脸色。 这回又是谁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她走出去,这回看到的漱玉雪。 这次意外露了真容,漱玉雪索性去了那面具,恢复了原本样貌。 也不知给了那便宜贪财大师兄多少好处,现对外只称是韩临川的远方亲戚,还叫阿真,继续做她逍遥自在的外门弟子,倒也没有引起别的异议,并意外起了极大的团结作用,现炬嗔殿外门弟子嚷着要去别的门店的声音少了大半。 那黑狗还记得漱玉雪,使劲吸吸鼻子,叫了两声变成哼唧的撒娇~声。 倒是挺有眼力劲。 漱玉雪还顺便带了两瓶果酒和些许卤味。 “压压惊。”她将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今天咱真得压压惊。” 黑狗尾巴都要摇掉了。 景宝络将它呵斥出去,它巴巴趴在门口,漱玉雪笑,扔了一块肉骨头过头,它自叼去了。 “那个——”她还是有点内疚,“今天要不是我,小师姐你也不会……真对不住,就当咱俩被狗咬了,来,碰一个。” 黑狗哼哼汪了一声。 果酒清香,带着少许的酸甜,正好中和下酒菜的腻歪,喝了两口,两人都精神了许多。漱玉雪又将那高氏兄弟骂了几句,听到他们死了,漱玉雪哼了一声,说倒是便宜他们,要是落到她爹爹手里,包管叫他们生不如死。 景宝络没敢说他们怎么死的,沉默猛喝了一口酒。 两人又说了些许闲话,她也未问出漱玉雪可有仇家,漱玉雪本就是心里不过事的性子,吃饱喝足只是犯懒,往景宝络床~上一躺,道今天没力气走了。 景宝络由着她。 “小师姐,你这地方挺好的啊,要不我搬过来吧。” “不行。”景宝络立刻回绝,多个人多只眼睛,做什么都不方便。 漱玉雪咯咯笑:“怎么,我不够可爱?” “什么啊?”景宝络嗔道,“我只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 “是不习惯和我一起住,还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啊。”她笑出一口白牙,红唇白齿,既娇又纯。 “小小年纪,你这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啊。” 景宝络将吃喝剩下的东西收拾起来。 果酒不醉人,喝了暖洋洋的,连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了。 “想什么——”漱玉雪拖长了声音,“想着取次花丛懒回顾。” 景宝络顺口接下半句:“半缘修道半缘君。” 她立马警觉:“阿真,你现在年纪还小,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多看看,不要局限自己了,你看顾师兄,是,挺好的,但是今天你看尊上,不是更好吗?人长得好,实力又强,还没有那么多莺莺燕燕绕着。” 身后默了一下,漱玉雪忽然问:“小师姐,你是不是喜欢尊上?” “不喜欢。”她立刻否认。 “——那小师姐喜欢谁?”漱玉雪问。 景宝络放下手里的抹布,累得腰疼,她将东西一并归置:“谁都不喜欢。” “谁都不喜欢?”声音明显不信。 “我喜欢你,行了吧。”景宝络无奈。 “小师姐。”声音不对。 景宝络回过头去,看见漱玉雪捏住一件斗篷,眼睛也红了,半坐着看她。 “这是什么?” 晕,忘了这个了。 斗篷华丽的刺绣和上等毛锋一看便价值不菲,整个天玑门除了炬嗔殿虽大都也算有钱,但也比不上蔽贪殿来的醒目。 她看了一眼,镇定道:“顾师兄的斗篷。” 漱玉雪声音立刻有些哽咽了:“小师姐,我那么信任你,我明明说了我喜欢他,是我喜欢的。” 她自小娇生惯养,虽性子还算温和好相处,但这份温和很多时候都是建立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基础上,一旦受到侵犯,天生的占有欲就出来了,这大概也是书里为何她会在情感上有如此多纠葛的原因。 景宝络捏了捏额角,漱玉雪这样子实在楚楚可怜,她不忍心打击,但是妹子你真正的天命不是这个啊,你是要和男主一起走上人生巅峰的人,不能被一颗漂亮的有钱的绊脚石就勾住了脚步。 漱玉雪转过头去,眼睛也睁大了,手颤抖起来:“这些药也是顾师兄送来的吗?” 景宝络感觉自己就像棒打鸳鸯的恶婆婆,硬着头皮道:“唔。” 漱玉雪眼眶里面顿时蓄了眼泪,嘴巴也扁了,加上那张脸,简直一万点暴击。 怕了怕了。 景宝络没抗住:“其中两瓶是给你的。” ?!! 漱玉雪跳了下来,她脸上酒意的嫣红还在,但是嘴唇却是白的。 “有两瓶是我的?”她抓~住药瓶,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是我的,是什么意思呢?” 景宝络立刻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说是茹斯兰江送来的,亡羊补牢喋喋道:“阿真,我觉得,有时候缘分都是天定的,强扭的瓜不甜,凡事都顺其自然最好。今天觉得好的,也许明天就觉得不好了。你不知道,今天尊上一直问你来着,说你可是受了惊,要好好休息,我看尊上挺关心你的,而且尊上长得不是比顾师兄还好看么?而且实力也强,人也温柔,其实你完全可以考虑一下的。” 于是漱玉雪说出了非常符合女主身份的经典台词:“他是很好很好的,但是不是我要的。” “而且。”漱玉雪用她的话反驳:“你不是说了吗。今天觉得好的,也许明天就觉得不好了,更何况,我根本就没觉得尊上有什么好,一副伪善的死人脸。” “阿真。那是你没相处,你要是相处了,你就会觉得,真的,尊上很好的。”景宝络词穷。 “那么好,留给师姐你不好吗?” 她在屋子走完两个来回,似下定了决心,将药瓶收好,然后伸手抓了斗篷。 “小师姐,你休息吧。我先走了。”她抱着斗篷向外走。 景宝络心道不好,拉住斗篷:“你这是要干嘛?” “现在才刚过酉时,我要去见顾师兄。” “不能去!——我是说,明天叫小童子送去就可以,何必费精神。” 漱玉雪睁着她微圆的眼睛看景宝络:“小师姐,我是喜欢你的。”她脸上这回没有笑,真的有些生气:“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我就喜欢费精神,我就愿意,我就要。” 她直直越过景宝络就走了。景宝络叹气,强人所难的事她自己不愿,也实不愿逼~迫他人。 得了,小徒儿,我已经为你尽力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反正你们的相遇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但终究逃不过真相定律。 反正以后没有顾师兄,也有张师兄,六师兄,李公子,早点有点心理准备也好。 她这么自我安慰几句,看那黑狗又沿着墙根进来,问它:“狗,你说我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黑狗汪了一声,眼巴巴看着桌上剩下的骨头。 “这么爱吃,以后叫你吃吃算了。” 黑狗汪了一声,哈喇子流了下来。 景宝络看了看桌上那剩下的酒,又摸了摸怀里的那张欠条,如今这世道,欠债的都是爷,她拿起了通行腰牌裹了外套出门去。 景宝络赶到蔽贪殿山外时,果然看见漱玉雪抱着那斗篷在同几个守门弟子争论什么,她没能进去。 景宝络亮了自己的腰牌,是那日下山问韩息夫要来的,两个守门弟子看了一眼她的名字,对视一眼,放行过去,一个弟子在前面些带路。 漱玉雪撅起嘴巴,闷闷走在她身后,过了一会小声道:“谢谢你啊。” 景宝络道:“怕了你了。” “不过你这么抱着斗篷过来,干嘛,还给顾师兄?” 漱玉雪被挡了这么一会,现在有些冷静下来了,也知道自己方才气昏头鲁莽了:“我就是想还给顾师兄,再问一问他可记得我,他可知道我们以后可能有姻亲,论容貌,我不输你,论家世,我远胜于你,他若是见了我,自然知道我的好。” 景宝络咳了一声:“就这样去问?” 漱玉雪立刻开始后悔了。 她来得匆忙,并未装扮,未着脂粉,衣衫朴素。 她停下,景宝络也停下脚步。 那山门弟子走出几步见他们并未跟上,转过头来有些着急:“两位请快些,今日前殿掌门禁令,本明令不得外殿弟子进出,我们得快些,走此处去见顾师兄侍童即可。” 正说着,果见几位长老连韩息夫也在内前后不一从远处另一侧向蔽贪殿正殿走去。 那山门弟子遥遥站定,待远处的一众人走过,然后带着她们走向侧殿方向。 越是往前,漱玉雪越是不安,生怕自己这样子被顾嘉言看到。她自小在容貌上颇有自信,来天玑门的目的也是看自己喜不喜欢这人,而从未考虑过对方会不会不喜欢她,现在上了心,便有些患得患失。 待到远远看到了那顾嘉言的侍童,她再不肯向前走了。 带路的山门弟子见到了,也行了一礼也离开了。 “小师姐,你去吧,把东西还给那小侍童,我在这里等你。” 景宝络不动:“现在知道叫师姐了。” “小师姐。”她双手合十,做出小伏低。 景宝络捏了捏那张欠条:“那明天先把这欠条结了。” 她走过去,那小侍童还站在那里。 走得近了,才听见有说话声。 原来是小侍童正同顾嘉言说话,她站定,看见了小侍童前面殿柱前的衣摆。 大约是说今日宴会的安排已经尽量简单了。 又说门下的女弟子抢着过来,他实在推脱不过,才在殿内安排了这么多的人手随侍。 顾嘉言训了他两句,他向来温文尔雅,小侍童看来和他关系颇为亲近,也并不害怕。 然后那小侍童忽然说:“大师兄可不知,今天我去给小师姐送药,那位小师姐还专门问了我一句话呢。” 顾嘉言便哦一声,随口问一般。 “什么话?” 小侍童笑道:“小师姐问我,这药是单给她一人,还是也给了另一位小师妹?” 顾嘉言似有些意外,没接话。 那小侍童又笑:“我说了以后,小师姐好生失落的样子。”他画蛇添足道,“我回来想起大师兄的斗篷还在,便特意吩咐了门下弟子,要是炬嗔殿的这位宝络小师姐来,一定要放行。” 这真是何处不八卦。景宝络现在无比庆幸幸好漱玉雪没听见,要不今晚也不用睡觉了,只是对方说话,眼下这样过去也不妥,她正迟疑间,忽听身后有人问。 “你在这里干什么?” 景宝络唬了一跳,转过身,便一眼看见茹斯兰江,他一副清浅模样,肤白如雪,仿佛自天玑峰挟裹了万年寒霜,清冷至极。 他这一声,那边的小侍童和顾嘉言也自然听见了,两人都连忙走了出来,立刻恭敬行礼。 “恭迎尊上,掌门和诸位长老前辈已在殿内等候,弟子现在就去告知掌门。” 茹斯兰江扬手示意不必。 顾嘉言也看见了前面的景宝络,他微微颔首见礼。 景宝络有些尴尬,手里还捧着他的斗篷,她也屈膝回礼。 那小侍童很没有眼力劲脱口道:“啊这不是师兄的斗篷嘛?”然后略得意眨了眨眼。 景宝络勉强绽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多谢师兄今日救护,特来归还。” 顾嘉言道:“小师妹客气了。” 他回了景宝络,立刻上前恭迎茹斯兰江,微微屈身在前伸手:“尊上,您请。” 茹斯兰江眼眸微沉,忽的一抹压地极深的幽暗之色从眼底浮现出来。 沉默的一瞬,景宝络陡然感到了空气的低压,她惊讶察觉自己袖中的手不知为何在微微颤抖,仿佛某种本能的不安。 她伸手按住手腕,立刻行了一礼:“尊上,顾师兄,小师弟,那我先回去了。” 一个念头冒出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晚茹斯兰江蔽贪殿议事,说起大师兄那个难得有脑子的建议,倒是夜探还情殿的好机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蔽贪殿经过现任掌门顾清明的修葺,现在是四殿中最为华丽的所在,雕梁画栋,玉石锦缎,富贵繁华之气颇浓,颇有帝相风范。 茹斯兰江坐在掌门顾清明相邻的小几旁。 一边跪坐一个身姿婀娜精心装扮的女弟子。 小几是玉石雕刻成的,镶嵌着硕大的宝石,上面是精心配制的各类灵草和琼浆,连装着灵草食物的菜碟都是用珍贵的龙溪玉做成。 待茹斯兰江入座,顾清明才坐下,其他几位长老也一一落座,除了韩息夫身后都不约而同带了两位随侍女弟子。 这些女弟子各个容貌清丽,姿态高雅,衣着繁复华丽,便如一幅幅移动的仕女图。 顾清明先开场说:“尊上已出关,现在还情殿冷清,起居上总有不便,还是派一两个得力的女弟子随侍为好。” 场上的女弟子面上皆隐隐带了期待之色。 茹斯兰江微微一笑,带了一丝漫不经心的口吻道:“什么样的弟子?” 顾清明留心他的模样,看起来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便拍拍手,一个弟子立刻从后面捧了一叠画轴。 “一切但凭尊上心意,场上的弟子都愿为尊上效劳,若是无合意的,这些画轴中还有各大家族天资出众的适龄女子。” 茹斯兰江看着顾清明,他脸上带了两分笑意:“掌门真是有心。” 顾清明看了珏夫人和绝欲殿陆费章一眼,也陪着笑道:“我等都是承蒙尊上恩泽才能保住天玑门,此等小事都是本份。” “小事?”茹斯兰江抬眸。 顾清明脸色微微变了一变。 他道:“小事也需三催五请来一趟?” 一旁的陆费章立刻道:“尊上的起居自然算不得小事,掌门师兄亦是一片赤诚。” 茹斯兰江看了他一眼:“不必。” 珏夫人也跟着道:“每一位弟子都是精心挑选,既天资出众,又绝对忠诚,这些画卷中的世家女子,更是百里挑一。”她微微抬眉,示意那弟子将画轴奉上一步。 顾清明也道:“还情殿孤寒,我等也是为了尊上身体着想。” 奉上的画轴近了一步,却再也无法上前,那弟子只觉威压之下,竟连呼吸也艰难起来,茹斯兰江淡淡扫过一眼,嗤的一声,画卷上忽然冒出了青烟,紧接着整盘画轴全数燃起了淡蓝的火焰。 一卷画轴落下,上面的少女容貌倾城,巧笑倩兮,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火意中,他身旁随侍的美貌弟子似受了惊,娇~呼一声,柔弱无骨的身体靠向茹斯兰江,然她的袖口刚刚碰到茹斯兰江身前一尺,竟也跟着燃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尖叫,紧接着大殿上全是肉类烤糊的味道。 珏夫人面色大变:“尊上!”这是她最喜爱的得意弟子之一。 茹斯兰江说:“尺寸之间,绝禁之地。年轻弟子不知道,诸位也忘了不曾?” 茹斯兰江自从当年被地火所伤后,体内无法祛除的烈火都被禁封于身前尺寸之地,这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盔甲,对这绝对结界,除非他允诺之人,其他人若贸然靠近,实力太过低微之人,便是这女弟子的下场。 仅仅这一簇火,便说明茹斯兰江的提前出关对他的修为实力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顾清明慌乱协同其他长老站起来:“尊上息怒。” 茹斯兰江挥动手指,那女弟子身上的火熄灭了,但半个胳膊已经烧得不成样子。 已然是废了。 她被人抬了下去,珏夫人有些颓然坐了下去,自始至终再未看那女弟子一眼。 顾清明咳了两声,低眉再说此番请他前来的正事。 主要是四年一次的云门大会秘练在即,本来这次天玑门打算同以往一般随便派一二弟子参加凑数,但现在尊上已经醒来,还是希望能借此机会重振天玑门声威,故而想要在一月后先在本门内筛选,再由资深长老亲自带队前往。 一直沉默的韩息夫忽道:“日前收到消息,说魔界似有异动。” 珏夫人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是听闻此次秘练中有异宝出现的喧嚷而已。区区没落魔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 陆费章也附和起来。 话题很快转到了此次秘练的难得机遇和天玑门的振兴上。 然后几人就开始试试探探问茹斯兰江说能否开启还情殿和天玑峰的结界,至少能让弟子有机会和物资修习。 茹斯兰江没有说话,他依旧坐在原位,小几上的东西未动一口,只缓缓转动拇指上那枚红玛瑙扳指。 那扳指颜色红如岩浆,触上去却是冰凉。 他一言不发看了一会,那扳指如同被月光缭绕,忽的转瞬即逝亮了亮。 茹斯兰江脸上随之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容,这笑容瞬间止住了场上的喋喋不休。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看着他。 “今日到此为止吧。”他说着站起来,须臾消失在主位上。 场上安静了几秒。 ?? 竟然……就这么走了。 忽听啪嗒一声。 众人皆是微惊,转过头去,原来是刚刚那个捧着画卷的弟子,他手上的画卷都化为了灰烬,只是那沉香木的托盘仍然完好无损,现在因为威压突然消失,他一时手软,连托盘带人落在了金线嵌接的地上。 顾清明瞪了他一眼,示意顾嘉言将殿中弟子都带了出去后。 陆费章最先叹了口气道:“他的修为更甚之前。” 珏夫人轻轻哼了一声,面有不忿之色,没说话。 顾清明怔然道:“我明明听那人说过,天玑剑不可中途而止……” 陆费章立刻左右一看,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 存在感最低的韩息夫默默喝了一杯酒,放下了嵌金缠花酒樽。 ~* 景宝络是个行动派,出了蔽贪殿殿门便快刀斩乱麻打发了漱玉雪,再次表明了自己真的对她的顾师兄没有想法和念头,然后才脱身回了栖霜阁。 她在门口挂上请勿打扰的木牌,又将黑狗吃吃栓在门口,这边立刻摸黑上了山。 熟门熟路。 这回晚上吃了饭,用了半个时辰就爬上了天玑峰。 峰顶一如既往安静,今日月光格外美丽,她左右一看,微微一笑,摸了摸别在腰上的小尺子,便往藏书楼走去。 这丹药十颗一瓶,大小颜色一致,一瓶净重三两。 到时候也不用一瓶瓶数。 拿两个盘子,用这小尺子做个简易天秤,一次核对个二十瓶丹药,要不了半个时辰,就知道有没有少,哪一瓶少了。 迅速又安全。 只是想得周全,到了藏书楼门口,景宝络顿时愣了。 平日向来没关的门,今日关了。 不止是关了,还锁了。 还是两把铜锁。 她气得使劲一捏那锁。 什么意思,这地方除了茹斯兰江便是她会来,这锁不就是锁她的啊。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一咯噔,为什么要锁她,防着她,难道是茹斯兰江发现了她偷丹药的事,一想到此,她心中顿时大为后悔,早知道,上次就不该只随便拿了两瓶顺经丸和提息丹,直接就该上手培元丹,这下再想出手就难了。 不甘心绕着藏书楼走了一圈,窗户都管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景宝络大失所望,却又有些不甘心。 再绕了半圈,她看着那沙华月光,心中一动。 这藏书楼进不去,但是绝情殿后院她原来住的允徽院也许还有机会,那本是她的故居,当年大战后紧接着十多年来茹斯兰江都在闭关,无人再上还情殿,想来也无人曾动过里面的东西。 她隐隐记得那时候不多时便有炼丹的主事按惯例送来,只是她并不需要,都随手搁在一旁。 这些昔日看都懒得看的丹药,其中不乏精品。 景宝络当机立断,立刻离开藏书楼,折身便向还情殿走去。 主殿大门多年未开,她从配殿后绕过去,然后越过两重小楼,就看到了允徽院。 允徽院中昔日鼎盛时曾遍种慕喃花,这淡蓝的花瓣汁~液饱满,味道似甜非甜,带着软糯和清香,是她最爱的花种。 只是这花畏寒,在这天玑峰颇废了些力气才种成功。 当年走得急,也没想过收个种子什么的。 她走近允徽院,心绪随之起伏,仿佛倦归的旅人,颇有几分激动。 门倒是没关。 整个还情殿几如无人之境,她站在门口。 然后伸出手去,推开了门。 山风吹来,山月如雨,景宝络站在原地,瞬间屏住了呼吸。 整个允徽院,一如当日,灼灼的慕喃花在月下尽数开放,和山谷的亚种不同,一看那花瓣就是她当日亲手培植的品种。 景宝络怔怔看了几秒,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花香缭绕,她弯下腰,摘下一瓣。 几乎有种热泪盈眶的激动。 还是熟悉的味道,期望眷恋的味道。 天呐,她是上辈子修了多少德,才有这样的神仙好徒弟啊。 景宝络那因为锁门带来的一点不爽,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感动了两秒,她继续上前,一路走过花丛,院中并未引温泉浇灌,但是地上土壤仍然隐隐有温热之气,花开得非常好,光是闻闻就是享受。 要不是今天时间短,她又实在吃不下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它们。 到了院中正房,她站定,然后推开了。 房间里还点着灯。 景宝络吓了一跳,再一看,只是一盏寻常的鲸灯,灯下的香炉里还焚着合香。 倒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仔细看了看,屋内的摆设一如既往,就连她的配琴也放在原来的位置,上面的琴弦仍旧断了一根,床榻旁她旧日的寝鞋旁边还有一双男子的寝鞋。 景宝络挑了挑眉,走进房间,眼前的光仿佛朦胧了些。 她走到床榻旁,果然,那寝具都有日常动过的痕迹。 啧,这小徒儿看着不染俗务老实巴交,还是挺会选地方的嘛。 她这个房间可是还情殿最好的位置,风水、环境、安静程度甚至日照时间,都是完美的。夜间清静,白日温暖。 看这样子在这住了也不算短了,却又没把她的东西扔掉,嗯,果真有长进了,进可攻退可守,面子工程也会做了。 可以嘛。 她想着,便也走过去,在那旧日床榻上坐上一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她这么想着,便也走过去,在那旧日床榻上坐上一坐。 软硬适中,是她最爱的程度。 褥垫的质感细腻,也是她适宜的手~感。 床榻的最左边一侧,仍然放着层层叠叠的书,这是她曾经的睡前习惯。 她略坐了坐就站起来,这屋子里的合香沉静安神,是很重的安息香,待久了加上一点微醺的果酒,颇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看来这小徒儿平日压力实在不小,睡眠质量看起来不太好。 他自小身世坎坷,到还情殿前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苦难和磨砺虽然让他成长极快,但毕竟年龄不大,这天玑门的担子毕竟还是重了点。 香确实太香了,她揉揉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打量一番四周,放丹药的地方应该是床尾那妆镜处,她走过去,想了想,打开妆奁最下面的格子,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最下面的柜子便推出一层抽屉,里面果然放着各式各样的丹药。 景宝络心中一喜,粗粗一看,不止是高级丹药,还有几瓶初级的试炼品,她选了五六七八瓶,总有更好的更适合的,这种一锤子买卖,这次来了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有机会。 景宝络看来看去干脆打定主意一次拿够,可惜没带个麻袋,她将外套脱下来,将初级和中级的药瓶全数放进去,然后打了一个包,身上能装的地方也装了好几瓶,还觉得有点不够。 正好装的时候滚出来一瓶初级丹药,里面落了两颗出来,好东西不能浪费了,景宝络捡起来顺便仰头来了两颗。 ……怎么是辣的,她头一炸,差点咳嗽出来。 绝欲殿的炼药师口味已经丧心病狂到这地步了吗? 她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也不敢吐出来,转身看了桌上的茶,也不敢倒,拎起来直接就壶嘴喝了一大口。 ……靠,这居然是酸的。 这口味实在…不愧是做主角的人。 她抿嘴看了看,没有地方可以吐,只握拳闭眼强行咽了下去。 这味道,上头,太上头了。 奇怪的是,喝下去瞬间胸口和身上的些许酸楚都减轻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景宝络像猫一样瞬间毛炸了起来,她迅速放下茶壶,然后以前所未有的麻利和迅速,关上抽屉,闭上妆奁,抱紧自己的包裹,三步并作两步去推另一侧的窗户,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她立刻将那包丹药放了下去。 然后一脚踩上准备翻窗。 但窗缝太小,她惊慌的发现,头能过,但胸不能过。 …… 脚步声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景宝络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两圈,然后先躲进了房间后面的屏风。 屏风后是以前她沐浴更衣所在,当年为了克服对水的恐惧,她每日都会花上半个时辰泡澡,结果……也没什么结果。 那水都是直接从峰顶引下来的雪水,寒冷刺骨,绝非她现在的体质能消受的。 因为刚刚试图挤过窗口,心口那已结痂的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 要死了。 躲在水里不现实,但一览无遗的屏风后也太危险了。 门在缓慢的推开,景宝络再看。 床榻旁还有一处可以藏人,便是那一人多高晾衣的木施,木施上面正好挂着一件衣服,伸展开来,勉强可以一挡。 她再不犹豫,三两步过去,躲在了那衣服后面。 然后门开了。 景宝络立刻屏住了呼吸。 有人进了房间,然后门关上了。 取茶杯的声音,倒水的声音。 是茹斯兰江。 他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真是年纪不大,口味倒重。 她心里十分后悔刚刚的贪念,要是不吃那两颗丹药费了时间,说不能就能刚好出去。 房间很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人。 但她侧耳听见了衣袂的声音。 然后有人走进了屏风后,是衣衫搭在屏风的声音,然后是入水声。 这是,要沐浴吗? 景宝络小心翼翼从木施旁边缝隙看去,果然烛火中绰约的屏风后,茹斯兰江在那冷泉中沐浴,隐隐有水入沸锅之雾。 房间似有淡淡的酒味,看来他方才在蔽贪殿喝了酒。 喝酒好啊,喝多点,直接睡着最好。 景宝络又等了片刻,屏风后没有动静,仿佛已经睡着了。她终于花猫一样踮起脚尖,然后小心翼翼超级慢动作跨出一只腿,紧接着又是一只,泉池依旧没有动静,她轻轻按了按衣襟,以乌龟的速度、猫的姿态将整个人都挪了出来。 稳住。 她踮起脚尖向前走了一步。 这时忽听到里面一淡淡水声,吓得她手一颤,勾住了木施上的衣服,不敢再动。 但一切如常,那水声应该只是池中的人动了动,她心有余悸小口吐出一口气,将勾住的衣服掏出来。 然后刚刚走得两步,正越过床榻,还没走到房间中间,陡然听见了起身的水声。 景宝络三魂差点落了一魄。 她左右张望,绝望看向门口,她还没自信到觉得自己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不被发现。 关键时候,手脚麻利过脑子,再无可以躲的地方,等她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躲在了床榻里侧堆叠的被褥和书卷后。 更要命的是,因为过分麻利的翻身,她袖中装的太满的药瓶滚了一瓶出来,不远不近,就在被褥的另一边。 还好掩在被褥旁。 茹斯兰江果然是起了身,他走到那木施旁,随手一勾上面的衣服,套在身上。 景宝络不由庆幸好自己跑得快,不然刚刚就被发现了。 茹斯兰江穿了寝衣,走到床前站了一瞬,然后微动手指,房间的火烛瞬间灭了大半,只剩一两只。 景宝络侧耳倾听,呼吸轻到不能再轻,深呼吸,再一口气分成十次吐出去。 然后她感觉到茹斯兰江上了榻。 !!啃手指。 ——还不如刚刚就被发现呢。 景宝络僵硬卧在里面,好在堆叠的书卷和被褥挡住了她的身形。 等一会,她想,比熬夜她就没输过,当年996连着两个通宵也没在怕的。 不过,这安息香效果太好,熏得她也昏昏欲睡,只能咬着舌尖,过了片刻,脚麻了,又过了一会,手也麻了,再过一会,腰也麻了。 只是过去了不过两刻,却像是过了一两年,她强撑精神,索性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个遍。 这么一想,突然就发现一个小问题。 为什么刚刚在屋里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而她明明躲在屋子里,却没有听见茹斯兰江去沐浴的脚步声。 景宝络心漏跳一拍。 难道这小徒儿早就发现有人了,是故意的。 卧榻之侧,隐隐听见他和缓的呼吸,似乎已经睡着了。 景宝络又疑心自己多心,按照书里的设定,这男主前期是再纯净端正不过的人,即使从小受到诸多残酷不公平的对待,但是从来与人为善,黑白分明,只是后来在经历女主情伤和背叛打击之后才逐渐黑化。 现在他连女主都还没有正脸看上两次呢。 再等等,再等等……呼呼…不知道多久,她突然一下惊醒,浑身一个激灵。 天呐,要死,她、她、她竟然在这里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呼。 该死的酒,该死的香,该死的警觉性。 而且不止是睡着,她还好不自觉扯了一小块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景宝络简直想把自己手打一顿,怎么警惕性这么差。 房间很安静,看这样子应该还没有发现……吧。 手早就麻得没有知觉了,就是这脖颈和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咯在书卷旁,还是那辣味丹药和茶的作用,有些火辣辣酥~麻的痛。 腰也有点痛,大概是卡在缝隙的缘故? 她小心挪开书卷旁的一小块被子,便微微撑起来一点身体看去,昏暗的烛火下,茹斯兰江正在闭目休憩。 看来那安息香效果不错,他穿着单薄的寝衣,眉间虽隐隐有冷泉的霜寒之气,但他睡得很安稳。就像曾经她夜里无意走进他房间那样,乖巧安静,让人很有种想替他盖上被子的冲动。 不过,她很快抑制了自己泛滥的爱心,跑路要紧。景宝络微微动了动手腕,恢复些许灵活之后,很小心很小心,像一只安静的蚊子一样从书卷后爬了出来。 旁边的人没动静,她先出来一只手,然后一只脚,再另一只。 整个人都出来了。 她稳了稳心神,再挪一只手从他胸前挪过去。 手触到了柔软的被褥。 然后是脚。 她小心翼翼,越过他的身体,这样近的距离和心绪之间,晦暗的烛火落在他眉宇之上,让她也不得不恍惚感叹,这样的青年每一寸都如同被造物亲~吻过,完美无比。 好看。 景宝络又看了一眼,将另一只脚也挪了过来,然后只需要最后一只手挪过来,只差最后一步。 她正待动,下面的茹斯兰江忽然一翻身,转向她的这边,然后一只手懒懒搭在她身上。 景宝络刹那差点被吓死。 她顿了一秒,静了两秒,三魂回来一魂,没有动静。 淡淡的酒香从他身上弥散,没有醒。 景宝络微微宽心,过了一会,她抬起手来,预备将他的手挪开。 她的手指微温,他的指尖却是冰冷的,仍隐隐带着天池水的寒意,触及的瞬间,她微微用力,他却没有动,甚而因为打扰还向她的位置挤了些许过来。 景宝络不敢再动。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虽有原主部分记忆,但毕竟还是一个九九六的社畜,以技术和熬夜纵横职场,每日身旁都是穿着格子衫的宅男,现实世界里看到的最帅的男人还是弯的,眼下这样的福利和美~色近在咫尺,顿时心跳有些不规律。 太近了,有点顶不住。 况且这兄弟还有一只手搭在她身上,她现在只觉得他手碰到的地方跟过电似的,一阵阵发热。 景宝络默了一瞬,又仔细想了想她那未来的黄金两百千克、独栋别墅、千里骏马八匹及珍宝若干。 再做一次心理建设,这是女主的,别想。摸一下也不行。 她这回果断再用些力,拎起了他的手,屏着呼吸将他的手放下,然后正准备翻身。 就看见他的眼睛。 黑沉沉看着她。 那叫什么来着。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捉奸捉双,捉贼拿赃? 我死定了? 妈妈,怎么晕不过去? 景宝络浑身僵硬,咽了口口水,哑着嗓子道。 “尊上。” 他仍然躺着,没有动,定定看着她,声音听不出起伏。 “你,好大的胆子。” 景宝络那小胆子立马一破,今日~他处置违背门规弟子的余威犹在,她一翻身,顿时跌坐到了地上,胸口撞到软塌,意外,那今日的伤口竟然并不痛了。 他也随之坐了起来,服帖的白衣映着白玉似的脸,微带探寻,但在她看来,那眼神分明就像陷阱里的野兔,半明的烛火投影到他脸上,仿佛投下光晕。 “抬头。”他说。 她乌溜溜的眼睛移开,又移回来,大着胆子抬头,茹斯兰江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好像生气,又好像没生气,总之她也看不出他多生气,生气到什么地步。 “你喝酒了?”他问。 隔了这么久,这也能闻到? 不过,倒是个好理由。 景宝络一顿,她坐得低,抬起头时颇有几分楚楚之态。 她麻着胆子硬扯。 “尊上,今天出了事,我晚上吓得睡不着,便喝了些酒,谁知道喝得太多,有些糊涂,竟然昏沉沉走到了这里……弟子该死。” 今天的事情茹斯兰江也是知道的,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吓坏了,酒量又不好,喝了酒倒也是常理。 她这么说了,果然他的语气和软了两分。 “此二人已处决,不必害怕。阿宝,你可知此处是何地?” 景宝络低头狡辩:“不知。” 她说:“只是此地气温适宜,又闻花香诱人,一时情迷,都是弟子莽撞,还请尊上恕罪。” “此处是我师父曾居住之地。她喜慕喃花,这院中地下引了地火和泉水,加之结界阻挡,故而温度适宜,花开正好。” 愿意聊天,还是私事,那还有机会。景宝络立刻接话。 “但是地火酷热,就算以结界布阵,没有强力的阵眼压制,也难以驾驭。” 他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眸色如墨。 “自然是有的。” 不知为何,他这笑仿佛带了一丝冷意,让景宝络感到了一丝丝不自在,她也跟着随便笑了笑,垂下眼眸。 景宝络低下头,但还是感觉那目光仍然无处不在落在她身上。 她之前外衣脱了包那丹药,身上只有中衣,加之方才动作,颇有些衣衫不整,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顺手将身前的长发捋了捋。 “我有些渴。”他忽然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景宝络立刻起身,到了桌旁,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双手奉上。 “尊上想是用了酒,自然会觉得口渴。” 他伸手接过茶杯,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她的,在她指尖点了一下。 景宝络微诧抬头,没有动。 他一口饮尽,然后递给她。 那样酸涩的茶水,他喝得淡定从容,仿佛真是一盏清茶。 递过来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纤长,落在天青色的茶杯上,如同一幅画。 也就是这双手,如同撕开衣帛一样处理了高氏兄弟。 景宝络便觉出一种诡异奇异的反差。 到底暗夜幽室,孤男寡女,美色在前,过分的沉默中,是暧昧。 还是要想办法尽快脱身。 景宝络接过杯子,想了想,不动声色新起话头:“今天的事情,多谢尊上。” 她状似有些无助看着杯子底部那一圈涟漪,眼睫低垂,心有余悸的模样:“我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我以为在天玑门还是安全的。” 茹斯兰江俯视她。 弧度优美的脖颈是一片如雪的白,间或有一处淡淡的红,如桃,如豆。 景宝络喃喃的声音恰到好处带了惧意和后怕:“要不是那时候尊上您及时赶到,要不是……我……”她微微垂下眼睫,伸手擦了擦还没挤出眼泪的眼角,声音也带了水意,“我只恨自己修行低微,不只保护不了别人,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她的肩膀也微微缩起来了。 景宝络简直要为自己的表现喝彩。 “没事了……”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低沉微哑。 “可是,我想,要是我能有一些自保的本领,至少下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这么被动了。”景宝络顿了顿,小心而自然道。 她的呼吸柔软,随着话音,柔柔喷在他膝盖长袍上,香甜的,漫不经心的,倔强而又微弱的。 茹斯兰江手指微僵,眼眸一片漆黑。 “我知道我的天资不高。”她微微仰起了头,眼眶微红,“尊上,但是我会很努力的。” “你要我帮你?”他侧头,目光落在她微红的唇~瓣上。 果然好说话,当真有戏? 景宝络按住激动,以退为进,楚楚道:“我这样的身份,自然不敢奢求尊上亲自教导,只希望尊上怜悯,那些不要的地位的丹药能赐弟子一瓶半瓶,也就罢了。” 茹斯兰江缓缓摇头道:“此事于礼不合。” 景宝络微微咬了嘴唇,垂下头,更加无辜柔弱:“如此,都是弟子妄想了。尊上如没有别的事情,弟子就先行告退。” 这一刻,她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绝倒,是什么样的天才脑袋才可以在困境中如此神转绝地求生,提出这神来一笔的要求: ——她这小徒儿向来温和善良,若是同意她的请求,她便可名正言顺求取丹药,不用太久,也就将身体调理好了;若是不同意,她早已先取有了一包,现在成功转移了话题,正好名正言顺离开。 进可攻退可守。 刚刚的每个神态,都是那样自然,每个声音,都是那样楚楚可怜又不会显得矫揉造作。她觉得自己不去学表演简直浪费天资。 茹斯兰江果然被她震住了。 停顿了一瞬,就在景宝络准备再收个尾的时候。 茹斯兰江忽说:“以后晚上过来吧。” 景宝络:?? 他说:“你毕竟是炬嗔殿的弟子,韩息夫是你的师父,本应由他亲自教习。所以,此事不可第三人知晓,以免你的师尊难做。” 教习?她刚刚听到的是教习么! 那就是说—— 景宝络只想他是个心软的人,没想到是个这么心软的烂好人。 不仅别人几句话便动摇了,还舐糠及米了,就这么答应她私下教授指导她?更在答应的时候,还想着去照顾韩息夫的脸面。 “每日戌时三刻,协助我整理藏书阁丹药,若是有事,提前告知与我。你的身体情况比较特殊,修行不可冒进,藏书阁必有适合你的丹药,专心调理待经脉疏浚后再行修习基础为佳。” 这正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候,他曾对她的邀请,也是上一次见面时,她曾回应同意的。 景宝络微微一笑,眼眸微弯:“多谢尊上。为尊上效劳,是弟子的荣幸。” 他看着她的笑,目光幽暗柔软。 “不过,尊上为何对弟子这般照顾?”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无亲无故,多年的社畜背锅生涯磨炼了她的警惕性,更何况,毕竟她现在也是有脸有身材的人,万一跑偏了…… 她灼灼的目光下。 茹斯兰江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看阿宝颇喜灵花,觉得甚是亲近。” 景宝络立刻明白释然了,这都是他对他那位师父的敬意,所谓爱屋及乌。 原主的确是个好师父,虽也清冷了些,但对男主,比起那些他人生上的绊脚石,自是云泥之别。 她隐隐也记得,也是因为这一丝的安慰,在前文的提示中,后期男主黑化,几乎和女主决裂时方才悬崖勒马。 这样一想起这徒儿曾经那样体贴温和,她顿觉老怀安慰。 他这样温和注视她,她也觉得心下亲近。 本想趁机说说她日前对高氏兄弟的怀疑和推测,但想了想,没有十足的证据,还是先不要挑起事端为好。 待到辞别出来,踏上天玑峰栈道,她抬头看去,只见天际群星黯淡,残月西落。 那她本以为一点小憩的片刻……竟然是过了大半晚吗? 她掂了掂肩上顺出来的包裹,心情意外有点不足以为人道的欣喜。 已褪去的黑暗中,天际一轮磅礴的红日正从看不见的云层下生起。 山风静谧,薄雾环腰。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不知道为何脑子突然想起一张脸,冒了一句诗。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色令智昏,这该死的美色让我头昏,景宝络觉得,光自我定位是师父已经有点扛不住那张脸了,下回还是把自己当成他姐,他哥……算了,下回还是少看几眼算了。 景宝络怀着微妙的心情下了山,请勿打扰的木牌已经被黑狗拖在地上咬成了两半,见她回来,刚刚蹙眉,黑狗吃吃立刻摇起断尾巴,将两个木牌费力拖在一起邀功。 景宝络进了房,关上门,左右看了看,衣柜桌椅各处都觉得不太安全,她想了一会,拆开床下的木板,将丹药放了进去。 睡了大半晚,并不觉得困,她索性洗漱一番,然后精神十足的前去大殿请安。 韩息夫现在略勤快些,隔两日会来一次接受弟子的问好,偶尔实在没起来,不在的时候便由那便宜大师兄代劳。 她本觉得自己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还有更早的。 韩息夫正在大殿里面训临川,脱漆的椅子扶手都快拍掉了。 “糊涂!愚蠢!荒唐!” “你若将心思放半分在修行上,也不至于现在连天玑门的百名都排不进去——我不教你?为师不教你你自己不会学吗?” “成日心思不放在正事上,东游西逛,蠢不可当。” “四年年一度的云门大会,这一次,你至少要进前一百,然后再来说别的。不要叫我叔叔,叫爹也没用。” 临川不知又低声嗫嚅说了什么。 “佳偶天成也需两~情~相~悦,她不属意你,难道你还想强行逼婚不成?你真是昏了头,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与那未教化的魔人何异?我韩家丢不起这个人。” 景宝络便知道多半是大师兄又去给那位皆梦师妹献殷勤,被那位珏夫人告状了。 她摇摇头,这大师兄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平时看着虽然有些智商不够好歹还是正常人,一看到那位皆梦师姐就三魂丢了两魄,忘了南北东西。 不止他。 整个天玑门上,倾慕梳痴殿女弟子的人不知凡几。 梳痴殿殿主珏夫人生得极好,徒弟更是精挑细选,向以容貌为首要考虑,而进了梳痴殿的弟子,近朱者赤,过一段时间,也更加娇美动人。 这皆梦便是其中的典型。 一身淡蓝白衣,形容高洁,但目若秋水在望,唇如春花初放,一喜一嗔,皆是动人心魄。 韩息夫教人不行,骂人却是手到擒来,她听了两句,正要走,就远远看见二师兄走过来。 景宝络心道不好正拉了袖子遮脸准备躲开去,就听见他大嗓门叫:“呀,小师妹,你来啦。” 大殿里的谈话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灰头土脸的临川走了出来。 二师兄看大师兄脸色顿时正了正:“大师兄,这么早就来了?”声音带着不满。 临川嗯了一声。 二师兄憋不住话:“大师兄,就算你是师兄,是师父的侄儿,参会这件事也是要公平选拔的,不能走后门。” 景宝络奇道:“什么参会?” 二师兄摆摆手:“你来得晚不知道,四年一度的云门大会,各门派都会派人参加。我们天玑门这回定不能错过的,每个殿都有一个名额,听说到时候会有长老亲自带队。” 临川刚挨了一顿骂,心情不好:“谁稀罕去谁去。” 二师兄这暴脾气:“我稀罕。” 大殿里传来韩息夫清脆的咳嗽声,二师兄和景宝络立刻前去请安。 二师兄是个不会转弯的,膝盖还没跪热就开始说只求机会平等含沙射影的渴望,被余怒未消的韩息夫骂了出去,只剩个景宝络。 韩息夫坐在椅子上问她。 “你怎么想?” 景宝络道:“弟子天资愚钝,比不上几位师兄,但如有机会,也愿意拼力一试。” 见韩息夫气消了点她又道:“当然,一切但凭师父安排。” “我给你的书可曾看了?”韩息夫突然问。 她满脸惭愧:“弟子看了,但经脉阻塞,无法修行。” “经脉阻塞?你四镜已过,只是基础的入门心法,并不会有影响才是。” 韩息夫若有所思蹙眉看了她一会,叫了她上去,她上了前,韩息夫示意她跪下,将手按在她头顶,景宝络只觉百会以下,突然僵持,自头顶以上,缓缓一股暖流顺着奇经八脉向下~流淌,但到了肩膀之后,那暖流渐渐减少,到了不容穴处,便消失无踪。 韩息夫见状似有些意外,他按住头顶的手微微用力,更强烈的暖流下涌,源源不断,但这次也仅仅到了承满穴。 “咦?”他说了一声。 过了一会。 “撑住。”他说。 话音刚落,景宝络只觉头顶瞬间倒了一碗开水或者岩浆,一股沸腾的热气汹涌而来,其中竟还间杂一丝熟悉的气息,人迎穴、鹰窗穴如同烈火灼烧,她疼得闷~哼一声,一口咬住下唇,温热的血渗入唇~间,口里一片腥甜。 韩息夫的动作却没有停,手指微微颤抖,景宝络觉得自己脑花都要沸腾了,但这一回,暖流也仅仅只到了梁门穴,根本无法到下丹田处。 “师……”她疼得厉害,一张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韩息夫霍然收手,满头是汗,他看着自己的指尖,再看景宝络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景宝络擦掉嘴角的血迹,下唇咬破了,火辣辣的疼。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复杂,似乎印证了什么,又似乎迟疑着什么,用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师父,我可是很严重?可还有救?”景宝络更关心的是这个。 韩息夫忽然生硬笑了笑。 “你的体质特殊,只凭为师一人之力,只怕突破有限。”他缓缓抬手擦嘴角的血迹,道:“还需要几味丹药调理,云门大会前,我会求见尊上。” 景宝络松了口气,也看出韩息夫是诚心为她,连忙谢过。 刚刚说了两句,就听得外面三师兄和四师兄的叫声。 却是大师兄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回去突然把炬嗔殿养的几只鹅宰了。 换成平日韩息夫早已将人叫回来再例行骂一顿,现在却根本没心思理会,只是挥了挥手:“这个蠢货,由他去发疯。” 景宝络心知大师兄多半是刚刚受了骂,在找那半颗定情丹,心下半是叹息半是无奈想要为他说一句话:“师父,大师兄的确对皆梦师姐一往情深……” 韩息夫立刻摇头:“谁都可以,梳痴殿的人不行。你这个大师兄,脑子糊涂,随他去。倒是宝络,你也要远离梳痴殿,那位珏夫人并不是心胸开阔的人,你那日那般忤逆她,她心里定然不喜你。” 拜师那日,她的确当众拒绝珏夫人,之后韩息夫一直没说什么,但今天在探查她身体情况后,突然少了几分套路,多了这么多真诚。 想起方才百会那缕熟悉的气息,她心中一动,当年随手指导只是外门弟子的韩息夫时,她因他资质平庸,留了一缕微弱的神思在他身上,而刚刚韩息夫的举动,难道发现了什么。 景宝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大约自己的身份他猜到了一二。 她再试探,顺口旧事重提,说起昨日高氏兄弟的疑点,韩息夫果然这回没有敷衍她,由着她说完,只有些无奈道:“高氏兄弟已死,此事死无对证。掌门向来不愿生事,除非有新的证据。” 和昨日的态度大相径庭。 景宝络心中又确定一分。 她抬起头来,韩息夫本来是看着她,突兀转开了视线。 “此事事关天玑门安危,若有变故,恐真有宵小细作潜入,若有新的证据呢?”她问。 韩息夫笑容似有一丝苦涩:“若有,为师自然会禀明掌门,追查下去。” 景宝络心中有了五分把握,韩息夫大概已经猜到自己身份,才会这样态度大变。 但纵使怀疑,他倾尽全力从百会而下,加上残留一缕微弱神思引导,仍然无法突破她阻塞的经脉。 她本以为是自己这身体资质太过平庸,现在看来,应该还有别的问题。 当日拜师,四面镜贪嗔痴欲,她皆无影像,而清泉池中,那幻境丛生,她竟然偏偏生的是欲之诱~惑。 景宝络觉得,也许从当日的入门考核记录中能找到一些她不知道或忽略的东西。 她这么一想,心中已有了计较。 出来时候,三师兄和四师兄还在外面叫,其中两只鹅是他们养的,大师兄临川扔了鹅不知又去了哪里。 景宝络走到门口,口中腥甜,她扶住门框,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心口的沉闷和微热少了两分。 三师兄和四师兄的争论戛然而止。 “师父不喜欢人吵闹。”她擦了擦嘴提醒。 两人立刻噤声,先是惊悚,继而同情看了她一眼,然后一人拎着两只最肥的鹅踮着脚尖压着嗓子出去了。 景宝络片刻也未耽搁,她左右一看,捡起地上剩下一个放了血的肥鹅,略擦了擦,用殿门旁两大~片落蝶花叶包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景宝络带着这包好的肥鹅,预备沿着最近的石阶直接去蔽贪殿。 所有弟子的考核记录都存放在蔽贪殿。 只是看一眼,想顾嘉言应该能帮这个忙。 山泉溅涧,过了几道山湾,路上刚好见了两个蔽贪殿小弟子下来给梳痴殿的小师姐送东西,她便上前去,问了正好顾嘉言在殿中。 景宝络心中一喜,擦了擦脸上的细汗,然后拎起裙摆继续赶路。 她转过山边,身后的泉水突然咕咚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落进了水中,她转头看,只看见一圈涟漪,想是可能山上的石块落了下去,便不再多看继续赶路。 景宝络走过去不一会,那泉水中的东西就冒了出来,一个用油纸包包着的的点心,在山泉的冲刷下,缓缓流向下游。 一声极轻的娇笑从石壁后传来。 “哪里的小师妹,在这里生气呢?” 漱玉雪脸上有些难看,别过脸去,眼睛微红带着恼意。 那出来的女子身姿婀娜,她接过了蔽贪殿小弟子送来的东西,挥手打发了他们,指尖挥动,便是淡淡的香,恰到好处的柔甜,那两个小弟子一时有些痴痴了。 女子便歪了头:“两位小师弟可还有事?” 两个小弟子闹了个大红脸,连摆手慌慌张张走了。 “小师妹?”女子向前一步。 漱玉雪有些警惕:“师姐有事?” 女子掩唇一笑:“小师妹不要难过。这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什么人相处久了自然知道,犯不着为着不值当的人伤心才是。” 漱玉雪一下抬起头。 “我是梳痴殿珏夫人座下七弟子,孟良月,你可唤我一声孟师姐。我看小师妹形容可人,却是外门弟子的装扮,我师父日前失了一名喜爱的弟子,却不知道小师妹可有在进一步之心?” 漱玉雪并无所动:“多谢师姐,我现在很好。” “很好?很好就不会在这里暗自垂泪了。”孟良月扬唇,当真是风情万千,“小师妹,只靠流眼泪是挽不回心爱之人的哦。” 漱玉雪面色微变:“孟师姐什么意思?” 她笑吟吟看了漱玉雪一眼。 “这条路是去蔽贪殿的,从这里过去,自然也是找蔽贪殿的人。我也听皆梦师姐说过,那日~她去接应顾师兄,曾救了炬嗔殿门下两位女弟子,生得极为动人。这天玑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聪明的人不多,无聊的人不少,想要知道什么还需费什么力气?只是——” 她微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你的这位小师姐至少还会顾念你们姐妹之情,肯光明正大一些。却不想也是这暗度陈仓之辈,只可惜小师妹你一番心思,还为她准备了点心,我瞧那点心真是可惜了。” 漱玉雪手指捏紧,这点心其实是预备送给顾嘉言的,但是刚刚看到景宝络,亲耳听见她打听顾嘉言,她一生气,全扔了。 小师姐她明明说了,她不喜欢顾师兄,明明知道她的心事,明明说了的。 孟良月看她神色,又笑:“其实,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并不是那么难。我梳痴殿的弟子,哪一个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呢。” 她音调微拖,容颜娇~媚,如此近的距离,便是女子,在她那神态之下,也有些意乱情迷。 “如果小师妹真的喜欢……”她狭长的眼眸带了笑意。 漱玉雪低头想了一下:“真的,都可以?” ~* 景宝络倒是很顺利见到了顾嘉言,只是那只当做见面礼送来的大白鹅得了他旁边那清秀童子的玩笑。 “炬嗔殿现在竟已到了要靠自己谋生的地步了吗?” 景宝络讪讪。 顾嘉言呵斥了童子,问清她来意,景宝络只说是因为自己修行遇到瓶颈,师父建议她多了解自己短板。 顾嘉言便命童子带着腰牌去取了考核资料,留她在屋中稍坐。 他住的厢房极为宽敞,茶室里布画插花,淡淡的茶香混合花香,加之他身上华服上不知名的香料,颇有几分高门之士的味道。 和炬嗔殿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茶案上,二十四器井然有序。 景宝络看着顾嘉言轻动衣袖,似要准备煎茶,真要等他都来一回那且不知要费多少时间,忙道:“顾师兄,不必麻烦,我喝点热水就好了。” 顾嘉言看她一眼,景宝络忙笑了笑:“我习惯喝热水。” 他也笑了笑,当真取了茶盏,注了半盏白水。 正好那小童子已取了景宝络的资料过来,她立刻起身,谢过小童子,取了记录拆开来看。 这是每个入门弟子的基础档案,会详细记录各项信息。 她打开,翻到最后一页,每一项看起来中规中矩,并不像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她又从后面向前面来看。 小童子还等在旁边,景宝络问:“小师弟这记录册可取完了?” 小童子点头,景宝络点头道谢,然后将档案册交还回去。 顾嘉言看了小童子一眼,他站起来,踏过金线银丝刺绣的地毯,他伸手取过来看了看景宝络的档案册。 他看到最后也看出问题来了,三魂中并无幽精记录,这是直接取自清泉池和四面镜的记录,并不会存在误记的可能。 但人不可能没有幽精。 幽精又称生魂或阴神,主欲望。人若幽精过于强大,极易招惹桃花,若幽精虚弱,则很容易为人诱~惑或者爱无能。 顾嘉言再向后看完她所有记录信息,眉头微微皱起。 所有的资质都是正常的,并不是会基础心法就会遇到障碍的情况。 将小童子打发走,他自腰间躞蹀七事中取出玉觹,伸出手,屈指按住她的神门穴,自神门以上,曲池、臂中均明显淤阻,但因里面有一丝微弱的神思冲刷,又和寻常先天淤阻有了细微的区别。 顾嘉言凝神,试探着借用玉觹注入些许神识,但仅仅一瞬,他突然手臂一软,如被重击,连嘴角也渗出~血丝。 “顾师兄!”景宝络伸手搀扶他。 顾嘉言微微缓了口气。 “小师妹。” 他微微顺了口气,震然道:“你的身体里似乎……还有封印。” 景宝络也颇为意外,她本以为是自己资质太差,才有这般阻碍,当下摇头:“我并未察觉。” 顾嘉言又试了一次,仍未成功,被用作媒介的玉觹隐隐已有裂纹。 “封印太强,我的修为太低,无法探知。” 不强也不能困住她。景宝络想,这个系统简直是下了死力了,非要来个困难模式。 “顾师兄,怎么才能解开封印?” 顾嘉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两月之后的云门大会,据说在魔境和意欢宗间的秘境会有奇宝勾陈骨出世,勾陈禀西方之金,为刚猛之神,破一切封阻,若是能得,无论任何封印皆可自破。” “云门大会啊。”景宝络想起今早二师兄说的,四年一度的云门大会,各门派都会派人参加。天玑门每个殿都有一个名额,到时候会有长老亲自带队。 只要能去参加,便是不能亲自参与夺宝,谁得到了,求得一看甚至一用就够了。 但是每殿只有一个名额,景宝络自诩按照现在的实力,估计她也就在瞎眼的五师兄之上,还是在不出声的情况下。 就算韩息夫有心偏袒,真要这么送她去,初赛也要被刷下来。 她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 顾嘉言看她失望的样子便道:“小师妹,你现在的资质实在过于普通,除非身份特殊得到举荐,或者有重大立功的表现,否则想要参加的确有些困难。” 特殊举荐?她立马想到了茹斯兰江,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这小徒儿向来不喜欢走后门之事,当年前掌门费尽心思走后路送了一个记名弟子上还情殿,不过十天就在茹斯兰江的逼~迫下离开了。 她那时本不在意这些小事,问了两句,茹斯兰江便说心不正走旁门左道的,没有资格留下。 况且他昨晚才暗示她两人之事要保密,景宝络便打消了走茹斯兰江门路的想法。 还有一条路:重大立功表现。 景宝络脑子又转到了高氏兄弟身上。 她向来是决定就去做,当下便又喝了一口温水,向顾嘉言道别。 顾嘉言:“小师妹送来那只鹅已经烧好了,不吃了再走吗?” 到底是自己养过的,景宝络摇头。 顾嘉言又忽道:“小师妹,其实我可以问问我父亲。” 景宝络楞了一下,立刻摇头:“今天已经麻烦顾师兄了,这件事就不用再麻烦顾师兄费神了。”非亲非故,他们关系寻常,这么好的机会想去的人说情的人不知多少,怎会轮到她,冒然去说落人口实不说,只怕还没回到炬嗔殿,就被那现在智商急剧下降的漱玉雪大小姐给咬了。 顾嘉言还要说什么,景宝络已一行礼,然后向外走去。 她马不停蹄回到炬嗔殿,果然在偏殿后的厢房找到了颓废中的大师兄临川。 桌子下面一堆话,手上还有一朵扯了一半的。 此情此景,基本可以脑补一个幽怨的怨妇,再配合上念念有词的。 “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 景宝络伸手扯过他的花。 “大师兄,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临川抬头看那扯了一半的花,表情有些难看。 景宝络:“和皆梦师姐有关。” “好消息。” “好消息不是白给的。” “你要怎样?” “我不怎样,我要那颗高大遗灰里的那颗丹药。”她单刀直入,“我知道师兄你胆子小,肯定藏起来了。” “你用来干什么?” “他欺辱我,不该给点歉意么?好师兄,你给了我,你不吃亏,定情丹我这回给你拿一颗,不拿半颗。” 临川看了她两眼,然后掀开枕头,在最下面的格子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递了过去。 “好消息是什么?” “定情丹我想到办法拿到了。”她将盒子飞快收到了怀里。 “坏消息呢?” “时间上容宽限我几天。” “韩宝儿!!”临川额头青筋一跳,一口老血,“你又耍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大师兄,我说话算话。”她退出一步安全距离,“真的,今晚我就去试试。” 说罢,生怕临川反悔,她带着木盒跑了出去。 想要得到推荐资格之重大立功的表现——若是捉到潜入天玑门的奸细,这就算一个。 回都回来了,她索性又到了三四五几位师兄那里,搜罗了一些他们不要的衣服拿回去,顺便吃了个饭,三师兄的烤鹅糊了一半,正好额外多带回半只给那黑狗。 然后将这些衣服随便在山边冷溪里过了水简单洗洗,趁着下午的阳光晒起来,黑狗吃吃吃饱喝足在旁边哼唧,跟着她脚步来来回回跑献殷勤。 终于忙完景宝络也有些累了,想起漱玉雪这两天青春期情绪胃口不佳,便将存的两个烤翅带上,结果到了才知道漱玉雪并不在,问过几个外门弟子,只说她大早上就出去了,说是找人去,还没回来。 景宝络叹口气,将鹅翅放下,想是去找那顾师兄去了。 想着也等不到,她再回来。 一来一回折腾了两趟,格外累些,便决定睡个午觉,谁知一睡就睡过了头,等她一觉睡醒外面已经日暮沉沉,怎么现在这么能睡?景宝络兜头爬起来,一揉眼睛,要完,她快速跳下床,毛手毛脚迅速去打水洗脸。 那黑狗吃吃见她拿那样大一个盆,以为又要给它弄吃的,舔~着脸兴奋的在她脚下窜来窜去,景宝络没留意,被狗一绊,普通摔了个狗啃泥,那黑狗见她摔倒,更加高兴扑过去,等她给了狗两巴掌爬起来,才发现一身泥。 “死狗。”她骂了两句,黑狗还在拱盆,听见叫它扭着屁~股又过来,她甩着袖子回去,一身脏兮兮。 这样脏肯定不行。 她想了想,干脆收起衣物,之前那竹林的凝雲池温泉,她洗过一次很喜欢,偶尔也偷偷过去,因有封印缘故,反而很安全。 几天没去,这一次去,景宝络惊讶发现,这泉池旁边竟然长出了一圈慕喃花,淡蓝的花瓣饱满香甜。 这一个澡泡得极舒服,哼着小歌,吃着小花,看夕阳渐渐西下,颇有些度假的感觉,心情极好,味道极好。 花瓣软糯香甜,像打~泡的鲜奶加了少许盐,少许蜜。 她将一圈花吃的七七八八,实在吃不下了,这才起身,慢条斯理擦了水,穿好衣服,淡淡的月光落在身上,如同一层薄纱,泉池旁的石阶因着地热的缘故也是恰到好处的温度,景宝络只觉此处无处不顺心,无处不合适,简直鬼斧神工。 她拎起裙摆,收好那从临川处得来的盒子,然后一身轻松出了竹林。 刚刚出了竹林,就先看到那只黑狗吃吃。 看见她,狗开始摇尾巴。 “没吃的。”她呵它,那狗却不走,只是绕着圈,她懒得理它,先走了几步,看见那狗站在后面,还是摇着尾巴。 景宝络看了它两眼。 又想造反了? 她哼一声,走过去,准备拖它脖子上的狗圈回去。 那狗突然一转,昏暗的竹林里,景宝络猝不及防撞上一根大楠竹。 她疼的捂住头。 “死狗。” “小师姐。” 旁边昏暗的竹林畔突然走出一个人,他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而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馊臭味,最好的就是脚上的鞋子,偏偏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合脚。 景宝络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前日那个绝欲殿捡柴捡狗的小师弟。 这人两天不见,感觉更邋遢了,景宝络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 “小师弟在这里拾柴吗?” 昏暗的光线下,他走出来一步。 那原本青白的脸在这样的光线下有一种非人的妖异,景宝络看着那张脸,不知为何生出了某种恐惧。 小师弟看着她,那双眼睛,漆黑一片,他微微弯了弯嘴角:“嗯。”他的手指上有新鲜的泥土,背篓里还有一抹暗红的植物。 黑狗哼哼唧唧的叫。 想来是在偷偷采什么草药。绝欲殿的殿主陆费章曾经在药炉待过,下面的弟子一般会炼丹,只是现在质量差强人意卖不到几个钱。 看起来很久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小师弟吃过晚饭了吗?” 小师弟视线慢慢转向她身后,微微一顿,然后又转了回来。 他摇了摇头。 景宝络顺着他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方才凝雲池温泉的地方,一片竹林在禁制下安静沉默,什么也没有。 她问:“那小师弟,如果没有吃晚饭,那正好,我那里还有烤鹅——新鲜的。我师兄们有些旧衣,身高也挺适合你的。” 小师弟似乎笑了一下:“好啊。” 景宝络走在前面,黑狗走在中间,小师弟跟在后面,走得很慢。 一路上,她试着和这个内向的小师弟说话。 知道了他叫度恒,祖籍蓟州,因为家乡大旱,他姐姐带着他出来求生,后来侥幸进了绝欲殿作为外门弟子。 说话间就到了栖霜阁,她下午晾晒的衣服都干了。 景宝络先去将烤好的鹅肉和两个玉米取出来,放在桌上,等度恒坐下,就开始去收衣服。 黑狗坐在桌子下,大概有外人,现在装乖卖巧,一声不吭。 景宝络将衣服收好,放在长椅上,开始一件件叠。 她本不擅长这些家务,做起来颇有种可爱的笨拙。 度恒安安静静的吃,他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指,在烤好的鹅肉上面一撕,一块肉落下,然后再一撕,一块完整的肉就出来了,他再将肉放进嘴里。 一大块鹅胸肉很快吃完了,然后是玉米。 景宝络叠好了衣服,全部放在一块布里,裹好。 看他吃得差不多,她这才装作很随意一问:“小师弟,听说绝欲殿的师兄有些炼丹很好啊。” 度恒嗯了一声。 景宝络又道:“那是什么丹药都能炼得出来吗?” “小师姐想要什么丹药吗?” 景宝络抱着衣服走过来,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 度恒的鼻尖轻动,嗅着那吃干净的玉米棒子。 “我不要,我就是想问问,有点好奇。” 度恒道:“我师父说,只要有配方或实物作参考,一般都是可以的。” 景宝络点头:“哦,那定情丹也可以?” 度恒抬头看景宝络,苍白的脸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可以。” 桌旁的黑狗站了起来,尖着耳朵不知道听什么。 “那日那高大被尊上惩治之后,他的骨灰中留下半颗赤色丹药,我觉得和书里描述的定情丹很像,你说,他们是不是吃错了丹药,被人诬陷,才会失去心智?要是这丹药能查一查,说不定会有别的可能?” 度恒听到这番内幕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胆怯,没说话。 景宝络摸了摸下巴,下定决心般:“小师弟,我只认识你一个绝欲殿的弟子,这件事你可以帮我吗?” 昏暗的烛火下,他漆黑的眼眸好像又深了一点,不答反问。 “那药在你这里?” 景宝络一顿,立刻摆手:“当然不在。这么关键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不过我将它放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了?” 黑狗突然叫起来,汪汪向外跑。 景宝络探头向外看,暮色中什么也没有。 “非常安全的地方?”度恒问。 景宝络左右一看,压低声音煞有介事道:“总之,很安全。” “小师姐是信不过我吗?”度恒有些不安的局促。 景宝络微微一笑:“哪里?好吧,告诉你也无妨,但是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她探过头去,在他耳畔如此这般说了两句。 狗突然在外面哼哧了一声,然后夹着尾巴跑回来,躲在桌子下不出来了,哀哀叫了两声,叫也不敢叫了。 景宝络一看它这怂样立马站起来:“谁打我的狗?” 她抹了袖子出门看了一圈,薄雾中空无一人,哪里有谁。 回到屋子里,度恒已收好了桌上的东西似想离开,反正想要他知道和传播的话都告诉他了,景宝络忙递上那包衣物:“那事情就麻烦小师弟了?” 度恒这回应了下来。 等到小师弟离开,景宝络按了按胸前的木盒,看了看更漏,伸个懒腰,准备开始下半场活动和确认。 每日戌时三刻到还情殿,那便戌时就要出发,忙完这场再去见韩息夫布置下一步也来得及。 一切熟门熟路,她到了天玑峰顶,走过满地月光,推开藏书阁一楼的门。 里面正有一个人席地而坐面朝大门等着她。 她心情甚好走过去,宽阔恢弘的阁楼中间是一方旋转而上的楼梯,最上面是广袤无垠的星空。 茹斯兰江的小桌几旁边还在熬着羹汤。 小小一锅。 这回景宝络先表明态度:“尊上,你忙着,不必客气,我吃过了。那我现在立刻开始整理吧。” 茹斯兰江推过来一碗汤。 景宝络再笑推过去。 茹斯兰江再推过来。 景宝络接过来:“好吧。尊上盛情难却。” 她喝了一口,这羹汤着实美味,忍不住又是一口,两三口下来,一碗就喝完了。 喝完之后,不知为何,身体丹田之内隐隐便有些发热,景宝络体察身体的情况阻塞之处竟隐隐有松动迹象,惊异抬头。 “我在羹汤中加了些许调理身体的药物,对你的经脉淤塞应该会有效果。” 景宝络立刻放下碗:“尊上,真是费心了,我来帮您盛汤。”然后顺便给自己再盛了满满一碗,心中只暗悔那鹅肉吃得太多。 茹斯兰江道:“举手之劳,便是当阿宝为我整理丹药的答谢。” “尊上,客气客气。”景宝络立刻道,“现在我便去整理。” 她一口气走到最里面的木架旁,藏书楼和丹房因为禁制,并不能随意使用术法,只要茹斯兰江不走过来,也看不到她在干什么。 她从最里面的书架开始,按照之前设想的方式,用带着的竹片做了一个最简单的天秤,将所有的定情丹药瓶一一分成两堆,根据重量来查看药丸是否缺失,如此很快所有的查看完了,最后单独的一瓶也是十颗,库存的全部都在,并没有缺失的定情丹。 看来并无人进来这里,也没人能有能力从茹斯兰江身上不动声色取走药。 她想,问题还是出在大师兄临川那半颗上。 她将药瓶放好,心生一念,不如顺便帮大师兄取一颗,又有些为难,这些丹药正好都是整数,突然取走一颗太过明显,况她现在身份,第一天就监守自盗……这时忽看坚硬的地上竟有一细裂缝,微光中里面正好卡着一颗赤红丹药,她左右一看无人,便蹲下来掏出竹片在裂缝中抠了抠,费了些力气,竟真被她抠了出来。 这丹药赤红,正是那定情丹模样,她端详片刻便预备收起来,那丹药却渐渐晕开,如血迹融在指尖,就在这时,只觉心口一震,嗓子一甜,她扶住木架,一张嘴,竟一口喷出一口血来,但心中仍然恶痛难忍,她再一张口,又是一口血,头跟着疼得厉害,脚下自那裂缝处陡然而出炙热的地火气息,锁状胎记处随之滚热,如被灼烧,她刚要张口,又是一口血。 妈的,中毒了?这丹药有毒?还是刚刚那汤有毒? 她跌跌撞撞用尽全力向前走了一步,眼前已出现幻觉,自她脚下,地上的温度陡升,仿佛有无形的基质自地底涌~出,困住她的脚踝,这感觉……是封印!她刚刚意识到,封印处骤然刺痛,她伸手按住胸口,咬牙强撑,嘴唇一下咬破,而以她为核心,整个丹药房亮起了朦朦胧胧的淡黄色光芒。 她用尽全力扶住身前的木架,然后光环中一个木架接着一个木架,如齑粉一般突然散落在地。 噼里啪啦全是药瓶跌落的声音。 完了完了。 她还剩一点精神环顾一圈。 所有的丹药全数散落在地,滴滴叮叮响个不停。 木架散去,她也随之失去了依靠,身不由己半跪下去,触及地面之前,一双手突然扶住了她。 “阿宝。”她听见茹斯兰江的声音很远,又像很近。 “你怎么了?” 四周一片狼籍。 她虚弱的声音快要哭出来:“我不是故意啊。” 茹斯兰江伸手按住她封印处。 这回景宝络真的要哭了。 疼。 封印之间炽~热如山火,一缕冰凉的气息涌~入。 痛憷减弱了一点。 “你刚刚做了什么?”他目光扫过四周,晦暗不明,她漆黑的双眸有极淡的蓝色,那是神思缭绕的痕迹。 景宝络可怜兮兮艰难摊开手:“我真的,我什么都没做,就拿了一颗药。” 茹斯兰江看了她一眼。 景宝络吃力道:“我下回不敢了,尊上饶我这回。” 他伸手勾住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 “尊上,我……”她看了看地上那些碎瓷瓶,一地的碎片,算了,“谢谢尊上。” 茹斯兰江赤足踏在锋利的瓷片上,所经之处,瓷片尽数化为齑粉。 一声声碎裂声,仿佛不甘的沉闷的咆哮。 将她在软座上放下,他伸出手指搭在她脉搏上,他的眉头渐渐紧蹙,景宝络的心越收越紧,她的脚踝和手几乎失去了知觉,按说,闯了这么大的祸,应该一昏以糊弄过关的,但想起刚刚那几口血,她现在哪里管那些。 “尊上,我是不是要死了。” 茹斯兰江沉默看她,他英俊的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总是有一丝睥睨的冰冷,而现在上面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 “我是不是中了毒?还是得了绝症?我刚刚吐了好多血……”她虚弱用手夸张一比,企图唤醒他一丝同情,“这么多。” 他松开手,她的手腕软软垂在他身旁。他的衣襟上带着温泉和慕喃花的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靠在他身旁时,那胎记处的封印灼烧感也随之减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光环。 “你的身体有点问题。” 景宝络点点头,老实道:“我的身体……好像有封印。” 她再无力进行一次小心翼翼的暗示:“可能我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嘶” 那许久未见的系统毫不留情再次进行了一次处罚。 茹斯兰江伸手端过来一碗汤:“喝了它,对你的伤有好处。” 景宝络现在手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于是取过调羹,然后将汤药一口一口喂给她。 清香,微甜,是身体记忆的味道。 等她睡了过去,他放下碗,然后伸手抚上她咬伤的唇,指尖微动,一层淡淡的白雾氤氲,伤口渐渐结痂。 空荡荡的丹房里,那碎裂的一方禁制中有低低的夹杂着痛苦的嘶哑笑声。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成功?她不会喜欢你,就像十八年前一样,她是我天玑门的供奉,她一生都是天玑门的,不会为了你这样的畜生,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 “畜生?到底谁才是畜生?”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生气,只是一挥手,然后那地下突然传来沉闷的嘶哑的惨叫和几乎听不出的笑意。 四下再度安静。 他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已经熟睡的女子,如果有一天,温柔顺从和忠诚真相都不能转圜她的固执,将她留在他身旁。 那么……他看了看丹房最右墙上那根细长的银鞭。 鞭子最上面有两条长长的锁链,像一对华丽的手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