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改造计》 第1章 Chapter1魔镜 “宝贝啊宝贝,今天还会挨骂吗?” 顾莘莘对着手中物什,严肃发问。 她蹲在阴暗角落,看不清握得什么,幽暗中有暗芒一闪,折射出光来。 周围没人,即便有,也不会注意她掌心的小物件,毕竟在常人看来,那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生活用具。 可顾莘莘脸色愈发凝重,似是窥视了不得的事,她颓然哀叹:“啊……真的么?这么惨?我命苦啊!” 刚说完,前方响起场务的大喇叭,“动作组!动作组准备!” 顾莘莘只能将宝贝塞回兜里,走过去。 二十四岁的顾莘莘是个武替,家境窘迫,所幸在武校学了点功夫,为了养家糊口,毕业后去影视城做了女武替。 武替工作强度大,好处是薪水不错,顾莘莘想攒钱为贫困的家在城里买套房,再难都会学着忍受。 不想今年的工作环境让人难忍——片场来了个变态制片人。 制片是影视项目的最高层,主要负责各部门决策,可这制片倒好,剧组大小事都要插一脚,就连导演组每天拍各种镜头都跟着。 脾气也分外古怪,刻薄,严苛,稍有不慎,别说普通演员,男一女一都没被他少骂。小喽啰顾莘莘当然少不了,打戏没拍好,威亚效果不飘逸,甚至妆容不上镜,武器没质感,别岗位的锅都被骂。 每每收工时,片场哀嚎一片,总有被骂惨的人暗啐:“脑子有病!懒得计较!” 嗯,大家都说制片有毛病。 的确,制片不走寻常路,明明是个土豪二代,不享受奢糜生活,偏来投资拍戏,还花费巨款来一全国海选,就为了找一个白姓女子做女主,等千挑万选选上了人,没拍几天嫌人家不好,骂着将人赶出剧组,叫导演监制都傻了眼。 可出了片场,他又有些自闭倾向,不爱跟人交流,独自呆着,常神神叨叨,说旁人不懂的言语…… 总之这位制片在众人眼中就是集狂躁、沉郁、自闭与一体的怪胎。分裂人格。 眼下一喊开工,新一轮挨骂又来了。 果不其然,顾莘莘一去拍摄地,制片大人就在旁瞪着,几条过去,水下的打戏没有他想象中唯美,劈头盖脸的骂又来了 顾莘莘无法理解,这个看着二十来岁,身型清瘦,着白色衬衣,皮肤苍白地像个文艺青年的制片,怎么能开口就让人终身难忘。 “你是猪啊!” “脑子带来了吗?” “知道在演什么角色吗?我要的不是你这种感觉!” 最难听时,顾莘莘恨不能将手中道具刀砸过去…… 最后想着钱又忍了。 大概是今天被骂惨了,夜里,顾莘莘躺在影视城简陋的出租屋,做梦都在被骂。 不止如此,她腿还有些疼——如上场前宝贝预测的一样,拍戏被道具刀砸伤了,可制片不仅冷漠相待,还好一顿批。 顾莘莘突发奇想,问问自己那宝贝,若明天制片若还为难她,她便想法躲躲? 反正,她不是没条件问。 幽暗的夜,顾莘莘坐起身,摸向自己腰兜里的宝贝。 窗外月光透进来,照见一枚巴掌大的圆镜。 对,就是她的宝贝。 那镜子造型是街边摊几块钱随处有的模样,看着寻常,边缘却有磨损的痕迹,像是主人长年累月随身携带,摩挲过千百遍。 普通镜子,哪得如此经历。 岑寂之夜,因着镜面的到来透出诡谲。据说只有古怪的人,才会在大半夜的黑暗里照镜子。 顾莘莘屏气坐直,将镜子端到面前。 深吸一口气,右手食指放嘴里,咬破,殷红的血冒出来。 以血为引,指尖贴向镜面,镜面硬而冰凉的感觉传来,如此几秒,平静的镜面倏然诡异轻颤,似在回应主人的呼唤,这要落在常人眼里,恐怕吓得尖叫。 顾莘莘一派平静,她已见过千百次。 她双手交叠,握拢成圆,似一种奇特的咒行,精神高度专注,缓缓对着镜子问出一句话。 “明天,状况如何?” 顾莘莘这一奇异之处,是在小学六年级时发现的。 顾莘莘年幼时母亲嫌家穷,生下两姐弟就走了,父亲病故去世,年迈的爷爷扛起了家,靠着打零工捡破烂艰难抚养着姐弟两。 原本她是读不起书的,是隔壁武校的老师发掘了她,说她是个练武的苗子,将她带进了武校。 武校文武兼修,文化课同样重要,六年级那年期中考试,顾莘莘没考好,分数出来前怕考砸了让爷爷难过,那会她手上刚好有面小镜,小姑娘学着白雪公主的巫婆后母对小圆镜自语,“镜子镜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及格了没有。” 好巧不巧,手中写作业的签字笔不小心扎破手指,血流到镜面上,镜子微震,平静的镜面如水波泛出涟漪,涟漪散后,浮起一个画面。 是她交上去的数学试卷,用红笔打出“68”分。 她吓得从凳上跌下去,手忙脚乱跟屋外的爷爷说镜子里有妖怪,爷爷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这才发现,镜子的秘密,唯有她知。 而几天后成绩出来,数学当真是68分。 不可思议。 为了做实验,她再次问了个问题。 “爷爷明晚会回家吗?” 爷爷偶尔在厂里通宵做工,不是天天都能回家。 镜子展现一副场景,家里是空的。 屋里空的,应该是指爷爷没回来。 果然,第二天夜里,爷爷没回。 此后,她越来越信任这面镜子。 她问过很多回,学业,人际,生活,工作等等。 当老师招她去武校时,镜子告诉她,去武校更有前途——彼时镜面浮出她手拿奖杯的画面,多年以后,她真在省内的锦标赛拿了奖,抱着奖杯的场面跟镜子画面如出一辙。 武校毕业她成绩不错,面临留校任教还是去片场做武替的抉择,镜子浮现片场画面,要她去做武替,果然随后武替的道路一帆风顺,用过她的导演都对她赞赏有加,片酬不断。 她还曾问过镜子,那个追自己的男场务是否真心,镜子出现男场务抱着化妆师小妹的画面……几天后事实证明,那两人早就好上了。 …… 无数个结果验证,镜善卜算,预知未来。 而随着心智增长,顾莘莘渐渐明白,与其说是镜子预卜先知,不如说是她身上有某种神奇念力。 那镜子她试过,放到别人手中不见任何异常,唯独遇她,方显神奇。 她曾诧异过,但即便发达如二十一世纪,仍存在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意念这种超自然的精神力,吉尼斯就有记录,有人用念力隔空取物,有人用它悬浮半空,而她用它预知未来,不是不可能。 她不再不安,权当是上天恩赐。 而这些年她渐渐习惯了卜镜,大事问问,小事也问……比如,眼下问问明天的状况。 镜面很快出现画面,高瘦沉郁的制片怒气冲冲指向受伤的自己,没完没了。 得,还是被骂! 顾莘莘哀叹入眠。 翌日还是得去。 导演说这场戏格外重要,不允许任何人离场。 顾莘莘硬着头皮上,今儿接着昨天水下的戏拍。已是深秋,气温很低,制片阎王又是苛刻的主,拍了一天一条没过,水下的顾莘莘不仅腿部伤口剧痛,还悲剧的发起高烧! 有演员抗议,制片却恍若未闻,“停什么!这不是我要的效果!” “我的女主不是这样的,再来!” “再来!” …… “制片!”顾莘莘忍了多时的怒意爆发,“你还把我们当人吗!” 全场静了三秒,大概是少有人顶撞自己,制片苍白的脸在片刻僵硬后尖锐起来,“影响拍摄的,一律给我滚出片场!” 顾莘莘受够了,当啷摔了道具:“滚就滚!老娘还不干了!” 制片气得摔了剧本:“你工资别想拿了!” 顾莘莘出了片场就后悔了。 拍了半个月,她的片酬差有一万多块,够在小县城买两三平米的房子。 她心疼的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半夜甚至爬起来掏出卜镜。 “卜镜啊卜镜,变态制片真会扣我工资么?” 照理说,在血触到镜面后,镜面会随之浮起相关事件的画面。 可这次十分反常,顾莘莘看到了一幅完全无关的,诡异而惊悚的画面。 那是血腥弥漫的街道,看着是在古代,无数身影嚎哭尖叫,凌乱中她竟瞧见了自己,她跪在电视剧里常出现的菜市口,身着古代囚服,头发披散,脖上插着个“斩”字! 而她身后,身着蟒袍的男子立于高阶之上,瞳仁隼利,面色阴冷,他似是这场屠杀的主宰者,衣袖翻飞,一声厉喝:“斩!” 刀锋呼啸落下,劈开脖颈血肉纷飞…… 画面到这戛然而止,顾莘莘吓出一声冷汗。 那恐惧渗入骨里,让她几乎怀疑是真的,但那明明是古代画面,她还一身古装发髻……跟现代社会毫不搭啊! 还有,那穿蟒袍的男子,怎么有点像那变态制片?略显苍白的脸,乌沉而阴鸷的眼,像极了。 顾莘莘从未见镜子如此失控。 一定是卜镜出问题了,一定是…… 顾莘莘安慰着自己,缓缓走出屋外。 为了片酬,顾莘莘打算去找导演求情,今夜有夜戏,导演应该还在片场。 过去后却发现没人——白天她举旗起义,气得制片摔本子走人,后来就没拍了。 独自站在清冷的夜间片场,顾莘莘看着周围的建筑,她们最近在拍古装戏,夜风拂过,周围的屋瓦建筑,园林庭榭,转角回廊,在光影的斑驳中,让人产生时代交错感,仿佛回到过去。 直到——前方湖边出现一个高瘦身影,苍白的脸,凌乱的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可不就是白日里跟她大吵一架的制片! 大半夜剧组都散场了,他怎么还在这? 还有,他怎么穿着戏服!那是戏里男主的衣服! 从顾莘莘的角度看去,那锦缎长袍的清瘦男人手握纸笺,是白日里的台词本,时而围绕着湖一遍遍的走,时而看着天上月亮失神,嘴里不住念叨什么。 真是个怪人。 不仅举止奇怪,性格亦与众不同,二三十岁的人,不找女朋友也不成家,也不爱跟家人来往,更没有任何朋友。 他似乎只对心里那位女主有兴趣,只有拍摄现场,他眼里才会迸出灼热的光。 顾莘莘忽地想起来,作为一个现代人,制片却对古代情况了解至极,言语、礼仪、民俗,剧组的文化指导都没他精通。仿佛他生来就是个古人,以至于这古装衣袍穿在他身上,气质竟妥帖至极。 而现在,他围着湖,来来往往寻着什么……怎么,还想着平空蹦出女主?还是他要的“白”姓女主? 果然,顾莘莘前进几步,听到他的嘀咕。 “你在哪……”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怎么办,我快记不住你了……” “白……你叫白什么……” 他面上的狂热与口里的悲哀沦为一体,像极深重的思念,月光下这个苍白到有些脆弱的男人,跟片场暴戾的模样截然相反。 他捂着额头,痛苦中夹杂着混乱,“这么多年……” “你到底在哪……” 在看到顾莘莘的一瞬,他倏然抬头,双眸在夜色中灼亮。 顾莘莘上前原本想说工资的事,可话没开口手就被人抓住,男人看着削瘦羸弱,但力气极大,他箍着她手腕问:“是不是你?” “制片,昭制片……”男人姓昭,很少见的姓氏,“不是,我是今天的武替……” 男人却不容她说话,只握住她双肩,“你是她对不对……” “这么多年,每天每夜都有声音在我耳边说,找到你……找到你!” 顾莘莘被他摇的发晕,挣扎道:“我不是!” 可男人听不到,他用力将她拽进怀里,本能让顾莘莘一拳过去。男人原可以避开,却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拳,抱住她的手攥得更紧,仿佛怀里人是世上最珍重之物,再不愿放开。 顾莘莘只能动真格,一肘向男人胸膛击去,再攻下盘,作为武替练家子她力气不小,男人在猛烈袭击后退,却仍不肯放松,拽着她的手,而他身后就是影视城的湖畔,两人贴身搏斗,纠缠中连着倒退,扑通扑通两声大响,齐齐摔向湖内! 湖水冰凉幽深,灌入感官,无孔不入,顾莘莘仿若被一股力量桎梏,手脚如何都使不上劲,像被点穴的木偶,徒劳地在水中翻覆。 浑浑噩噩的水域似一头张口的巨兽,水流与光线全被吞噬,阴黑如水墨,唯有气泡汩汩冒出,顾莘莘跟着身边男人一起,挣扎着,被迫往下沉。 意识消失的瞬间,她看到自己的卜镜,自衣兜里滚落。 昏暗水域,蓦地幽光乍现。 同一时刻。 遥远的异世,一双眼睛在夜色倏然睁开。 仿佛……等待多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章 Chapter2异世 像大多穿越剧一样,女主醒来便躺在床榻上,旁边侍婢丫鬟或嬷嬷,喊着小姐/公主/郡主你醒了! 顾莘莘便是如此,眼见床榻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喊她:“小姐!你可醒了!” 顾莘莘惊诧移目,头顶是古香古色的床幔,房里复古的梨木家具,院外青灰的飞檐转角,院内摇曳的树影下有小厮在洒扫…… 顾莘莘无比希翼这是哪个片场,然而所有细节提醒她,这绝非片场能够伪造的场景,她必须接受,在夜半落入寒潭的荒诞后,她穿越了。 万恶的制片,害她穿越了! 穿成了一名叫顾璇的女子。 无论如何,顾莘莘还是接受了原主的信息。 原主顾璇,跟顾莘莘同姓。在这个名为大陈的朝代,原主乃忠良之后,家中世代为将,但几年前战事突起,顾家男儿,包括顾璇父兄,全部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那年顾璇才十一岁,失去依靠的顾璇娘只能携幼女回到娘家谢氏,投靠两个兄长。 谢氏不算名门世家,顾家娘舅只是个地方小官,虽有官职在身,但为人贪财势利,接纳妹妹带着拖油瓶回来,并非出于手足情深,而是看上妹妹手里的抚恤金。 顾家男儿殉国,国家自有抚慰,两个舅舅打着这笔钱的主意,整日找理由从妹妹身上套钱。顾夫人生性懦弱,又过于相信兄长,一年半载下来,兄嫂们竟将钱套了大半。 顾夫人本就在丈夫公公战死后大受打击,又被兄嫂占了财务,一气之下,不久疾病就夺去了她的性命,整个顾家就只剩顾璇。 对一个丧父丧母,已没有利用价值的小丫头,舅舅舅母们是想将她扫地出门的,但碍着颜面,加之顾璇是忠烈之后,他们不敢做得太绝,勉强将她留了下来。 而顾莘莘穿来之时,是原身顾璇在母亲丧去不久,小姑娘刚满十三,丧母的痛苦让她哭到昏厥,再醒来,就变成了顾莘莘。 现代人顾莘莘用了很久才接受这穿越的信息。 起先是震惊的,可现代她那具身子就奇特至极,是以穿越对她来说算不上石破天惊。 只是始作俑者——拉着她一起坠湖的变态制片呢!去哪了! 她起身左顾右盼,什么也没看到,倒是侍女阿翠在旁说:“小姐,您找什么呢?” “我找……找一个男子。很高,肤色苍白,眼珠极黑,时而神志不清,似是在寻找何物……”说话时顾莘莘略有心虚,她担心来自现代的白话古代人听不懂,尽量说的文绉绉。 好在阿翠听懂了,摇头道:“并无。从未见过。” 顾莘莘心想,莫非只有她一个人穿越?制片没来? 也是,谁让她与众不同,拥有异力,况且穿越那一晚她还在卜镜上看诡异的古代画面,莫非当时卜镜就已经以这种形式暗示她要穿越吗? 阿翠在旁边观察着主子,她是跟着顾夫人一起过来的丫头,比原身大两岁,从小跟着原主一起长大,忠心耿耿。 见顾莘莘如丧考妣,阿翠以为主子又想逝去的娘亲了,赶紧道:“小姐,这阵子天气好,府里秋菊开了,府上宴请了不少官僚豪绅来做客赏菊。您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然后牵着顾莘莘就往外走。 顾莘莘是不想出去的,刚穿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社会,她什么都没习惯,她不晓得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女主是哪来的胆,穿到某地就敢随意出去串门,言辞、礼仪,文化差异如此之大,不怕露馅被当妖孽斩杀吗? 可转念一想,去找找制片也行,虽说制片跟她一起穿来的概率很小,万一有呢,万一出门碰上了呢! 临走时她照了下镜子,古代黄铜镜比不得现代水银镜,昏昏绰绰映出原身的脸,顾璇的脸比顾莘莘生的好,顾莘莘在现代习武为生,眉目间颇具英气,而顾璇则是官宦人家的明媚与娇艳。 顾莘莘松了口气,在古代长得美而没自保能力,是件危险的事……幸亏这张脸还不够倾国倾城,不然有的是麻烦。所有男人都想要你,所有女人都要害你! 倾城容貌的女主,顾莘莘不想当。 两人走出屋子,这是原身母亲未出阁时在娘家的闺房,看房龄年代久远,舅舅一家对母女俩不上心,宅子老旧也没修葺,院落更是清冷的就阿翠一个丫头。 而一转头的院外,天壤之别。 在那更广硕的庭院里,亭楼重叠,绿植交错,外带湖水假山,袅袅水波,曲径通幽,好一派官宦园林。即便是个从六品地方官府邸,亦颇为奢华气派,不枉谢家舅舅那般为财钻营牟利,六亲不认,不择手段。 而那假山后便是谢家宴客的地方,除了原本优美的庭院风景外,还点缀着各色秋菊,端端是秋色优美,繁花缤纷。 大抵是想什么来什么,前一刻还在腹诽谢家舅舅,湖边假山就转来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藏蓝长袍官服,上缀绣彪补子,可不就是她的大舅舅谢守德。 谢守德年近四十,身姿削瘦,生了副刻薄寡恩的脸,看谁都是耷拉着眼,表情不耐。 顾莘莘暗想真是糟蹋了一个好名字,守德守德,哪里有德了。 那边谢守德也望见了外甥女,皱眉道:“快回去!不好好守孝!抛头露面做什么!” 然后不耐离开,看样子是刚下公务急着想去园林会会客了。他这人并无真才实学,靠拉拢各种关系才能维持官场地位。 谢守德对妹妹母女两视若累赘,原先妹妹手头有钱,他假意迎逢,眼下钱到手了,妹妹没了,对这个吃白饭的外甥女,哪里有好脸色,今日秋菊宴他可不想这落魄的外甥女出现。 等到大舅舅过,顾莘莘发现二舅舅谢守义就跟在大舅舅后面。 与谢守德的削瘦不同,二舅谢守义身材臃肿肥胖,才能平庸,早些年靠着家族出钱捐官,做了个七品,那一身官服在他的大肚腩上绷得老紧。看到谢莘莘,他垂下眼角,移开了视线。 谢守义同是无德之人,但跟兄长有些不同,他为人唯唯诺诺没有主见,骗妹妹的钱,是兄长跟自家媳妇一力怂恿,他被迫加入,眼下看到外甥女,难免心虚,便快步过去了。 顾莘莘接着跟阿翠往前走,这时一个青衣小厮气喘吁吁跑过来,“表小姐!大夫人有请!” 大夫人就是大舅妈。顾莘莘好奇,在原主的记忆里,这府里哪个主子不是嫌弃她的,赏她一碗饭就不错了,还会专门有请? 绝非好事。 果然,那小厮说:“今儿秋菊宴来了不少客人,大夫人请你过去见一见。” 得,顾莘莘晓得了,难怪眼高于顶的大舅妈突然想起她,难怪谢家勉为其难收留她这打秋风的外甥女,不是良心未泯,而是想用便宜外甥女换一桩好婚事啊。 原身顾璇已满十三,可以议婚,秋菊宴来了不少人家,估计舅母想到这一点才来喊外甥女的吧。 顾莘莘暗骂一声,手下意识摸向腰间,早知会发生这档子事,出门就该问问自己的镜子。 只可惜,腰间空荡荡,她无所不能的镜子,留在了另一个世界。 对,顾莘莘醒来后很快发现腰兜是空的,想来它的卜镜在她坠湖之时,留在了那,彼时顾莘莘大为打击,想哭的心都有了。 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阿翠并不知主子所想,见主子表情凝重,只是警惕起来,她可不想自家小姐被谢府苛待磋磨,到头还要为他们赚一大笔聘礼。 这不是最可怕的,万一选了个不好的,如男方品德有失,或家风卑劣,甚至还不能做正妻,沦为侍妾,受人磋磨怎么办?照谢家人那德性,为了钱,不是做不出来。 阿翠不由紧张道:“小姐……”不能去。 顾莘莘拍拍她的手说:“无妨。” 一穿越来就摊上事,她也紧张,但躲不过那就面对。 想法智取罢了。 很快,顾莘莘站在宴席庭院不远处。 庭院里繁花环绕,衣香鬓影,环佩叮当,人群络绎穿梭,两位盛装逶迤的舅妈赫然在列,大舅妈更是近在门口。 顾莘莘一见对方脑里便浮起画面。彼时顾夫人发现被哥嫂坑害后愤然说理,大舅母陈氏摆起当家主母气场,喝道:“贪你钱?你跟你女儿住在我们府上吃的用的,收你点钱怎么了,你如今是个寡妇,没我们,你能去哪!我们收留你还是发了慈悲!” 那是顾璇的记忆,但原主的悲愤顾莘莘感同身受。 那边,大舅妈也望向顾莘莘,招呼她进去,而阿翠再次攥住主子的衣袖,仿佛前方就是个火坑。 顾莘莘保持着镇定,怕说露馅,便什么也不说,只整整头上的鬓花跟衣裳衣摆,还特意将鬓花别在显眼处,这才迎向舅妈。 便是走近看清的一瞬,大夫人陈氏霍然变脸,“瞧你这身衣服!我竟是白叫了你!” ——顾莘莘身上穿着白色衫裙,头簪亦是朵白绒花。 这可不是顾莘莘的审美,是原主顾璇的,顾璇自从家族倾倒后便郁积于心,整日凄凄惨惨戚戚,再不理鲜艳之物,衣饰永远素白寡淡。 往常她呆在院子里,不见人无所谓,可这会这秋菊会,一水儿达官显贵,花红柳绿热闹喜气,她这一身寡白进去像什么!晦气不说,冲撞贵人就不好了。 大夫人摆起主母架势想出声训斥,可碍着身后宾客又不好说。 最后想着自己是临时起意,秋菊会里未必就有合适的对象,才压下了火,顶多下次再正经相看好了。 于是嫌弃丢了一句:“快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便走了。 倒是一旁小舅母停下脚步,对顾莘莘露出和蔼的笑。 大舅母是官宦之女,眼高于顶,瞧不起谁径直无视,小舅妈秦氏就不同,她出身商贾之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原本只是个侍妾,因着头脑精明,硬是斗死了正室,做了正房续弦。 若说大舅妈是明面的可恨,那小舅妈就是暗处的奸猾,都不是善茬。顾莘莘便站远了点,正巧不远处传来稚嫩的笑声,她别过头去。 巧,撞见谢府大主子,又看到了谢府小主子,舅舅舅妈的儿子女儿们。 秋菊会小主子自然要露面,那是三个小少年,顾璇的表兄弟姐妹,他们不喜大人们看戏作诗等,在不远处摆了张桌子玩时兴的双陆棋。 桌旁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是大舅的两个儿子谢文龙谢文麟。谢文龙面容肖似其父,总搭着脸,神情刻薄,见了顾莘莘,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视若无睹地跟弟弟谢文麟继续下棋。 谢文龙性子不好,但脑子不错,读书算术都很出挑,而一个娘生的弟弟谢文麟差很多,他生来就有些痴傻,说是婴孩时发烧烧坏了脑袋,那圆脸配上大而无光的眼,很是呆笨。顾莘莘初初还不信,得知这位二少爷在给老爹祝寿时写了个“万古长存”,又在作诗时将“狼狈为奸”写错为“狼被围奸”,她才相信,这二表哥的确没救了。 眼下兄弟俩下棋可是有赌注的,谢文麟抓着傻弟弟下,便是想赢弟弟的钱。冤大头谢文麟浑然不觉,直到输光钱才看向一旁踢毽子的谢柳柳,央求道:“柳柳妹,你能借我点钱吗?” 谢柳柳是二舅舅的女儿,二舅夫妇这些年就得了一个女儿,格外心肝宝贝,奈何谢柳柳妹的模样全然对不上娇俏柔美的柳柳一词,她生得像肥壮的二舅,才十二三岁的光景,体重已是顾莘莘两倍,此刻她正在踢毽子,蹦一下粗壮的身躯,地面都要晃一晃。 闻言她摆头说:“不借!我娘说了,女人的钱得留着置衣衫头面,才能找个好郎君!” 一侧谢文龙笑:“你才多大,整日就知郎君郎君!不知羞!” 谢柳柳脸色羞红。她的确恨嫁,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胖,容貌不佳,未必能嫁个好人家之后,就更恨嫁了。 而被拒绝的谢文麟则是丧气扭头,待看到走近的顾莘莘,才重新燃起希望,“顾表妹,你有钱吗?” 这回换谢文龙跟谢柳柳笑了,谢文龙鄙夷:“她!她要是有钱会住咱家?笑话!” 谢柳柳则是气,顾莘莘比她纤瘦比她白净还比她美,她一向不待见这个表妹,便跟着一起奚落,“可不,找谁借也别找她啊!” 被群嘲的谢文麟讪讪坐回去,不好再看顾莘莘。 顾莘莘没动怒,她的专注点在其他方面——比如,这里会不会就有制片大人?她穿来只有十几岁,制片应当差不多,没准就穿到了表哥表姐们身上。 有没有可能制片在里头,只是没认出她? 于是,她慢吞吞围着石桌打量了几圈。 然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打了一个暗语。 ——“开机大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章 Chapter3遇见 这是影视城常见的话,古人听不懂,但制片大人应该能体会。不然总不能讲英文吧!会不会又被当妖孽杀了? 然而……半刻钟过去,下棋的两个人毫无动摇,倒是谢柳柳朝她翻了个白眼。 顾莘莘不死心,悄咪咪又说:“横店影视城……” 依旧好久没人反应,倒是大舅妈陈氏又过来,“死丫头!还在这碍什么事!还不给我回去!” 顾莘莘叹气,看着那三个毫无听懂的表兄妹,确信没人是制片,回屋。 而秋菊会门口,赶走了丢脸的外甥女,陈氏并未松气,她拧眉看向遥远一角,问身侧的婆子:“赶了一个晦气的,另一个晦气的可盯好了!这满屋子客,别让他出来丢人现眼!” 婆子恭敬道:“夫人放心,那院子日夜都有人守着呢,那五月子出不来的!” 大夫人颔首舒眉,露出笑去园里接着待客。 “咦?”好巧不巧,缓步离开的顾莘莘耳力好,听到了大夫人的话,她问身边阿翠,“大舅妈什么意思?” 大舅妈才骂她晦气,难道府上还有比她更晦气的人? 顺着大舅妈先前的眼神往前一探,顾莘莘视线穿过假山湖水,在那喧哗背后的远处偏僻地,紫藤枯枝下掩映着一个小院,几堵矮墙,残砖破瓦,竟比她那个不受待见的落魄户更为萧条。 顾莘莘更加好奇,“那谁的院子?” 阿翠压低声音说:“嘘!就是刚才他们说的五月子!” 五月子?现代人顾莘莘不懂这词汇。 “也不是什么好人,小姐别问了。”阿翠对这个话题很抵触。 也是巧,便是这时,花阶小道上来了一溜衣衫颜色一致的侍婢,捧着各式各样的膳食,往各个院内送去。 原来,午膳时间到了。 那当头的鱼翅鲍肚参汤等顶级食材,是送给秋菊会各个贵宾老爷夫人的。 随后牛羊肉跟新鲜时蔬是给各个小主子们的。 再接着馒头豆腐汤,加点咸菜……就端向顾莘莘的簪花小院。有下人认出了顾莘莘跟阿翠,直接往阿翠手上一撂,“哪,自己端!”顺带鄙夷地看了顾莘莘一眼,似乎觉得打秋风的表小姐能吃到这种菜色已是仁至义尽。 而捧着顾莘莘吃食的那个丫头后面,还跟着个丫头,端着盆看都看不出什么的伙食往前走——似乎是剩饭团随便裹了点青菜末。 竟还有比自己伙食还差的院落!顾莘莘惊诧,就听另一个丫头调侃,“哟,你这又是送给那五月子谢三爷?” 回答的丫头鄙薄:“不然他还配吃更好的?没饿死他就算好的了。” 两人讥笑着远去了。 又是五月子,顾莘莘好奇心更重,这命比她还悲催的,到底是谁? 会不会是穿越里的重要人物? 于是顾莘莘交代阿翠“你把午膳端回屋吧”,随后撒腿跟着送饭丫头往前跑。 五月子那紫藤环绕的院落很快抵达。 等那丫头嫌弃地将碗筷丢到门口离开后,顾莘莘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真是细看不如乍看,谢府最偏僻的西北角,一圈残墙,里头一栋矮房,门窗破旧,青苔潮湿,风刮起紫藤的枯叶盘旋,比下人的房子还差! 察觉门口又来了人,那院内紫藤下人影一晃,走出一个少年,身形削瘦,顶多十三四来岁,隔得远脸庞看不太真切,只在转身一瞬,阳光透过青翠枝桠的缝隙,一道目光泠泠扫过来。 黑,冷,似墨玉沉到寒潭,又似浓墨坠入深渊,配着那张纤瘦苍白的脸,超乎年龄的阴冷。 只这一眼,顾莘莘如被雷劈,差点叫出声。 制片! 变态制片! 他娘的还真跟自己一道穿越过来了! 顾莘莘激动下直闯院里喊道:“制片!” “昭制片!” 虽然你残暴又变态,但好歹是我唯一老乡,咱两在一起好好琢磨如何穿回现代啊! 然而,院内的男人看着她,充满抗拒的表情,后退几步。 “你是何人?”男人的声音冰凉,眼神亦是凌厉。 对方眼神极度不友好,但顾莘莘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是被你骂过的武替啊!”她伸手要拽他,“你还欠我工资没发呢!” 内屋又急冲冲出现一小身影,挡在顾莘莘面前,是个十来岁的小书童,看着像是男人的奴仆,一双眼睛紧盯顾莘莘,跟着问:“你是何人,要对我家少爷作甚?” 少爷? 顾莘莘抬头,敛住冲动,打量仔细。 那双眼睛的确同制片极为相似,阴冷而凌冽,面庞其他五官亦十分肖像,只是略显稚嫩青涩了些,看着只有十四五岁,比起现代的制片,像处于还未发育成熟的年少期。 所以,制片真跟她一样,拿到了一个未成年的角色? 只是为何制片望向她时,一脸陌生与戒备? 不认得她了?难道,制片穿过来后失忆了? 顾莘莘正迷糊,突然又一道声音响起,“小姐!你还真来这了!”是送完饭前来找她的阿翠,见小姐在这院里,她吓了一跳,匆匆向对方行了个礼后,片刻不敢留,连拖带拽将顾莘莘带出院。 顾莘莘哪肯走,说:“等等,我还有话对制……哦不,那公子说!” “别说了!”阿翠惊恐道:“你这表舅就不是什么好人!” 顾莘莘:“!!” 表舅!制片穿成了她表舅?! 等等,就算如此,原身不是有两个亲舅舅么?何时多了个表舅?况且制片穿来的身子,跟她差不多岁数,能是她舅? 接下来在阿翠的介绍中,顾莘莘得知了制片大人拿到的角色。 制片穿过来的身份,叫谢栩。 在谢府,谢栩属于禁忌式人物,他是谢府舅舅的堂弟。 谢栩父亲与舅舅们的父亲是亲兄弟,而谢父又同顾莘莘父亲一样,都为武官,不同的是,谢父一心在边疆保家卫国,耽误了嫁娶,三十多才成亲。是以谢栩年岁比同辈堂兄小上十几岁,跟谢文龙谢文武等侄子们差不多大。 谢栩是个苦命的,童年时随军养在边关,可数年前边关战役失败,谢父中了敌人陷阱,生死不明,谢母城破后被人侮辱自杀,失去双亲的谢栩被带回中原,放回本家谢氏抚养。 而又因为爵位之争,谢家舅舅们十分不待见这位嫡亲堂弟。 这一代两舅舅无本事,但谢家祖上有军功,得封卫南候,上辈子世袭到谢父头上,眼下谢父在战场上没了下落,爵位就该谢栩继承。古代官职可与爵位并存,爵位虽并无实权,但享有国家俸禄与氏族荣光,绝非芝麻官能比。 这叫谢家舅舅如何甘心,早些年小堂弟未出生,他们以为大伯一心卫国,无意娶妻生子,就等着大伯无后,爵位过给他们二房亲侄。而现在,少年的到来断了舅舅的希望,舅舅们怎能不恨,若非族规严厉,只怕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为了撒气,舅舅们便对外称小堂弟出身卑贱,母亲只是随军洒扫的贱婢,大老爷需要人伺候才勉强纳下,连侍妾都不如,此等庶出子无资格继承爵位。 而更巧的是,这位小少爷是五月生。 在古代,五月可不是好月份,“五”通读“恶”,五月称“恶月”,传闻这个月易鬼怪作乱,瘟疫盛起,而五月五日则乃本月最不详之日,称恶月恶日,就连这天出生的婴孩都认为是不堪教养的逆子,不少这一日出生的婴孩被父母狠心扼杀。 而谢栩,恰恰是五月五日生。 这刚好给了舅舅们足够多的说辞,卑贱且不详的孩子,如何世袭侯位? 而谢家人的厌恶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从孩子九岁进府开始,苛待他至今已有五年。 听完介绍,顾莘莘哀叹。 命苦,带邪,阴郁,身有残疾,这人设若是落在各大古风小说,她定会认为常见,可眼下落到制片身上,落到真正相识的人身上,她只想报以同情。 制片,你煤气罐托生么,穿来的命比我还惨。 再移目紫藤下,少年的制片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袍,秋风扑棱棱吹过,那身躯瘦得紧,本就不算宽大的衣服摇荡起来,显得一张脸庞苍白羸弱。 这么看,又让顾莘莘想起那个月色下,面容苍白,独自含着心事,徘徊在湖边的男人。 顾莘莘思绪翩飞,院内的主仆也不算安宁。 风有些大,小书童拿了件外袍过来给主子,道:“主子,可不能再受风寒了。” 前段时间主子身体不利索,总是昏睡过去,这几天才好了些。 这边顾莘莘却瞪大了眼,在少年要披外袍时,左手倒是正常的穿衣,右手胳膊却是软绵绵垂着,毫无力气。 右手怎么了?残废了?! 原来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她虽说也是双亲全无,起码好手好脚,没想到制片不仅是人见人躲的五月子,还是个残废! 她赶紧问:“怎么会这样?”舅舅打的?也太残忍了!亲堂弟啊! “这倒不是!”阿翠道:“碍着氏族,舅舅们明面上不敢太过,这伤是谢少爷进府后自己摔的,莫名其妙从高处落下来摔断的。” 阿翠又道:“不过府里小道消息讲,不是他自己摔的,是你那大表哥谢文龙推的!他不容小堂叔抢自己爹的爵位,寻了机会,把刚入府的谢少爷从假山上推了下去!” 顾莘莘想起那个一脸阴沉的大表哥,还真像他做的。 啧啧,这谢府,果然从根上就坏了。 正想着,院里突然传来高喝,“怎么又吵又闹的,又想做甚?快回去!” 顾莘莘伸头一看,是两个巡逻至此院外的侍卫,谢家将这少年囚禁在院落,恐怕是刚刚她冲进去跟“制片”相认,才惹来了巡卫。 眼下制片的身份,再不济是个少爷,那侍卫却如此高声呵斥,另一个甚至挥着手中家伙,“夫人吩咐了,三爷要是不配合,莫怪我们动规矩。” 一般人听这话多半恼怒,偏偏那少年一脸平静,侧过头看了那二人一眼。 刚好面对顾莘莘的方向,她看了个正着。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苍白无澜,只有那眼神,瞳仁极黑,不言不语,沉沉掠过去,有着超乎年龄的冷漠与寒光。 明知那是制片,顾莘莘还是心头一跳,莫名生出俱意,那两个侍卫也吓到,各退一步,嫌弃道:“呸,五月子就是邪门!” 顾莘莘回了屋。 她相信那是制片,毕竟容貌一模一样,可他似乎变得跟现代有些不同了。 回想现代的制片,那个集焦躁与沉郁一体的男人,没了焦躁,一身沉郁之气越发浓烈,含着危险之意,尤其是从小院最后一瞥的眼神,阴深,幽邃,于压抑中藏着锋芒,看得人心头发凉。 某些方面她个直觉性很强的人,而像是呼应着这种心理,顾莘莘脑门靠近太阳穴处,带着些微的奇异疼痛,突突跳起来。 是凶兆!大凶! 是她经历过多次的特殊感觉。 怎地从紫藤小院回来就这般强烈预警,是异能想告诉自己什么?关于制片的? 心下不安,往常这种预警,多是有重大变故发生,甚至对她命格有直接影响才会出现。换了过去,她早就问卜镜了!但能给她解答的卜镜早就不在了。 那别的镜子呢? 她环视一圈,梳妆台上摆着一张铜镜,古代的镜面昏黄浑浊,跟现代清晰的水银镜截然不同,也不知成不成。 她放下手中用过午膳的碗,打发阿翠将碗筷送回厨房。 等到房里只剩自己,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那黄铜镜,镜面映出她模糊的脸庞。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按照卜算惯例,她将手指咬破,沾血的食指触向镜面,镜面硬而凉,须臾,镜面诡异的轻颤。 顾莘莘大喜——这面镜子竟对自己的召唤有反应,能与她意识相合。 顾莘莘端正镜子,双手握拢成圆,精神高度专注,声音沉稳缓慢,务必让卜器听得见。 “卜镜,我想问问谢栩,未来如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章 Chapter4太尉 并非顾莘莘不想直接卜问制片,是她悲催的只知道制片姓昭,全名不知,若问卜镜,名字不全无法卜问。是以顾莘莘只能问谢栩,反正在她眼里,目前来看谢栩就是制片了。 若这凶兆真指的是谢栩(制片),她问他的未来,便也能看到与自己的际遇有何关系。 照往常,在她发问了某人的未来以后,镜子会有两种显示。 一是谢栩未来的任意画面,表示他若干年后的某种情况。 还有一种是空洞洞没有画面,便是说明卜问之人没有未来,人死了,未来才没有画面内容。 可她直觉不像,卜算前她的太阳穴微痛,表示凶兆,所问之人不可能死,甚至事情远超她的想象。 顾莘莘盯紧镜头,镜面终于浮出画面。 场景像电影里机器将镜头拉近特写,光线阴暗斑驳,只照出人的大半张脸,剑眉、挺鼻、还有一双幽暗的眼,目光相触,格外冰凉。 若是不看他的古代发髻跟衣饰品,这脸庞活脱脱就是现代的制片!不过表情比现代更阴鸷。 这是古代的模样,今天那落魄少年的脸,彻底长开了,成熟了,二十多岁的模样。 所以,制片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了下去,至少长大成年,活到了二十多岁。 顾莘莘却不能松气,他活下去,又对她产生了什么影响? 咬破手指,再算一卦。 场景像沿着第一幕的镜头往后拖,男人的脸缓缓后退变小,周围逐渐清晰,是个监狱,幽深、潮湿,水汽滴答滴答,不见天日。 牢里挤满了人,制片,哦不,谢栩面向其中一个,与今天寒碜稚嫩的模样相比,成年后的谢栩个子极高,还穿了一身官服。 制片不仅活着,还做了官! 不知他经历了什么,那双眼眸比过去更为凌厉阴暗,监狱里挂满各式刑具,跪在他面前的罪犯咬牙不招,激愤痛骂,谢栩平静瞅着他,丝毫不恼,待得罪犯义愤填膺骂完,他淡然吩咐下属。 卜镜是只见画面不闻声音的,顾莘莘听不到他的话,但见那下属出去,抱了大块冰来,方才死不招认的罪犯倏然脸色巨变。 在片场,顾莘莘曾听某演员讲过古代的这种…… 冰刑! 古代酷吏有各种刑具逼人招供,剥皮断骨炮烙,无一不见血残忍。但鲜有人知,还有一种刑,曰冰刑。 不见血,不出伤口,甚至不需要逼供,让犯人坐在冰上即可。初看是无甚稀奇的手段,随着时间加长,痛苦会逐步提升,犯人受凉加重,长时间冰冻,还会使犯人下半身细胞坏死,肛肠脱落,便溺失禁,器官衰败,最终下半身失去知觉,成为废人或者惨死。 这时一种简简单单,却不亚于见血的残忍刑罚。 果然顽固的犯人嚎叫起来,整个画面一片压抑的恐惧,唯有男人巍然不动,他甚至端着茶,轻拂茶盖,看着这一刻的冰刑。 画面渐渐暗了。 顾莘莘想,未来的制片在这里成了个酷吏。 那后来呢? 在画面没有完全结束前,她猛地再咬了下手指,按向镜面。 镜面重新一闪,这回不再是监牢,是她熟悉的画面。 那不就是谢府吗!汹汹火光漫涌,府上哭呼喊声不断,无数官兵将谢府上下捉拿,象征着家族荣耀的正门牌匾轰然落下,人群蚱蜢般锁在一起,浩浩荡荡占满一条街。 这是抄家还是灭族? 路畔百姓围观,谢家老幼妇孺齐齐嚎哭,官兵们持刀驱逐,而排在最前被俘的人,赫然是谢府舅舅一家他们套着枷锁,衣衫被扒,光脚走在地上,过去高高在上的家族惨痛不堪,二舅一家拼命磕头,大舅一家则阴沉着脸不肯屈服。 大表哥谢文龙再忍不住,闯出队伍,指着最前头的人放声大骂。 最前头的人坐于高头大马上,闻声转过头来,眉目阴深,正是谢栩。 谢文龙不住咒骂,好像说“有种就杀了我!” 按惯例官吏处决人犯,未到行刑点不会斩杀,可谢栩慢慢打马过去,他今日换了一身官服,威压更甚,居高临下立于马背上,淡淡一笑间猛地手一挥。 众人尖叫,一颗头颅碌碌滚下,是谢文龙的!谢栩眨眼间砍断了他脖子! 热血喷出来,谢家大舅吓得瘫软在地,大舅妈疯了般冲过来,旁边就是个井,谢栩眼神一凛——咕咚!妇人被投了井! 一瞬间,剁头投井,两条人命。 旁边百姓脸色惨白,地上谢文龙尸首的断颈处血涌不断,只有马背上的男人风轻云淡,甚至缓缓俯首,状死欣赏着谢文龙的死状。 …… 镜面归为黑暗,顾莘莘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狂跳。 这一刻,她快不认识眼前的男人。 现代的制片是个略微精神分裂的人,哪怕湖边曾失去理智疯狂过,也无法与古代的暴戾血腥相提并论。 穿越而来的他不仅性格大变,且更可怕,更令人恐怖。 若非记得他的模样,她都无法想象,同一个穿越到古代的人,会如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莘莘内心恐惧,手下却不停,她还想再算。 可她头痛如裂,像被人爆打了一顿——大概是异能者须付出相应代价,每一次卜算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往往卜一次就会疲惫,后来为了追加画面,她用血追问了一回,这会超出负荷,头痛难忍。 可她不敢休息,惊惧让她迫切地用有限的画面推算男人未来的轨迹。即制片在这世界的命运走向。 第一个画面的男人,狱中着绯色官服审问犯人,应是负责审讯的廷尉史之类。而第二次他换上了蟒袍,普通官员哪敢穿蟒袍?又哪敢当街肆意斩杀刑犯? 顾莘莘想起街头斩杀的一个小细节,落刀前,曾有侍卫靠近谢栩,恭敬地说了什么。 当然不敢直呼谢栩,而是喊他的官职,是两个字。 何种职位能穿蟒袍,又敢于任何地方当街施暴,无人敢阻。 顾莘莘琢磨了片刻,一个词猛地在脑中闪现。 太尉!! 现代人可能鲜少知晓太尉的分量,近些年的古文剧,权臣多半是丞相首辅大将军,实际上某些朝代,太尉是极了不得的官职,乃中央军事最高官员,相当于现代的军.委主.席,不夸张的讲,天下兵马全由他掌控! 如此可怖的官职,偏偏画面里的制片还穿了身蟒袍! 顾莘莘过去混迹剧组,没少听剧组讲戏,那男人不仅衣着蟒袍,还是件顶级的九蟒四爪级别,非顶级王候不可。臣子能拥有,要么皇恩浩荡,除太尉外还加封了王侯爵位。要么已权势滔天,甚至架空王权,成了江山之主,蟒袍随手拈来。 至此,顾莘莘已找不到语言来表达内心的震惊。 她以为自身的穿越已是匪夷所思,可制片的穿越,大起大落的人物走向,才更为震惊。 现代在她眼里,苍白的、沉郁而偏执的男人,在这个时代,即将从普通官吏到顶级权臣,从卑贱被囚的少年到权势滔天的太尉。 而未来,苛待谢栩的谢家将自尝苦果,满门被屠。 想起谢府百来口披枷带锁,集体走向断头台,顾莘莘打了个寒战,尽管后的画面人影凌乱,她一时没看到自己,但应该是在里面的,她如今的身份是府里的亲外甥女,哪怕嫁了人也跑不掉。 幽静的夜,顾莘莘恨不能抱着床柱嚎哭一顿。 苍天不公啊!同为穿越者,命格截然不同,一个是未来的顶级权臣主宰者,一个是悲惨苦情阶下囚。 这感觉像同一局牌,一个抽到大王,一个抽到三……难道她穿过来,就为了等着对方杀了自己么! 这一晚顾莘莘忧心忡忡,想着要不要逃,可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日后若制片真得势,能逃哪去。 当然,除了恐惧,还有无数个疑问。 譬如,同为穿越的两个人,除了命格走向外,其他情况为何也不同。 她穿的人物里有她自身顾莘莘的神智与意识,可制片丝毫没有,除了外貌外,他像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谢栩这个人物本身就太偏执无法改变,还是制片彻底失忆了,不记得在现代的事了? 得不出结论…… 这一夜顾莘莘都没睡,翌日早起,顶着两个黑眼圈,还在想着昨夜的事,就连阿翠端来早饭,也吃的心不在焉。 突然,外面传来步伐的骚动声,下人们均朝着一个方向奔去,顾莘莘便问阿翠,阿翠说:“没什么,这些人赶着去看戏呢!” “什么戏?” “那五月……哦不,谢少爷的未婚妻来了!” 顾莘莘立马坐起来,制片穿到这还有未婚妻!来解救未来的权臣吗! 或者,还是刺激他黑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章 Chapter5退婚 谢府待客前厅,顾莘莘偷偷蹲在窗外树下,编了个草帽遮掩,跟着阿翠躲在里头看。 来的一路,她们已在口口相传的下人那听到了前情提要。 原来谢老太爷尚未失事前,曾在战场上与几个武将结为生死兄弟,其中一个姓左的参将与他最为要好,两人还口头定下了儿女亲事。 大概是天意,数年后左家生了位女儿,谢老太爷生了谢公子这个儿子,这对婚事可成了! 而今谢大老爷下落不明,但左参将不仅好好的,还官运亨通,升到了骠骑将军。眼见儿女们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左将军便从遥远的林城赶来。 谢府的两对老爷夫人听到落魄的堂弟还有一门高亲,亦是吃了一惊,他们过去并不知道有这回事。 两位老爷从心底抗拒这门亲事,这些年他们拼命打压小堂弟,便是想阻碍堂弟继承谢家爵位,若是落魄的堂弟结了高亲,得到妻家骠骑将军的相助,咸鱼翻身,那么谢家爵位就指日可待了。 可两老爷不好明着阻拦,毕竟他们只是平辈的堂兄,无法像叔伯之类端长辈的架子。 但不曾想,事情跟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 左将军竟然说,他来不是要结亲,而是要退婚的! 谢家上下愣了。 左将军的说辞是,他给两个小儿女算了命,八字不合,结亲必有血光之灾,无奈退亲。 精明的谢家人顿悟,哪是什么八字不合,左将军如今不比过去小小的参将,地位不同,便再看不上落魄的故人之子,甚至还在京中给女儿选了另一门更门当户对的婚事,是以才急着来退婚。作为对谢家的歉意及补偿,左将军奉上古董字画若干,可把贪财的两位谢家老爷高兴的。 饶是如此,大老爷谢守德还是一本正经说:“将军心意下官明了,但兹事体大,下官还得同我那三弟知会一声。” 毕竟是人家的亲事,总得让当事人知道吧。 左将军默了默,道:“本该如此,那就请谢世侄出来见一面吧。” 谢守德便吩咐小厮,“去请三爷过来。” 半柱香后,谢栩来到前厅。 说来也是讽刺,若不是因退婚一事,被圈禁在偏僻处的谢栩,已很久没有出院。 谢家人还是要脸的,喊谢栩来之前给他塞了一身过得去的衣服,让他换下那洗得发白的布衫,免得让外人看笑话。 只不过这临时找来的衣物不合体,削瘦的少年穿起来,腰肩部空旷松弛,更为显大。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其中猫腻。 左将军自然看了出来,备好的话顿时不好出口。 眼前少年羸弱清瘦,皮肤苍白,容貌倒是生的好,修眉高鼻,只是眼神黝黑孤冷,拒人以千里之外,一看就是寄人篱下,鲜少受到关怀温暖才会如此。 怎么说都是故人之子,当年谢将军对自己可亲如兄弟,这亲口承诺的婚事,如今却要反悔,左将军难以出口。 他斟酌好久,“谢世侄,这个……” “父亲,还是我来说吧!”一个女声响起。 开口的是左将军身后的红杉少女,左家女儿左云珊,即亲事里的女方当事人。少女鹅蛋脸丹凤眼,着绯色衫裙,气质明艳,随着父亲进来后,一直伫立一旁观察谢栩。 见父亲不好说出口,她走出直面谢栩,“谢公子,文珊鲁莽,有些话家父不好出口,就由我这个女儿代劳。” “确切地说,退亲一事,是文珊先提出的。” 在场皆是一愣,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这位大小姐自己做自己的主,也是罕见。 事情的确如此,这位左云珊大小姐,出身高官世家,从小家人爱之如珠如玉,做惯了官宦千金,当然不能接受未婚夫是一个落魄子弟。 眼下左云珊说了这话,便等着谢栩的回应。 少年只是立在前厅里,淡然不语。 左云珊向他看去,秋日光影斑驳,那少年在日辉中抿唇沉默,削瘦的身姿掩不住脸庞清隽。左云珊忽地想起多年以前,在她六七岁时,她是见过他的,就在谢伯伯的军营。 谢伯伯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儿子,鲜少将他带在身边,那小小少年便总呆在里帐篷里看书,她儿时性子活泼,骑马射箭到处撒欢,这少年却能安安稳稳,拿着书,静静上呆一整天。 那会她已经从大人口中知道,这是自己日后的夫婿,想着这少年性子过于静了点,但脸很好看,她很喜欢。 时隔多年再看这张脸,长开了,比以前更加好看,但她心里知道,好看是最肤浅的需求,官家权贵、锦绣豪门才是她日后依仗。 她语气更坚定,“文珊以为,这门亲事并不妥当,谢公子如有不满也没办法,强扭的瓜不甜。” 退亲已是伤人,偏偏女方还态度强硬,让人难以下台。 众人目光都聚集在那少年脸上,有人作壁上观,有人幸灾乐祸,也有极少部分的人心生同情,比如在外偷窥的顾莘莘。 当然,她同情更多的是左云珊。 这可是未来的隐形皇帝啊!你推掉了半个国母的身份,将来会不会吐血啊? 屋里人说话了。 那个圈禁在庭院,众人印象中,沉默寡言的少年终于开口。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左家父女,最后落在左将军脸上,“这门亲事由家父亲口定下,我想问问左将军,是哪里不妥?” 晾着左云珊,直接问左将军,这般暗暗打脸,多半是瞧不上文珊的态度。 左将军讪讪道:“世侄,不是不妥,只是这事……” “不妥的地方多了去了。”左云珊强行打断,原本她理亏,还想着找借口委婉表达,被谢栩刻意忽略后不禁恼怒,说: “第一,门不当户不对,我是将军之女,家父乃封疆大吏,而谢公子你,一无功名在身,二无豪门家世,如何配我官宦千金?” “二,但凡世间女子,皆希望所嫁之人康健英武,日后保护妻小,顶天立地,可谢公子……”左云珊向谢栩右臂冷冷一瞥,“观君四肢有残,臂膀不全,既不是健全男儿,又何谈男子气概,护家护室呢?” 此话戳人痛处,伤人至极,可左云珊仍旧不停,“最后……” 她盯紧谢栩,目光更为大胆倨傲,“闻君乃五月五日生,天生不详,命格极恶,人见人憎,避之不及……” “够了珊儿!”连左将军都听不下去了。 “我说错了?哪里不是?”文珊昂着头反问。 在场众人静悄悄。 便连谢家老爷夫人都瞠目结舌,即便事实如此,可一个外人指着鼻子这般揭底,着实羞辱。 屋外顾莘莘也咂舌,明知晓眼前的人是制片,也知他日后要砍自己的脑袋,可是见他用这少年的身份落在这里,被人如此羞辱磋磨,难免替他难堪来着。 屋里左将军试图打圆场,“小女顽劣,是我教养无方,还望谢世侄……” “可。”但凉的嗓音打断对方毫无诚意的歉意,众人诧异的眼光中,那被人当众欺辱践踏,本该羞愤暴起的少年看向对方,说:“既如此,亲事就此作罢。” 他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除了那双幽黑的眼,阴鸷又沉静,像能看到人心里去。 连久经沙场的左将军都被这眼神慑住,喏喏颔首说:“世侄通情达理,老夫汗颜……既如此,那我就将当年认亲的信物还回。” 那信物是个玉佩,就在左云珊手上,她毫不客气一递,“给。” 千金小姐高高在上的姿态,若是换了寻常男儿,只怕会当场丢弃。 可那少年似乎永远都宠辱不惊,他垂眼凝视掌中玉佩,而后递给书童,“收着吧。” 如此,左家父女便离去了,谢家的老爷夫人们跟在后面相送。 左云珊离去时还端着高门千金的架子,高傲睨过谢栩,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屋外顾莘莘盯着她的背影,想给她上一炷香。 左小姐,你这般得罪未来的顶级权臣,他日刑场,你大概可以跟我作伴了。 眼看热闹落幕,顾莘莘打算跟着阿翠悄悄离开。 却不想还有人不愿结束,一声笑传来,“哈!一出好戏!” 顾莘莘抬头一看,走空了的前厅突然窜出好些人,谢家的小主子谢文龙谢文麟谢柳柳,还有他们贴身的小厮丫头——原来刚刚长辈议事,这些人统统在厅后躲着看戏呢! 就连这些晚辈跟下人也敢看谢栩的笑话。 先是谢柳柳跑出来,故作安慰说:“堂叔,这门亲事没了也好,要知道女人都是爱美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一辈子都用不够,就你这样,以后拿什么供养她啊?” 一旁谢文麟呆呆的,他脑袋不好,以为谢柳柳是真心安慰谢栩,傻傻说:“柳柳说得对,堂叔,你莫难过。” 倒是他的哥哥谢文龙在旁冷笑,“呵,真是白费了一场好姻缘。” 跟柳柳的傻白甜与谢文麟的低能相比,谢文龙性格随父,狭隘阴沉,别人在看谢栩的笑话,他却是眼红愤恨……这般好亲事,凭什么当年没有定给他?若是给他,他定能好好把握,叫那左家小姐另眼相看!自己也能凭左家谋个好前程! 可惜这个废人!哼。 谢文龙心下恼怒,语气越发尖酸,“散了也好,诚如左小姐所言,堂叔你四肢不全,连健全男儿都不算,娶妻亦是委屈了她!” “谢文龙!”谢栩面色无波,出口的是他的小书童,主子被退婚已够难堪,还被小人冷嘲热讽,小书童新仇旧恨,冲过去说:“我家主子身体不康健怪谁?不是你谢大少爷!要不是你将主子从假山上推下去,他能摔了手!” 谢文龙见是个小小书童,道:“你什么东西,配跟我说话!再说我有推他吗?就算有,那假山那么点高,摔下去至于手骨断裂吗,我看就是你主子天生不详,上天降罚!” “你才降罚!分明是你怕少爷袭了平南侯才故意害他!你们谢府就没一个好东西!老天真要罚,也该罚你们这些黑心肠的天打雷劈!”又加一句:“为官至死过不了六品!” “你说什么!”后一句话让谢文龙气得脸发红,不只是被下人顶撞,更是拂了他的逆鳞,他冲左右吼:“你们都是死人啊!听他讲得混账话!还不把人绑起来!重重的打!” 说打就打,几个小厮顿时扑过去,七手八脚捉拿小书童。谢文龙欲伸手出拳,手刚伸出去,胳膊猛地一僵。 一只手握住谢文龙的胳臂,竟是谢栩,他单着一只左手,将对方出拳的右手格住。 谢文龙大怒,用力抽手,可谢栩看似削瘦,却将对方箍得牢牢不动。 谢栩声量沉沉,语气低而冷,“叫你的人散开!” 谢文龙哪里肯听,但手被对方握着纹丝不动,哪怕使出浑身力气都无法脱离,枉他还嘲笑谢栩是个残废,自己却连个残废都不如。 恼羞成怒,谢文龙冲谢栩大喊:“好!那我就连你一起不客气!” 他扭头吼来更多仆从:“都给我打!重重的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章 Chapter6灾祸 场面一片混乱,便连一旁的谢文麟谢柳柳都加入进来。 草丛里的顾莘莘想着要不要上前帮忙,她是忌惮未来的制片大人,但在现代她就是个仗义的,一群人欺负两个孩子,有些过了。 可不待她仗义出手,管家就急匆匆过来。 前厅还有客,后面要是打起来,就让人笑话了。管家带了好些个仆从,硬生生将这群半大的孩子拉开。 被拉开的双方都不太好看。 照说谢家兄弟人多势众,应是占便宜的,可谢文龙的眼角被打得青紫,不知是谁下的手,小厮们更是有不少挂彩的。而另一边,小书童被踹到了腿,痛得龇牙咧嘴,而谢栩不知伤了没有,冷冷站在一旁,衣服有些乱。 谢文龙认为自身的伤就是被谢栩打的,被下人强行劝走前,还心有不甘地扭头对谢栩辱骂挑衅。 谢栩却是擦擦肩上尘埃,面无表情走了。 而顾莘莘躲在草丛里,看着双方离去的背影。 谢家兄弟虽是气呼呼离开,但好些个奴仆跟在身边,前呼后拥,还有管家跟贴身小厮关切地问两兄弟的情况。 谢栩那边则截然不同,没有前呼后拥,亦没有关切问候,只有他同受伤的小书童,两人一前一后,深秋的寒风掠过谢栩的衣袍,空落落,孤单而萧索。 顾莘莘忽然有些同情制片,穿到了这样的人物。 穿越以后,他似乎有两张面孔,一张是卜镜里暴戾血腥的脸,一张……是眼前寄人篱下,稚嫩、削瘦而苍白的脸,及冷清前行的背影。 况且,卜镜里的制片可怕,是在尚不能触及的未来,而眼前的少年,被退婚、被嘲讽、被欺辱,承受着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压迫,他也才十三岁啊。 抛去别的不说,单从谢栩这个人物来看,他的前半生,过得很是艰难。 如此一想,竟生出同病相怜感,她儿时因为无父无母,总被邻居孩子欺辱挨打……眼下看到旁人被欺,想起自己的过去,竟分外难受,连对未来制片的恐惧都淡了些。 想了想,顾莘莘东拐西绕,带着阿翠摸到了紫藤小院后。 然后顾莘莘掏出一截宣纸——这是路上经过账房先生屋子扯的纸,她在地上找了块冬天丢弃的炭,做炭笔用,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简单一行字,她涂涂改改写了大半天,古代的字跟现代完全不同,字形、排版、语法、天壤之别,她不晓得其她穿越者如何一到古代自从就会说话写字,为了融入古代环境,她决定以后有时间就要恶补知识! 到这她又佩服起制片,他在现代的片场就已对古代足够了解,可从今天来看,效果远比她想象中更好,他这角色似乎百分百融入古代,礼仪、谈吐、气质、临场反应,完全看不出现代人穿越来的痕迹。 同为穿越,天上地下。她啥都要学,人家无师自通。 感觉像两人去了同一个地图,一个点满技能,另一个啥都没有。 还好羡慕嫉妒恨不影响顾莘莘鼓励队友。 于是她半天歪歪扭扭写下这一句话。 ——“天涯何处无芳草,勿需单恋一支花”。 字丑,但旁边阿翠看懂了,原身顾璇就是个喜爱走马练武,不热衷学识的小姐,字丑点也没什么。阿翠只是看着信上的字句惊讶。 “小姐……你这是要安慰谢三爷?”原先阿翠瞧不起谢栩,口口声声五月子,今天见谢栩遭遇,不由心生怜悯,改口称谢三爷了。 顾莘莘没答话。 她说不清,许是病相怜感,又许是其他原因。 若她能阻止制片未来的黑化,或许能救自己一命。当然,目前这情况怕是难。是以她只是想想,尚未有具体计划。 阿翠并不明白主子的想法,只是帮主子将纸卷丢进紫藤院内,这才回去。 回小院的路,顾莘莘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今天这纠纷多半没完,那书童的嘴怕是要惹祸。 顾莘莘所料没错,入夜后那紫藤小院里的书童就跪在地上。 书童叫谢安,此刻正带着伤跪着地上,“少爷!您罚谢安吧,谢安不该口无遮拦……” 书童十二岁,尚是个半大孩子。他是谢栩几年前捡回的流民孩童,若没有谢栩,多半死在那饿殍遍地的边关小镇。对于有救命之恩的谢栩,谢安忠心耿耿,领了谢栩取给他的名,这些年心甘情愿服侍在谢栩身边,哪怕是在这谢府的磋磨之地。 跟谢栩久了,他并非毫无分寸,但因为这些年目睹主子被百般欺辱,忍无可忍的他才爆出如此不当言语。 主子在谢府本就步步维艰,他还雪上加霜。 与书童的懊悔相反,谢栩坐在桌旁,平静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他们尚未用晚饭。今儿这一场闹,本就苛待紫藤小院的下人们变本加厉,晚饭都不给吃,拖到深夜,送来的还是残羹冷炙,估计是下人们吃剩的。 小书童愈发愧疚。 倒是谢栩若无其事,毫无狼狈之色,右手无法正常驱使,他便用左手拿着竹箸,慢条斯理食用。在小书童歉疚跪下后,他斜睨一眼说:“起来吧。” 这画面若让顾莘莘看到定要感叹,男人从表情到动作,帧帧皆是标准古人范,除了顾莘莘,估计任何人都不会猜到,这人的内里竟属于另一个世界。 书童不敢起来,虽然平时主子鲜少让他跪,但今天的事……他跪着朝前又挪动几步,焦灼道:“小的没脸起来,您那堂哥老爷心思狭隘,定不会善罢甘休……要不您就把我捆了交过去,横竖是我说的混账话,跟您无关,要罚就罚我……” 谢栩出声打断,“说了无妨,无非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可是您的身体……”旁人不知道,就连谢家上下也是,他这个贴身奴仆却是再清楚不过,谢栩不仅身体有残,更有怪异的昏睡症,时常隔三差五一睡不醒,醒来后则极度虚弱,精神不济。请过大夫看,却看不出个结果。 谢栩亦是默然,他这病从记事开始就有了,感觉十分诡异,说出来大夫都不相信……不过,自从那晚醒来后,他似乎奇异地缓和了些。 不愿下人担心,最终谢栩说:“无妨。” 夜色里少年眼睫半垂,光影在他眼睑间投下一片弧影,他静默着,侧影肃然。小书童便不敢再反驳,讪讪起身去干活了。 不多久他又进了房间,手里拿着什么,惊诧道:“少爷,我在院里发现一件东西!” 他双手奉着张纸条,谢栩微怔,旋即打开纸条,就见上面一行字。 “天涯何处无芳草,无需单恋一支花。” 主仆两面面相觑。小书童眨巴眼说:“这谁写的,好像还有错别字……是在安慰少爷你吗?” 谢栩亦是拧眉疑惑,末了道:“放回去吧,下次注意院子里有谁经过。” “哦。”小书童应下,收了纸条,又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那这个怎么处理?”那是左家退亲的那枚信物玉佩。 谢栩瞟过一眼,“同过去一样,添置所需之物。” “是。” 这时小书童又有些欣慰,掌中的玉佩温润剔透,油脂饱满,还有几丝翠色飘花,看着是个上品料子,想办法当了后,应该可以添加不少少爷要的东西。 或许,世人都认为遭蓄意退婚,就该丢掉被羞辱的见证,譬如这块玉佩。可他们少爷偏偏无谓,世俗所推崇的高洁骨气,宁折不弯的名仕节操,他从不虚伪的遵循。 想到这小书童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里,从隐秘的床底下扒出一个大箱子,打开看是摆放齐整的书籍、笔、墨……均是这简陋屋里没有,也是谢家人不允许谢栩拥有的物什。 箱子尚有不少空间,还能给少爷装好些本书,只是不知能不能买到穆氏兵书,那些可贵的文墨先知,比起一文不值的世俗眼光,才是少爷想要的。 谢栩这些年,就是这般过的。 夜色如墨,与幽静的庭院相比,大房屋内喧哗不断。 正如小书童预料,上午的事还没完,谢家大老爷,并没有因伙食上苛待紫藤院落便消气。 先头是谢文龙捂着被打伤的左眼,怒冲冲进屋内找父母告状,蠢弟弟谢文麟跟在哥哥后面哭——他并不是个喜欢打架的孩子,今天冲过去只是想拉架,不想被误伤,嘴被打肿,晚饭都吃不下,越想越委屈,就哭了。 只是小辈间的冲突,谢守德作为长者,端着茶杯冷冷听着,其实他内心早就来了气,只是性子阴沉惯了,做不出怒吼恶骂的行径,直到谢文龙又说了一句。 “爹,那五月子不仅打我们,还当众诅咒,说我们家到死都过不去六品!” “啪!”瓷片落地飞溅,缄默着保持风度的谢守德重重摔了茶盏。 别的话不能让谢守德动怒,这话才真正扎到痛处——他这辈子,最是痛惜谢氏的仕途。 谢家过去是出过三品大员的,不然祖上不会被封平南候,可越往后走,他这一支的子孙越发不济,到他这,区区从六品地方官,还是靠着妻子娘家走了门路才来,他并不满足,又打理多年,刻意结交了不少官场中人,只是礼是送出去了,却没有任何升迁的兆头……照这局面,估计到告老还乡,他都无法突破目前的尴尬地位。 而他的蠢弟弟谢守义更尴尬,县里小小的七品县丞,还是花银子捐的,别说往上升了,甭掉下来就行。 是以,这对一个热衷仕途,但无力反抗命运的势利家族来说。 官不过六品,确是最恶毒的诅咒。 谢守德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恨不能把堂弟当那瓷器般摔碎,最后还是夫人陈氏过去,悄悄在他耳边劝慰。 也不知劝了什么,谢守德慢慢缓和下来,而陈氏则慢慢走出房门。 她的嬷嬷跟在后面,问:“主子,您刚跟老爷说了什么?老爷原本气成那样!” “能有什么,当然是让他消消火的话了。” “是说那五月子?”嬷嬷冷哼:“也是,今儿老爷生了这么大气,咱别再有什么顾忌,把那混账抓来狠狠惩处一番,再逐出府算了!” 陈氏来到院中,找了张椅子坐下,摩挲着手腕上的黄翡镯子,浮起冷意,“惩处他?他院里随便来个下人就敢打我的儿子?我哪敢?我呀,只敢好好照顾他!” 嬷嬷愣住,“照顾?” “可不是,我可是亲堂嫂,那亲小叔,我得……”陈氏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好好照顾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章 Chapter7配婚 翌日早,顾莘莘正在用早饭,就听到一个惊天大八卦。 是阿翠早起时从墙外听来的,说是她那大舅妈,也就是谢家大夫人,给紫藤苑的谢三爷,找了个媳妇。 顾莘莘嘴里的粥险些噎住。 “真的!”阿翠说:“大家都看到了,是大夫人亲自领的人去,她说昨儿见谢三爷被退婚,心里难过,想着小叔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孤零零叫人心疼,本着长嫂为母,就挑了个合适的姑娘,送到小叔院子里去了,以后专门服侍谢三爷。” 顾莘莘不敢置信,谢大夫人哪有这么好!结果真被她猜对,阿翠说:“小姐!服侍三爷的是厨房的许娘!” 顾莘莘粥险些喷了! 许娘是谁,全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是厨房里的帮佣,最下等的粗使丫头,面丑有斑,因为做粗活的,脾气暴躁,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四十多岁了! 面丑,腰肥肩阔,四十多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叫许娘委婉了,叫许大娘才对! 大夫人竟将这种女人配给谢栩,哪里是抬丫头,简直是侮辱! 关键还打着“长嫂为母”的称号,关怀体贴,笑意盈盈的把人送去,叫人推都不好推啊! 顾莘莘捂额,大舅妈,日后你被推到井里去,这死法是你自己作的。 同一时间,消息传遍谢府所有角落。 众人竖起耳朵等谢栩的反应,谁都没想到,谢三爷只镇静地看了许大娘一眼,说:“那就谢过堂嫂了。”像平静收下一件再正常不过的礼物,毫不觉辱。 众人十分意外。 唯有顾莘莘心生唏嘘。 若非知晓他是制片,她都要为谢栩这个角色鼓掌,这究竟是制片穿来后的选择,还是谢栩这一角色本身的性格? 他太沉得住气了,无论是寄人篱下的孤苦,横遭退婚的变故,或是被人恶意欺辱的磋磨,他从不曾惊慌失控,更不像同龄人般哭闹折腾。他永远是那个垂着眼睫,淡漠平和,深沉安静的少年。 三岁看到老,此等心智与气魄,不愧是未来的兵马总司令。 撇去对残暴权臣的恐惧,顾莘莘对他,肃然起敬。 许娘就这样“跟”了谢栩。 最初的诧异后,吃瓜群众们渐渐安静下来,毕竟这种大戏看完,还得回归生活,各忙各的。 也有人替许娘高兴,说她四十多了,配给少爷,比嫁不出去好多了!要知道,府里还有几个差不多岁数没嫁人的呢! 可话还没一天,当事人打脸就来了! 顾莘莘吃完晚饭,八卦分子阿翠又带回了消息,比早上的还劲爆。 许娘竟然在院子里骂人! 骂的就是谢栩! 据说这许娘被大夫人赏给紫藤小院后,全然没有众人想的那样“嫁给少爷感恩戴德”,相反,她嫌弃谢栩的紧。 在那简陋小院呆了一天后,她终于憋不住了。 “这什么鬼地方,比厨房还冷呢!怎么呆人啊!” “晚饭都没的吃!还不如我下人伙食呢!” “还有,这睡的褥子那么薄,要半夜里冻死人啊!” …… 准确来说,许娘不算大夫人的人,她是二夫人带进府的嬷嬷,二夫人跟大夫人不同,大夫人出身官宦之家,二夫人却是商贾之女,商贾女大多油滑世故,大胆泼辣,主人如此,下人更别提了,出生商贾下人院落的许大娘什么话都说得出口,骂起街来,堪称谢府第一人。 最初她顾着刚去紫藤小苑,指桑骂槐试试水,后来几乎就点名道姓半点迂回都不给了! “破屋的破屋,打秋风的打秋风!” “老娘真是命苦,好手好脚,却配给一个残废!” “天杀的恶月子!老娘跟了你,你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 言辞越发不堪,据说坐在院子里,对着主屋骂了大半晚上,嗓门大到大半谢府都听得到。 硕大的谢府,却没一个人出声制止。 顾莘莘顿悟,谢大夫人哪是好心给小叔送温暖,明明是折杀对方的高招。 只是你们这样加速权臣的黑化,真的好吗! 辱骂持续了大半晚,闹得顾莘莘都没睡好,天亮后她忍不住去了紫藤小苑。 等她一到,好家伙,一大早许娘又精神抖擞开骂了,真是没日没夜! 不少下人都来围观,据说就连谢大老爷跟夫人方才都悄悄来过,表面上没说什么,实际上是默许的,尤其是谢老爷,明着不好对堂弟做什么,但对夫人这个兵不刃血的计谋满意极了,那“世不出六品”的一口恶气,终于有了更恶毒的回击。 因着上面的纵容,顾莘莘赶到时便见到这样一幕,身材魁梧的许娘坐在苑中央,两个大脚叉开,一手撑腰,一手指着主屋,扯开嗓门骂的眼都不眨。 屋里的小书童气不过出来反驳,可十来岁的孩子,哪里是骂街高手的对手,没多久脸气得涨红,眼里泪都快下来,望着走出屋的主子说:“少爷……这婆子她……她……” 谢栩像永远不会动怒似的,道:“别理她。” 结果许娘大怒,“你骂谁是婆子?老娘嫁都没嫁过,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要不是因为你们,老娘会来这破地儿!” “跟我摆主子的谱!谁不知道,你老娘是个烧火丫头,爬床的贱婢!连个侍妾都不如!又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 哇啦哇啦又是一阵骂,围观的下人目瞪口呆。 骂得正酣,却传来一声喊,“许大娘,你这话不对,咱们谢三爷的娘,可不是个丫鬟!” 许娘冷不防被人打断,还是那憎恶的大娘二字,掀眉正要骂,人群里走来一个小公子,锦衣长袍,头戴玉冠,身边还跟着小厮,可不是谢府的大公子谢文龙。 这可是正经主子,许娘迎着笑都来不及呢,见主子出声反驳,以为说错了话,心下正不安,就见谢文龙笑着朝谢栩道:“小叔,有件事侄儿狐疑许久,今儿请您解解惑,有传闻说,咱谢家那位大奶奶并非寻常丫鬟,而是边关酒肆的美姬!不然我那大爷爷一生不好女色,普通丫头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这话一出,连许娘都愣了。 谢父当年一心镇守边关,到了三十多岁才纳了女人,据说是随身伺候的婢女,日久生情才纳了。因着婢女出身不高,这些年关于谢栩母亲的话都不好听。而眼下谢文龙更是将话题推得更难堪,谁不知道,边关陪客人喝酒的美姬,就是卖皮肉的□□!这是在暗指谢栩的母亲是个娼妓呢! 甭管这消息的真假,一群人统统傻在那是真的。 也是这时,顾莘莘发现谢栩冷淡的脸终于有片刻的僵硬,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异样的一面。 但不过刹那,谢栩很快恢复如常,他将脸转向了谢文龙。 谢家人虽一直不待见谢栩,谢栩却很少正眼看他们,不知是不屑还是懒得看。 此番他突然看向谢文龙,乌黑的眼似滚在冰里的墨珠子,冷冷瞥过去,原本轻蔑而笑的谢文龙心头一悸,竟是再笑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那场混战里,这个看似羸弱阴暗的少年,表现出与外貌截然不同的迅猛,单一只左手,出拳之强劲,那一记打在他眼角的力度,若不是他强撑着,只怕痛得当场哭出来。 大家都认为那场混战是他谢文龙人多势众赢了局面,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并未占到任何便宜。 而眼下,那个深藏暴戾的人竟然还在笑,唇角倏然轻弯,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量道:“少年,别怪我这个做叔父的没提醒你,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的。” 不等对方回答,谢栩挥手吩咐书童:“谢安,一会去找根粗棒子,下次再有狗上门乱吠,统统打出去!” 回过神来的谢文龙大怒:“你说什么!谁是狗!五月子你说清楚……” “砰”一响,谢栩已经进屋关了门。 那门摔的,差点砸到谢文龙的鼻子。 谢文龙“乘兴”而来,气恼而归。 新仇旧怨,临走时他郑重交代许娘,叫她更大声的骂。 许大娘本就是来折磨谢栩的,得了主子的交代,更是变本加厉,半丝脸皮底线都不要了。 什么“你这老婊.子养的小婊.子崽!难怪大老爷不待见你,哪个正经人家能容下你们这下三滥的龌龊!” “可怜我一个清白人,要认个婊.子做婆婆!” …… 直骂得围观的下人听不下去,一个奴才这般猖狂,以下犯上,放别的府里,只怕早就打死了无数次。 就连躲在树底下的阿翠都说:“这忒毒了!谢三爷无论如何算是个主子,这婆子!还有那谢文龙,他故意过来说这些话的!就是要让谢三爷更难堪……诶诶小姐你作甚?” 顾莘莘在做什么? 阿翠以为主子又会跟去紫藤小院扔纸条,不料不是,她猫着腰,悄悄跟在谢文龙后面,那谢文龙输了架气呼呼走着,她趁谢文龙不备,手在地上捡了块石头用力往前一掷! “哎哟!谁敢砸本少爷!” 等将谢文龙脑壳砸出包,顾莘莘才拍拍屁股去紫藤小院。 倒不是替制片大人出头,毕竟她自己都没资格同情对方,只是她是对谢文龙实在不爽,屡屡刺激对方黑化就算了,还阴险卑鄙,落井下石……此等小人,顾莘莘看不下去了。 再说,她才不怕谢文龙闹呢,那会他刚好路过院里的假山石洞,说是假山上的石头掉下来砸到他也有可能,关她屁事。 白日里虽教训了谢文龙,夜里许婆子的骂可半点没消减。 夜风呼啸,那恶婆娘一口一个“老□□、小崽子”,随风而来,任谁听了都不能无动于衷。 屋内小书童咬牙切齿,“少爷,那死老太婆如此辱骂,咱就这么听着吗?” 谢栩正垂首在灯火下看书,光影中他侧颜眼睫浓密——那书他也只在夜里看,百日里院子外总有守卫晃来晃去,他不能被他们发现。 见主子没答,小书童道:“我就担心您的身体……”万一这婆子骂得太狠,惹了主子的昏睡症。 “无妨,近来有好转。”谢栩终于抬起头道。 “啊?”病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有好转了?小书童默了默,突然发现也是,从前一个月会犯几次,昏睡个一天一夜醒不来,最近像是真好了些,再没发作过。 奇怪。 谢栩也不知原因,似是从那一夜醒后,整个人便舒缓了些,再无那种诡异的窒息感。 无法形容,像是意识被困黑暗之中,浑浑沌沌,无力控制。 而每每醒来,面对窗外黑夜,便有巨大的空虚与茫然感,像是少了什么重要之物。 当然这种感觉,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太过匪夷所思,说了也没有人信。 如今难得好些,多少是些欣慰。不然就这身体状况,便是想应付周身磋磨,也是不易。 小书童也从主子的身体状况又想到府里情况,听着那许娘的骂,又生气起来,“死婆娘!嘴巴跟刀子似的!主子你就不气么?” 谢栩默然,他当然听到了那毫无下限的辱骂,句句如刃,字字诛心。 但他抿了抿唇,用手摊开一张纸条,这是小书童方才又从院里发现的。摊开看,白纸黑字,字成两行。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加油!” 依旧是上回熟悉的字迹,只是后面又加一个词——“加油”。 说起来,这几天顾莘莘临时抱佛脚,看了不少书,学了不少字,今日写纸条底气也足了些,只是顾莘莘落笔时怕被人发现,一时情急写快了,按照过去现代的习惯,她鼓励或者安慰一个人,偶尔会在后面写一个加油,写快后情不自禁就加了这个词。等到写完,将纸条扔进去她才发现多写了一个词,想拿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眼下,紫藤小院主仆两看着这个闻所未闻的新鲜词,小书童道:“什么意思?加油?厨房里没油了么?” “难道,这是那人的称谓?”想不出来,小书童思维脱跳的猜测,加油许是个称号或佚名,跟那什么衡山老人,林下美人,竹上婉君是一样的。 谢栩未答,夜深人静,屋外许娘的辱骂格外清晰入耳,谢栩将那激励自己的纸条慢慢折了回去,对着房内摇曳的一豆灯火,泠然一笑。 身体有起色,也该他还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章 Chapter8宋府 翌日,顾莘莘又坐在桌前,琢磨着还写点什么。 想了想,落笔道:“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 “加油!”既然前一封写了这个词,后一封就延续风格吧。 写完后,可能因为许娘这些天的侮辱太过恶劣,她又在加油之前加了一句,“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恶报。”像是想帮他消消气。 可惜,落魄的表小姐连根像样的狼毫笔都没有,劣质毛笔在纸上拖出凌乱的笔锋。 好歹能看,顾莘莘将纸条卷了起来,跟着阿翠一起把东西送到了紫藤小苑,怕人看见,她还是贴着墙根走的。 送达完毕,两个小丫头打算回院子歇会,不想才一进簪花小院,顾莘莘就惊了! 门外一溜儿的丫头小厮直往她院子里赶,还拿着好些锦缎衣物跟贵重头饰,流水般往她房里塞。 而领头的,竟然是她大舅妈跟二舅妈! 顾莘莘以为自己做梦呢,就见二舅妈当先扬起笑,拉起她的手,分外亲热地招呼:“璇儿!快!你那未婚夫宋公子来了!你快梳妆打扮,一会就见客了!” 未婚夫?! 顾莘莘蒙在那。 前几天谢栩来了个未婚妻,怎么她也来了个未婚夫? 话讲到这,顾莘莘是有用卜镜看过原身的未来的,如果她没有穿越而来,按照原身的命格,会在十五岁遇到一个叫秦勉的渣男,原身一腔真情,渣男却联合小三骗钱骗婚,最后还企图毒死原身! 这段感情她是知道的,但这个所谓的未婚夫宋公子……卜镜没有提过。 她在原主的记忆里仔细搜索一圈,别说,真有这么号人。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顾璇祖父在世时跟人定下的娃娃亲,对方是京城高官宋远的儿子宋致。宋致今年十四岁,大她一岁,按照约定,两人将在顾璇十五岁及笄后成婚,至于为什么最后没成,大概是是原主看上了秦勉,死活退了跟宋致的婚事吧。 现在,秦勉还没到时间来,宋致先来了。 对这个未婚夫,顾莘莘只在脑海里翻出了名字及出身,对于他的长相外在,毫无印象。 看来,顾璇只是在长辈口中听过这门亲事,实际上并没有见过宋致,即便她为了渣男退了跟宋家的婚。 同理,宋致也没见过顾璇,是以他今天来,大概是提前来认个亲,见见未来妻子的模样。 顾莘莘所料没错,宋致的确如此。 他家住京中,上个月平城的外祖母身体不适,他领了父命去探外祖母,而平城跟顾莘莘所在的县城相近,宋父想着儿子的娃娃亲近了,便让宋致以拜访的名义过谢府一趟,有意让儿子提前见见未来的媳妇。 宋致这才来了。 而谢府上下同样紧张。 不,应该说是亢奋。这段婚事因是先人定下,谢府的舅舅舅母们之前毫不知情,直到今日宋致上门拜访才清楚。 可把舅舅舅妈激动坏了,他们早就存了用外甥女换取钱财利益的心,幸亏过去没有正经相看人家,不然就这小县城的小门小户,能比得过宋家?人家可是真正的京都望族! 宋父是京官,准确讲是吏部侍郎,正三品官职,宋家还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过两年宋父极有可能再升二品尚书,这官职甩出上次谢栩的亲家四品将军几条街就不说了,甩谢府那更是十万八千里! 谢府能不激动嘛!舅舅们已经亲自去前面备席了,而舅妈们则跑过来,亲自叮嘱顾莘莘。 就连往常见了顾莘莘就甩脸的大舅妈也大不相同,她无法像小舅妈般拉着手装亲热,但语气格外和蔼,用当家主母的架势说:“宋公子远道而来,是我们谢府的贵客,待会我们做长辈的,会将他请到会客花厅与你相见,届时你要用心打扮,好好表现,日后你嫁得好,也不辜负我跟你舅舅的一番养育。” 二舅妈赶紧跟着说:“对啊,我可是把璇儿当女儿疼呢!舅妈啊就盼着你嫁个好人家!” 顾莘莘腹诽,真是睁眼说瞎话真心良心不带疼的。 而舅妈们还犹然不觉,淳淳叮嘱一番,才去前厅待客。 等到人走尽后,阿翠看着满桌衣物头饰,问顾莘莘,“小姐,咱们真听她们的话打扮啊?” 阿翠心绪复杂,突然得知小姐有门好婚事,为小姐高兴,又不愿谢府拿小姐去换利益。 倒是顾莘莘笑吟吟的,用手挑起一根鎏金缀珍珠的发钗,话里有话:“打扮?必须的啊!” “来啊阿翠,给本小姐梳头换衣!” “我要让宋公子——好好看看!” 半柱香后,谢府花园里,出现一道峻拔清瘦的身影。 少年气质温文,戴玉冠,系玉带,刚刚十四岁,却已出落的颀长俊秀,笔直的背脊将那身锦袍衬的极为挺括,墨发以玉簪系起,五官如琢若镌,眼见他从那园林中踱步而出,似晕出珠玉的光辉,清贵矜雅,不负名门望族之后。 这模样若落在顾莘莘眼中,一定会骂原主瞎眼,竟为了一个渣男秦勉放弃大好姻缘。 就连引路的老管家,也频频将眼光放过去,弓着身子,声音越发殷勤:“宋公子,您这边请,再绕一个弯,就是花厅了。” 花厅具体称作兰心花榭,闻其名而知雅意,乃谢府中最为雅致之地,于湖畔曲径通幽处造一水榭,周围遍栽名品花木,配以奇石雕品,古根盆景,造价不菲,非顶级贵客不能进,就连上次秋菊宴都未开放,谢府将宋公子安置在那,可见用心。 宋致颔首,并无多话。 这一刻的宋致心有所思。 此番来谢府,他是心存担忧的。 他出身大族世家,是家中这一辈的独子,从小样貌出挑,好学机敏,堪称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十三四岁正是人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即便尚未入仕,但圣上倚重宋家,他的前途必是康庄大道,家族下一辈的荣光,或许就在他身上了。 对于这桩婚事,他顾虑,也期待甚多。 首先从门第来看,谢府与宋府相隔太远,实不算良配,但父母既然说不拘泥于门第,他便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比起世俗门第,他也更看重对方品貌。宋府泱泱百年世家,他若娶妻,必然得娶一个既能操持内馈又能相夫教子的女子。 最好是他心仪中的样子,知书达理,温静娴雅。 自此,男才女貌,齐眉案举。 宋致心有所想,而谢家人同样如此。 花厅那边,谢家老爷夫人不仅亲自设宴,美酒佳肴更是不要钱的吩咐下去,务必让宋公子满意。只盼望一会氛围加加分,两个年轻人见面,能一眼相中。 届时若真相中,谢家势必不顾顾璇满十五岁再成婚的约定,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把人嫁出去,搭上宋家这艘豪船。 谢家人算盘打得顺溜,可这世上并非事事如意。 眼下,距离花厅还有百来步就到了,正当管家引着宋致向前走时,忽然一阵笑声传来,听声音是年轻女子的。 宋致下意识侧过头,看到小路那侧有个院子,管家只得介绍,“巧的很,去花厅的路,刚好路过我们小姐的院子。” 通过花厅的路确要从顾莘莘的簪花小院经过,照今日安排,老爷夫人亲自在花厅设宴,管家跟下人则恭敬地将宋公子请去花厅,至于顾莘莘,在院落里梳妆打扮好后由着丫鬟陪到花厅,在长辈的指引下出席,跟宋致相见。 安排是很好,只不过这声笑出人意料,本该来自谢小姐院落的声音,完全不似寻常女子矜持端重。 宋致不由抬眼看去,眼神凝住。 那隐在枝丫间的院门之后,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穿着贴身的骑马劲装,头发扎了个马尾,高高束起,脸倒是少女的小脸,但面庞粗糙发黑,眉毛粗长浓密,唇畔还有颗大黑毛痣! 颜丑外,姿态仪表还豪放过度,手叉腰,一脚踩在凳子上,不断招呼身边几个下人,“来来,继续玩啊!” 不知她吆喝什么,一群小厮想玩又不敢玩,那黑脸的小姐竟扬起了马鞭,恶狠狠举起来,“不来我抽你们!” 屋外宋致拧眉,“这是你们小姐?” 管家都惊住了,惊讶于小姐突然变化的容貌,但看宋公子拧起眉,只能打圆场:“这……这是误会,小姐跟人玩笑,不会真打的!” 结果“啪啪啪”几声响亮,恶狠狠甩在小厮身上! 管家:“……” 闹剧没有结束,大小姐甩了马鞭后,身子前倾,另一只手抓着个物件,似是个竹筒,不挺摇晃…… 这是市井生活里熟悉的动作,闺阁女子本该无从接触,可这位小姐做起来娴熟无比。 宋致不敢相信,“她……” “小姐是……”管家道:“她锻炼身体呢,小姐从小身子不好,大夫让她没事举着东西,锻炼下胳膊腿……” ——“骨碌碌”一声响,小姐将手里东西一倒,竟是滚动的骰子! 管家:“!!!” 宋致的脸已乌云密布。 赌博! 自己未出阁的未婚妻竟然赌博! 还是聚众赌博! 而那边,未婚妻叉腰放声大笑,“哈哈哈,豹子!通杀!” “再来再来!” 吆喝声一片,也有人在旁边焦灼提醒,“小姐,您不能这样啊,家里有贵客,您还是赶紧准备下去花厅吧!您这样子要是被那宋公子见到……” “见到就见到!什么宋公子张公子李公子的!我才瞧不上!” “豪门公子哥有什么好玩!论有趣的,老娘就喜欢后街的兔儿爷!” …… 院外公子哥的脸已经不能用词形容。 管家急得快哭出来,搜肠刮肚还想解释,公子哥已拂袖而去。 待管家急匆匆追着公子哥离开后,小院内终于回归平静。 拿钱做戏的小厮们都散了,屋内只剩阿翠跟顾莘莘。 阿翠遗憾望向那俊公子的背影,“小姐,你为什么要气走他?这么好的公子,多可惜啊。” 是可惜,顾莘莘深以为然。 这般英俊多金还有背景的男人,简直是男主标配啊!但问题是,现在她不能要啊。 作为生死被人掌控,未来小命都是个问题的人,她哪还敢随便嫁人,别害自己又害别人。 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用姜汁将脸涂黄,眉毛以炭画粗,扮丑又扮恶,推了这桩姻缘。 她一本正经拍拍阿翠的肩说:“你小姐我会算卦,这宋公子跟我八字不合,我不能要。” 阿翠睁着乌溜溜的眼看顾莘莘,浑然不信,须臾对主子说:“赶紧把脸洗洗吧,咱这么一闹,一会老爷夫人肯定要找我们算账!” 阿翠说的没错,谢家老爷夫人这会已经气炸了。 那宋公子拂袖离开后,连宴都未赴,谢家老爷夫人苦苦挽留,宋公子声如冷玉:“宋某不才,配不上谢家小姐。” 说罢头也不回,出府了。 等谢老爷夫人弄清状况,险些气晕过去。 谢府的指望,两老爷的升迁梦,两夫人的富贵梦,都被小丫头毁了! 一群人气汹汹踏进簪花小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章 Chapter9变故 一群人气汹汹闯进院落,谢大老爷盛怒下连身份都顾不上,将桌上茶具一把砸碎,指着顾莘莘道:“蠢货!谁让你得罪宋公子的!” 饶是顾莘莘身子灵活,躲过了碎片,谢老爷更是火冒三丈,“你还敢躲,你可知宋家对我们谢府有多重要!” “她哪里不懂!”大夫人嗤笑,看着顾莘莘来不及卸去的丑脸,“只不过她不想懂。” 她看着顾莘莘,“顾璇,今日之事,我再三教导你,可你让我们太失望了。” “你在我谢府寄养多时,心中一无我们谢府,二无我们舅舅舅母,三无那宋府公子,如此不孝不明不智,我若再不好好教导你,便对不起我这舅妈的名声。”一招手,“来人哪!把小姐拿下,给我塞到柴房去!先反省几天!” 倒是二房夫人拦着,“等等,先别!” 大夫人本就瞧不起商贾出身的二夫人,冷笑道:“我教育晚辈你拦什么!” 二夫人并不气恼,只看向顾莘莘,“璇儿啊,我们可是把你当女儿看的,你现在快点把脸洗干净,换好衣服,赶去给宋公子赔罪,二舅妈还可以帮你说个情!” 二舅妈果然是个奸猾的,还妄想着把宋公子劝回来。 但顾莘莘一昂头,“要去二舅妈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见周围已有家丁围过来,她踢开人群,跳起来就跑:“你们少一个两个假惺惺!谁想嫁自己嫁!我不嫁!” 她高声顶撞,拒不认错,“你!”谢老爷只想一巴掌过去,是二老爷拉住了他,谢守义个子壮硕,比削瘦的大哥力气大,“大哥,别别,只是个孩子,别真动手啊! “起开!”谢老爷推开弟弟:“你看看她!看看她什么样!今天不给她个教训,她就不知道这家里谁说了算!” 他指着顾璇怒喝:“顾璇我告诉你,婚姻大事长辈做主,你爹娘没了,谢家就是你的天!这门亲事你不认也得认!” “不然——绑也要将你绑上花轿!!” 最后一声冷喝,满屋鸦雀无声。 谁也没见过谢老爷这般大动肝火,便连往日能劝住夫婿的大夫人都静了静。 悄无声息中,一声细细笑声响起,是顾莘莘的,小姑娘睁着一双黑白澄澈的瞳眸笑,无半点害怕,她伸出双手,“好啊!舅舅,你来绑啊!” “光绑我可不够,还有一样东西别忘了!” “我爹娘祖父大伯的牌位,记得全塞进花轿,一并送到宋府去!” “顾璇你发什么疯!” “我哪里疯了!疯的是你们!” 顾莘莘笑容一敛,眸光凛然,“去年十月,我爹、我祖父、我大伯、我顾家男儿为保国家,集体战死沙场,今年八月,我娘因伤心过度,重病离世,满门只剩我一个!我不给他们戴孝谁戴?而我的好舅舅好舅妈,亲外甥女还没出孝期呢,就逼着嫁人!” “好啊,嫁!我嫁!用不着你们绑,我自己乖乖进花轿!我抱着牌位嫁,我要让大街小巷人人都看见,你们是怎么欺负一个孤女的!大不了我一头撞死在宋府柱子上,干脆去地底下跟父母团聚!!” 这下,谢家人彻底说不出话。 就连方才吆喝着要绑了外甥女的大老爷都噎住。 的确,他们千算万算却都忘了,顾莘莘仍处于孝期,按照惯例,父母丧,守孝三年,不可成婚。谢家人再心急,也不能逼着外甥女穿着孝装就嫁人,这道理搁哪都说不过去。 而那句“我顾家男儿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则指出了更要紧的一点——顾家人一心卫国,马革裹尸,举国上下皆知,顾莘莘作为忠烈之后,若遭谢家这般逼迫,放大讲,谢家就是欺辱忠烈,无视国法。 谢家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皆有种气到极端却不能爆发的憋屈感。 末了谢大老爷重重摔门而去。 其他也只能忍着怒气离开。 与宋家的亲事暂时告一段落。 顾莘莘坐回椅子,长长松了口气。 引起轩然大波意料之中,亏得她急中生智,用守孝的说辞拿乔,又在言语中提点到自己忠烈之后的身份,硬是唬得一群人不敢动。 反正过去她就曾穿白衣冲撞秋菊会,这次干脆用守孝闹个彻底! 而一旁阿翠早就目瞪口呆,本来她已经做好了奋起护主的准备,不想小姐竟然力战群雄。 跪服。 入夜,顾莘莘洗漱完躺倒床上以后,阿翠在旁边看着她。 感受到丫鬟持续且炙热的目光,顾莘莘抬头,“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觉得小姐跟从前不一样了。” 过去的小姐出身武将世家,性格耿直,并无太多心机谋略,后来顾家落败,寄人篱下,接着母亲逝去,她孤身留在谢府,无依无靠,面对如狼似虎的舅父舅母,她多少心存畏惧,偶尔还会在被子里流眼泪。 可现在的主子变了,再没哭过,还机智勇敢,敢跟谢府叫板,绝不任人摆布。 顾莘莘哭笑不得,端详阿翠的脸,小丫头不过也才十三岁,刚过小学的年龄,在现代还是个孩子,却陪着顾家母女在谢府里吃了这么多苦。 她怜惜地摸摸阿翠的头,“变了不好吗?变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啊!” 阿翠万分感动,问:“那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顾莘莘面带憧憬,豪迈挥手,“我先练好功,找机会离开谢家,然后鲜衣骏马,仗剑江湖!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个笑傲江湖的女侠豪客!” ——最近她有时间就会去练功,在现代她可是长棍□□散打都学过,来了古代,为了提高生存率,需得更加勤奋才对。 阿翠不由听痴了,想着能离开谢府跟着小姐自由自在,她不住点头,“那真好!小姐带着我!” 顾莘莘原也是兴奋的,结果想到一个问题,忧伤了! 别女侠了……未来能不能躲过砍头一劫都是问题。 制片大人,看在我这几天为你做了点事的份上,日后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 制片大人当然是听不到她心声的,因为耳朵里全是许娘的辱骂。据说老爷夫人们因宋公子的事心情不好,今日便让许娘加倍的骂回去,让老爷夫人消气。 谢栩平静听着,而桌上,又有了一张纸条,第一句最让人警醒。 ——“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 落款还是“加油”。这让小书童再次肯定,这一定是写纸条之人的佚名了。 只是纸条上还多了一句话,比起文绉绉的言辞,还有一句更为直白的话——“天道好轮回,恶人当恶报”。 天道轮回,恶人报应? 呵,谢栩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个讽意。 这世上,哪有什么报应,只有人心。 一夜过去,做着女侠梦的顾莘莘收到一个坏消息。 她被软禁了! 谢老爷跟大夫人亲自下的令,派人将她圈在院子里,跟那软禁在院里的谢三爷一样。 顾莘莘并不意外,昨日她先是拒婚后是顶撞谢家人,他们定是要想法子罚她的,只不过碍着忠烈之后的身份,加上跟宋家的婚事尚未玩完,他们还指望日后出了孝期,拿她嫁去宋家,不好把人伤了残了或哪里弄出疤痕来,叫宋家人怪罪。 所以圈禁成了最好的法子。 得,禁就禁吧。 反正少不了一块肉,手握宋家那张王牌,谅他们不敢将她如何。 接下来顾莘莘就在屋子里吃了睡,睡了吃,唯一遗憾就是不能给太尉大人送纸条,赠予精神力量了。 当然也有点烦恼,那许大娘简直喇叭精托生,没日没夜叫嚣,嗓子都不带疼的! 不过顾莘莘适应能力强,先头被吵的睡不着,后来习惯了,就将那声音当做催眠曲,一觉到天亮。 再后来,某天夜里突然没有了催眠曲,她还睡不踏实,这战斗力爆表的许娘终于累了?怎么就消停了? 太不习惯了。 直到天亮后,阿翠拉起还在被窝里的她,惊恐的说了个消息。 许娘死了! 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章 Chapter10斩草 这消息是门口守卫大哥说的。 顾莘莘被软禁后,府里派了两个大哥守在院门口,那大哥为人不错,明着看守,但并不曾欺负她们,偶尔还跟她们聊聊天。 大哥说,今早刚来这换班,就见院外一群下人都往厨房的方向跑,面色惊恐,上前一问才知道,许娘没了!! 人死在了厨房! 许娘生前被配到紫藤小院,日夜按着主子的要求辱骂打击谢栩,但骂到后半夜,她便会回自己的老地方厨房休息,毕竟紫藤小院太过寒掺阴冷。 主子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她骂得狠,夜里她去哪,并不要求。 于是昨夜里许娘骂到凌晨后,就回了厨房,那里灶火不间断,屋内暖呼呼,厨房一侧的杂物间还有被褥,对于下人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休息地。许娘还爱喝酒,睡前偷点酒喝几口,暖了脾胃再睡觉。 昨夜,厨娘就是这么睡的,一切如常。 只是今早,人再没醒过来。 第一个发现的是早上劈完柴的小厮,他拿着柴正要送入厨房,门却推不开,往常这个点,许娘早已起来将门打开。 小厮便拍门喊叫,许久无应答后心觉不妙,大力踹开门,就见许娘直挺挺躺在地上,没气了! 那小厮吓得连滚带爬地去喊人,很快,厨房便被下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皆带着惊恐之色,谢家老爷夫人也在赶来的路上。 目前,守卫大哥知晓的就只有这么多。 骤然出了人命,阿翠还是害怕的,问:“小姐,你说许娘为什么会死啊?是被人杀的吗?” 顾莘莘说:“谁知道呢,主子们不是带人去看了吗?估计原因一会就出来了!” 阿翠惴惴不安退了回去。 主子们带着管家小厮果然都去了现场,没多久,更让人诧异的消息传来。 许娘浑身并无伤口,门窗也紧闭,不像有人进入,屋内更没有挣扎或打斗的痕迹。 那人到底怎么死的呢,死的这般蹊跷! 原本就感到恐惧的谢府,更是人心惶惶! 主子们同样焦灼,好端端出了人命,还死的诡异。 他们请了专业的人来看,可一群人查了半晌,没查出什么头绪。 就如谢家人所见,室内门窗紧闭,无人进入,再观许娘身体,僵躺在火炉边,不见任何伤口,手里甚至还紧抱着那半壶未喝完的酒。 如果非要找出点不同,那就是脸色发紫。 仵作又喊来许娘相熟的人询问,答曰,许娘看似粗悍,实乃身有隐疾,有心悸之症(即心脏病),只是很少发作,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罢了。 古代诊断条件本就有限,又没有别的作证,仵作只能从仅有的条件推测,许娘可能是寒冬将至,气温大降,为了暖体,喝了比往日更多的酒,酒精刺激心肺,致病发而亡。 结果一片唏嘘。 实际上,这也只是最大程度的推测,毕竟能给的条件有限,再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谢家的主子们得知追查无望,便不好再过纠缠,加之出了人命不是什么好事,便匆匆将人葬了,不了了之。 人葬后,谢府主子们仍觉糟心,前几天那不省心的外甥女在婚事上闹了一场,眼下府里又死了人,风波不断。 虽说仵作给了结论,但只是推算,谁知道准不准呢? 而这时,府里也悄悄有了传言,明着暗着都指向紫藤小院。 可不,许娘前几日才大骂紫藤小院,谁知道是不是那五月子怀恨在心,想法杀了她? 刚好,谢家的主子也是这么想的,疑心最多的当属谢大老爷跟夫人,那许娘可是他们派去的,人若真是谢三动的手,就是借许娘的事向他们报复示威了。 谢家主子越想越怒,恨不能立刻就将谢三办了。 刚要下令又反应过来,他们没有证据啊。 一直以来,谢三是被软禁在院里的,轻易不得出,其次,全府上下都亲眼目睹了现场,那厨房紧闭,明显没有人进去。 纵然谢三想下手,也没机会啊。 谢守德最要脸面,纵是想整那小堂弟,师出无名也不好出手,当下只有按捺怒火,再想理由了。 然而没等这事过去,新一轮风波又来了。 这天的半夜,二房的心肝宝贝谢柳柳大叫着从梦中醒来,嚷嚷着有鬼有鬼,惊恐地满屋乱窜。 消息传到顾莘莘院子里时,不少人闻声去了二房那,就见那高胖肥硕的谢柳柳,光着双脚,穿着入睡的裘衣,头发蓬乱的在屋里乱窜,不住尖叫。 “鬼来了!来抓我了!” “它在窗户外看着我呢!” “只有个头……还在飘!啊!!!” 原来,就在许娘死的那晚上,谢柳柳自称在窗外见了鬼,她半夜醒来跟□□的嬷嬷说了,嬷嬷以为小孩子胡言乱语,没放心上。不想后几天,谢柳柳就从梦中惊醒,说有鬼缠身了。 然后在院里光脚闹了一场,寒风一吹,高烧不退。 折腾到白天,二夫人跟二老爷请了大夫来,几服药下去,烧是退了些,但人依旧昏昏睡着,精神竟比高烧前还差了些。 二房就这么一个女儿,纵然长相不尽人意,那也是二房的心头肉。二房夫人秦氏一贯圆滑爱笑的脸,再笑不出来,抱着女儿不住流泪。 最后不知是在哪个嬷嬷的建议下,秦氏决定请个“大仙”来问问。这个年代,一旦发生点怪力乱神的事,总有人习惯求助于大仙。 秦氏请了一个本地有名的大仙,说是个得道的崂山道士,那道士烧着纸符,杵着宝剑,围着谢柳柳的房间绕了好几圈,咒语念了长长一大溜,最后却得出一个结论——没有鬼。 没鬼?那是为什么?秦氏呆住了,那还有什么能解释的? 在将大仙送走后,秦氏闷在屋里想了好久。 最后她蹦起身,惊惧道:“我知道了!一定……一定是那个五月子!” “这晦气鬼!先克死了许大娘!又来害我的女儿!” “他就是想报复我!” 秦氏跳起脚,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片刻间,她便冲到大房院落。 大房夫妻正准备就寝,闻言大夫人陈氏问:“那许娘的事还没查清,怎么柳柳的事又扯进来了,什么叫他报复你呢?他报复你什么?” 秦氏道:“大嫂,这事您还要问吗?当时您要派人过去羞辱那五月子,命令是您下的,可选的人是从我房里出的,她那般骂那五月子,那五月子恨她,又岂能不恨我!” 这话真没错,许娘的确是秦氏的陪嫁下人,当时大房夫人提出要用这法子治谢栩时,奸猾的二房秦氏表面上不愿跟谢栩起冲突,暗地却将嘴巴最厉害的许娘献了上去,如此,那整治谢栩的毒计,才在两妯娌的强强联合中达成。 若这一切真是谢栩做的,那么他弄死许娘,明着是对大房的报复,而放倒谢柳柳,就是对暗处的二房报复。 大房老爷跟夫人都愣了。 这话看似癫狂,却不无道理。五月子本就不详,如今府里风波不断,且都是诡异之事,很难说跟他无关。 只是……仍然是推断,没有证据啊。 秦氏才不管,她为了帮女儿讨回“公道”,拼命说服大房:“大哥大嫂,绝对是他!就算不是,他也逃不了关系。” “你们想想那许氏的死法,无缘无故,就算有心悸,可她过去也喝酒啊,每次都没出事,偏偏骂了那五月子几天,就死了!” “还有我那柳柳,怎么就跟许氏的事发生在同一个晚上!太巧了吧!” “可我孩子吓成那样,大仙却一口咬定家里没鬼!没鬼,那还能为什么?不是那五月子作怪,还能找出什么原因!” “大哥大嫂,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那五月子有多恨谢府,你我都清楚,再这么下去,只怕他下一个目标,就是咱们!” …… 倘若说,秦氏来之前,一群人还只是心头暗暗怀疑谢栩,而这番话说完,大房几人后背都渗出了寒意。 一切都太巧了,巧的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解释。 除了秦氏的说法,再找不出其他了。 最终,大房陈氏看向自家男人,语气狠重,“老爷!” 大概是见男人还在犹豫,她突然说了句,“防他多年,干脆以此事为借口,以绝后患。” “后患”一词咬得很重,一语双关。 谢守德闭目思忖,须臾他睁开眼,已是眸光凛冽,“夫人有何计谋?” 陈氏还未答,秦氏却抢道:“大哥!我有一计!” “保准,斩草除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章 Chapter11报信 大房屋里不知商量了什么,人很快散去,火烛熄灭后,各自回屋就寝,夜色回归安宁。 簪花小院的主仆两还没睡。得知大房灯熄,顾莘莘难以置信,“阿翠,你看清楚了?老爷夫人们都睡了?他们没去找紫藤小院麻烦?”发生这么大的事,就这么睡了? 阿翠点头,“是啊,守卫大哥们说的。” 不对,顾莘莘想。 就算许娘的死如仵作所说是心悸而亡,但跟谢柳柳闹鬼的事重叠,太过蹊跷! 怪力乱神的事得不出真相,人就爱臆想,府里小道消息都在猜测是邪门的五月子闹的,甚至连动机跟手段都臆想出来了,就是为了报复谢府的苛待,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很可能是下了恶毒的诅咒…… 下人们都怀疑,谢府的老爷夫人如何想不到,照他们的性子,一旦起疑,定要找谢三的麻烦,哪怕没有证据,也会强词夺理按上一个……可如今,怎么都静悄悄睡了? 片场看过的剧本告诉她,反派静悄悄,多半要作妖。 难道他们在酝酿着更大的招? 顾莘莘警惕起来,见阿翠打着呵欠回侧屋入睡,她起身走到镜子旁。 想问的事很多,比如,这几天风波真相如何,许娘的死因是否如仵作所推断,谢柳柳无缘无故为何发病……还有,这般安静的谢家老爷夫人们,到底酝酿着什么? 可卜镜只占卜未来,过去的事跟正在发生的事,它是无法回看的,许娘跟谢柳柳的真相没法再回放,她只能问未来不曾发生的事。 那要问什么呢? 默了默,她咬破指尖点到镜子上,双手交叠,专注精神,开始询问。 “谢守德在想什么?” 出这个问题后,顾莘莘想打死自己。 嘴快了!什么智障问题!一个人在想什么,难道还有对白在旁边解说吗?就算给你看他思考的画面,你还能钻进镜子里把他脑门敲开看看他具体想什么? 可来不及了,问题一旦出口,不能收回。 镜子已经有了反应,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浮起画面。 很好,被顾莘莘说对了,画面的确是谢守德在思考。 端坐太师椅,肃容拧眉,宝相庄严……的思考。 顾莘莘:“……” 正值顾莘莘灰心时,画面突然有了进展,场景里多出了人。 竟是二舅舅谢守义来了,看样子是谢守德故意喊他来的,想找谢守义商量什么事。卜镜不能闻声,只能看见两人嘴一张一合。 那谢守德跟弟弟说了会话后,便屏退下人,左顾右盼确定安全,他招招手,大夫人陈氏带着贴身嬷嬷从内堂出来,那嬷嬷手里端着个托盘,谢守义一眼过去,惊得退后了几步,然后不住摇头。 谢守德便摆出长兄的谱,呵斥弟弟,谢守义被兄长一吼,唯唯诺诺地点头。 谢守德满意颔首,指指弟弟衣襟,似乎在安慰他,又往其他某个方向意味深长一指,最后勾起一抹阴沉的笑。 画面到此结束。 这内容着实没头没脑,加之卜镜不闻其声,压根不晓得表现什么内容。 按谢守义的反应来看,那嬷嬷端来的托盘可能是重点,可惜那嬷嬷侧过身子,遮住了里头之物,顾莘莘什么都没看见,而就算卜镜再问,它不会放重复画面,所以这条路走不通了。 顾莘莘只能再寻其他突破口,她不断联想那几人的表情与口型,结合他们的动作,看能不能推断出什么结果。 有时候,卜镜的确能给予预兆,但它只见画面不闻其声,导致能提供的内容受到局限,要知晓更多,需得在有限的条件内做出自己的判断与思考。 是以这世上的宝物与异力,也不一定是万能的。关键时刻还得看脑子。 足足琢磨了大半小时,当所有蛛丝马迹堆积起来,顾莘莘倏然睁大了眼,满目惊诧。 不好!要出大事了! 谢家人真狠! 她撒腿就往外跑,撞到打水进来给她洗漱的阿翠。 顾莘莘来不及解释,只道:“要出事了!我必须要去找谢三爷!” 这么大的事,断不是一张纸条能解释清楚的,须当面说。 可是被软禁了,如何出去? 后来多亏阿翠支招,虽然不懂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是往后院一指,“那墙角有个狗洞。” 顾莘莘:“……” 有生之年,顾莘莘从没想过自己会钻狗洞,但事情紧急,只能猫着腰钻过去。 阿翠并没有跟来,怕人多引人注意,毕竟通风报信一个人足矣。 这一路上,顾莘莘跑的飞快。 其实她仍没能具体推测出托盘之物,但她从其它画面推出另一个让人震惊的内容! 除了托盘这一线索,当时就谢守德跟谢守义的互动来看,能瞧出是谢守德要联合谢守义做某种事,谢守义并不情愿,他固然胆小,但良心未泯,如此抗拒,说明此事必定极不道德,甚至极为严重。 谢守德便严厉呵斥他,强迫弟弟答应,为了说服弟弟,拍拍弟弟的肩,还着重点向弟弟衣襟处的补子,然后再指向西北角。 西北角……方位很明显,紫藤小院就是院内的西北方,多半与谢栩有关。 从他露出的厌恶乃至愤然的表情来看,很可能是他正为了谢栩的某事焦躁恼怒,所以向弟弟抱怨甚至发脾气。 而画面里某个字眼,谢守德着重强调说了三遍,看口型似乎前一个字读“bao” 这个读音的字很多,是抱?还是保?包?报? “bao”什么?” 再联合谢守德意味深长地指指弟弟的衣襟,一切就说得通了。 当时,谢守义穿的是官服,谢守德点点弟弟的衣襟,看样子并非随意指,是用力且很准地指向弟弟衣襟处的补子。 凡为官者,官服上必有补子,分为文禽武兽,譬如文官一品绣白鹤,一品武官绣狮子,而谢守义身上的补子,是个七品鸿鹄。 这是不是暗指谢守义的地位或是作用? 谢守德为从六品官,比弟弟高两级,是个地方武官,而谢守义官职略低,却是个七品县丞,县丞看着只是辅助县令的文官,作用并不简单,从管理文书到户籍征税、水利、缉捕,都有直接管辖权,甚至有些民间纠纷,亦可直接裁决,无需交由县衙。 谢守义一阶武官不好干涉城内内政,县丞却可以,要抓人也简单,随便捏个借口,就可以派自己的官差上门! 所以,真相出来了。 他们要报官捉拿谢栩! 事情到此便不难推算,许娘暴毙,大房夫妇本就怀疑在心,加上谢柳柳一事后,二房对谢栩的愤恨推到了极点,必定会去煽风点火……新账旧账一起算,大房这次绝对要下大动作。 而更关键的是,这些年因为“平南侯”爵位之争,大房早就想除掉谢栩,干脆借这个机会,小题大做,一劳永逸。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但平白无故杀人,谢家人面子上做不出来,他们一定会强安一个罪名给谢栩。 至于安什么,那就随他们想了,只要能自圆其说,将人送去法办便冠冕堂皇。 倘若谢栩真被抓走定罪,那衙门是什么地方,但凡当权者叮嘱衙役“重点照顾”某个对象,那个人绝对会在里面被严刑拷打,受各种折磨,生不如死…… 顾莘莘想到这头都大了。 妈的,你们这么整太尉大人,是逼他彻底黑化啊! 老子跟着你们谢府,真倒了八辈子血霉! 漆黑的夜,似浓墨被渲染开来,一弯月牙挂在天上,从云层中探出凉薄的微光,入了冬,风刮到脸上生疼。 顾莘莘跑了好久,终于到了紫藤小院。 深更半夜,谢府上下都进入了睡眠,加之入了冬,夜半格外冷,呼气都是白雾,不光紫藤小院门口的守卫,就连府里其他守夜的奴才都偷懒回去睡了,所以一路都没人察觉顾莘莘跑了出来。 毕竟是来通风报信的,大门她不敢走,怕引人注目。 于是她绕道了紫藤小院后面,看向那高耸的墙。 想着顾璇这个身躯曾经在武将世家里打磨过,那会不会传说中的轻功? 顾莘莘一脸期待的踮起脚,按武侠小说里说,气沉丹田,运气往上,然后提气纵行,飞入制片屋里!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轻功可能只是武侠小说里的传说,这具身子并无任何轻盈飘逸感。 顾莘莘认命翻墙,好在后院的紫藤蜿蜒蔓延,入冬落叶,成灰褐色的光秃秃,但枝干仍十分茁壮,主干几乎有孩童腿粗,沿着那墙弯弯曲曲直伸到后院里。 很好,那就爬藤吧! 顾莘莘抱着藤,手脚并用,哼哧哼哧往上爬,眼看终于翻过高耸的墙头,喜不胜喜,站在墙头正准备往下跳时,又是一愣。 大概是前几天一直下雨,那墙角地上一大滩泥没干,路湿泥滑,这么高的位置,跳下去绝对摔跤,轻则擦伤,重者骨折。 顾莘莘想了想,便解了自己厚外袍往下一抛,那衣服在风中展开来,扑到地上,像一摊散在地上的毯子。有柔软的垫物,跳下去就没事了。 顾莘莘放心往下一跳! “啪!”安全落地! “完美!”顾莘莘打了个响指,还未来得及庆贺,转身就见一双瞪着的大眼。 小书童就在她后面!撞了个及时! 小书童谢安这一刻是震惊的。 一个女人就在他面前,躺在一堆不知是毯子还是棉花的玩意上面,歪靠着,头发微乱,衣衫半解…… 咦,这不是好久前冲进小院,喊着莫名其妙的话,要跟主子相认的女子嘛! 知道对方在疑惑,顾莘莘抢声道:“我找你们少爷有要紧事!快报!” “有什么要事?”小书童紧盯着她,此女身份可疑,当然要提防。 “真有要事!”顾莘莘气道:“再不说你们就完蛋了!” 她急吼吼的模样吓到小书童,小书童看向屋子,里面灯是亮的,显示人还未睡,“少爷在里面,你敲门说你的来意,少爷要见你自然会开门的。” 后面的话顾莘莘没再留意,她瞧着那屋子,单薄的窗纸映出一个人的侧影,她突然有些紧张。 说起来,这是她跟第二次照面。 第一次是刚穿来,她高喊着制片制片想与他相认,却换来他陌生而戒备的眼。 而这阵子对于他的事,她看在眼里,亦写过多张纸条,保持着联系,却从未真正见过一面。 是以今天,是正儿八经第二次。 便是这一眼,她倏然生出感叹。 映入眼帘的庭院萧条,房屋败破,窗纸后屋子的光极微弱,估计只点了一盏豆大的灯,何其寒碜。 谢府其他地方,尤其是主子们的房间,总是雕花绘兽的烛台点上累累蜡烛,屋内亮如白昼,就连她这个不被待见的外甥女,火烛也是足够的。 只有这里,稀薄的灯光昭示着日常用物的苛刻。 而这只是冰山一角,哪怕离那扇门如此近,她依旧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可见室内没有任何取暖措施,想那些谢家主子,哪个房间不是暖烘烘的地龙配熏香,纵然是下人房,没有地龙,炭火也是够的。 而这个偏远的小院,深更半夜,屋外低到结冰的温度,屋内半点暖气无,看那窗子竟还是残破的,无边寒气钻着缝隙飕飕往里进。甚至过去她还听说,这里面连床像样的棉絮都没有…… 难以想象,制片住在这样的房间。 不,应该说,谢栩这个人物,一直住在这种环境。 阴冷逼仄,破旧不堪。 除了这些,他还要面对其他恶劣的条件,劣质的饭菜,拮据的经济,被剥夺的自由,以及谢家人层出不穷的刁难及坑害。 顾莘莘心绪复杂。 许是对制片,更许是对谢栩。 如果说,她先前到此的目的是为了通风报信,防止未来的腹黑权臣黑化,波及自己,那么这一刻,她是发自肺腑的同情。 这个半大的孩子,人世险恶,尝了太多。 正恍神,突然“吱嘎”一声响,打断她的思路。 房门被推开,少年出现在门后,披着件外衣,身形纤瘦羸弱,正朝屋外看去。 这是顾莘莘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制片,不,是谢栩,少年的脸庞稍显削瘦,但五官深邃,眼睫浓密,轮廓若线雕,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双瞳仁,狭长而明亮,如天上孤星,辗转间又比夜色幽凉。 顾莘莘骤然见他,激动无比,想起此行目的,心又提起来,冲过去说:“你快跑!他们……他们要害你!” 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少年只是侧过头,眉头微蹙,冷冷打量她。 大概他也在怀疑她的身份,毕竟第一次见面,她给他的感觉突兀而莽撞。 “上一次是误会,误会!我现在正式介绍自己!”她说:“我是顾璇,是谢府里的外甥女,大老爷二老爷是我舅,我……啊!” 话没说完,顾莘莘失声叫出,喉间一阵剧痛,背脊猛地往后撞去——她竟然被人掐住了脖颈,推到柱子上。 等等,她怎么一开口就被袭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章 Chapter12相对 等等,她怎么才一开口就被袭击了! 她是会武的,顾璇的身躯虽说只是基础的练武者,但她顾莘莘在现代社会可是科班出身,散打跆拳道长.枪长剑都有练,照说不该被人一招闪电制住,实在是她没料到谢栩骤然出手,毕竟哪有人话都不说,直接动手掐人的,于是她没有任何防备就被制住。 甚至,还是被身体有残,空有左臂的人秒控!顾莘莘深觉对不起从前的武校老师。更窘迫的是,喉咙这种位置被掐,再有本事都无法反抗,捏了你的命门,杀了你瞬间的事。 她只能看向扼住自己的那只手,试图解释说:“你别误会,我是过来帮你的……” “呵。”对方一声轻笑打断她,“谢家人还会帮我?” 这一笑过后他手劲加大,喉脖是何等脆弱的地方,顾莘莘“啊”一声闷痛出声。靡靡月光照着少年低垂的睫羽,他明明是笑着,眼神却幽幽凉凉,像镀了寒光的刃。 顾莘莘猛地醒悟,她就不该说自己是谢府人。 第一次见面便是她鲁莽冲撞,他没有太过激的举动,而这一次才开口他便杀气顿涌,想来就是因为她的身份。 也对,这谢府上下,主子们下人们,哪个不是千方百计磋磨他,他恨透了这地方也是应该的。 想了想她用诚恳的语气说:“我真不害你,我跟你的处境差不多,他们对我也不好,咱们两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啊!” 那手却仍然不松,顾莘莘只能接着说:“真的,你信我,我舅舅舅妈已经商量好了,要报官抓你!你快跑吧!” 谢栩平静的眸中难得起了一丝涟漪,“你如何得知?” 若说是卜算推测出的,他定然不信。于是顾莘莘说:“我晚上路过他们院子,不小心偷听的!” “撒谎!那两老匹夫为了安全,院外不仅设有守卫,还养了几只猛犬,你若接近,半夜必有狗吠,我却什么都没听到。” 顾莘莘噎住。 也是在这一霎,她意识到,这个被圈禁多年,看似薄凉寡言的少年,实际上聪颖至极,几乎不需思考便能看穿旁人的谎言。 下一霎脖颈又是一紧,他仅有的左手手劲竟如此之大,掐痛得她脖子都梗直了,有股令人颤栗的杀意,她不住推他的手,艰难出声,“你……你干嘛……” “你说呢?”少年轻声道:“深更半夜,你偷入我院,谁知道你想干什么……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顾莘莘一惊,嘴上仍是强撑着道,“你.......你不敢,你要杀了我,谢府肯定要查你……” “你觉得我怕吗?”少年仍是笑,“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顾莘莘猛地瞪大了眼,这话的意思是…… 她不敢置信:“那……许娘真的是你杀的?” 少年不答,反而幽幽的问:“你猜,她是怎么死的?” 顾莘莘哪里晓得,唯一能确定的是,看谢栩这表情,绝对不如仵作断言的死于心悸。 不待顾莘莘回答,少年弯弯唇角说:“简单啊,冬天天冷,对于喜欢烧炭取暖的人,只消趁其不备,堵住门窗的细缝就好了。” 轻悠悠一句话,顾莘莘头皮发麻! 果然,所有人都被骗了,许娘不是死于心悸之证,而是煤炭中毒。 定是谢栩想法出了院子,半夜趁许娘不备,将厨房门窗封紧,以至中毒。甚至,他可能还利用了许娘酗酒的习惯,趁她醉酒失去神智后下手更为方便。而关紧的门窗,同时能造成门窗封闭的出事现场,让人以为无人进去,从而排除他杀的嫌疑。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人,还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而那谢柳柳估计也是他想办法半夜去吓的。 高手啊! 才十四岁不到,就有这样的心智与狠辣。 制片啊,在现代我真的小看你了! 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做只手遮天的佞臣。 那他既然敢告诉她许娘的真相,肯定是不打算让她活着出去了。顾莘莘头上起了薄汗,手心也发凉,第一次强烈领悟那则真理,人不能知道太多。 她不死心的问:“你……真的要杀我?”我们无冤无仇,还是老乡啊! 少年贴着她耳侧,狭长的眼眸眯起,瞳仁沉而冷,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压低声音:“嘘……我可没杀你,是你自己夜半出门,不小心滑倒湖里去的。” 顾莘莘:“!!!” 这是要半夜把她推到湖里淹死,说是她自己失足落水…… 可怕!她先前还敢同情他!哪来的胆啊! 顾莘莘吓出一身冷汗,她能察觉得出,对方是真动了杀机,因为放在她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她已经快喘不过气了。 怎么,他是想把她掐晕再丢到湖里去吗?不用死于屠刀,要提前死在水里了? 疼痛与窒息让她吓得快失声,他单手力量远超她的想象,仅一个左手,扣得她完全无法动弹,照说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不该有这般大力气的,莫非……他也懂武? 顾莘莘思考不了那么多,对方施压的力量太大,她在他掌下不断挣扎,喉咙被箍,嗓子哑得如砂纸摩擦,“别,我……我不可能害你!我舅舅骗了我的钱,害死我娘,谢府苛待我,我恨他们,我跟你一样恨!” “我没有骗你,他们真的想报官抓你,我听了后很着急,赶着告诉你……” …… 其实她更想袒露身份,可又怕制片想不起现代的事,把她当妖孽杀了! 她也没想哭,这不是她的作风,但喉间被掐的剧痛让她眼角不由自主渗出泪来,冰凉的液体滑到脸颊,映出那张他漠视生死,阴狠凛冽的脸。 在快晕过去的一瞬,她终于想起一点,用尽全力喊:“我……我有给你写过纸条!” “好几张!” “加油君!!”小书童猛地出了声,他一旁站了很久,并不敢干涉主子的举动,直到听了这句话才扑上来,惊诧,“原来……你是加油君啊!” 什么加油君,顾莘莘不明白,倒是小书童继续说:“少爷,她好像没说谎,我听说这府里是有个姓顾的外甥女,府上对她并不好……” 不知是因为书童的话,还是少女提起了纸条,那只手没有再加劲,但也没有松开。 而手的主人阴沉着脸,微侧过头,端详被推在墙上的面孔,锋锐的目光,质疑,审视。 少女被掐得脸通红,都失声了,想叫也叫不出来,因着太过惧怕,眼里渗出了泪,一阵风过,那泪滴拉出水色弧线,“啪嗒”,正巧砸在他手背上。 月华下那泪滴泛着银色光晕,像破碎的水晶,夜风中,微凉。 他看着那滴泪,末了,倏然松开手。 得到解脱的顾莘莘一下瘫在地上,捂着喉咙,艰难地大口喘息。 少年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声音随夜风传来,“你走吧,今晚之事若是泄露一丝半点,休怪我让你沉湖。” 顾莘莘赶紧连滚带爬的滚了。 顾莘莘走后,主仆两回了屋。 谢栩重新坐下来,接着先前的帖子往下写——顾莘莘来之前,他就在屋里练字,仅有的左手握着笔,照说左手不比右手,但他挥毫间不见半点生涩,提笔纵横流畅,笔锋骨气洞达,遒劲娴熟。 顾莘莘若是没吓得屁滚尿流的走,定又要说,瞧这字写得都自带光环,百分百古人文化素养,浑然不似现代人。 见谢栩神态自若,既没有刚刚凶人时的暴戾,也没有得知危机的慌忙,一笔一划从容的很,着急的倒是小书童,“少爷,我觉得加油君,哦不,顾小姐的话很可能是真的,您就没点反应吗?” 屋子里没有火炭,气温很低,豆大的火烛摇曳出微弱的光,能看到那只握笔的手生了不少红色冻疮,可握笔之人恍若未觉,一直安静等到纸上的字完成最后一划,才不紧不慢道:“该有什么反应,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书童默然,的确,在顾莘莘来之前,谢栩便已推测到谢家人要对他下手,且是致命一击。 报官么,现在看来,预料差不多。 谢家人要杀他,总得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报官是个好方法。 谢栩颔首,竟似在赞同对方的手段。 书童都急了,“真要报官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谢栩笔落下,起头再写了另一个字,依旧等到工整写完,才抬头说:“我不是告诉你方法了吗?照做就行。” “能保证绝对有用吗?这是要报官啊,到时他们肯定会买通关系,将我们往死里整的,少爷你……” 谢栩觉得书童聒噪,打断他的话,“按我说的做就行。” 小书童只得讪讪住了嘴,按先前吩咐的去了。 见小书童转身离开,谢栩想起什么,顿了笔锋道:“既然那丫头提了醒,接下来便注意着点,别让屋里多出什么东西来。” 小书童应声去了。 临去他瞥了主子的书桌一眼,白纸黑字的宣纸上,赫然写着。 “沉心静气,反守为攻”。 这般到了天亮。 如顾莘莘所料,一大早,一队人马气势汹汹撞入紫藤小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章 Chapter13应对 这般到了天亮。 如顾莘莘所料,一大早,一队人马气势汹汹撞入紫藤小院。 谢栩刚起来,将将洗了面更了衣,素青外袍披在身上,雅致清爽,头顶是蔚蓝如洗的天,一青一蓝的素雅之色,衬得少年一贯深沉难测的脸,清朗精致,如珠似玉。 谢栩看着大队伍闯进也不恼,靠到桌边,闲闲问:“堂兄一早过来,有何贵干?” 谢守德就在人群前头,闻言道:“你还敢问!” “我竟不知,你在府里这般包藏祸心,枉我一直视你如亲生兄弟!” 谢守德拧眉咬牙,甚是气愤。 “哦?”谢栩却是神色不动,“谢栩愚钝,不解兄长之意。” “此话休讲!”谢守德上前几步,正色道:“三郎,念在本族兄弟之情,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招是不招?” 大夫人陈氏随后道:“三弟,趁事尚未闹大,劝你趁早招了,不然,莫怪我们家丑外扬。” 二夫人秦氏走在人群最末,她奸猾多思,先并未上前,而是悄悄给身边小厮去了个眼风,“确定那东西放过去了吗?” 小厮点头,回了个笃定的眼神。 秦氏这才放下心,拧着帕子,脸一皱,眉一耷,冲过去哭道:“你竟还装!我可怜的女儿柳柳,这些天烧得人事不省!天杀的五月子,你都做了什么妖法,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接着便是要死要活一阵闹。 大夫人摆出当家主母的姿态,对左右肃容道:“还愣着作甚,谢三爷久居谢府,不知感恩,反怨恨相对,扰我谢府安危,枉害人命,来啊,请家法!” 小书童急得冲出来护在主子身边,“你们凭什么请家法!空口白牙,你想拿就拿?” 谢家人等得就是这一句话,大夫人道:“家法请不动?好,咱就报官!” 书童嚷:“你们敢!” 到底还是谢大老爷最有权威,他长叹一口气,做出沉痛模样,缓缓道:“瑜堂弟,原本我该看在大伯的面上照拂你,但事情到了这份上你还冥顽不宁,为兄也保不住你了!对不住了——” 他猛地一挥手,“来人,带三少爷走。” “那个……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嘛!”人群中只有二老爷谢守义一脸不忍,支吾着想打圆场,最后被老婆大哥同时瞪眼,只能息了嗓子。 院外大门“砰”地被踹开,大波在外守候多时的衙役涌了进来。 一群人如狼似虎闯入,团团围住谢栩跟小书童,小书童一心护主,却被人掀到在地,谢栩更是单手难敌众敌,更何况还是拿武器的。 ——谢家人见此一幕都心头暗喜,要知道,这小堂弟跟着他们明争暗斗这些年,看着是个半大孩子,心思却狡黠诡诈,简直是块难啃的骨头。而今竟这般束手就擒了!让人快意! 想着立马能将他送入大牢,甭管以后能不能出来,但凡罪名一定,身有污点,还有什么资格继承爵位! 届时平南侯的荣光便属于谢家兄弟了。尤其是老大谢守德。 谢守德想到这,紧绷的脸浮起决绝。 便是这时,一声洪亮的吼传入:“慢着!我看谁敢!!” 这声吼可跟方才书童稚嫩的一声叫唤全然不同,那声量沉稳,气场十足,绝非常人。 循声扭头看去的谢家人,瞧见来人后,齐齐一惊。 来人是个老者,着灰色锦缎团福字长袍,银发斑驳,看着上了岁数,拄着鸠头拐杖,背脊弯弓,但视线掠过之处,精干十足。 几人不由同时轻呼,“老叔公?” 来者正是谢家的长辈老叔公,除了是本家叔公,他还有个更重要的身份,便是谢氏族长。 谢家百年泱泱大族,主支脉加起来大几百人,在古代,以血缘为纽带构成的氏族,是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宗族是全部组人共有的生活体,而宗族的运转、发展、大小事迹,必然得有族长带领主持,族长在家族里拥有绝对的权威。 哪怕谢守德是个六品官员,在族长面前,他依旧是族中晚辈,他只能守礼喊一声:“老叔公。”其余人跟着喊。 老叔公是个暴脾气,径直质问:“你们这是作甚!” 他一手抓着拐杖,一手指着那些围着谢栩的衙役,“你们要对三郎做什么?抓自己兄弟,你们能耐啊!” 几个晚辈被他吼得一唬,面面相觑,谢栩反应最快,他一扫往日阴霾,搬了张凳子过去,恭恭敬敬喊了声,“老叔公请入坐。” 老叔公一屁股坐了下去,仍是瞅着谢守德,将拐杖拄得吭吭闷响,“说啊,你们到底做什么,今儿我不来,你们是不是就要把三郎抓走!” “叔公您听我说……”谢守德眉头微皱,对叔公的反应略有不满,但他并不想当众忤逆长辈,落人口实,毕竟他最好面子。 正想找冠冕堂皇的说辞,大夫人却是耐不住,她虽为谢家媳,但出身高官之家,乃千金之女,哪里受过这等老头子的气,当即便道:“老叔公您既然来了,定然在外听见,不是我们逼三郎,而是三郎逼我们。” 老叔公翘胡子,“你们倒是说说,怎么逼了?” 陈氏反问:“叔公您这态度,莫非是向着三郎了?叔公,您可是我们族里德高望重的族长叔公,可千万别有不明事理,护短的时候。” “老大媳妇你!”老叔公掀眉瞪目,又用力拄了几下拐杖,一直安静在旁,从对方挑衅,到现在还未与谢家人正面交锋的谢三郎抬头看向陈氏,目光锋利如镝,“大夫人慎言,叔公何等正直公义,自是帮理不帮亲。” 他看向堂哥堂嫂,“其实我也不知为何兄长突然兴师问罪,既然叔公来了,那咱们当着叔公的面说清楚,堂弟我究竟所犯何罪,需要动用家法,乃至报官处理??” 大夫人冷笑:“三弟非要我们揭了脸皮让你难堪……” “大嫂歇着吧。”谢栩径直打断,“长兄你说。”言下之意妇道人家不要插嘴。 夫人话头被堵,谢守德当然不痛快,当下黑了脸道:“原本我还顾忌着兄弟之情,想着轻罚轻落算了,但三弟抵死不认,那就别怪兄长不留情面。” “你住我谢家,受谢家抚育,不知感恩,反心怀不轨,恶意诅咒,害死许娘,再害稚儿柳柳,若不是我们及时发现,只怕你还要再害更多的人。这一死一伤,枉顾天理人性,残忍至极,别说家法,报官也是应该的。” 谢栩道:“大哥如此肯定,我倒是好奇了,我如何杀的人,那恶意诅咒,又是何意?” 秦氏气恼女儿的事,抢道:“那还要问,定是你用了什么邪术坑害人命!谁不知道你五月子的身份,天生不详,妖里邪气,肯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邪术!可怜我的柳柳……”又开始哭。 老叔公是个耿直人,亦是族里极少数不将五月子的传言当真的人,这些年他见谢栩一个孩子无父无母,孤苦伶仃,难免心存怜悯,照拂一二。 见那秦氏反反复复拿那五月子说事,老叔公恼道:“谢守义,管管你家婆娘,有这么说自家兄弟的吗!” 谢守义哪里敢管老婆,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谢守德竟还接着秦氏的话头说:“叔公,只怕这事不假,若非空口无凭,我们岂敢定罪。” 谢栩冷冷道:“看堂兄言之凿凿,莫非,你们还真有证据?” “自然。”谢守德朗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屋内行巫蛊之事,已被府里发现,若非有人来报,我还不知原来堂弟你竟如此居心拨测。” 巫蛊祸人可是重罪,不能乱扣,见老叔公都是一惊,谢守德又说:“叔公,上报的人就是紫藤小院的守卫,他们亲眼所见,怎能有假?您若不信,派人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这话就是要搜房了,而身后的衙役们,已然拿着家伙气汹汹欲往房内闯。 谢栩微微侧身,拦在门前,并无半分慌乱,他向谢守德一弯唇,“谢大老爷,老叔公今天在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今儿紫藤小院谁人搜,后果谁人负。” 他没有再喊堂兄,语气更为生疏冷硬,而那一笑似深有寒意,让人腾起危险之意。 谢守德也被这突然而来的笑惊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他早安排好了一切,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就在昨日,陈氏已找了信得过的人,将一个扎针的巫蛊娃娃,偷偷塞进紫藤小院被褥里,一会众人冲进去,翻出那东西,大庭广众人赃并获,谢栩再有本事都无法再赖。 这老叔公来的正好,就让他亲眼做个见证。 谢守德越想越为然,再瞅瞅身边陈氏秦氏,一干人均隐着快意之色。于是他手一挥,“任何后果我担着!搜!” 衙役们虎狼般闯了进去,瞬间,家当乱翻,物品扯乱,床褥掀起,衣柜东倒西歪……谢栩就在门口冷眼瞧着,甚至还安慰愤然的老叔公。 谢守德几人也在门口等着,皆一脸期待,直到下人来报,“老爷,除了生活用物外,不曾有其它。” “什么?”几人一愣,谢守德道:“不可能,再找。” 陈氏在旁提醒,“找仔细点,那些柜椅,还有褥子被套,是最容易藏东西的地方。”就是提醒官兵翻床。 但官兵早已翻过,道:“属下已找过,的确没有。” 陈氏不信,她那小厮明明塞进了床褥里,怎么可能没有,她想了想道:“下人房搜了吗!”许是小厮藏在了小书童的下人房也说不定。 为了亲自验证,她还跟过去看,衙役将整个床褥都拉下来,抖了又抖,除开一些散落的棉花残絮,仍是什么都没有。 这下谢家人都傻了眼……不应该啊,明明搁这屋里了。 秦氏突然喊道:“床底!在床底!” 她手指着床底,众人弯下腰,果见里头隐秘之处有个大箱子,秦氏指着箱子道:“一定是在箱子里!” 全屋都搜过,唯独这个箱子没有,看这箱子还被放得如此隐秘,多半就是了。 于是谢家几人齐齐道:“定是在这箱子里。” 谢守德甚至瞅着谢栩冷笑,亲自纡尊降贵钻到床底把箱子拖出来,在众人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谢守德打开了箱。 只听哗啦啦大响,里头翻出大摞的书,还有些散落的纸笔砚台。 娃娃,哪里有什么娃娃。 谢家几人面面相觑,彻底没话说了。 满屋寂静。 末了老叔公喝道:“够了!”他指着满屋狼藉,遍地凌乱道:“你们有完没完!这就是你说的巫蛊之术?这就是你们定的罪名!” “不应该啊,明明……”秦氏不敢置信地说:“明明就……” 谢栩冷眼斜睨:“明明什么?二嫂这话好像亲眼见到似的,莫非,是你们故意派人塞进来?” 此话一出,所有谢家人脸都变了,心理素质最差,最藏不住事的谢二爷谢守义表情最明显,他转过脸去,不敢看谢栩跟老叔公,一脸慌张。 老叔公活了大半辈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拍桌而起,指着谢家几人道:“你们……你们……”气愤的说不出话。 他深吸一口气,一指谢守德,“今日之事,我必会禀告族里……” “叔公!”谢守德何其要脸面,禀告给族里,他以后在宗族中还怎么见人,他赶紧道:“今日之事是我处置不妥,冤枉了堂弟,我向堂弟赔不是,您莫往心里去。”他绝不承认今日之事是他故意栽赃,只能托说处事不妥。 老叔公虽有意照拂谢栩,也不能将同为侄孙的谢守德逼得太紧,便看向谢栩,“今日之事,是你大哥不对,他给你赔礼道歉,你可接受?” 谢栩颔首:“接受。” 谢守德松了口气,见堂弟又笑起来,心顿时一紧,每次这阴沉难测的小堂弟一笑,绝无好事。 果然,谢栩道:“道歉归道歉,但我刚才说过,凡搜我院落者,后果自负。” “三弟你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陈氏道。 老爷纡尊降贵给这五月子道歉已是给他脸面,不料这五月子给脸不要脸,缠着不放了。 谢栩扬眉冷笑,“我过分?你们枉顾亲情,欺我年幼,闯我庭院,翻我家私,栽赃嫁祸,私定罪名,妄想除我以后快!若非今天叔公来主持公道,我这条命就交代在你们手里了!这般诛心夺命,谁能比你们更过分?!” 少年年龄虽小,但步步紧逼,气势十足,加之理由充沛,竟让谢家几人都说不出话。 老叔公都听不下去了,尤其是那句“若非今天叔公来主持公道,我这条命就交代在你们手里了”,着实让人心酸。 他便主持公道说:“不用再说,今儿既然我来,亲眼见到你们承诺后果自负的,那就后果自负,三郎,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缓了缓又说:“若你在这府里住的不好,就跟叔公回去,你爹就你一缕骨血,叔公自当好好照拂。” “谢过叔公。”谢栩道:“这里总归是家父旧居,三郎还是住这比较合适。” “但叔公要三郎提要求,这也简单,三郎只要求堂兄还回父亲当年居住的雍景阁跟富来居。” 他语气听着像是个简单条件,可在场人均是脸色大变,陈氏当先叫道:“这怎么行!” 雍景阁跟福来居看着只是两处院落,却是府中最关键位置,旁边就连着花园跟池塘假山,有了那一片,几乎把整个谢家府邸分割一半走,更何况里面还有大房夫妇花了大价钱建造的兰心居,就是当年想要招待宋公子的顶级水榭。 如今谢栩要分去,可不是剜了谢家人的心头肉。 几人当然不肯。 谢栩也不恼,悠悠看向老叔公,老叔公看向谢家几人道:“你们凭什么不依?你们可别忘了,那地儿原本就是三郎他爹当年的住所,他人打仗去了,回不来了,才让你们占了这么多年!” 他越想越气,“口口声声谢家人家人,难道三郎就不是谢家人吗?你大哥就这么点骨血,你们这当大哥大嫂的就这么照顾!?一个个背着我欺他辱他,现在连他的屋子都占,你们当我老头子死了吗!!” 他将拐杖重重往地上磕,“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脸,我们谢族要脸!” “谢守德谢守义,凡你们还有最后点廉耻,就别逼老头子参你们!” “不然,统统回去种田吧!!” 最后一句话落,谢守德谢守义脸色大骇。 这才是老叔公的杀手锏,是他们顾忌老叔公的真正原因。 老叔公当年也是官场中人,年纪大了,从官场退下来,但人脉还是有的。在大陈朝,不仅重视官员能力才华,也看中官员人品德行,官乃民之榜样,但凡德行有失,譬如不孝父母、不怜百姓、不抚子女都算德行有污,一旦被参,有的亏吃。而谢家苛待幼弟,栽赃嫁祸,意图打杀,条条都是罪名,要是真被参上去,被御史点名,被朝廷不齿,甭说谢守德兄弟以后甭想升迁,能不能保住现有官位都是问题。 所以几人脸色大变,但看那老叔公的表情不像有假,毕竟暴脾气的老爷子过去也参过族中忤逆子弟,实实在在断了那人的仕途。 谢守德这一生将前程看得最为紧要,眼见老叔公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断人命脉,他想了又想,末了只能咬牙忍气说:“本也是大伯的院落,堂弟要,那就还吧。” 话讲回来,本就是谢栩之物,他们占着也没用,二弟是县丞又如何,万一小堂弟在叔公的助力下越级闹到上层官府,届时,他们不仅还是得把地腾出来,还丢个大脸。 但他终是心有不甘,冷冷讽了谢栩一句:“三弟你人小小,要这么多也不怕撑。” 谢栩笑道:“多谢大哥关心,三弟我心里有数。” 他笑着一来一去,谢守德脸更沉了,旁边的陈氏也是银牙紧咬,那些道理她何尝不知,只是吃出的肉哪有吐出的道理,指甲扣进掌心,她不死心地拉着夫婿的袖子,想再说点什么,但谢守德拂开了她,他这会心情也差得很,表情阴沉,“好了!没听到吗,差人把那些屋子收拾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章 Chapter14羁绊 几人走后,屋里只剩谢栩主仆与老叔公。 老叔公看着那些乱哄哄离开的身影,气仍未消,叹了口气对谢栩说:“这两兄弟越发放肆了,今儿幸亏你机灵,请了我来,不然都不知这两混账要做出什么事来!” 谢栩起身,认认真真对老爷子做了个揖:“多谢叔公!” 老叔公摸摸白须,摇头:“真要谢,你就该跟我走。你年纪还小,你哥嫂又是个不安分的,这一团乱的谢府,就算今日拿回了你父亲的故居,也不是宜居之地。” 早在几年前谢栩被从边关送回中土后,叔公就担心谢家兄嫂会苛待幼弟,提出了接谢栩回自家照拂,但都被谢栩婉拒。 眼看侄孙再次沉默,老叔公自知说也没用,默了会,倒是谢栩提出个请求,“叔公,能不能将您那随从里高个的好汉留给我,我这屋子就一个下人,太冷清了,添个人也好。” 老叔公今天出门来谢府,的确带了不少人,就怕闹起来需要镇场,而那高个的是他最贴身的侍卫,名叫高虎,手脚很是了得。 “给你吧。”老叔公笑起来,“你小子倒是眼尖。” 也由此,他倏然就松了口气。 他身边侍卫不少,谢栩竟一眼就能看出功夫最好的那个,可见眼光隼利。 这孩子也是想法多的,他请求留侍卫到谢府,说是屋子冷清,倒不如说留一个叔公的得力干将在谢府,代表叔公的权威,震慑谢守德等人,再往长远点想,谢家人那天要是再作妖,谢栩也有人给叔公通风报信。 所以,哪里是屋子冷清,是这小辈一举几得,防范于未然。 再想想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已能洞察人性,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府里,硬是跟哥嫂机智周旋,今日这事,他预知哥嫂阴谋,不仅提前做出反应,还将他老头子请来保驾护航……这等计谋心智,绝非一般人能比。 得了,他也甭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是那孩子选择的路,就由他去罢。 如此,老爷子留下了那个叫高虎的侍卫,打道回府了。 老爷子走后,书童十分不理解。 他问主子,“我也不明白您为什么呆在这,这谢府有什么好,难道还真为了老太爷?” 主子留在这,绝非此地是老太爷的故居,那不过是对外的说辞罢了,实际上,主子跟老太爷的关系并不好,外人不知道,他这个贴心奴仆是清楚的。 想了想书童问:“莫非……您还真信当年一说,在这等那个贵人?” 谢栩并未答话,真正的原因么? 他自小聪慧通透,可唯独这事一直没有解答,说一种怪异的感觉,倒不如说是直觉,每每昏睡便总觉得,应该呆在这里……或者,是要在这里等点什么。 可具体说出来,又毫无头绪。 那就顺便做做某事,比如小书童说的,等那个贵人。 收回心绪,谢栩走到书桌,答所非问的说:“别问了,一会他们要腾出雍景阁跟福来居,你去盯着点,别让他们玩什么花样。” “呵,他们以为还个雍景阁就完了么?”他扶着朱红的轩窗,目光望向红砖碧瓦、景致错落的硕大谢府,笑,“我还真不怕撑!” 同一时刻的簪花小院。 顾莘莘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外一片乱糟糟的动静——不少奴仆正托着各样家当,奔来跑去,搬家似的。 看那那群人的背影,顾莘莘坐回座椅,想起今早守卫大哥说的事,说是今早大房二房气汹汹带了许多官兵闯入紫藤小院,说是要抓拿谢栩。 她当时脑子嗡一声就炸了,自己昨夜里卜算果然准了! 她当时是想去看看的,可对前一夜谢栩掐自己的事有阴影,纠结了会,直到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完全没必要。 大房二房的确栽赃谢栩,说他在府里行巫蛊之事,要搜院子找证据缉拿,结果一无所获。 然后又传来谢家族长老叔公腾腾杀入的消息,据说老爷子是个暴脾气,两侄子侄媳栽赃不成,被老爷子骂得狗血淋头。 再然后,谢栩在老爷子的做主下,将谢府一半的屋宅抢了过来。 这步步扭转一气呵成的计谋,顾莘莘想想都要鼓掌。 从危到安,从无到有,看着不过早上官兵进府半个时辰的事,蕴含了少年多少智谋。 前头暗地打击谢家,干掉许娘及谢柳柳都只是个小铺垫,后头一早算好兄嫂会突然发难,不紧不忙备好对策,甚至请了老爷子来镇场……就算没有她这个通风报信的,也能稳赢。 至于那巫蛊之物,应当就是卜镜里那嬷嬷用托盘端着的物品,这么精准难猜的细节,她在卜镜里都没看到,谢栩多半事前也很难百分百猜到,但事后他能在她当晚有限的话语里,推算出有人要往他屋子里塞东西,并及时作出应对,也是很牛逼了。 果然,不是谁都能当太尉大人的。 谢家人啊,你们为什么作死,人家是不想陪你们玩,真要玩,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顾莘莘托着腮,又去观赏门口盛况了。 看来谢栩将谢府分割一半果然如真,那些抬东西搬东西的小厮丫鬟,大件小件,累得牛般喘气,洋洋洒洒一一大长队伍,人手不够,还将顾莘莘门口的守卫大哥都喊去了。 她甚至还看到陈氏跟秦氏沉痛的脸,尤其是陈氏,大笔财富拱手让人,跟在那些值钱的家当后面,恨恨攥着手绢,肉痛的眼都红了。 想起陈氏当年端着谢府当家主母架势,欺辱原身顾璇娘亲的脸,顾莘莘就觉得大快人心! 直到阿翠在身后喊:“小姐别看了,来正事。” 顾莘莘扭头,就见阿翠领着一个老道士进来。正是前日给谢柳柳“看诊”的那位高人,虽然当时他一口断定屋里没鬼,但许娘跟谢柳柳的意外仍让人害怕,府里不少人留他下来,哪怕是要几张驱邪符也是好的。 这不,阿翠怕自己屋里有邪祟,便跟着求老道几张符。老道无奈道:“贵人无须紧张,这世间确有怪力乱神之事,但真正的邪祟极少,你们府中并没有,贴着也无多大用处。” 阿翠想着不能白请人来一趟,又赶紧问:“大师,听说您看相算卦也极灵,要不帮我看看吧?” 得,求符不成就算命。 老道见那小丫头撑着脸瞪着一双渴盼的眼睛,不忍拒绝,便坐下来打量了下阿翠,然后要了生辰八字。 阿翠巴巴给了,顾莘莘坐在一旁看着,并没有放在心上,古代这种打着算卦看相的先生多了去了,不见得都是真的,是以她没理会。 没想到说了片刻,阿翠却捂唇惊讶,原来她的某些状况,老道都说中了。 顾莘莘便多看了那老道一眼,那老道接着说:“你上头有个哥哥,但没养活,很早夭折了。” 阿翠瞪大眼,不住点头,“是是!哥哥小时候生了长病,然后夭折了,我爹娘伤心了好久。” 老道又说:“你下面还有个妹妹,失散了。” 阿翠更是瞪大眼,“老道您是神仙啊,我是有个小三岁的妹妹,有一年流民暴动,兵荒马乱的,妹妹不知被谁抱走了,从此再没有消息。” 说这阿翠眼里险些冒出泪来,“求大师指点指点,万一我妹妹还活着,我该去哪找她?” “这天大地大……”老道摇头叹气,要了阿翠的妹妹八字,掐算了会说:“你向北吧,我虽不能给你指具体位置,但方向应该是不错的。” 经此一番,阿翠已完全信任老道,便赶紧拉着顾莘莘过来,“还有还有,请大师给我们小姐算算,我家小姐先前吃了很多苦,不知以后会怎样,你给指点指点,希望菩萨保佑。” 顾莘莘被强按着坐下,她原本觉得对方是个江湖术士,但瞧那老道给阿翠掐算都八九不离十,也诧异了一番,再联想先前驱鬼的事,若是招摇撞骗的术士,只怕无鬼也会说有鬼,方好骗取钱财,但这老道且坚持说无鬼,便可看出其人并非弄虚作假之辈,他的话,或许有几分真。 只是那又如何,她本就是拥有占卜之力的人,无须旁人多言。 却没料到阿翠已积极地将她手递了过去,格外认真的要那老道看手相,顾莘莘不好拂丫头的心意,便按老道的规矩,报出了生辰八字。 她报的不是自己的,而是原主顾璇的,毕竟她顶着顾璇的身份。 老道按照八字掐算了下,然后望向顾莘莘,摇头说:“这并非小姐的八字。” 顾莘莘一惊,心中虽对老道的能力有了准备,不想对方一眼就看穿自己。 “不好意思,记错了。”她笑着,这回真报了自己的八字。 老道又掐了下,眉头反而越皱越紧,似遇到难题,他掏出一件八卦盘,用天支地干的方法推算她的命格。 见他分外凝重,顾莘莘便说:“大师,实不相瞒,我并非此尘世中人,我来自异世。” 她好奇心大起,若这大师真有神通,她倒想看看大师对穿越而来的人,能算出什么。 阿翠闻言愣了下,并不明白小姐的话,老道却不见恐慌,他停下手中八卦盘,睁开眼,笃定道:“不,姑娘就是此世中人。” 他摸着白须,语气低沉而谨慎:“姑娘命格十分奇特,老道生平闻所未闻,但老道可以肯定的是,姑娘的确是此世众人。” “准确来说,姑娘本乃此世中人,后不知何故,去了另一异世,然而你在本世因果未了,是以你又从那一世回到本世来,继续羁绊。” “因果未了?”顾莘莘头一次听到这般说辞。 老道颔首,“是,应当是极深的羁绊,故而当你误去那一异世后,这一世羁绊将你拉扯回来,要你继续未完的因果。” 顾莘莘瞠目结舌,且不知这话是真是假,这老道能说出这番话,已是匪夷所思。 这意思是,她生来就是古代之人,可能误穿到了现代,而古代世界有某些因素,将她从现代世界拉了回来。所以她的穿越,其实是一种自我的回归? “敢问老先生,那您这因果、羁绊又是何解?” “因果关系,有因有果,许是你在本世有未完成的事,你种了这个因,却完成果,故而被留下。” “羁绊之说,情或仇,恩或义,许是本世有未了的情缘,许是未完的恩仇……爱恨情仇,本就是羁绊。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若这羁绊是感情,许是你的,你恋眷他人,才从异世回来,又许是他人恋你,当他怀有感情或强烈执念,他的执念,将你唤回。” 顾莘莘道:“还能因为感情就将人拉扯回另一个世界?” 老道摸摸胡子,“不排除此种可能。老道修为浅薄无法定论,但多年前,老道的师祖曾在南疆听过一种绝密之咒,能凭人之精血,将在异世的人召回。当然,前提是施咒之人对被召唤之刃羁绊极深,甚至愿意用生命做代价……称之为执念也不错。” “总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等,不过浅薄之人。” …… 老道的话说完,撩起衣袍就此告辞,临别前对顾莘莘说:“姑娘身怀意象,不同凡人。未来之路,祝姑娘一路顺遂,完未完之情缘,续该续之羁绊,若有命定之人,请多加珍重,因果常有,但情义难修,保重。” 老道走了,顾莘莘还在想着那番离奇之言。 她以为自己的穿越已够离奇,没想到更神奇的在后面。 阿翠也听得迷迷糊糊,但她心大乐观,那什么异世听不懂就抛一边,脑里过滤得只剩那句“姑娘身怀异象,不同凡响”几个字……她难过地抓着顾莘莘的手说:“怎么办,小姐,你可能做不成女侠了,话本上只要说身怀异象不同凡响,男的大多要做皇帝,女的要做娘娘……” “一入宫门深似海……我苦命的小姐啊……这贼老天!” 顾莘莘:“……” 翠啊,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穿越。 两人不知晓的是,老道在离开簪花小院后,自摇头语。 “也是巧了,这谢府稀奇,那姑娘命格蹊跷,那院里的公子亦是如此。” ——老道在被阿翠请去之前,就曾被紫藤小院的书童请去过,说是求问一件事。那小院里的公子看着是个冷淡自持,不问鬼神的主,竟请他前去,说要问一问身上古怪的症状。 是很蹊跷的昏睡症,老道闻所未闻,末了得不出结果,倒是在那公子的八字上推算出些古怪。 按他的八字推算,本该是个福泽深厚的命格,或为皇家贵子,或为巨贾之后,极尽富贵,享尽天伦,不想见到本人却如此落魄,双亲全无,坎坷多难,身有残疾。 “不应该啊。”老道不住摇头。 他这一生推算八字从未出错,今天却连着遇见两个未解之人。 而这两人又在同一府邸……莫非,彼此有什么关联? 羁绊? 着实想不出来,老道摇摇头,离开谢府。 夜已深,万物静谧,月上树梢。 顾莘莘还没睡,想着那老道匪夷所思的话。 她若是一个带着羁绊来的人,那来这究竟为了什么?报仇,还情? 就为了让制片大人杀了自己?这也太可笑了! 便是这念头动起,顾莘莘又想起思索已久的事。 以前她将谢栩当做制片,最近她渐渐动摇了这个想法。 随着这阵子一桩接一桩的事,谢栩慢慢脱离了她脑中制片的认知,越发独立鲜活起来。 他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喜好性格,有独一无二的人格魅力,他丰满而真实,从言行举止到姿仪风度,与这个朝代如此贴近,他根本不像穿越来的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并不是制片,而真正是存活于这个时代的人? 他们真是只是容貌相似,实则是两个不同的灵魂,除开长相,所有地方都南辕北辙。 仔细想想,不是不可能,毕竟她当时问镜卜的是谢栩的名字,而不是制片的。 若是有制片的全名就好了,便不会有如今诸多疑问。 幽暗中顾莘莘长长叹气,做好了接受新的可能。 罢了,万一不是制片,那就不是吧。 既来之而安之,把谢栩当成一个全新的人,也好。 顾莘莘在新打算中睡去,而月光照耀的另一个地方。 紫藤小院的少年,则陷入了一场奇怪的梦。 从前他进入睡眠,总仿佛伫于空洞洞的黑暗中,四处飘荡,像要寻找着什么,如何挣扎都收不回来…… 可这次没有,他只看得一个古怪的场景,陌生的画面,陌生的人,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在那片波光粼粼的湖边,像是他自己,穿着古怪的衣服,留着古怪的短发。 梦里湖边来了一个女孩,他箍着女孩的双臂,拼命问她:“是不是你!是不是!” “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找……一直……” 那激烈与绝望不像他的性格,又如此真实的传入脑海。 像是他的灵魂去过另外一个国度,苦苦找寻一个人。 然而,这终究是这个昏沉的梦,岑寂而荒凉的夜,梦过后,便全然忘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章 Chapter15策略 翌日,谢栩真忘了那个匪夷所思的梦。 早起之后,他照例在简陋的书房,读书练字。 ——他依旧住在紫藤小院,即便要回了雍景阁,却并未搬过去。只命人收拾翻新了紫藤小院,屋里添了暖烘烘的炭火,换上了崭新的被褥,还添了好些家当,连带那些破损的门窗一并修补好……或许这仍无法跟谢府主建筑、铺着地龙,有着松软羊毛被,家当鎏金镀银的雍景阁比,但他已经满足了。 安逸虽好,却磨人斗志,逆境苦己,策人催发,枕戈饮胆,他不愿意纵乐而丧志。 谢栩拿起书本,慢慢翻看。 当然,除了看书,他还顺便做了几件别的事。 而此时的簪花小院,则是一派兴奋,阿翠兴冲冲过来说:“小姐,好消息,我们解禁了,门口的守卫大哥走了!以后不来了!” “啊?”顾莘莘坐起来。 “据说是紫藤小院那位吩咐的。”阿翠说。 谢栩分割谢府后,顾莘莘的簪花小院刚好离紫藤小院不远,也在谢栩的范围内,所以按照地理位置讲,簪花小院以后属于谢栩,归紫藤小院管。 所以,谢栩解了她的禁。 他为什么解自己的禁啊?那晚他还对她那么凶来着。 不管了,能解禁是好事。 坐了一会,顾莘莘突然升起一个想法——她想去紫藤小院看看那一位。 虽然知道未来被砍头很可怕,对上次被某人掐的经历也还有后怕,可这些天她越呆在谢府,便越见识到谢栩的能力,越笃定认为,这般心机与智谋,再给他更多的磨练与机会,他必然会一步一阶,走到万人之上。 这几天,她有过反复思量过。 从一早预知谢栩未来前景与谢家结局,刀挂脖侧时,最初她有过逃跑的念头,带着阿翠一起,可经过深思熟虑,她发现跑并不是个好计策,因为她多半是跑不掉的,一旦谢栩登到顶级权臣,半个皇帝的位置,天下再大,又有几人能逃脱江山之主的掌控?届时就凭他身边的锦衣卫或各种暗卫机构,要追拿一个人,怕是掘地三尺,逃到天涯海角都得抓回来。 是以,消极地逃不能解决问题,若是结局已定,倒不如干脆搏一搏,主动出击,将劣势反转,逆流而上。 于是,她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胆大的策划——攻略下这个未来大BOSS! 若跟这位大BOSS打好关系,攻略下他,或是抱好太尉大人的大腿,日后请他大人大量,手下留情,未来结局许有回旋余地。没准若是成功,她还能套点别的什么! 谁说小人物不可以逆袭! 顾莘莘是个风风火火的实干派,主意打定,她跳下床就往外跑,顺带跟端水进门的阿翠说:“我去刷好感度!” “什么?好感度?”阿翠不懂。 顾莘莘没解释,只豪爽地打了个响指:“妞!姐在图谋一个大计!等成功了,你跟着姐!有肉吃!” 夜深人静,紫藤小院的灯还亮着。 小书童已经习惯了主子看书到夜半,虽说看到太晚他还是会心疼,但现在比过去好多了,现在看书起码坦坦荡荡,过去没跟谢家彻底撕破脸皮前,谢家人怕这三弟太聪颖出息,总是管着控着,不让谢栩看书,谢栩过去要看书习字都得藏着掖着。 现在,不仅能光明正大的看,还有了大把的钱可以买书籍跟纸墨笔砚。 嗯,就在分割谢家的同时,他主子还有一手,他将谢家的田地商铺也挖分了一部分——原本谢家祖籍上的田地商铺及其他资产,就有谢老太爷的一部分,这些年被谢家兄弟以堂弟年幼,帮忙代管为借口,一并占去了。 而今,趁着老叔公来,谢栩当然得趁热打铁。 彼时谢家哥嫂们是瞠目结舌的,这小堂弟还真不怕撑! 兄嫂们死也不肯,虽说在叔公面前是晚辈,可才失去了半个府邸,又要分他们的口袋,是可忍孰不可忍!堂兄堂嫂们拼命找各种理由推脱,坚决不退步,尤其是堂嫂们,恨不能摆出敢要回铺子就从她们身上踩过去的架势! 闹得叔公都尴尬了,都是自己的侄孙,不好事事逼太紧,末了还是谢栩开口,“既如此,便只将前门街铺几所铺子归还吧,三弟我没经手过生意,先练练手,其他的还是请堂嫂照看,有劳二位表嫂了!” 这话说的好听,态度似乎也退了一步,只拿回小部分属于自己的,其余仍是放在哥嫂那。 哥嫂们见大部分还攥在自己手里,方不情不情愿答应。 人不能给脸不要脸,本就不是她们的东西,闹到官府去,还是得还给谢栩的,谢栩没全要,还给了她们台阶,当然得下。 对此,小书童仍是不解,要拿就一鼓作气,全部拿回来,放一部分在外面是什么意思。 “无妨。”谢栩淡淡道:“当养利息罢了。” 小书童霎时顿悟。 那么大笔财富,如何会放在对手那里?无非做个好看的表面功夫,加之不想将兄嫂逼紧,那几口子一辈子就将钱财看得最重,眼下分了他们的房子,再去分他们的口袋,没准她们真狗急跳墙要拼命,现阶段见好就收,无需争的你死我活。 更重要的原因是,主子考虑的是长远,那两嫂子为人贪财势利,却俱是脑子活络善于经商的,钱放在她们那,只会越滚越多。 眼下,他只需要一拿回一部分,维持日常开销即可,其他的钱就当是投资,有精明的打理人,还是不要钱白雇的,何乐而不为? 未来,待这些羊养肥了,再来慢慢宰也不迟。 主子高啊! 小书童看主子的眼光充满钦佩与骄傲!即便目前尚未拿回所有财产,但只有部分,也是有钱人了,想想那些白花花的票子,小书童乐的眉开眼笑。 不过他还有一个疑惑,主子为何从前不将这些拿回来,非等到吃了几年的苦再动手。 对此主子道:“放在过去,谁会真搭理一个孩子。” 的确,过去他太小,就算闹,一个孩子,谁会把他当真,而且那么多家产,就算叔公请来偏袒他,大人们会放心将这么大笔财富由孩子做主吗? 而现在,谢栩十四了,已从一个孩子长为了少年,他对人生的掌控,勿需再疑。 书童脸上笑开了花,墨都磨得更欢快了。 忽地想起一件事,他边磨墨边问,“少爷,您把簪花小院的禁解了?” 谢栩看着书,头也没抬,“看在她前几天来报信的份上。” “嘻。”小书童笑,“还看在她是加油君的份上吧!” 谢栩抬眸,没有生气,只这么正色看人,便不怒自威,小书童自知多言,赶紧止住了嘴。 心里却是欣慰的。 加油君的出现对少爷来说,可能还只是可有可无,路人甲的身份,但她却是为数不多,帮过少爷的人。 这世间,能好心待少爷的太少了。就连过去的老爷,少爷的亲爹,不曾真正看少爷一眼,他只是碍着世俗眼光,被迫将少爷带在身边,他对少爷,同外人一样,多是嫌弃与漠视。 心里有些微难过,小书童想说点什么,院外忽然传来窸窣声响,他耳朵一尖,“咦,院落里有声音!” 小书童出屋走到院落,一看到院墙脚步顿住。 茂密的紫藤枝丫搭在墙头上,沿着墙蜿蜒爬行,最粗的那根滕支稍稍弯下,像一根荡起的秋千,而那藤上,正坐着一个人。 是个女子,穿着身水蓝衫裙,却带着个帷帽,帽子边缘拢了层白色薄纱,从额头一直垂到胸前,将面部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容貌。 她坐在那秋千上,荡来荡去,风吹得她衣带翩跹,月色下神秘而诡谲。 ——这是顾莘莘的最新装扮。 她心知谢栩厌恶谢家人,担心再用谢家人的身份会像上一次被谢栩所憎,便想尽办法易容,等日后好感度刷起来再自报身份。 于是,她可是来之前在屋子里好一阵倒腾,先是在靴子里塞了好多棉布,充当增高垫,又多穿了几件衣服,让自己显得比过去削瘦的身子壮实,怕脸被看出来,她戴了帷帽,里头的脸还用姜块凃黄,又画粗了眉毛跟眼线,就算掀起她的帽子,恐怕这又高又壮又颜丑的模样,谁也认不出她是过去的顾璇了。 就连声音,她都故意捏的鼻音重一点,让人分辨不出。 小书童果然吓了一跳,“你谁啊?是人是鬼!”大半夜长衣飘飘趴在墙头,是挺吓人的。 女子嘻嘻笑,轻拂帽檐的纱,“叫你主子出来,我想跟他说话。 ” “走开!你以为你是谁啊!”小书童从地上捡了块砖头丢过去,“砸死你!” 险险躲开石头的顾莘莘:“……” 为了攻略权臣,不容易啊。 大概听到院内有骚动,谢栩还是出来了。 天地间风清月白,天色极好,那少年伫立于屋檐下,披着件墨蓝衣袍,衬得玉白的脸清眉俊目,鼻翼高挺,深邃的眼眸仿佛倒映出满天星光,熠熠生辉。 墙头顾莘莘看他仰头打量自己,戏谑道:“少年,半夜造访,你猜猜我是仙还是鬼?” 墙下少年扫扫她身形,淡漠道:“仙无影,鬼无腿。” 这就是否定了。 顾莘莘隐在帷帽里的脸扯扯嘴角,这人真老成,这种把戏,完全唬不住他。 眼见那少年转身要离去,她叫出来,“诶诶,你别走啊!你就不问问我来做什么吗?我虽然不是什么神仙鬼怪,可也不是一般人哪!” 谢栩脚步往前,他向来对不熟的人没兴趣,是以态度冷冷清清,倒是书童在后面喊:“那你是什么人?” “我来自遥远的华国!” “华国?”小书童道:“什么地方,没听过。” 这个朝代当然没有华国,顾莘莘不过是捏造一个地方,让自己的身份有个落实点,扯谎更易套近乎,“当然没听过,那地太远了……你们可以把它理解为世外桃源,或者想象中的蓬莱岛。但远归远,我们的国家可是极度昌盛,有你们没有的,懂得很多你们不懂的稀罕事!” 小书童年纪小,好奇心重,“什么稀罕事,你倒是说说看。” 顾莘莘便往天上一指,“比如这月亮,你知道它为什么有阴晴圆缺吗?因为它是一颗星,但它本身不发光,是反射了太阳的光亮才有光,而月亮还会移动,它不能时时刻被太阳照亮,这才产生了阴晴圆缺。” “还有,你知道为什么有四季吗?因为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也是颗星,称为地球,它是围着太阳转的,太阳本身能发光发热,地球离太阳近的时候,就热,远呢,就冷,所以就造成了四季……诶诶诶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啊!” 完全听不明白的小书童已经走了,而谢栩,他天生就不爱跟陌生人交流,从头至尾就没理顾莘莘,没等她开口就走了。 顾莘莘趴在墙头大喊,“我真的是带着善意来的,我可是世外高人的徒弟!” “真的真的……屋里的那位谢公子,我看你骨骼清奇,将来必有作为,我看好你敬仰你想辅佐你,咱们交个朋友嘛!” “诶!公子公子!你出来嘛!我们交流交流……” “公子,虽然你容貌极佳,但我对你并无色心,你大可放心出来……” “公子……妈呀,小书童你干什么!有话好说!” 小书童冲出屋子,扛了根竹竿,对着墙头的顾莘莘喊:“我们公子要睡了,你再不走,我就一竹篙把你捅下去。” 其实就是他的主子叫他来轰人的。 顾莘莘:“……”你狠。 顾莘莘灰头土脸的回去。 出师不利,大半夜她坐在房里反省自己。 她在反思哪里做得不好,那主仆两竟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好比写文章,开头都不吸引人,谁还想看后面? 不过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如此想了一夜,她终于想了个法子。 第二天,她又翻墙过去,“公子诶,我又来了,我给你讲个笑话。” “就讲个包大人的笑话吧。” 锦毛鼠对展昭说:“我对你很失望,昔日南侠,竟甘心屈就狗官麾下!” 展昭激动道:“不,你不懂,包大人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官!” “我还没有黑到这个地步!!”一旁观战的包拯咆哮! 这是顾莘莘在现代的网上看过的笑话,过去跟朋友讲总能笑作一团,至今笑点仍在,还没等对方笑出来,顾莘莘这笑点低的,自己先趴在墙头笑得不行了。 结果一抬眼就见一个竹篙正对着自己,下面是杀气腾腾的小书童。 顾莘莘:“……”又滚了。 第三日,顾莘莘又趴到墙头。 “公子诶,我给你唱首歌……”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自主合音,“吼嘿参北斗……” (中间漏词)“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吼嘿有啊……” “砰!”竹篙过来。 顾莘莘:“……”继续滚。 第四日。 “公子诶!今儿我来给你吟吟诗!”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我想见公子,公子貌无双。” …… 小书童道:“还想见公子!给你一根竹篙!” 顾莘莘麻溜滚了。 第五日…… 没有第五日了。 屡屡受挫的顾莘莘表示有些灰心。 她将自己关在屋里,托着腮绞尽脑汁想其它办法,这时阿翠端了一碗糯香的绿豆糕进来,说:“小姐,饿了吧,吃点宵夜。” 屋内香气缭绕,顾莘莘眼睛落在那糯香的绿豆糕上,腾地一亮! 有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美食攻略还没用呢! 入夜,顾莘莘再次趴在墙头。 小书童这次倒没扛竹篙,只冷眼问:“你这女子,又来作甚!” 顾莘莘眼神郑重:“我今天不骚扰你们了!我是……”手往前一伸,“给你们送吃的!” 小书童往她手上一看,一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章 Chapter16攻略 小书童往她手中托盘一看,就见瓷白的碗里装着几个孩童掌心大小,圆溜溜,金黄扑鼻的物什。 顾莘莘介绍,“这种甜点我们那的特产,叫蛋挞!很好吃!” 说到这顾莘莘很是感叹,就为了这几个小东西,她在厨房里捣鼓了一整天! 说是美食攻略,实际哪有那么简单。不少穿越文写起现代美食总是大笔一挥轻轻松松,实际上古代条件有限,食材也有限,要做出现代的食物,难啊! 可顾莘莘并没有放弃,好在这方面她也算是个幸运的人,在现代时,她家附近就有个甜品店,年少时为了赚生活费,她没少去打工,老板做甜品她都看着,老板人很好,闲来时还会手把手教教她,是以一些不是很难的甜品,她大概都知道做法,更重要的是,她还学会了哪些甜品一旦食材不够,可以用其他的来食材替代的法子。 这蛋挞只能算是基础美食,材料相对简单,只需鸡蛋、面粉、霜糖、炼乳、食用油等,除了炼乳外,其它几样古代都有,至于炼乳,实则是由鲜奶加蔗糖浓缩的乳制品,顾莘莘在厨房里用鲜牛乳配了半天,还真弄了点出来。材料弄完,接着就是烘焙步骤。谁说古代没有烤箱?红薯怎么烤的,那种传统型铁箱炉就可以,唯一注意的是,需在中间小心的隔离一层,不要让炭灰飞到甜点上去,影响美观。 如此,顾莘莘在厨房里捣鼓几个时辰,终于做出了宝贵的几个蛋挞。 古代没有锡纸做底托,顾莘莘找了好看的碟子,小小的,巴掌大一个,每个碟子托着一枚蛋挞,金黄的蛋挞,碧色滴釉的帖子,养眼极了,也瞬间将现代平价的甜点显得高档起来。 眼下,她托着那些漂亮诱人的点心给小书童。 小书童头一次见这么新鲜的点心,鼻子里还闻着香,说没反应是假的,但他还是保持着戒心,冷哼,“谁知道有没有毒!” 顾莘莘拿起一个往嘴里放,“我吃给你看!” 她微微撩起面上纱巾一角,只露出一点唇部,然后刻意放缓动作慢慢咀嚼。如果有摄像机,这是个慢镜头特写。 再配上必不可少的台词。 “来自异乡的蛋挞,有着全然不同的滋味。 鸡蛋与牛乳的结合,历经慢火烘烤。 香,软,酥,嫩,一口入肚,唇齿留香……” 顾莘莘一边说一边极享受的吃完了一个蛋挞,上演了舌尖上的中国,还意犹未尽的用舌尖舔一舔嘴唇周围的蛋挞粉。 小书童没说话,但的确被她这个姿势吸引了。 他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对新鲜事物难免好奇。 但他理智还在,“我可不敢要,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我都说了我敬仰你们家公子啊,特意给你们做吃的!” “真的,特别特别好吃!” 她又诱惑般地讲,边讲边拿了个篮子,将碗装在篮子里,用绳索挂着篮子沿着高墙往下放! 小书童:“!!!”还带了运货的篮子!真是早有准备啊! 等篮子到了小书童身边,顾莘莘松手往下一抛,说:“尝尝!不好吃我以后不来了!”然后不等小书童答不答应,拍拍手,咻一声从墙头跳到外面,走了。 小书童就这样被塞进了一盆奇怪的糕点。 拿到屋里去时,怕主子骂自己随意接旁人的东西,忙解释:“我没想要的,是她硬塞给我,还非说很好吃……” 嘴里说不想吃,眼神却不住往碗里瞟。 谢栩本想训斥他,他一贯谨慎,不熟人之物从不靠近,自也不允许下属如此,但看看小书童可怜巴巴的脸,话终究没有出口。 小书童跟着他好些年,一个半大孩子,却陪他吃了太多的苦,想了想他说:“要尝可以,先试毒。” 小书童闻言惊诧,眼里闪过雀跃的光,端着碗去了偏房。 拿银针测过,果然没毒。 微张开嘴,试探性地吃了小小一口,那女子没骗他!糯香糯软,味道是很不错! 这样吃了一个,他看向正房,踌躇着要不要送给主子尝尝。 结果主子一个冷冷的眼风削过来,他便止步了。 于是小书童便心安理得将剩下蛋挞全吃完了。 再过一晚,那女子又来了。 吃人的嘴短,小书童语气似乎都好了点,只问:“你怎么又来了?” 顾莘莘趴在墙头,“昨天蛋挞好吃吗?” 她说着又递出一样新玩意,用竹筒做的杯子,上面加了盖,里面不知是什么液体,被她用手晃了晃,夜风中散发着茶与牛乳的香味,而那盖子上还抠了一个洞,插着一根细细的麦秆,她将液体用麦秆吸到嘴里,享受的眯眼:“这奶茶真好喝!” 昨儿蛋挞都做了,而奶茶是只需奶与茶再加点配料,又不需要烘焙的简单饮品,自然不在话下。 她喝着奶茶问:“我多做了几杯,送你尝尝?” 半柱香后,小书童进了屋。 他手里端着用竹筒装的一筒奶茶,怯怯地对主子说:“这是她送来的奶茶,少爷你要不要尝尝……还挺好喝的。” 昨夜里那少爷都没试过滋味的蛋挞全被他吃完了,今儿他有些愧疚,得了奶茶就送过来。他还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说敬佩你,我觉得少爷你是挺值得人敬佩的,所以我就收了。” 嗯,这理由很好很强大。 “拿走。”谢栩依旧不动,他在看一本兵书,捻着一支朱笔,时不时用左手做批注,那笔尖一行行勾勒连写,笔锋沉稳流畅,竟比常人右手书写还要娴熟。 只有小书童知道,主子为了熟练使用左手,经历了怎样的练习,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寒冬手满是冻疮还勤学不辍。 小书童越想越心疼,又将奶茶巴巴地往前推了点,没想到主子头都不抬,只道:“拿远点,要喝你自己喝。” 小书童便收了手,乖乖在桌旁陪主子看了会书,见主子没有不高兴,这才问起盘旋在心中的问题:“主子,这加油君好傻啊,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呢。” ——粗神经的顾莘莘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再乔装打扮也没用,谢栩何其聪明,她来的第一晚,就看穿了她的身份。 小书童前几天还没看出,才会拿竹篙捅她,知道她的身份后便没那么凶,只是这乱世,容不得人太随心,是以即便知道对方给少爷写过纸条,他依旧会谨慎一点。 “您说她为什么老跑过来献殷勤啊?” 谢栩道:“或许如她所说,一个孤女寄居谢府,孤单无助,想找个同道中人作伴吧。” 小书童道:“也是,她看对我们好像没什么坏心,没必要紧张。” 谢栩抿唇默认,他当然清楚,不然还能让她每天平平安安地来翻墙头。 “随她去吧。”他说。 他是不喜欢谢家人,但如今一半的谢府都被他掌控,她的簪花小院亦在他掌控之中,——自拿回谢府一半的管理权与资金后,他再不像从前韬光养蓄,该用的钱,该请的人,他排兵布阵一一落实,心腹、探子、眼线,一样不少,日后这府里大小事,只要他想,必然能知。 她要真有什么,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若敢生幺蛾子,他定不会讲情面。 小书童又问:“那她那些古古怪怪的话是怎么来的,什么地球月球……还有,这几天做的稀奇古怪的吃的喝的,她一个姑娘,怎么懂的?” 谢栩默了默,倒是屋外的高虎接了嘴,“许是她在边疆学的吧。” 原身顾璇幼时随父亲镇守边疆,边疆毗邻各国,民众间互有来往交流很平常,听说还有很多跟中土完全不同的民族。没准这小姑娘就是跟这些稀奇古怪的民族学的。 小书童点头,“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懂点其他东西,没什么大不了。” 如此才彻底放心,端起那竹筒,喝起奶茶。 啊,香甜,丝滑。 谢栩依旧在低头看书,许是小书童吸奶茶的呼噜声扰了他,他抬头想制止,目光接触到那古怪玩意的一瞬,却是留了一眼。 是那竹筒杯。 他固然这些美食毫不动摇,也从不受不熟之人的事物,但那竹筒配一根细细的麦秆,如此古怪的喝法,旁人见了定会侧目,可他非但不觉得陌生,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隔着年代的熟络感。 甚至那个叫“奶茶”的称呼,像在哪听过。 错觉么? 接下来几天,顾莘莘依旧每天继续美食攻略。 这天送了水果杨枝甘露。 另一天送了杏脯小蛋糕。 过一天再送了水果千层。 …… 总之每天不重样,满满新鲜感。 太尉大人依旧不吃这套,但小书童是吃的,表面还有些戒备,但最后多半会相信顾莘莘。 如此孜孜不倦忙活了半个月后,顾莘莘趴在墙上,看着小书童一颗颗吃她新爆的爆米花。 嗯,香,酥,甜,小书童吃得欢。 趁小书童心情好,她小心翼翼道:“我能下来吗?我想见你们公子……”做了这么多天美味,硬是没跟太尉大人搭上几句话,怎么刷好感度! 怕小书童反对,她噼里啪啦道:“我真的敬仰他!敬仰他容貌俊雅姿丽无双风度翩翩惊为天人聪颖智慧博学多才风华绝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串串毫无节操的话眼都不眨地往外倒。 小书童的爆米花噎在嘴里,惊呆了,加油君,你竟如此谄媚! “我是真心话!”顾莘莘双手合十,语气十分诚挚,“不信你让你们主子出来,我当面向他倾诉!” 话没说完,屋门轻悠一开,里头的人还真出来了。 月华融融,那少年像往常一样,披着件宽大衣袍,头发以竹簪束起,挺俊的面容在夜色里凹显出来,幽暗光线压不住那一身气韵,只是表情不太好,似是觉得外头太吵了。 顾莘莘难得见谢栩出来,立刻兴奋起来,“啊,公子啊,又见了你太高兴了,英雄惜英雄啊!” “我跟你们说,你们真得跟我交朋友,以后会有地方需要我的,毕竟我这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学富五车……” 又是一连串不要脸的词往外吐。 陡然一句话打断她:“明天是什么天气?” 打断她的竟是鲜少开腔的谢栩! 他不发话则以,一发话噎死人。 顾莘莘是未来人,不是天气预报,哪能回答得来。 谢栩又问:“那说说你怎么懂天文地理的?” “那天跟你们讲的地球月球不就是天文吗?那四季分明也跟地理有一定关系啊。”顾莘莘道:“这算什么,我还懂得更多,物理化学生物等到……” “打几个最简单的比方,你们知道熟了的苹果为什么往地上掉,而不是天上?” “水的旋涡为什么总朝一个方向转?” “海洋为什么会产生潮汐?” “因为地心引力,当然,你们肯定没听过这个词。” 墙下两人默然,尤其是小书童,他的确不懂,在他的认知里,这是长大后就知道的现象,但要追究原因,他真不明白。 小书童还是说:“这哪有什么原因,万物生来就是。” 嗯,套上一个万物有则的原因,很冠冕堂皇。 墙上少女噗嗤笑:“好,为了证明我不是乱扯,我换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怎么会有声音,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小书童道:“这也没有什么可追究的规律,万物有灵呗。” “错,是因为震动。” 她指指自己的咽喉处,“你摸摸喉咙,说话的时候,这里是震动的。” 小书童摸着那,的确如此,但他说:“这只是巧合!” 顾莘莘一笑,坐在墙头,在藤上折了根枝条,放在粗糙的石砖墙头磨,原本不可能发出声音的墙跟树枝,在两者互相的摩擦下,发出暗哑的摩擦声,微弱,还是能听见,而顾莘莘为来印证自己的话,还时轻时重的磨。果然,轻磨时声音小,重磨时声音大,这全都取决于震动的力度。 小书童不说话了,虽然觉得对方这是在诡辩,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再看看身边的少爷,此刻微皱着眉,应该是在思索…… 末了谢栩抬头,看向墙上的顾莘莘,“你还懂什么?” “那多了去了!”顾莘莘道:“不仅文,武我也会的,你要是让我下来,我就露两手给你看。” 谢栩睇了书童一眼,小书童道:“那你下来吧,我们过几招。”小书童在谢栩的熏陶下略懂武。 顾莘莘摇头:“我不欺负小孩!换个人吧。” “少吹牛!”小书童哪里肯信,刚要还嘴,眼前人影一晃,腿被人一击,身子便往后仰去,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那少女站在他面前,笑嘻嘻看他,“我才没吹牛。” 小书童瞪大眼,他记得那晚上加油君被主子单手压制,可没少受欺负,今天怎么…… 实际上那当真只是顾莘莘学武生涯中少有的几次失误,那晚去给谢栩通风报信,她完全没想到谢栩会骤然出手锁喉。她在毫无防备下被偷袭,躲闪不及。 现在她有了防备,就此一时彼一时了,况且她当年还在武校里学了不少近身格斗,加之又是主动出手,是以占尽了优势,轻敌的小书童一招被击。 小书童被打倒,当然不甘心,便向门口喊道:“高虎大哥!” 高虎就是老叔公留给的那名侍卫,谢栩让他领了侍卫总领。 高虎人高马壮,见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有些犹豫,但谢栩给他的眼神,是探探这小姑娘的底,便提议说点到为止。 顾莘莘求之不得。即便对方不提,她也会想法提的。 若是现代那副成年人的身躯,凭她练了十几年的功夫,跟高虎这种身经百战的高手来说,要赢肯定难,但过几招是没问题的。问题是现在她顶着顾璇的身子,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身高刚过一米五,身形偏瘦,对付十二岁的小书童没问题,但对战高虎,怕是对方还没出一半的力,她就得被击飞了。 是以她得避其锋芒,剑走偏锋,技巧为上。 她便说了句好啊,然后摆开架势,当然,打之前她弯下腰,呈九十度鞠躬。 三个男人都是一愣……这什么功夫,打架前还弯腰问好? 顾莘莘没答,趁高虎还对弯腰行礼感到纳闷时,猛地一个劈腿过去,所幸高虎是个练家子,反应也够快,瞬时一手相格,照一般贴身格斗,招数行至此,对方必要追击,届时他另只手画掌相击,必能封住对方去路…… 一切都成竹在胸,然而……对方压根没出拳,反而又一腿过来,绕过他手,直击他胸口。 那纤纤足尖踏在他衣襟时,几个男人俱是一愣。 便是这一个动作,他已然输了。 幸得是个小姑娘,身高力气远不如成年人,不然换个跟他身形差不多的成年人,这一脚绝对重重踢到他的咽喉或是头部,伤害惊人。 高虎诧异问:“敢问姑娘,这是什么功夫?” “跆拳道。”顾莘莘笑眯眯。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防不胜防,高虎输在他第一次遇到这种陌生又未知的武功,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而输。换了别人都会输。 真正的跆拳道对战传统武术,可不一定这般厉害,但顾莘莘卖弄得就是投机取巧,防不胜防。 她还是赢了,尽管胜之不武。 输给一个小姑娘,高虎当然心有不甘,顾莘莘见状便道:“那再来!” 重新又是一个劈腿过去,高虎吸取上次的教训,注意力放在她下盘,双拳下移,就防着她上轮连出的连环腿,可小姑娘这回压根没出腿,猛地右掌化拳击入,高虎一惊,迅速躲过第一拳,身经百战的他同时瞧到顾莘莘左肩的破绽,瞬时劈手过去,但就在同一秒,小姑娘对他的第二拳也到了,又迅又疾,随风呼呼而入,将将抵在他胸口。 平局! 一输一平,虽说第二轮没赢,但对练家子高虎来说,也是很难的了,这会不仅高虎,一旁小书童嘴都张得能放鸡蛋。 加油君除开会写纸条及嘴皮子胡扯外……还真懂功夫的? 谢栩则是在旁沉默。 倒是高虎问:“你这又是什么功夫?” 那小姑娘隔着帷帽笑声盈盈,“泰拳。” “……”甭管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几人全是闻所未闻。 尤其是前一种,打架前还问好。 小姑娘拍拍手掌笑,“我没骗你们吧!我可懂很多你们不懂的东西!” 稀奇古怪的理论不说,这些武功男人们的确从未见过。 便连一贯沉着冷静的谢栩都微侧过头,看了顾莘莘一眼。 眼神依旧冷淡,同时还充满质疑,但的确是他头一次正眼瞧顾莘莘。 顾莘莘见好就收,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担心再这么下去露馅,便迅速举手抱拳,说了句:“晚了,我回去了,明天再见。” 然而沿着原路,堂而皇之爬上墙,翻出去了。 男人们:“……” 顾莘莘去后,高虎还在心惊中,“想不到那娇滴滴的小姑娘,还真有两下子!” 小书童则是摸摸屁股,刚刚顾莘莘将他踹倒,他屁股到现在还疼呢。 而谢栩则是继续往书房里去了,三人中只有他仍旧从容平静。 小书童赶忙追着他去,边走边感叹,“加油君到底什么来历啊,会那么多胡里花哨的东西!” 谢栩微顿住脚,瞅着高虎道:“拳脚上她不过是占了便宜。” 语气犀利,仿佛早已看穿。 默了默却又是说:“至于那些理论……倒不像她一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 小书童问:“什么理论?那些奇怪的话?” 谢栩没答,让他自己体会。 翌日晚,顾莘莘又来了。 一见她来,高虎跟小书童都聚到墙角,小书童是想探探带没带美食,高虎则是想在请教两招,顾莘莘不傻,绝不给自己露馅的机会,只隔着墙头对下说:“我今儿来不是打架的。我给你们主子送个东西!” 手一伸,一个木质的盒子递了下来,确定到了小书童的手,她“嗖”一声溜下墙去,顿时在黑暗中没了影。 小书童,高虎:“……” 两人端着箱子离开墙角,对里头的东西好奇又警惕,即便心知她是加油君,但在不完全了解对方底细之前,谁也不会完全放下戒备。 高虎先说:“此女来历不明!” 小书童接口:“她的物什还是得小心!” 于是两人将箱子放在院落中央,远远拿个树枝挑开盒子盖,再火速往树后一躲! 箱子里没有任何危险的动静,只有一个奇怪的物件…… 木质的,还涂了不同颜色,但谁也看不懂。 “外面何事?”屋里谢栩听到动静。 两人只能把东西端进屋内。 放到谢栩案几上时,一个高喊:“主子!小心有毒!” 另一个:“当心□□!” ……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与两个忐忑的下属相比,关键时刻,还是谢栩镇定的多,他在里头翻到一张纸条,歪曲扭扭的几个大字,“天文地理,日月苍穹。” 小书童一头雾水,里面奇奇怪怪放了几颗球,谁知道是什么。高虎也是一脸懵然。只有他们家主子微微颦眉。 小书童便跟着再看几眼,就见那箱子最里侧,被刷成了墨蓝,像夜的星空,墨蓝中央,一颗木质削成的蓝色小球,上曰“地球。” 围绕着的确,一颗半明半暗的圆球,曰“月球”。 而两个大小不一的球,围绕着另一颗更硕大的球——“太阳”。太阳周围,还用笔虚虚的滑出两道弧度,印证两个星球绕着地球运行的轨道。 两个下属一愣,这是在用道具讲解前几天她说的那什么月球地球的理论吗? 小书童拧眉,“又是花里胡哨,加油君到底想讲什么?” 高虎同样没看懂,这种理论对他们来说,还太过匪夷所思。 倒是谢栩将东西翻来覆去,眼神质疑。 末了他说:“先收起来罢。” 顿了顿,又道:“日后再研究。” “嗯?”两下属诧异地相视一眼,这什么意思?主子这是觉得有道理?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退下以后,谢栩对着烛光将那东西拨了拨,面色凝重。 奶茶,蛋挞,地球,月球……” 古怪的字眼,像是在哪听过…… 自语后便是漫长的疑惑,想着带来这一切古怪的女子,谢栩微微皱眉,继续去看书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章 Chapter17回报 接下几日,顾莘莘依旧乐此不疲的往紫藤小院跑。 不过没再送什么模具类的奇葩,改送书了。 起因是有天半夜,她又爬到了墙头,这一次她没在墙头各种吆喝骚扰,只静静看着屋里。 好半天后,她对下面“站岗”的小书童说:“你们家少爷每天都很晚才睡?” 古人睡的早,一般天黑过后□□点就寝,不像现代夜生活比比皆是。可谢栩比现代还晚,顾莘莘在这坐了好久,子时都过了谢栩还没睡。 窗纸泛黄,烛光映出少年漂亮的侧颜,夜已深沉,他托着一本书反复研读,哪怕旁边伺候的人打起呵欠,亦全然不见疲惫。 顾莘莘发现,几乎她来这的所有场景,都是他在勤学苦读,好像只有文墨才能让他变成另一个人,灯光与夜色的交汇中,他收敛了那一身阴鹜与锋芒,低眉垂首,朱笔轻攥,笔墨透香,气质温文。 小书童看出顾莘莘的想法,道:“这算什么,我们家公子看书写字临帖做文章,哪一日不是过了丑时才睡,十年从不间断。” 顾莘莘问:“他没有夫子么?”总见他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小书童说到这更是自豪:“从来没有,七八岁时在边关,军营里的人随便教了两年,后来回了谢家就没了,这些年都是自己琢磨。” 顾莘莘瞠目……这是自学? 被人随便教了两年,而后就靠自己,如今能看书临帖做文章,还懂不少深层次的笔墨文化,领悟力也忒强了! 而且,每晚都练到丑时,鸡鸣之时,凌晨一点到三点,就是说谢栩至少夜里三点后才入睡? 连续这么多年? 何止聪慧,更是刻苦。 现在的谢栩,尚不能预料未来能够取得的惊人成就与地位,但即便他对前途一无所知,甚至在被谢府折辱欺压的年岁,仍可以保持不放弃自我,求索之欲,永不停止。 顾莘莘再次起了崇敬之心。 一个人不论面临高坡还是低谷,顺坦或坎坷,荣耀或磋磨,能十年如一日行某件事,这种近乎苛刻的自律与坚持,本身就是一种可贵的品质。 或者说,汲取更多,早已成为他向上的信仰。 翌日顾莘莘再来,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没带,就带了好写书。 小书童笑,别的稀奇玩意他们没有,书籍类少爷最多,从前跟老爷在军营时,老爷不待见少爷,便随便用点兵书打发少爷,后来老爷失事,少爷回了谢府,那么多屈辱的日夜,少爷从来都是看书练字,沉心静气,就如少爷所说,书中才有志向。 小书童为少爷自豪,觉得顾莘莘这回倒是送对了东西。直到看到顾莘莘那大摞书,等等,这都什么书? 《山河列传》、《大川游记》、《芳草心经》、《畜牧要著》……博览山川、各种游记就算了,那养花种草、畜牧又是什么! 还有《鬼怪志异》、《君本多情》《奴问卿心》以及《七男子与独身少妇之传奇》……这又是什么! 尤其最后一个。 想他少爷过往看的书,哪个不是论语道德、恩考纪要、兵书百家……可那丫头送的……再仔细翻一翻,竟还有街头巷尾人手一本的低俗笑话! 加油君!你都送了什么! 他按捺住火气送到书房。 几日后,那书少爷有无浏览他不清楚,某天高虎却是拿着那本笑话书在恭桶上笑出了声。 等从恭房出来,小书童瞪着高虎,意思说你怎能看如此低俗之书。 “有趣啊。”高虎反而津津有味的跟小书童讲里头的段子,“两杀手决斗,一人大骂,“你竟在屎里下毒!” 小书童:“……” 恼之后他问:“你都看了,那本七男子与独身少妇那什么……你也看过了?”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脸皮薄不好说,心里又暗搓搓好奇。 高虎道:“那本啊,很震撼!” 他向小书童招手,头偏过来,探讨秘密似的。 这般神秘,已经惹得小书童托住下巴憧憬,想象出七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放肆地翻滚在被浪中…… 然后高虎在他耳侧小声说:“八仙过海。” 小书童:“!!!” 甭管紫藤小院那边怎么想,簪花小院里的顾莘莘已经握了本传记,自己滚在床上看了。 她最近给谢栩送书,第一是敬佩他的好学,第二,她也有自己的目的。 她敬佩他十年如一日的苦读,但另一方面,书是人类最好的导师,看什么书,成什么人。 那些统治阶级的集权言论,谢栩定然看了许多,能教人的多半是效忠皇权、禁锢思想、官场权术,长此以往,谢栩定会朝着自己极权之路走去,这无疑在加快他的黑化。 她如今已经不打算阻止他的黑化,反正结局已定,只是她想保命,不仅要跟他刷好感,拉关系,必要时还需两手抓,看能不能将太尉大人改造一下,哪怕那么小小的改造一点点。 试想,若他面对的除了那些勾心斗角,权场沉浮,还能见些风清月白,天地朗朗,山川苍苍……他会不会不会那么阴郁积心,危险难测? 故而她才选了那些山河大川游记,让人开阔胸襟,敞开思想。至于养花,花花草草,修身养性嘛。 而那情爱话本,是希望通过通俗的故事,能让他看到世间也有真情一面;鬼怪传说则给他消遣时打发时间,而最最重要的——都说小动物拥有温暖治愈的力量,所以她才挑了那本畜牧的,可惜下单时她没有仔细翻,若翻了,她就会知道那是教人养猪的……跟治愈毫无关系。 当然,以上顾莘莘是不知道的,她还沉浸在用文化改造大佞臣的美梦中。 一直等到送了好些天的书,她趴上墙角,笑眯眯问书童:“我送了那么多,你主子看了吗?” “一本都没。”小书童道。 顾莘莘:“……” “我家公子不看杂书,再送这些玩物丧志的,以后你就别来了!” 啊?真的么?一腔热情的顾莘莘失落地瘪瘪嘴。 哎,权臣真难接近,想方设法整这多点子,愣是一点好感都没刷出来。 她得再想想办法。 半个月后,时间逼向深冬,万物凋残,天气越发寒冷,守夜的小书童哪怕穿着厚袄子,都冻得不时呵气。 也是这时,墙头上窸窸窣窣发出了声响——小书童本能地竖起耳朵,那女人爬墙的声音他已烂熟于心。 果不其然,墙上冒出了一个脑袋,可不就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小书童立刻说:“你又来做什么……” 话没完,顾莘莘掏出一个小匣子,一本正经道:“这次没送杂书,也不逗你们,是来给你们送好东西的!” “什么?” “蛇油膏。” 小书童瞪眼,“蛇蛇蛇……蛇油?你拿这个干什么?有毒吗?” 寻常人对蛇的第一反应多是恐惧与忌惮。 “少见多怪!”顾莘莘道:“这是药!可以治冻疮!百试百灵!给你们公子!” 又备注:“很宝贝的,你不许用!” 然后丢下药跑了。 顾莘莘这二十来天没来骚扰,的确是有些灰心,第二是不知该拿什么去刷好感度,谢栩为人荤素不进,性子深沉,她吃喝用玩什么都送过,仍然不知该如何取悦他。 而这个蛇油膏也是她前些日子才想到的,那天看阿翠的手长了冻疮,她突然想起现代的蛇油膏,一打听竟然没有,想来这个朝代并未将蛇油提炼成冻疮膏。 于是她找了个老大夫,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老人家懂药理,觉得有些道理,便找了蛇贩子弄些蛇试试,几番研究后,将提取的油脂跟几味本就可防治冻疮的中药混合做膏,一试炼果然有用,堪称冻疮膏加强版。 在阿翠及其他人试完且满意药效后,顾莘莘才带着药来。 ——那天她就有注意过谢栩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典型读书人的手,能想象他低头握笔的风韵,只是,大小不一的冻疮刺到了人的眼。 若是光拿药,小书童别说给主子推荐了,不扔了就算好,她才故意说了句:“很宝贝的,你不许用!” 小男孩子嘛,都有点叛逆心理。 果然,顾莘莘走了后,小书童拿着药膏闻了闻——他是好奇,他知道这丫头不会害他们,顶多是送点奇怪的东西。 故而他不怕有毒,扭开盖子闻了闻,想着那丫头警告自己不许用,他当即抹了点自己手上,哼,他偏要抹。 这还没完,他还跑到守夜的高虎那里,给他的手也抹了点。 高虎这几天没再看顾莘莘送的书,但作为武人,他会时不时想起那晚顾莘莘与他过招时的场景——究竟是何种功夫,他前所未见,于是他时不时学着那姿势来几遍。 书童道:“别管武功了虎哥,这是加油君的药,给你抹点!” “那丫头的?”高虎心里对顾莘莘敬佩在先,对她的药便也不那么排斥,“来来,那姑娘与众不同,这药没准也有奇效。” 高虎果然没有预测错。 几天过去,两人神奇的发现,冻疮的那只手,竟然没有半夜发痒,伤口还在以可见的速度痊愈。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普通的药,愈合的很慢,还会反复发作,往往涂了没好几天,又重新再长。 可这个药,几天下来,不仅愈合了,还完全没有复发的迹象。小书童这才信了顾莘莘的话,拿着药就去了书房。 冬天一冷他还将手揣着窝着呢,可主子从不,那些年屋里没炭,他熬夜看书写字,手时刻露着,寒风中握笔写字翻书,冻疮长得比他还多。偏生他从未抱怨过一句。 如此好的药,当然要给主子,只不过要说是自己买的。主子生性谨慎,那丫头看着来院里的次数多,但主子很难对外人全然相信,要说是她的,主子定然拒绝。 小书童便这般借着自己的口,给谢栩上了药。 当晚主子便不痒了,几天后伤口开始愈合,疮面好了许多,谢栩不由问:“这药是哪家铺子的?”过去的药从没这么好用过。 小书童期期艾艾还是说了:“其实是加油君送的……” 说什么来什么“小书童——”屋外传来叫喊,“小书童,我来做回访,你们公子手好些了吗?” 仿佛是猜到谢栩好的差不多了,那人今晚爬上了墙头求证。 小书童走出屋时,墙头的人托着腮,巴巴地往里看,好像在等他的回答。 药有奇效,解了公子的痛楚,小书童第一次不在主子面前伪装表情,感激地说:“好了,这次多谢你了。” “哈哈哈!”墙头爆发出大笑,不似寻常女子的腼腆,那敞声笑着,似乎格外欢喜,“那你们要怎么谢我?” 不等他答,她竟无耻地说:“要你们主子对我笑一笑。” 顾莘莘原本是戏谑,结果门“吱嘎”一响,披着青衣的公子迎着月色走了出来。十四五岁正是发育最高峰,才一个月没见,那少年长高了一茬,但还是瘦,衣衫在风中摇摆。 顾莘莘看怔了,意外他竟然出来了。 当然,他是不会对她笑的,只瞥了她一眼,便将头扭开,然后撩起衣袍,坐在一侧院内的石凳上。 院内一角置以一张圆桌,配双凳,估计是上一代院主人用来赏月喝茶的吧。 顾莘莘瞧谢栩坐了过去,便给小书童去了眼神,意思是她能不能从墙上下来,进到院子里。 小书童看看少爷的脸色,没有说不准,便悄悄点头,默认了。 而谢栩听到她的动静,见她从墙上跳下来,也没说什么,顾莘莘见没人反对,便一鼓作气摸到了圆桌旁,又悄悄挪挪腿,坐到谢栩身边的凳子上,正高兴终于接近了权臣大人,就见谢栩一个疏离的眼神过来,顾莘莘只能瘪瘪嘴,退到远一点的座位上。 小书童回屋泡了壶茶过来。 竹青色茶具,质朴而雅致,谢栩拎起茶壶,缓缓往杯里注入茶水,茶水晕开热雾,顾莘莘在那袅袅后留意着谢栩的动作,他左手修长,即便尚有冻疮疤痕未愈,也丝毫不影响他动作的好看。 正瞅着这一幕,耳边突然一响,听得谢栩说:“说吧,你要什么回报。” 他声线略低,然阴沉中又带一点少年特有的清越。只是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不含任何情绪。 即便用了她的药,也没有热情的笑脸。就如前些天一样,无论她来送什么,他都是淡而冷漠。 许是太尉大人高冷惯了吧。 可这一刻高冷的太尉大人突然问他,要什么回报? 这意思是,她送了他们治病的良药,问她要什么回报? 这才显得更为难得啊! 顾莘莘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栩,“要!” 小书童高虎登时竖起耳朵,她还真敢要!她想要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章 Chapter18 相处 顾莘莘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栩,“要” 小书童高虎登时竖起耳朵, 她还真敢要她想要什么 结果就听顾莘莘说“我能不能要一杯茶” 夜风起了, 寒冬之夜, 坐在院子里,真的很冷啊 小书童高虎“” 唯有谢栩神色不变, 他放下茶壶, 道“你自己倒。” 当然是自己到哪敢要太尉大人亲自动手呢, 顾莘莘麻溜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竟然只是普通白开水,看来太尉大人的生活依旧很朴素啊但无论如何,热腾腾的茶水入了肚, 身体还是暖和了些。 托着杯喝着茶,顾莘莘渐渐激动起来 她竟然在跟未来的太尉大人坐在一起喝茶哦不,叫品鉴香茗 顾莘莘心潮澎湃,来这这么多天,第一次跟太尉大人靠这么近, 还一同做一件事, 顾莘莘心里美得, 便是脸上罩了层纱, 嘴角扬起的笑都止不住。 谢栩却突然扭过头来, 目光定定看着她。 陡然被这般凝视, 顾莘莘心一跳。 就见谢栩凝眉,瞅着她笑得哧哧的脸说“你笑什么” 方才还面无表情, 看起来跟平日无两样的少年, 似在亘古不变的冷淡中生出一丝不满。 顾莘莘的笑戛然而止, 莫名地看向他。 这话什么意思她说错或者做错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好在,太尉大人说了那话后便移开了脸,又恢复了清冷冷的模样,端着茶,看向天上月。 望月一般是追思,瞧他看得那么入神,可是想了什么 即便质疑太尉的个性,但大腿还是要抱的,况且这会气氛尴尬,还是说说话打破缄默吧。 于是她壮胆道“公子在想什么家人吗”一般望月都是思亲的。 谢栩端着茶杯并未回话,连瞥都不曾瞥她一眼。 顾莘莘纳闷,难道他没有家人吗不应该啊,虽然谢府不待见他,但他也有父母的啊,她突然想到,上次谢文龙提过谢栩母亲,将那无辜的婢女污蔑成娼妓,她不由心下不平,安慰道“你别为那些话不高兴谢文龙就是个混蛋,什么歌姬你娘肯定是个好女子看你这样,她一定长的很美,也许还心地善良,温柔可亲” “嗒”那边谢栩却蓦地放下茶杯,杯底嗑在桌上发出轻响,打端了少女的话,而他目光已然沉了下去,幽暗中斜睨着她。 而那眼神隐带威压,看得人心头不安。 顾莘莘恍然意识到,习惯了这阵子少年的冷淡清冷,她竟忘了数日之前,两人的第一面,他曾掐着她脖子的阴郁与暴戾。当时就是这种威压,看得人后背发凉。 她现在就有些发凉,感觉自己犯了错,惹了权臣的逆鳞 “你错了”果然,谢栩盯着她,眼神阴鸷,偏偏却是在冷笑,他的话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她就是个娼妓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谢栩拂袖而去。 末了,小书童起身跟在后面,恼顾莘莘一眼,“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屋内门啪地关上,主仆几人进去了,院内只留顾莘莘一人。 变故太快,顾莘莘一时反应不过来,说翻脸就翻脸,她还真拂了谢栩的逆鳞 呆了好久不明白,她只能翻墙走了。 屋里,谢栩静坐在桌前。 烛火摇曳,房里呈现一种淡而微弱的光,小书童上去劝“天不早了,少爷早点睡吧。” 谢栩却道“你出去。” 小书童知道这是少爷想一个人静静,只能走了出去。 屋内再无他人,谢栩静坐在烛火下,他伸手按住眉心,像是压抑着某些不堪的回忆。 “快点干活”那个女人,所谓的娘亲指着他骂,“不然今晚别想吃饭” 四五岁的他,吃力地拎着满桶的水,在冬日的寒风给她洗果盘,他小手冻得僵痛,肚腹发出饥饿的声响,而大盆新鲜水果就放在井水旁,他太小,馋得看了一眼,一巴掌兜头过来,打得他脸别向一旁,耳膜嗡嗡响,女人尖利的声音响在耳侧,“看什么看这是给客人吃的再偷懒,明天也别想吃饭了” 她边骂着向前走,“早知道老娘就不生你这个贱种,他爹竟还不要赔钱货” “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 骂声不断,直到前方老鸨嬷嬷喊“银花,怎么还不来,赵大爷等呢” 尖利的骂顿时转为婉转的娇嗔,女人甩甩衣袖,水蛇腰妩媚地扭起,“来了来了赵大爷,您可算想起奴家了” “啪嗒”大响,墨汁飞溅,是谢栩拂开了桌上纸张砚台,烛火中他按着眉心,用力压着自己的情绪。 守在屋外的小书童自是听到了声音,并不敢进去。 少爷的过去,少爷的母亲他是知道一点的。 一个靠皮肉为生的女人,为了摆脱卑贱的命运,勾引了驻守边关醉酒的将领,一夜珠胎暗结,妄想用孩子圈住这位贵人,当上贵妇的命,结果贵人压根不认。 算盘落空,女人将孩子视为出气筒,赔钱货,奴役驱使,非打即骂。 直到几年后女人得病死了,这个不被承认的孩子才被父亲不情愿地接走,因着是娼妓所生,这位父亲对孩子又能有什么好脸色。能让他活着,已是最大恩德。 夜色浓如墨,紫藤的枯叶随风乱走,空气愈发寒凉,小书童仰望着天空,想着屋里的主人,叹了口气。 自从那晚拂了谢栩的逆鳞,顾莘莘便再没去过紫藤小院。 未来的太尉大人心思难测,她有些不敢去了。 如此在簪花小院里乖乖过了一个月,年关快到了。 连阿翠都在喜滋滋准备给主子做衣其实顾莘莘不算穷人,原身娘的钱被谢府骗了不少,但还是留了一些的,离去前她悄悄塞给了女儿,不多,但也足够在这小县城买套宅子外家几间铺子了。 之前顾莘莘不敢用,因着谢家盯得紧,她怕将钱财露出来,谢家会想法拿走,贪心的舅舅舅妈可是连一两银子都不撒手的。 如今谢栩将谢府划开,谢家不能再像从前般盯着自己,顾莘莘便方便多了,需要时就拿点,让阿翠出去置备。 眼见要过年了,阿翠请人帮忙扯了好几匹布,说要给小姐裁衣,现代人顾莘莘会做古代没有的甜点,但裁布做衣是一窍不通的,只能坐在椅子上看阿翠忙活。 阿翠边穿针引线边拉家常,“马上除夕,等过了年,开春就是小姐生辰呢” 顾莘莘原本懒洋洋靠在软塌上,闻言脑门似被雷劈过。 过年就是她生辰满十四岁原身顾璇的情劫,那个在卜镜里曾占卜过的,初恋烂桃花要来了。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跟渣男的初次相见就是十四岁生辰后不久,那会顾璇寄人篱下,心中闷苦,偷偷打马出门。不料驯顺的马儿在街上无故发狂,竟将进城投奔亲戚的秦勉撞伤,无奈下顾璇只能顶着压力,将秦勉带回谢府医治。 因着心中有愧,顾璇时常去看秦勉,见那少年唇红齿白,一脸书生气,说话温柔细致,与过去在边疆看的粗犷汉子们截然不同,于是十几岁的少女情窦初开,被秦勉俘虏了。 得知外甥女要嫁给聘礼都出不起的穷小子,谢府当然极力反对,但顾璇抵死不从,同谢府大闹了一场后,与秦勉一起离开。 两人在外成了婚,新婚燕尔很是甜蜜。但宅里不只夫妻两人,秦勉入城时还带了个少女,叫秦絮,小秦勉两岁,是秦勉的亲妹妹。顾璇难得有家人,热情地接受了这个小姑子。 至于新婚的丈夫,顾璇打算供他读书,日后科考博个前程。但如此真心对待丈夫与小姑的顾璇,却在某天回家发现,丈夫跟小姑竟然暧昧的缠在一起狗血啊 原来他们根本不是亲兄妹,而是合伙骗取她钱财的,两人看诡计败露,干脆下毒毒死原身至于最后毒没毒死,顾莘莘不知道,因为卜镜到此就结束了。 无论如何,即将来到的烂桃花“兄妹”,秦勉与秦絮两人,同这谢府一样,坏透了 不过现在她穿来了,不知后面的际遇是按原主顾璇的来,还是因为她的到来产生改变 不好说,毕竟是第一次穿越,没有经验,顾莘莘哭笑不得地想。 又转念一想,即便那渣男渣女穿来不算什么,还有什么比太尉大人更可怕那是悬在头上的利剑啊 原本说要刷刷好感度的,不仅没刷到,还惹恼了他。 想到这顾莘莘就愁,一手托腮无精打采看着窗外。 阿翠倒是忙忙碌碌,充满了临近年关的欢喜,裁了衣后,往窗户上贴过年喜气洋洋的红窗花,还在屋檐底下挂了宫灯。 顾莘莘看着看着,倏然打了个响指,“有了” 今年的除夕之夜,天公不作美,月黑风高,无星也无月,紫藤小院里一片阴暗。 屋子里是有人说话,是小书童的,“少爷,今儿除夕了,您就歇歇眼,别看书了。” 说是除夕,别的院子里全都张灯结彩,只有紫藤小院依旧幽暗。 小书童不敢说什么,跟主子这些年,他们家公子从不过节,想想也是,对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来说,过节是种折磨。 正想说点暖心话劝慰一二,院墙外的黑夜中幽幽飘过一道白色影子,半空中飘乎乎的,如鬼似魅。 他一惊,随即又见更多的影子飘了过去。 这大半夜的,小书童吓得快叫起来,结果看那影子上还写着点什么,是字 他主子也察觉到了,抬头看去,才发现那飘来飘去的竟好像是旗帜 第一面飘过的旗帜用毛笔写着“对不起”第二面“我错了”,第三面,“郑重道歉”,“再来恭迎新春”云云。 一群人一头雾水,接着有个纤细的身影跳上紫藤,“哈哈哈,是我呀,新春快乐” 底下一群人“” 上次她惹谢栩不开心,怕被人赶,她赶紧指着背上插的一大排白旗噼里啪啦讲,“上次我说错话了,我是无心的,今天我举了白旗来,诚恳跟公子道歉对不起”嗯,白旗就是投降认错的意思。只是人家是负荆请罪,她是负旗请罪,也颇是勇于创新。 “还有,今天除夕,祝公子跟大家新年快乐” “还有” 她竟然还从后面掏出了东西,“这是送你们的除夕礼物” 那是一个红色六角宫灯,款式并不常见,应该是自己做的,最底下还挂着一串串小灯笼。 顾莘莘将宫灯挂到灰褐色的紫藤枝干上,朱红宫灯透出里面的光,下坠的小灯笼一嘟噜一嘟噜,看起来喜气洋洋,给这孤冷的小院增添了热闹与喜乐。 小书童原本对顾莘莘上回惹主子难过的事有意见,可这么一瞧,竟觉得她来的挺好,过去嫌她聒噪,这时便觉得热闹如此宝贵,再看看身边高虎,也是笑着的,两人再看看那灯上画,似乎一幅幅都是精心画出来的,也是不容易。 这还真是顾莘莘做的灯,下午她受阿翠挂宫灯的启发,找了宫灯师傅学着做,不仅要搭架子糊纸,还要在上面绘画,她画技一般,哪怕学着师傅勾花最简单的花草,也一直画到了深夜,手腕拿笔都快拿抽筋了虽说对谢栩的确有抱大腿的心思,对那天勾起他年少不好的回忆,她是心有愧疚的,过年不知送什么,思来想去,便亲手做了这个宫灯。 不值钱,但真正是心意。 挂完她喜滋滋说“好看嘛我亲手做的也,就当提前给公子拜年吧红色的宫灯,代表新年红红火火” 这一瞬间,小书童跟高虎是动容的,在这清冷的紫藤小院,除了下人,无人想到谢栩的除夕,只有她一个无甚关系的姑娘,肯冒着寒风巴巴地来送祝福。 难得。 小书童跟高虎都有些感叹地看向屋里,等着主子表态。 院中一切都被谢栩收在眼中,他的书房开着窗,院里大部分地方他都看得到。他面无表情看着顾莘莘,在她提着宫灯,报以最大善意与祝福时,连小书童跟高虎都快被这微笑感染,谢栩都只是淡淡地看着。 半晌,他迎着顾莘莘欢喜的目光,说“难看死了。” 顾莘莘,小书童,高虎,“” 顾莘莘却没生气,晃了晃宫灯,那宫灯的光透纸晕开,照出她细嫩的指尖,她在那温柔的光里没心没肺笑“难看也是心意” “好了。心意送到,我走了。”顾莘莘将灯笼调整好位置,拍拍手,笑眯眯下墙去了。 目送她走后,小书童看看灯,再看看主子,“少爷,您不喜欢那我取下来” 谢栩看向那枝头的灯,那艳丽朱红,像在这清冷除夕劈开浓浓夜色,鲜活而生动的亮着,增添了年关的吉祥喜气。 这人间烟火,小院里还是头一回呢。 谢栩默了默,最后说“算了,挂着吧。” 年关就这么过了。 春回大地,暖风拂面,鸟语花香的季节来临。 顾莘莘的小院里种了两棵梨花,正值花季,一簇簇一团团,如皓白新雪,又如云絮轻柔,随风飘扬,美不胜收。 天气也暖和起来,才新作的冬衣脱下,换成春衣,顾莘莘的个子比去年长了一截,脚也长了小半码,阿翠预备再去采买织物来给小姐做春衣跟鞋,再见天气十分好,干脆便道“小姐,这次不让旁人给咱代买布料了,咱们自己出去逛逛吧” 来古代的时间不长,先前一直在谢家人的管束下,顾莘莘还没好好逛过街呢,眼下听阿翠的建议不错,便说“好,允了” 片刻后,顾莘莘打马出门。 倒不是她想骑马,只是市集距离顾府较远,去得坐马车或骑马。 顾莘莘没有马车,马槽里倒是有两匹骏马,于是她拉过一头壮实的,带着阿翠坐上去。 顾莘莘是会骑马的,且骑术不错,不是在武校学的,而是在片场做武替学的,偶尔角色需要骑马,这是一个武替的傍身技能。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为了配合骑马出行,顾莘莘换了身劲装,长发高束,精神抖擞,一手搂着阿翠,一手拎着马鞭,从背面看还以为是个神气的小公子带着个美貌丫鬟呢。 刚上马时顾莘莘有些激动,之前片场骑马为了安全,大多都是慢悠悠,不少更是在镜头前装模作样假骑,哪像现在,拉着马绳就可以学着江湖豪侠般快意驰骋 过去她极喜欢金庸老爷子的笑傲江湖,里面的主角令狐冲,有一日抢了官兵的马,大摇大摆骑在路中央,甩着鞭子,用充满江湖流侠的痞痞姿态说“他奶奶的” 顾莘莘对着一幕印象很深,也特别喜欢豪爽坦荡、亦正亦邪的令狐冲,当下便也学着令狐冲,甩着马鞭道了声,“他奶奶的” 后面的阿翠先是一惊,随后噗嗤笑起来。 马蹄哒哒跑的快,两人抵达街市。 难得上街,说是买布,两人还买了其他东西,银楼的簪子珠花,糖果铺的冰糖葫芦,老李家的卤食,还去茶水楼里听了会书。 一直玩闹到将近日落西山,两人方打道回府。 马背上,阿翠抱着买的东西开心不已,正跟小姐嘀咕着要做何种花样的衣服,前方一阵喧哗止住了两人的话。 两人抬头看去,就见前方路面挤满了人,有人在玩杂耍,圈了几层人观看,叫喊声不断,那杂耍队占领了道路,过路的行人就不好走了,排队一个个挪过去。两人骑马也跟在后面等着过,阿翠突然轻笑,往前一指“小姐,你看前方那个小相公,唇红齿白,跟个小姑娘似的。” 顾莘莘原本趴在马背上左顾右盼,闻言往前一瞅,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人群里的小年轻,可不就是秦勉 就是利用原身还出轨小三坑害顾璇的渣男秦勉 是了,顾莘莘想起来,这两人相识就是某天顾璇打马出门,不小心撞伤秦勉,由此相识 不想穿越后,竟还是让她给碰见了 顾莘莘拎紧马绳,仔细打量前方小年轻。 前方杂耍摊一派热闹,旁边还围了几个做小生意的,卖水卖糖人卖卤煮花生的,来蹭蹭杂耍摊的人流量。那秦勉就坐在卖水的摊子里,端着碗茶,旁人喝茶眼睛还看着杂耍,他却目光一直在周围搜索,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浅蓝衣的小姑娘,身形看着纤细柔弱,可不是他的“妹妹”秦絮她跟秦勉一样,也在四处张望。 顾莘莘联想原身那回,温驯的马儿在街上无故发狂,突然风一般践踏过去,将秦勉腿骨踩断 顾莘莘一个激灵,莫非是秦勉兄妹自己碰瓷他呆在这就为了等合适目标,然后想法扰乱马儿好碰瓷 果然,前方秦勉搜全一圈,渐渐将目标投向顾莘莘,像是认出了她,那边,秦絮眼神亦是一亮,显然将有举动。 顾莘莘一声笑,将马绳握得越发紧。 呵,想碰瓷老娘偏不 她拎着马绳一扯,马便往后退,再一扯,马继续退,果然,那边秦絮秦勉发现她在退,悄悄换了个眼神,装作看杂耍换了个点,不动声色往前挪,就要跟顾莘莘拉近距离。 很好,这碰瓷的行为彻底坐实了。 顾莘莘不动声色,看他们往前,她就往后退,这一前一后,双方走舞步般你进我退,那两人终于不耐烦了,加快步伐接近过来,顾莘莘鞭子向马屁股一抽,拎着马绳反方向一扯,马儿顿时扭头往反方向奔去,“哒哒哒”的马蹄声离街道越来越远。 待得那两人反应过来,顾莘莘已经风一阵看不见了。 秦絮秦勉“” 那边,顾莘莘纵马跑的欢快,还大笑了两声。 阿翠不解,顾莘莘笑“哈哈哈,没什么,就是碰到两个垃圾人” “垃圾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只记得,珍爱生命,远离垃圾” 其实顾莘莘在心中有想过,在看到秦勉的一瞬。 她想着是帮原身出气,还是彻底离这垃圾人远一点。 后来她还是选择了后者,穿越过来,面对太尉大人的屠刀她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跟渣男纠缠。 况且,若让原身重新选择,她可能也不愿再遇到渣男,为这种垃圾浪费心神,还不如做更好的自己。 但命运这事,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又过了十来日后,阿翠听府里的下人说,某处寺庙最近迎某个天神,那天去拜佛求香,极为灵验。 顾莘莘对拜佛兴致不大。但阿翠缠得不行,顾莘莘便只能打马,再次带着阿翠出了门。 已是盛春四月,万物生机盎然,寺庙所处的山林亦是葱葱茏茏,林木苍翠欲滴,天空澄澈明净,不是有飞鸟啾啾飞过,风景宜人。 两人在寺庙了求了签拜了佛,又逛了会风景,这才下山。 山下就一条路,刚走到某个转角,两人便是一愣 那路边山石处坐着两个人,似乎在等着什么,可不就是秦絮秦勉 这两人是追着也要碰她的瓷啊越挫越勇铁了心了 既然如此,顾莘莘喊了声“阿翠,坐好了” 阿翠说“怎么” 后面一个“了”字还未说出口,主子双腿往马肚重重一夹,马匹旋风般冲先前 “啊” 顾莘莘把秦勉脚踩断了 踩断了 纵马过去,直接重重撞上 既然你追着碰瓷,老娘就满足你 双方都精神可嘉,公平。 她拍了拍手。 不就是想碰瓷后跟到我家去么满足你们 于是顾莘莘手一招,指着几个路人道“两位小哥,我不小心把人撞了,您帮忙把人抬下山,抬到我府里,我自有重酬” 非要逼我,那大家就斗到底吧 这会秦勉跟秦絮也是蒙的 万万没想到这姑娘直接粗暴地放马过来,还下那么重手,把人腿骨踩断了 要知道,上一世顾璇也只是把人撞骨折,而不是骨断啊,骨断比骨折痛多了 秦勉躺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就这般,一路痛着,回到了谢府。 抬到了谢府,顾莘莘挑了周围某个没人的院落,将秦勉塞了进去。 然后 请大夫了吗没有,她坐在自己的小院里慢悠悠喝阿翠煮的银耳汤。 直到秦絮哭着找上门来,“我兄长他”她抹着眼泪,泪光婆娑,颇有些林黛玉的娇弱,“姑娘你都不管吗” “啊”顾莘莘如梦初醒,“你说是大夫是吧,我已经请了呀,可能在路上走得慢,你们再等等,马上就到” 于是这马上就到又是两个时辰。 秦勉都是活活疼过的呀 好不容易等大夫来,替秦勉续了骨,固定上木头,顾莘莘全程在旁欣赏着秦勉的痛苦,然后故作愧疚道“对不住啊,秦公子,马儿失控撞伤你,我也很愧疚,你放心在这养伤,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秦勉原本痛的要死,闻言便装作更痛苦的模样,哼唧道“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多谢姑娘” 撑了撑精神,他又说“但此番我兄妹进城,是为了投靠嫁姑母,巧的是,我姑母嫁的也是姓谢的人家,她姓秦,名菊芬,不知姑娘可认识” 巧 太巧了 这不就是顾莘莘那二舅妈吗 那这事就有些矛盾了,这秦勉既是来投奔二舅妈的,为何又要碰瓷她 想不出原因,只能派人去通知了二舅妈。 很快,二舅妈攥着帕子,哭哭啼啼来了,扑向床上腿断的秦勉喊“我可怜的侄儿,你怎么成了这样” 顾莘莘心知二舅妈一贯护短,亲侄子被自己撞成这样,多半会找事,就算不摆起长辈口气教训几句,也得从她身上套点好去。 结果竟然没有,她只是哭了几句,便命侄儿好生养着,不仅没有责怪顾莘莘,反而将她拉到一旁,说了不少体己话。比如谢家被谢栩分割出去,长辈们见顾莘莘的次数也少了,她不能像从前一样照顾顾莘莘,对此内心有愧,说到动情处,还将顾莘莘的手拉了又拉。 顾莘莘当然不信,但在虚情假意中听到了一件事。他们虽对簪花小院不闻不问,却没忘了外甥女跟宋家的婚事,那大舅舅不时就修书送往京城宋府,生怕宋府忘了千里之外谢家的姻亲。 至于宋家有没有回信,不得而知。但从此可见,谢家是不会放弃外甥女这枚棋子的。 只是二舅妈现在似乎对这档婚事不那么热情,让顾莘莘照顾好自己的侄儿,便走了。 她走后,顾莘莘也去忙了。 最近,她研究了一种花果茶,春天喝最是清新爽口。 在厨房里捣鼓了一下午,忙到天黑,顾莘莘美美喝了一杯,给阿翠也留了一杯,再看向多余的几杯 嗯,除夕那一夜,谢栩话虽不好听,但听说他还是默认了她挂的宫灯,这也算是一种态度吧。那这几清新花果茶,可以给他们献献宝。 于是她端着花果茶出了厨房。 便是那么巧,走了没多远,过前方假山时,她跟一熟悉的个身影遇到。 小书童。 小书童是夜里给主子去雍景阁找些书本的,回路上就撞到了顾莘莘,一眼就被顾莘莘的模样惊到。 顾莘莘既然是去献宝的,当然做了装扮,不过今天的装扮不同寻常,她戴了个狐狸小面具。 面具是顾莘莘那天去集市顺手买的,平日她去见谢栩都是带着斗笠跟纬纱,那绢纱重重叠叠,飘逸好看,但使用不便,尤其是爬墙时总刮着树枝或砖块,于是她便想换个遮掩,这面具是个小白狐狸,水灵灵吊梢眼,额上还有一簇火焰似的花钿,活泼灵动,漂亮神气。 而顾莘莘的瞳仁就从那狐狸眼眶里透出来,黑眸灵动活泼,骨碌碌的转,下面露出薄而嫣红的嘴唇,少女之气更为俏皮可爱。 小书童对她的新装扮一怔,而顾莘莘已然将手中花果茶送过去,招呼道“巧啊小书童来来,我刚好研究出了新品,快尝尝” 小书童便接了。如今他已完全放下警惕,尤其是每次看着那院里的宫灯,就像那一夜女孩的善意,他道了个谢,拿起花茶喝了几口。 顾莘莘见他端着茶杯拿书本不便,便给他分担了些,两人抱着书本,踏着夜色一起向前走。 小书童喝道一半,突然想到什么,期期艾艾提了个要求,“那个你下次能多带点嘛,高虎大哥也想尝尝” 顾莘莘脑里立时浮起那个总在门口站岗,大壮个好奇又羞于开口的脸,她噗嗤笑,说“当然有啊,我备了他的啊。” “那就谢谢姑娘了”竟然有人接口,还是高虎的声音。 顾莘莘一抬头,得,不知不觉跟着小书童已经走到了紫藤小院门口。 许是盛春之夜格外迷人,天上有星光,风里有花香,谢栩今夜没呆在房里,而是跟着高虎呆在院落,主仆两一个站,一个坐。 顾莘莘立马扬起了笑,今日不用翻墙了,她撒开小短腿跑过去说,“公子超好喝的花果茶,你要不要” 她戴着小狐狸面具,笑的眼角弯弯,一脸真挚,那狐狸面具没有全遮住她的面容,眼眶里透出她的大眼睛,她本就眼大珠黑,眼睫浓密且长,衬着那灵动的狐狸面,显得她笑意越发灿烂浓郁,比这盛春夜里的花香还浓烈。 与她的热情相比,谢栩一如既往平静与冷淡,直到顾莘莘又灿烂大笑时,他扭过头,似看到什么不喜之事,将视线投在其他地方,道“不要。” 然后再不理她,进了屋。 顾莘莘“” 嗯这反应什么意思啊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太尉大人的情绪在瞬间有了变化,虽说过去也总拒绝她,可今天的态度比往日更突兀微妙。 回头想想,跟太尉大人接触越多,便愈发有种剥洋葱般,一层层的认识。 最初去报信被他掐脖锁喉,是阴狠与暴戾,后来她花式讨好,他是清淡与高冷,眼下又有点莫名的别扭。 权臣大人性格太过复杂,又藏了太多秘密,很难一次性定义。 顾莘莘忍不住悄悄向小书童招手,“你们主子很讨厌我吗” 小书童“不知道,但你是这几年跟他说话最多的女子。”虽然都是你死赖白乞说的。 顾莘莘“”她才跟谢栩说了多少话啊,加起来有没有十五句 他从不搭理女人的吗 “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顾莘莘问。 小书童为难,“不清楚,可能吧。”结合主子的身世来看。 “啊”顾莘莘思维跳脱了,“难道他喜欢男人” 小书童气得用手比刀“当心我们主子杀了你” 而屋内,一对目光果然含着杀意射过来,竟是听到声音的谢栩。他耳朵居然这么尖 顾莘莘咻一声跑了。 狂奔回屋的顾莘莘并不知晓,当天夜里,二房秦氏又去了秦勉的院子。 秦氏脸上再不见面对顾莘莘虚伪的笑,肃容对秦勉道“方才那丫头在这,我话不好说,总之,你把我的话记清楚了,千万笼络好了她。” 疼痛让秦勉皱眉“可她也太狠了,竟纵马将侄儿的腿” 秦氏道“那你且把这事记得,届时连本带利一起讨回” 秦勉颔首,“姑妈说的是,只是您真确定情况如此么。” “不然呢”秦氏冷笑“这小丫头,差点把我骗了,她那个死鬼娘,留了好一手呢” “眼下我既知道,就会拿到手,不然留给大房吗这些年,大房得了太多好处了” 秦勉拍马“姑母远见。” 秦氏又转头看向房里的秦絮,道“我竟不知道,我那蠢弟弟何时多生了一个女儿勉儿,你是哪来的妹妹啊。” 她自进来就看到秦絮,却故意不闻不问,有意观察那秦絮反应,那秦絮也不声不响站在那,水蓝色衫裙,身姿娉娉袅袅,自有一端风流。 秦勉道“姑母,她不是坏人,是来帮我们的”怕对方不信,他脸红了红,道“这位姑娘绝非俗人,她是个仙姑” 秦氏瞠目,“仙姑” “是真的,不然我们哪能每次都堵得到顾家那丫头,多亏了他” 秦勉接着低下头,凑到姑母身边絮絮说道。 这边,顾莘莘亦是在想这码事。 从紫藤小院回来后,夜风吹得她脑仁清醒,平日里除了攻略权臣一事,入住谢府的渣男秦勉跟秦絮她也得想想。自二舅妈搅进来之后,顾莘莘便觉得事情朝着不可莫测的方向去了。 目前来看,最让人蹊跷的是,这天大地大,不说别的,就这小小的县城,城里城外到处是地儿,怎么秦勉跟秦絮每次就能堵到她跟专门算好了点,守株待兔似的 想想原身的遭遇,那几人是为图她财而来的,这动机是真的吗 还有秦絮,为何非要伪装成秦勉的亲妹子伪装成个丫鬟或别的不行吗 想不明白。顾莘莘招来了卜镜。 先是问秦勉,想看看秦勉来此的目的。 果然是图财,镜子里的秦勉正趴在桌上,打着算盘,计算财物。 这王八蛋,按理说一介书生,该是醉心科考诗文,可秦勉镜里那打着算盘喜滋滋的模样,倒真像那账房先生了 肯定了秦勉的动机,顾莘莘的卜算换了秦絮。 第一卜秦勉的正常,第二卜秦絮的便蹊跷了那镜子里竟然空洞洞什么也没有 要知道,顾莘莘卜算这些年,除了死人卜不出来,否则不可能没有画面,那秦絮是活生生的人,没死啊,画面怎么是空的呢。 难道是卦像失灵 既如此,那休息下,明天再试。 休息了一晚,顾莘莘还来不及再试,就有人找到了小院里来。 大舅妈陈氏 昨天是二舅妈,今天换大舅妈了,多半也是因为秦勉 果然,大舅妈直接问“听说你昨天带了个少年郎回来” “嗯。”顾莘莘没什么好瞒的,那么个大活人带回府,全府上下都看着呢,能瞒哪去。 只是大舅妈这么紧张,一大早来说事,难道还是因为顾莘莘的婚事 她又猜对了,大舅妈真的说“我跟你舅舅现在对你管束不如从前,但始终是你的长辈,你要记得,你跟那宋府的公子还有婚约在身,切莫做出让我们为难的事。” 顾莘莘腹诽,谢府被分割了后大舅舅家再不曾来看这个外甥女,平日就嘱咐厨房供给寒碜的一日三餐,维持最低的生活标准,要不是顾莘莘偷拿自己的钱贴嘴,或者蹭蹭谢栩的小厨房分家后的谢栩拥有了自己的厨房,偶尔有好伙食,那厨师还会通知簪花小院去端点,顾莘莘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或许是小书童对自己送美食的一种回报,但看谢栩没有反对,就当默认蹭他的了。 要不是自己有多途径混吃喝,不然就她这十四岁急需营养发育的年头,光靠舅舅舅妈的“抚育”,估计个都蹿不起来了,舅妈竟还好意思敲打她 如此从侧面验证,二舅妈说的没错,大舅一家还惦记着那婚事,巴巴写信去宋府,对方没回应还仍然不死心,生怕顾莘莘一个不小心跟别的男人跑了,自己亏了大。 顾莘莘也不发作,只往秦勉养伤的偏远一指,“舅妈说笑呢,是我将秦公子腿撞伤了,无奈才让他进府医治,没别的意思。再说了,他是二舅妈侄子,我不让他进府,二舅妈也会想法接进来的。”嗯,机智,将锅推给二舅妈。 大舅妈果然转移了想法。 的确,她要不是碍着是二房的侄子,早把人赶出了门,还要这穷酸住在谢府昨晚她听到这事就不舒服了,就找过二房,结果被那奸猾的商户女打哈哈绕了过去。 还是得想法敲打一下大舅妈想到这不由有些烦躁,捏捏眉心走了。 对付完大舅妈,顾莘莘靠在小几上休息。 原本想继续存点体力再去卜一卦,就见一个小厮急忙忙跑来,道“表小姐您快去看看吧,秦少爷不好了” 不好了 做什么妖呢,顾莘莘去了偏院,就见秦勉躺在床上,抚着受伤的腿骨,不住呻吟。 得,他的不好了就是痛 昨天才接完骨,没过疼痛期也是应该的,见秦勉痛得额头出冷汗,顾莘莘质问屋内的下人“没眼力劲儿的,秦公子痛成这样,你们不去请大夫,喊我来作甚我是止痛药吗” 小厮们低头羞愧,倒是秦勉在痛苦中出声,“不,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请顾小姐来的” 秦勉红着脸啜喏“这续骨之痛无法消除,大夫说只能挨过去,我我就是想看看顾小姐”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将头垂得更低,“小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小姐坐一会,一会就好” 顾莘莘眨巴大眼,无辜地问“我坐一会能有什么用” 秦勉的脸更红了,似情窦初开的羞怯,声音也更低,“有小姐陪着好像不那么痛了” 顾莘莘“” 所以这渣男哪里是痛,是在借机试图撩她 敢撩她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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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顾莘莘的确没有拍,只是接过了丫鬟送来的汤药除了伤处敷的药膏外,还有每日两次的汤药。 秦勉以为拿着小勺喂个汤药简单,便同意了,没想到顾莘莘丢了勺,直接给秦勉端着灌进去,差点把秦勉呛得半死 第四日,秦勉真是什么都不敢了。 不敢敷药,不敢盖被子,不该喝汤药 顾莘莘却笑眯眯自带了碗药来,说“昨日汤药见公子不喜,便寻大夫再要了改进的方子,这次药应该是可以入口的,且有滋补作用。” 这次倒没强灌,但秦勉觉那药奇苦无比,舌头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莘莘竟还在旁边拍掌欣慰,“良药苦口,公子喝了这药,定会早日康复,伤痛无忧。” 回头阿翠问顾莘莘“那药很神奇吗看小姐你端给他一路撒一滴都心疼” 顾莘莘“那当然,那是奇药喝一次肾虚肾亏,多喝几次,就可以同我们做姐妹了” 阿翠“” 接着各种理由的第五日,第六日一直到秦勉都生出了质疑。 他问秦絮,“仙姑,您真确定我们这计划,能打动她的心” 秦絮坐在一旁,褪去了在外人面前做小伏低的姿态,薄唇微抿,容色清冷“当然,在我的卜算里,她未来可是嫁了你的。” “她还为了你,跟谢府大吵一架,带着全部财产,包括你跟你姑妈想要的宝物,从谢府里搬了出去” 为了让秦勉相信,她还着重强调“我的卦像从不会有错,你是亲自验证过的,之前,我每回都算准了她会在哪出现。” 秦勉的焦躁渐渐被安抚下来,仙姑的卦他是看着应验的,而那句“带着全部财产与宝物”等字句,让秦勉的心情好了起来。 秦絮又适实地说“她现在这般对你,可能是脾气顽劣,故意考验你,你千万要坚持,莫要半途而废” 秦勉想着心中所图,受教“仙姑言之有理,晚生定会加把劲,不负卿与姑妈所托。” 这两人鼓舞了士气,那边顾莘莘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再次卜算了一次秦勉,这次,秦勉没有打算盘,而是在端详什么物品。 一个长宽约一寸大小的方块,木制成,涂着棕桐油,不知何种造型的物什,现代人出身的顾莘莘盯了半天,愣是没看懂是什么。 一卦完后,她接着卜问了秦絮。 卦像依旧黑洞洞,什么都看不到。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问卦秦絮,中间几天但凡她有精力都会问,仍是问不出任何画面。 蹊跷得前所未有。 这几天她想过一个可能,也许她从根本上就被骗了,秦絮就不是她的名字,对于一个假名字假身份,卜镜如何算 另外,她还想起了另一件事,在现在社会里,曾有些不知真假的灵异卜算论,说,卜算师无法卜算另一个灵力更高的卜算者。 若这定论为真,莫非秦絮也同她一样,是个拥有异力的卜算师能力还在她之上 虽说不可思议,可这世界之大,任何事都没有绝对的可能。 如果秦絮真是同她一样拥有异力的灵异者,那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顾莘莘头有些大,竟生出哪怕自己身怀异力,也并非事事万能的无力感。 顾莘莘的猜想没有错。 这一刻的偏远屋宅中,秦絮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对着镜子自语。 她掌心正放着枚镜子,造型比中土的镜子更为少见,镜沿刻着蜿蜒的藤蔓,典型的少数民族之物。 在观察了镜面许久后,她失落地放下镜面。 接着,房间帷幔后走出一个身影,纤纤细细,看着是府内丫鬟打扮但那飘忽的眼神,绝非谢家仆人。 多半是打晕或者打死了谢家哪个丫头,冒名顶替进来的。 她站在秦絮背后,轻声道“主人,歇息吧,卜算太久您也累了。再说,谢府那丫头隔的不远,万一被她发现就打草惊蛇了。” 秦絮冷笑,“她她可不比过去了,就她现在野路子的手法,也能算得出我” 丫鬟点头,颇有些自豪,“是,主人可是教内亲传的卜术。” 秦絮也有些得意,只是想到自己的心事,眉头复又皱起,失落地靠在椅上。 丫鬟问“主人还是没找到大人的下落吗” 秦絮闭眼点了下头。 丫鬟安慰,“天大地大,哪能那么容易找到,眼下主人找到这丫头就行了,这丫头跟大人命格相连,是最好的线索。” 秦絮笑容又冷厉起来,“不然我千里迢迢到这来为了什么,还要日日面对一个恶心的废物” “只盼那废物能快点靠近她,套出更多的秘事才好。” 话说到此,她不愿再说了,只指指头,“卜算久了,头痛得厉害,你给揉揉。” “是”。丫鬟乖巧伸出手,揉了上去。 深夜的紫藤小院尚未入眠。 谢栩倒是平静,靠在窗台,正捧着几卷纸张阅览,那似乎是信笺之类,不安分的是旁观伺候的书童,时不时就往窗外看一眼,目光落在那斑驳的墙头上。 接着他暗数“一、二、三、四、五八” 被他扰得不耐,谢栩合上信笺道“好端端数什么数” 小书童不解,“小的是在想,那加油君好久都没来了,足足八天呢”记得这般准确,因为他足有八天没喝到各种口味的饮品了,尤其是奶茶他最喜欢的就是奶茶,往日那小女子没事就来,那奶茶的丝滑香醇,夜里梦醒时分都记得。 自上次来送了一次奶味的花果茶后,总爱频繁爬墙头的女子莫名消停了,反常啊。 莫不是上次公子凶了她,她便不来了 不像,那女子皮厚的很,不会是这个原因。 念头一转,他叹气“小道消息说这府里来了个姓秦的公子那小女子天天往他院里跑,殷勤的很,不知真假” “先前对您那般热情,现在倒是说变就变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小书童点评。 谢栩目光落在书上,并不做声。 小书童叹了口气,说“就这样吧,反正少爷你也不待见她不来就不来。” 嘴里那么说,语气却有些失落,若是那女子真不来了,以后就没那么多变着花样的吃食了 而且,他看向安静的墙头,别说,被她夜里闹惯了,最近她没来,像少了点什么。 放下手中信笺,谢栩亦是瞟了墙角一眼,他这靠窗的书桌位置,视线极为开阔,推窗便刚好看到院落,尤其那常被某人爬墙的位置,恰好对上。 偶尔的确不喜她,可真是被吵惯了,骤然安宁下来,有些反常。 大概是长夜太冷清,在谢栩整理完信笺后,小书童提议出去走走,透透气。 于是,主仆三人出了院子。 今夜月朗星稀,夜空如墨。庭院花香,树影摇晃,主仆仨在夜景里转了一圈,逛够了,打道回府。 不等走回院落,老远就听到哼哧哼哧的声音,夜色中冒出一个黑影,似一只挪爬的大仓鼠,扛着另一个重东西,艰难地往前挪,不时还听到她自我鼓劲,“嘿呦嘿呦加油啊” 可不是加油君顾莘莘 说起来,紫藤小院当真误会了顾莘莘。她不是不来,而是对秦絮秦勉的身份起疑,这几晚都在卜算。 卜算极耗心神,每次卜完顾莘莘像被几十个大汉反复蹂躏爆打了一顿,头晕头痛,精神萎靡,没有力气来紫藤小院,更别提爬墙头。 今晚她自知好些天没来刷好感度,怕太尉大人忘了她,便强撑着身体过来,没有力气爬墙头,刚好看到附近一架搁在花园里的梯子,她喜出望外,遂搬来,准备做翻墙工具。 月光融融,她拖着长长的梯子,一步步往前挪,嘴里嘿呦嘿呦不断。 画面十分喜感,紫藤小院一群人谁也没说话,就在她背后,静默地看对方搭着梯子爬自己的墙。 顾莘莘犹然不觉,将梯子架在墙上,手脚并用往上,终于爬到了最顶上,用熟悉的口吻,拖长音调朝屋内喊“公子诶” “我胡汉三又来了” “公子” “咦,人呢” 叫了半天没人应,顾莘莘趴在墙头纳闷,平时一旦大张旗鼓,那小书童高虎必定会出来,没准还会有竹篙相待。 但今天什么都没有,再仔细一瞅,整个院子漆黑一片,就连谢栩时常亮到半夜的灯光都不见了。 咋回事啊,今天这么早都睡了 不科学啊。 直到后方传来极细微的声响顾莘莘背后,三个男人像看着一幕逗趣的默剧,尤其是小书童,见墙头上的女子抓耳挠腮,到处找人。他拼命捂着嘴,最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便是这一声动静,墙头的顾莘莘一惊,下意识扭头看去,然而这梯子并不稳,她骤然动作下,脚下一崴,整个人失控,跌了下去。 从高高墙头落下的一瞬,风声从耳边擦过,顾莘莘心底大喊不妙,嚷道“接住我呀啊啊啊” 三个男人在场,必定能接住自己,顾莘莘心里稍安。 果然,三个男人皆有了动作,然后,一个慢了一步,一个快了一步,还有一个刚巧在她身下,见她掉下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砰” 脸朝下摔倒在地的顾莘莘“” 什么三个人 没一个人接住她 好气 顾莘莘脑袋朝下扎在草皮里,活像个埋在地里的萝卜,好在草皮够厚,她没摔到什么,只是头上都是草絮,身上衣物也刮的脏兮兮的,她爬起来,狼狈地看向三个男人。 其中,三男人里出手最快的就是高虎,他是真心相救的,结果速度快了,没接住人,扶住了梯子,小书童也接住了,却不是顾莘莘,而是顾莘莘除了梯子,还带来的食盒。 至于谢栩,便是最可气的第三人。 明明可以接住,却后退一步,避开的那个。 若说前两个人是有心想接住她,那第三个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还真是认识了小半年,出事手都不伸顾莘莘瞅着第三个男人,心里腹诽了无数句,又倒吸气收了回来,谁让人家是权臣呢,打不得,也骂不得。 憋屈的场面最终被小书童打破,倒不是他发觉了主子与加油君之间的暗潮涌动,而是对怀里食盒蠢蠢欲动,刚刚还在屋里抱怨好些天没遇到顾莘莘呢,眼下吃的就来了。 这会,食盒里传来了热腾腾的香气,闻着像是从未吃过的新品,小书童腹内馋虫加了起来,宵夜的时间该到了。而一侧高虎嘴上没说,眼神也悄悄瞟过去。 惭愧,最近他跟着小书童一起都变馋了。 顾莘莘见两男人都瞅着食盒,便说“拿去吧。今天做的是将军鸡块。” 原本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只不过这玩意原名叫上校鸡块,顾莘莘怕古代人听不懂而已。 见顾莘莘并没有气恼自己没接住她,小书童欣慰了片刻,打开盒盖,跟高虎吃了起来,新鲜的鸡肉末做成小饼,进锅快炸,味道外酥里嫩,不错。 两人吃了几块,看向了主子。 自己吃,主子干看着不好,可要将手里的吃食给谢栩,也不好给,毕竟这美食是加油君做的,这会加油君明显对主子气鼓鼓。 顾莘莘瞟瞟两边,算了,她大人有大量,太尉大人本就是个没绅士风度的,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于是她缓了脸色,拿着剩下的鸡块递过去。 “公子,尝尝。” 总归是没接到加油君,小书童多少有些惭愧,便跟着帮腔,“少爷,真挺好吃的,你试试” 说起来,至今谢栩都不肯吃顾莘莘的任何东西,戒备心真够强的。 “没毒你这人怎么就不相信呢”做了那么多回美食就是为了权臣大人,对方一次也没吃,顾莘莘难免失落,好感度没刷起来,对方还不认可她的厨艺,也让她感到挫败,她想证明自己“这可是刚刚出炉的香的很,我捣鼓了半天才做出来” 权臣大人毫不动摇,甚至话都不愿说,保持着平静又淡漠的脸,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前一刻坑顾莘莘被摔了个狗啃泥的不是他,长袖挥挥,风轻云淡就往屋里去了。 顾莘莘“” 不吃东西就算了,主动讲和都不理会枉她大半夜跑过来,又是拖梯子,又是摔跤的,容易么 当下她追在后面急道“公子,你赏个脸试试嘛” “鸡肉可是有高营养的,促进生长发育呢这个年纪就该多吃点公子,你看看你,太瘦了” “我是为你着想啊,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太瘦的男人不举啊” “咳”小书童跟高虎的鸡块齐齐噎住 前方,原本从容不迫的谢栩亦是僵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身体却在一瞬绷紧,不用猜,脸绝对黑了个彻底 他缓缓回头,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简直是来自地狱的凝视 他薄唇开启“你再说一句试试。” 顾莘莘猛地缩了下脖子 作死啊脱口而出这种话说未来的佞臣不举嫌脖子不够往闸刀送啊 顾莘莘一秒钟都不敢呆,嚷着“啊小人不耽误公子休息晚安”咻一声,一路黑尘滚滚先前拖个梯子还累的哼哧哼哧的她,在太尉大人的威压下竟将梯子扛起来跑的飞快眨眼间消失在夜色里。 恐惧的力量真大 小书童,高虎“”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章 Chapter20 喜好 谢栩面色紧绷,比这夜色还黑。 眼见那两下属还拼命憋着尴尬与笑意, 他一眼瞪过去, “前几天交代的事, 你们查差出来了吗” 嗯,权臣大人略有难堪, 迅速转移话题。 小书童敛住表情, 不敢再笑话主子, 忙道“查了查了,可目前线索就那么多只查出那位贵人姓季” 谢栩揉揉眉心,想着要事, 才将心绪彻底收了回来。 这是他最近挂在心头的事,举足轻重。 小书童不敢懈怠,保证道“少爷放心,我会让人一直跟进一定加快查出贵人具体的行踪” 这一晚顾莘莘没睡好,想着又得罪了魔头大人, 愁啊 翌日, 她想过去解释, 发现紫藤小院门口贴了张纸条, 上面赫然书写“顾璇与某不得入内。” 顾莘莘“” 权臣大人真生气了, 她是不是还得感谢他, 给了她留了颜面,婉转的写了个某, 而不是直接写成某种动物。 小书童跟高虎立在门口, 同情的看着顾莘莘, 奈何主子的命令让他们无法放水。 小书童叹气“您践踏了主子作为男人的尊严。” 高虎强调,“岂止践踏,是全盘否认。” 顾莘莘“” 顾莘莘灰溜溜走了,想着权臣大人这气如何才能消,头疼。 还没想出法子呢,秦勉的小厮又找来了。 这次秦勉的动静可是让她吓了一跳。 顾莘莘进入屋子时,就见秦勉盖着被子在午睡,旁边安静陪着秦絮。 顾莘莘暗想,都睡了还喊我来作甚欣赏睡颜么你也不见得有多好看啊 顾莘莘可不是原身顾璇,并不欣赏这种唇红齿白的男子,若要选择,她更喜欢宋致那种世家子弟的风姿俊逸,或者谢栩那种面上羸弱腹内暗黑的反差美。当然,后者她只能欣赏不敢肖想。 是以秦勉“恬静”躺在那,她的内心毫无波动,只想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按着伤腿,再来一次。 此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原本熟睡的秦勉嘀嘀咕咕出了声,梦呓一般,“顾小姐顾姑娘” 顾莘莘内心险些爆粗,这还没完,秦勉将放在被子外的右手伸出来,凭空抓了几下,竟巧合的握住了顾莘莘的手腕。 嘴里还在说“顾小姐不要离开我” 顾莘莘瞪目,他这是想做什么勾引她么 床上秦勉慢慢睁开眼,像是醒来了一般,惺忪转了下眼珠,将目光落在顾莘莘脸上,装作惊讶的说“顾小姐” 握着对方的柔荑却是丝毫不松。 顾莘莘只能将手扯了扯,秦勉这才意识到自己拉着对方的手,迅速做出惊讶的姿势,然后道“唐突了,顾小姐我怎么会做出如此冒犯之举” 顾莘莘瞅着他笑,倒是一直坐在床尾的秦絮低声说“哥哥梦中还在念叨着顾小姐呢” 秦勉脸一红,啜诺着“当真晚生不是有意的” 既然事都做了出来,秦勉干脆豁出去,道“顾小姐,我实在忍不住了晚生对你,对你一片痴情” 顾莘莘惊了,秦勉还在说“晚生不敢蒙骗小姐,自在街头见到小姐第一面,晚生便念念不忘,后来再寺庙外再遇小姐,晚生便觉是上苍垂怜,哪怕哪怕被小姐撞断腿,小生亦是甘之如饴。” 他表白说完,再用分外爱慕的眼神瞅着顾莘莘,生怕顾莘莘不能接受他拳拳热烈的心。 坐在床角的秦絮也期期艾艾插话,“顾姐姐,我兄长不似那些浪荡子,他若喜欢,必然是真心望小姐垂怜我哥哥” 呵,还姐姐的喊,拉关系一唱一和玩双簧呢 看谁玩的过谁 于是顾莘莘侧过脸,含笑带羞地娇嗔“秦公子,你你怎地这般大胆” 然后她一捂脸,羞赧地扫过那拉着自己手的男人,做害羞状牵起裙子逃走了 妥妥一个少女怀春场景 顾莘莘走后,秦勉怔了半晌才尤为不信地看向秦絮,“这就成了” 想来那女子果然如仙姑卜算所说,早对他情根深种了,就等着他戳破那张纸呢秦勉不禁为自己得意,原来他竟是这般迷人。思及此处,秦勉不禁讨好地看向秦絮。 而另一边,顾莘莘害羞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一路小碎步捂着脸,真跟脸颊滚烫似的。 一直等到进了房,关上门,顾莘莘脸上害羞的假笑瞬时褪去,变成了冷笑。 阿翠迎上来道“小姐怎么了” 顾莘莘道“没嘛,被人勾引了” “啥”阿翠吓得差点蹦起来。 顾莘莘没管阿翠,却想了非常重要的一点秦勉秦絮如此卖力表演,就是为了她的财,那她到底有多少银钱,值得人这般肖想 她穿越不久,即便晓得原身娘偷偷压箱底留了体己,可她一个现代人,对古代的钱没有具体概念,更没有正儿八经数过。 这次她必须心里有数,她跟阿翠说“去,把我娘留给我的箱子翻出来。” 阿翠便从床底将箱子翻了出来,打开一看,果然有些碎银跟银票,还有一些顾夫人过去的首饰,珠花发簪。 顾莘莘将银钱掂了掂,古代银子跟电视上一锭锭规规矩矩的银元宝不同,大多数人家使的银子,都是碎银,大小不一,重量不同,顾莘莘不晓得这些碎银重多少,又如何计算价值,只能再次求助阿翠,“这加一起,大概有多少啊” 阿翠算了算,“大概三四百两吧。” 现代社会的电视小说总误导读者,吃顿饭几千两,街边随便买点什么几百两,净是胡扯,古代银子的购买力相当可观,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花费只需十几两。甚至有很多贫苦百姓,除了铜板,一辈子连银子都没见过。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顾莘莘还是不明白这些银子能在本朝有多大价值。 她便问“那三四百能买多少东西啊” “若放在我们这县城来算,两处宅子,几个门铺吧。” “若放京城或者其他大都城,地价贵,可能一套宅子都买不了” “啊”顾莘莘道“也不多啊”她还以为自己坐拥多少巨富银钱呢 三四百两,对普通人家来说是笔大财富,但对于一个出身将军之家,娘家亲戚亦是官宦之家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就连她那两个不成器的芝麻官舅舅,在本地的商铺屋宅都有十几处呢 那秦勉秦絮就图这么这么点不可能吧。 在顾莘莘灰心之时,箱子角落里一个绒布包裹物引起她的注意,拆开看,该物什是个方方正正的木块,底下刻字,可不是在秦勉的另一个卜算里,出现的那木头方块么 莫非,他们是冲它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沉甸甸的,说根雕也不像根雕,说摆件也不像摆件,上面还腻着一层油脂,似是棕桐油,仿佛是经过人手抚摸了千百遍,顾莘莘翻来覆去研究,硬是参不透。 这真不怪顾莘莘不懂古代知识,即便这物什放在中原名门世家,也没几个人认得 还是阿翠出了声,“这是老爷从战场带回来的,没说什么,只叫夫人好好保管。” 老爷就是顾璇的爹,这玩意是过去他跟瓦刺国打仗带回来的,如此仔细吩咐夫人收藏,估计是个重要物件。 那秦勉秦絮要它做甚顾莘莘想不出来,毕竟她现在连这玩意是什么都不明朗。 她只能将木块包好放回去,以后有机会再了解。 而这一幕,正被另一面镜子映射出来。 秦勉的偏房内,秦絮正在卜算,前面顾莘莘跟阿翠说话的场景没看到,但顾莘莘翻出那块木头时,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关上卜镜,用笃定的语气对秦勉说“那宝物果然在她那。” 秦勉一听来了劲,原本他们只是推算,现在仙姑这般笃定,他安心又亢奋,那价值连城的宝物落到他手里,他就能彻底摆脱寒酸落魄的身份,成为人上人。 秦絮清冷的脸也振奋了些,拿出一枚药丸递给秦勉,秦勉毫不犹豫服下据说这是仙姑的独门仙药,吃完会加速伤势好转,提前完成计划。 服完药他感激地对秦絮说“感谢仙姑照拂,晚生定不负仙姑所望” 秦絮没有笑意,微抿着唇,略微点头。 秦勉想着趁热打铁,不料,顾莘莘再没来看他。 不要紧,秦勉坐起来,用没有受伤的手,磨墨提笔写了几行字。 很快,簪花小院的顾莘莘收到一封情诗。 集肉麻、炙热、大胆、奔放各种一体,当真是情意绵绵,爱河涌动。 顾莘莘是彻底见识了,原来古人豪放起来,真没现代人什么事。 径自一笑,她什么没说,将信笺放到一边。 而她没有回应,并不代表秦勉会放弃。 情书一封比一封频繁,一封比一封奔放,先头还是客气地唤“顾小姐、顾姑娘”,后面便是“璇儿”“吾璇”“卿卿”之类,甭提顾莘莘,连阿翠都要把隔夜饭吐出来。 但他这般殷勤的送信来,偶尔顾莘莘也回一下,保持着隔三差五,故作害羞女子的矫情与做作,又能钓着对方的频率。 秦勉那边估计也以为她是娇羞,便越发积极,恨不能将往日所学全数凝聚在那字里行间。 当然,秦勉也没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某日他又写完了信,放下笔墨看向一侧秦絮,讨好似地说“仙姑切莫误会,我如今写再多,皆是跟她虚与蛇委,假意迎合。” 秦絮当然知道。 秦勉却不放心,伸出手来,勾住了秦絮的皓腕,指腹在温热的肌肤上微微摩擦,“请仙姑千万记得,若目的达成,晚生绝不会跟那顾小姐有任何瓜葛,晚生心里只有”他眼风对着秦絮飘去,若有似无地藏着暧昧又大胆的情绪。 “还请仙姑千万记得承诺。” “嗯。”秦絮弯唇,手却不动声色绕过了秦勉的指尖。 她垂下眼睫,双眸闪过厌恶。 入夜,二房秦氏那里也收到了侄子的消息,听着侄子说快将顾府小姐拿下,秦氏惊喜不已,没想到侄子这般高效利索。 她脸上堆满了笑,甚至将侄子刚写完的一封信,亲自送到了簪花小院,还打趣道“哎呀,你们少年人啊,就是会来事” 又感叹一句,“年少真好”笑盈盈走了。 顾莘莘看着二舅妈的背影,起疑,秦氏这般积极,是支持她跟秦勉再一起不对啊,她明明知道自己跟宋府还有婚约的 莫非,她也是跟秦勉秦絮一道,想来算计自己的 这边二舅妈春风满面的走,而大舅妈那边愁眉苦脸。 同样为了外甥女的姻亲。照说,她们已经给宋府写了不少信了,宋府硬是一封都没回。再疏忽也不至于这样啊。 原先她们还盘算着,顾莘莘处于孝期不能成婚,那可以先定亲,对方先把彩礼等物先下聘,日后过了孝期再娶。 宋家乃京城高官,簪缨氏族,下聘即便拿再普通物什来,也顶这小县城十倍八倍,如果他能再体恤下谢家的情况,将老爷的位置往上提一提,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信一封接一封的过去,无论谢家多殷勤,那边宋府愣是毫无动静。 莫非对方真的想悔婚想想那日那宋少爷抗拒的表情,不排除这个可能。 哎,大房这边愁啊。 这一晚似乎愁得人多,偏院里的秦絮亦是看着镜子拧眉,不住拿帕子擦拭着手,“闹心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丫鬟垂睫,“为了大人,您委屈了” 秦絮眼神恍惚,看向窗外无尽的夜色,“是啊,要不是为了找到阿昭我决计不会接近这种人,来这种腌臜之地” “阿昭,你究竟在哪” 这一晚,顾莘莘亦做了一个梦。 她伫立于高耸的白塔之上,一袭白色及踝长裙,衣摆绣有飞鸟与符文,长发挽起,眉心佩朱红珊瑚抹额,似少数民族打扮。 有圣洁的雪雁自白塔旁飞过,穿越迷蒙雾霭,盘旋于她身边,风拂起她额前刘海,而她俯身往下看。 透过氤氲的雾气,塔下站着一个人,依稀是个少年,隔太远她看不见他的容颜,只记得一双墨黑而钦慕的眼眸。 梦中的她露出淡淡微笑,轻喊少年的名字,“阿昭阿昭” 梦到这里,顾莘莘便醒了,幽深的夜,窗外万籁寂静,回想着那个梦,她脑里一片茫然。 莫名其妙的梦,什么意思 想了会没明白,顾莘莘也再无睡意,悄悄下了床。 今晚月光如银,自院落里铺下一层霜,天地间风清月白。 时间已是初夏,夜里连虫鸣的窸窣声响都多了起来,顾莘莘记起一件事,走出了院门。 簪花小院外便是谢府小花园,花园一侧几株橘花正值花期,顾莘莘拿着小竹筒过去,将花小心采进来,橘花在某些方面有特殊作用,现在采了晒干,日后用得上。且这个点来得刚好,那一簇簇的花瓣尚带着凌晨的露,颤巍巍挂在枝头,花瓣白如雪,净如瓷,采下来再好不过。 顾莘莘采了一大筒才罢手,忙碌大半个时辰,人也累了,便坐在橘花树不远处的小石凳上小憩。 凌晨无人的庭院,繁华树影,风声簌簌,夜幕如靛蓝的丝缎,东方即将露出启明星,顾莘莘远远看着,想起现实世界的生活,也不知那些亲人朋友都怎么样了 她一向是个乐观大咧之人,这会却难免叹了口气。 便是这时,身后突传轻微的脚步声,顾莘莘扭头一愣,哎 少年青衣长袍,许是夜半无人时出行,墨发罕见的没有扎起,斜斜落了下来,月光与夜色交汇,勾勒出他的身影,如月下之竹,林中之松,削瘦、却也挺拔,眉目亦是难得舒展起来,不见平日的冰凉沉郁。 看来他独自一人时,情绪也会放松下来嘛。 只是,那是在见到顾莘莘之前在透过繁茂花树,看到顾莘莘的一瞬,他眼眸重新沉了下去。 顾莘也愣了,没想到会在凌晨时分遇到谢栩。 说来巧,谢栩今夜书看晚了,等合起书就见窗外岑寂如许,一弧弦月落了树梢,黎明将至。而眼睛看了一整晚,又干又涩,便没惊动睡下的童仆,出来走走,放松放松。 不想绕过谢府小花园,就看到橘树后的顾莘莘。 顾莘莘乍一见谢栩,本能就堆起笑,热情地喊一声,“公子”,接着便想起来,前些天她还说对方不举对方怒的连别说门,连墙都不让爬了 她尴尬窘迫,对面的少年也没好多少,见了她,记起那天不堪,脸一黑,转身往前走。 “诶诶”顾莘莘急忙跟过去“别走啊公子,我跟你道歉嘛,你举嘛,特别举” 谢栩“” 死亡凝视又要来了。 顾莘莘只想打这张不会说话的贱嘴。 当下便闷声装可怜,“我真的知错了” 她追着说“不信你瞧瞧我”她往小脸一指,“自从上次开罪了公子以后,我日夜都在懊悔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好几斤”双手合十,祈求道“公子,你别再生我的气可好” 将谎话说得如此真挚,还露出无辜而谄媚的笑,也只有顾莘莘了。 谢栩冷眼看她,毫无动容之色,只冷冷道“站住,不许跟。”甚至在她唇角扬起笑的一瞬,眼神一沉,扭过了头。 顾莘莘眼尖,捕捉到这个细节,那一瞬她分明看到,他眸里有抵触与不耐。她渐渐联想到了什么。 她身子一晃堵在他面前“公子,你是不是讨厌别人笑” 她回想过去所有跟谢栩相处时的细节与微表情。往昔,谢栩每次面对她的脸,都会下意识扭头,她一直以为他讨厌她,如今想想,每次他扭头时,几乎都是她笑着的表情,她从小是爱笑之人,到哪都笑声连连,而他对她,她笑的越灿烂浓郁,他越发抵触。 而许是这话触及谢栩的某处心弦,谢栩冷淡的脸有瞬间的僵硬,但他一贯冷静自持,很快恢复平静。 他挑眉冷冷看她,充满被挡了去路的不耐,“你究竟想说什么” 可顾莘莘已凭那一瞬的微表情确定心中所想,问“你是讨厌所有人笑还是只讨厌我笑”想他身边几乎没有人笑,不管是小书童还是高虎,在主子冷淡不苟言笑的性格影响下,哪怕小书童是个活泼性子,都笑得不多想了想,顾莘莘问“不应该啊,难道我笑的很丑” 谢栩目光深沉而压抑,也许他压根就不想回答,他看着顾莘莘的脸,似嘲弄般“你不是笑得丑,你是长得丑。” 顾莘莘“” 这是权臣的报复吗 她说他不举,他回她面丑,双方全选对方要紧处攻击,都是狠角 末了顾莘莘败下阵来“是啊,你好看你最好看满意了吧”这话是带着赌气色彩的。 谢栩才不顾她,径直道“那是自然。”然后保持着平日里的寡言淡漠,一甩袖子走了。 顾莘莘“” 眼见权臣大人走远,她只能气鼓鼓离开,被人嘲讽面丑真的是个打击啊难道权臣大人在听到不举这个词时,也是这种感觉 是挺扎心的。 庭院相反方向,谢栩没再想这些事,他在一路黑暗中前行。 他刻意选了这条没有月光的路,前方视线幽暗不明,只有夜风在身边幽幽划过。 夜色铺泄开来,像铺天盖地的浓墨,先前那女子聒噪已随风散去,谢栩的情绪回归平静,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里。 黑夜,是遥远回忆的温床,将人心底深处的秘密尽数翻涌而出。 呵,他倏然暗哑的笑。 很意外,那女子竟问出那样的问题 老实说,她丑不丑,他从不留意,但她的笑,他的确不想见。 不,应该说,他是不待见世间女子的笑。 已有很多年,他不愿面对世间的笑容,因为畏惧回忆。 五岁那年,那个轻视且苛待自己的酒姬母亲,突然一反常态,弯起眼角对他笑,那会他真是高兴极了,以为母亲终于喜欢自己,愿意亲近自己了。 她的确亲近了他,难得的将他抱起来,替他换了件干净的新衣服,还买了他想吃却从未吃过的肉香饼,问他“小栩爱不爱娘亲” 他搂着她的脖子,贪婪蹭着母亲怀里的温暖,用力说“爱。” “那为娘做一件事好不好” “好”他毫不犹豫。小小的人,哪怕为母亲死了也愿意。 然后,他的母亲转身将他交给一个满脸狎昵的中年人,握着换来两贯钱,笑眯眯说“陈爷,我这小子以后就是您的了您哪随意” 嗯,为了两贯钱,娘亲将他卖给了一个年近五十的乡绅,供人亵玩,做娈童。 听说乡绅庄子里有许多娈童,总是活生生买进去,冰冷冷抬出来。 都是死了的。 后来好在酒肆老鸨出来阻止才救下他他才五岁,老鸨都看不下去。可笑,连老鸨都比母亲有良心。 后来这事就过了,但他的心里会一直记得。 记得母亲那个甜而残忍的笑,记得,在母亲的心里,他只值两贯钱。 再后来很多年,他强迫自己将那些往事忘掉。 可人的记忆怎能说抹除就抹除,阴影太深,他能压住伤口,从容自若的跟任何人相处,用镇定掩饰着过去的阴霾,只是时隔多年,他仍然畏惧微笑,畏惧只挂在脸上的伪善笑意,每当有人对他露出笑容,他便止不住想起母亲那个笑。 代表遗弃、伤害、绝望的微笑。 那是毒药。 冷风又起,谢栩缓步踏在孤零零的路上,背后是黯淡而寂寥的星光。 那已成过去,过去所有他不能抹去的伤害,皆抛到脑后,未来,他要向着前方的路,一步不停,走到最高最远之处,走到再没有任何人,能给他任何伤害。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章 Chapter21 蔫坏 秦勉在给顾莘莘写了将近二十来天的情诗后,终于有了新动静。 他约顾莘莘在谢府某亭中月下相见。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药, 恢复速度奇快, 治疗不过月余, 竟已有了极大好转,虽不能如正常人般行走自如, 但拄着拐杖勉强走一小段是可以的。 而一发现自己能走, 他立马写信邀约顾莘莘, 趁热打铁,制造良机。 在古代,孤男寡女月下相见, 那可是幽会。一般姑娘都会谨慎决定,秦勉起先也有些担忧,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口答应。 秦勉大为惊喜,当夜便提前在那亭子里等候,不多久, 果见那顾家小姐走了出来。她期期艾艾, 带着害羞, 却还是坐在了秦勉身边, 问道“秦公子深夜约我所为何事” 秦勉看着少女的双眼, 大胆又炙热地说“小姐, 在那信中千言万语,就是我的意思。” 嗯, 那信中恨不能每字每句都煽动她跟他学那卓文君司马相如私奔顾莘莘低头羞怯一笑, 语气愈发亲昵, “秦郎可是真心话” “真心。”秦勉一手指天,肃然道“我秦勉发誓,对小姐真心一片,如有虚假,天打雷劈。” 顾莘莘心里冷笑,天打雷劈都不怕,倒真是个贪财胜过性命的。 手却是夸张地捂住了秦勉的唇,娇嗔,“别瞎说璇儿相信公子” “只是,我担心府里不同意”顾莘莘拧眉忧愁“你可能不知道,我那些舅舅舅妈,一心想把我嫁去宋府” 秦勉道“璇儿勿怕,强扭的瓜不甜,若你舅舅舅妈一意孤行,天大地大,我们走就是找个无人之地,自此牛郎织女,世外桃源。” 呵,顾莘莘再次冷笑,说的好听,果然是勾引自己私奔的 她立刻掀眉,“不秦郎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眼见她瞪目发作,秦勉一惊,原以为自己稍加撩拨,这肤浅的女子必然会随自己去,一旦她带着随身财物,他就可以顺手将宝物哄骗到手,届时便跟姑母一起卖了那宝物,拥着仙姑,快活一生了。 谁知这小姐突然面色不快,他赶紧问“璇儿何出此言” 顾小姐义正言辞“舅母舅母虽待我不如亲生,但总归将我抚养至今,我双亲已逝,舅父舅母便是我至亲,婚姻大事该由他们做主,而你要我撇开他们离开,我如何做得出来况且,古来私奔乃妾,正娶为妻,公子难道想将我推到如此难堪的地步,做妾室吗” 秦勉张张唇,没想到对方竟来了这一番话。 顾莘莘还在说“依我看,公子若待我真心,那就该拿出自己的诚心,打动我舅舅舅母,璇儿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我总能圆满。” 秦勉彻底不知该说什么,他是想私奔,可不是想娶她啊 顾莘莘问“公子,你这是什么脸色,不高兴了么” “哪里哪里”秦勉赶紧否认。 “那就好。”顾莘莘又摆出笑脸,“秦郎,届时你要是说服了我舅舅舅母,那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了,不瞒你说,我那还有些私己,届时成了婚,我的就是你的” 这话让秦勉再次燃起了希望,她若肯乖乖交出来,当然是最好的。 可这愉快不过片刻,那顾小姐又道“哦,还有一件事,届时我们成婚,你妹妹可不能留在身边。” 秦勉惊道“为何” “我就爱与你二人恩恩爱爱,不喜第三人同住。” “可那是我妹子啊。” “公子”顾小姐再次掀起眉毛,“你是逼我说实话吗因与你情投意合,望日后长相厮守,我已派人去你老家了解了一番,你乃家中独子,可从没什么姊妹” 秦勉万没料到对方会查自己,见那小姐又发作脾气,一惊下便扯谎道“是我不是,秦絮乃是我远亲表妹,家里至亲均已离世,孤苦无依,我才将她带在身边。” 顾莘莘不过是诈秦勉,见对方顿时慌了,她干脆闹得更激烈,“那你什么意思表妹这种身份可是亲上加亲的,莫非,你一边想跟我在一起,一边还想着纳了她” “我告诉你秦勉我顾璇虽父母不在,好歹也是将军府出身的小姐,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要有那心思,咱俩以后一刀两断” 被这一番吼,秦勉都无法应答了仔细想想,每次他打着主意主动出击,最后都莫名被她占领主场,他总能成为被动的一方。 而顾莘莘吓完人,又变了脸,唇角弯弯扬起笑,腻腻地喊了声“秦郎”打一棒子,总得给个甜枣不是。 她将身子挪了挪,彼此距离靠近了些,看起来像亲昵的偎依在一起,“秦郎,就算你没那心思,但这世上也没有姊妹一辈子待在兄长身边的道理,她总要嫁人,不如,我这个未来的嫂子,现在就帮她相看下人家” “不”秦勉刚想拒绝,一根纤纤手指点住他的唇,顾家小姐在凉亭迷人的月色下施施然笑,“先别急着回答我,回去好好想想” 她起身,对他露出一个旖旎的笑,裙裾摇曳,衣袂翻飞的离开。 凉亭外不远处,一个纤弱的身影正等在那,月光下她身姿娉娉婷婷,可不就是秦絮。 想来那凉亭内的话她已经听到。但顾莘莘毫不尴尬,走过秦絮身边时,还对她扬眉一笑,“呀,秦姑娘来了,等你兄长么。” 这一句话落,她倏然伸手,往秦絮耳边一拂,秦絮警惕性一退,却见顾莘莘笑道“风大,看你发簪歪了,替你扶一扶。” 秦絮摸摸鬓发,果然如此。 而顾莘莘已收回手,笑盈盈走远了。 顾莘莘走后,秦勉拄着拐杖从亭内出来,跟在秦絮后面,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的回了偏院。 一直走到屋内,关上门,秦勉才为难地说“那顾家小姐难缠的很,竟说要与我成婚,还要将你打发走。” 何止难缠,简直不按常理出牌,每次他们计划好的事,到她那里就会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走,偏生她手握重宝,你还不能拒绝。 秦勉有些沮丧,秦絮仍是一脸清冷,只道“知道了。” “我可不能打发你啊。”秦勉道“我怎舍得而且你还是军师” “要不要将我姑妈请来商量一番”秦勉又问。 “不用。”秦絮默了默,忽然泠然一笑“我自有办法。” “呵,让我走就走么她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这一夜,秦絮对着秦勉仔细交代了一回。 而顾莘莘在屋里对着卜镜凝视。 今晚她是故意让秦勉离开秦絮的,既然他们抱团来暗算自己,那么她就计划分离,逐个击破。 只是秦絮的卦她一直算不出来,也是怪了。 不过她并没有放弃,相反,今晚她做了一件事,不知有没有用。 她悄悄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巾帕,展开来,里面放着一根头发丝那是秦絮的,她借着给她扶发簪时,飞快捻走了她一根头发。 卜算界里有传言,若对方灵力在己之上,自己是无法卜算对方的,但也并非全无办法,可以借助媒介来达到目的,例如对方的躯体皮肉组织,指甲,发丝等等。 是以,卜不出又如何,她才不会灰心绝望,绞尽脑汁也要找另一条路,只是不知行不行的通。 默了默,她将手指咬破,按向镜面,同时,将那根发丝贴在了镜面。 高度集中精力,她嘴里不住叨念。倾刻后,镜面一晃,涟漪水波般荡开,还真有了反应 这法子果然行的通 再瞧那画面,一片朦胧的湖面,那是谢府的人工湖,场景缓缓拉大,水波袅袅的湖畔除了郁葱的树木,还有一个窈窕身影,正是秦絮。她穿着水青色纱裙,颦着眉,眼中含泪,似有无尽苦楚。 接着她竟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周围人影错乱,似乎都是吓到的人群,来来往往,脚步急促,想要救她 画面到此结束。 顾莘莘看着黑下去的画面怔然。 那女人怎地突然跳湖 是想威胁她还是给自己找借口不离开谢府 笑了笑,顾莘莘起身走出屋子。 夜黑风高,天上无星无月。 谢府的人工湖旁边,夏虫的窸窣声中,顾莘莘正躲在假山下,抱着石头“嘿呦,嘿呦”往湖里丢。也不知这古里古怪的行径,是在做什么。 丢了好久总算完事,她拍拍手道“叫你跳湖让你跳个够” 喜滋滋准备回院,却是一个声音喊住了她,“加油君” 顾莘莘扭头,就见紫藤小院主仆三人站在她身后,月色下,圆圆脸的小书童在前,清瘦俊逸的少年在中,高壮魁梧的高虎在后,主仆三个,像是半夜月色太好出来遛弯的别说,近来在外头撞上谢栩的几率比以前高多了,难道是夺回了自己的地盘,有了当家做主的资格,加之天热,夜里便出来遛弯盛凉吗 也不知这三人看到她的行径没有,做坏事难免心虚,她讪讪问“你们怎么在这” 一惊之下她庆幸自己戴了头笠,不然顾小姐的身份就被当场抓包看来出门做坏事,给自己打掩护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晚橘树下也曾跟谢栩装过面,不过那会黑灯瞎火的,她又躲在繁茂的树下,容貌应该很难瞧清。 不过她还是想起那日谢栩说她“貌丑”,牙根有些痒痒,反观谢栩,倒是平静无澜,上次用貌丑回击了之后,他便消除了所有情绪,回归了从前的冷漠无谓。 倒是小书童发了话,“加油君你在这干嘛呢” 顾莘莘不想动机被发现,左顾右盼,“我我在这看风景呢” 怕被对方看穿,她撑着脸皮跟几人打招呼,“你们也好雅致啊,来赏月啊” 谢栩依旧高冷脸,小书童却是斜睨着她“跟那秦公子赏月么” 小书童这话是有依据的,今晚屋里闷,他们便跟公子出来散散步,盛盛凉,还没走几步,就在那水榭中看到顾小姐跟那秦公子,两人亲昵说笑,险些就偎在一起了,明摆着就是幽会 她还真跟那秦公子好了 就因为前阵子一句话惹了少爷少爷在门口上贴了字条 小书童还不晓得那一夜少爷跟加油君在橘树下见过,双方早就一报还一报了 小书童只是期期艾艾的想,那以后紫藤小院会不会被冷落,没有投喂,也没有人过去叽叽喳喳热场了 想一想,竟然有些心酸。 好在,月光下少女立刻出声反驳“你们误会了没有的事”橘树下的事过就过了,眼下该拍马溜须一样不能少,毕竟她是个目光长远的人 她高声重申,“我对那秦公子可没意思他跟公子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还有,这些天公子不让我进院落,我已经深刻检讨了自己,我再也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败坏公子高大英武神勇睿智的形象未来,我也将会为了公子光辉伟大崇高的形象不懈努力执着奋斗”顾莘莘紧紧握拳,神态比建设四个现代化还坚定。 小书童跟高虎再次惊呆了,加油君,为何你的谄媚屡屡刷新我们的认知 偏偏顾莘莘还在说“我对公子,那可是比真铁还铁,真金还金,金刚石还刚时间会考验,岁月会证明” 哇啦哇啦的一大串慷慨激昂总算说完,顾莘莘停下语速,倏然语气放低,眨巴着大眼睛,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来,“所以公子,过去的事就过去吧那个,这么好的关系那院子门口的纸条咱揭了吧”就是那个“顾璇与某”的纸条,专门针对她的门禁。 她一说话就会露出欢脱的笑,这是她这些年的习惯,她是个爱笑的人,平日里总没心没肺笑着,但今天,她一笑后迅速捂住自己的脸,道“我不笑不笑。” 忘了太尉大人不喜人笑的。 好在太尉大人除了不喜她笑,其他方面还好,脸色缓了缓,转身往前走了,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顾莘莘哪里甘心,她说得口干舌燥斗志昂扬,他竟然一个字都不回他为何面对她话语永远那么少她迈着短腿就要跟上,而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谢栩加快脚步,就不让她跟。 顾莘莘急了,干脆往前跑,夜色中一个加速猛冲而这时,权臣大人偏又顿住脚步,就这么看着顾莘莘冲过了头。 顾莘莘“哈”权臣大人,在故意耍她 莫名觉出一丝隐藏极深的蔫坏是怎么回事,在那高冷又淡漠的外表下。 她没弄懂谢栩的动机,谢栩却是掠她一眼,薄唇微启,终于同她说话了。 但他说的是“打住,不许再跟。” 顾莘莘“”这就是权臣要跟她说的话,好心酸 话语虽短,却不怒而威,顾莘莘只能停步于此,憋屈地看着幽暗中那少年的身影,渐渐远去。 顾莘莘不知道的是,她忧伤走后没多久,那三人又绕了回来。 小书童跟高虎看着主子,不知他为何绕回,就见主子盯着顾莘莘方才填石的地方,思索了片刻,说“你们再加几块石头进去。” “啊”两个下属面面相觑。刚才那女子在这偷偷摸摸填石,他们口头上没说,但心头均是不解,这会主子还要他们继续往上加,这是何意 但谁也没拂少爷的意思,依言找了几块大石头丢下去。 这一块本就算浅水区,“咕咚”“咕咚”石头进去后,撞上底下的暗礁,累叠起来,显得暗礁面积更大,触之也愈发危险。 做完这一切,谢栩才让两个下属打道回府。 小书童仍是迷糊,可陪在主子身边这么些年,他隐约觉得是因为加油君,毕竟是加油君先在这填石的。 那为什么要暗着帮加油君呢 他不是讨厌加油君吗刚才连走路都不许加油君跟呢 这一切当事人加油君并不知情,一夜过后,她在鸟语花香的清晨醒来。 昨晚做梦真梦见权臣大人将门口的纸条撤了,她正高兴呢,耳边就传来阿翠的喊声“不好啦不好啦小姐出事了” 顾莘莘抱着被子坐起身。 她是发现了,自从来这个谢府,但凡是一大早,常常会遇见各种“不好了”或者“出事了” 譬如过去“不好了,谢三爷的未婚妻来退婚了” “不好了,小姐你未婚夫宋公子来提亲了” “出事了,许娘死了” “不好了,老爷夫人要将三爷送官了” 大多都是这样,咋咋呼呼,各种劲爆,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 顾莘莘歪头躺向床榻,欲睡个回笼觉,倏然想起昨晚的计划,还有在湖边丢石头的事该不会这么快吧 她迅速问身边阿翠“谁不好啦是不是秦姑娘” “是啊。”阿翠说“好端端的她要跳湖” 顾莘莘猛地坐起来昨天才卜算,今儿就上演这女人动作忒快幸亏她让阿翠盯紧了偏院那边,只要有风吹草动就来报。 果然,赶了个及时。 她迅速穿好衣衫鞋帽,就往湖那边冲。 好家伙,湖边小厮丫头,跟看杂耍似的,围了一圈人哪,而那秦絮站在假山上,红着眼,面色悲伤,临风轻颤着身子,如枝头将落的叶,可怜凄凉,就要往湖里跳 尚未完全至盛夏,清晨的湖里水还有凉意,加上秦絮也不是正经主子,在府里没什么地位,故而下人们看热闹的多,嘴里吆喝着让她下来,却没几个真心上去拉的,尤其是她还爬上了高高的假山,接近就更难了。 就听秦絮在假山上哀哀抽泣,“我命苦天大地大,竟没有一处容身之所,我不想活了” 唯有一个人在假山下焦急地劝,正是秦勉,但他腿还没痊愈,爬不上假山,只能在旁不住地劝“妹妹,你不要冲动这是误会,哥哥绝不会丢下你的” 秦絮泪眼婆娑道“不,我不要哥哥为难你既真心喜欢那顾小姐,便别再管我罢,让我自生自灭吧” 全场一怔,什么意思是表小姐看上了那书生才逼迫秦姑娘跳湖吗 像是呼应着众人的想法,那假山上楚楚可怜的女子,回头环视众人一眼,挥挥衣袖,留下泪珠滚滚的双眸与绝望的神情,纵身一跃,白裙如蝶翼剪影,跳入了湖中。 全场发出“啊”地惊叫,结果又来一声更大更尖锐的“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章 Chapter22 算计(抓虫 ) 像是呼应着众人的想法,那假山上楚楚可怜的女子, 回头环视众人一眼, 挥挥衣袖, 留下泪珠滚滚的双眸与绝望的神情,纵身一跃, 白裙如蝶翼剪影, 跳入了湖。 全场发出“啊”地惊叫, 结果又来一声更大更尖锐的“啊” 前一声是围观者的,而后一声是秦絮自己的。 她一头撞到了湖底的暗礁上 这回连秦勉都傻眼了。 昨日他们商量好做戏,让秦絮装作不愿跟兄长分离, 却被顾家小姐所迫,绝望跳湖,引起旁人同情,扮可怜留在府里的戏码。 结果这湖里竟然有暗礁,好些个胡乱堆着的坚硬石头, 只怕秦絮一头扎下去, 磕得头都破了 秦勉吓得厉害, 见周围下人们也惊住了, 没一个人回神跳湖救人, 干脆丢了拐杖, 忍着痛奔到湖边,用力往下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 竟还有个身影比他更快, 红衣一闪, 噗通一声入了水。 可不就是顾莘莘 顾莘莘嘴里还喊着“秦姑娘我来救你了”嗯,她来做好人了 边游还边喊“你为什么想不开啊就算我知道你只是秦公子的表妹,对他情根深种,想跟他长长久久这也没什么,我会祝福你们的” 看戏的人又呆了。 啊,原来根本不是亲妹,是表妹想勾引表哥啊,还嫉妒人家表小姐啊 府里下人腾出了气,生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愤怒,顾表小姐虽然比不得府里正儿八经的柳柳小姐,好歹跟府里还有血缘关系,算得上半个主子。可这秦絮算什么,寄居在旁人府邸,还跟主人抢男人,抢不成便要跳湖逼迫 一群人满心鄙夷。 可湖里的表小姐似乎半分不恼,还拼命游向秦絮,真情切切,尤为诚恳地说“秦姑娘撑住啊我来了” 众下人快被自家小姐的好心感动。 其实 呵,顾莘莘看着拼命,实际上手脚佯装吃力,游的很慢。 直到秦勉快游到身边,她悄摸摸在水下,抬腿,猛地蹬过去 那边秦勉正手脚并用往前游,他水性不好,救人已是勉强,头浸在水中,刚才顾莘莘的话他即便听见了,也不敢回声,他怕一张口就呛水。 他什么也不敢想,只想快点救出秦絮,眼见终于快游到她面前,心下正欢喜,结果腰间重重一痛,他险些被踹得翻个身。 “啊”身边顾莘莘一脸抱歉道“啊对不起我急着救人水下看不见,误踢你了” 秦勉咬牙把痛忍了,看着秦絮又想过去,不料又是一痛 这次他险些痛晕过去因为大小姐踢的是裆部,再重点,估计他就可以免检去宫里任职了。 偏偏顾小姐还特无辜的说“秦公子又踢到你了” 话到这,又是刷刷刷,连环腿 秦勉痛的想升天。 料理完渣男,顾莘莘看向身边的渣女。 秦絮的身体早就泡在水里,顾莘莘做出在水里摸索的动作,手却是用力按住秦絮的头,往深水里扎 秦絮呛得不停吐泡泡。 顾莘莘这才抓着她身体起来,可没托一会,她又做出体力不支,松手将秦絮落到水里,再次将她的头往水里按。 秦絮再次呛水 顾莘莘再托,再按,如此反复几次,保证不淹死她,也不便宜她的地步。她可记得原身还在时,这位看着文弱纤细的秦姑娘,联合秦勉各种诡计,不仅气得原身流产,还要下毒毒死原身呢。 于是她手里按压的更痛快了 而此时的秦絮也是有苦不能言。 昨日她跟秦勉商量好了这一出苦肉计,原本算计好这地方是浅水区,跳下去即便没人救她也能爬起来,再加上秦勉在身边,绝对能拉起她。不想,水下竟有暗礁还是乱七八糟堆了一大块,跳下去差点没把她磕死 想她身怀异力,在族地里是割据一方的人物,唯独对水性一窍不通,而那位打着来救自己旗号的顾小姐,仿佛就算到她不会水,拼命将她往水里按,一面游还一面将她往深水里带嫌她溺得不够 偏偏这一幕都在水下进行,岸上人全看不见。能见的只有顾家小姐辛苦救人的一幕,大家都感动不已。 而那顾家的丫头阿翠,还大声喊着“小姐加油加油” 周围人虽不懂那词的意思,料想也是鼓舞之意,竟一起拍着巴掌、打着节奏喊“小姐,加油加油加加油” 好一片热烈掌声场面竟有几分励志跟喜感了 秦絮呛得脑子晕晕乎乎,愤怒又痛苦,濒临崩溃 末了,这一出闹剧终于在其他人跳下水,协助顾莘莘将人一起带出来后终结。 英雄顾莘莘挥着手,在围观群众一片掌声中潇洒离场,接了岸边人送上的野花,只留下一个义薄云天的身影。 秦勉秦絮则无力地趴在岸上,尚在不停吐着水。 这出闹剧传遍了谢府,不仅传到几位老爷耳中,还传到了紫藤小院。 那一幕小书童虽没看见,却在下人嘴里听了个十足十,当他绘声绘色讲给谢栩时,谢栩瞅着桌上的书籍,头也未抬,似是早就料到府里要闹事。 小书童这才顿悟,“啊原来昨天少爷你让我们往里加石头,是不是就预料了这丫头要闹事” 谢栩淡淡说“她本就是个不安分的。” “可不”小书童忍了忍,壮胆低语,“安分的,哪敢往少爷你面前凑啊” 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就遇到顾莘莘一个胆大又无耻的尽往公子面前凑,赶都赶不走 想到这,小书童内心竟腾出些敬佩是怎么回事 看出他内心的戏谑,谢栩瞪了一眼,小书童赶紧将头低下。 谢栩敛了神色,又发了话,“那秦氏兄妹盯着点,都不是什么好人。” 语气是真有几分提防了。 “是。”小书童道。 紫藤小院气氛平静,偏院里就是愁云惨雾了。 在水里被顾莘莘踢了好几脚的秦勉不提,抛开双断脚进水伤势复发,命根子的痛也是让秦勉好久都缓不过来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哼哼。 关键是大夫来看,他都不好意思说“是晚生的子孙根痛” 秦絮更惨,身上多处被暗礁磕碰受伤,最严重的是额头,跳湖当场就鲜血直流,救回来用布裹了又裹还渗血。这还不算,人在水底泡一遭严重呛水,再在外面吹风,风寒立起,还发起了高热。 她紧裹着被子,意识虽在,却是在床上怔愣良久,待丫鬟服侍她喝药,她才缓过神,摇头对着心腹说“不不可能。” 她到现在都没明白事情为何演变成这样,苦肉计的确是她谋划的,但选择那片湖,她也是踩了点的,她特意选了一片少石的浅滩,怎么跳进去就不一样了 莫非她打了个激灵,看向心腹“莫非她卜算出了我” 丫鬟喂药的手亦是一顿。 秦絮越想越以为然,回想她几次计划,都被对方看似误打误撞给破解,且这一次也忒巧了点,她为何偏偏就知道她要去那里跳湖呢那暗礁石头,没准就是她放的 心中不断猜测,可秦絮仍不敢相信,语气甚至带着忌惮,“怎么可能呢,就她目前这微末的能力,怎么能算出我” 丫鬟哪里知道,脑里却是浮现过去那位的形象,那女子曾是全族的希望与荣耀,永远像沐着一层圣洁的光辉,立于高高的雪雁塔上,俯瞰众生。 千万信众子民,虔诚匍匐于她的脚下,祈求安宁与祥和。 那跪服的人群,就曾经包括自己与主子。 默了默,丫鬟说“主子先别乱想,许是她用了其他的法子,比如,用了媒介之物。” 秦絮回想了会,那一天顾莘莘曾以帮她扶珠钗为名,手拂过她的发,莫非就是那会,她拿去了自己的头发 秦絮越想越是,恐惧的心渐渐安定了一些,“也是,定是她用了旁门左道,我就说,别说她这具微弱的身躯,她连过去的记忆都没有,怎么能超过我” 如此反复说了片刻,秦絮情绪才缓和了些,终究对那人还是忌惮的,毕竟过去,她在她脚下臣服了太久。 她碎碎念“还是得加快找到阿昭赶紧找到,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慢慢躺下,浑身疼痛疲惫,她只想安静的休憩一会。 可哪能安静呢受伤的躺下了,跳湖一事并没有因当事人受伤完结,谢府的另一块地方,也闹开了锅。 谢家大房跟二房。 今天这事,算是把大房二房的矛盾从暗处彻底挑到明处。 若说二房收留远方侄子的事,对大房一直含含糊糊没个交代,那今日秦絮跳湖前那些话,就把“公子痴恋顾小姐,表妹不服要跳河”的事彻底坐实。 大房当然怒不可遏,他们还指望把外甥女嫁到京城好鸡犬升天呢,结果二房的侄子竟胆大包天,想勾搭未来谢府的摇钱树 大房直接找二房对质。二房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她对大房早就不满了,大房想用外甥女换未来,考虑的大多是自己的利益,他们想把大房老爷往上送,可对懦弱的二房弟弟,大房估计不太想帮,毕竟能把自己送上去就不错了,这蠢弟弟想帮也未必帮的到。 照商户女秦氏锱铢必较的作风,决计不干。 更关键的是,二房发现外甥女手里,有比让人做官更吸引人的事,那就是外甥女手里拿个木质的宝物。别人不知,可她秦氏什么人,从小跟着父母四处经商,走过边疆诸国那个木质物就是某国要命的镇国之物,战役过后流落四方,不想落在那外甥女手里。 若能从外甥女那里拿到,交回去卖了或换赏金,那是天大的财富啊有了银钱,她家男人还做屁的芝麻官想着这些年,明着跟大房还算过得去,但那是对外,这些年为了利益,大房可没少打压她们尤其是那大哥,总是看不惯自家那唯唯诺诺的弟弟,动辄说教呵斥,至于那大嫂,官家千金更是瞧不上自己这商贾出身,明着暗着嘲讽了多少次,二房秦氏心里早就不舒坦了, 是以她才跟侄子策划了勾引外甥女,将外甥女迷得糊糊涂涂交出重宝,或者干脆以私奔的名义带着宝物走。 至于那秦絮,她本身是不认识的,据侄子说是个能推算一切的仙姑,比如那镇国之宝就是仙姑推测出来的,后头为了堵外甥女,地点也是仙姑推算的似乎有几分真本事,是以秦氏才勉强收留了她,但她心里是打了算盘的,等东西到手,就把那什么劳什子仙姑赶走,至于那侄子,给点钱打发就行,他要不肯,那一并打发走算了反正这世上,没什么比银子更重要 只是没想到事还没成,今儿就闹了这一出,流言整个府都传遍了,眼下,面对大房的发难,秦氏稳了稳心神,道“大嫂,你这气从何而来啊。” 大房陈氏见她不认,当即便拉下了脸,“当初是你打包票说侄子在谢府不会惹事,现在呢秦氏,你今儿必须给我个交代” 当初为了敲打二房,大房的确命嬷嬷过去郑重其事说道了一番,二房是答应的。 秦氏拧眉,攥着帕子苦恼道“我也在为这事愁啊原本两个年轻人是没什么关联的,谁知道这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偏偏就看对眼了这我也愁啊” 她还道“大嫂以为我愿意我那侄子一表人才,我本想扶持一下,日后娶我家柳柳的” 这当然是假话,秦氏怎么舍得将宝贝女儿许给一个穷小子,亲侄子也不行 可秦氏长吁短叹,甚至用帕子擦擦眼睛,做泫然欲滴状,“为这事,我刚才还哭了一场” 陈氏被她假惺惺模样气的,她懒得再绕,直接命令道“秦氏你早点劝住你那侄子,再敢打外甥女的主意,别怪我跟你大哥不顾脸面,将人轰出去” 陈氏说完拂袖而去。 秦氏冲着她背影,拖长了声音“是,大嫂,我这就去说” 嘴里答应,笑容轻蔑。 秦氏还真去了侄子那里。 秦勉经过一番疼痛,刚刚缓过来,见姑妈进来,他气愤道“姑妈她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要整我们” 秦勉不傻,若说从前都是猜测,可今天受了那么多脚,再迟钝也该发现不对劲了 只是他没有找到证据,所以不能百分百确认 这一身伤,若真全都拜那女子所赐,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只恨双足仍痛着,不能行走,不然去教训那女子的心都有了 眼下见姑妈来,他当然想让姑妈去惩治那小贱人。 谁知秦氏温婉一笑,“说什么呢勉儿,璇儿这般好的姑娘,你可别冤枉人家” 秦勉一时怔了,“姑妈,您这什么意思” 秦氏收起笑,肃容,凑近秦勉,“你知道刚才大房来找我了吗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让你留在谢府了” 秦勉一呆。 秦氏道“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在被大房彻底翻脸撵人之前,将那宝物弄到手” “所以”她陡然提高声调,下起命令,“从现在开始,别想什么她是不是故意你要加倍殷勤,加倍热情对她,一定要在最短时间打动她把东西拿回来” “不然你这一身苦,全都白受了我们要的以后,也都没了” 秦勉蒙了一会,如梦初醒般重重点头,“是侄儿懂了” 夕阳西下,大房陈氏也回了屋。 老爷今晚应酬去了,留她在家跟谢文龙谢文武两个儿子用膳。 饭间,谢文龙吃的少,似心有所思。陈氏便问“龙儿,你想什么呢” 谢文龙道“母亲,京城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京城那边便是指跟顾璇有婚约的宋府了,如果有回应,日后肯提拔送谢家,他这个谢府嫡长子自然受益无穷,故而关于宋府的事,不仅谢老爷夫人关注,连十几岁的谢文龙亦是紧张的很,隔三差五便要问。 面对儿子的发问,陈氏叹了一口气。 谢文龙不由恼道“都怪那个顾丫头,好好嫁人不行吗非要闹那出这次要是坏了我们的好事,非打死她不可” 十几岁的少年,表情阴狠无比。 谢文龙恨是有原因的,他资质不错,读书尚可,去年过了乡试,明年就要去会试,虽说有些天赋,可谁愿意整天坐那死记硬背,他是少年,也有贪玩之心若家里有个背景过硬的亲戚就好了,直接推举他入仕做官想那宋府,堂堂二品大员,可不是一句话的事 是以谢文龙做了这个打算,可顾莘莘坏了他的计划,他恨得不行,说话便格外阴险刻薄。 放在别家,“弄死某某人”这等话语,必遭长辈训斥,谢夫人却轻飘飘一句“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一笔带过了,不像斥责,而是溺爱。 倒是端着碗扒饭的二儿子谢文武发了话,他不解地看向哥哥与母亲,“为什么要打死顾表妹她不愿意嫁,就不嫁好了” 谢文龙被弟弟气得半死,“你知道什么”想起弟弟脑子不好,只能低骂了句“算了算了,你那脑子懂什么”想骂一句废物,碍着母亲在场,终是没有说出口。 谢夫人瞅瞅呆笨的二儿子,同样露出无奈的神情,都满十四岁了,别家孩子都要说亲,他还呆呆傻傻跟五六岁孩童似的,日后可怎么办 谢夫人不由叹气,然而这一瞬间,有一个念头窜进脑海。 万一宋家真不要那外甥女她就 她似是被自己吓到,末了摇摇头,继续用膳。 顾莘莘最近过的很舒爽。 原以为跳湖那场闹剧后,府里会狠狠闹一顿,结果还好。 二舅妈就不说了,忙着治侄儿侄女的病呢,而大舅妈又带着丫头嬷嬷过来敲打了她一番,叫她谨记自己有婚约在身,要跟其他男子划清界限,其他还好,并没有特别为难她。 只是大舅妈离去时做了件古怪的事,就是要了顾莘莘的八字,说是要跟那宋公子合一合,看看命格是否相冲。 顾莘莘便由她去了,反正她不是真正的顾璇,也不会嫁给宋公子,随她怎么合吧。 其他方面顾莘莘就更挺顺了,白日里吃吃睡睡,偶尔打马上街逛逛,回家就研究下小食果饮,夜里看看话本消遣玩,或者去太尉大人那里刷刷脸熟。 再有空,她就耍耍秦勉这厮最近不知怎么了,她以为跳湖事件后,他多少知道自己是故意的,肯定要找自己算账,甚至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没想到,这秦勉竟比过去更热情了 明知大舅妈不允许他们来往,他还总命人悄悄摸黑来送信,都是些情书,比过去还大胆奔放 更说什么,那日在湖里自己呛水时以为命不久矣,在那生死危机关头,他才发现自己不能死因为他放心不下顾小姐他终于明白顾小姐是这世上真正所爱再联想小姐这些年寄人篱下,受长辈约束苛待,自己心痛难忍,作为一个男人,他一定要带小姐走,要真正的给小姐幸福云云。 顾莘莘看完笑得乐不可支,对阿翠说“高手啊这人怎么不去写话本呢这情爱故事必定大卖啊” 阿翠亦是笑,问“那这信小姐还是退回去” “当然原封不动的退” 如今对于秦勉的信,顾莘莘懒得理了,她不是狠毒的人,过去恼恨渣男渣女,但跳湖事件将两人整了一番,算是出了气,以后她不想再跟渣滓们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当得知秦絮在跳湖后出现了重大变故,暂时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后,她就更舒坦了。 她喜滋滋将秦勉的信往阿翠那一丢,“去,还给他” “那您干吗去啊” 顾莘莘望天,思索道“今天农历五月初五呢” “什么意思”阿翠默了会,反应过来,“咦,这天不是” 顾莘莘已在那自语了,“五月五,宜攻略。” 小腿一迈,瞬时便朝院外奔去,“我去捣鼓个新鲜东西”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章 Chapter23 生辰 偏远厢房内,秦勉又收到了顾莘莘的退信。 “怎么小姐又退了” “公子, ”阿翠道“小姐说你文采太差。” 秦勉险些吐出口老血, 作为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只能拿笔杆子的书生,说他文采不好, 简直是打他的脸, 天晓得他为了这些信用尽毕生之力, 甚至没少抄文豪大家的诗句。 秦勉尴尬又愤恼,内心将对方鞭尸了千百遍,但记着姑母的叮嘱, 面上还是保持着礼节的微笑,“是小生的错,这就去重写,希望小姐能再给我机会。” 谦虚接过信笺回去了。 欣赏着秦勉的憋屈,阿翠忍笑离开, 在路过秦絮屋子时, 下意识往里瞟了一眼。 就见那秦絮软绵绵靠在床上, 一脸愤然。 自从跳湖事件后, 秦絮的情绪就十分不稳定, 她发现自己的卜算灵力出了问题 对这一点, 她的死对头顾莘莘也发现了,所以才舒坦安心。 这阵子顾莘莘想法又去秦絮那摸了点东西来, 当然, 秦絮自从被她卜算出后, 就非常谨慎,掉落的头发指甲都会收得干干净净,若不是那天落水需要换衣服,顾莘莘悄悄从对方湿漉漉的脏衣服里翻了一根头发来,按秦絮戒备的性子,恐怕以后想难卜算对方都难了 好在顾莘莘机灵地找到了头发,不仅如此,她还将那长发剪成了四五段,每次卜问用一小段就好,这样就将卜算的次数翻了几倍,顾莘莘简直要膜拜自己的机智。 随后,她按着那些头发卜算,竟然在画面里看到秦絮无法聚起灵力,满面惊慌的场景。 就比如现在,偏房里,秦絮对着镜子,无数次尝试卜算,然而镜子毫无反应,如死物一般。 秦絮不甘心,复又尝试几遍,仍然如此。 她虚脱般靠在墙上,从未有过的惶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异力是她的立足根本,亦是她通灵的存在,若失去这股力量,她还怎么在族内呼风唤雨,又怎能找到心仪的男人,圆了这些年的梦想 她的丫鬟忙扶着她安慰道“主子,先冷静或许是因为受伤之故,耗了元气,灵力就不稳了。” 她这话有些道理,上次跳湖可将秦絮折腾惨了,额头出了好多血,身上又多处磕碰伤,还发了风寒高烧好些天,大病一场。可算是她这些年从未有过的折腾,兴许伤了元气也难说。 得了丫鬟的安慰,秦絮心态总算缓和了些。 但终究还是焦灼的,“希望能快点恢复,不然什么依据指向都没有,怎么找阿昭”这可是她最终目的啊。 丫头亦替主子着急,卜算此等术法,唯有族中地位崇高的人拥有,她只是个丫鬟,没有此种异力,是以只能干着急。 想了想她说“主子用不了卜镜,那就推算命格呗。” 族中高位者除开卜镜,也会推算,甚至有绝顶高深者能通过星象来推算更多天机与隐秘。 “既然那丫头的命格跟阿昭大人的命格是联系在一起的,那主子可能通过那丫头的命格来推算周围的人,目前只有周围的人能产生一定的关联” 秦絮道“你以为我没算过这府里的人,凡能跟那丫头打交道的,上至老爷奶奶下至奴仆,我全算了,都不对。” 丫头又思索一番,“还有个地方主子算过没有就是那个种了紫藤的小院,很偏僻,没什么人去的,据说有个公子,跟顾璇年纪类似。算一算阿昭大人魂转的时间,差不多就跟那公子出生同一年。” “你说那五月子”秦絮道“不是他” “阿昭什么身份,魂转必定是个命格福泽深厚的”秦絮噙着冷笑,“可那小子自幼父母双失,孤苦无依,寄人篱下,还四肢不全,这般薄命鬼,怎能是阿昭” 丫头默了默,没再说话。 倒是秦絮眯起眼,不知思索什么。 夜风拂面,初夏花香随风漫涌。 时隔多日,顾莘莘总算出现在久违的墙头上。 不知何时,那门口的纸条终于撤了,可算解了她一桩烦恼。 心下本该欣慰,可她的脸色有些凝重,戴着小狐狸面具,悄悄趴在墙头上,往四周观察着。 正值紫藤花期,墙下紫藤跟冬日空荡萧条的灰褐色枝桠相反,生了绿油油的叶子,还有一嘟噜一嘟噜的紫藤花,远远望去,像一挂挂可爱的葡萄,将这偏僻小院点缀的清幽雅致。 与花木的繁茂不同,屋内十分安静,只听到风吹过花叶的簌簌声。往常谢栩看书温习时,小书童在旁磨墨,偶尔会嘀咕几句,今晚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院里人都出去了吗 顾莘莘轻手轻脚摸下了墙。 一下险些吓了一跳人根本没出去,谢栩就坐在花藤下的桌椅间,而总伺候在旁的小书童跟高虎都不在。 想想今天的日子,顾莘莘心下多少有些体会。 许是她声响太轻,或是权臣大人在出神想什么,他并没有注意到她。 她老远瞅了他一眼,谢栩似乎心情很差,过去正常的情况下,她看到最多的是他或沉静或淡漠,或倨傲高冷的脸,而今,他依旧平静,可眼神里黝黑一片,像浸着阴郁的寒潭,有重重阴霾郁结在心。周身空气都似冷了几度。 环视周围,小书童跟高虎都不在,莫非,是他心情不好,将下人打发开了 看来,今天的日子,比她想象中更让他沉重。 她不敢招惹他,也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便悄悄将带来的物什放不远处墙角。 来之前嘴里说是攻略他,多少有点玩笑话,不过是看到今天的日子,过来送点安慰。 结果东西还没放下,一声冷喝在耳畔响起“拿走” 顾莘莘惊的手一抖,东西险些摔了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她。 她只能干干一笑,“那个我没别的意思,今天不是那什么日子吗,我来看看你我不吵你,我这就走” “听不懂话吗拿走”谢栩突然像控制不住情绪,低吼。 他猛地转过脸,眼神如杀人的刃,“你也嘲笑我对不对” 便是这一瞬,他长袖拂过那矮几,噼里啪啦将矮几上的茶具全部扫落,瓷器炸出摔裂的碎响,茶水飞溅而出甚至有些直接泼到了顾莘莘身上。 顾莘莘一时吓呆了。 算一算,她跟他认识的小半年,也是打了数次交道的,彼此都是不同寻常的人,她有几次将他气的厉害,他亦将她呛得半死。说一句冤家不算矫情。 可她从没见过这样暴戾的他,在卜镜里他杀人如麻的桥段,也不过是冷漠的挥挥手,而现在的他,面庞狠厉,眼眶甚至有些发红,比杀人还可怕。 顾莘莘本能的想逃,又拼着全身的力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捧起手中的木匣子,这是她捣鼓了一下午的物什,她说“我我没有嘲笑你,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我想,祝你生辰快乐” 她的确是想来送礼物的,今天是五月初五,谢栩的生辰。 她猜他可能忌讳自己的生辰,本打算悄悄放下蛋糕就走。可看他独坐院中,削瘦的背影,除了夜半的冷风,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孤凉而寂寞,她一时为他难过,就多看了一眼。 不想他反应这般大,也许,过去他的每一个生辰,皆象征着他难堪的出生,她无法想象他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毕竟小小一个谢府的侮辱与轻视,便从未消停,许娘当初口口声声辱骂践踏,犹然在耳。而那五月子的恶称,势必连着所有的欺辱与磋磨,伴随一生。 她知道,她不该为未来的大魔头难过,她也没资格难过,日后他或许还得要她的命呢 可就是觉得不公,佛说,芸芸众生,无贵无贱,生来平等。那又为何因一句毫无依据的话,便这般折辱一个孩子 难道,一个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吗 默了默,幽暗的庭院中,顾莘莘仰头看向谢栩。 “你知道吗你的生辰,在我们那里,是一个好日子。” “我们叫它端午节,我们那有个伟大的世人,名屈原,他刚正不阿,为了民族大义投湖牺牲。为了缅怀他的高洁,我们在五月初五,屈原投湖的那一天,设下端午节,家家户户包粽子,赛龙舟,以最盛大的姿态,告慰先祖。同时,怀抱希望,展望未来。” “所以五月五日,在我们那里,是好日子,普天同庆。” “说这些话,只是想说,世间之事总是多面性的。他们不喜欢五月初五,我喜欢,你也要喜欢,这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那一天,你来到这个世间,开启属于你独一无二的旅途,可能过去有很多不好,但老天是公平的,人的福气跟霉气自有定数。过去你把霉气花完了,日后,便都是好运了” “公子,再次祝你生辰快乐” “加油,奔向更好的将来。” 顾莘莘说完这一切,放下蛋糕就走了。 她走后很久,谢栩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那些话他听进去了没有。 半晌后,被打发得远远的小书童走了出来,想安慰主子又不知说什么,便将目光投向那木匣子。 “这个留吗”小书童问,轻手轻脚打开了那木匣子。 跟过去的奶茶糕点不同,匣里之物,底下色呈金黄,上面铺以白色乳状物,圆圆一大块,混着甜丝丝的香味,用指尖触一触,很是蓬松柔软,像是一个加大版的糕点,上面竟还用红枣泥写了几个字,“祝公子生辰快乐”。 是现代的生日蛋糕,只不过材料不够,顾莘莘做的比较简易,至于那奶油,没有现代的打蛋机,她用筷子搅了一个时辰的鸡蛋才打出一碗奶油,快将她胳膊搅断。 小书童并不知晓这是什么,食欲让他微微垂涎,主子难看的脸又让他不敢乱动。 良久,谢栩终于起身,看着那蛋糕,说“你们吃吧。” 迎着冷风,谢栩自顾自走进屋内。 点起灯,火苗摇曳,黑暗的空间一瞬明朗起来,谢栩在光亮之中坐着,屋内久久无声。不知是不是小书童的错觉,主子的脸色在加油君的那番话语后,渐渐缓和了些。 起码,不再阴沉得像要结冰了。 也是回归了理智后,他目光移向窗台,案几上放了一沓泛黄的宣纸,并非帖子或兵书,只是随笔勾勒的几个字,有几个词都围绕着“季”字,看样子是季姓的人名。 谢栩目光游移在字迹上,看了会。 这个过程更像是情绪自我收敛的过程,谢栩为人善变,心思莫测,可能上一秒平静如水下一秒疾风骤雨,另一方面,却也善于自我克制与忍耐,待情绪缓了会后,他恢复如常,仿佛院里那番事态从未发生过,只问小书童“要找的人有最新消息了么。” “有。”小书童见主子恢复过来,心下还有些诧异,往年这个时候,主子总会在自己生辰之日,枯坐一整晚。 谁也不敢接近他,这是全年中他最压抑最接近爆发点的时刻。 今年,他们这些下人照例离他远远的,怕惹他生气,不想加油君一来,两人吵了一架,不知加油君说了什么,主子的脸虽还这般难看,却没有再通宵枯坐,而是回了屋,尽管气场威压还在,屋里气氛仍是凝重,好歹不用在外面吹风淋露了 但他也不敢多问,忙答主子的话“经查,朝廷里现在姓季的大人有三个,一个是文官,两个武官,其中有个武官只是个七品,不符合少爷的要求。” “还剩最后一个,淮南总兵季威远。” “此人年纪四旬,江浙人士,更重要的是,十年前他参与了突厥对战,而那一场战役主子正在当地” “是以此人极有可能就是主人要找的贵人。” 听完汇报,谢栩道“下次把他的面容临画一幅。” 他向来谨慎,即便这些情况为真,也必须百分百确认再做决定。 “是还有”小书童说“季总兵最近又高升了,要调入京城,从戍北到京城,我们林城是必经之地,如无意外,他会经过林城,届时主人能与他相遇就好了凭主人对他的恩德,还有他给予的承诺,主子定能借此扭转际遇。” 小书童说完,识趣离开。 房里只剩谢栩一个人,对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火,他神情肃穆,狼毫笔轻蘸墨香,在纸上写下一个季字。 笔锋缓重而清晰,一笔一画,横竖撇捺,像是命运的转折,即将拉开序幕。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章 Chapter24 埋伏 小书生秦勉最近很颓丧,腿脚渐渐康复, 信心却在萎靡。 他引以为豪的情诗, 递了一封又一封, 那顾家小姐硬是一点回音都没有。 他甚至不知那女子究竟如何想,说对他无意, 偶尔会回应, 说对他有意, 她翻脸又比谁都快。 女人心,海底针啊。 糟心的不止这些,还有自己的友军仙姑娘娘, 最近莫名失了灵力,于是他的计划如同舟搁浅滩,再无法推进。 但他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很快便喊来的姑妈商量。 二房秦氏知道侄子的事毫无进展,同样焦灼, 她可是把宝都押在侄子身上, 哪想侄子不争气, 这么久了还没拿下那丫头。 秦氏哪里甘心, 干脆自己跑了一趟, 探探顾莘莘的口风, 岂料那丫头一反过去暧昧的态度,义正辞严道“二舅妈, 您说哪的话, 我跟您那侄儿哪里有过什么过去我对他好, 是撞伤他心存歉疚,跟男女之情没半点关系至于那些信,是他自己要写的,我可原原本本都退回了,不信你问问那送信的小厮,多少信送来,我又给退了的我可是清清白白” “还有,二舅妈,以后这话您可别再往我面前讲,要是传到大舅大舅妈耳朵里,又得来说道我” 噼里啪啦一席话,秦氏目瞪口呆,敢情这丫头还真是撇的干干净净了,翻脸不认人啊 秦氏心头生怄,却保持着面上的笑跟客气“啊难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误会了那我回去再问问,你我是一家人,可不要为这点事生分” 然后客气地走了。 忍耐一路,等回到自己的地儿,秦氏终于拉下脸色,“小贱蹄子敢耍老娘” 秦勉走过来,问“姑妈,那我们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老娘也不客气了”秦氏咬牙冷笑,思忖片刻,终于狠下心来,附过去对着秦勉的耳朵细说了一阵。 秦勉瞪大眼,“姑妈,您这法子会不会”他啜诺了一会,“这对侄儿也不好啊,太冒险了,若您那大哥大嫂知道” “想想你的目的,你想要的还要不要”秦氏用尖指甲狠戳了侄子的额头。 秦勉浑浑噩噩,最后在巨大的诱惑下,点头。 秦氏便挥手让他下去,而她自己,也要静一静,做进一步的谋划。 这般想着,门外却是进来一个人,一蹦一跳的,可不是她的宝贝女儿谢柳柳。 身材臃肿的谢柳柳几乎是身边丫头体型的两倍,还总喜欢蹦蹦蹦,让旁人总担心哪天她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将门槛踩塌了 她边跑边说“娘,这个月底就是我生辰了,您打算怎么庆祝啊” 没错,谢柳柳生辰跟谢栩隔得近,只隔大半个月。谢栩是五月,她是六月。谢柳柳老早就在期待生辰的到来了。 见了闯进来的妹妹,秦勉客客气气打招呼,“柳柳表妹。” 谢柳柳却不理这个表哥,恍若未闻般走进屋里。 待秦勉尴尬地离场后,谢柳柳扑倒秦氏怀里,嘟嘴不满“娘你怎么总跟这穷酸来往啊这些穷亲戚,有什么好来往的” 过了会她蹙眉道“娘你该不会想把我说给这穷酸吧我不要” 秦氏抱住她,女儿的身躯让她已经环抱不了,但她仍是心疼道“说什么呢,娘怎么会把你嫁给他娘当然会替你选最好的人家” “那就好,柳柳要嫁富贵人家,要绫罗绸缎,要金银珠宝哦,还有生辰那天不是及笄吗,娘要请很多人来,还要给我买最好的水粉胭脂跟衣衫我要好好打扮,超过那个死丫头” 死丫头指的就是顾莘莘,若说这府里谢柳柳最讨厌的人,顾莘莘是第一人选,府里只有她们两个小姐可比较,而那顾莘莘比她白比她瘦,一张小脸还比她俏,谢柳柳恨了好些年。 “好好好”秦氏宠溺地摸着女儿的头发,心里却在愁,凭女儿的外貌条件,能找什么样的好人家啊 转念却是暗想,是了,她刚好可以借女儿的寿辰,开展自己的筹谋,届时,她将那死丫头手里的宝物拿到,换成金银权势,还愁找不到好女婿 思及此,秦氏露出笑意。 巧得很,大房今天跟二房同样的筹谋。 眼看送往京城的信快半年没有回复,大房陈氏忍不住问丈夫,“老爷,宋家那边是不是” 没有指望了。 谢守德拧眉不语,谢家何止是送信给宋家,谢守德近来实在按捺不住,还派了人上京城去,旁击侧敲想打探消息,宋府主子没出门,但管家倒是接待了,只是态度含糊 看样子,是真没指望了 毕竟要是有戏,不至于这般拖沓。 谢守德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这阵子不知多难受如今夫人一问,他更是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陈氏便也不敢问,只是事已至此,她也该有其他的打算。 时间还早,后院里两个儿子还在读书。当然,拿着书,摇头晃脑读出声的是大儿子谢文龙,而呆笨的二儿子谢文麟,拿着本幼儿读的三字经,现在还认识不了几个字,上次难得默几个字,错字十有。师傅手把手教了十几遍,硬是写不来,急得那老夫子直摇头,又不敢得罪这府里的小主子,只能说“少爷,要不您下课歇会” “喔”谢文麟巴不得,撒腿跑了,太过兴奋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也顾不得疼,跟着小厮们跑到墙根处抓蜻蜓,有小厮逗他,“少爷,都说吃啥补啥,您把这蜻蜓吃了,咱会不会飞啊” “飞”谢文麟呆呆想了片刻,露出狂热的喜意,“我要飞飞哦”手一塞真将抓到的那只蜻蜓吃了 几人大惊,小厮们扒开他的嘴,想要将蜻蜓掏出来。屋里读书的谢文龙闻声跑出来,一脚踹到谢文麟腿上,“我怎有你这种蠢货兄弟” 谢文麟瘪瘪嘴,坐在地上,“哇”地哭了出来 屋内陈氏立刻起身,她知道,大儿子最近得知攀上宋府无望,故而心情烦躁,而小儿子 陈氏叹气,都十五岁了,还跟个几岁小孩般呆呆傻傻,以后可怎么办。 愁苦的想了一阵,陈氏看向丈夫,“老爷,这阵子可有不少人提到儿子们的亲事。” 说起来,孩子也大了,大儿子谢文龙十六岁,早就到该说亲的年龄,只是陈氏眼光挑剔,看不起县丞里小门小户的,加之大儿子脑袋活络,她还想他好好用功,争取考个举子,去大都城当官呢。丈夫这辈子也就这么点出息,她的指望都在大儿子身上,日后真有出息,那大都城有得是高官家的小姐做婚配 至于小儿子才是她的心病,这孩子生来时也是个正常的,只是三岁那年,不知怎么掉到湖里去,大冬天冻的发了高烧,就烧成了个傻子。 如今这傻子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更别提结亲,门当户对的,对方一听是个傻子,掉头就跑,穷人家愿意卖女儿进府的,她又瞧不起乡下人。她儿子再差,也是个主子,起码得配个小姐,陈氏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哪个小姐肯嫁呢陈氏为这事愁白了头,以至于她最近竟然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尤其在知道她那落魄的外甥女没法再跟京城宋府结亲之后。 默了默,陈氏走近丈夫,“老爷,文龙的婚事咱不急,先让他过了科考在说,至于文麟,我倒是有个想法” 她低头垂向谢守德,说出心中思量,谢守德闻言一惊,“这怎行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这不也是被逼的么”陈氏道“再说了,亲上加亲嘛” “什么亲上加亲”谢守德道“我还要脸呢,万一别人说我欺负贞烈遗孤,我在官场如何见人” 谢守德其实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倒不是因为有良心。 陈氏气道“你还提脸皮那丫头拒绝宋府时,便已然不给你脸了” 谢守德气的挥袖,“妇道人家我懒得跟你说” “不说就不说”陈氏恼道“我自己打算” 时间很快逼近谢柳柳的生辰。 这并非普通的生辰,谢柳柳这一年满十五,要及笄了。 按照古人的习俗,及笄表示女儿正式成人,可谈婚论嫁,一般家庭会在这天广宴亲朋好友,热闹庆祝。 谢家二房就这么一个女儿,及笄礼自然隆重有加,提前好些天就开始准备。 不过这跟簪花小院没太大关系, 簪花小院的阿翠看着府里各种忙活,不由为自家小姐心酸,小姐只比谢柳柳小半岁,也快及笄了,照顾家惨淡的光景,届时都没人操办小姐的及笄礼。 顾莘莘倒是毫不介意,相反,这段时间府里忙着谢柳柳的及笄,都没人过来骚扰她了,就譬如二舅妈跟秦勉。 秦勉那小子一改过去的死缠烂打,竟再也没找过她,顾莘莘神清气爽。 不过她偶尔还会卜算,大部分针对秦絮秦絮是异能者,即便她最近灵力大减,但她还是不得不防,隔三差五的要卜一卦,不然万一对方哪天恢复了呢。 而卜镜里的秦絮,过得很不好,她的灵力一直没恢复,跟寻常人无异。而随着她灵异的大减,地位随之下降。过去秦勉青睐她的能力,对她礼遇有加,甚至还妄想与她执子之手。如今,自从她好些天都卜不出来后,秦勉的态度冷淡了很多,而谢家那二舅妈本就将秦絮当做“江湖术士”,如今秦絮没了利用价值,更是想将人撵出门去。 就比如眼下,秦家那势利的二房又派人去了偏院,带话的嬷嬷留下一句他们府里不养闲人,请秦小姐有自知之明后趾高气扬地走了。 这意思就是让秦絮收拾铺盖麻溜地滚。而往常那个就住在秦絮隔壁,总为秦絮说话的秦勉,听到嬷嬷来赶人,也缩着头不出面。 秦絮气得差点摔了镜子。 可真要摔又舍不得,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灵物,如今怎么像个死物一样 秦絮抱着镜子喃喃道“不我不能离开这,阿昭还没找到,我不能走。” 她的确不能走,饶是她过去灵异在身,也算不出阿昭大人的位置,只能通过与阿昭大人命格相连的顾莘莘才能得出线索,她之所以从前远离故土,纡尊降贵跟着秦勉便是因他可以以二房侄子的身份光明正大进入谢府接近顾莘莘。 眼下,要找的人一无所获,她怎么甘心离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想了想,她转头吩咐自己的丫鬟,“去,给我找几个三月灵来。” “三三月灵”丫鬟先是一怔,随后浮出惧色,“主子,您这是要用秘术” “不行啊这是禁术,而且那三月灵太过残忍,族里早已不允许,若果被发现,别说族里追罚,便是这城里的官府也不会放过咱啊” “没什么如果”秦絮冷喝,“没有别的法子了,只有三月灵灵力最足,我能试着修补自身。” “况且你怕什么,这离我们的族地十万八千里,至于那官府,你不会换个地方找呢,去临镇,去附近的城,半夜里悄悄偷几个过来,到手了就跑,等他们天亮发现,也来不及追你了。” “可是”丫鬟还在犹豫。 秦絮厉喝,“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丫头低头,最后只能道“是,谨遵主令。” 没人知道那所谓的三月灵是什么。 但顾莘莘隔天的卜镜里发现一个诡异的画面。 偏房里,秦絮竟将几个婴儿抱进了床帐,那孩子受惊想要哭,可嘴里被塞了布帛,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小手小脚不住挣扎晃荡。但很快,秦絮将她们抱进了帐里,原先还拼命挣扎的婴儿们渐渐僵硬不动了。 画面归于黑暗。 秦絮这是在干什么看她当时诡谲的表情,跟作妖法似的。 顾莘莘只觉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可惜这是未来才发生的事,她就算有心想弄清楚,现在冲进秦絮房间也是无用。 末了,她只能叫阿翠去买通府里几小厮,叫他们没事忙盯着点秦絮。 小厮们答应了,如此几天后,日子便到了谢柳柳生辰的前一晚。 这濒临盛宴的前一晚,似乎府里的人都高度紧张起来。 大房陈氏问她的嬷嬷,“要你预备的事,如何了” 嬷嬷低眉俯首,“夫人放心,老奴已按您的要求备好了。” 到是谢守德在旁横眉冷对“你你还真那么做” 陈氏面色冷硬,语气有些破釜沉舟,“老爷不给自己亲儿子打算,只有我这个做娘的来了。” 大儿子早就听懂了母亲的筹算,在旁冷哼,“爹,养那丫头这么久,总要有点价值,她不肯进宋府,那就做点别的贡献就算是废物,也得利用起来” 只有痴傻的小儿子谢文麟什么都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呀是要带我去玩吗” 陈氏抚着小儿子的脸,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必须又要吩咐,“是,还记得母亲那天带文麟看的吗明天照那样来就行” 谢文麟呆呆地想了半晌,露出厌恶之色,“学他们打架吗可是我不喜欢欺负女生。” 谢文武露出讽笑,觉得这个弟弟真是蠢得没救了。 陈氏瞪了大儿子一眼,还是鼓励小儿子“乖,文麟要听娘亲的话,不然娘就不疼你了。” 傻儿子最怕母亲不疼自己,啜诺着低下头去。 待两个儿子都回房歇息,陈氏想了半晌,又吩咐嬷嬷,“明天必要的时候还是给少爷用点那物,以免他心软逃避。” 而距离大半个庭院的偏方。 二房秦氏也在叮嘱秦勉,“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明天你按我的计划来就成。” 见秦勉一脸凝重,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也不想以后跟她有什么瓜葛,但这就是逢场作戏,事后你若高兴,给她个名分也好,不高兴找个理由打发也行,总之,你只要记得你的目的就行。” 秦勉低头,“是,姑妈。” “还有。”秦氏吩咐,“既然那个秦絮没有利用价值,就把人赶出去,我的嬷嬷请了几次,她偏赖着不走。她估计还指望你呢。就由你亲自去吧。” 秦勉想了会,做出了决断,“好。” 秦氏离去后,秦勉在屋里呆了良久,决定去隔壁房跟秦絮摊牌。 这些天他一直冷暴力不见她,也该有个了结了。 只是心底略有遗憾,最初他对她颇予厚望,甚至还许过些承诺,便是希望有她的助力,未来能够如虎添翼,结果她竟失去了最重要的价值,那这样的女人,就没什么用处了。 当然他也想过,赶她走之前,自己要不要再她身上占点便宜,毕竟她姿色尚可,但顾忌到有些女人性子痴烈,万一被缠上就不好了,他还是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一切。 狠了心,秦勉推门秦絮的房门。 然而,就在那些话开口之前,他看到了一个跟过去截然不同的秦絮。 屋里的女人,不再像前一阵子失去灵力,灰暗如尘埃的模样,这一刻她两眼灼热,神采奕奕,捧着镜子,面上全是喜色。 秦勉惊道“你你恢复了” 秦絮笑,将那些恢复灵力的腌臜手段隐藏,只快活地笑着,“是啊,不仅恢复了,我还卜出了一件最要紧的事。” 她压低声音将镜子的内容讲出来,秦勉瞬时惊住,“大房竟然” 秦絮得意道“怎么样,你们还想赶我走么” “要不是我,你们姑侄的大计可就被截胡了” 一夜之后,天光大亮,谢府小姐的及笄礼开始了。 宾客满门,喜气洋洋,谢府许久都没这般热闹过。 顾莘莘竟也被请了去观礼,二房说她无论如何是柳柳的亲表妹,表姐有喜,表妹理应到场。这异常热情让顾莘莘受宠若惊。 于是,警惕心强的她,出门时就用卜镜算了算。 果不其然,还真让她发现了些不寻常的地方。 她做了准备才动身前去。 先是观礼,及笄礼后,照当地规矩就是开宴席。 当地宴席是按身份分桌的,官与官,商与商,长辈跟长辈,晚辈跟晚辈,而顾莘莘被分到了一群孩子桌。 所谓孩子桌,就是宾客里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坐一桌,古时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这里少年跟少年一起,而顾莘莘就跟着一群十几岁的少女们一起。 她并不认识这些女孩子,但这些少女们都客客气气相待,没出什么幺蛾子。 谢府这半边庭院热闹异常,紫藤小院那边自是收到了信息。 对那边的吹吹打打,谢栩充耳不闻,继续看自己的书,今天天气好,他命书童将多余的书搬出去晒晒。 小书童晒完后说“今天谢家那边好热闹啊。” 鼻翼间满是书墨的清香,谢栩翻着书,并未抬头。 小书童接着说“不过有些古怪,那大房跟二房这几天有些不对劲。” 原本低头看书的谢栩,缓缓抬起脸来。 宴席那边,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上菜的小厮过来。 顾莘莘面前本来有壶酒,少女席中喝的是果酒,没什么度数,就是喝个喜气。一桌子人都在喝,顾莘莘怕人起疑心,便也应景喝了一杯,酒是用青杏酿的,淡青色的酒液,杯盏里波光潋滟,醇香中微带果味酸甜,味道不错。 可就在她准备加酒时,她看到那小厮上来,借着上菜的机会,左右环顾,趁人不备,将酒换了一壶。 这就是早上她在卜镜里看的,有人掉包了她的酒,想算计她。 至于怎么算计,画面太短,看不出来,眼下,她只能躲一截是一截。 为了麻痹他,那小厮伸手时,顾莘莘故意将脸转过去看宴席前方请来的杂耍表演,还热情地鼓掌,那小厮便真以为顾莘莘没留意,迅速将酒壶换掉。然后等顾莘莘再回过脸来,小厮已经殷勤地拿起那酒杯,给顾莘莘倒了杯酒,“小姐,看您爱喝青杏口味的,奴给您再倒一杯。” 顾莘莘笑吟吟看他,“好呀。” 少女纤纤柔荑,抬起杯子就往嘴里倒。 顾莘莘哪里会真喝,她装模作样将嘴靠近了杯沿,古代衣衫宽衣大袖,饮酒都爱用袖子挡一挡,旁人不会起疑。 顾莘莘便做了个嘴唇沾杯的假象,再用袖子遮着,将杯里的酒轻轻倒入早准备好的帕子上,再将空的酒杯端了出来。而那小厮看她嘴都贴了杯沿,待杯子再拿出来已然空了,小姐还做了个用衣袖轻碰唇角擦拭,一切都是喝酒应有的反应。 一切自然而然,毫无破绽,小厮再不起疑,便退了下去。 而远处,一个婆子远远地瞅了顾莘莘一眼,似在等她饮酒后的反应。 顾莘莘岂会让她等。 她起身冲左右同席的少女及旁边伺候的下人道“我回屋一趟。” 那下人一愣,也不知道是大房还是二房的人,她问了声,“好好的,表小姐怎么要回去了” 顾莘莘微笑道“给柳柳表姐准备的礼物忘拿了,我拿了就回来。” 这理由正儿八经,那下人不好阻拦,便道“小姐快去快回,一会还有表演呢” “好。”顾莘莘点头。 她笑盈盈走远,谁也不知道,她手里还捏着一壶酒呢 那有猫腻的酒壶,被她偷偷从席上拿了出来,藏到自己的袖子里,古人的宽衣大袖就是好,席上能给她打掩护,下了席还能藏东西。 她总觉得这酒可能有用,纵然她尚不能猜测对方真正的算计,但他们既然想给她灌酒,那她就留着这个武器,没准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抱着这个想法,她回了自己的簪花小院。 回小院两个原因。 第一,自从酒壶的卜算准了以后,她就知道,果然有人要暗算自己,她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簪花小院毕竟是自己的住所,安全系数最高,相比外面那些不同的园子跟建筑,没准哪里就有陷阱。比起不熟悉之处,人更信任熟悉的场合。 第二,她得回屋再用卜镜算一卦。早上只算了被换酒的一幕,这只是对方其中的一个小手段,真正目的并没显现,难道是二房舅妈等不及,想灌她点药,把那宝物的地方说出来这都只是猜测,原本早上出门前她想接着再算的,可精力不允许,算不出来。眼下,经过她在宴席上大吃大喝了一顿,精力满血复原,可以再来一顿卜算问个清楚了 于是她进屋去找卜镜。 可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大响,她扭头一看,大门竟然自动关上了 关上了 有人在外反锁了 难道有人埋伏在她的簪花小院 顾莘莘大喊起来,“阿翠” 阿翠刚刚就跟在她身后的,怎么这会没了人影喊也喊不到 顾莘莘腾起不好的预感,可人在屋中,大门反锁,她已经不能退后,硬着头皮往前一看,一个人影就在她卧房里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章 Chapter25 救场 顾莘莘腾起不好的预感,可人在屋中, 她已不能退后, 硬着头皮往前一看, 一个人影就在她房里,顾莘莘先是一惊, 接着在看清来人的同时, 松了一口气。 谢文麟。 他就半缩在她卧房墙角, 仍是呆笨的模样,可在顾莘莘的印象里,他跟那阴险精明的一家子截然不同, 他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是以顾莘莘不再那般紧张。 这个傻子,许是跟谁玩耍,误打误撞进了她的屋子,比捉迷藏的游戏, 听说这个傻少爷最喜欢这游戏, 过去不仅藏到别人屋子里, 还藏过什么仓库啊茅厕之类, 让人哭笑不得。 想了想, 顾莘莘上前喊他, “谢文麟” “二表哥” 地上的谢文麟才反应过来,他坐起来, 看向顾莘莘。 只这一眼, 顾莘莘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谢文麟跟往常不一样, 过去他即便笨蠢,但神采尚未全失,像个四五岁爱玩闹的孩童,可现在,他面色恍惚,眼眶发红,呼吸甚至有些急促 这模样怎么有点像 有荒唐的念头在顾莘莘心里腾起,但她一时不敢置信,只往后退了几步。 他可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还是大房的心肝肉,谁敢对他做那腌臜手段啊 而谢文麟已从地上爬了起来,喘着气喊“璇儿表妹。” “打住”顾莘莘喝道“你别过来,你怎么了” 谢文麟扯了扯衣领,很焦躁,“我也不知道,嬷嬷给我喝了红的药” “不,不是药,那东西很腥,像血可是我不喝,娘就不疼我了” 顾莘莘道“你说清楚,他们要你喝这个做什么。” “我”谢文麟想了半天,“我不知道,前几天娘带我去看表演,男人跟女人打架,娘非说是游戏,我不想学,娘生气,非要我跟你打架” 顾莘莘脑子嗡一响,被这信息量击中了。 便是这话说的不清不楚,顾莘莘还是推测了出来 真是谢大夫人 的确,这就是大房陈氏的主意。 自从知道跟宋家的联姻无望后,大房里的人都备受打击,尤其是陈氏。说放弃宋家,可养了这么久的外甥女,没一点利用价值她怎能甘心。 后来,她又为小儿子的亲事发愁,说了好些人家,门当户对的看不上她儿子,小门小户的听了儿子的情况也不肯,至于那些愿意卖女儿的山野穷苦人家,她自己又看不上,后来某天看到外甥女,她竟灵光一闪,要不就这外甥女 顾家即便式微,外甥女仍是千金小姐出身,比那些山野人家好太多,再加上外甥女是忠烈之后,日后若朝廷还有体恤,她嫁到自己家,那些钱财可不就都归自己谢家况且外甥女长相周正,脑子也正常,身体健康,跟着儿子,以后生出正常孩子的概率也有。 再说顾家就她一个血脉了,嫁进来,她等于没有娘家,无依无靠,这一辈子还不得由她这个婆婆拿捏 大房越想越对,她想起大儿子的一句话,废物利用。她曾经在宋家不要外甥女时,将外甥女视为废子,如今看来,真是废物利用了。 再加上二房那边,秦氏亦莫名拉拢外甥女,她那侄子秦勉没事就往外甥女那献殷勤,没准也是打外甥女的主意,是以大房狠狠心,决定先下手为强 说做就做,可问题是,大房要是明着跟外甥女说,对方决计不肯,是个正常女人都不会嫁个傻子的。 那就用强,生米煮成熟饭不嫁也得嫁。 只是那傻儿子,智商如三岁孩童,这行人事怎么懂呢 她曾把儿子喊到内室,给他看女儿家出嫁前的春宫图,奈何儿子全然不明白,陈氏实在没法子,听了嬷嬷的建议,将儿子带到花街。 陈氏这辈子做惯了官小姐,官太太,从没想过自己会去那种污浊之地。可为了儿子,她忍了,叫了房间,点了人来给儿子示范。 儿子仍是蠢笨,以为那是男女搏斗,看了大半晚上,不知记住了没有。后来她只能跟儿子说“这是个游戏,下次见了顾璇表妹,就跟她一起玩游戏。” 儿子在她的逼迫下,懵懵懂懂点了头。 她也只能帮儿子到这个地步,想着儿子即便不懂,但他毕竟也是十五六岁血气方刚的少年了,只要加以撩拨,本能都会这么做的。 于是她又吩咐嬷嬷给儿子准备了一大碗鹿血那些腌臜药固然可以用,但是药三分毒,她怕伤儿子的身,选择灌了鹿血。 鹿血天生壮阳,儿子灌了后当真不同了,于是她便满意地将儿子送到外甥女的闺房。 至于席上那酒,也是大夫人命人准备的,就是那档子风月药,她担心顾莘莘挣扎反抗,干脆给她灌点药,让她迷迷糊糊从了事。 以上便是全部事实。 顾莘莘凭着谢文麟的只字片语,推断出来。 讲真,这种下作手段堪称古言剧里的常见桥段,她每每看只觉恶寒,生为女人难道就是一种原罪,一旦不从男人便总就该被肮脏手段胁迫 在被小厮换酒壶时,她猜那是控制神经中枢的药,而非控制身体的风月药,没想下药的人比这更卑劣,穿越一遭,狗血的事还真被自己碰到了。 而那边谢文麟的脸越涨越红,她想,是要叫人,还是将他制服 叫人多半没用,大房打定主意要儿子强上,肯定会给儿子清理好环境,那顾莘莘的丫鬟阿翠莫名不见,即是最好证明,多半就是被大房的人想法拦开,给儿子腾出作案现场。 就在这时,谢文麟向她走过去,顾莘莘嚷道“你别过来啊,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 这话有点中气不足,不叫人的话,单凭自己制服谢文麟,即便有胜算,过程多半不易,顾莘莘在现代手脚功夫混的风生水起,可眼下这幅身躯才十三四岁,相当于初一二的半大孩子,身高也刚过一米五,加之清瘦的很,没什么力气,当初能战胜高虎是光比虚招,纸上谈兵,而这会若跟谢文麟来真的,十六岁的男生身高已有一米八,体格壮实,挡在矮小的顾莘莘面前,那就是一堵墙啊 力量悬殊太大,顾莘莘手脚功夫再好,也只能躲闪而不能硬抗,想想头痛。 似是看出她的惊慌,谢文麟道“璇儿表妹你莫怕我不会跟你打架,更不会欺负你” “啊”顾莘莘一愣,有反转 谢文麟蹲在那里不住喘气,“我不会欺负你府里除了我娘之外,你是唯一瞧得起我的人过去,我被哥哥跟柳柳妹嘲笑,你帮我过的你还给我涂了药” 顾莘莘在原身记忆里搜索一圈,真有这回事,谢文麟虽是府里少爷,但因脑子不好,连下人也会私底下嘲笑他,更别提他那刻薄哥哥及良心也不多的谢柳柳表妹。原身刚来府里时,见那三人一起玩,因为太笨,刻薄哥哥又骂了笨弟弟一顿,谢柳柳则在旁看好戏,呆笨的谢文麟哭着回去告状,却在路上摔了一跤,膝盖擦破出血,哥哥跟妹妹怕被大人责罚,迅速逃了,最后是原身看不过去,将他扶了起来,还取了药给他擦。 那段记忆里,谢文麟哭着问顾璇,“顾璇表妹,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顾璇无法反驳,说“真傻假傻又有什么关系,有句话叫傻人有傻福,你以后肯定有很多福气这可是顶好的事呢” 谢文麟这才破涕为笑。 可能,以后这一幕留在了谢文麟的脑海里,这个并不熟悉的落魄户表妹是罕见对他好的人,故而他不能欺负她。 种善因,得善果,这是原身顾璇的福报。 不得不说,这硕大的、处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从根上就丧尽天良的谢府,一个傻子竟是里头难得的良善之辈,令人唏嘘。 顾莘莘看谢文麟的眼神都不同了,情绪也稍微舒缓了一些。 可这反转还没有片刻,谢文麟又难受起来,他抓着自己的领子不住撕扯“顾璇表妹,我热热” “还有”他指着心口说“这里好热难受” 傻子表达不清楚,所谓的热,其实是燥,那是喝下去的劳什子在作怪,顾莘莘焦灼,这痴儿虽无心害他,但那药物让他难受啊届时就算他神智上不想,但控制不住身体什么办 果不其然,谢文麟越来越燥,他想脱衣服,用力扯了几下,外袍没有脱掉,他显得更难受,竟慢慢向顾莘莘靠近,“表妹,我热难受,你给我呼呼” “呼呼”在谢文麟的认知里,是吹气的意思,过去他不舒服了,身上哪里磕了砰了疼,就要娘或者嬷嬷凑过来吹一吹,就会好些。 可顾莘莘哪里敢跟他呼呼,他已有不能控制的预兆,万一她一凑近,他就彻底失控呢,于是她往后退了几步。 而谢文麟看她退便追上来,屋里的门已被反锁,两人挤在顾莘莘狭隘的闺房,顾莘莘没处跑,只能在屋里躲来躲去,谢文麟莽莽撞撞不住追。 房里就那么大的地儿,还放了床榻矮几梳妆台各种杂物,两人穿梭其中磕磕绊绊,几次顾莘莘为了躲开家当险些被谢文麟摸到,好在反应快避开了些,而双方力气悬殊太大,一切都如顾莘莘先前想的一样,无法硬拼,顾莘莘几次试着将谢文麟推倒制服,也的确有全力将他按倒的瞬间,可还没来得及制服,喝了鹿血的谢文麟一身蛮力,竟是倒地爬起,反而比以前更猛烈了。 到最后,顾莘莘只有躲的份,不敢正面再杠。多亏她懂点手脚,身子灵活,上蹿下跳,不然早就被逮到。 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她现在尚有力量躲避,待两人追逐久了,气力衰竭,她还怎么跑。 必须制住谢文麟,不以硬拼的模式。 想了想,顾莘莘往梳妆台看去,那有一盆凉水,早上她洗脸后阿翠尚未泼的,她端起那盆水,猛地向谢文龙头上泼去 正在兴头的谢文麟被大盆冷水兜头一浇,竟真的冷静了下来,他呆呆看着顾莘莘道“咦,我怎么” 话还没说完,顾莘莘打开衣柜扯了条披帛,披帛是古代女子搭在肩上,环绕与双臂的长沙罗巾子,走动时有如行云流水的飘逸,用来增添女性的柔美与妩媚,形状跟现代的围巾差不离,只不过比围巾长,最长可达两米。 顾莘莘想用披帛绑住谢文麟。 她拿着披帛说“得罪了,二表哥。” 她不想打伤他制服,只能将他捆起来。 谢文麟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竟然同意顾莘莘绑她,可这绑也不简单,谢文麟理智让对方绑,但身体的痛苦并没有由那盆水就彻底熄灭,他还在煎熬中,一会挣扎着,一会大口喘着粗气。 顾莘莘为了控制他,一边拼尽全力按捺着他的动作,一边用手捆,等彻底将谢文麟捆绑成后,她累的满头大汗。 在终于搞定以后,顾莘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窗外忽有人影一闪,一截长物什捅到窗内,砰一声响,狠狠砸在谢文麟头上。 被捆的谢文麟哪里躲得过,痛叫一声,摇摇晃晃晕倒在地。 那物什击倒谢文麟后,猛地一转,朝顾莘莘后脑袭来,饶是顾莘莘反应快,躲过了后脑,肩却被击中。 那人力度很大,似乎做了一击就拿下她的打算,顾莘莘疼的闷哼,抬头看去,一个男人拿着长棍,推开反锁的门,闯了进来。 可不就是秦勉。 这真正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莘莘没想到制服一个谢文麟,又来一个秦勉,看秦勉的模样,早已守候多时。 顾莘莘的猜测没有错。 除了大房今日对她的算计,她还早被二房盯上。 在得知秦勉这美男计无法从顾莘莘手里套到宝物后,二房秦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出了卑劣的杀手锏。 她们也是利用谢柳柳今天的生辰之计,想让人在食物里下点什么,然后趁药效中的顾莘莘糊糊涂涂,让秦勉跟她成人事。待生米煮成熟饭,顾莘莘不嫁也难了,一旦他们占了主动权,那宝物顾莘莘不交也得交。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大房,这是秦絮的卜镜算出来的,她们竟也想让那傻儿子娶顾莘莘,更意想不到的是,那往日总端着架子的大房,竟也想给顾莘莘下那腌臜药。 这倒正中二房心思,她连下药的步骤都省了她们只需等大房将顾莘莘制住,自己跟在后头捡便宜就行,于是,这秦勉守在顾莘莘屋外,就等着那两人自相折腾,等折腾够了,他再冲进去打狗吃肉 这会,秦勉一棒子打晕了谢文麟,接着就来收拾顾莘莘了。 念及顾莘莘过去对自己的捉弄与伤害,秦勉撕开了一直以来端着的伪善面孔,持着棍棒步步进来,冷笑,“呵,顾璇,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他啧啧道“今儿你要是合作点,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下作”顾莘莘冷笑。 “住嘴”秦勉强忍的怒意爆发,吼道“你这贱妇当初是怎么对我的还记得吗今天我就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怒吼着挥棒而来。 早在前先他就已经想好,是顾莘莘让他承受了两个月的断足之痛,还对他百般羞辱践踏,这番将她制服,他定要在床上折辱她一番,而今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不仅要侮辱,他还要娶了她,却只让她做妾,折磨她一辈子。 顾莘莘高度戒备,她何尝看不懂秦勉眼里浓重的恨意。真可笑,是他从最初就包藏祸心,算计她在先,若她没有多个心眼防备,这会恐怕已经被他害死了。毕竟原身就是这么遭殃的 可他不反省自己,反倒怪别人。 这若在平时,顾莘莘锤爆对方狗头的心都有了。 只是此时若在正常条件下她与秦勉硬扛,她是不怕的,秦勉只是个书生,比不得那壮硕的谢文麟,她虽是少女体格,但收拾一个书生绰绰有余,哪怕对方拿着棒子她也能抢过来。 但问题是,她先前跟谢文麟的一番折腾已让她耗尽了力气,而方才又被秦勉在窗外偷袭,硬敲了一记重棒,打头的位置让她躲了过去,但右臂还是被击中,剧痛难忍,人打架多是使右手,就她这带伤的右手,怎么打 但她并不怯懦,眼神越发灼灼,从小习武的经历培养了她遇强则强的心理,对方越要她屈服,她越不能退缩。 她猛地后退几步,躲开那长棍,右手不能用,她便用左手,她没有武器,她可以创造武器,她拿起桌上花瓶,地下矮几,床头杯盏,连踹带扔,有什么砸什么 先前对谢文麟,她不曾这般极端,因为他是良善之人,她心软,不愿用泼辣招数伤了他,但对秦勉这渣男就无需保留了 顾莘莘一鼓作气,将能扔的东西全都砸出去,乒乒乓乓一阵大响,杂物乱飞,秦勉被砸的不住后躲,他几次挥着长棍试图冲过去,但又被对方凛冽的攻势击回去,甚至他身上还挨了几下子,落了下风。 秦勉大怒,“给脸不要脸” 然后蓦地朝外吼,“李二” 砸得正疯狂的顾莘莘动作一顿,怎么,他还有外援 是了,若是往常,就她这般砸法,肯定惊动了外面,可一直没有人来,只能说明大房或二房早就在外做了布置,是以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现在,她对付一个秦勉已是不易,若是秦勉还带了人过来,她恐怕 顾莘莘额上出了汗,在剧烈的拼搏之后生出些无力感,就在此时,只听“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准确无误的砸中秦勉后脖。 秦勉痛都来不及呼,直接扑倒地上,晕过去了。 而他倒后,一张脸庞出现在顾莘莘面前。 那双熟悉中微带冷意的墨黑眼眸。 是谢栩。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章 Chapter26 他来 时间回到半柱香前。 谢府今日给女儿的生辰场面颇大,不仅请了戏班子, 杂耍团, 在硕大的庭院里还熙熙攘攘办了十几桌, 可谓高朋满座,宾客云集。 喧哗扰得紫藤小院都听得见, 许是听了小书童先前的话, 谢栩决意出来转一转。 一路在初夏繁茂的庭院里穿梭, 原本只是冷眼看着府里热闹,却在经过簪花小院时,被里头叫喊吸引。 高虎耳尖, 最先听出来,“里面好像有打斗声” 谢栩继续往前走,他对不关己的事没兴趣,也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倒是小书童紧张地听着, 说“好像真是, 听着还有加油君的声音像在呼救呢” 谢栩仍是朝前走, 面不改色。 主子没发话, 小书童跟高虎不敢私自行动, 面上都有担忧之色。片刻小书童忍不住道“要不去看看, 万一出什么事” 谢栩斜睨他一眼,嫌他多话, 小书童以为没戏了, 心里正焦急, 却见一直往前走的主子,缓缓慢下脚步。 谢栩停在那,忽然想到那天那块蛋糕。 那奇形怪状,歪扭写着“公子生辰快乐”的糕点。 然后想到那张总爱笑着的,他不待见的脸。 最终,他皱眉,捏捏额心,转头向簪花小院而去。 而片刻后,顾莘莘就看到这样的谢栩。 依旧冷漠着脸,唯一能使的左手举着棍棒,那利落的一击就是他出手的。 这真真叫连环螳螂捕蝉,秦勉埋伏在谢文麟后面,而谢栩则又在秦勉后面谁也没想到事态会这般柳暗花明,波折几出。 而顾莘莘呆在那,尚未缓过神。 等她发现自己安全后,已是瘫软在那,连着两场搏斗,她这副小身板体力耗尽,随着躯体力量殆尽,内心更是生出些不可言说的无力感。 过去她总以为自己拥有卜镜,再练好手脚功夫即可自保,其实不然。今天这一环接一环的局,大房二房,秦勉谢文麟,还有那倒药酒的小厮跟嬷嬷哪个环节不是卑鄙阴毒,而她一介孤女,单枪匹马辗转在夹缝与阴狠中,那些明枪暗箭,能全部躲得过吗 不可能,哪怕她再小心,再仔细,她终究不是神,没有上帝视角,她的卜镜也非万能,万一稍有疏漏,便是万劫不复,在这吃人的古代社会,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顾莘莘忽地腾起一种惶惶的后怕及不能掌控命运的悲哀。 穿越到古代一年来,这是她远离故土与亲人,在这陌生的社会克服了无数困难后,第一次想要哭的悲哀。 她呆坐在那里,觉得眼眶都热了起来,内心难受无比。 倒是一道声音冷冰冰传来,“傻了” 是谢栩。 他打晕秦勉后便如过去一般,冷漠地伫在一旁。 直到察觉顾莘莘情绪不对,他才过去看了一眼,那女子坐在满屋狼藉之中,外形狼狈无比,打斗让她累的瘫软在地,身上衣物更是不小心刮破了些,头发散乱着。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他,未露出殷勤或谄媚的笑,她缩在那,大眼睛透着后怕。 谢栩冷哼,“过去不是挺厉害的么今儿倒晓得怕了。” 口头有些讽意,却是加了句,“还站得起来吗” 不知是不是顾莘莘的错觉,高冷的权臣大人在说话之时,向她做出了伸手的动作,似想拉她起来,但这念头不过一瞬,他像为自己这一越界举动感到诧异,脸色别扭的,将手收了回去。 顾莘莘亦是感到迷惑,在她眼里,谢栩寡情又心硬,这种嘴硬心软的举动,着实不像他 见他动作已然收了回去,她便不敢再多想,吸吸鼻子,将那要哭的情绪控制住,说“起得来” 她强迫自己扭转情绪。哭没用,想在这存活下去,就不能放任自己被负面情绪吞没,她得爬起来,不能被任何事物打倒。 她撑着地面咬牙起身,谢栩以为她会跟自己出去,待走了几步转头,才发现那女子没跟来,移目过去,那女子竟走到了晕死的秦勉面前,蹲下身,试着将那没有知觉的男人拖起来。 然而她精疲力尽已没什么力气,拖着秦勉的身躯摇摇晃晃,倔强又不肯放松。 看出谢栩眼里的疑问,顾莘莘拖着秦勉费力地说“这王八蛋丧尽天良,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有做人的信条。 有恩必报,有仇必还。今天幸亏是谢栩前来,她才躲过一劫,不然不知得沦落到什么地步不给点颜色渣男看看,保不准日后他还会暗算其她无辜的女子。 顾莘莘看着从宴席上带的那壶酒,想起那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计划。 但计划归计划,她还真拖不起秦勉,走了几步累得直喘气。 谢栩冷眼看了半晌,终于看不过去,喊了声,“高虎。” 屋外立马有洪亮的声音,“在。”然后人咻地就进来。谢栩往地上瘫着的秦勉一指,高虎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将人一托,麻袋般扛在了肩膀 顾莘莘瞠目,个子大,有力气就是好啊 此后,高虎扛着秦勉,跟着顾莘莘往外走。走到离簪花小院不远的假山下,看到了被人绑住,塞进假山山洞里的阿翠。 果然是有人先控制了阿翠,再将她单人控制在房内,就为了作案更方便。 给阿翠解了绑,稍作安抚,顾莘莘更坚定了回击的决心。 她带着高虎加快脚步。今天谢府有喜事,府里人大多都聚与宴席上,是以后院没几个人,加上顾莘莘带高虎走的是园中偏僻的位置,一路上没撞见什么人。 一直走到二房的院落,秦勉是二房的人,要处理当然得丢到二房。可刚到二房院旁,她就听到一阵脚步,由远及近的传来。 正是今日的寿星谢柳柳,她带着一个丫鬟,急匆匆地往自己闺房去,听她与丫鬟交谈,是回来换衣裳的。 许是生的不好,便越要加倍打扮,今日的主角谢柳柳备了好几套衣物,及笄一套,宴席一套,一会看杂耍或者观戏又是一套 照说那么多套新衣等着换,应该雀跃才是,谢柳柳半点也瞧不出,只一个劲嘟囔着嘴,发脾气,焦躁地扯着自己的满头珠钗,“我打扮得再好有什么用,都没有人看我” 今儿她及笄,正式成为一个大姑娘,可以谈婚论嫁了,而她母亲今天大摆宴席,除了为女儿庆祝外,还有挑女婿的意思,宴席上请了不少年轻男宾,二房母女没少考察。 不想为了婚事,裁衣又打首饰,提前准备良久的主角谢柳柳,却没一个男宾青睐,男宾们虽跟她这个寿星客套地打过招呼,但很快就转开脸,奔向其她的适龄女宾去了这种聚会场合,的确是男女互配的重要途径。 谢柳柳能不怨么,明明是她的主场,却让人占了上风,将她这位县丞千金居于何处 当然,她绝不会恨自己,她习惯将错都退给她人,她咬牙切齿道“那个王家小姐,一进门就对那蔡公子目送秋波” “那个刘三妹,还敢跟言公子说话,那言公子是她配得上的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 “还有,那玉妮儿,谁不知道是个天生克夫的命,竟仗着那副狐媚像,还想着二婚不要脸” 谢柳柳越想越气。 说是气,不如说是懊恼与嫉妒,早在她儿时,得知模样不出挑,便有长辈便跟她说,学一些琴棋书画陶冶情操,日后便是容貌不出众也有些才情。可她不听,她最喜欢的生活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而溺爱她的父母也由着她去,觉得她是县丞千金,日后绝不愁嫁可现在现实给了谢柳柳最致命的一击。 今天诸多女客中,或许她们都没有自己出身高,可她们有容貌有身段有气质,哪一个都能轻轻松松碾压她,男人们追逐着那些女人的身影,没一个看她。 这种悲哀与嫉妒让谢柳柳的情绪彻底失控,她无法正视自己,便将过失全推给对方,“这些狐媚子,狐狸精都是她们勾人” “恨不能将她们脸都撕破” 她拿起一枚簪子,忽地塞到丫鬟手里,“去,一会你把那个玉妮儿脸给划了,我叫她以后怎么勾人” “不,还有那个王小姐,她不是喜欢对男人笑么,划了她的脸,看她还怎么对人笑” 没有人知道,很早以前,谢柳柳的嫉妒心就已经冒出撕毁那些美貌面孔的冲动。 丫鬟惊恐道“小姐,您不能这么做,她们也是有身份的,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谢柳柳哪里不知,这些人身份不如自己,但多是官僚之女或富豪之家,她们要出了事,谢府别想轻松挨过。 可谢柳柳内心的恨意无法发泄,她笑了一声,“那就把那个死丫头的脸划了” 这死丫头让屋外潜伏的顾莘莘一愣,就听屋内谢柳柳用怨恨的语气对丫鬟说“你知道今天那席上那么多人,我最恨哪个” 不待丫鬟回答,她兀自道“就是那个落魄户啊她平日里扮美貌就算了,今天竟敢跟我穿同一颜色的衣服她也配” 顾莘莘想,这落魄户说的是自己嘛谢柳柳这是怪她跟自己撞衫了 瞟瞟谢柳柳的衣衫,是套水红色,顾莘莘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也是红色。 天地良心,她虽是红色,却是桃粉色,跟水红是有差距的,且这颜色并不是她蓄意穿的,是早上起来阿翠挑的,原本她不想穿红,阿翠说今天有喜事不能穿太素,她才穿了那件红的。 谢柳柳越想越恨,“今天本来还有一个公子肯多与我说说话的,可她一来,那公子就瞧她去了。你说,她不是故意膈应我,故意坏我的好事” “她从小就这样”比起那些宴席让谢柳柳嫉妒的女人们,顾莘莘在谢柳柳心中,仇恨值是翻倍的。 顾璇儿时模样一般,这让同为无盐女的谢柳柳有些安慰,可随着年龄渐长,尤其到了少女时期,顾璇便如脱胎换骨般变化,愈发白皙纤瘦,脸庞五官亦愈发长开,杏眼薄唇,娇俏慧黠。 倘若顾璇从小美到大,谢柳柳就认了,偏偏顾璇从平庸到出挑来了个大逆转,而谢柳柳不仅原地踏步,还因胖显得更滑稽了些,双方明明是姐妹,类似的出身,不同的际遇,这让谢柳柳内心如何平衡。 后来得知顾府失事,她心里才好受了些,觉得上天在替自己出气,谁知没多久,又传她与京城宋府有姻亲,那宋公子她偷偷瞧过,何止人中龙凤,放眼整个县城,没一个比得上偏偏让顾璇捡着了可顾璇竟拒了婚,这不知好歹的,她可知道她推的婚,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 这宋府的后续就不说了,随后就连表兄秦勉也看上了她,虽说谢柳柳自己瞧不起那乡下表兄,但她也不允许表兄瞧上其她人啊,可这些男人都怎么了,一个个都围着顾璇,今天宴席上,好不容易有个少年郎愿意与自己攀谈,可那死丫头一出来,那少年郎的眼神顿时转开,再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这可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愿意主动与自己说话的少年郎啊 谢柳柳的怒意终于到达巅峰,她抓着丫鬟的手说“好,那我们就只把那贱丫头的脸划破” “反正顾家人全死光了,她就算再受伤,也没人敢为她出头” “要她毁容这辈子嫁不出去” “哈哈哈哈” 这一声笑让屋外的顾莘莘背上冒了汗。 这谢府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人人都这么可怕,连才十几岁的表姐妹也要毁她的容 便是在现代,对女人的惩罚,毁容都算顶歹毒的了,更甭论古代,毁一个女人的容,不亚于杀了她。 啧啧,谢柳柳小小年纪,如此阴毒。 那我也不客气了。 想了想,她对高虎招招手,指指他背上的秦勉,又指指谢柳柳的屋内,做了个动作。 高虎领命,悄悄扛着秦勉往谢柳柳院内去。 顾莘莘正想跟去,在脚步的瞬间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谢栩竟也跟了过来。 四目相对,顾莘莘有一刻的沉默。 先前被谢栩相救之时,她还沉浸在后怕中,现在缓了过来,过去那些情绪涌上心头,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天他生辰,不是生自己的气吗 想来他们的相处模式真是奇怪,她永远找不到他的点,想接近他,却总惹他恼怒,可他竟还来救了她。 心中动容,顾莘莘道“这次谢谢你了谢公子。” 谢栩也是怪,明明做的是挺身而出的事,偏偏总拉着张淡漠的脸,“先顾好你自己吧。” 转身走了。 留顾莘莘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倏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今儿没戴面具也没戴帷帽,是以顾璇的身份出现的,而不是加油君那谢栩为何还救了她他不是一直都讨厌谢家人么 顾莘莘不由自嘲。 也是,他那么聪明,定是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份也就自己这一叶障目的傻货,还真以为自己无缝呢 当然,这是后话了,先顾眼前。 收拾好思绪,顾莘莘悄悄摸进院子。 谢栩的反应让她诧异,但有更重要的事等她去做。 那边,高虎已将人悄悄背进院子里,还神不住鬼不觉放倒了两个守门的小厮,而顾莘莘则趁机摸到了谢柳柳的闺房外,那丫鬟刚好出来,顾莘莘捡起棒子,直劈那丫鬟后脖,丫鬟晕倒在地。 今日各路人马皆拿棍棒来事,这会顾莘莘手中长棍也是秦勉偷袭自己的,而高虎最为厉害,他压根就不需要武器,待屋内谢柳柳反应过来,欲出声尖叫时,他一个手刀过去,任谢柳柳再壮的个,也是一声不吭倒了下去。 顾莘莘冲高虎抱了抱拳,一则感激他帮忙,二是接下来交由她自行处理。 高虎走后,顾莘莘面对失去意识的谢柳柳,还有被高虎丢进来的秦勉,冷冷一笑。 她拿出自己从宴席上摸来的酒这一路她还带着呢,就为了这一刻。 大房二房,今日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终于可以实现。 她端着酒,慢慢走向秦勉跟谢柳柳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章 Chapter27 带我 片刻后,顾莘莘出了谢柳柳的院落, 回了自己的簪花小院, 再整了整后, 向着宴席之地奔去。 宴席那边,大夫人的耐性渐渐消磨殆尽。 毕竟是第一次安排这种事, 还是个傻儿子, 也不知成了没有。早知道她就该派人在旁守着的, 不管了,她决定让嬷嬷们去看看,若是没成, 那派人按着顾莘莘,扒也要扒她一两件衣衫,届时孤男寡女,衣衫凌乱的,不成也得成。 打定好主意, 她招手让心腹嬷嬷来。 就在这一瞬, 一个人影冲过来, 哭喊道“舅妈大舅妈不好了出事了” 随着这声大喊, 宴席上众人顿时将目光投过来, 大夫人定睛一看, 可不就是她那外甥女吗那外甥女边跑便喊“大舅妈你要给我做主啊” 大夫人想的是,这会顾莘莘不是该跟儿子一起吗怎地跑了出来, 她心里顿觉不妙, 但还是摆着当家主母的气势问“怎么回事” 一旁大舅舅谢守德亦是喊道“有话好好说, 当这么多人,哭哭啼啼像什么” 顾莘莘便擦擦眼泪,佯装恐惧万分,“大舅妈,你快去救救二表哥表哥出事了” 谢夫人猛地从座位上起来,“你说清楚” 顾莘莘道“方才,我回屋去拿东西,二表哥不知为何也到我屋里来了,可能是找我说话,也可能跟下人们玩躲猫猫无意藏了过来我见他蹲在地上,怕他蹭脏了衣,叫他起来,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个棍子就把他打晕了” “什么”大房夫妇同时惊呼。 “是真的,打人的就是二舅妈的侄子,那个秦公子,他不知为何出现在我院子里,拿着根长棍,先是打晕表哥,然后冲我过来他的反应很奇怪,两眼发红,神智癫狂,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拿着棍子乱打” “我到处躲避,满屋子的东西都被他用乱棍砸坏了最后拼死才逃出来的” 左右一片安静,大房夫妇难以置信,待看顾莘莘哭的梨花带雨,显然是吓坏了,脸颊上还有擦伤,应该是躲避时造成的,她指着右臂抽抽噎噎,“我肩膀还被他棍子打了,现在痛得抬不起来” 陈氏再忍不住,喝道“来啊带人去簪花小院看看” 便是此时,又一波丫鬟的声音跌跌撞撞响起“不好了,二夫人,柳柳小姐出事了” 语气的惊恐比顾莘莘哭诉还吓人,原本二房秦氏听顾莘莘的说辞正欲反驳,骤然听到女儿出事,当即忍不住惊道“什么事柳柳怎么了” 报信的丫头一味哭,碍着这么多人,哪敢说出声,只是催“夫人前去就知晓了。” 如此,宴上的主子们瞬时分成两波,大房去簪花小院看儿子。果然,谢文麟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这还算好的,谢家二房那边才叫劲爆。 秦氏跟丈夫谢守义一推开女儿的闺房,差点晕厥过去 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散着好些衣裳鞋袜,床幔掀开一半,床上两个赤条条的男女,正抱着在红被上颠鸾倒凤。 还是谢柳柳在上面 谢府在本地屹立几十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未出过如此丑闻。 据说二房老爷谢守义当时吓得不敢看,一个劲往回退,亏得二夫人胆大泼辣,冲进去将那厮缠的两人扯开,而她的几个婆子则在外面挡着不让人进闻声跟来的人太多了,有府里下人,还有宾客。 可哪里挡的住,越挡外头的人越好奇,那风言风语,预计不出几天,整个县城都该传到。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秦氏还在想着怎么将床上两人弄醒,据说一群人花了了好大力气,又是浇水,又是扎针才有反应,秦勉醒来后一看谢柳柳,吓得滚到地上。 而谢柳柳反应更为强烈,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瘫软的身躯摔到地上险些将秦勉压骨折。 秦氏为了保护女儿,将错全推到侄子身上,什么亲情都不顾了,先是乱棍将侄子打了出去,满口畜生淫贼,将人捆绑着关进柴房。 而谢柳柳这一晕,竟是受了大惊吓,连着几天没醒。 这情况,放现代心理学讲,是另一种方式的逃避现实。 她不醒,二房夫妇更是心急火燎,除了急,二房内心还有震惊与疑惑,原本按她们的计划,遭殃的该是那落魄的外甥女,怎么变成了女儿 按说她的计划周密谨慎,出现这么大的差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秦氏脑里有无数个为什么,大房同样如此。 跟二房相比,大房情况相对好些,虽然儿子也出了事,但只是皮外伤,大夫来后很快就醒了,没什么大碍。 只是大夫人想不明白,明明她安排的是自家儿子跟外甥女,为何儿子被秦勉打晕,而秦勉又跟那谢柳柳缠在一起了 局势一片混乱,大房二房都处于无法自我解答中。 顾莘莘则躲在屋里偷着笑。 今日之事,可谓一石多鸟。 这场战场是几方的博弈,大房、大房、她,所有的计划都在同时进行,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捕蝉的螳螂,殊不知背后还有黄雀,得意洋洋设下局,却不想同时也在别人的局内。 而顾莘莘今天做的,就是顺势搅乱这场局。 大房不是势在必得吗那就让二房凑进来打乱,二房不是胸有成竹,等着前人打狗自己吃肉吗那她顾莘莘就来个反转。 所有人都卷了进去,所有情况都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顾莘莘曾是诱饵,但她亦能反转成杀手。 然后,各种人物连着那些龌龊的手段交织在一起,真正成了团迷局,除了将局面扭转,反杀最后一击的顾莘莘,估计大房二房一时还悟不过来。 既保护自己又反击大房二房,顾莘莘很是痛快。 不过也有几点朝出她预料,那药酒的确是她倒给秦勉跟谢柳柳的,但她并未想致人于绝境,只给那两人倒了一点点,没想到二舅妈心思那般歹毒,竟用了劲头十足的药,那两人的疯狂程度远超她的预估。 这算是恶有恶报吧。 难以想象,白日里她若是没有留个心眼,喝了那药酒,谢柳柳尚有父母看护,而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怕是要彻底任人宰割。 但她没有被仇恨逼到失去意识,对于欺辱坑害自己的人她奋起反击,但谢文麟她则留了分寸。 即便对外宣称,她也是装无辜说,谢文麟去她屋里是躲迷藏迷了路,看似自己不知真相,天真以为谢文麟是去玩耍,迷惑两个舅妈的手段。 实际上是对谢文麟的一种保护,哪怕这场阴谋,大人逼着他做最卑劣肮脏的举动,他亦是所有龌龊里唯一对她好的人,她要给他留足够的脸面与善意。 他在别人心中可能永远都是傻子,但在他说“顾表妹,我不会欺负你”那一刻起,他是个真正的爷们。 还有,那紫藤小院那看着寡言少语,冷冰冰硬邦邦,永远懒得搭理自己的少年,关键时刻竟也挺身而出。 她诧异,同时感激脸冷心热的权臣大人。 这人情她记着了。 谢府一直折腾了好些天,事儿仍然没有落地。 谢柳柳终于醒了过来,却是大哭大闹。 她自己都不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那药后劲太大,她不记得前头的事,只记得那穷酸表哥突然到了自己床上,然后不晓得谁先脱的衣服待醒来两人就躺倒一起了 而外面谣言满天飞,一天比一天难听,谢柳柳跟秦勉的事还没个断定,便被外头的碎嘴巴子传成“表兄妹早就看对眼,背着大人私会”云云不少传言的还是从当天谢府宾客嘴里听到的,不少人都见了那一幕,说的有鼻子有眼,任谢府在本地再有权势都抹不去了。 事已至此,谢家二房看着哭闹中的女儿,暗想,到了全城皆知的地步,恐怕只能让女儿嫁给秦勉了。 不然婚前,嫁给谁家都不要啊便是贴钱也没用 二房心在滴血。 而谢柳柳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想要嫁给那等穷酸,她嚎哭一阵,竟作势拿着小绳要上吊 吓得满屋婆子丫鬟去抢绳子,如此闹了几场,难得有一次谢柳柳终于将绳套在屋梁上,结果脖子刚套进去,绳子啪地断了 绳子拎不起她。 至于秦勉,被关到柴房好些天,不给吃也不给喝,险些将他饿死。 待终于有人送来饭菜时,他还来不及吃,送饭的小厮说“姑爷,您慢着点。” “什么什么姑爷” “等您娶了小姐就是姑爷啊。” 秦勉直接将菜盆丢开,得,饿死算了 而顾莘莘倒觉得,谢柳柳跟秦勉挺配的,一个满脑子想着嫁男人就为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女人,跟一个不择手段想哪怕利用女人也要得到荣华富贵的男人,简直志同道合,天生一对。 恐怕这会心最痛的就是她二舅妈了吧,赔了女儿又折兵。 当然,针对此事,大房二房都在查,即便没有赔上女儿的大房。 两房都吃了暗亏,哪能不查出是谁在给自己使绊子。 大房派人去查,可就怪她自己,当时为了让儿子成事,硬是把院子附近的人都清理干净,现在要查都没处下手,而儿子又是个糊涂的,除了知道自己的确是被人打晕,其他一概不知。目前人证也只有顾莘莘,及她口中“秦勉用棍子打的”这一条线索。 对于顾家丫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也想过这事是否与她有关,是不是她发现了自己的筹谋,故意叫那秦勉过来打晕儿子。 可这跟后头的事对不上啊,秦勉要是帮顾莘莘,那怎么又跟谢柳柳闹在一起 况且,秦勉是真打了顾莘莘,那打在顾莘莘右臂的伤她让大夫看过了,千真万确,小姑娘疼得跟什么似的。 由此可见,顾莘莘跟秦勉绝不会是一伙的。 当然,让大房推断的原因还有一个,这顾莘莘一个寄居在她谢府的孤女,半大的孩子,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哪能闹出这么大风浪。 如今大房唯一欣慰的是,不知是那顾莘莘年纪小不懂事,没看出儿子当时的异样,以为儿子是找她玩,还是傻儿子事到临头又心软,硬是克制了自己。是以儿子的名声到现在都保留着,没有任何污点。 比起那二房,那真是好太多了。 至于二房,更是焦头烂额。 二夫人当然也有调查那天的事,她一贯心眼比大房多,查了些东西出来,但事情太乱,一时不知哪条更可靠。 再加上宝贝女儿谢柳柳跟侄子秦勉都是不消停的,三天两头的一个要自杀,一个要绝食,闹得她头痛。就连自家丈夫,一向唯唯诺诺的谢守义也指责她,说她若不是存了害人的心思,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秦氏气得砸了手中杯盏,她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但哪晓得她明明设计好的计谋,却莫名其妙来了个大反转。 为了弄清事实,她甚至还跑去问过秦絮,“你不是仙姑吗你卜算啊,把那天的事情给我原原本本算出来” 秦絮“” 她的卜镜又不是历史回放仪只能占卜未来,不能回放过去。 秦氏气得要把秦絮撵出去,反正她早就看对方不顺眼。待到秦絮的行李丢到门口,秦氏还是顿了手。 秦絮虽不能卜算过去,但偶尔她的卦还是灵的,万一未来还有用得着对方的呢,秦氏按捺住心中怒火,最后忍了。 得知两个舅妈都在查,顾莘莘也提起了心眼。 她可不能让自己暴露,在继续放烟雾弹的同时,她还去了紫藤小院一趟。 这一趟,比起过去单纯的溜须拍马抱大腿,全然不同。 此番谢栩救了她,让她在豺狼虎豹的亲戚们手中脱身,现代社会那个段子怎么说来着 滴水之恩,当喷泉相报。 you didadida ,i huahua you 你滴答滴答我,我哗啦哗啦你 饱含着澎湃激动的心思,顾莘莘还做了好些吃的,送到紫藤小院 同时,还有一种微妙的心理过去她接近谢栩无数次,每一次失败都让她认为,太尉大人的心是金刚钻做的,刷不起来好感度。 然而在最出乎意料的关头,他救了她 顾莘莘不敢妄想太尉大人对自己有了改观,但那天他救了自己,其实也破坏了大房的计谋,后来派高虎帮自己,等于间接又坏了二房的计谋。 从某个程度上讲,谢栩不仅救了她,还成为了事件的参与者,就是同伙了在两人冰冷为零的交情上,霍然有了质的飞跃 曾经在顾莘莘的计划里,是想刷满好感度,成为太尉大人朋友的,但如今与太尉大人成了同伙也不错太尉大人日后再暴戾,总不至于拿同伙开刀吧 要不干脆顺着这条路往上爬,好好努力,辛勤工作,日后就让她站队太尉,成为他权臣之路的队友、爪牙、鹰犬吧。 顾莘莘第一次觉得,当一个爪牙是多么崇高的理想。 “顾小姐,你在想什么”小书童打断她的话。 “啊”顾莘莘回过神,看着自己满手拎的吃喝,这一路憧憬中,她已经到了紫藤小院。 她又翻了墙头,这次可没矜持,直接跳下来,因为要当面谢过谢栩。 谢栩正在院落里看书,最近天热了起来,谢栩时常在院里乘凉,眼见恩人就在眼前,顾莘莘兴奋冲过去“谢公子,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能不激动嘛,这次若不是他,恐怕回头拿小绳上吊的就是她了 小书童的声音轻飘飘过来,“加油君,我没记错,你应该叫公子一声舅舅。” 顾莘莘“” 没错,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谢栩没管她的尴尬,他翻着兵书,头都不曾抬,“你想太多,我没那好心帮你,我只是讨厌谢家人罢了。” “可是,你还是帮了我啊。”顾莘莘道。 修长的手指又翻了一页书,烛火下少年眼睫浓密,侧颜漂亮如剪影,只是语气一直淡淡的,“有时间纠缠这种问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你那舅舅舅妈。” 明明那天救了她,怎地又一副不冷不热的姿态,顾莘莘心中澎湃登时熄了火,不是才共同经历了惊险风雨么,太尉大人为何回归了冷漠 却听小书童道“加油君,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你就别再拿这事烦我们主子,主子本就操劳,还要为你打掩护” “嗯”顾莘莘耳朵一尖,打什么掩护谢栩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下,实则悄悄帮她做了别的 小书童冷哼,“不然凭你一个人还真能方方面面做到天衣无缝多少有疏漏的,不都是我们主子” “谢竹”话没说完,谢栩一个眼风扫过来,嫌他话多,“嘴皮子欠修剪” 小书童讪讪闭嘴,心里却是想,明明就做了,干什么不说,但对着主子锋利的眼风,他只能对顾莘莘改口,“你别误会,主子本就不喜欢多管闲事,你药膏的人情填湖时我们早就还了,至于后来还帮你遮掩,那是不喜欢谢家人,才帮你出面,你可别想太多。” “总之,你别想太多。” 反复重申这句话,透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但顾莘莘咀嚼着小书童的话,还是琢磨出了点自己不知晓的事。 原来谢栩不仅救了自己,还在后续替她处理了一些麻烦,帮她遮掩了很多真相的痕迹。 难怪舅妈们效率低下,照说她们当家主母的地位,一旦下定决心追查某事,必然快的很,而这么久没查到自己头上来,一是顾莘莘藏的好,她一直在打仗,将真的假的小道消息到处乱放。二是舅妈自身的原因,大房二房既是受害者又是始作俑者,她们担心自己的丑行被翻出来,自然是藏着掖着,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证据,无形中便给对方查证造成了困难。 接着紫藤小院参合进来,谢栩当初误打误撞帮了顾莘莘,便要替她瞒下去,不然顾莘莘一暴露,他自己也会暴露。 谢栩倒不怕暴露,谢家对他来说就是个纸老虎,他是懒得应付。 至于为什么帮顾莘莘的忙,权臣大人高冷的表示不想解释。 是以,三重原因叠加,便是再容易的事也搅成一片浆糊,谢府两夫人能不在迷雾中团团转吗 而小书童虽不能再泄露主子的秘密,内心还是想帮顾莘莘,便问主子“这次闹的大,加油君该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 主子聪慧,他想让主子给顾莘莘出点法子。 顾莘莘随之竖起耳朵,太尉大人莫非真能给她出点子 谢栩向着小书童嗤笑“且顾好你自己吧,她狡黠的很。” 又瞟瞟顾莘莘道“这祸水互移,不是挺顺手的么。” 甭论谢栩的话是真心还戏谑,顾莘莘眼睛亮了亮 她从这话里得出两个结论。 一,太尉大人认为她现行的手段正确。 二,他是在夸自己纵然狡黠这个词不一定是褒义。但太尉大人能把它安在自己身上,也是一种肯定。 不管了,乐天派顾莘莘堆起笑,“谢谢公子夸奖”转念想起来这位主子不喜人笑,又立马捂着脸保证“我不笑不笑” 她不晓得,每次捂住脸,脸颊的肉被两个小手掌挤成一团,既滑稽又娇憨,透出少女婴儿肥的俏丽。 谢栩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张娇俏的面孔。 灯火下,少女的笑容带着热烈的生命力,像六月枝头的朱红榴花,如此耀眼鲜活,在黑暗命运里久浸的他,不能直视。 顾莘莘哪晓得权臣大人的心思,见他不理自己,追问了个更重要的问题,“公子,你是不是打算走啊” 最近她卜算大房二房,偶尔也会算算谢栩,他好像打算要离开这里。 谢栩还未答,小书童疑惑道“咦,你怎么知道” 他们主子确有这打算,待那贵人一来,主子就要结束这边陲小镇的生活,去一个该去,也更广阔的天地。 只是这女子如何知晓明明他们主仆从未对外说过。 谢栩心下微疑,抬头看顾莘莘,顾莘莘反而凑近了脸,更两眼灼灼地问“公子,你要走,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啪”谢栩猛地将窗户关上,一口回绝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章 Chapter28 舅舅 虽说被摔了窗户,但得到太尉大人的认可, 仍给了顾莘莘莫大的鼓舞, 坚定了加大力度搅和大房跟二房的事, 还找了些新的灵感。 几天后,秦氏忽然听到一个消息。 宴席那天, 大侄子秦勉被人灌了酒, 灌酒的是谁 大房大儿子, 谢文龙。 这并非小道消息,宴席当天多人在场,不少人亲眼所见。谢文龙明显瞧不起二房这打秋风的侄子, 见跟对方一个桌席,故意挤兑对方,逼着秦勉多喝了好几杯。 无独有偶,大房也收到一条消息。 大房嬷嬷说,赶马车的车夫亲眼看到二房的心腹嬷嬷在事发之前, 悄悄出府买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药, 跟大房自个儿买的类似。 情事药 那天大房在宴席上想给顾莘莘下的。 二房买那药做什么莫非跟自己一样的心思 大房打了个激灵。 似乎有种奇怪的定律, 世上之事出现一个线索后, 便会随之而来其他辅证。 很快, 大房又接到一个信息, 证实二房的确买了那药,据说无意被宝贝女儿看到, 谢柳柳好奇问嬷嬷用处, 被从不凶女儿的秦氏呵斥一顿 是以这药是真实存在的, 那对谁下手呢犹记事发前,二房可是频频去偏院秦勉处,不时还跑跑簪花小院,一门心思撮合侄子跟外甥女。 那会自己想将外甥女留给小儿子,可没少敲打外甥女,许是这个原因,外甥女对秦勉冷淡了下来,连信都不回,据说急得秦勉抓耳挠腮,二房还出面亲自去簪花小院送过信。 这般无事献殷勤,可疑的很。 另外,虽不知二房为何坚持想娶外甥女,但据说出事前晚,秦氏可是去偏院跟侄子商量到深夜,多半是说第二天的事。 故而他们早有预谋。 世上事一旦成了预谋,便什么都说得通,当天,秦氏许是用了什么方式,察觉自己派儿子强要外甥女,便让秦勉悄悄等在背后,趁儿子不注意,打晕了他,好独占外甥女。 至于秦勉最后没有占到,极有可能是谢柳柳突生变故。 她也听过谢柳柳瞧不起穷酸表哥的事,但小姑娘心念转换快,许是及笄当天全场少年无一对她有兴趣,备受打击再说秦勉除开穷了点,样貌还是不错的,还读了书,日后去参加恩考也有可能。是以小姑娘很可能在命运的灰暗中又将表哥当做了希望,断不可能将表哥交给她人。 至于两人为何滚到一起,就又该提那药了。 小姑娘好奇心重,越不让知晓,便越打听明白,当发觉表哥要背叛自己同其他女人好,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药给表哥下了,好生米煮成熟饭。 且她有作案时间,宴席吃到一半,非说要换衣裳离开,这可是满园人都看到的没准就是个借口,想盯着表哥吧结果撞到表哥想强顾莘莘,便袭击制服了表哥,还给他灌了药。 照谢柳柳那身形,完全可以。 至于为什么两人事后清醒,她闹着要寻死觅活。 小姑娘家家要脸,难不成说是自己强了表哥总要做点姿态,显得贞烈一些,闹个几场找点脸面回来就好了。 瞧,不是才没几天,二房就说要把柳柳许给秦勉,这不就是顺水推舟 还有,出事后秦氏说是将侄子关在柴房,却不曾用过任何刑罚,只是短了吃喝而已,这么简单的惩处,换做大房,她要是有女儿,被人毁了清白,打断他的腿都是轻的。这秦氏如此包庇,不是心虚是什么,总不能对外说是女儿主动吧。 大房越想越像,一个完整的,从动机到策划再到执行的剧情链由此而出。 虽说谢柳柳跟秦勉之事让她觉得活该,但她更多的是愤恼。 秦氏竟居心叵测想坏她的好事,甚至秦勉还拿长棍击打了她的儿 好大的胆真是半点顾忌都没有了 而那边,二房也在气恼。 对于大房,二房知道的真相相对多一点,起码她是知道大房要强上外甥女,自己才去截胡的。 她对上次谢文龙灌侄子的事开始了深挖。 无缘无故的,非要在宴席上发难,不仅仅只是为难侄子吧。或许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比如,大房已提前知道自己要截胡的计谋,进行了反击。而侄子是截胡的主力军,当然要攻击他了。 或许,谢文龙是借着灌酒的名义,给侄子灌药啊 不然侄子怎能忘记要事,还没在簪花小院得手,就去了柳柳那胡来呢。 定是大房想法给侄子灌了药,一是要坏自己的计划,二为了报复的自己截胡,顺便立立威最近两房的关系,可是在秦勉来了后陷入了空前的紧张啊 只是,大房是如何知晓自己先前密谋要截胡的呢 很快,二房收到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大房竟然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就是她院子里的嬷嬷,招来时说是家世清白,哪晓得是大房的人 原来,大房早就存了监视自己的心 秦氏的怒意蹭蹭蹭往上涨,她好歹是这府里的二夫人,丈夫在县里也是个有身份的,怎么还在自家府邸被哥嫂如此拿捏。过去明着暗着打压就罢了,如今还派人来监视,当她是犯人不成 秦氏气得直咬后槽牙,但她性子深,便是怒也不会直接发作,当下便暗暗想着如何回击。 簪花小院这,顾莘莘却是笑得肚子疼。 大房安插眼线的消息是她透露的,同其它烟雾弹不同,这消息可是实打实。烟雾弹嘛,要的就是真假参半的东西,你不能全假,人家不信,偶尔来点真的,人家验证了一个,其他便全信了 这是现代娱乐圈各种爆料给她的灵感。 当然,安插眼线的事并非顾莘莘卜出来的,她每天卜镜的次数有限,基本上放在重要人物上,哪能料到一个小小下人竟深藏玄机发现这嬷嬷不对,有天夜里她又死皮赖脸跑紫藤小院,见那嬷嬷在偏僻墙根跟大房的嬷嬷偷偷说话,还交换物品,这才有心留意。 果然拿卜镜一问,得,这嬷嬷真是大房派来的。 于是,一个眼线让原本不睦的大房二房,信任度跌破了冰点。 但二房没气多久便笑了起来秦氏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 大好消息 届时,打击大房的同时,她还可以大捞一把。 她悄悄把丈夫喊了过来,对他说了些话。 谢守义闻言一愣,张口要拒绝,却被老婆好一顿狠骂,耷拉住了头,任由老婆去了。 而簪花小院的顾莘莘,也在这个夜里,卜算到一个新看点。 秦氏的心腹带着几个家丁,走入了衙门,一般衙门前堂负责判案等公务,后院则是别的事务,几人没有去前堂,反而悄悄绕到了后院,路上有人拦着,心腹便亮了下令牌,对方慌不迭让了路。 可惜画面到此结束,顾莘莘看得没头没脑。 卜镜有利也有弊,能告诉你未知的信息,却不能说全,你得费心思去推理。若是个脑瓜蠢笨的人,可能推不出来。 所幸顾莘莘还算聪明,照说衙门乃重地,秦氏派心腹去,就代表她的意思,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去衙门做什么还能去断案哪 既不是为了公事,那照秦氏的德行,绝对为了徇私,想想秦氏最爱什么,当然是银钱可官府库房的钱都是税收之类,是要上缴国库的,秦氏敢拿吗能拿吗人家国库不会点数的吗缺一分一厘都得补上 既非税收之利,那又是什么 顾莘莘思索许久,没有头绪。 末了便出了院子,借着清风明月,在谢府里晃荡晃荡,找找思路。 也是巧了,慌到湖边,竟又碰到了谢栩。 他这次竟坐在湖边的凉亭里,似乎在赏月。 怪了,顾莘莘发现,谢三爷要么宅在屋子里温书练字习帖,要么出来,便总爱在夜色中遥望天边明月。 这让她想起现代的制片,与他相处过极有限的时间里,最让她印象深刻的,除了他醉酒后摇着她双臂的疯狂,还有曾伫在湖边,孤独的对月遥望。 扪心问,她至今都不清楚,制片是不是谢栩,或许他们有关系,或许没有,但不变的是,他们都喜欢独伫时遥望着天边月,侧颜孤寂而恍然。 实际上,谢栩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他甚至不知为何看那天上月,似内心深处被一种怪异的因素拉扯,但偏偏望向月亮之时,脑子是空的。 他一贯是多思多虑的人,十几年来出身惨淡,备受压迫,无依无靠,前路渺茫,是以无时无刻不为了与周围重压抗争,为自己前程谋划。 唯有望月时不同,是安静的,静谧的,但同时觉得怅然,仿佛身上某一处是空的,少了什么,却不知从何找起。每每望月之后,心中反而越发空荡。 便是这时,一只纤细的手伸到他眼前,用力晃了晃,“嗨,公子晚上好” 谢栩还没反应过来,小书童阴恻恻道“叫舅舅” 顾莘莘“” 谢栩也是无语。 前一秒还“世界独我,内心空空”的寂寥,瞬间被破坏殆尽,清脆的笑如银铃响起,再配上招牌式的笑,这会哪怕是想装落寞都没法 谢栩瞪了顾莘莘一眼,即便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瞪她。 她破坏了这望月的气氛,可好像破坏了这一刻的孤独,也没什么不好。 仔细想想,但凡她所在之地,永远都透着喜感及热闹。 不过他终究是不喜聒噪的,甩了念头,起身往前走,而一旁顾莘莘念着先前他帮自己的好,便追着他想说几句话。 可她一追,谢栩便停,她往左,谢栩就往右,总之就不跟她一起走。若是顾莘莘追的急,他就来一句,“打住” 顾莘莘见状,只得停了腿。 谢栩落了个安静,甩下跟屁虫往前走了几步。可没一会,他步伐又放缓了些,余光往后扫扫,月光下那女子站在身后,眼巴巴又带着些失落地看着他背影,像个被人丢弃的小狗小猫,委屈巴巴。 谢栩顿住脚,眸光微闪,给了小书童一个眼神。 小书童领悟,走到顾莘莘面前,面色高冷地说“讲一件也许你需要知道的事。” 顾莘莘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她看谢栩停了脚,目光远远投向月下清瘦的少年,“你们家少爷让你告诉我的” 又在帮她么 小书童再次纠正“叫舅舅” 顾莘莘“”舅什么,我又不是他外甥女 她说“那好吧,我那“舅舅”要你来说什么” 小书童说“这次县里闹饥荒,官府拨了大笔赈灾银子。”说完扭头便走了。 顾莘莘“喂喂别走啊” 何时何地何人何事,新闻几大要素,你倒是说清楚再走啊。 那边,小书童交代完后回到主子身边,说“交代完了。” 谢栩唔了声,继续往前走。 小书童道“主子,就这么一句话,她听得懂吗” “就算懂,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那是她的事。”谢栩收回目光,道“若是无能,我也没必要管太多。” 小书童默然。 心下却想,您已经管了很多了。 那日出手救了她且不提,后来替她打掩护,这回还给重要提示要知道,主子从前可是个脸冷心硬,从不管闲事的主啊。 主子对那女子态度矛盾又微妙,说亲近,还没到,说厌恶,先前是有的,现下缓和了许多。 他看着主子问“少爷,您费这么多功夫,是因为” 小书童对主子的感情世界十分上心。 他以为主子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若是回答,多半也是冠冕堂皇的,一介孤女,可怜无依的说法,结果主子斜睨他一眼,轻飘飘答“如你所说,她不是喊我一声舅舅么” “那我总得照拂一下表外甥女啊” 小书童“” 什么舅舅外甥的他就说说而已啊 从不重视亲情的主子,难道会真在乎一个远方表外甥女 小书童懵了半晌,心觉不对,月色下主子手负身后,步伐轻缓前进,衣袍在晚风下翻飞,侧颜清癯如许,带着一贯的清冷,只是说话的瞬间,墨黑瞳仁隐约闪过一丝戏谑 苍天小书童暗想,定是我看错了 那边,顾莘莘还在思忖小书童的话。 谢栩虽不肯同自己多言,但让小书童传了话,必然不会白传,这定是个重要线索。 顾莘莘将那话反复咀嚼几遍,猛地一拍巴掌 二房胆真大 而大房那边,亦在谈同样的猛料话题。 夜里,大房夫妇将入塌休息时,大房陈氏忽然问丈夫,“听说上面来了大笔款足足两万两呢” 谢守德瞪了夫人一眼,“那可是赈灾款,你别打心思” 陈氏不甘心,眼风皮笑肉不笑的撂到丈夫身上“哟,谢老爷怎么清廉了,过去拿得少了”她笑一笑说“这钱咱又不全拿,像过去一样,只抽个十之一二,不多,也影响不了大局。”过去秦氏夫妇就是这么做的。 “妇人之见”谢守德这次十分坚决,“那钦差马上就要来了,若是被他抓住把柄,我这乌纱帽还要不要” 上头的钦差的确要来了。 为肃清官场风气,大陈朝每隔几年便会派钦差巡视一番,钦差一职类似现代中央巡视组,专赴各地调研,查贪官,揪酷吏,访民生,甚至官员的私生活也在考察之内,当官不仅得清正廉洁,道德作风也须成为楷模。 若是贪官污吏,那更是惩戒的严厉,是以此次谢守德绝非不想要,而是不敢要。 与大房相对,二房此时正拨着算盘,数着满屋银两,乐不可支呢。 她招手向心腹嬷嬷道“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嬷嬷忙不迭去了,留下二房用绢帕捂嘴笑,“呵,这么大笔钱,就让大房傻看着吧” 画面转换,顾莘莘正从卜镜上看到这一幕。 二房笑得狡诈,再联想起那大笔银子,她从卜镜里嬷嬷的嘴型读出了数字,两万两。 两万两什么概念在这白银极具购买力,不少乡下百姓甚至一生只用过铜板,没见过银子,就拿谢守德这种六品官员来讲,一年的俸禄还不到一百两现在上头拿两万两赈灾,难怪大房二房动心 关了卜镜,顾莘莘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悄悄用纸笔些了写东西,卷在纸筒里,再招来阿翠送出去。 漆黑的夜,谢栩从下人那里得出簪花小院的举动。 小书童一边磨着手里的墨,一边说“她还真猜出了二房的想法少爷,您那提示她利用得很好嘛,这不,准备下大招了。” 谢栩淡淡“哼”了一声。 这大好时机,那丫头当然会抓紧,不然等到大房二房真闹起来,把什么都说穿,危险的就是那丫头自己了。 那丫头,估计已备好足够的“炸药” 这的确是个好时机,同一时刻,顾莘莘站在自己院落里,想。 谢柳柳生辰出事后,两房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但因着大门大户,又是要脸的官宦人家,都是强忍着,没到彻底撕破脸皮那一幕。 的确需要下剂猛料了 笑了笑,她却是转身吩咐阿翠,“阿翠,收拾好东西。” “也许,我们也要离开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章 Chapter29 大招 初夏晌午,天气渐渐酷热, 庭院已有了蝉声传来。 这一天, 大房的元嬷嬷跟二房的丫鬟灵子吵了一架, 说是晨起时双方在花园经过,灵子踩了元嬷嬷一脚, 原本一句道歉能了的事, 却闹了起来。 灵子说自己是无意的, 走到路上不知怎地脚滑,才踩了元嬷嬷一脚,元嬷嬷却说灵子是故意的, 还踩的极重,就是想给她一点报复。 原来,这两人早就有了芥蒂,两人俱是大房二房贴身伺候的人,早起负责替主子去大厨房端早膳。府里厨子偶尔忙不过来, 双方便会为了先做大奶奶的甜羹, 还是二奶奶的粥争执, 也说过不好听的话, 甚至某次元嬷嬷还仗着年纪打了灵子一耳光。 往昔, 奴婢间的争执都是小事, 为了谢府表面的和睦,大房二房通常会各退一步, 训斥自己人了事。 可今天花园里, 元嬷嬷被灵子一脚下去, 脚指头都被踩肿,哪肯善罢甘休,而灵子反抗中推了元嬷嬷一把,元嬷嬷手中的燕窝全泼了,这可是大奶奶让人炖了大半晚上的养颜甜品,要是大奶奶知道 元嬷嬷一耳光过去,灵子想着过去就被耳光打过,反手亦是一巴掌元嬷嬷气极,想着她是大奶奶贴身嬷嬷,这府里还没几个敢这样对她 于是干脆撒起泼,扯着灵子的头发往地上按,灵子年轻气盛,也拽着元嬷嬷的后脑往墙上磕越打越厉害,竟是周围拉都拉不开 一直等到大少爷谢文龙来到了现场,高声呵斥后才松开。 双方松开回去后,可没少哭诉。 元嬷嬷直接抱着陈氏的腿哭,“大奶奶,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那小蹄子,太作践人了” 陈氏看着自己手腕间通透的老坑翡翠镯子,不语。过去下人们无足轻重的争执,不值一提。 可今天,她听到了不同寻常的言辞,据说那灵子跟元嬷嬷厮打中,说了句“不就是泼了碗燕窝吗稀罕个什么劲二奶奶那多的是”十分猖狂。 往日她要是遇见这种事,顶多打一顿,可近来同二房的关系紧张,且谢柳柳及笄的事后,大房对二房产生了严重的隔阂,陈氏再做不出以前当家主母的客气。 尤其是每想到秦勉竟敢棍打自己的宝贝儿子,陈氏的心火就没消停过,她正愁没理由开刀呢 她直接命人把灵子绑了过来。 说来也巧,若是二奶奶在府里,灵子估计没这般轻易问罪,但秦氏不知为何出了府,找不到人,于是灵子便被五花大绑抓到了大房。 这次陈氏没手软,灵子当场被打断了腿 据说打了几十大板,记记打在腰腿上,不仅断了腿,腰估计也坏了,瘫痪定了。 等到二夫人回来后,险些气炸。 要知道,大房奶看着高傲,但也正是碍着官家小姐的出身,这些年做事即便倨傲,却顾着脸面,不曾太过血腥粗暴,可这次如此对灵子明显就是针对秦氏自己。 二房怒火熊熊,但她绝不会像陈氏般径直拿人开刀,她没有找陈氏兴师问罪,甚至还骂了灵子几句,怪罪灵子自己惹事。 大房原本准备打完灵子,再找由头把秦勉狠狠教训一顿,但得知秦氏的做法后,怒火稍微敛了些,一是出了气,二是二房好歹晓得怕,还知道府里做主的人是谁。 可这松气不过多久,她就发现,秦氏竟偷偷换了谢府名下好几家铺子的主。 那些铺子原本是陈氏在管,秦氏也不知道弄了什么法子,将它全偷偷过继到自己名下若不是陈氏得了密报,只怕还瞒在鼓里。 陈氏大怒 她以为二房秦氏这番敲打后能有所收敛,那过去的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饶了也行,不想秦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甚至更变本加厉,连她大房的财务都敢觊觎。 陈氏再忍不了了,直接带人杀去二房。 二房却是懵的,她并未将大房的铺子占为己有,即便贪财,她不至于做这种明面上的蠢事,她要做,也是悄无声息下手。 面面汹汹而来的人,秦氏当场道“大嫂这话何意,空口无凭就要冤枉我” 陈氏本就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更以为对方狡辩,更是怒,“我冤枉你我空口无凭这阵子你做的好事,哪一件空口无凭了” 提起这阵子事大房怒,二房亦是更怒的,大房只是儿子脑袋被打了一棍,休息几天就好了,可她不仅没落到想要的好处,还赔了个女儿想着女儿被逼要许给窝囊的侄子,心里怎一个憋屈 于是秦氏也顾不得过去的笑面虎姿态,道“真要说起来,大嫂做的事又比我好得到哪去咱也别打什么哑谜,我那柳柳,就是被你大房害的” 见对方撕破脸皮摊开说,大房怒驳,“若不是你们瞎掺和,怎会落得如今田地我没打死你那侄子就算好的了”顿了顿不解气道“小门小户就是上不了台面商贾之女,当初我就说做不得正妻的位置” 这句话堪称打蛇七寸,秦氏这生最痛恨人家拿她商贾女的出身说事,更何况过去她还是侍妾爬的主位,也正是出身穷苦,这辈子她最看中钱,而陈氏这话便是点了她的脊椎骨,打她的脸了。 秦氏正要发作,却见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可不就是那外甥女顾莘莘。 顾莘莘早就到了,悄悄在旁埋伏已久,她冲过来道“两位舅妈,你们这是作甚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啊” 她看向秦氏,“二舅妈,大舅妈是无心的,你别计较,毕竟大家都是庶女出身,是最能懂得对方感受的,干什么要互相为难呢” 陈氏一怔,而秦氏猛地反应过来,“可不,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一个通房的庶女,还真把自己当嫡亲官家小姐啊” 这是实话,陈氏出身官家,但并非嫡出小姐,她娘家当家主母只生了两个儿子,而她自己的娘只是个通房丫头,只不过陈家没有嫡出女儿,她这个庶出的小姐才得到了些宠爱。这些年也是陈氏心里的的隐痛,但她要面子很少提及,府上除了几个亲近的人知晓,大多人不知。 这会顾莘莘一提,可不给了秦氏攻击的方向,秦氏拿着帕子捂着唇笑的花枝乱颤,“哎喲,我虽是商贾之家,可我好歹还是个嫡出呢,也没什么通房丫头的母亲” 陈氏气得发颤,连捅出事的顾莘莘都顾不得了,一心想收拾秦氏,顾莘莘又道“二舅妈,您可别笑了,把您身边那兰儿看好,别再端着茶走错方向了,我都给她指了好几遍路,她怎么还是送错茶,总送到我大舅舅那去” 顾莘莘表情无辜,好像真在提醒二舅妈。 这话落入大房耳里,便是不一样的滋味,难道二房想派人到自己丈夫身边勾引不成 也是,二房对自已积怨已久,偷偷派个丫头过来,若能勾引自家老爷,做个妾室争争宠,够给自己添堵了。 大房大怒二房的手竟伸的这般远连她男人都算计可恨自己竟还被蒙了这么久 可二房同样怒极,因为一旁拉架的外甥女又说了句,“两个舅妈,你们就别争了吧,二舅妈的人是够笨的,可大舅妈你的嬷嬷还不是,半夜里也走错了几次” 瞬时二房的气蹭蹭往上涨,的确,这还不是大房自己惹的,是陈氏先往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她才回击,反正也赖不了,二房道“是我做的如何,大嫂做少了哦,据说我那兰儿,大哥看着还不错,毕竟大嫂你也人老珠黄了,又是个没情趣的” “你”大房一巴掌就想过去过去她自持身份,便是怒也是让下人行刑,很少亲自动手打人,这次没法忍了。 “啪”二房没打到,身边嬷嬷结结实实替她挨了这一耳光,大房见二房敢躲,怒气更甚“今儿我就教教你规矩”直接喊了小厮上前,“拿下” 二房也再忍不住,朝下人挥手道“给我拦着,拦不住,就打” 双方厮打在一起,场面混乱,两个老爷闻讯赶来,谢守德高喊“给我住手住手” 谢守义亦惊慌大喊,“停停这都是怎么了” 被拉开的人群难堪极了,虽说两个奶奶没直接动手,但下人们扭打做一团,也是够难看的。 见丈夫赶到,二房先行告状,抱住谢守义道“老爷,这都不给人活路了” 大房则是拽住丈夫怒问“那兰儿兰儿是不是真的” 谢守德脸色难堪,他表面上冠冕堂皇,但这些年妻子彪悍,他妾室少的可怜,眼下来了个柔美的小丫头,他一时没把持住,悄悄要了几回 见丈夫默认,大房险些气晕过去 一群人拦着她,顾莘莘也过来,“大舅妈大舅妈你别激动反正二舅妈也在府里呆不了的,她拿了我的东西就会走,到时候就不会惹你生气了您消消气” 这话信息量太大,大房谢守德跟陈氏本能觉得有猫腻,且不是小事,夫妻两异口同声问“你说什么拿你什么东西” “咦你们不知道吗”顾莘莘茫然眨眼,“我爹从战场上带了个宝贝,一直搁我这呢,二舅妈知道了,想要去换钱,才让那秦勉接近我啊” 话到这,一切再清楚不过 糊糊涂涂的大房,终于明白整件事件的始末 先前大房一直想不通透,为何二房会让侄子接近外甥女,照二房那势利眼,怎么可能让侄子娶打秋风的外甥女 原来,是外甥女手握宝物 饶是他们不知晓是何物,但能让二房如此惦记,还花大工夫套取,定是个宝贵的,甚至价格极度高昂,高到愿意赌上跟大房决裂 大房的火气一瞬爆到最高,今日这一场场的对峙,每个回合就像给自己添了一把火,而此刻,随着最后真相的揭穿,大房再无法忍受 再联想被人算计的羞耻,及让宝贝儿子受伤的失败,大房再不管不顾,伸手欲拽二房,刚才都是下人们动手,二房躲在后面看热闹,毫发无损怒到极点,大房什么面子也顾不得了,没什么比自己亲自动手更解气 “贱人敢算计我” “你才是贱人” “敢伤我儿我要你好看” “今儿不好好算账,你就不知道谢府谁做主” 场面再度混乱,远比方才更甚,纵然老爷们呵斥着不让动手,但老大谢守德的脸色亦是难看无比,被二房这般算计 而二房谢守义连兄长的脸都不敢看,老婆的算计他是知道的,但老婆不让他说,他也不敢,他内心对兄嫂很是心虚 而他的心虚反涨了谢守德的怒意,想不到这个蠢弟弟,竟也有算计自己的一天。 谢守德自觉受到莫大侮辱,指着自己弟弟,“你” 不止如此,小辈们闻声赶来,大少爷谢文龙拼命去拉自己的母亲跟婶婶,谢文麟则吓得哭了起来,而谢柳柳见伯母要动手打自己母亲,一怒之下冲过去,直接用体重将陈氏撞倒在地 一时间,老的老,少的少,主的主,仆的仆整个谢府陷入了这些年从未有过的争端。 此刻的谢府,像是光环掩盖下糜烂被揭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面和心不合,所有光鲜除去,一地鸡毛。 直到一声大笑响起。 顾莘莘拍掌笑,“哈,有意思” “狗咬狗,好戏啊” “哈哈哈哈” 这笑意太痛快,所有争端的人齐刷刷看过去,就见顾莘莘坐在庭院的桌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 与刚才跳来跳去,安抚这边,阻拦那边,各种花式煽风点火不同,她的眼神像兴致勃勃欣赏一出戏,还是一出期待已经的戏。 “你”倒是秦氏先反应过来,她像是想通了什么,神色一凛,“你是你” 陈氏蒙了一瞬,联想起所有的事,面色白一阵青一阵,猛地也反应过来。 陈氏高喝,“原来都是你这小丫头在做怪” 两个老爷一时还没回神,但听大房已经在厉喝,“给我抓了她” “死丫头” 这会秦氏也顾不得跟陈氏闹,同样大喊,“抓了她给我抓了她” 两个夫人几乎同时怒喊“我非打死她不可” “打死她” 所有奴仆在一瞬出动,齐齐向顾莘莘扑去 若是抓住,这小丫头绝没有好下场,打死、发卖、用别的借口施最恶毒的惩处。 可小丫头往后一退,脸上不见半点惊惧,只古灵精怪,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别激动想要抓我,逃过今天这一劫再说吧” 众人正疑惑,院落后门猛地被人推开,一群官兵拿着武器气势威严往里闯 “怎么回事”谢守德第一个反应。 领头一身官服的男人举着一枚令牌道“奉钦差大人之命,扣下谢府库房,以查悬案” “查案什么案”谢守德全然不知所为何事,最近知晓钦差要来,他可是秉公执法,清廉无比,连一个铜子都不敢收的。 大房陈氏跟着说“对啊,为什么要扣我们府的库房我家老爷可是清清白白” 库房乃谢府最为重要之地,主要放府上贵重之物,不仅包括老爷们收藏多年的古董珍稀,甚至包括夫人们嫁来时娘家备的丰厚嫁妆也都在这,可谓是财务重地。 如今官兵们竟要扣押,这可是要命的事啊。 一群人面带慌乱,只有秦氏不住往后躲。 她自然知晓钦差为何而来 她将上头那赈灾的两万两拿去了,她心知那钱的要紧,没有狗胆包天的贪掉,只是利用夫婿的职位便利,先将银钱挪走,压着,私下放高利贷,等放个十天半个月,赚一大笔息钱,她再还回去。 届时赈灾的钱没少,她还赚了大笔息,多划算。 这也算弥补自己没从外甥女那里套到宝贝的亏。 至于那些灾民,就再等半个月呗,他们饿不饿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她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被泄露了,官兵竟找上门,还扣押了库房,可见兹事体大。 难道,是有人告了密 她脸色白了会,像想通什么,尖利地看向顾莘莘“又是你对不对小贱人” 顾莘莘不知何时翻到了院墙上,正笑吟吟看着院内的兵荒马乱,闻言她抬起下巴,眼里有笑,语气却分外冰凉。 “这一切,就当你们当初哄骗我娘积蓄的代价吧” 话里她再不管院内,一个翻身越了下去,墙角就候着一匹高头大马,阿翠在马上等她,顾莘莘落到马背,“驾”一声低喝,马风一般,“哒哒哒”飞快远去。 屋里人傻了眼,想追也追不上了 当然,他们也没心思追,官兵都查到了府里。 整个谢府都处于一种惊恐状,大房陈氏意识到这灾祸是二房带来的,冲过去刷刷几巴掌,再没留情。 而秦氏哪里敢还手,在听到官兵要将她缉拿问审时,直接眼一翻,晕了过去。 其实顾莘莘冲出门后,有见到一个人。 谢栩。 他早就料到了事发,来到库房外,作壁上观瞧着屋内混乱。 飞奔出去的顾莘莘在马上看到他,露出一个飞扬的笑,说“合作愉快”然后皮鞭一甩,快马离去。 今天这大戏,若没有谢栩关键性的情报,她未必能唱得如此响亮 某个程度上,这场戏更像是两人里应外合的联手。过去顾莘莘那成为权臣“同伙”的梦想,倒是落实了些。 而顾莘莘离去后,谢栩主仆看着她的背影,还惊诧与今天的巨变之中。 小书童道“真没想到那丫头这么能闹” 他们也只是部分情报,结果那丫头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把钦差都惊动了,搅得府里翻天覆地 高虎表情同上。 唯有谢栩平静如初,还给了点评,“准备的倒是挺充足。” 可不,从挑拨两房到制造事端,那小女子可找了不少两房间的矛盾,最初点起导火索的灵子丫头跟元嬷嬷之争,估计也是她蓄意制造的,就为了引爆后面的“地雷”。至于后面引来钦差,估计也是拿赈灾款一事,做了不少工作,比如匿名向钦差举报,好让钦差雷厉风行将事抓了个现行 小书童暗想,那丫头果然如少爷过去所说,狡黠得很。 不过谢府两房的确罪有应得。 再看看主子,顾莘莘离去后,谢栩仍站在库房后。 夏风呼啸而过,谢栩冷眼瞧着谢府抄家般敞开库房任人宰割,看着谢家人惶惶恐惧少年的脸,露出一抹泠然的笑。 待几人回到紫藤小院,从惊变中缓和下来,小书童似琢磨出什么,道“主子,我总觉得那丫头有点古怪,她就算再聪明,可一个十几岁后宅的女子,一没人,二没钱,能有什么通天本事,知道那么多内幕” 谢栩微抿起唇,亦是若有所思。 他早有发觉,这丫头,偶尔对事情的预判远超常人,的确不像一个正常人的能力。 不过这纳闷只是片刻,他转头问,“那季大人的事如何了算好了就这几天吗” 小书童道“就是阵子了,快个天,慢则七八天主子安心等便是。” 谢栩缓缓颔首。 同那蹊跷的女子相比,季大人的事,更为重要。 顾莘莘并不知晓谢家主仆对自己的猜疑。 这一刻,她正忙着享受。 众说纷纭,可外人如何知晓,自己拥有卜算的能力呢 顾莘莘这会心情很不错,仰躺在城内某客栈最豪华厢房,吃大餐 这次算是彻底跟谢府决裂了好在她提早有准备,带走了自己所有值钱的家当 想想钦差封了谢府的库房,真是大快人心,她可算是离开谢府之前,给原身顾璇报了仇。 至于以后的生活,先休息好再说。 反正兜里钱不少,逃出来后,先点了一家县里最贵豪华“酒店”,然后躺在贵妃榻上,张口接住阿翠递来的水果。 她估摸着能在这豪华酒店呆两三天,她把谢府搅到这般局面,谢府定然恨死了她,照舅舅舅母的脾性,多半得掐死自己才解气,但牵扯到挪用赈灾款一事,他们暂时还没精力整她,估计等到这事稍微落地,对她的“追捕”就来了。 顾莘莘猜的没错。 事远比谢家人预料的更严重,翌日,谢家二房就因为挪用赈灾款被关押进牢房,等候发落。 照比过去,她这个官太太即便犯事,家族稍微运作,很可能就轻拿轻放,敷衍了之,可现在雷厉风行的钦差来了,代表圣上的威严与旨意,县里谁运作都没用,况且挪用赈灾款,是将无数灾民的性命于不顾,后果远比单纯的贪污受贿更严重。钦差决意严惩,以对其他都城官员起杀鸡儆猴之意。 好在秦氏还是有理智的,咬牙承认系自己一人所为,与任何人无关,丈夫谢守义更是毫不知情。 她已经进去了,断不能拉丈夫下水,不然家里的独女怎么办,若只剩女儿,照大房夫妇的德行,只怕会磋磨死女儿。 至于谢守义,即便老婆主动担下所有罪名,作为县丞,县里的二把手,赈灾款被家眷偷拿,亦难辞其咎,虽没进牢房,也落了个降职之罚。 据说本来是要革职的,亏得兄长谢守德及族里叔公拼命周旋,才从七品降成了个九品主簿两房这一闹,大房陈氏本不想丈夫帮二房小叔,谢守德也不想帮,可终归是自己弟弟,家里若是他一人为官,日后只怕更为艰难,弟弟虽蠢笨,好歹是个帮衬,如此才勉强帮的忙。 等一群人忙活完,钦差一走,便立刻将追拿外甥女的事提上议程,尤其是陈氏,想着谢府如今的惨景,再想着自己被充公的库房,真是恨不能活活咬死那外甥女,于是命令格外狠毒,过去自己瞧不上的手段都用了出来,直接说“抓到别打死给我卖到花街去” 但她能抓到吗 顾莘莘可没这么傻,家丁们在县里展开挨家挨户搜查时,顾莘莘已将居住的位置改到了山中某个尼庵。 县里纷争不断,山上可是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天然氧吧呢。 等到搜查面积从县里扩大到山里,顾莘莘又出现在邻县一个古朴的渔村,带着阿翠慵懒的坐在湖边钓鱼。 她如何躲过的当然是托卜镜的福。 每晚吃饱喝足,她就躺在床上问卜镜,“镜子,我舅舅舅妈明天要去哪抓我” 卜镜便敬职恪守的出现画面,要么谢守德一脸激愤地吩咐侍卫。卜镜只见画面不闻声,看舅舅那激愤的模样,应该是在斥责下属为何没找到客栈没搜到,他手往东北方一指,侍卫们便骑着马赶急赶忙奔向东北荒野方向 或者舅妈将茶杯砸到侍卫面前,看表情应是在骂对方废物,东边荒野没搜到,她便往西边的方向指,侍卫们便又马不停蹄哒哒哒冲向西边的城郊树林 于是,卜顾莘莘每天都收到卜镜的各种预告,他们今天搜这个地,她就去另一个地,再搜一个地,她再转一个地,像玩躲猫猫般耍着人跑。 而谢家全副武装的家丁们满全城搜的累死,硬是连她的一根汗毛都没摸到 顾莘莘每每抱着卜镜险些笑死 第一次发现卜镜的作用如此强大 但顾莘莘也有纳闷。 最近除了卜算谢家外,她也有卜算另两个人。 一个是秦勉,自二房被抓后,他见二房再无依附价值,收拾了家当就要走,谢柳柳这时候倒是记得挽留穷酸表哥。 如今二房成了这样,估计除了表哥,其他男人看不上她,是以她不许秦勉走,秦勉却狠狠将她外貌奚落一顿,夺门而去,气得谢柳柳又大哭一顿,追着将秦勉一顿暴打,秦勉这时候有骨气了,哪怕被打成猪头,头也不回的走掉,还发誓一定要找一个容貌钱财均有的大家千金做媳妇如此坚定执着的吃软饭志向,令人望尘莫及。 这两人落到这般局面,顾莘莘猜中了,毕竟性格如此。 她诧异的是秦絮,在她眼里,秦絮是依附秦勉而来的,虽然目的顾莘莘暂时不知,但秦絮绝非普通人,这是肯定的。 顾莘莘原先担心秦絮会在二房倒台后依附大房,比如卜出自己的行踪,告之大房抓捕,但秦絮没有。 实际上,秦絮不是没有,她的确去找过大房,但以大房陈氏对二房的厌恶,哪里相信这个曾依附二房的女子,只觉得对方来历不明,邪里邪气,直接将人赶走了 这点顾莘莘并不知晓,但她曾在卜镜里看出秦絮抱着婴孩的诡异画面,后来她在跟谢府躲猫猫的过程中,无意听到隔壁县的一件奇案,说是上个月,好几家的孩童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皆只有几个月大,至今没有任何人见过凶手的模样 顾莘莘后背发毛,立马联想到秦絮,那女人狠毒又诡异,天晓得跟她有没有关系,于是她马上托人把消息辗转到邻县县衙,多的也没说,只说谢府寄居了一个懂蛊术、神神叨叨的女人,会用新生儿精血祭祀妖术总之理由瞎掰,就是为了引起当地县衙的重视。至于到底是不是秦絮做的,拿下查查便知。 放出消息后顾莘莘等着秦絮被查呢,结果这节骨眼上,秦絮不见了。 跑了 难道她是算出自己被抓吗 或者,那些孩子真是她害死的,她心虚跑路了 无论如何,另一个对自己产生威胁的占卜者的离开,对顾莘莘来说是件好事。 起码她少了一个暗处的威胁,可以专心卜算接下来更重要的事。 谢栩 这一次他可是帮了自己大忙,她自然得回报他。 她笑嘻嘻盯紧卜镜,说“镜子镜子,这次一定要帮权臣大人看好场子哦” 盛夏,刚入八月。 经历一番狂风暴雨的谢府,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残留动荡离去的颓靡。 大老爷谢守德不在家,谢府经过这番磋磨,赈灾款的事虽与他无关,但他作为犯案者的兄长,免不了在钦差面前留个差评,毕竟都是一个家的,弟弟是这样的人,焉知哥哥不是,况且,这些年谢守德的风评也不怎样。 谢守德急啊,担心二房的事影响自己的前路,少不了要去打点关系,是以这些天他都在外面忙活。 陈氏也没好到哪去,为了给丈夫博点好形象,她佯装善心,带着嬷嬷出门救灾施粥去了。 屋里就留了谢文龙谢文麟两兄弟,谢文麟依旧外头风雨再大,他完全不懂的性子,开开心心在院子里玩。 谢文龙则坐在书屋,拿着书卷烦躁,为了前途。 时下是有举荐制的,族里有官者,便可举荐子弟入仕,可看父母现下的光景,多半是不能给自己博个好前程了,谢文龙只能靠自己,多加用心,看能不能恩考博个名次。 想那恩考的学子何止千千万,若没有过硬的家族关系支撑,他如何冲出重围 谢文龙很是苦恼。 这时,突听小厮来报,“少爷少爷,有客上门,来找您的” “找我”谢文龙微怔,上门多是找自己的爹,他一个十几岁还未出仕的少年,朋友不多,最近忙于恩考,更是回绝了与同龄人的热闹,怎么会有人找自己 可小厮说的郑重其事,“真的,那人还说是专程来拜会” 专程拜会 因着对这四个字的好奇,谢文龙最终放下书本,去了前厅。 他还以为是何等的“贵客”,去了一见,竟是个小厮般的下人,衣衫不整,面有菜色,形容狼狈,不堪至极。 谢文龙顿时大怒,吼左右,“这种人放进来,当我谢家招待叫花子的嘛” 那来客还拼命喊“我不是叫花子,公子,我们姓季,是来报答您当年大恩的”手里拿着个物什,想要递过来。 而谢文龙见那叫花子缠过来,更是大怒,嚷来家丁将“叫花子”丢出了府。 据说那叫花子还颇为坚定,还想进来,差点被家丁拿大棒打了一顿。 这一插曲,就此结束。 谢文龙继续看书去了,不想等到傍晚,谢守德听了这事,却是脸色一变,怒气冲冲找过来。 “蠢货,你今天赶走了谁” 谢文龙不知父亲何故发火,谢守德气得坐到太师椅上,“那那可是季总兵的亲卫啊” 在本朝,总兵是位居四品的戍守大员,跟谢府里八九品的芝麻官天上地下,谢文龙震惊道“总总兵大人怎么突然来找我” 谢守德哪知道但无事不登三宝殿,总兵大人前来,便是芝麻大的事,也是谢府顶天的事。 所幸那亲卫被赶出府后,心有不甘,独自在外面徘徊叨念很久,谢府有个好心的守卫大哥便多问了几句,这才弄清情况。只不过当时他对那亲卫的话不敢当真,便没有来报。 谢家父子将他喊来,将那亲卫的话交代清楚。 这事说来就远了,乃十几年前边关发生的事。 季总兵名为季威远,那会他还不是总兵,只是个区区从事,有一年大陈朝与突厥作战,突厥以诡计突袭营地,大陈大败,季总兵受了重伤,为保存实力,慌忙中躲进某边关小镇。 突厥人大肆搜捕镇内,就为了抓到他,季总兵以为性命休矣,不想到关键时刻竟得一孩童机智掩护,逃出生天。 那孩童看着不过五六岁,突厥人走后,为感谢孩童救命之恩,季威远问了孩子姓名,立下日后来报的诺言,就此离开。 十年以后,季威远不仅大败突厥,血洗前耻,更是从区区从事升至了总兵,如今圣上又将他召回京城,约摸着是要再进一步,升为京官。 而季总兵一直挂念着当年的孩童之恩,此番从边疆回来,总算能报当年救命大恩。 只是时间过太久,当年孩童的信息差不多忘了,只记得那孩童自称姓谢,说祖上是林城谢氏,如此谢总兵才一路找过来。 要怪就怪林城跟戍边气候差异太远,镇守边疆数十年的总兵大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硬是在离林城还有最后十几里路时病倒,只能要自己的亲卫带着话上了谢家门。 可这一路来,亲卫风吹日晒,衣衫不整,加之水土不服,脸色如菜,乍看之下跟那城外的难民没两样,是以谢文龙直接将人当做叫花子,赶走了 如今谢家父子得知真相后,肠子都悔青了 除了悔,还有震惊与巨大的猜忌。 总兵要找的那谢姓孩童,绝不可能是谢文龙,谢文龙从未去过边疆,而这硕大的林城谢氏,十年前身在边疆的,只有谢栩。 事情捋完,谢家父子有一瞬间诡异的安静。 总兵身居高位,若真是前来报恩,哪怕微微提拔一下,未来也绝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对刚遭大创,仕业待兴的谢家来说。 谢守德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但谢文龙还年轻,若是总兵肯引路,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光宗耀祖。 可惜,这机会竟是谢栩的 谢家父子咬牙切齿。 末了谢守德下定狠心,一拍儿子肩膀,道“随我去见总兵大人。” 谢文龙怔了几秒,父亲这是要他冒充谢栩 他眸里闪过犹豫,就听谢守德冷道“没机会磨蹭了再不去,总兵大得走了” “那事情年代久远,真真假假,有的是空间运作。” 谢文龙深吸一口气,对,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他跟紧了父亲“是。”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章 Chapter30 寻恩 此时,谢栩尚不知情。 这些天他约摸着总兵快到, 一直在府上候着, 不想突发急事, 让他独独今日不在谢府,去了老叔公那。 老叔公住在邻镇, 马车快也得有两三个时辰, 来去得有一天时间, 突然前去,只因老叔公病了。 过去叔公年过花甲,但身体硬朗, 鲜少有恙,此番生病纯粹是被谢家二房气的。二房夫妻一个挪用赈灾款被钦差关了牢,一个被摘了乌纱降了职,成了谢家好些年没出的丑闻,作为族长, 老叔公面上无光, 还得腆着脸皮为侄子上下跑路, 也是辛苦。 这一怒一累, 人便病倒了。谢栩得了消息, 想着老叔公是谢家唯一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 便备马前去探望。 不料,谢家父子就在此时钻了个空。 那边, 谢家父子什么也顾不得, 骑上马车就往外奔。 据来报的消息, 说是季总兵认恩不成,便以为那谢家小恩公不在了,失望之余,只能继续赶路回京城。 而谢家父子纵马狂追,赶上季总兵已是深夜。 哒哒的马蹄声停下,谢家父子看向半夜在野外露宿扎营的将士们,自报了家门。 两人俱是奸猾的,一路已想好了对策,得批入营后,谢文龙径直激动地扑过去,喊了一声从事大人。 他没有跪,他如今顶的是少年恩公的身份,哪有恩人像被施恩者下跪的,另外,他喊的不是总兵大人,而是从事,季威远被救当年,便只是个区区从事。谢文龙这一声叫喊就为了让季总兵勾起回忆,生出认可之心。 季总兵果然愣住,谢家父子忙趁这时候解释,说是白日里出了误会,谢文龙的确是当年救了总兵的人,又为怠慢亲卫的事再三告罪。 恩人失而复得,季总兵的情绪不平静,但防着有人冒认,还是问了下当年情况。例如如何认识的,当时情景又何如 实际上这些问题白日里亲卫被赶出谢府后,已经告诉了旁人,谢家父子早就得知,自然是答得滴水不漏。 季总兵见言辞都对得上,再看看眼前少年十五六岁,想起当年孩童救自己不过五六岁,十年过后,差不多就是这个年龄,再看看少年的面容,记忆里那孩童虽总拧着眉,但五官看得出日后的清俊,眼前少年谈不上俊朗,但脸型削瘦,眉眼尚可,与记忆里有几分相似。 这一点季总兵并不能料到,同为一个家族的人,同龄人间有几分相似,乃是常事。 而季总兵核对了一系列情况后发现均是吻合,心里已有几分欣慰,便继续追问一个更的,“那你还记得当日我送了你怎样的印章” 为了日后找到恩公,当年季总兵离开之时,曾将随身印章留下做了信物。 谢文龙一蒙,他哪知道还有印章这点那亲卫没有说啊,所幸,季总兵问得是什么样的印章,而不是要把印章拿出来看看。 要拿,他是没有的,但若是问印章情况,他还可以周旋,于是他说“记得,大人给了我一个玉质的印章。” 大陈朝一直流行用玉质品刻章,季总兵应该也不例外。 果然,季总兵点点头。 谢文龙松了口气,季大人又问“那印章上刻的字,你可还有印象” 谢文龙又是一蒙印章材质好猜,可刻字千千万,怎么个猜法他忙用眼神向父亲求助,却见谢守德也皱起了眉,不过谢守德反应很快,道“回大人,下官惭愧,那会文龙还小,下官忙于公务,虽给他请过先生,但对他的学业不够重视,是以” 谢文龙立马接口,“对,文龙惭愧,那会还小,识字不多。” 五六岁的孩子,便是已请过先生,多是读三字经之类的简单学识,那印章上的繁复字体,不认得也不奇怪。 这种坦白诚恳的态度甚至引来了季总兵的好感,季总兵心里大概信了,但本着谨慎起见,还是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内容不记得无妨,那你可还记得有几个字。” 谢家父子的脸再次垮下去。 字年纪太小不认识说的过,但有几个数总数的清吧。这问题简单,前提是你看过那个印章,可问题是谢文龙没见过啊。 谢文龙心里将这多心多疑的季总兵骂了好些遍,可成败在此一举,他不答不行。 而立在一旁的谢守德同样紧张,奈何一时想不到法子,就听自家儿子微闭了双目,赌一把般说“五个字。” 一般人印章喜刻四个字,格局对称美观,也朗朗上口,但季总兵偏挑这个问题,多半不寻常,于是谢文龙便剑走偏锋,回答了一个五。 不想季总兵猛地起身,哈哈大笑“对了。” 主要事件都对得上,他拍拍谢文龙的肩,“小子,就是你了” 谢家父子紧提的心总算算松了下来,跟着便是大喜。 总兵大人相信了 两人便同时向总兵行礼,以表激动之心,上位总兵也亢奋的很,这恩情他记了十年,终于能得报,于是他不顾近来水土不服的身体,豪迈地说“来来来,今晚不醉不归” 他挥手便要叫人拎酒,这时营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幽静的夜,哒哒哒一片马蹄声过来,竟是谢家妇陈氏来了马车后还带了不少人 说起来,陈氏可是激动不已。 今儿她施粥回家后见丈夫儿子都不在,正好奇,便听到总兵大人派人上府的事,找下人仔细问清情况后,既忐忑又亢奋。 她当然知道丈夫儿子追上总兵所为何事,总兵位高权重,若是能搭上关系,不管是于衰败的谢府,或于儿子的前程,都将大有益处。 于是陈氏不顾时间到了夜里,也不顾内宅妇人不好抛头露面的行径,备了人马便往前追,为了见面能讨好季总兵,她带了好几马车的人,会做饭的厨子,服侍人的丫头小厮,甚至听说总兵水土不服,连县里最好的大夫都喊上了,就为了给总兵一个宾至如归的感受。 她这马屁还真拍到了点子上,总兵大人刚刚认完“恩公”,心情大好,见谢府的当家主母又以东道主的姿态,体贴地将一系列物什送上门,便干脆决定开个夜宴,在营帐里好好庆祝。 一时间,陈氏的厨子、丫鬟、下人,跟着总兵的亲卫们,一起忙碌起来。 帐篷外篝火点燃,气氛随火种般热络起来。双方即将趁着酒酣菜美,拿虚假的“恩情”达成一笔仕途的交易。 而当年真正给予恩情的人,还在邻镇回林城的路上。 同一时间,隐居在林城某农庄的顾莘莘,对着半夜的卜镜,瞪大眼。 顾莘莘既然算到谢栩要离开,便早已卜出他的动机,她算到谢栩在等一个贵人,甚至卜出了谢栩贵人的身份。 为了消息更精准,这几日,她算得更密集了。照卜镜所测,贵人这两天便抵达林县,届时上谢府找到谢栩,谢栩的人生从此扭转。 原本是很顺利的事,可没想到,顾莘莘今天这一卜,算出了截然相反的画面。 季总兵没有见到谢栩,而是跟谢守德谢文龙父子在帐内痛饮,还有陈氏,双方你来我往,热闹至极。 怎么回事,顾莘莘纳闷,这本该是属于谢栩的场面啊 莫非被谢家父子截胡了 再管不得,顾莘莘推门便跑 身后阿翠喊她,她都来不及,一跃上马,抽鞭便跑 夜风微凉,郊外有八月的花香传来,谢栩一行人刚刚结束完邻镇的探访,回到林县。 夜深了,快到了城门禁闭的点。本可以明天一早再回的,老叔公也再三挽留他们,但不知为何,谢栩心底浮起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某些事情有变,催着自己回似的。 但他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看起来仍是一个风姿楚楚,骑在马背上,束着马绳,神态自若的少年。 直到一阵旋风般的马蹄声出现在眼前,一个戴着风帽的娇小女子由远至近,扑在他的马前,一鞭抽在他的马屁股上,“快跟我走” 谢栩主仆微怔,顿住了马蹄,顾莘莘急道“别磨蹭了,就是你那个季贵人季总兵” 一群人俱是一惊,这是谢栩的秘密,她如何得知,小书童跟高虎难以置信,谢栩眼里亦是浮起惊愕,不过他没直接问,反而道“那你可知去哪找” 他眯着眼,浓睫微微低垂,有些危险,说是提问,更像是试探。 顾莘莘也自知冒冒失失人家不信,但不说又不行,只能更急吼吼地道“前方十里屯樟树林,再不去,你的贵人就带着别人飞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章 Chapter31 助攻 营帐之中,饭局接近尾声。 这一顿酒美肉香, 篝火融融, 主宾觥筹交错, 言谈甚欢,皆是十分满意。 只是到了尾声, 谢守德握着杯盏, 无意间叹了口气。 季总兵便问“谢大人为何叹气” 谢守德道“下官只是感叹岁月变迁, 人生难料,想当初,我儿与大人相识, 彼时大人参军不久,尚是年轻朝气意气风发的从事郎,一晃十多年过去,大人愈发稳重英武,已是武官楷模, 国之肱骨, 下官敬服。” 季总兵笑, “可不, 时间如梭啊, 您家这位当初救我的小娃娃, 也从四五岁的开裆裤小崽子变成如今斯文儒雅的年轻人了,长江前浪推后浪, 一代更胜一代啊” “诶。”谢守德伸手拦了下, “大人说笑了, 犬子哪能跟大人相提并论,我这孩子哎,都十六了,还没个功名急得他娘” 陈氏马上做忧愁状,“能不急么,我们内宅妇人,日后的指望也都在孩子身上” 谢文龙低头做惭愧状。 季总兵端着酒杯,他是老江湖,何尝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谢家人不点破,他心里也是有数的。 哪有施恩者巴巴半夜如此殷勤相送,多半是有求于人。 难为天下父母心,做父母想为孩子谋个前程,季总兵能理解,况且,他来之前就有想过此事,这少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若对方有需要,提携一二未尝不可。 他便接了话,“文龙今年十六了那是该好好筹谋下前程” 陈氏见对方接话,顺杆往上爬,“可不,年纪不小了,都怪他爹,平日总是忙于公务,孩子管教少了,比不得其他官家孩子,况且他爹就这么大的职位,能力有限,不能给孩子谋个好差事我这做娘这愁的,夜夜难以入睡。” 陈氏似觉得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说了太多,矜持地压低声音,“其实孩子是个好孩子的,就是缺个出路” 季总兵笑“若是两位不嫌弃,本官过去的匀城刚巧缺个少吏,职位虽小,但年轻人先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少吏的确是个微末等级的官职,但谢家人哪敢挑剔,便是再小的职位也等于入了仕,意味着谢文龙无需经过重重恩考便直接入了官,若是在职位上好好干,季总兵又肯照拂的话,升起来容易。况且季总兵马上要入京为官,谢文龙若是能讨他欢心,未来升个京官不是没有可能。 这可比守着那小破县城的谢家高了数倍谢家人大喜,一家三口集体跪谢季总兵。 季总兵笑着将人扶起来,又亲自就着营帐里的烛火下写了封推荐信,让人送入匀城,表示乃自己亲自举荐,届时谢文龙只要凭着户籍身份就能直接上任。 谢家人喜不胜喜,季总兵亦是带着期盼的眼神看谢文龙,拍拍他的肩,“小伙子,好好干。” 梦想一夜成真,这一刻谢文龙的感受险些要飘起来,未来光宗耀祖,前途无量俨然指日可待。 却是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总兵大人,慢着。” 帐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一听便是功力深厚之人的叫喊。 营帐帘子被掀开,守帐亲卫进来说“大人,有位公子说是大人的故人,特来拜访。” 而随着侍卫的侧身,果然,一位十五六岁,清瘦高挑的少年立在门帐后,他身后还带着两个随从,一个年幼青涩,看模样是个书童,一个高大魁梧,看着像个保卫,应是刚才那声“慢着”的武功高人。 但这二人便是加起来也压不出那少年的存在感,少年一身靛蓝长袍,墨发束起,略微削瘦的身躯背脊笔直,夜色中如乔木挺拔,脸庞亦是清俊,薄唇秀眉,一双乌目沉沉若墨玉,见之难忘。夜里有风,吹得他宽袍大袖翻飞涌动,气韵十足。 季总兵乍一见他,便直觉眼熟,若要细究,又说不出具体印象。 而帐内谢家人则是瞪目。来人可不是谢栩,而那少年已落落大方上前,单手作揖“晚生谢栩,见过大人,大人一别十年,别来无恙” 便是这简单一句问候,让季总兵纳了闷,目光扫过谢家人又凝视谢栩,“这怎么回事” “大人明鉴。”谢栩倒也不揭穿,扭头看向谢文龙,眼神浮起嘲讽,意思不言而喻。 鸠占鹊巢,犬冒虎居。 “咦”季总兵岂能看不出异常,问“照这情况,莫非当初救我的竟有两个小恩公” “大人,并非如此”谢家人尴尬又焦急,他们半夜拼尽全力追上季总兵,便是怕谢栩知道后揭穿自己,出府时还吩咐下人将总兵大人前来的信息隐瞒,就是不想让谢栩知晓。 哪晓得谢栩竟还是得知了,且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谢家人心念辗转,却哪算得出顾莘莘的异能,当下情况紧急,谢守德拱手道“总兵大人,这事怕是有误会” 他打算先编个谎把这事圆过去,却不想季总兵抬手拦住他的话,向着谢栩道“你说说当时的场景。” 谢栩有条不紊,一五一十道来。 当年之事遥远却也简单,为保存实力,被敌寇追击的季总兵躲到小镇某酒楼,刚巧,便是谢栩那酒肆美姬母亲所在的酒楼。 季总兵身负重伤,钻进了酒楼柴房里,那追兵追到酒楼四处寻找,年幼的谢栩刚巧在柴房外水井处,用小小的身架艰难地替母亲打水,见季总兵躲进柴房,没有声张,甚至他还将柴房悄悄门带上孩子虽小,却极为聪慧,知道是本国将领,出手相助。 等那官兵来,粗声粗气喝问谢栩,换了旁的孩童定得吓哭,可这孩子镇定摇头表示不知。追兵观察许久,认为年幼稚童不敢撒谎,便气汹汹转向其他地方,离开了酒楼。 追兵走后,季总兵从柴房里出来,对那孩子既感激又诧异,但军情要紧,他不敢多留,只问了孩子的姓名,然后留了块印章作为信物,表示日后来报,便匆匆离开。 不想边疆之战连绵不断,季总兵无法脱身,这一别就是十年,时间太久,况且中间季总兵南征北战,焦头烂额,要事太多,他便忘了孩子具体的姓名,只知他姓谢,祖籍林城。 这便是所有的信息了。 谢栩一五一十全答了出来。 季总兵惊愕,眼前叫谢栩的少年固然全对,但并不足为奇,毕竟前面谢文龙也全都答对了。 谢家人见状心里同样踏实了些,还好当年的事够仓促遥远,甭管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双方了解的情况差不离,就都有机会。 况且事已至此,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一早决定了蒙骗季总兵,甭管眼下发生什么,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哪怕用最虚假违心的手段,谢家人也要将谢栩挤下去。 当下谢文龙便道“堂叔,您这般说辞侄子甚是为难,揭穿这事,不敬重您,不揭穿,侄子又不想大人被蒙骗。” 这样说,季总兵当然便问“哦何出此言” 谢文龙笑了笑,装作给长辈的面子,笑而不答,谢守德也为了在总兵面前保持好印象,只说了声“堂弟,你何须如此” 铺垫够了,那陈氏就上前委屈,反正她是妇道人家,心眼狭隘也没关系,“三郎,我们相处多年,我们自问对你不薄,可你对我们有误会,不满就罢了,文龙如何也是你侄子,这些内容既然你当年听文龙说了,他告诉你是信任你这个叔叔,可你怎么还要阻他的前程。” 得,这句话便点明了几点。 一,谢栩知道季总兵的事,是过去听谢文龙无意说的。 二,谢栩与这事实则无关,但他与兄嫂不睦,知晓此事后便要从中作梗,不想侄子讨得好处。 几句话下来,谢栩顿时坐实了卑鄙下作,忘恩负义的形象。 常人听了怕是要跺足而起,谢栩却淡而置之,没有正面回击,只是反问“我竟不知我这侄子何时上过边疆。” 这的确是谢文龙的把柄,长这么大,别说边疆,远一点的城池他都去得不多。 但谢家人这番赶来,自是做了准备的。谢守德立刻便道“当然去过,怕是幺弟年幼不记得了,文龙四五岁时,曾被被外祖带着去边疆住过一段时间。外祖有亲戚在边疆,一问便知。” 得,都说是外祖了,找那些亲戚做伪证不简单的很。 谢文龙也是机灵的,自知这问题糊弄过去,便要加紧急追,不能给对方追问的机会,毕竟问得越多,破绽越大,于是他抢着问谢栩“幺叔既说救总兵大人的是自己,那总兵的信物自然有的了起码该记得那物什的模样,比如刻了几个字” 谢文龙提这个问题自是有的放矢,这是他方才认真旁听谢栩向总兵描绘当年情景时找的可攻之处,那段谢栩的描述里,零零碎碎什么都一清二楚,唯独对总兵给的信物一笔带过,这说明谢栩对信物也很模糊,甚至都记不清了,他在有意回避。 是个好纰漏。 他猜得没错,谢栩的确没有这物什。有的话早就呈上,何必大费周章兜圈子。 总兵的确留了信物他,关键是,那会他年幼弱小,拿着信物粗粗打量是枚印章,正要细看时,那酒姬母亲便一把抢过了去,嘴里嚷嚷着这玩意值钱,随后不由分说拿去给当了,换了身衣服跟头钗,招摇过市。 是以谢栩便是想记,也无从记起。 可谢栩岂能束手就擒,当下便说“年纪太幼,对信物印象不深,但对总兵当年的模样,我却是记得清楚。” 这一句便看出谢栩跟谢文龙的区别,谢文龙是个赌徒,从总兵问他印章上刻了几个字,他敢拿前程豪赌猜测,猜对了,那是运气好,可一旦猜错,便前功尽失。 可谢栩不同,他的每一步都必须十足十的稳,信物不记得,便从总兵本人下手,只说自己认准、且有把握的事,信至于细节不记得,他也可以推辞为年幼无知,反正这招谢文龙不是没用过。 为了扭转印章不知的局面,谢栩又抛出了新的证据,“将军那会,身披银色铠甲,长枪上有红缨,虽被敌军追捕,却骨气傲人,旁人让您脱了盔甲逃跑,您说这是军人的尊严,坚决不应。” 这话既是客观描述,又在无形中捧了总兵一把,可谓一箭双雕。 说完谢栩看了谢文龙一眼,“文龙可还记得” 这一眼平静如水,谢文龙却有种被挑衅之感,当即便道“幺叔能看清,侄儿当然也能,不就跟叔叔说的一样,银盔甲红缨枪,将军英武的很。” 幺叔拍马屁,他就不会了 “错,”谢栩神色一转,“将军那天穿的是灰色铠甲,而不是银色。” 全场因这一句话气氛骤转,连一直在旁倾听观察的季总兵也是面色急转,谢文龙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叔叔的坑。 他急道“我一时嘴快,说错了,将军是灰色盔甲配红缨长枪。” “还是错。”谢栩继续道“将军没有配长枪,那天他什么武器都没有带。” 季总兵脸色凝重。 他那天被追兵所追,武器落在路上,的确手无寸铁。 谢文龙是情急之下才犯的错,他并不算蠢人,只怪谢栩太聪明,不动声色将没有信物的劣势抹去,换了有把握的新问题抛给对方,将劣势转为优势,还不知不觉给人挖陷阱等人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坑里了谢文龙急道“我那会太小,只见将军英姿勃发,哪记得那么多” 陈氏忙也给儿子说话,“将军,我儿自幼实诚,将军的事定是他亲身经历的,不然哪知道那么多。” 谢守德跟着拱手,“总兵大人,文龙决计不敢欺瞒您,且我谢家家教严格,子弟中但凡有蒙骗不实之人,不用您说,我第一个家法收拾。” 这一番言之凿凿,落地有声,由不得人不信,谢栩弯弯唇,露出一个讽笑。他很少笑,表情永远或是沉稳或是淡薄,这笑出来,由不得人多看一眼。 双方对峙,一个冠冕堂皇,一个讥诮犀利,宛若两方拔河,僵持不下。 沉默的倒是季总兵。 “好了。”也不知道季总兵想了什么,出声道“今晚大家就在帐营委屈一晚吧,这件事有些曲折,本官也要好好想一想。” 总兵大人的决定,当然没人反驳。 至于他想什么,两边各有猜测,总归是关于认恩的事。 但大家不好再逼问,便各自散开。 当夜,谢家人住在大人西面的帐营,而谢栩住在东面的帐营。 夜长梦多,谢家人是忐忑的,担心总兵会想出更多的事来,谢栩也在帐里沉思,但他素来沉稳镇静,哪怕事有变故也不见任何焦躁。 而帐外不远处,无人发现之地,高大的乔木上还猫着个小身影。 是顾莘莘,她夜里没去处,又唯恐事情有变,干脆爬到树上,坐在树冠里休息。 夜渐深,月亮越升越高,时间到了凌晨,这是一晚中最安静的时刻,除开林中的虫鸣,各帐篷内皆进入了梦想。 忽地一声尖锐的哨声撕破寂静,凌乱的马蹄声响起,远方似来人偷袭 想着此处濒临山林,偶尔有山匪出没,帐篷里顿时骚动起来,有前方的士兵喊“山匪来了大家注意” 各帐篷人手都爬出来,包括总兵、谢家,还有谢栩一方,陈氏是反应最大的,她一个女人,高官豪门里娇养惯了,何曾见过这种情况,当即便抱住了谢守德,“老爷妾身害怕” 见妻子险些哭起来,谢守德甩开她,“哭什么躲到后面去” 他何尝不慌,虽说他做了好些年武官,基本上只管城内治安,鲜少跟匪徒肉搏相对,更何况是山道上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但当着总兵的面,他不敢丢架子,当下便去找自己的刀,假装镇定。 与自己的爹类似,谢文龙也在强装镇定,他有些小聪明,奈何经历跟他老娘差不多,都是宅院里娇生惯养的,何曾见过这种阵仗,想起旁人讲山匪杀人流血的架势,第一反应便是吓得后退。但一想总兵就在后面,自己的锦绣前程尽数压在那,他一个激灵,直觉是个机会,便跑到总兵身边,朗声道“大人,晚生便是丢了性命,也当保护大人安全。” 季总兵也出来了,几个亲兵护在他身边,只是状态不太好,跟晚宴上大口喝酒相反,听亲卫说是那水土不服的后遗症又犯了,此刻浑身无力,靠在帐篷后头痛萎靡。 谢文龙一听暗叫不好,他本想着季总兵纵横沙场十余年,这么点山匪自是不在话下,是以言之凿凿的过来,只想做个样子,没想到总兵真不好了,那接下来没人指挥对敌,岂不是糟糕 谢文龙动摇过,可想着自己的前程,他还是咬牙选择了冒险,赌一把,毕竟季总兵身边的士兵不少,未必会输,于是他对着季总兵说“大人莫怕,晚生守在你身边。”说完在帐外寻了一张弓,握在手里防备。 一边拿箭,一边扫扫周围,这么危险又容易邀功的时刻,谢栩竟还没过来。 怎么,难不成他怕了跑了 刚这般想着,前方出现一个身影,谢栩竟出了帐营,带着下属往前去,似乎在观察环境。 谢文龙冷笑,蠢,为了前程争取下就得了,还真打算拿命玩啊。 过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真以为自己能指挥何况还是个残废,一无武功,二无健全体魄,届时出了错,看总兵怎么瞧他 谢文龙便当做看戏,打定好主意,自己就护在总兵身边,决计不会有错。 此时情况越发危机,来袭的大队人马越发往前,竟有横冲直入的架势,仿佛知道总兵就在里头。 前方亲卫大喊,“保护大人” 营帐士兵已在指挥中布下了第一道防线,十几位亲卫涌到了最前面,却没想火把一照,对方人马足有这边两倍之余,人数之争让对方即将冲破防线。 这边谢家人一惊,他们本以为区区一帮山匪,人数不会太多,哪怕总兵人马不够,也能抵抗个一时半会,不料对方来了这么多人,眼见大队人马汹汹而来,恐怕前线撑不了多久就得溃败。 谢家人不由慌了,见官兵们跟山匪肉搏打斗,亲卫头领甚至被几个山匪围住,顿时群龙无首,晃动的火把下,场面更加混乱,陈氏更是哭起来。混乱中,忽然有人大喝“退往后退” “退回树林” 那声音果断而坚定,在夜色里分外清晰,帐营里原本群龙无首,一派凌乱,可这一声喝叫提醒了众人,可不,后面就是山林,若是人数悬殊太大,那便避其锋芒。 正值盛夏,树林草木茂密,既可以躲人,也可以偷袭,是个再好不过的计策。 于是后部分的人带着总兵飞快后退,而那出声的人更是从暗色中奔出来,不断挥手向东北方向指引。 指挥的人正是谢栩,在先前发现山匪来袭时,他迅速巡视周围的环境,这会才能指着草木最茂盛的位置去。 这可不是一般的位置,不仅草木旺盛,枝桠纵横交错,更是个狭长深邃的山谷,一旦人钻进去,再要守着口子就十分容易,堪称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一群人便住住机会迅速往里撤,而前方拦着山匪的亲卫也想法子边打边撤,谢栩为了给前锋制造后退的机会,指挥后面的人抓着火把就往前方的匪徒砸,实在没有火把,就扔地上的石块砖头,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当做武器,扰乱匪徒的作战,迫使匪徒撒手。 在谢栩的干扰下,前锋亲卫们终于找机会慢慢退到山谷内。 与此同时,谢栩点了自己功夫了得的手下高虎,再搭上几个矫健强壮的亲卫挡在山谷门口,死守不让贼人进入。 不得不说,这位置当真是绝佳,既有草木隐蔽,又有地势掩护,贼人一时攻不进来,而谢栩也没想跟对方硬拼,拖延战就行,他们只需等到天明便安全了,这是通往驿道的必经之路,天亮就会不断有人路过,若是白天撞见贼人,必定要报官,是以贼人们绝不敢耗到天明。 谢栩的猜测果然没错,凌晨的雾霭散去,启明星落下,东方的天际一寸寸亮起来,那贼人眼看攻不进来,只能恼恨离开。 等所有山匪撤完,天光大亮,太阳跃出山头,照映的山路亮堂堂,一群人松了口气,瘫软在地。 被人拥簇在最后的季总兵睁开眼,目光看向身边的人。 谢家人就在他身边,尤其是谢文龙,仍然紧握着弓箭,保护长官,见季总兵睁眼,道“大人,没事了,晚生一直守着大人,大人无虞就好。” 谢守德夫妇也在几步外,跟着道“贼子已然退了,大人放宽心。” 又道“下官已通知人马去城内请求支援,必定护送大人安全离开。” 季总兵颔首,目光转向远处的谢栩,夜里一直保持指挥状态的谢栩,这回终于缓和下来,靠在一块石头下,闭目小憩。听到总兵的声音,他微微睁开眼,轻压下巴算是回应。 与谢家的积极与邀功相比,他不卑不亢,平静沉稳。 季大人眼里有情绪翻涌,回头看看谢文龙,像是在比对什么。而他的表情,再没有昨晚“水土不服”的虚弱,倒像是在深思熟虑。 便是这个眼神,谢家父子闪过不好的念头。 莫非昨晚一切,只是一场试探是大人故意为之 谢家父子猜的没错,这的确是季总兵布的局,昨晚那匪徒,亦是他派人假扮。 既然认恩之事一时不好判断,那就考验两个年轻人的临场反应。 显然高下已判,谢家年轻人虽对自己一路照顾,也守在自己左右,可临场忐忑,心思几番犹豫,季威远大风大浪几十年,这点小心思瞬间洞察。 反观那名为谢栩的年轻人,临危不惧,机变极快,慌乱中有条不紊,沉稳指挥。那冷静自持,像极了当年那孩子,过去那孩子虽只有五六岁,却已展现出极高的心理素质与聪慧,面对敌军毫不慌张,机敏周旋。 至此,季总兵的心已偏向了谢栩。 但同时,也生出了对谢家人的鄙夷,若谢栩才是恩公,那谢家文龙必然是冒牌货,想从自己身上讨点好处去罢了。季总兵面色凝重起来。 那边,谢家人也猜出了季总兵的想法,这可是他们万万不想看到的局面,若是被揭穿,儿子的前程可就休矣。 谢家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发制人,毕竟从这个慌开始撒起,就没有回头路了。谢守德道“大人明鉴,我们不敢有丝毫欺瞒” 陈氏跟着心疼道“我儿可是心系大人,夜里为了护大人,手都伤了。” 这话倒不假,凌晨撤退山谷时,谢文龙搀着季总兵后退,山谷里有些荆棘,谢文龙的手刮到了某个枝大刺长的荆棘,胳膊被划出好大一口子,鲜血直流。 谢文龙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受伤过,是他最严重的一次,若是在谢府宅院,定是要呼痛请大夫好好将养,可如今当着季总兵的面,怕被说娇惯,硬是咬牙一声不吭。 不过不呼痛,伤口却也没怎么包扎,就是好让季总兵看看他的忠心与付出。 季总兵果然多看了几眼,伤口虽比不得战场上的可怖,倒也是实打实的皮肉伤了。 倒是有人在旁笑,“高大哥,你可听过一个词叫苦肉计” 说话的就是不远处的小书童,他眨巴眼,故作没看到谢家人的举动,无辜地问旁边的高虎,“我那天听一个故事,可精彩了,讲的就是苦肉计,有个人为了立功,就把小伤口夸的无限大,好让上头嘉奖一番” “够了”打断话头的是谢文龙,他不想当总兵面失态,可那话摆明针对他,还将他的心思捅得干净 见那书童的主子完全没拦着的意思,谢文龙忍着怒意道“堂叔,你这下人好没规矩,你就不管管” “管”谢栩冷漠脸“他何错之有” 谢文龙气结,干脆摊开说“堂叔,你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含沙射影,我知你不喜我来找大人,可事实就是如此,与大人结识的是我,不是你,你又何必纠结于此” “谢文龙。”谢栩反笑“这话怕要送给你自己吧。” “幺叔,你用不着辩解,”事已至此,谢文龙不打算绕圈,速战速决,将对手快点从这场争夺里推出去,毕竟他也无路可选了于是他说“真要论的话,昨天的事我们还没得出个结果,若当年那小恩人真是你,你不会连个信物都没印象。” 谢栩反驳,“你不也对将军的模样没个印象吗” “我都说年幼忘记了但你这信物不同,信物可是拿在手上,留这么多年,便是再复杂,也早该看清楚了。”谢文龙死扣信物之事不放,他清楚谢栩最大破绽,当然要从此处击破。 谢家人心领神会,迅速帮腔,谢守德道“三弟,我知你有上进之心,但际遇这种事,不是你的便不是,早点放下罢” 陈氏紧跟,“三弟,何必再勉强,都是一家人,点破了又对谁都好处” 瞧,一家三口一唱一和,软硬兼施,多好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谢栩觊觎子侄际遇,横插一脚呢。 只有季总兵一言不发,从始至终都沉默着,观察双方。 他看向谢栩。 谢家人的话真真假假,但他更好奇谢栩会如何回答,即便已经偏心他极有可能是当年的小恩公,但都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上,在不能完全确认信物信息时,谁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认定。 而除此之外,他还有更纳闷的事,既是小恩公,那印章之事怎地一直不正面回答莫非丢了 人总有种心理,若是自己重要的信物送了人,对方却轻视丢弃,恐怕心里不会舒坦。 此时的谢栩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即便面上看起来一派平静,并未被对方牵着走。 他生来聪慧,心思也深,既然来这与谢家人对峙,便是做好万全准备,信物的事虽然棘手,也不是没有说辞。 谢文龙可以扯假人证,他也可以,找下人们帮自己做个假证,对付过去也行,问题都是拿来解决的,凡事只要他想,就不存在找不到说辞。 他无非是在想,即便能忽悠总兵,但那信物他始终没见过的,若是日后又提出来,这永远会成为一个纰漏 他行事,向来不喜有任何的纰漏。 却是陈氏突然插了嘴,见谢栩沉默太久,笑道“三弟,承认了罢,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她的轻笑透着嘲讽,说是笑,不如说是逼问。逼着对方承认是在行骗。 谢栩露出一丝冷意。 既然对方非要逼,那先把眼前解决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一劳永逸,不过给他时间,他总能想到办法。 再说了,不谈以后,他眼下有的是法子,拉谢家下水,届时看看陈氏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惹了他谢栩的,别想着太好过。 于是他微微抿唇,朝总兵道“大人” 不想,却又有人打断了话帐帘一拉,有人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总兵大人” 进来的是个穿着小厮衣服的下人,跌跌撞撞喊“谁说我们公子没证物,总兵大人我们公子的证物在这里” 众人皆是一愣,总兵道“你是何人” “小的,”那人望向谢栩,“小的是公子的仆从”说着在无人看到的方向,冲谢栩挤挤眼,递了个眼神。 这人当然就是顾莘莘。 只不过她可不是过去姑娘的打扮,她穿了神小厮的灰色布衫,戴了顶毡帽,又在脸上涂了灶灰,将眉毛画粗了点,还粘了胡子。 这打扮若是别人,多半便识破,可顾莘莘是在片场上跟化妆师厮混过的,易容还是懂点,这一打扮她做的巧妙,脸画的灰灰黑黑,身上又到处蹭了山灰,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倒真像个追寻公子远道来的忠仆。加之此刻趴在地上,又拿着帽子压住了大半眉眼,不抬头仔细瞧,还真不知道她是个女子。 见众人并未起疑,顾莘莘便道“大人,这事用不着我们公子说,小的就能跟您一五一十禀报了,当年那信物不仅公子知道,连小的都见过啊” “啊”这回不仅是总兵,便是谢栩这边的人也愣了。 哪来的小厮,又是怎么见的信物,就连小书童这跟了谢栩多年的人也没见过啊。 倒是顾莘莘不慌不忙道“大人,是块黄玉刻成的印章,尺寸长有孩童巴掌长,宽两指。” 总兵怔了后颔首。 是对的。 不止谢栩那边几个,就连谢家人都呆了。 这半路杀出的小子是谁啊,还真要坏他们的好事,谢文龙第一个跳出来,却是笑,“这哪来的小厮,倒是会蒙。”暗指顾莘莘运气好,都是蒙的。 又冷下脸警告道“没名没姓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顾莘莘就听不得他们阴阳怪气,道“我话是不是真的,自有总兵大人明鉴。” “反而是你们,冒充我们家公子乱来寻恩,也是好大的脸”又骂了声,“呸,大的小的,一屋子的不要脸” 这话骂的,谢家人脸都气得涨红,若在自己的地盘,只怕早就拖下去打了,末了谢守德冷笑道“让他说,有总兵大人在,若是半个字不对,自有总兵大人惩处。” 谢家人已经确定谢栩手上没有信物,不然不会这般跟自己兜圈子,既然没有,那这小厮又能说出什么来,左右不过是想浑水摸鱼。既然如此,倒不如交给总兵大人决断,没有见过的事总是说的多错的多,到时对方一旦出错,自己便不战而胜了。 但谢守德还是要为对方挖个坑,“既然你说见过,那倒是拿出来让我们见一见,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总兵大人也冷冷盯着小厮,似乎是这个意思。 谢栩那边同样凝重起来,尤其是小书童跟高虎,那信物他们都没见过,这莫名出现,毫无干系的人哪里拿得出来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章 Chapte□□ 掉马 谢栩那边同样凝重起来,尤其是小书童跟高虎, 那信物他们都没见过, 这莫名出现, 毫无干系的人哪里拿得出来啊 小书童悄悄拉主子的衣角,他已经看出了那是加油君, 但她冒冒失失出来, 万一帮倒忙就坏了。 谢栩却没管他的拉扯, 只拧起眉,质疑地看着顾莘莘。 这女子他总摸不透,过去相处嬉皮笑脸, 谄媚讨好,不像害他的样子,此番又突然出来,到底是为何还真是帮他 没有人回答谢栩。 一群人的焦点还在,顾莘莘能不能拿出信物来。 就见顾莘莘瘪瘪嘴, 做出悲伤的姿态, 趴在地上道“回总兵大人, 信物小的现在真没有, 不光小的, 连主子也没有。” “嗯”所有人一起拧眉, 谢栩那边更是,这丫头是承认主子没有了小书童气的还真是帮倒忙 顾莘莘用更煽情的口气说道“大人, 不是我们不想留, 是情非得已, 详情您听小的道来。” “小的是打小就跟公子在一块的,在边疆最苦之时,爹娘穷的揭不开锅,两岁就将我卖给公子的院落,是以很早就跟公子在一块,公子救大人的事,小的知道,大人给公子留了块信物,小的也知道,只是那会时间紧急,镇上随时敌军出没,极不安全,公子看重大人的信物,到手后立刻叫小的好生藏起来,以免贼子抢走小的藏了很久,直到某天一大家子难民从门口路过,衣衫褴褛,饿得瘦骨嶙峋,可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吃食了,最小的孩子还发着高烧” “公子于心不忍,可我们两个孩子也没钱啊,就算把吃食给他们,也够不了他们几顿饭,眼见那孩童高烧滚烫,再不救就死了公子无奈,在屋里再三找了没找到值钱物什,最后只能一狠心将将军的玉印章当了放到当铺时,公子还难过的哭了起来,说是愧对将军” “故而公子才一直不好出口,就是深觉有负将军所托可当年也是人命关天,还请将军宽宥”顾莘莘伏在地面,抽噎着难过至极,周围人皆呆在那,不知信还是不信。 谢栩几人一边惊诧,一边不得不承认,这个慌编的好啊 不仅把信物丢的事圆了过去,还塑造了公子体恤难民,行善如流的好形象同时又描述了公子对信物,对将军的依依不舍,珍视之情可谓方方面面都顾及到,真是妥帖又拉拢人心的好说法。 小书童摸摸脑袋,觉自己就是编,也未必能编出这般好的借口 他悄悄瞅瞅主子,瞧主子脸色的表情,可能也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也对,照加油君那说法,这便是丢了信物,也值得众人称颂啊 只有谢家人愤然道“过去的事谁清楚,当然是由着你们编” 信物方面,谢文龙是个明眼人,“你们是实在找不到说辞了,就想出些蒙骗人心的话”可某些方面,他又不是个明白的主,比如对顾莘莘的能力,他说“好,我就如你所言,那东西当了,但既然你说是你保管,想必你一定仔细见过那信物的模样,那你就好好说说那东西的模样,比如那印章上的字。” 至今那印章的字双方没有一个人敢提,都因不知晓,没人敢冒险。 可顾莘莘一笑,“我见过啊,就是大人的名讳” 她答得痛快,一群人把目光投向季总兵,果见季总兵压了压下巴,“的确如此。” 一群人惊了,尤其是谢家人,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次次都蒙对 谢家人急了,谢文龙说“人在印章上刻自己的名字,常见的很,这算什么证据,你倒是拿更详细的来。” 还能怎么详细,先前信物的大小、材质、形状、甚至连刻字内容都说清楚了,这还不详细 谢家摆明刁难到底。 顾莘莘却是反问,“那我拿出来了,一会你们给我家公子磕头认罪不磕的话,道歉总可以吧” 谢家人噎住了嘴,“你拿出来再说” 他就不信拿得出来。 便是这时,就连谢栩那边,及总兵大人也都是凝重脸都答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更有力的证据 就见顾莘莘仰脸一笑,在腰兜里摸摸索索,套出一卷纸,展开来看,所有人都变了脸。 她虽没有实物,画出来却完全不成问题那纸上呈现的,可不就是一块印章,笔锋虽然青涩,歪歪扭扭,模样却看得清楚至极。 长方形,半儿臂宽,黄褐色,底下刻字,关键是,刻章头上还用红丝线打着串络子 如果说前面都是蒙的,可络子这么小的细节,不是亲眼见过的人,怎么会料到 一群人都不说话了。 尤其是谢家人。 几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画面,“不可能” 旁观已久的谢栩骤然起身,看着谢家人寻情假意唱了半晚上的戏,顾莘莘又跑来搅和一场,也终于到了他这个当事人斩断乱麻,收网之时。他脸上不见一贯的淡漠,径直开口问谢文龙“怎么不可能当年之事,是不是你心里不清楚” “不然,找几个知情人问一问” “或者你说说,当年你跟将军在怎样的场所认识,小楼,几层楼,楼什么颜色可有种树栽花” “将军那会头发散着还是束着,逃入柴房躲避,柴房有多大,追兵多少人” “小队还是大队,问了你什么问题,你如何回答” “将军走后是步行还是骑马” 谢栩的问题一句紧接一句,越逼越紧。 早说了,要拉谢文龙下水,他有的是办法,即便没有那小女子的帮忙,谢家人也休想讨得好去。 而这连环套似的发问下,谢文龙哪能招架,他本对过去的事就是从旁人口中得知,只晓得个大概,为了糊弄季总兵还扯了不少慌,如今要一本正经细枝末节的核对,哪里回答得来,只怕没回答几个便处处是纰漏了。 谢文龙额上渗出了薄汗,陈氏跟谢守德也心急如燎,赶紧想法转移话题。 可还不等他们开口,谢栩冷笑,“就你这反应,还去过边疆” 他猛地一挥手,“谢竹,请几位知情人过来” 山谷入口果然候着几个人,闻言过来朝总兵大人磕了个头,然后道“小民乃谢府已离任的教书先生,谢大少爷九岁之前都由小民教导,小民日日陪伴教导,不曾见少爷去过边疆。” 第二个人下跪,“小民乃是过去府上的厨子,前年母亲病重才回的老家,对府里还是熟悉的,少爷儿时都在府上,每顿膳食还是小民准备的,不曾去过边关。” 第三人下跪,“小民不是谢府中人,却跟谢府在一条巷子,日日看着谢府人进认出,谢少爷儿时并未出过远门,五六岁时还跟对面巡守的儿子打过一架,整个巷里都知道” 证人越来越多,谢文龙额上汗涔涔而下,陈氏夫妇的脸也绷不住了,谢家人自认为对府里上下三缄其口,却哪里料到谢栩竟找到过去离任的家仆,关键是,这些人的证词都是真实的。 季总兵的脸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大喝,“够了你们还要蒙我到几时” 武官发起怒来,浓眉拧起,双眸瞪大,表情狰狞,震慑力十足。谢文龙的心理战线终于攻破,顿时扑倒在地,“大人恕罪” 儿子都招了,娘老子强撑也没用,证人们只会越说越多,越显得谢家人的不堪,谢守德跪倒在地,惶惶下竟不知该说什么,只用额头触地,倒是陈氏抢在前面,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拉,“大人大人恕罪啊这事跟老爷无关,是我” “过去老爷太忙了,五六岁时县里老发洪水,他时常一去两三月,都是我一个人照顾府里,龙儿有没有去过外地,他并不太清楚这次的事,也是我想给龙儿找个前程,所以才教孩子的,老爷真的不知情啊,他是被我骗了” 陈氏不断磕地哀求,华服美钗在泥地上蹭成一片脏污,“大人要罚就罚我吧,是我吃了猪油蒙了心” 陈氏连哭带求,只差没上去抱着总兵的腿 谢守德久久匍匐在地,故作羞愧,“大人,卑职惭愧,可小儿对大人的衷心天地可鉴,夜里遇险,小儿为了救大人,负伤浴血也未有半点犹豫,还请大人看在这份上,饶了小儿” 一家子哭的哭,求的求,闹了好半天,季总兵终于道“好了” 这就是闭嘴的意思,谢家人顿时全都禁声。 季总兵吓完谢家人,看看谢栩,“你愿意的话,收拾东西,跟我走。” 当年的小恩公既然是这小子,他自是要带走。 那边陈氏竟还不甘心的抽抽噎噎的问,“那龙儿呢” 季总兵狠瞪了她一眼,吓得陈氏往后一缩,谢守德也是瞪了老婆一眼,事情到了这份上,季总兵没追究就算开恩,还想得好处,便是得寸进尺了。 可季总兵阴着脸半天,对谢文龙说“你自去匀城报到吧。” 季总兵当然气恼谢家人欺瞒冒充,可昨天答应给谢文龙的委任书跟推荐信已连夜让人送了过去,再收回怕是麻烦。况且,谢家人虽骗了自己,但昨夜谢文龙的确为了护自己而受伤。 最重要的事,他虽然给了委任,但那位置也不好做,基层吃苦是必然的,更关键的,还有他的人盯着,但凡出半点错,他可饶不了他。 是以这个安排看似是给了谢家好处,实际上还说不定呢。 可谢家人哪里想得到,还以为季总兵真的开恩,又齐刷刷跪下来,不断喊“谢大人大人宅心仁厚” 谢文龙更是万没料到,受宠若惊,拼命磕头。 等起身他再看向谢栩,见总兵跟谢栩正在说什么,谢栩似是答应了跟季总兵一起走 谢文龙登时竖起耳朵,自己占了匀城的缺,那谢栩呢 那边很快听到了回应,总兵拍拍谢栩的肩说“本官暂时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你,先跟我回京城再说。” 谢栩颔首。 谢文龙心下痛快,呵,你是恩公又怎样,巴巴地跟去京城,连个职位都没有还不如他这个冒牌货,好歹能入仕呢 那边谢栩似是察觉谢家人的目光,面无表情转过去。 倒是顾莘莘心下冷笑,蠢货,目前没有给职位,看着是吃了亏,可一旦去了京城,万一哪里有缺,顶上就是京官了。 京官跟边陲小县,那是十万八千里啊。 倒是谢栩倏然顿住脚,转回身看向谢家人,“哦,有件事忘了。” “三郎还有些铺子跟田地在给大嫂打理,眼下去了京城,怕是久不能回,铺子众多,我也不好再给大嫂添麻烦,大嫂还是把房契地契给我,我自个儿找人打理。” 谢家人没想到谢栩节骨眼突然提家产的事,他们哪里肯给,陈氏道“小叔说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大嫂理应帮你照看。” “不需要。”谢栩半点面子也不给,一口回绝,“此番去京城,也是要备些开销的,大嫂不放手,可是想我难堪届时三郎囊中羞涩,岂不是丢谢家人的脸面。” 这话意坚定,就是一力要回了。 陈氏咬牙不想应,倒是季总兵过来问了句,“怎么” 他不过问还好,一问谢家人脸色便难看了,只要不是傻子,当然就能听出这话里真正意图。 他们霸占幺弟财产,攥了幺弟的铺子跟田地多年,放哪都说不过去。 果然,总兵大人道“谢三郎说的对,此番前去京城,少不得有需求,你们做哥嫂的,还是通达点的好。” 季总兵这话听着没什么情绪,其实已是不动声色的施压,既是他的小恩公,他当然会帮衬点。 先前的蒙骗不算,眼下得知谢家人连小堂弟都要欺占,季总兵不由负起手,露出些不耐,对谢栩说“罢了,你兄嫂那里不便,就日后再说,大不了请专人核查,你手里短缺的,我先支你一些。” 原本还犹豫的谢家人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哪里能自己占着银子,让总兵出手的“我们马上叫管家把房契地契拿来” 谢家人的确心不甘情不愿,尤其是陈氏,可没得选,总兵亲自逼他们松口呢,就算她们紧咬不松,那句专人核查,就是后招威胁了。当朝许多家产纠纷双方扯不清,可以报宗族或官府处理,那原本都是谢栩的财务,届时还是得还回来。 早给晚给都要给,何必得罪总兵。 谢栩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兄嫂。” 陈氏恨不能银牙都咬掉,还要微笑装大方。 待财产的事交代清楚,季总兵一行人便收拾东西离开,顾莘莘乖巧跟在谢栩身后,反正这会她是谢栩的小厮。 季总兵派了辆马车给谢栩,便就在顾莘莘抬脚跟主子一同登上马车的一瞬,背后传来一声喊,“站住” “那小厮你回过头” 说话的正是谢文龙 方才顾莘莘做小厮模样闯进来,给谢栩作证,他便觉得有些异常,只是那小厮一直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模样。 如今,那小厮起身,掀起衣衫就要往马车上去,便是那瞬间的侧影,一个熟悉的面孔猛地出现在眼前 而此刻谢家人也发现了不对,登时喊道“顾璇” 顾莘莘这会已经上了马车,正准备去车里躲着,赖着谢栩一趟去京城,结果就这样被发现了,她忍不住后背一缩,就往马车里钻去,可说时迟那时快,陈氏上来抓住了她手腕。 陈氏道“好啊你死丫头你竟然在这今天别想跟我跑” 陈氏怒火还在的前阵子这死丫头将整个谢府闹得天翻地覆,整个谢府为了找她大费周章,这会好不容易逮到了她,如何能让她跑 倒是顾莘莘拼命躲,怒斥“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下抢人啊”又往谢栩跟小书童那里缩,“公子救我啊救命” 谢栩没有动,但小书童蹦了出来,将顾莘莘往回拖。 “好啊”陈氏看看顾莘莘,又看看谢栩,“原来你们早就勾结好了” 顾莘莘嘴硬,“我不懂你们说什么” 谢守德也跟着上来,“顾璇,你现在下车认错,我们还有回旋余地,不然休怪我这个做舅舅的狠心。” 骗人谢守德嘴上说得好听,下手从不手软跟他们回去还不得被打死,于是顾莘莘干脆高声大喊“救命抢人了要打死人了公子总兵大人”闹得越大越好。 这一嚷嚷,真将前头马车里的总兵又嚷了过来,总兵皱眉道“怎么回事” 陈氏这回打定主意不动摇,方才谢栩的事她退了步,那是因为她本身不占理,而顾璇这件事比钱财损失更严重,她把府里闹得鸡飞狗跳不说,还让二房一个进了牢,一个差点革职,库房也被抄了,钱财损失名誉损失人力损失,这岂非普通事件可比,陈氏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活活折磨死的心都有了 这回,便是总兵来,她也决计不放手。 于是她端出凛然的姿态道“总兵大人,此乃我们的家事,此子是我那不懂事的外甥女扮成,她在家里犯了大错,我跟老爷要将她带回去管教。” 既是旁人家事,总兵不好干涉太多,刚才出手谢栩分家产的事,已是多事。当下便转过身,不打算再管。 谢家人立刻招来家丁,要从马车上强行带走顾莘莘谢栩她们如今是管不了了,但这臭丫头还是可以的。 谢家人便格外凶狠,而顾莘莘见总兵不管,急得抱住马车道“大人,总兵大人,我不是他们那什么外甥女,我是公子的人啊” 她扭头看向车内端坐的谢栩,“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老子刚才那般帮你你怎么能过河拆桥 若说是谢栩的人,那总兵还能过问一二,毕竟他眼下既然承诺带谢栩去京城,那别的事也是有资格照拂一二的。 果然总兵又顿住了腿,回望谢栩,谢栩坐在马车最里面,看了顾莘莘半晌,然后颔首,“的确如此。” 顾莘莘松了口气。 总兵的脸立刻又绷紧了,看向指挥着下人们抢人的谢家夫妇。 陈氏道“大人,你休听他们狡辩,这女娃的确是我那外甥女,顽劣不堪,再不带回去管教,怕是日后要闯滔天的祸” 话说得严重,总兵又纠结了片刻。马车上顾莘莘猛地哭了起来,她一手抓住小书童的衣袍,另一手抓住总兵的,“大人,民女的确是谢家的外甥可民女早不想当她们的外甥女了,他们趁我顾家男儿战死,霸占我娘的钱,将我往死里逼,哪里还将我当亲人还有,他们说我犯了错,那是他们贪赃枉法,挪用公款,鱼肉百姓,我实在看不过去,才将她们举报给官府,这难道错了” 她哭得眼红红,喊得反而清楚利索,叫全场都惊了。 季总兵没想到谢家人还有这一出,谢家也没想到这死丫头临场还敢抖出这么多事来 季总兵一时不知该信不信,便转头看向车内谢栩,谢栩微闭了闭眼,是个默认的表情,“的确如此。” 接着,谢栩又说“这女子父亲名顾齐,兄长顾滕,祖父顾嘉。” 这后头一句,才真正点到了重点。轻轻淡淡一行话,不亚于千百句,季总兵脸色瞬变。 顾璇的父兄祖父,虽非大陈朝顶级武将,但顾家人忠心爱国,骁勇善战,在朝廷里颇有名气,而边关一战,顾家男儿全部战死殉国,朝里无不惋惜敬佩,便是季总兵都痛心了好一阵子。 而这样一个孤女,竟在谢家被如此磋磨。 再一想这谢家当真不要脸,期瞒蒙骗,作风不端,还苛待忠烈遗孤。 季总兵的火气蹭地上来,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径直手一挥,亲卫们直接包围了谢家的家丁。 谢守德惊道“大人您这是” 陈氏跟着说“大人还真要插手我谢家事务不成” 季总兵道“你们谢府过去的龌龊我管不了,但这个女娃,我是管定了。” 他表情凛然,“忠烈遗孤,你们不养,交给我们朝廷养” 这话便是搬出了朝廷。 “可是”陈氏不肯放“她的确是犯了错,妾身把她带回去管教,有何不对” “管教”总兵扫扫自己的亲卫,冷笑,“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把人带走。” 亲卫们齐刷刷拿着武器围举谢家家丁,这几个时辰前还把酒言欢,这一刻便撕破脸皮尖锐对峙,一旁谢文龙心惊胆跳,生怕一个不慎就牵扯到自己果然,总兵接着说“或者这样,谢夫人要管教,干脆把儿子一并领回家,匀城的位置,也不是没人坐。” 此话一出,谢家人都变了脸。 这是要拿谢文龙出气了。 原本谢文龙的职位就是坑骗来的,能不能坐稳总兵一句话的事,现在惹恼了总兵,拉下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谢文龙立马跪到地上,“大人不要” 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前程啊 谢守德夫妇也是瞠目结舌,叫他们放,不甘心,今日原本就够憋屈了,先是在谢栩那丢了铺子,再又在顾莘莘那吃了亏,如何肯咽下这口气 可不放也没法子,总兵大人已是被惹毛了,这么多亲卫,他谢家还真能杠得过就算真杠,总兵什么官职,他什么官职,治自己一个以下犯上,轻轻松松。 于是谢守德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道“大人说笑了,都听大人安排就是。” “老爷”陈氏还想要再说,却被自家男人死死按住了手,后面的谢文龙也拼命拉他娘的袖子,陈氏怄得心里滴血,最后只得放了手。 儿子大好前程不能断送了,他若日后在职位上能做出起色,或许能扳回一局。 届时,她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贱蹄子 至此,谢家人强忍着不甘,离开了。 谢家人走后,车队正式出发。 车轱辘滚动起来,马匹踩踏在地“哒哒”声不断,夏风吹来,山林两旁树木簌簌作响,茵绿色的茂盛与通透的湛蓝苍穹交织,渐次后退,车轮在山路上蜿蜒出细痕,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车厢足够宽绰,顾莘莘就坐在谢栩的车里,谢栩贴着车厢坐在最里,小书童整理着茶具伺候在左边,顾莘莘则在右边。 盘腿坐在软垫上,顾莘莘还有些恍然。 筹谋许久的事情终于成真,她总算光明正大离开那黑心的谢府。此后,奔向新的世界,开启新地图。 感叹与兴奋夹杂,顾莘莘悄摸摸看了谢栩一眼,却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一双墨点的眼眸如浸在冰水中,又黑又冷。 顾莘莘心下忍不住一跳这位高冷的爷可从没有这般正经地看过她,怎么突然 想起方才他出言帮了她,不然兴许她就被谢家人带回去了,于是她挤出一个笑,道“刚才谢谢你啊公子我” 话还没说完,肩膀一阵痛楚袭来,她身子被迫往后一退,被一只手径直压在马车壁 顾莘莘大惊,“你这是做什么”他又偷袭了她感觉他的眼神,跟过去将她掐在紫藤小院的后墙差不多,阴冷、隼利、充满质疑。 虽然这次没有上次掐脖那般残暴,但扣着她肩抵在马车上也让人够难受,偏偏他的声音跟眼神冷冽到底,“你到底是谁” 他压着她的肩,眼神牢牢锁着她,如锋如刃,“你不是顾璇,你到底是谁”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章 Chapter33 京城 他压着她的肩,眼神牢牢锁着她, 如锋如刃, “你不是顾璇, 你到底是谁” 方才还对新地图一腔欢喜的顾莘莘瞬间冷了下来,是啊, 她的身份算是彻底泄露了 顾璇对谢栩而言, 是个并不亲近的远方表亲, 如何能得知他过去的事可就是这样陌生的人,算出了他从不外宣的秘密,他的贵人, 贵人的出发时间,所在位置,甚至还算到了当年的信物还画出了信物的图 详详细细,无一不是,连谢栩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 她一个外人如何得知 这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都会觉得可不思议, 可怕瘆人 谢栩能按捺着这样的怀疑, 保她上车, 直到这一刻才发问, 也是够能忍的。 是以他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再次发问“你到底是谁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接近我” 一连串的发问, 怪不得谢栩, 除了这次的事, 她身上有许多未解之谜,某些时刻,谢栩甚至会怀疑她是会读心术的精怪 他手下的力度猛地加大,疼得她倒吸了口气,他逼问“说,真正的顾璇去哪了” “她死了” 顾莘莘推开他的手 但她没有推动,这个男人在她心里总有两张面孔,他独自一人时,削瘦、苍白、孤独,残缺的右手低垂,总能勾起人的怜惜,实际上,只有她知道,当他出手,他又是另一张偏执、阴鹜、决绝的模样。 就如现在,男人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推不开,即便这会想展开拳脚打一场,马车狭隘,根本动不了手。 而小书童竟然一点诧异都没有,低头泡茶,仿佛早就料到主子会找对方算账。 但在顾莘莘喊出“她死了”这句话时,小书童终于抬起了双眼,跟他的主子一样,没接受这话里的意思。 既然挣不脱男人的手,顾莘莘便不再挣扎,歪靠在马车壁上重申“她死了,真正的顾璇早就死了” “那你是谁”谢栩问。 “我早就说了呀。”顾莘莘吊儿郎当一笑,“我是来自遥远海岸的华国,对,就是蓬莱仙境这样的地方。” 谢栩道“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顾莘莘道“这么解释吧,我来自遥远的异土,海上出了事故,才来到你们这,我来的时候顾璇便死了,病死在边陲小镇,那会谢夫人丧父丧婆家,又失去了最后的女儿,很是悲痛,而刚巧我跟顾璇长的很像,勾起了谢夫人的念想,又可能她想回到娘家生活,哪怕没有儿子,也得有个女儿作为依靠,便将我收养了,然后将我带回谢家” 既然打算留在这,就得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世,顾莘莘便真真假假的编。 谢栩也不知信了没有,紧盯着她,眼里都是猜疑,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 “这有何难”顾莘莘笑,“我早就跟你们讲过,我们那国家跟你们不一样,能人奇士层出不穷,我拜了个厉害师父,他教我天文地理,还教我占卜之术,你的信息,我推算卜问出来的,不可以吗” “卜算”谢栩哪里肯信,“恐怕是邪术吧惑乱人心,你想谋算谁” “我谋害过谁了”顾莘莘被当贼一样盘问,也恼起来,“谢公子自己想想,我何曾害过你自相识起来,我哪件事不是帮你的就连此番季总兵的事,我亦是奔忙到半夜,生怕你错过,守着夜风跟城门去找你” 说到后面,已经有了几分委屈。 仿佛在度量顾莘莘的话,谢栩默了好久,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顾莘莘自嘲“我早就说过了,我相信公子你日后必成大器,位极人臣,万人之上,我这微薄小虾米的心,想辅佐你,协助你,你信吗” 谢栩紧凝着她,不语。 顾莘莘也不再说话,谢栩这人心深,多疑,要相信一个人很难,估计得需很久的时间,对她很久的考验才会放心。 况且她现在那什么位极人臣的话,对于连入仕都尚未的谢栩来说,的确太早,谢栩不信,也在情理之中。 这其实也是他的优点之一,成大事者,又怎能轻信与人。 深吸一口气,她还是伸出手,“既然话都说开了,那重新认识一下。” “我跟顾璇同姓,我叫顾莘莘,”她声音清晰明朗,“莘莘学子的莘。” “谢公子,很高兴与你相识。” 手在半空,是现代的握手姿势,只是古人并不兴这一套。 谢栩当然也没接,他只是久久打量着她,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数秒钟后,他猛地松了手,退回自己的位置。 被人桎梏半天,顾莘莘的胳膊已经痛麻了,龇牙咧嘴斜睨了谢栩一眼,靠回自己的位置。 被人误解还凶了半天,顾莘莘不是不委屈的。 她忙了一大晚上,又是带他找季总兵,又是在树上守着,又是去弄信物的事帮他佐证 对了,那信物她为什么知道,简单,她虽卜不了过去的事,但是她可以直接问信物,比如“季总兵的信物现在在哪里” 于是,卜镜便出现一个当铺的商人,货架上放着块美玉印章十来年辗转过去,那印章从谢栩母亲手里卖出,辗转到不知谁的手上,又当给某个当铺,约摸着抵当的人没来赎,那美玉在架子上蒙了一层灰即便如此,顾莘莘还是看到了它的模样,将它记了下来,详细画成图,成了证明谢栩身份最好的佐证。 而闹了一整晚,顾莘莘也累了,车马轻微的摇晃,像年幼孩童的摇篮,她闭眼靠着,竟打起盹,慢慢睡去。 这一睡可不得了,顾莘莘做了个梦。 她梦见若干年后谢栩真的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佩刀,穿了身肃杀的黑色蟒袍,一身威压,闯入宫中 掀开那重重的水晶珠帘,是后宫的某处奢靡宫殿,烛火将屋内衬得亮如白昼,只是来往的宫女跟太监一脸惶恐“娘娘贵妃娘娘太尉大人来了” 而珠帘过后,那穿着繁复宫装,一头金玉珠钗,步摇流苏,额间点花钿,明艳妍丽的脸转过来,叫顾莘莘吓了一跳 竟是她自己的脸 她她成了贵妃 不,顾莘莘仔细打量,不,那人不是她,那神态与表情不是她的,更重要的事,若是她自己,她应该有那个躯体的意识,可对于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熟悉的面庞,她却陌生而遥远。 这不是她,而是原主顾璇 顾璇没有死她还做了贵妃 顾莘莘脑子卡机了。 而那顾璇见了谢栩,却本能往后一退,面上浮起厌恶与戒备。谢栩脚步微顿,看到了她眼底的排斥,仍是往前疾走,甚至长臂一挥,直接将人捞到了怀里。 用刀锋般的眼神屏退了宫人,他那多年带兵点将的手指已有了些微的粗粝,轻轻摩挲着顾璇的脸颊,然后将她紧紧按在胸前,是个完全占有的姿势。 那眼神,看着十分喜欢,透出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等等重点不在这,顾璇若是皇妃,却被臣子这般对待,这可是对皇帝大不敬,谢栩是要造反么 果然,就听谢栩揽着顾璇,薄唇摩挲着她耳廓,声音微带着沙哑“你知道,我走到这个位置,都是为了你” “你乖乖的,我不会伤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给。唯独一点,不许离开我身边,不然你的族人,你心心念念的皇帝哥哥,都会” 他眯起眼,咬着她耳垂,乖僻冷清的男人这一刻深情又危险。 怀里的顾璇听着,身子微微发抖,怕极了,却只能做出乖觉的模样。 梦境到此结束。 顾莘莘醒来已是一身冷汗。 这梦什么意思 顾璇怎么成了皇妃,谢栩还真造反了,不仅想要皇帝的位置,还要皇妃 不对,照那话里的意思,谢栩是为了皇妃才造的反他这样,是打算逼宫,然后光明正大娶顾璇吗 顾莘莘已经完全乱了 照说,她穿到这个身体里来,原主顾璇就已经已经不在了,怎么还会跟谢栩缠在一起 想不明白顾莘莘捂着脑门,梦,可能这真的是梦,逻辑都是瞎想的,没有追究的必要。 在颠簸的马车中,顾莘莘缓了会,睁开眼。 外面是乌压压的夜色,夜风从马车外掠过,摇起山路树影斑驳,她这一睡,竟从白日睡到夜里,可见这两天累的。 还好,车厢内放了一盏小灯,将那幽暗夜色照亮了些,那梦里谋朝篡位,抢占贵妃的权臣就在小灯之后,似乎也睡了,双眸闭上,浓睫垂在下眼睑,勾成一道弯弧。 此刻顾莘莘心绪复杂,她想着那个梦,难以想象,对外冷漠多疑难以接近的谢大权臣,会那样不顾一切,满腔深情待一个女人。 仿佛接受到她的目光,对面的人倏然睁开眼,一双乌眸沉郁的向她看过来,比这夜色还浓,不怒自威。 顾莘莘被这一扫,梦倒是不顾了,却想起两人白日的不快,那会他还重重扣了她肩膀来着,疼呢。 谁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顾莘莘的确还在生气,还未等她酝酿出什么话,谢栩已经冷冷道“你换个马车。” 顾莘莘“” 顾莘莘也懂这意思,这去京城还有近十来天的路程,男女有别,她不可能一直跟他一个马车。 她做好了换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人,可能白日的争执让两人都相处尴尬吧。 “换就换。”她说。我还不稀罕留着呢 说着,谢栩一招手,马车停下来,有人掀起帘子请顾莘莘下车,后头果然备了一匹马车,就等顾莘莘上去,顾莘莘没再看谢栩,撩起裙摆下车了。 不过顾莘莘还是有些欣慰的,因为在新马车上,她看到了一个人。 阿翠 顾莘莘原本打算到了京城安顿好再接她的,阿翠却心系主子,一心跟来,竟跟上了车队,那亲卫听说她是顾莘莘的人后,居然将她放进来了 两个小姑娘握着手,眼里有亲人间相逢的动容。 就这样在马车上行了好几日,每日看着不同的风景,山河苍莽,天地辽阔,尤其每日朝阳初升或黄昏落霞之时,看不尽绚烂浓郁,像是一幅巨大的、瑰丽的画面,随着匀速向前的马车,从南向北,渐次而过。 一路平坦顺利,走的是官道,并无任何山匪贼子,顾莘莘很安心。 中间很少见谢栩,小书童却是来了两趟,第一趟目光围着顾莘莘扫了几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过一会他又来了,往马车上抛了个东西。 顾莘莘道“这什么” 小书童不解释,只往顾莘莘肩上一晃,“你自己用吧。”然后走了。 阿翠把东西捡起来一看,玉做的小圆匣,里面油脂般的一点膏,这是药 顾莘莘摸摸自己右肩,还在隐隐作疼呢,那天谢栩可是下了狠手,她肩膀按出了青紫,好几天都没消。 阿翠道“这是谢少爷的意思” 一个家童,没有主子吩咐,没道理突然送药膏过来。 这难道是谢栩对那天的事感到愧疚不好意思说,就让人送药来 想不明白,顾莘莘便不想了,抹了药膏,继续在车厢里看风景。 别说,这药膏还挺有用的,没两天伤便都消了。 而此时,京城也到了。 瞅着那高达数丈的城门,坚固的青灰色城墙一字排开,显得苍穹格外高耸,守卫官兵身穿铠甲,肃立于城门处,来往的人群进进出出,再往里看,街道、店铺、百姓、摊贩,喧嚣声不断,构成一片繁华,好一派都城景象。 马车哒哒哒地进城,阿翠掀开帘子往外看,说“小姐,我好开心,过去就听人说,京城可大可大,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了如今一看,真的是啊” 顾莘莘将与谢栩前几天的不快都抛到了脑后,也笑起来,可不是么,天子脚下,皇权加持,繁盛昌荣,无与伦比。 这是她的新地图了。 无意之间,目光落向前方谢栩的马车。 少年此刻正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身棉麻青衫,塌在暗青方砖地上,削瘦背影,向着远方巍峨宫墙看去。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地方,将成为日后他奋斗也厮杀的领域,在这里,他将完成无名之卒到顶级权臣的蜕变。 “人生啊”顾莘莘在他背后感叹。 便是这时,谢栩往后看了一眼,顾莘莘立时顿住了脚。在这里虽然更能体会权臣大人日后的威压,但上次马车上的不快,仍然让她有些犹豫,不知是该继续厚着脸皮刷好感度,还是该尴尬地呆在这。 他看她什么呢嗯,如果他主动开口找她,那她就不计较了吧 结果,谢栩只往后看了一眼便往前走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顾莘莘“” 果然是冷清冷心的权臣大人。 哎,也不不知道梦里对顾璇的深情日后会落到谁身上。 顾莘莘在心里嘀咕,这时,一个身影跑到她面前,接着一张圆圆脸伸到她面前,可不是小书童。 他目光扫了扫顾莘莘脖颈跟肩部,说“你好些了么” 没头没脑的话,顾莘莘问“什么好了” 小书童却自言自语,“看起来好了,那我回去复命了。” “喂喂,等等”顾莘莘想说,我话还没说完呢她还想问问谢栩能不能带她一起呢,毕竟得刷好感度啊。 结果小书童一溜烟跑远了,而前方谢栩跟高虎已经走得不知所踪。 但谢栩顾莘莘并非一无所获,季总兵将她叫了过去。 总兵意思是,他既然将她带来了京城,那日后她的事,他也要负责一二。顾莘莘拒绝了,总兵要管是好事,要真被人管着,她还怎么无拘无束地抱权臣大腿,于是她赶紧道“谢过总兵大人,大人不用担心,我既来了京城,必然是有些倚靠的,京城里还有我一些远亲,他们自会照拂我,谢谢大人关心。” 季总兵不好勉强,便说“那好吧,但若有需要,你还是可以过来找我。”然后报了个地址给顾莘莘。 这等好事,顾莘莘岂能不应,多个人脉就多个出路啊,万一未来有什么事,可以找总兵帮帮忙不是 于是她立刻笑着说“谢谢大人。” 总兵一行人走了,留顾莘莘跟阿翠在路上。 周围热闹却陌生,两人人生地不熟,阿翠怯怯道“这里好是好,可是咱们去哪啊” 毕竟是两个姑娘家,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扎根,一般都会忐忑。 顾莘莘起初也有些迷茫,可来的一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不仅是权臣大人未来潜龙翻身之地,也是她要开拓的新地图她要扎根在这,这般一想,立时充满了新鲜与亢奋,打了个响指,说“不怕,阿翠,跟我来” “咱们要先找个窝”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4章 Chapter34 心悦 说干就干。 来京城,需有个立足之地, 顾莘莘得先买个宅子, 为了日后生计, 还得开个铺子。毕竟她来京城后,没田没地, 得想法营生。 主仆两先去看房, 顾莘莘将谢夫人留的银钱全从林县带来, 首饰加银钱一起,价值五六百两,这在林县够买几幢宅子外加田地可到了京城 犹如现代社会四五线城市跟帝都的地价对比, 她的几百两银子,甚至连个两进两出的宅院都买不起 京城寸土寸金啊 至于门铺,好点的位置,大几百两甚至上千两都有,差点的也要个百来两这么一看, 顾莘莘的钱, 杯水车薪。 早知道总兵临走时, 她就该蹭点钱过来啊 好在顾莘莘头脑灵活, 买不起, 她就先租。 她在京城西侧, 类似于北京三环到四环的位置,谋了个上下两层的铺子, 下面营生, 上面住人, 挺好。 做生意还得有人手,她又买了两个家丁兼厨房仆妇,古代什么都贵,人命却是最贱价的,几两银子就能买个小厮或丫头。 所以说,封建社会没有人权啊。 等顾莘莘打理好新窝跟人手,新问题出现。 阿翠眨巴着大眼问她,“小姐,咱们店铺卖什么啊” “卖” 什么本小利大,回钱还快 顾莘莘笑眯眯指向自己店铺的招牌“七分甜”。 怪怪的,从没见过这样的店铺,阿翠挠头“什么意思” 顾莘莘眼睛笑成月亮弯,“甜品啊” 店铺大名,顾莘莘并非随意决定。 她诚然是穿越者,却想做最严谨的穿越者。 不少穿越文主角一来就大杀四方,各种风生水起,三十六行行行精通,分分钟垄断地位,甚至掌握国家经济命脉,富可敌国,操控皇权,将天下玩于鼓掌之中,逆天到完全不结合古代实情。 顾莘莘自认为除了会卜算外,并不算什么厉害人物,来古代生存,亦是兢兢业业,努力适应当地的礼俗人文,学着看书、写字、言辞,力求融入。 而如今,她换了个都城生存,更不敢太过草率,每个决定得先做市场调查。这并不代表她是保守派,某些穿越小说有过的建议,她也愿意适当的参考参考,结合本朝现状。 她在城里观察了好几天,发现不论任何朝代,人们对美食的需求都是一样,京城人多,那些吃饭的铺子,饮酒的铺子,火爆的场面便是证据。 然后她骑着马围着城里城外,大街小巷跑了几圈,发现甜品店几乎没有。 这时候甜品只能算是消遣之物,多是在各大酒楼里搭着正菜一起卖,正儿八经专门做小食跟甜品的,很少。 剑走偏锋,她可以试试。 甜品店很快开张,专门找人做了匾,上书“七分甜”。 甜品么,再好也不能过满,甜到腻,七分刚刚好,清甜,又有些微的遗憾,下次还想,像恋人未满,浅尝辄止,留日后更多期待与欢愉。 试营业第一天,顾莘莘做了蛋挞、小蛋糕、跟奶茶几样基础甜点与饮品,就是过去总送去紫藤小苑的几样,轻车熟路。 她倒是想做更高级的糕点,比如现代的提拉米苏、抹茶蛋糕等,但条件不允许,那些“可可粉”“抹茶粉”等食材古代一概没有,她只是个普通穿越者,不是神,不能凭空变出任何物什,只能放弃,在有限的条件做出几样基础甜食。 不过东西虽少,却是城里都没有的货,应该能吸引顾客尝个鲜。 可几天下来,问津者聊聊无几。 倒是有几个大爷大娘路过,看模样古怪便走了,哪怕顾莘莘卖力宣传也不愿尝试,只有几个大胆的孩子,拉着同伴来买了几个,吃的美滋滋,兜里却没有银钱再买。 虽是试营业,生意也太过凄凉,望着屉子里仅有的几文钱,阿翠急道“小姐,再这样下去,没多久就得关门了。” 顾莘莘当然知道,账面只出不进,当然会关门,但她并不是悲观的人,揉揉额头说“大家别急,我回去好好想想。” 这晚顾莘莘深夜还未眠,想着店铺的事,过去她一旦对未来迷茫,便习惯求助卜镜,可卜镜也不能告诉她怎么做生意啊,还得靠自己。 所以这世上,即便某个人在某方面拥有金手指,可真正能倚靠的,还是自己。 天亮后顾莘莘起了个大早,对阿翠说“我有主意了,今天我们要多做点心,去城东。” “啊”怎么突然出城好端端的,城里的生意不做阿翠不解。 何况,城东可是京都人最不喜之地,那不是一般的难堪。 两个时辰后,一群人跟随顾莘莘去了城东。 为什么说这地儿难堪 顾莘莘放眼看去,除了守卫的巡逻衣着整齐完好,再看不到更好的画面。 城东郊区,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随处可见,拖儿带女,骨瘦嶙峋。 今夏连着几地发大水,百姓们流离失所,被迫拖家带口迁徙别处,不少无处可去的流民流浪至京城,希望能在大陈朝最大的城都,找个落脚处。 实际上京城面积有限,又能安置多少人天子皇都,当护百姓,朝廷不能坐视不理,也想了法子,还拿出大笔银子将流民迁往别处,但流民太多,一时忙不完,是以仍有不少流民扎寨城郊,并未离去。 看着流民们躺在荒凉脏污的地面,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是可怜。 当流民们嗅到香味时,一股脑全围了过来。 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糕点,一群人面面相觑,俱不敢上前讨要。 这时,那为首拎着食盒的姑娘笑了笑,向最近的孩子招手,“要吃吗姐姐这里的糕点可好吃了。” 说话的是顾莘莘,她脸上挂满善意,手中糕点晃了晃,香甜气息便散逸开来,含着蜂蜜的清甜。 那孩子顿时忘了戒备,不管家人在后面呼喊,径直拿过顾莘莘手里的蛋糕,饿了太久,一张嘴就咬掉小半个,便是这一口,眼里透出惊喜与满足。 香甜的,糯软的,哪怕家乡没有闹灾时都没吃过这种糕点,好吃 见孩子一脸满足,其他孩子再按捺不住,一个个上前眨巴眼看着顾莘莘,年龄小不敢要,就怯怯地把手举起来,低声叫着“姐姐姐姐” 顾莘莘忍俊不禁,带着阿翠跟店内几个伙计,将食盒里热腾腾的糕点挨个分出去。 见孩子们捧着糕点三下五除二,并无任何不适,后头饿肚子的大人再没顾忌,全围上前去。 这些日子官府有过施粥,可日日吃着清汤白粥,谁不想吃点扎实果腹的糕点再说了,这施糕的小姑娘娇娇俏俏,表情亲和真挚,没理由害他们,毕竟不远就是城门守卫,真要害人,不是送给官府们抓吗。 于是大伙儿全挤过去,七手八脚讨要。 别说,这点心着实不错,前面拿到的人均是一脸笑容,后面的人一见,便更积极往前挤。 一块两块,三块五块,顾莘莘准备的几大食盒子很快见了底。吃到嘴的人满脸餍足,没吃到的满心遗憾,只怪自己没抢快点。 顾莘莘笑,“不要紧,明天我还来。” 翌日,顾莘莘不仅重去城东,还带了更多的糕点,食盒们垒满了几个箩筐。 这回流民们再没有顾忌,一股脑全冲了过去,眼看拿糕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阿翠急着说“小姐,这么多人,又来派啊” 顾莘莘懂阿翠的担忧,铺子尚未赚钱,就白拿这么多糕点来送,阿翠是怕她被吃垮了。对此顾莘莘拍拍她的手,“不会的。” 阿翠不好说什么,小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当下只能跟着派。 人越来越多,今日带来的,很快又一抢而空。 还好带的多,只是那糕点味道太好,许多人吃完尤不满足,依旧巴巴地看着顾莘莘。 第三日,顾莘莘再次出现。 大概是糕点太受欢迎,这次不仅流民们,便连不远处巡逻的守卫都被吸引而来。 当然,他们断不会跟流民争抢,只是远远瞥见,好奇那糕点模样古怪,是城里没有的式样,再见那食盒打开,香味引人垂涎欲滴。 守卫们将腹内食虫吞了回去,流民们却是大快朵颐,很多人来这许多天,整日清水白粥,都未曾吃过一顿真正的饱饭,还有许多年幼或年迈的人连粥都抢不上,只能饿肚子。 这会,那善心的姑娘不仅做了糕点,还定下规矩,不允许人哄抢,规规矩矩排队拿,他们这些老弱病残走不动的,会贴心的发到他们手中。 一个饿了三天的老大爷,拿到热腾腾的糕点跟茶水,吃着竟流下泪来,握住顾莘莘的手颤颤巍巍跪了下去,一个劲磕头,“女菩萨菩萨谢谢菩萨娘娘” 百姓们总是最为单纯质朴,谁对他们好,谁救苦救难,谁就是天神。 他这一声喊,瞬时有更多人呼应,这三天的吃食之恩,看着只是简简单单几块糕点跟热茶,对许多挣扎于温饱线上的流民,不亚于救命之恩。 不断有流民拿着顾莘莘的糕点跪下来,“谢谢菩萨菩萨娘娘” 顾莘莘没想到会演变成这般局面,她也担不起这一声菩萨娘娘。 她没想走圣母路线,她只是个商人,做好事不过举手之劳,再说了,还能顺带给自家店铺打广告。 她食盒上印着“七分甜”几个字,送出去的糕点,包裹的油纸,皆写有“七分甜”招牌。 估计这回,纸已经在城东大街小巷如宣传小广告般传开了。 顾莘莘一连在城东派了五天的糕点,直到朝廷渐渐将流民们安顿下来,这才收手。 阿翠松了口气,要是再这么派个十天半个月,真要破产 不想,小姐派完了城东,又去了城北。 城北并无流民,多是些安静文雅场地,比如书肆、琴行,此外还有一间庵堂。 庵堂也是善堂,庵主收养了好些个被遗弃或天生残疾的孩童,偶尔有善心人过去,给孩子们送些吃穿。 顾莘莘则是带着糕点去的,由于她在城东施糕了几天,名声竟被传了出来,那庵主知道她是个善心人,没有阻拦,一脸和蔼的看她将糕点分给孩子们。 这里的孩子跟外面的流民截然不同,他们被人照顾,平日吃穿不缺,保留了孩子的天真,瞧糕点好吃,便一个个雀跃的很,不少娃娃们嘴边还有糕点渣,跑去跟庵主撒娇“姐姐的糕点真好吃,下次还让姐姐来。” 庵主笑了笑,对顾莘莘很是感谢,以至于后来进入善堂的几个善心人都有听到,瞅着顾莘莘手里“七分甜”的食盒,多流连了会目光。 如此往庵堂送了几天,阿翠再度焦急起来。 有天夜里,陪着主子做糕点的阿翠道“主子,您干吗非做这亏本生意,还真把自己当菩萨了,咱账上的银钱可不多了” 顾莘莘眯眼笑,捏捏阿翠脸颊上的肉,“别急,我有预感,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话很快应验。 两天后,几个衣着整齐的家仆来到店门口,一早门还没开就守着。 原来是城西某大户人家的家奴,据说几天前,大户人家的夫人去庵堂做善事,带着家里五岁大的小少爷一起去。刚好遇见前去送糕点的顾莘莘,庵堂孩子们分了糕点个个喜气洋洋,那五岁的小少爷忍不住上前看热闹,毕竟是孩子,馋的很,便拿了一点吃,这一入口了不得,夜里回来心心念念,可大半夜去哪弄啊,一听没有,孩子竟是在地上打滚撒泼,非要家里给买。 于是家仆们打听了七分甜的位置,一大早就候着了。 为首的家奴开门后一见顾莘莘道“哎哟姑娘真是叫我们好找快把热乎乎的糕点包上,我们家小主子可喜欢了。” 唯恐不够,将顾莘莘刚从烤炉出的第一批货,整个全打包买走。 走时几个家奴互语“七分甜,瞧这店里糕点奇奇怪怪,店名也古里古怪的” 另一个笑,“古怪,但好记啊一看就过目不忘” 顾莘莘在后面数着钱笑,可不,这不就是她要的效果吗 像是印证着这种效果,店名一旦打出去,生意很快有了起色。 周围街坊看到一个新开张,默默无闻的店铺,陡然被西街贵人们买了一大食盒子过去,俱是好奇。 西街的官僚或豪富,哪个不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怎地来这小店消遣还一次买了这么多。 不少人便上前买了几个尝试,一入口果不寻常当真是没吃过的甜点 尤其是那个叫蛋挞的,糯甜香软,既有鸡蛋的香甜,兼具豆腐的柔嫩。还有那蛋糕,蓬松柔韧,同是面粉做的点心,却跟肉包馒头有着全然不同的口感涂上蜂蜜格外好吃。 顾莘莘在厨房偷乐,当然好吃了,古代材料不够,她做不出现代慕斯,松露等高级甜点,但这些基础甜品她可是再三琢磨,十分用心地在做。 所幸不负艰辛,大街小巷名声口口相传,名气自来 而另一边,那一早买了好些的大户人家拿回去以后,也顺便帮她做了一波广告,于是乎,七分甜的小店每天不仅有左邻右舍光顾,还有西街的显贵们来采购。 原本濒临破产的生意,越发红火起来。 但顾莘莘并不满足于此,她在策划更多的营销手段。 除了不断开发糕点新品外,她上市了饮品,且结合古代情况,研究出青梅奶茶,杏仁奶茶,山楂水果茶,酸枣冰糖茶等等多样化的糕点搭配各种饮品,再合适不过。 再配上现代的促销手法,比如每天推出一款特别甜点,或买甜点送奶茶,店内任意两样八折,再或者每月逢初一十五推出五折糕点,眼花缭乱的促销让顾客目不暇接,极大地促进了门面发展。尤其是最后一个营销手段,每逢初一十五部分商品五折超优惠,店外甚至排起长龙 每每见此景象,阿翠便一脸钦佩,主子不愧是主子,头脑比她活络的多 顾莘莘并没有自满,过去在现代她没做过生意,说实话经验无几,也不敢自称头脑活络,可她有个优点,会反思与学习,反思哪里做的不够好,又可从哪里借鉴经验,是以她才能将现代的营销方式移过来,效果满分。 店铺的红火让顾莘莘尝到了来京城扎根的甜头,但除了营生外,她还有别的事。 她好久都没见过谢栩,更没他的消息,自一个月前两人在城门分开,他便跟着季总兵离开,后来再没见过。 这阵子顾莘莘忙于店铺的生存大计,到底跟从前没事就往紫藤小院跑的小丫头不同,但这并不代表她放弃刷权臣的好感度。 她曾忙里偷闲时卜算过,卜镜闪过一些画面,看得不是很清楚,是以她一直云里雾里,对很多事情不甚了了。直到这晚上,她终于抽出充裕的时间,好好问问卜镜。 她的问题是谢栩在哪里 时隔一个月,她摇身成了京城里七分甜的女掌柜,那他呢跟着总兵去了哪 卜镜很快浮出画面,又是那个房间顾莘莘前几次就卜过类似的画面。 那是个面积不大但光线充足的房间,摆放简单,一卧一塌一桌一椅,家当简洁但功能齐全,谢栩若在里面,或是端坐桌前看书写字,或是卧床小憩,小书童就在不远处的小塌上伺候。 这些画面几乎都是黑夜,白天不见人。顾莘莘想,莫非这是一间寝舍就像她过去在学校一样,白天在教室上课,夜里就回寝舍休息 画面仅仅一个,还是得不出结论,无奈,她只能再祭出血滴,再卜一个画面。 画风转到白天,环境类似学堂,许多青衣布帽的学子跪坐在其中,执笔捧书,似在聆听席上先生的教诲,谢栩就在第三排坐着,捧着书籍很是认真肃穆。 难道真是个学堂怎么突然就去了学堂不是跟着总兵求职务去了吗 这时画面缓缓拉远,扫过学堂门匾,一行苍劲有力,风格迥劲的墨书“培梁院”。 什么是培梁院顾莘莘不解。 好在她如今店铺生意好,顾客多,当下便拉着几个大户人家采买的人打听一番,这一问可不得了。 这培梁院听着像个学院,实则不然,它乃朝廷专门培养栋梁精英之地,一般人没资格进,能去的多半是官家子弟,将领之后,甚至皇家血亲。皆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朝廷有意栽培他们入仕回报国家,但在入仕之前,郑重起见,将这些人放进院内集训,第一个诚然是针对性的教学指引,第二个则是普及朝廷各部门各阶层的职责及规矩,日后入仕方好最快适应,报效国家。 顾莘莘明朗后一惊,想起现代的某所逆天学院 黄埔军校 那个培养了周恩来,蒋介石的顶级皇家学院 这培梁院可不就是大陈朝的黄埔军校么培梁培梁,培养国之栋梁啊 顾莘莘肃然起敬,也就是说,只要踏入这个培梁院,日后出意外,便妥妥地入仕为官了季总兵没夸海口,他说要照顾谢栩,便真给了不一般的照顾 先前他给谢文龙安排了差使,顾莘莘有些不舒坦,眼下一对比,顾文龙算个屁啊,最基层的边陲小吏,这辈子若是没太大本事难往上爬,谢栩便不同,他目前虽无官职,但一旦从学院出来,多半就是个京官起跑线就比人快了一大截,加之又在离王权最近之处,日后只要他展出才华能力,得了贵人的慧眼,何尝不能步步登天 顾莘莘想着都替权臣美了起来 果然是做太尉的命啊 想了想,她决定找时间去探探谢栩。 好久没见,上次在马车上闹了不快,但过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就是不知道他忘记她没有,可不能将她忘记,太尉大人的第一步迈了出来,她要更紧地抱好大腿才行啊 只是那培梁院具体在哪呢顾莘莘还得去打听打听。 培梁院内,谢家主仆刚结束完一天的集训。 夜幕沉沉,天如深色锦缎,月光淡薄,星子寂寥。 谢栩照往常的作息,用完晚膳后便是夜读,旁边宿舍全熄灯就寝,他依旧勤耕不辍。 小书童一边磨墨一边环视周围,该房间是学院安排给学子们的寝舍,书院有规定,不论学子何等出身,入院一律平等,是以一干学子皆在这种寝室里安歇。此外,学院还规定一个学子最多只能一个家仆跟随,故而谢栩搬到这里来,只能带着小书童,连高虎都只能安置在外。 但这不打紧,主子是进来学习的,不是打架的,而且那教导的夫子看着古板严苛,对才思敏捷、勤奋专注的少爷却颇为喜欢。思及此处,小书童骄傲又欣慰。 只是少爷半点不自满,仍是每夜看书到夜半,这培梁院里藏书众多,少爷如鱼入海川,遨游更勤。 他感觉少爷是喜欢这种生活的,只是小书童心思一转,讪讪道“时间过得真快,也不知那加油君如何了” 她一个女子,来这举目无亲的京城,人生地不熟,不知能不能生活下去,又以何为继 说起来,她还是跟着少爷才来的京城呢 说到这他突然好想加油君送的奶茶 执笔苦读的人没理会他,直到小书童嘀咕半晌,才道“你操心谁都不用操心她。” 话是这么说,谢栩仍是顿住笔想了会,记忆里那个总爬墙来看他,笑得热情谄媚,没心没肺的脸,嘴里永远都笑眯眯拖长音“公子啊” “公子公子” 说曹操是曹操,脑海里那张脸瞬时变成了清晰入耳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拖尾身“公子诶” 谢栩抬头,便看到寝舍外的院墙,一个俏生生身影挂在墙头,两只纤细的小腿搁在墙上摇摆,在夜风里脆生生 喊“公子啊” 小书童惊喜,谢栩则是扶额。 顾莘莘眯起眼笑,在墙头招招手“好久不见啊公子” 然后就是招牌问候,“想我没有哇” 不等谢栩回答,她自问自答“当然没想。” 谢栩“呵。”知道还问。 他眯起眼看她,几分试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是了,这又是个关键问题,她是如何知晓他具体位置的京城这般大,她如何偏偏肯定他进了培梁院 说得不好,岂不又是她对他居心叵测,暗自跟踪,所有图谋吗毕竟她是个连来历都不明的人。 不能再让他有疑心,上次在马车上两人还为此事翻过脸,顾莘莘可不想再来一次,她也不想此后在谢栩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当下她便拧起眉头,做可怜状说“公子您可别提了您潇洒的转头走,小女子却为了找您把鞋都踩破了,这城里城外的,到处打听啊,好歹在总兵那里得了点消息” “这不”她举起篮子,“找到您我特别开心,我还跟您带了奶茶跟糕点呢嘻嘻,熟悉的味道,您怀不怀念” 谢栩想说,不怀念,就见小书童巴巴开门过去 ,径直把篮子拎了回来。 谢栩“” 对着膏药贴似的人他感到无可奈何,说“送完了快走吧,别让人看见。” 这学院都是人,让人瞧见一个女子半夜爬他的墙,像什么话。 他话落招呼小书童送客,顾莘莘哪里甘心,紧抱着墙头说“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在城里开了一个铺子,生意不错,对了,铺子叫七分甜,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话没说完,不忍心赶她却又迫于主命的小书童仍是用老办法竹篙将她戳了下去。 被赶下墙头的顾莘莘“” 哼,又来紫藤小院那一套不要紧,她还会再来的 顾莘莘离去后,屋里主仆没像过去在紫藤小院般,若无其事各做各的,反而陷入怪异的沉默。 谢栩是无奈,这丫头没理由地缠着他,黏着他,讨好他,无论怎样冷脸都不计较,永远都笑脸盈盈,越挫越勇,甚至愿意跟他来到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都城,哪怕抛头露面,艰难营生亦在所不惜。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还真为了那辅佐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话吗荒唐。 小书童亦是思绪起伏,思忖半天,他看向谢栩说“主子,我有一个结论,不知当不当讲。” “我觉得,加油君心悦你” “啪”一声碎响,谢栩手中茶杯失控磕到桌面。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5章 Chapter35 无措 心悦 若是顾莘莘知道,定会暴走抓狂, 老娘何时喜欢你们主子了 这会, 当事人是不知情的, 倒是谢栩怔了怔,从小书童的角度看去, 主子表情还算正常, 但唇线咬得有些紧, 似乎是局促 揭穿了真相后的局促 小书童越以为然,过去顾莘莘在谢府,顾莘莘虽对主子百般殷勤讨好, 但她顶着顾璇的身份,跟主子还是舅甥关系,他不敢想太多。如今这舅甥关系是假的,她还对主子如此黏糊,甚至追着主子来到京城, 必然就是喜欢了 小书童竟有些敬佩加油君, 在这女子本弱的时代, 不是每个女子都有如此的决心与勇气。 他想给加油君说几句好话, “少爷, 那加油君” “闭嘴”谢栩面色紧绷, 抗拒至极,“够了, 不许再说。” 翌日顾莘莘再去夜探, 便发现事态不对。 谢栩不见她了 过去她翻墙头, 谢栩再不待见,只是态度淡漠而已。 而现在,他是关上门脸都不给她看了 这怎么了心情不好 那过一日再来。 又过了一晚,依旧门窗紧缩,仍是死活不让她见。 怎么,难道出了什么事要跟她绝交 想了想,她再隔了一晚,结果更是一惊。 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倒变本加厉 不仅门窗紧锁,寝舍外加了一大排栅栏就搁在墙角,摆明想彻底不让她进来防贼呢 几天前她顺利翻过墙头,坐在墙头跟屋内的他对话,那会墙角下可没什么栅栏,她若真有心瞧瞧谢栩,直接跳下来就可进屋。 可如今,这拦路虎般的栅栏哪来的 屋内小书童看到外面一幕,不禁扶额。 那拦路虎就是谢栩添加的,自小书童说顾莘莘喜欢他之后,少爷脸色几变,在屡屡被顾莘莘又“骚扰”几次后,貌似心乱的少爷终于找人立了这块栅栏。刚好谢栩的寝室位于学院最里侧,平时来往人少,是以他加了栅栏也没人发现,即便发现也不会说什么,谢栩完全可以推说是防贼。 当然,到底防的什么,只有谢家主仆心里清楚。 眼下,“女贼”顾莘莘就被挡在栅栏那头,她拎着手里食盒,不敢置信看向屋内主仆两你们前几天不理我就算了,今晚老娘大好夜晚不睡觉,跑了大半个城来给你们送吃喝,你们竟将我当做贼防着 透过那半开的窗户,里面火烛摇曳,俊秀的公子低头执笔在纸上游龙走凤,毫无半点放她进来的架势。 顾莘莘霎时炸毛 平时赶赶她就走,今天绝不能这样。 这次她要是轻易认输,估摸以后就别想来这了 放弃就是前功尽弃 顾莘莘决定翻过栅栏,一定要过去 问题是,栅栏由竹篾制成,顶端尖锐如锋芒,若是粗暴翻越,极有可能翻前是女孩,翻后女人,翻前是男人,翻后就是姐妹。 顾莘莘没那傻,她决定从缝隙里钻过去。 小时候她淘气捣蛋,没少翻别人家的篱笆栅,她弯腰,扒开竹篾将头比了比,拉出一个比头宽不少的间距,放心大胆地先把头伸过,再计划来挪上身跟屁股。 可便是这一探头,栅栏猛地便往回一缩,径直将顾莘莘的脖子卡住了 做栅栏的是竹条,竹条是有弹力的顾莘莘扒开的同时,大概是劲过大,竹条反弹,将顾莘莘的脖子卡住了 顾莘莘忙用手拉开,但这竹条也不知是哪产的竹子,韧劲格外大,拉都拉不开。这可卡的是脖颈的位置啊,顾莘莘只觉像被人掐住喉咙,脸都涨红了 屋里小书童见状,赶紧出来帮忙,可他用力扒了扒,力道不够,仍然无济于事。 小书童想起做栅栏前的一幕,彼时主子冷冷对匠人说“要最好的竹板,最坚固的效果。” 得,眼下真是坚固了,人家姑娘脑袋都拉不出来呢 也是够狼狈的,大半夜,一个女子,栅栏前弯腰,卡头,撅屁股想想好替加油君丢脸。 顾莘莘当然知道自己难堪,这个杀千刀的谢栩她娘的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嘛 可没法多想了,她喉咙卡得好痛 屋里,谢栩还在临帖,眉目沉静,魏然自若,不动如山。 他可不会过去,是那女子自找的,与他何干。 不过这竹子当真选的好,结实,牢固,防扒防盗。他眼光真好。 只是那边太过聒噪,小书童跟那女子都在哼唧吵得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女子还在挣扎,被卡得龇牙咧嘴。 他不想去帮忙,那女子总烦得很。 谢栩继续临帖,耳边那边挣扎声越来越响,他再一抬头,那小脸竟都卡的涨红。 谢栩拧眉,拿着笔往下写,末了却是没写出来,出了屋去。 他来到栅栏前,左手握着竹篾往旁一拨,他单手力气极大,方才顾莘莘跟小书童一起使劲都没拨动的竹条,竟在他的力气下从从容容被扒开。 顾莘莘的脑袋成功解救,谢栩看她摸着发痛的脖子缩回去,正准备回屋,就见顾莘莘抬起头猛地看向他。 她瞳仁一如既往黑白澄澈,仿似墨色琉璃撞入透明雨雪之中,只是这一刻浮起红意,她朝他狠狠瞪着,大眼睛里竟蓄着水光盈盈月色中,像是被欺负着,受伤的小动物 好像是在哭 谢栩拨完竹篾的动作僵住,这是他少有的反应,许是从未有女人在他面前哭过,他本能想退一步,最后冷惯了脸的气场让他巍然不动。 倒是顾莘莘用力擦了下眼睛,说“谢栩,我是哪里对不住你你这么对我,太过分了”然后扭头跑了。 留下谢家主仆风中凌乱。 好半天后小书童讪讪道“那个,加油君她”一看少爷又板起的脸,他只能道“起风了,少爷,回屋去吧” 讲真,他认为主子有些过分,人家女孩子就是喜欢他而已,带着一堆吃喝来看他,不收就算了,还这般折腾对方。那竹篾卡到脖子,勒出好歹怎么办 谢栩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说“回屋,帖子还没临完。” 话这么说,余光不动声色掠过墙头,顾莘莘虽是红着眼睛离开,但仍是翻墙回去的。 在小书童看不到的角度,谢栩轻拧了下眉,想起她含着泪光的眼角。 他按了按眉心,是她自己要喜欢他的 他又没有要她喜欢他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6章 Chapter36 创业 顾莘莘这一回去,好久没再来。 她有些寒心, 她越来越看不懂谢栩, 他的心究竟是何物, 任她想尽千方百计示好,便是再心硬的人也得软化几分, 唯独他不, 他像块尖锐又顽固的寒冰, 捂不暖,捂不热,还伤人。 此后她没再去培梁院, 一心宅在家里捣鼓自己的生意。 大腿不好抱,若真改变不了谢栩,那她就改变策略,多赚银钱,日后太尉大人真要抄家灭族, 做足准备随时跑路。 赚钱还有个目的, 为了提高生活质量。 这些天她住在铺子上的阁楼, 租的房子, 不是自己的难免不自在, 有一天她问阿翠, “在这京都买套两进两出的宅子得要多少钱” 阿翠翻翻账本,道“两进的宅子么若是按咱们现在赚钱的速度, 大概还得要十年, 若是小姐想买个三进的, 大概五十年。” 顾莘莘“” 五十年等她赚够钱都不一定活在这世上 不行,她得加快速度赚钱 有压力就有动力。 很快,她推出新理念,她的目标不仅仅是银子,还要将七分甜的市场概念及定位打出去上得庙堂,下得市井,能在街头巷尾被普通百姓追捧,亦能成为官门富户茶余饭后的精品膳食。 针对于此,她在基础款式上开发出更高端的糕点,现代的食材没有,她可以结合古代有的,譬如阿胶成分的滋补糕点,红参果茶,灵芝蜂蜜水,让他们成为西街贵人们更矜贵更优雅的选择。 当然,价格不菲,普通民众消费不起。 不要紧,这京城什么都不缺,尤其是豪门巨富。都说天子脚下随手拎个官都是三四品大员,只要博得他们欢心,还愁付不起银钱吗 如此一来,顾莘莘闭关在家研究了新品种好几天,果真卖得不错,顾莘莘又进帐一笔。 但顾莘莘并未止步于此。哪怕目前生意红火,可就这一个铺子,芝麻大的甜品小产业,京城居住百姓有限,便是想多开几家分铺也未必能消化,想再突破格局不容易,得发展其他行业。 再卖点什么呢 顾莘莘陷入思索。 许久没有头绪,阿翠见状主子苦恼,便提议说城郊的葛香山风景不错,前去看看,开阔胸襟,有益思绪拓展。 顾莘莘允了,反正没有想法,便去呗。 而且她来京已有一段时间,忙着做生意,都没出城转转。 两人便像过去一般,骑了匹马过去,先抵达山脚,再下马步行登山。 葛仙山风景优美,远远望去,山峰耸立,层峦叠嶂,苍翠莽莽,在蓝天碧水的映衬下,如黛色泼墨渲染开来,巍峨连绵。 去得这天天气晴好。暑夏酷热之气虽然仍在,但山内树木繁多,满眼碧色,小道幽静凉快,优雅宜人。 一面爬山一面赏景,顾莘莘跟阿翠歇歇走走,爬了三时辰才到,抵达山峰已经是下午。好在山峰有座道观,平日里有供来往游客夜宿的客房,游人们可以付一定的银钱,在这住上一晚。 用过晚膳,天已然入夜,一轮月亮上了树梢,主仆两爬了一整天山,均是乏累,阿翠一上床便偎着枕头会了周公。 顾莘莘认床,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她干脆起来,出门吹吹风。 夜风微凉,拂在身上舒爽宜人,月光亦是皎洁清透,像给万物镀了层银辉,顾莘莘便顺着那月光往后院走,倏然一阵花香迎面而来,馨香至极,顾莘莘嗅着花香往后走,原来是观中后院栽了些夜来香,夜色中那一簇簇的小花骨朵色泽月白,熙熙攘攘,皎白温柔顾莘莘身为女孩,天性爱花,便越发往花中走去,欲端详一番。 没想到她脚下一空,直接摔了下去 道观中后院已濒临山峰边崖,只是草木太过茂盛,遮住边崖危险,夜里视线又极为有限,顾莘莘便就这般身子一仰,往后滚去 呼啦啦的风在顾莘莘耳边呼啸,顾莘莘心中大骇,完了 这千丈高山,直接从崖下坠落,可不死定了么可惜她不会轻功,不然飞身纵起,那该多好。 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闪过,最后竟是,她这穿越的结局改写了么,没有被权臣杀,而是落入山崖摔死太惨了吧 但担忧很快化作惊喜闭眼等死中,不间断有痛感擦过身体,证实她不是直接在空中坠落。原来,该悬崖不是悬空的,而是个斜坡,她往下坠了没一会便摔到绿植及草坡上,沿着草皮骨碌碌往下滚,诚然疼痛,但只是磕磕碰碰的擦伤痛,小命绝对没问题 只是这坡看似漫长,她到底要滚到何时,又要滚到哪里才能消停啊 该不会滚完戏斜坡之后,底下仍是悬崖,还得摔下去吧 她拼命在滚动的过程中甩自己的衣袖跟披帛,古人衣衫长宽,若是这些布料能缠在某个突起物上就好了,比如一棵树一块大石头 还真想什么来什么,身子猛地一勒紧,像披帛挂住了某物,顾莘莘猛地停顿下来 滚了太久,骤然停下,顾莘莘险些震晕过去 等她头晕脑胀的抬起头,被脚下情况吓得跑了半条命 脚下再过几步的地方,便是黑洞洞一片 果真是悬崖 被勒在悬崖前段的顾莘莘喊了一声命大 不,不是命大,多亏她机灵,甩出披帛,长披帛真挂到山石之间,且披帛质量过硬,这般强悍的重力加速度,竟没有被撕裂,拽住了她 顾莘莘虚脱地趴在草地上,休息半晌,方摇摇晃晃起身。 夜黑风高,落入荒山,身上各处擦伤,痛就不算了,没头没脑滚了太久,她早就昏昏乎乎,找不到方向。 难道在这里呆一晚,天亮再求救吗 不行,谁知道这山里有没有野兽,还是得离开这。 奈何伸手不见五指,她连去哪都不知道,第一次如此痛恨古代没有手机导航。 她只能凭着直觉摸索,忽然间,视野某处如星芒闪过,她看到黑暗中一簇微弱的光。 被茂密的草丛遮住,她是走了好几步才看到的,那光像是前方发出来的,似乎在山的凹处有个类似山洞的地方怎么,山上还有人住 不对,若是人居住的洞穴,应是火把、火堆类的光亮,明火有个特点,会随空气流动而微微闪烁,而那簇光源却十分稳定,稳定的像是现代社会的电灯。 这可是古代,太荒谬了。 正因为荒谬,顾莘莘才纳闷,脚步不自觉往光的方向走她也必须走,留在黑暗里容易被夜猎的野兽盯上。 如此走了好些步,中间还翻过山隙跟峡谷的小溪,那光源看似近,实际上距离很远,顾莘莘走了大半时辰才走到,越靠近便越疑惑。 那光源,果真越看越像电灯啊 而她终于来到光源的发散地,如她所推测,的确是山涧峡谷里凹进去的地方,像一个狭长的隧道,门口有许多树木掩饰,仿佛不愿被人发现。 明显是人类的行为,不是野兽就好,顾莘莘壮胆摸进去,隧道十分长,耳边滴滴答答有水声下来,手触之山壁湿滑泥泞,而脚下的小道起先很狭窄,越往前走路越宽,光线越足。 直到前方一个曲折的拐弯,顾莘莘转过去,眼前倏然霍然开朗,光亮直刺人眼。 在眼睛适应了强光之后,顾莘莘被眼前所见场景惊呆。 山洞里极为开阔,像一个巨大的大厅,更震惊的是,一切都是现代社会里的场景。 不,应该说某些物什连现代也没有。 头顶发光的灯,一套平整的桌椅,上面放着一系列仪器,部分仪器配有屏幕,应该是电子产品,而桌子后面还有更奇怪的,金属材质的卵型之物,上面设有一排按钮。 顾莘莘惊到失语。 这时,机器后面走出一个身影,见到顾莘莘的一瞬,对方亦是呆住,可能山洞里从未来过人,来人紧盯着顾莘莘。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类似现代科研的白大褂,头发剪得平整齐短,戴着金丝眼镜,妥妥现代人打扮,顾莘莘扑过去道“老兄你也是穿过来的吗” 男人闻言,思索片刻道“你是中国人” 难道他先前不说话就等为了顾莘莘开口,以语言判定她的归属地 顾莘莘拼命点头,激动到想哭,“天哪,我竟然碰到了老乡天啊,老兄,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二零几几年穿过来多久了” 她连珠炮般发问,男人皱眉打断,“小姐,我不是你老乡。” “确切说,我在你们眼里,是个外星人。” 顾莘莘险些摔了,发生了什么,穿越就算了,还外星 男人道“简单介绍下自己,我来自d32星球,巧的是,数百年前,我们的祖先也是从地球移民过来的。” “等等数百年前”顾莘莘听到了更不可思议。 “是,按你们地球的算法,我来自公元3013年,大约在公元两千五百年,地球资源耗光,为了生存下去,人类移民到了跟地球情况类似的d32星,我就来自那里。” 顾莘莘瞪目结舌,什么跟什么,这男人来自外星就算了,还来自九百年以后 她不知该从何问起,“那那你还是人类吧,是中国人吗”总觉得只有同种族才能让人心安。 男人耸肩,“抱歉,在新一轮的人口整合中,已经没有过去的民族之分,多种族融合在一起,成了新星球新居民我只能说,几百年前,我那来自地球的祖先,是个华裔。” “华裔人类那就是老乡了。”顾莘莘冲他笑,“老乡好自我介绍,我叫顾莘莘,我是2019年穿越过来的” “都说了别叫我老乡”男人纠正,“叫我徐博士。” “徐博士你搞科研的”瞅瞅他身上的大白褂,像模像样,那再看看这洞穴里摆着的,应该都是他的仪器,还有顾莘莘看不懂的卵型金属蛋,应该也是机器之一吧,看着好神奇。 “那你怎么来的”该不会新星球资源又没了,来这里发掘新能源吧。 徐博士瞧出她的鄙夷,道“怎么可能我只是算了,跟你又不熟。”他不想说。 顾莘莘没有逼问,这会有更重要的事吸引了她的注意除了电灯,凡是需要电的仪器都在运转,屏幕亮着,数据在变幻,各个按钮也在发光,不时有仪器发出滴滴滴声“天啊”顾莘莘扭头看向徐博士,“你这山洞里该不会有供电设备吧” “这很值得好奇吗”徐博士嫌她少见多怪,“我在洞外无人看到的山涧里安了个水力发电机。”然后传输入山洞。 “发电机” 也是,水力发电机在顾莘莘的2019年就随处可见了,九百年以后的未来人更是随手捻来。 “那”顾莘莘眨眼间,“那有网吗” 徐博士皱眉,“没有。” 当然没有,发电机可供给局部使用,但互联网必须跟外界互相通联,徐博士一个外星人,找谁通联去古代人听也听不懂啊 顾莘莘自知问了个废话问题,又问“你是外星人,你怎么能听懂我的话还能跟我用中文交流,难道你们从地球移民到新的新球,这么多年了,各国语言还保留下来了” “”徐博士丢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拜托,我们星球科技发展到如此高的阶段,语言等表达方式早就有了更先进的改进,只是,我们能仍然会掌握其他星球的各种语言,保证哪天有来往,能够无障碍交流,比如,现在存储在我脑子里的,有各星球及各国语言,我面对你这个地球人,自然会根据具体情况将地球各种语言读取出来。” 顾莘莘“就是说,你不仅仅只懂中国话,地球上别的话都懂那ho are you” 徐博士流利回答“i fe” 顾莘莘“阿尼呀瑟哟” 徐博士“满拉嗦,盼嘎不丝迷哒。” 顾莘莘瞠目:“那雅蠛蝶” “”徐博士听懂但拒绝交流。 顾莘莘兴奋起来,“不对啊,虽说你们掌握了那么多语言,应该不是背的吧,星球那么多语言那么庞大,怎么刚刚我随便说什么你都接的来没去翻书或者开电脑翻译啊。” 许博士用看白痴的表情看她,然后指指大脑,“我有芯片啊。” “大脑里有芯片”顾莘莘惊。莫非,他们已经开发出了跟大脑共融的芯片就像2019年的芯片内存卡,插到机器里就可随时读取资料,未来人们直接将芯片插入大脑,需要读取任何资料的时候,用脑电波直接交流读取 顾莘莘差点给跪,未来人已经这么高科技了内存条直接插大脑了,这是大脑啊肉做的器官啊 徐博士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对我们未来人有什么误解,再高科技,我们也是人,也知道痛谁会把芯片塞进大脑” 他指指自己的眼镜,“哪,芯片在眼镜支架上,靠近大脑的位置,有需要开启,脑电波与芯片共鸣,可以直接读取信息。” 顾莘莘仍是瞠目,虽然没有插入大脑,但脑电波与芯片资料可以共鸣,也是绝了 科技的发展啊,让人心驰神往,倏然好想看看徐博士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模样 默了默,她问“那你一个人来的吗来这多久了” 徐博士道“四年吧。” “四年”顾莘莘惊诧,“这么久还不回去难道”她目光往山洞更深处探去,“你该不会是飞行器出问题了吧” 这似乎是大多数外星人搁浅地球的原因,果然,徐博士眼神黯了黯,真答对了。 “很难修啊”不然为何四年都没有修好。 “废话。”徐博士终于在十万个为什么的追问下暴躁起来,“那么简单修好,你还能看到我” “你不是有内存条么”顾莘莘问。 “呵,你们那个年代的人有百度百科,你们就能拥有百度百科里的东西百度百科里有动物老虎,你就能养老虎百度百科上有世界各地菜谱你就能拥有那些菜” 顾莘莘“”好像是个道理。 资料里永远只是指导,想要得到,还是得靠自己争取。 顾莘莘又问“那你平时怎么生活”喝水好办,山里有,可吃饭呢 徐博士不屑道“我有药丸,一天一颗就可以维持身体所需各种营养物质。” 顾莘莘“”高科技就是好,随便去哪,带几盒罐子,几年饿不死 “那这些年你住在这里就没人发现” 徐博士道“这本来就属于荒山,再说,即便有大胆的人来,我难道不会想法赶走他么” 这倒是真的,这一块的山分为南北朝向,南朝向便是道观,来往人络绎不绝,但北门,因着悬崖峭壁,地形崎岖复杂,来往的人便极少,后来徐博士坠落到此处,为了修飞行器不被打扰,偶尔零星的来几个人,便用自己的高科技之物恐吓一番,长此以往,大家便以为这山里有什么古怪,不敢再踏入。 洞外夜色更深,说了这么久两人疲了,顾莘莘找了块地方坐下,脑袋往山洞里探了探,看到一个庞大的环形金属物,应该就是徐博士的飞行器,也不知这庞大物件他是怎么搬回山洞的。 那边徐博士面色微窘,他可没这大力气,是落地时飞行器失控,一头撞入山洞的,然后,这么多年无法启动,他硬是没法把这笨重的东西搬出去。 惭愧啊来自一个未来人的窘迫。 绝对不能告诉这个地球人,不然丢脸丢到外太空 那边顾莘莘还在问“这四年,你就一个人呆在这对着这些机器” 徐博士黑脸,不然呢,他还能跑出去,跟古代人自由愉快的玩耍 顾莘莘想想也是。 她忽然打了个响指,挤出谄媚的笑,“要不,你跟我出去” 徐博士一脸戒备。 “我不害你。”顾莘莘道“我带你出去,我们一起发家致富” “你芯片里不是有很多资料嘛,我承认,那些信息我们不能样样变成现实,但是,若现实中有条件,我们能开发利用,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技术提高,对于这古代来说,都是绝好的契机” 徐博士挑眉“哈你想利用我这芯片,进行古代的科技改革,发电造网什么的” “没有”顾莘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么远大高逼格的理想,她没有,再说了,这么落后的时代,陡然提高到现代的高水准,不现实啊,她没有玛丽苏的带动古代科技发展的想法,只是想利用徐博士的能力,在可行的范围内,稍微给自己带来点实惠。 “那什么科技治国,我没那大野心,我是个很现实的人,只想赚一点点钱。”顾莘莘说“我打比方啊,这里目前的穿着,以贵族们穿的丝绸或丝织物为上品,透气,凉爽,可是贵啊,老百姓穿不起,试想,你如果能造成一种可以替代丝绸,又平价的布料,那岂不是很赚钱” “比如,我们现代流行的一种叫雪纺的布料,轻薄,飘逸,舒爽,而且还不贵,这完全前就可以成为良好的平价替代品啊。” 徐博士抿唇,别说,他芯片里的资料,真有雪纺这个词,学名聚酯纤维。公元两千年初兴起的布料,对于一个未来人来说,造起来当然简单。 但他沉默不说,他跟这女子非亲非故,为什么听她的。 顾莘莘看穿了他,惊喜道“哇,你不会真知道布料的制作方法吧,利用好,这绝对是一笔大财富” 徐博士依旧不语。顾莘莘看出他的顾虑,道“你别对我有戒心,我们两现在对于这个朝代来说,都是异入者,除了我,你找不到别的同伴了。” “这山洞有什么好,你每天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难受吗” “而且,你一个人在这修机器也很难的,万一你需要什么材料,山洞里没有,你要出去寻找,你比不得过去,飞行器想走哪瞬间就到,这里,你出行得要马车,买东西,得有银子,要人帮忙,得有下人使唤。” “你一个人搞得定吗” “再说了,你在这山洞呆了四年,什么都没有,你跟我出去,我现在的能力虽不能给你买个豪宅,但我可以租,你别小看我,我在京城有店铺的,生意不错,我给你租个三进三出的宅子,再请人伺候你还给你找个厨子,每天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山珍海味,只要我的银子够,你可劲花这不比吃药丸有意思吗”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徐博士渐渐动摇。 她说到他心坎里去了,维修机器需要人力更要物力,他迟迟未修好,便是因为在他原有星球时,是个技术宅男,不爱与人打交道,是以来了这么久,却从未真正融入这个朝代的生活,自然无法获得飞行器所需的物资。 倘若顾莘莘可以帮他 他不由自主看向顾莘莘,顾莘莘拍拍胸脯说“我说到做到,咱俩要是真搭伙赚钱,只要赚了钱,我一定想法帮你搞飞行器。” 徐博士动摇更甚,一想顾莘莘的话,的确,除了飞行器之外,他也呆腻了这枯燥的山洞,尤其是药丸,要吃吐了。 听说地球上的美食不错,哪怕他的芯片知晓无数种菜谱,却从不知晓具体怎么弄,若是能下山入城,日后每顿山珍海味,住着复古豪宅,还有下人伺候,的确比现在苦行僧生活舒坦太多。 只是徐博士说“我担心身份暴露,我毕竟不是这里的人。” 顾莘莘说“放心,我在郊区给你租套豪宅,让你与人群相隔一段距离,既能保持自己的神秘,又能在想入城,想尝尝人间烟火时想去就去” “我给你请信得过的下人,他们不会多问,不会透露你的情况,我跟你住不远,你想找我任何时刻,至于飞行器,咱们继续藏在山洞,你想何时修,就何时来。” “其他的要求,等你想到了再提,但凡我能满足,就一定满足。” 徐博士缄默片刻,终于颔首,“好。” 顾莘莘说了大半晚口舌发干,见他总算点头,喜不胜喜,一巴掌敲在他肩上,“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徐博士“s,你比我老九百岁,我跟你一起死,亏” 顾莘莘“” 翌日天亮,顾莘莘跟徐博士出了山洞。 走时两人用大片树枝封了洞口,以防被发现,不过这荒山野岭,又是半山腰悬崖处,除非像顾莘莘一样滚落山涧,不然没人能找到。 两人顺着峡谷往上爬,两个时辰后终于到了顶峰,回到昨夜的道观,阿翠早起发觉小姐不见,险些急出毛病,见顾莘莘好端端的回来,还带了个男人,大惊。 顾莘莘便称昨晚半夜出门采花,无意滚下山,幸得住在山脚的好心公子相救。至于公子为何穿着古怪的白大褂,因为公子先祖来自少数民族,衣着装饰跟中原大不同。 顾莘莘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阿翠竟也信了,顾莘莘怕徐博士古怪的装扮引人质疑,花钱向道观内买了件长袍给徐博士披上,三人这才下山。 顾莘莘说到做到,一下山进城,第一件事给徐博士租豪宅,巧得很,城郊正好有处富商的屋宅闲置,顾莘莘便将其租来,里面家用家当样样俱全,堪称豪华装修,拎包入住。 然后去给徐博士找下人,古代有人牙子专门贩卖奴隶,买卖奴隶就相当于大型人才市场,其中有几个可怜的奴隶,据说是官宦家奴,官宦犯罪抄家流放,这些奴仆被连累施刑,其中好几个被割舌。顾莘莘将她们买来,割舌的人等同于哑巴,不会说话,自然也不会泄露许博士的秘密。 等到大方向的事整完,顾莘莘又去成衣店,替徐博士买了不少衣衫鞋袜,他日后在自己府里搞研究,可以穿着白大褂,但一旦外出,还是得做本朝打扮。 另外再买了些零零碎碎生活用品,如此搞定衣食住行,徐博士才算真正在古代落户 为了庆祝,顾莘莘还带着徐博士去了京城里最高档的酒楼,狠搓了一顿。 徐博士第一次吃地球人的事物,果然很美味。 顾莘莘看着他笑,“吃的好,可别忘了正事” 嗯,计划再赚一笔的新型布料 顾莘莘原本只是在山洞随口一说,毕竟发明一款全新布料没那么容易,光是生产布料的机器,就不知去哪弄。她只能将赚钱的方式改一改,在古代现有的科技基础上,稍微将日常某个小行业,稍微推进一点点,至于那些石破天惊的技术,还是慢慢来吧。 可她观察徐博士的反应,好像不是没有可能 徐博士慢悠悠从满桌美味佳肴中抬头“你给我预备一个厂房就行。” “你还真能生产啊”顾莘莘道“机器哪来啊原料你有吗生产步骤你知道” 徐博士轻蔑道“拜托,你想要生产的雪纺布料,成分涤纶,早在你们地球1947年,涤纶就面市了,我们的科技高于你们近一千年,造一个这么落后的织布机器,很难吗” “况且你运气很好,我的芯片里刚好储存了机器制造的办法,及生产雪纺布的指导” “至于专业性生产步骤问题,好,我跟你讲,涤纶又名聚酯纤维,生产方式由精对苯二甲酸俗称ta和g乙二醇为原料的经脂化和缩聚反应制成的成纤高聚物,即et聚对笨二甲酸乙二醇脂,再经纺丝和后处理的纤维,再经经丝与纬丝用s捻与z捻两种不同捻向的强捻纱,按2s、2z相同排列,再用蒸烘退捻的整浆工艺制成雪纺即便我说得如此清楚,你能懂么” 顾莘莘“” 一句话都听不懂 徐博士道“那你还问什么,听我的就是。” 他又说“忘了告诉你,在我们d32的星球,我毕业与国际第一学府,智能科技与化学工艺专业,双博士学位,后进入国家科研所,光专利与发明,就摆了大半个科研室。” 顾莘莘“”大佬,牛逼。 难怪来了古代,能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捣鼓发电机,住在山洞里都电器自动化,回头想想,他洞里除了灯,他还捣鼓了不少其它设施,皆是古代没有的。 “所以。”徐博士含着块鸭翅说“你要相信我。” “可是”顾莘莘想,“那么庞大的织布机器要运用各种零件吧,你都带了吗这不是简单的组装啊。” 徐博士不耐,“想赚钱想就按我说的去做”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7章 Chapter37 竞价 徐博士的确有办法,在他眼里, 古代社会条件有限, 按照现代的方式制造精密的织布机有难度, 但制造一台简陋点的不成问题,而且在这落后的大陈朝, 即便某些原材料没有, 他所储备的知识也足够让他在限有的条件里, 寻找可替代原料。 而顾莘莘能做的,就是帮他制造织布机的原料,金属、木材、树脂等等 顾莘莘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需要的凑齐, 凑不齐的,徐博士自己找替代品,另外,顾莘莘真替徐博士弄了个厂房。 地址就在徐博士宅院后的不远,租了一大块地, 再请人以最快的速度搭了一排平房, 供机器使用, 怕有外人瞧见, 她在那圈地上砌了一堵围墙, 制止不相干的进去, 维持房屋神秘性。 多亏这个年代没有朝阳群众,不然放在现代, 如此隐秘又鬼鬼祟祟, 多半要被人当做黄赌毒举报。 一切都很迅速, 历经半个月,厂房搭建起来,徐博士的织布机,亦完成得差不多。 这制造过程,在顾莘莘眼里看来,何止神奇。 徐博士将山洞里的电脑及各项仪器尽数搬来,所选的平房位置极好,太阳光照充足,徐博士在房子屋顶装了太阳能转化仪,将太阳能转化为电能,用于供电脑等其他设备使用。 而他的电脑,完全不同于2019年的电脑,它功能极多,不仅存储资料,编写程序,处理数据等,甚至能够直接制造物品。 当制布机需要某个零件时,电脑能从徐博士的存储资料里翻找出该零件的形状,大小,比例等全部信息,汇成实物模具图,连通其他机器,直接打印或制造出来。 看到第一个零件被制造出来,顾莘莘惊呆,“这什么技术啊,神笔马良吗一出图就能出实物” 徐博士用看土包子的表情瞅她,“你就理解为3d打印的超高级版本吧” 3d打印顾莘莘明白了,在2019年她的年代就有这个技术,据说3d打印连房子都可以盖那一千年以后更为发达的外星球,3d打印只能算是小儿科的手段了。 顾莘莘在机器轰隆轰隆的鸣响里,见证了织布机的制成。庞大的家伙,足足占了大半个厂房,顾莘莘仿佛看到未来织布的红火场景。 这还没完,她还得去寻找织布的原料,她想制造雪纺,但雪纺的材料聚酯纤维一时不好弄,得要开发其他机器,才能转化加工而成。 好在雪纺的材料分为人工化纤雪纺与真丝雪纺两种,人工雪纺需要原料加工制成,需要各种步骤的合成。但真丝雪纺不用它本身就是由丝绸加工而成,顾莘莘只要去收集丝绸即可。 天助我也顾莘莘亲自下乡,去养蚕户手里收了不少丝织物,放进织布机里,这是织布机的第一次试验,只见织布机各零件有序运转,真丝原料在各个程序里辗转,在“咔哒咔哒”或者“轰隆轰隆”的声音里,织成了轻薄、柔软、半透明,但纹理清晰的布料。 成功了 顾莘莘眼里蹦出亮光 没想到对于现代社会来说,阉割版的简陋织布机,真在古代织出了美丽的布料 顾莘莘兴奋的想冲着徐博士来个热情的拥抱,徐博士不近女色,推开她,“还没完呢,染色去” 布料制成还需染色,才能显示布匹多样化的魅力。 染色是古代就成熟的技术,顾莘莘高高兴兴让人染色去了,徐博士则去捣鼓别的。 他还得去建个发电机,这机器的运转需要电能,单凭楼顶上的微弱太阳能,只够屋里照明及其它家用电器,运转织布机远远不够。 好在,顾莘莘挑这宅子时就已考虑用电问题,厂房不远处就是一条湍流的河流,安装台水力发电机再好不过了。 当然,为了不被人看见,顾莘莘在发电机上盖了个小房子,伪装极为巧妙逼真,放了不少盆栽与家私,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在湖边盖了个看湖景的小榭呢。 发电机的运转,供给工厂足够的动力,工厂开始轰隆隆进行批量织布。 而顾莘莘看着一匹匹的布出来,闭眼祈祷。 为了布匹制造大计,她几乎投入所有身家,包括向钱庄贷了不少,所以这不仅关系到她未来产生的财富,还决定她能否扳回身家 顾莘莘必须好好思考,如何向市场推行新布料。 几日后,她带着新布料前去某个裁缝铺,这是当地手艺最好的匠人,能将一匹匹规矩的布化为千百种旖旎的衣衫,京城许多豪门富户极爱来这定制。 而老裁缝被顾莘莘手上别开生面的新兴布料惊住,此布料有丝绸的柔软质感,却更挺括,更妥帖,不易褶皱,阳光甚至泛着一种淡淡的光泽。 顾莘莘便称自己有个喜欢游历各国的高人朋友,此布料是他在海外遥远的异国得来,因其美丽妙曼且实用,便将织布方子带了回来,给本朝百姓试试。 老裁缝激动起来,试问哪个裁缝不想用最时兴的衣料做出最时兴的衣物 而且顾莘莘还带了设计图纸,这可是她琢磨好些天画的,结合现下的衣物款式改进,衣袖更大,裙摆层次加多加宽,让整个衣裙看起来更具蓬松及飘逸感,最大程度展现出布料的美感与特性。 果然,几天后衣裙做成,展开一看,比想象中更美。 阿翠陪着主子来取衣,对于最近开布匹厂房的事,阿翠很是新奇,但她晓得主子素来有主意,是以从不多问,对于那神神秘秘总爱穿着白大褂的徐博士,小姐说是自己的恩公,她原本半信半疑,后来发觉这异国的恩公真懂不少本朝没有的新鲜事物,才放下心来。 如今,她高高兴兴看主子做出从未见过的美丽布匹,又陪着主人来做衣,以为主子是给自己穿的,结果顾莘莘一笑,“不,这可是用来抛砖引玉的” “什么”阿翠不懂。 顾莘莘望望天,说“那刘家小姐这两天又得来咱们店子了吧。” 刘家小姐是京城某富商的女儿,外祖家还有做高官的,身份既富且贵,且模样十分出挑,乃京城名媛圈里有名的人物。 这京城的小姐们可不像过去顾莘莘边陲县城的寒酸,京城的小姐从小就被家里刻意栽培,琴棋书画,文化熏陶,也会作诗赋词,为了附庸风雅,不时开个女子茶座会,聊聊天品品茶,讨论诗词歌赋。 刘小姐便是这圈里人之一。而除了茶座会,她还喜欢吃甜点,且喜欢吃刚出炉热腾腾的小点,是以她隔一段时间便会带着下人亲去顾莘莘“七分甜”的甜品店光顾。 顾莘莘又是个头脑活络的,自家甜品店生意爆红后,她在店面旁扩展出一间茶厅,设置雅座,专门备给达官贵人,像刘小姐这种爱亲自来吃惹腾腾的,可去雅座,一边听着顾莘莘请的乐工弹奏,一边享受甜品跟饮品,惬意。 顾莘莘等得就是刘小姐。 为何刘小姐容貌美气质上乘,个子高挑纤细,皮肤瓷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她要做推广,就需要一个美的模特 几天后,刘小姐来了,带着贴身的丫鬟,坐在熟悉的雅座上,品香茗吃点心。 顾莘莘带着阿翠走过去,阿翠边走边说“小姐,这新做的衣衫太美了,你看这布料这款式,可是全京城都没有的,穿上去不得跟仙子一样” 雅座里刘小姐的丫鬟闻言不屑,一个商贾之女的衣裳,还指望穿了变仙子这豪门大户的贵女们都不敢说这大话呢 而刘小姐的侧重点却完全不一样,什么叫全京城都没有的布料跟衣衫 好奇 她立刻让丫鬟拦停掌柜的,要看一看那衣裳。 不想丫鬟一拿来,几人真看怔愣,这布料、手感、款式,的确是没见过的,刘小姐爱美成性,对于中意的衣裳首饰,向来是不眨眼拿下,现下这新鲜衣裳她当然勾起兴趣,若这不是喝茶的雅间,她都想贴身试一试。 顾莘莘见状便道“小姐不用为难,您来的多,也算是我们的熟客,这衣衫就送您吧,望您日后多多宣传小店。” 刘小姐喜滋滋收了,回家立马试穿,这一穿竟是别样的合身美丽,风韵与那丝绸全然不同,小姐对着镜面陶醉,想着过几天有茶会,当下决定穿着这套衣物去,好好出出风头 等到茶会那一日,刘小姐果然大出风头。 她故意来的最晚,一出场,众人视线皆凝在她身上。 她素来就美,今日穿了身众所未见的裙衫,也不知那裙子是何种布料做成,轻薄,柔软,如丝绸般半透明,但比丝绸更挺括蓬松,色泽呈温柔的月白,阳光打在上面,有流转涌动的辉光,长裙摆一层层逶迤至地,让人想起蓬开的花朵,融融月光下,月白的优昙花。 衣裳的设计者极为心机,搭配同样的衣料做了鞋与手包,配成一套,更为精致完美,手包上还缀以刺绣,抛去常见花鸟刺绣,银线绣着蜿蜒的云纹,衬托着月白的布料,空灵、飘逸,似云朵化成。 贵女们的眼光全投过来,得知这是从海外异国传来的时兴布料,目前仅此一套,除了赞叹外,还有眼红。 她们的身份都不低于刘小姐,为何刘小姐,她们没有。 刘小姐能出风头,她们不能 于是贵女们亲亲热热上前,保持着一副矜持优雅的好姐妹模样,但每个人的话里言语,大多在打听衣饰的来源。 很快,几天后,顾莘莘的甜品店里,订单一窝蜂涌入 全是各府贵女们的 贵女们或是派人进店,或是亲自上门,而顾莘莘已经做好准备,就在甜品店的对面,她已经买下新铺子,做成成衣店,就为了接待这些贵女。 这几天,她已找裁缝连夜赶了好些个款式,就等着贵女们挑,款式亦是别家不曾有,料子同刘小姐一样,上好的真丝雪纺。 当然价格不便宜,为了探探小姐们心里的底,顾莘莘开出市场真丝衣物价的十倍,这价格放在普通衣物上定是暴利,可顾莘莘的衣料跟款式皆是独家,便是贵,也贵得有底气。 刚开价时顾莘莘心里没底,知道贵女们出身富贵,但不知道贵女们到底多有钱,心里甚至想着,万一她们嫌贵,就以顾客是“刘小姐朋友”的身份打个七八折。 没想到小姐们一口价都不还,只要看对眼,拿了衣物就走甚至还有一次性挑几套的 而这人群里还有更高要求的客户,比如,她不喜欢店里的款式,她可以把需求跟想法告知店伙计,让裁缝挑选合适的布料,专门定制。 这种便是贵族里的高定版,顾莘莘往店里的成衣价,往上再翻了五倍,即寻常真丝衣物的五十倍。 听起来惊悚,可这不仅是独家独料,更是整个大陈朝仅此一件就冲独一无二的高定,这钱也值了。想当初在现代,女艺人和名媛们订婚结婚,多是高定礼服或婚纱,几百万上千万的都有,顾莘莘这价格才翻五十倍,并不算丧心病狂。 这不,才几天的时间,就有好几个高官巨贾的女儿下了订单,只这几件,就够顾莘莘赚回甜品店大几个月的利润了 果然女人的钱最好赚。 顾莘莘数着兜里大把的进账,为了长远发展,决定跟那老裁缝合作,强强联手。 她想聘老裁缝做镇店匠人,老裁缝起先不肯,但顾莘莘开出了优厚的条件,每件售出去的衣物,不仅付加工费,还额外一定比例分红。而这些高级时装利润巨大,老裁缝能分到的银钱远比自己开店更为可观,便答应了。 如此,她一有衣料二有最好的手艺,何愁赚不到钱。 她还给店名取名“七分寐”,寐,梦寐以求,每个女人都该拥有一套梦寐以求的华服,七分则是延续了甜品店的风格,她想逐渐推出自己的系列品牌。 而这一系列的推广方案配合得极好,没多久名叫“雪纺”的新兴布料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不仅名字美,制衣也华美,还能代替丝绸,有丝绸无法比拟的优点,料子不起皱、久洗色泽不发暗等 顾莘莘的生意越发红火,尤其是某些权贵大家族女眷多,一次性下个几十单,老裁缝连着他老伴跟几个儿子加徒弟,一家子十几口做不完,紧急招了好些熟工,才将场面稳住。 一时间,不过两三个月,顾莘莘将不仅钱庄的欠款尽数还请,还赚得盆满钵满,扩充了厂房,更将给徐博士的豪宅买了下来,还给自己在京郊制了一处豪宅。 但她并不满足,现在她推出的只是针对上层贵族的真丝雪纺布料,不日后,待徐博士研究出低廉平价的人工雪纺布料,她要将它推广全国。 届时别说一套豪宅,十套她都买得起。 而谋划完这一切,时间已进入了秋。 也是在某个忙碌的夜晚,她倏然想起来,她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太尉大人。 这些日子,因为人生的际遇闯出了新方向,她对过去的打算渐渐动摇,过去想抱权臣大腿,想躲过日后灾劫。如今,她有了新想法。 过去没钱没势,觉得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跑也跑不了多远。现在不同,她有足够的钱,她可以逃到别的国度去,他鞭长莫及。实在不行,干脆去别的疆域,买个岛,隐居。她就不信他还能逮到她。 想到这,顾莘莘心头踏实多了,未来有了新的方向。 果然,人还是要靠自己啊。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也跟谢栩的行为有关。上次她脑袋卡在竹栅栏里,差点窒息卡死,是真伤了心。 夜风晚来急,京城另一块地方,也有人在提顾莘莘。 培梁院的夜,学子寝室中小书童磨着墨,第无数次看向院外墙头,那墙头下的栅栏已经没了,可那个身影却再没来过。 小书童忍不住叹息,“加油君好久都没来了呢。” 自上回一别,加油君再没出现过。那个总嬉皮笑脸,越挫越勇的女子,真的要消停了 上回的确是主子过分了点,不怪人家生气。 小书童低头看主子,希望对方给个回应。 然而主子只淡淡道“不来更好。” 小书童“” 小书童心下不由惋惜。这么多年,也就加油君一个女孩子对主子主动示好,他却偏偏总拒人以千里之外。 不过存在另一种可能,自上次他将“加油君心仪主子”的结论捅破后,主子表面上冷漠排斥,但这背后,有更深层的猜测。 比如,主子是在害怕 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子,怕女人喜欢他 小书童看向主子,头一次生出姨母般的心,担心主子别扭又难猜的性格,日后难讨老婆。 但他终究只是个下人,无权对主子的事多过评点,还是说说别的事吧。 于是他开口,“少爷,明天就是休沐,咱们要不要出去转转” 培梁院里每月有两日休沐,来京城几个月,谢栩一直忙于学业,还没出去过。谢栩想了想,便允了。 得到批准的小书童随即亢奋起来,他要擦亮眼好好看看,天子脚下,最繁华国都是什么模样 翌日,主仆早起出门。 不等走出书院大门,寝室外便传来一阵喧哗,为首的蓝袍男子看过来,目光落在谢栩身上,嬉笑道“呀,难得看才子啊” 人是趋利动物,培梁院里多是世家子弟,彼此都知晓日后俱要入朝为官,所以会根据各人家族或出身背景选择交友圈,好为日后累积人脉。而嬉笑的人叫王从励,乃廷尉卿的亲侄子,廷尉卿王大人颇得圣上器重,是以王从励借着叔叔的名号在培梁院甚是风光。再加上他又是钻营牟利的主,学业间便想巩固人脉,为日后入仕行方便,于是整日不用心学业,拉帮结派,请各个学子喝酒玩耍逛花街,扩充人际关系。 因着他家有钱有势,学子们乐于与他来往。而这中间,王从励也请过谢栩几次,但回回都被谢栩拒绝。 说来,谢栩进书院的时间不长,却已成为夫子们的心头好,这孩子寡言少语,跟爱出风头的二世祖们截然相反,他聪慧过人,天赋极高,但凡讲过的内容,必过目不放,学风也极为端正刻苦,夜夜挑灯到鸡鸣。 谁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只是想这孩子年纪小小,父母双无,还身有残疾,又是一阵心疼。 但夫子们的关注与心疼,落到其他学子眼里就成了嫉妒,在这育有大陈朝未来栋梁的院里,夫子绝非寻常夫子,皆有官职在身,他们今日对某学子的关注,明日就可能衍生成官场上的举荐。是以学子们对谢栩一边眼红,又一边拉拢,毕竟谁能预测到,今日这里某个不起眼的人,日后会成为权势的掌舵者呢 这是王从励拼命拉拢谢栩的原因之一。 难得见宅在房内苦读的谢栩出来,原本吆喝着要带人去喝酒的王从励登时眼睛一亮,热情招呼道“谢才子,今儿休沐,跟我们去喝酒吧。” 担心谢栩不依,他又加了句,“去万春楼那里的娇花大家随便点” “喔这主意好”万春楼是京城最大的春楼,里面当红的姑娘一掷千金方能出场,一人点一个,王从励可是要花血本,一群纨绔们自是兴奋的,各个摩拳擦掌。 唯独谢栩淡淡道“我有事在身,就不去了。” 话落离开。 谢栩本就不喜同人打交道,若了解他的为人,会知道他性子孤僻,不爱热闹,虽然他的确不会去花街,若是不了解他的譬如,这一刻的王从励看着他背影冷哼“哼,装什么清高这个年龄的,谁还没去过花街啊” 一侧某学子道“没准还真没去过呢”他压低声音,“难道王公子不知道吗咱们这谢才子,说是季总兵推荐来的,其实就一寒酸县城的土包子那里的花街,能跟这比吗” 一群纨绔子弟哈哈大笑,王从励道“季总兵原来谢栩是季威远推荐的啊,我还以为什么来头,这么傲结果小小一个总兵不过是个边关来的糙武头子,真以为进了京城,就镀金了” 一群人再度大笑。 这话听着刻薄,实则并无错,季总兵在边陲小镇、谢守德谢守义这等芝麻官眼里,是封疆大吏,边关肱骨,一旦入了京城,天子脚下,皇权之都,各种大小官员随地走,四品的季总兵不算什么。 不过有人恶意的嘘声“你们小点声,一个总兵不算什么,但你们别忘了,谢同窗还有个平南侯的爹呢人家好歹是个小侯爷啊” 众人再次爆出大笑,他们本就因夫子对谢栩高看一眼心有不满,此刻便更是放肆,“平南侯打了败仗又下落不明的那个哈,谁知道他是贪生怕死临阵逃脱,还是直接投降了有这样的爹,谢栩还有脸来我们这,罪臣之后,还真把自己当小侯爷了” “哈哈哈” 众人除了季总兵,又添了新笑料,对着谢栩的背影说七道八。 而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前方谢栩主仆耳中。 小书童气得牙痒痒,就因主子不愿跟这些纨绔同流合污,他们就这般轻贱诋毁。 谢栩依旧淡然,“别管他们” 总有人在你行走的道上指手画脚,随他们去,你只需谨记你要什么。 见主子如此,小书童不好说什么,想起今日难得进城逛逛,敛了情绪,高高兴兴陪着主子向前走。 书院离市集并不远,加上一边走一边看,时间过得快,两炷香后便抵达。 小书童终归是孩子气,乍一见市集极为兴奋,这里街道宽敞,楼台高耸,店铺繁华,叫卖的小摊上混着各种美食的香气,吆喝的摊主,来往的行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绝非过去的小县城能相提并论。 他兴致勃勃,加之主仆两的确需要添日常用品,生活小物,书籍文墨、一路走一路买,这一顿下来,渐渐觉得口干乏累。正想找个茶铺歇歇脚,就见前方一家铺子,招牌“七分甜。” 古怪而脱跳的店名,让他想起加油君的风格,接着便是一阵耳熟,在学院里别的学子口中听过该店铺,据说是京城里新兴的一家小食店,里头小食饮品与众不同,学子们时不时会遣童仆们去买。 小书童更是好奇,再探头往里一看,咦怎么里面的食物,跟加油君过去做的一模一样 那蛋挞,那小蛋糕,还有那奶茶 天啊,为什么能在这里看到加油君的手笔 蓦地回想起来,最后一次见加油君时,她说过她在城里开了一家甜品店,莫非这就是她的店 小书童脑子转得飞快,想问问主子的意思,这时视野里出现一道身影。 店里款款出现一个女子,着水红色衣衫,墨黑双眸,笑弯弯的眉,正对店内伙计说着什么,可不就是加油君 当下便脱口而出“加油君” 那身影步伐一停。 顾莘莘最近虽忙着成衣店,但这甜品店也是她的小产业之一,是以隔三差五还是会来看看,不想今天一来,就碰到谢栩主仆。 这次,顾莘莘没有摆出过去一见谢栩就堆笑的脸,她冷淡地站在那,打量着谢栩主仆。 她如今已不想抱权臣的大腿,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欲无求,便无需再刻意讨好。 况且,上次的事她还记得呢,每次回想,就觉得脖颈疼 如此,双方便陷入一种尴尬的缄默。 每次见面都主动打招呼的顾莘莘不说话,而谢栩骤然看到顾莘莘,眼里初初闪过讶然,随后便恢复往常淡漠的姿态,同样不说话。 顾莘莘便不管他们,回店铺后忙碌。 小书童见状赶忙道“诶,加油君,别走啊” 都老相识了,难得巧遇,总得说几句话吧。 可顾莘莘没了往日热情,看他们就像再寻常不过的客人“不走在这碍手碍脚吗我还要做生意呢” 这话中之意怎么有点赶客 “我们就是来买东西啊”小书童急道。 他看向主子,想主子说点话,毕竟加油君是生主子的气。 可一想主子那别扭性格,向来被加油君捧惯了的,如今加油君撂下脸皮,主子定不能忍受,多半扭头而去。 果然,主子转过身,在小书童认为他即将拂袖而去时,主子却停住脚步,那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缓缓转过来,看起来照常如旧,却在不经意的瞬间,透出一丝踌躇。 最终他张开薄唇,冷着脸说“来两份点心。” 小书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言简意赅却包含深意,似乎可以理解为一种主动示好 莫非主子对上回误伤加油君的事,也是愧疚在心的 不管如何,反正主子是主动发了话。 不想另一个往常笑嘻嘻的反倒不干了,“不卖。” 小书童“为什么” 而他主子表情亦是惊愕的 得,被捧惯了,一旦被忤逆就是这个心情吧。 顾莘莘还在说“我就不卖,不想卖给你” 便连旁边的伙计都面露不解,掌柜的平日甭管大小单,对客户永远都笑脸盈盈,怎么今儿个就不卖了呢 瞅瞅对面小哥,脸虽冷了点,但模样挺俊啊。 只是那小哥黑着脸问“打开店门做生意,你为什么不卖” “我都说了”顾莘莘道“就是不想卖给你你听不懂话么我是这里的掌柜,我说了算” 嗯,还是在生气。 谢栩没再说话,只向小书童去了一个眼风,小书童收到指令,是让他掏钱。 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碎银子,还有银票。只是不知主子这意思,是要给多少 纠结之际,就见主子就着他手中银票,直接抽一张压到了柜台上 他修长的手指压着那张字据分明的银票,小书童眼都直了一百两啊 看主子没说找钱,难不成主子要用一百两买两份点心 偏偏那掌柜眼皮都不抬,“不卖” 谢栩依旧面无表情,指尖从银票上一掠,再加一张 两百两 不止小书童,伙计们都瞪大了眼 在店里,一份普通点心就几十文,专供贵人们的高档点心,几盆子也才一二两 这两百两,可是几个月的盈利呢 那边,顾莘莘虎着脸,仍是无动于衷。 谢栩修长的指尖一晃,再加一张。 无果,又加一张。 再加一张 这回连小书童都急了眼,五百两把整个店铺买下来都成啊 虽说主子来京时,狠刮了谢家一笔,比起过去是有钱人,可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而那边,伙计们则开始劝顾莘莘,“掌柜的,这生意不做白不做啊” 每个月伙计们的工钱也是有盈利提成的,今儿这生意要是做了,等于多干好几个月呢 是以他们拼命给顾莘莘去眼神。 顾莘莘仍是不动。 而谢栩,还在往上加。 其实,顾莘莘的内心有过动摇,她是还生气,可转念一想,干嘛跟钱过不去,纵然不知道谢栩今天来什么心理,但这银票是实打实的 五百两,够她在城另一边再开个铺子了 可是,心里仍在生气 于是顾莘莘依旧抿着唇板着脸。 而谢栩今儿不知抽了什么风,还在一张张的加。 六百,七百,八百,九百啊啊啊小书童真要疯了 直到一千 “给他们端过去吧”顾莘莘终于开了尊口 不卖白不卖虽然布行赚钱,可这钱相当于捡来的,不要白不要她不仅可再开一家甜品铺,还能再来一家成衣店呢 终究是向金钱屈服了 伙计已经乐疯了,端着凉碟点心,屁颠颠往雅座去。 顾莘莘眉一掀,“只卖而已,谁说让他们去雅座了” 谢栩眸光沉了沉,末了又一张票子压下来。 顾莘莘才说,“那送去雅座吧。” 小书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8章 Chapter38 吃醋 雅座就在隔间,用纤薄的竹帘相隔, 里面摆了两张小几, 配上陶瓷花瓶, 斜插几支秋海棠,将放未放, 含苞慵懒 , 一旁墙上则钉了青竹做成的置物架, 放了一些书籍字画,环境雅致。 小书童内心赞许,可念头一转, 又想哭,一千一百两就来这坐了一会 接着啼笑皆非,主子今儿倒是反常,自己可能猜对了,主子真对那一晚的事感到愧疚只是他不善于表达, 也拉不下脸面, 才会用如此让人震惊又大开眼界的办法。 果然, 主子看似在喝茶, 实际双眸没有焦距, 可能在出神。 不过主子喝的并非奶茶, 也没有碰糕点,只是让伙计随意上了一壶茶水, 端着杯子缓慢下咽。 小书童依稀看到, 主子在不动声色的品茶中, 若有似无斜睨顾莘莘一眼,目光在她脖颈上流连。 顾莘莘衣领之上的脖颈细白光滑,旧日的伤口早就好了,谢栩目光这才转回。 而竹帘那边,店里又来了生意,这甜品店看起来规模不大,生意却是不错,顾客络绎盈门,伙计们忙不过来,顾莘莘作为掌柜的都在那搭把手呢。 与面对谢栩冷冰冰的态度截然不同,这会无论男客女客,有钱没钱,她俱是笑脸相迎,不少客人一瞧就是回头客,愉快地跟顾莘莘打招呼。 隐隐约约,有对话传到雅阁。 “顾掌柜家的糕点就是好,哪都买不到” “人美,店名也美,这糕点叫什么来着,哦,蛋挞这可不是蛋挞西施么” 顾莘莘忍俊不禁。 现代总有各种西施叫法,什么米粉西施,卖瓜西施,烧烤西施,但凡稍微有点姿色的女掌柜,便可冠为西施。 对于这些客户,顾莘莘一一接待,遇到熟客还会大方送一些。 其中有个大汉,一身脏污进来,散着臭汗味,一瞧便是码头上卸沙的苦力,连伙计都熏得退了几步。 顾莘莘丝毫不见嫌弃,仍是笑脸盈盈。 那大汉搓搓手,汗颜地说只要一个蜂蜜小蛋糕。 他家小妮儿最爱这家糕点,可他做父亲的没出息,一整天在码头拉货做工的钱,抛去家里油盐米菜,就只够买个小蛋糕。 他家媳妇也尝过这家蛋糕,很可口,但他没有闲钱再多买一个。 于是他递出仅有的几个铜板,一个蛋糕的价钱。 结果,他接过的小食盒里,那姓顾的女掌柜整整齐齐码了三个,够他一家三口一人一个。 他惊得不敢要,那女掌柜冲他一笑,“拿去吧大哥。” 顾莘莘去过码头,知道这些人的不易。 汉子忙不迭道谢“谢谢掌柜谢谢” 周围顾客也在笑,皆道顾掌柜乃良心商人。 一波客人走后,又来了新一波,这回是个五六岁大的孩童。 他没有钱,是过来蹭白食的。 他是附近街访的孩子,这甜品店太香,总惹得附近孩子垂涎,左邻右舍的,顾莘莘偶尔做多了,便会送一些。 这孩子便是抱着这想法来的,不过顾莘莘没直接给他,而是伸出手,摆出猜拳的架势。 原来,周围孩子太多,顾莘莘偶尔做得不够,便让孩子们猜拳,赢了就有,输了没有。 这小男孩叫阿呆,当下便伸出手,一大一小猜起拳,不想三次都输了 阿呆仰面大哭“哇” 可把顾莘莘惊的,过去他输了也没哭啊 就见阿呆抽抽噎噎说“我今天在私塾被同学骂了,他嘲笑我名字然后我来姐姐这,又输了拳连蛋糕都没有了” 然后“哇”哭得更凶,放在现代电视里,定然是海绵宝宝将整个屋子都哭淹系列。 别说,阿呆的全名,张二呆,是挺不好听的。 顾莘莘招招手,“不许哭,过来” 将孩子拉到店门槛处,一大一小坐在门槛上。顾莘莘道“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孩问他爹,爹,我姐叫桂花,我哥叫铜锁,你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 “他爹便说,儿子,我们家取名是有传统的,娃出生那天,第一眼看到啥,就取啥,生你姐那天,院子里桂花开了,所以叫桂花,生你哥那天,你奶奶刚好买了个铜锁,就叫铜锁,这下你懂了吧狗屎” 话讲完,不等二呆反应过来,几个店伙计已是拍着桌面“哇哈哈哈”笑成猪叫 就连隔间的小书童险些把嘴里奶茶喷了。再看对面少爷,虽然没笑,却也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 倒是那边阿呆迷迷糊糊想了会,顾莘莘拍他的肩,“你看,人家叫狗屎都没哭,你区区一个二呆算什么” 阿呆点头,好像是哦,于是他便擦干了眼泪。 末了顾莘莘还是给了他一个小蛋挞,“拿去吧,不许哭了。” “还有,”她说“哭有毛用你那小同窗笑你,你不会整回去吗回头在家里找点鱼胶,明天偷偷粘他凳子上去,懂不懂” 阿呆如醍醐灌顶,“对” 偷听的小书童“”有这么教孩子的么 那边,阿呆拿着热腾腾的蛋挞看向顾莘莘,感动道“掌柜姐姐,你等着,等我长大了,娶你做媳妇” 顾莘莘“可拉倒吧,我对小屁孩没意思” 阿呆“那让我爹娶你” 顾莘莘“赶紧带着蛋挞滚吧你” 我连你媳妇都不想做,我还做你娘 店里人全笑起来,就连雅座的小书童跟着笑出声,这店里气氛活络,挺适合顾莘莘的性子。 他一直觉得顾莘莘挺逗趣的,她在的地方,永远充满笑声与欢乐。 可惜他瞟瞟自家主子,偏偏少爷死脑筋,总看不到加油君的好。 二呆走后,又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过来,对着满桌子的甜品,没有点单,只风有意无意偷瞄顾莘莘,等顾莘莘看过来,他才红着脸说“那个我要一杯春杏茶。” 这是果饮,人忙不过来,顾莘莘便亲手泡茶,递到那书生手里,那书生红了脸半晌,啜喏说“顾姑娘,你好几天没来了” 那当然,顾莘莘最近忙着布匹大计呢 雅座那边,小书童想,果然依自己所见,加油君招人喜欢呢,这大的小的全喜欢。 也是,一个俏生生的女掌柜,有着灿烂笑容,精明能干会赚钱,还逗趣,心地善良,这样有钱、有貌、有个性的人,能不招人关注么怕是已经有了不少适龄小伙盯着呢 诶,这么一算,加油君竟是有不少优点啊。 只是不知加油君对主子的心,是否动摇。 便是这时候,店里再度进了人,而顾莘莘的反应顿时截然不同了。 又是位年轻公子,跟刚才那红着脸的书生模样不同,该公子面色严谨,气质上乘,长得斯文端正,一看就是个做学问的,只是鼻梁架着两个古怪的金属圈。 这人自是徐博士 居住在山洞里的徐博士入世以后,为了不被人当做异类,顾莘莘给他配了好些本朝代的衣物着装,徐博士很不习惯,他穿惯了搞研究的白大褂,一时难以适应别的着装。是以宅在家时,多以白大褂为主,但出门在顾莘莘的强烈抗议下,换上锦衣长袍。 唯独一样他坚决不改,那就是眼镜。实际上,在他们那个星球,近视早被当做一种可控的身体病变给矫正解决,徐博士如此执着地戴着眼镜,一是方便随身佩带芯片,二纯粹是觉得戴眼镜更有搞研究的深沉感。 见他固执不摘眼镜,顾莘莘只能依他去,反正她对外宣布说,博士是来自遥远异国的人,他们那流行这个装扮。 谁也不知道异国是什么样,便见怪不怪了 这会儿,顾莘莘一见到徐博士便迎了过去,“诶,徐清,你怎么来了呢” 徐博士的原名是外文,在他们星球上民族大融合,已经形成了新的民族,有了新的语言跟文字,徐博士自称姓徐,那是他那华裔的先祖姓徐,他便将这姓放在古代用,至于清,是他为了在这个朝代行走,临时取的名。 徐博士来是说新布料一事,之前两人开发的是天然雪纺,原料乃是丝绸,本身就存在这个朝代,比较容易制造,但另一种人工雪纺却是百分百化纤,即聚酯纤维,原料在本朝代没有现成的,为了制造这玩意,徐博士下了不少功夫,这些天都在忙碌。 今儿终于研发成功,他才从宅院出来,平日他可是一头扎在研究里,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出门,于是眼下他突然出来,顾莘莘才受宠若惊。 当然,徐博士来不仅是想说布匹一事,他还想出来蹭蹭美食,虽说现在的日子跟山洞是天上地下,但每天宅在屋里,哪怕有下人伺候着还是憋闷,便干脆出了门,借着布料一事,让顾莘莘带他去京都里最好的酒楼满足食欲。他想念那百年老店里的狮子头、八宝鸭、松鼠鱼、鸡丝春卷不得不说,落后的地球他样样看不惯,唯有美食最可口,虽然麻烦,每次要捣鼓很久,但想想自己那个年代,人类因为太懒,已经进化到只吃药丸,没意思 徐清此番出来就为了吃,其实他可以找下人陪着,但特殊的身份让他除了顾莘莘,无法再轻信旁人,是以每逢上街吃喝享受,他只认顾莘莘。 顾莘莘自是懂的,一边迎他一边将他带进雅间,先给他上些甜点,垫垫肚子,一会到了饭点,再带他去享用美味。 而当徐清小声将新布料成功开发一事告诉顾莘莘时,顾莘莘喜得使劲拍徐博士“大佬一会你要啥给啥想咋样都行” 虽说两人是合作伙伴,地位相同,可他不折不扣是她的财神爷,摇钱树啊 徐清难免自得搞研发么,一旦出了成果当然高兴啊 顾莘莘则是将他按在雅座里,殷勤地上了好一圈点心甜食,一边笑眯眯看他吃,一面低声问新布料详情。 这边两人交头接耳,那边谢栩主仆两俱是沉默。 这雅间就是一个大房间,用画着仕女图的竹帘子虚虚隔成四个小包间,徐清跟谢栩的包间就在斜对面,两人的动静,谢栩主仆自是收入耳膜。 透过帘子,主仆两瞧见,方才对自己冷脸的顾掌柜像换了一个人,从这位姓徐的怪公子进来,顾莘莘就万分热情地迎上去,拉着人上了包间,然后亲自进去作陪,这会两人更是凑在一起,絮絮叨叨,亲昵得很呢。 这举动在现代不算什么,仅仅是两人坐在一处交谈,但放在古代便是逾礼,古代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单坐在一起便有伤风化,如今单独在包间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简直是 小书童的脸色有些难看。 刚才还担心加油君会不会变心,这会就来了一个如此举止亲密的年轻公子。 不知他们在说什么,隔远了听不见具体内容,隐约只听顾莘莘的笑,她似乎很开心,一直缠着那公子哥说个没完。 他抬头看看自家主子,主子端着茶杯,脸色平静,像根本没听到,一口一口抿着茶。 便在这时,那包间银铃般的笑骤然提高,顾莘莘像说到某个关键点,抬高了声音,“等等我都忘了我今儿还做了酸奶,你要不要试试” 她最近在试着做手工发酵酸奶,今天小有所成,徐博士来了便给他尝一下。 说完她噔噔噔跑出去,没一会拿着骨瓷小碗,端了小半碗进来,由于今天是第一天做,她只做了一点,端在手上跟捧宝贝似的,小碎步跑进了雅间。 为了让口感更丰富,她特意加了不少水果进去。徐清拿勺子小小挖进一口后,她趴在桌上,眼睛眨巴眨巴看他,跟献宝的孩子似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作为搞技术的宅男,徐清自带科研者的傲娇,他慢悠悠挖了一口,挑剔道“还行。” 顾莘莘噗嗤笑,在京城的第一品酒楼,他明明喜欢吃那些菜,却总傲娇地说,还行,结果转头又惦记,巴巴地找她来吃。 这边,两人气氛良好。 小书童那边心绪翻飞。 酸奶没记错的话,顾莘莘从没给主子送过,便是在没生矛盾前都不曾有过如今,却给了一个他素不相识的年轻男子,两人还那般亲密。 而过去这些笑意盈盈的待遇,也都是给主子,如今怎么说换就换。 小书童忍不住又瞧了少爷一眼,见少爷仍是波澜不惊,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掀着茶盖,不疾不徐拂过茶面,只能自己急出了声“加油君,我们这怎么没有酸奶” 他们明明付了那么多银子 顾莘莘听到了喊话,探头看了一眼,道“你们没说要酸奶啊。” 小书童的确没点,这不能怪人家,当下不由再看了少爷一眼,谢栩仍是一脸平静喝着茶,仿佛世间所有事风轻云淡,毫不在乎,就在小书童几近绝望时,突然一个冷冰冰声音想起,“怎么,一千两还吃不起你一碗酸奶” “莫非,你们是黑店” 是谢栩的 少爷终于出声了 他慢条斯理搁下手中茶杯,目光斜睨着顾莘莘,又投到对面包厢去,在那小碗酸奶上,掠了一圈。 顾莘莘也没说什么,噔噔噔跑出去,又拿了碗酸奶来,搁到小书童面前。 就拿了一碗 谢栩面前没有 小书童道“怎么就一碗” 谢栩亦是挑眉看她,“还真是黑店,一千两银子就一碗” 顾莘莘拧眉,谢栩语气不好,这是他一贯作风,只是今天为何有种找茬的错觉 她便怼起来,“不然呢难道谢少爷还敢吃我的东西” 可不,这桌面上伙计送了不少甜点,谢栩一点都没吃,全程都在喝白茶,只有小书童吃了点。 小书童本想反驳,可主子平日的确从不吃顾莘莘的小点,小书童无言以对。 倒是谢栩冷笑“没端上来,怎就知我不吃” 顾莘莘一愣,嘿,杠到底的感觉啊 她手一摊,“那没办法,我就只做了三碗,一碗被我早上吃了,一碗给了许公子,最后一碗给你们了,随便你们主仆两谁吃,反正我没了” 她这话不假,今儿尝试阶段,确实只做了三碗。 她看着谢栩,颇有些无赖,“要不你下次来吧”然后身子前倾,向对面的包厢的男人说“徐清,点到了走吧” 两人便一道施施然出去,那徐公子倒是一身端重,顾莘莘却跟他亲热极了,拍着他手说“这边这边,你这路痴,不跟好我可别掉了” 一边走一边道“你那身衣裳还穿得惯吗不然咱们再去做几身” “其实除开一品楼,还有别的地方也好吃,一会我带你去” “还有还有,我告诉你啊,这京城” 她兴高采烈,那徐公子看起来端重斯文,却并不排斥顾莘莘的接触,每每她出言提议,他都点头同意。 两人叽叽咕咕,亲密走远。 而谢家主仆,竟是落在雅座内,彻底被女掌柜忽略了。 谢家主子默了半晌,起身离开,脸色不太好。 小书童跟在后面惴惴不安的想,主子这表情几个意思啊照说,他不喜欢加油君,便不存在争风吃醋,自也没必要不痛快。 只是想想那白送出去的一千两一百两小书童心好痛。 前方谢栩缓缓走在街道上,亦是皱着眉。 原本今儿来,想说个不是的。 上回之事,他细想后,自知失了分寸,不论她是否如小书童所说,对自己有某些想法,但她总是为了自己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过去还数次出手相助自己。 他看着待人冷漠,却并非忘恩负义之徒,就算对她没男女之心,但那晚无意让她受伤,的确是他的过失。 但他又是个自负的人,道歉说不出口,便思忖着给点补偿,是以才借口点单,放了大把银票。 原以为她一介孤女,生活不易,见了那大额票子定然受宠若惊,哪想她半点不觉,还冷冰冰视若无睹,拿了银钱跟另一个男人去了。 权臣大人有些不高兴,同时略有些纳闷。 她不是喜欢自己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秋日的阳光照过来,未来的权臣大人揉揉眉心。 表情巍然不动,心里却是在想,女人真麻烦。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9章 Chapter39 宋致 此后谢栩再没来七分甜,倒是小书童隔三差五光顾一次, 偶尔买点点心, 偶尔顾莘莘在时, 跟她说说话聊会天。 顾莘莘没有多想,她对小书童没有敌意, 谢栩一贯对她冷面冷心, 小书童却不曾刁难她, 双方客客气气仍是朋友,相见欢。 她并不知晓小书童的心思。 小书童自那次回去后琢磨了一番,从前觉得加油君对主子有意思, 现在他不再想那么多,就算主子不把对方当朋友,好歹还是个相识,更何况如今他们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 能多个熟人、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所以才时不时来顾莘莘这维护感情。 顾莘莘则相反, 她对太尉大人的想法早就散了, 最近她一心扑在布料上, 那徐博士当真制造出了人工雪纺, 这些天她正为了新布料造势推广呢。 寻常百姓们早就知道前阵子新出的真丝雪纺,但苦于手头拮据, 买不起那贵族布料, 如今出了平价雪纺, 即便不能跟真丝比,但穿在身上,仍是比普通的棉麻布凉快舒爽的多。价格虽比棉麻贵些,但物有所值啊 如此,布料一推上市,便遭到追捧。 顾莘莘因势利导,不同的货配不同的营销方针。这种平价布料,她不会拿来做成衣,做成衣的高定真丝布料是有钱人享受的,有钱人自也承受得起成衣的高定手工费。 但平民百姓不同,手头紧,出不起加工费,全家衣裳都是女人们扯布回家自己做,是以顾莘莘干脆只卖布匹,老百姓来店扯布就行。 而老百姓的人口基数远大于贵族基数,刚推出布的一阵子,门店挤满了人,不够卖。 顾莘莘先是紧急扩充厂房,扩增加织布机,扩大布料生产量。随后,她干脆不自己卖了,直接给别家布匹店卖,利润五五分。 别的店正愁没货,这名为雪纺的新布料不知打哪来的,市面上卖得红红火火,他们却没地进货去顾莘莘抛出合作橄榄枝后,他们欢喜接受,如此后顾莘莘只负责供货,由别家店代卖,省了店面钱、人工钱、售后杂七杂八各种开销,赚得竟比自己开铺子还多还乐的清闲 话说回来,布料的大卖也得益与大陈朝的地理位置。大陈朝位置偏南,大多都城气候以温暖干燥为主,雪纺是薄布料,主打透气清凉,若是在寒冷的北国,定是门可罗雀,在一年四季大部分温暖热乎的大陈朝,方能畅销。 眼下步入十月底,日头仍残存燥热,看来雪纺还能再畅销一阵子。 所以,很多际遇的成功,来自天时地利人和,顾莘莘头脑活络,但她同时抓住了契机。 赚了大把银钱后,她没忘记大功臣,又置了两个新庄子,势必给徐博士更舒适的科研环境。 时间便这般白驹过隙,顾莘莘时而跟着徐博士研究新赚钱的点子,时而打理下甜品店成衣店,日子倒也过得快。 直到某一天早,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日,顾莘莘正在店子里,教小二泡她新研发的茶,就见成衣店的伙计跌跌撞撞过来,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要砸店啦” 为了方便照顾不同的店面,真丝雪纺成衣店就在甜品店斜对面,顾莘莘看伙计惊慌失色,急忙跟过去。 这一去,便见一年轻公子着锦衣长袍,手里握一条黝黑马鞭,面容凶狠,堵在店门口,叫嚣着要砸店 成衣店生意好,为了让老裁缝安心做活,顾莘莘专门请了个理事副掌柜来专门料理店内事物,类似于现代的店长。 店长姓胡,五十来岁,大家称为老胡。顾莘莘请他是有讲究的,第一他仔细周到,适合打理店内事物,第二,他在京城里是老江湖,见多识广人脉多,这京城上至高官下至平民,他认识大半,对京里诸多事也能说个一二。 可这回,一贯能说会道的老胡拦着那发疯的公子,一脸惶恐。 见顾莘莘来,他赶忙过去禀了情况。 原来,这公子哥是安乐伯的小公子,名叫凌封,安乐伯是皇亲国戚,这小公子仗着家族门第,自小在京城里横着走,那跋扈劲,乃纨绔子弟中的纨绔 过去他但凡逛街不如意,说砸哪家店就砸哪家,是这一条街人见人躲的混世小魔王 今儿来成衣店,是为了安乐伯夫人的寿辰,安乐伯夫人过半个月生辰,小魔王来给母亲挑衣饰做寿礼,近来京城里最火的就是顾莘莘的成衣店,小魔王闻讯而来。巧的是,老裁缝今日刚好将城北某富商女儿定制的一套衣裙做了出来,正欲派人送去,就被混世小魔王瞥见,一眼看中,非要不可。 店有店规,那富商之女虽身份不如皇亲国戚,但也是付了银钱的,且是高定款,这种款式收超高的费用,同时保证全国只有一套,不然怎能称之为高定 店里收了钱,当然得保障顾客权益,便不能将这套衣服给小魔王。 那小魔王一听还得了,从小到大没人敢忤逆他,何况这区区一小裁缝店,他当即就说,要么给衣服,要么砸店,老胡怎么劝都无法,只能把顾莘莘请来。 弄清情况后,顾莘莘不见惊慌,大大方方上前,道了声“凌少爷不可” 小魔王凌封正准备砸店呢,闻言转头看她,见主事掌柜的竟是娇俏小姑娘,不屑道“你就是顾掌柜的” “是。”顾莘莘道“凌少爷这么大火气可否同小女子说道说道” 凌封掀眉“有什么好说,你们要么给衣裳,要么关店,二选一” 顾莘莘一笑,“给套衣裳那还不简单,小店虽小,送几套衣服还是送得起,我只是为凌少爷考虑,怕送出去后,不如令堂的意。” 凌封拧眉,又是要砸店的彪悍,“你什么意思莫非老子看中的那套还不够美”他拿起那套富商之女定的衣裳往手上一抖,“你质疑小爷眼光不好” “不敢。”顾莘莘接住那套衣服,“只是觉得不同人配不同衣物罢了。” 她笑笑,平展开那套衣物,道“凌少爷请看,这衣物呈嫩色,绣以青梅,乃是一小姐下的订单,我们店里每一件成衣,都会根据客人本身情况制作,小姐年方十五,正是少艾之时,是以我们选的布料呈嫩青色,选自青春年少的生机勃勃与轻嫩,而衣襟绣青梅,亦是根据这个年纪的“青梅竹马”一词延伸而出。整套衣服下来,透得就是年少的青涩素净与秀美。” “您觉得这样寓意的衣物,适合令堂么” 凌封一愣,摩挲着手中马鞭,思索起来。 顾莘莘继续道“小女子虽无缘得见令堂,但猜想,安乐伯夫人这个年纪,定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这样的人,该配厚重大气,富贵端正,能稳压全场的款式。公子请看这一件” 顾莘莘走入店内,拿了一套某高官夫人定制款,那恰巧是个四五十岁官太太的,跟安乐伯夫人年岁差不离,“凌少爷请看,这套整体色泽以宝蓝为主,色泽华贵端庄,衣襟与裙摆再配以八仙绣球花刺绣,绣球代表圆满祥和、富贵之意,而且藏青布料极显肤色,配贵夫人再合适不过。” “这套本是给某官夫人的,令堂身份在她之上,我断不会让两套撞衫。我会在这套衣物的基础上,加以改良,底布将会多添一层,更添厚重质感,绣球花的款式也将会做出调整,更为精致细腻。” “且,这套上的衣扣乃湖珠制成,自古珍珠有别,湖珠为首饰,海珠才算珍宝,我会将这套的衣扣由湖珠改为海珠,且会选用上等金色海珠,藏蓝色布料与金珠搭配,最显华贵不群。” “如此,这套衣衫定能为安乐伯夫人在寿辰上锦绣添花” 一席话说完,屋里静悄悄,方才还嚷嚷着要砸店的混世小魔王摸摸脑袋,竟觉得顾莘莘的言辞有几分道理。 再细看那款式,确实比先前那嫩绿色更合适。 这时顾莘莘补充一句,“小店虽小,却有全京城最好的裁缝与绣工,届时我会让最好的师傅亲自做这件衣服,保证从质量到款式到做工,无可挑剔。” 话说到这田地,那小魔王想了想,道“那成吧,小爷信你一回到时若是不好,我再来砸你的店” 他语气依旧凶巴巴,好歹松了口。 店里掌柜伙计全舒了口气,看向顾莘莘一脸敬佩。 方才他们死命拦着小魔王,嘴皮子快说破,见效甚微,不想自家掌柜一来,三言两语就搞定,本事。 那小魔王虽是个跋扈的,倒也知道买衣付账,问“这褂子多少钱” 老胡站在柜台后,道“五” 他原是想说,按店里规矩,请贵人先付五十两定金,待衣物做好,再付一百两尾款。 结果小魔王不等他说完,摸出五百两的票子甩过去,“得,给了三天后交衣物不然就砸店”说完走了。 留下顾莘莘一干人等看着那五百两大面额银票。 皇亲国戚就是财大气粗,说是五十两,直接丢了个五百两 三天后,顾莘莘让老裁缝加班加点,总算将小霸王的订单赶了出来。 主要是刺绣费功夫,为了赶时间,找了几个绣娘一起日夜不休的绣,这才圆满完成,整套衣物拎起来,雍容富丽,堪称重工。 衣服送出去,不知结果如何。小店里的伙计个个吊着胆,生怕那小魔王不如意带人来砸店。 几日后,小霸王出现了,高头大马而来,后头带着几个小厮,店里伙计看他就紧张,赶忙把顾莘莘喊来,一见顾莘莘,那凌封懒洋洋倚在马上丢了块物什过来,说“我娘赏的” 不是他往日随时带的银票,而是一锭银元宝,原来安乐伯夫人对衣服十分满意,人靠衣裳马靠鞍,穿着那套本朝独有的藏青底绣球花海珠衫裙,加上顾莘莘配套相应的鞋包,缀以海珠,衬得人明艳华贵,在寿辰上没少出风头。 顾莘莘接了钱,以为那公子哥要走,就听公子哥说“听说你还开了个糕点店” 顾莘莘笑“是,就在斜面二十步处。” 凌封道“你这衣裳新奇的很,糕点是不是也稀罕先前就有听说,小爷一直没试” 顾莘莘便笑着将他迎入甜品店,给他端来了招牌甜点及奶茶。 经过几次观察,顾莘莘发现他为人虽然跋扈,但道理还是讲的,再见他掏钱大方,毫不拖沓,应该是个仗义的主。 顾莘莘有意结交,毕竟这硕大的京城,没点人脉,万一有什么麻烦如何是好 当下便服务的更热情,而那凌封尝了个蛋挞,又尝了果饮,道“果然不错。” 还丢了句“改天带友人来尝鲜”后满意而归。 顾莘莘送他离去,对他留得那句“带友人来”没有多想,她一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又无权无势的京城,有凌封这样的贵族顾客当然越多越好。 如此过了几日,凌封果真带了朋友来。 顾莘莘本是笑脸迎去,却在看清来人后脚步顿住。 小点门口,那年轻公子约莫十六七岁光景,着月白长袍,簪玉冠,颜如暖玉,眉眼清隽,一举一动姿态优雅温文,若芝兰玉树,在这熙攘的街道披一身日辉,款款而来,可不就是她那未婚夫宋致 顾莘莘的第一反应是躲 转念一想,没什么好躲,宋致上门议亲时,她可是易了容的,他根本没见过她真正的模样。 顾莘莘安下心来,客气走过去,问“凌公子今儿带朋友来,是想吃点什么” 凌封是个自来熟,跟顾莘莘来往几次,见这女人不矫情不做作,举止落落大方,见上位者亦无丝毫惊慌,不卑不亢,渐渐就将顾莘莘当做了熟人。 他一拍宋致的肩说“这是治粟内史参照秦代官职,九卿之一,掌管国家税收,后世又称大司农府宋公子”宋致的父亲宋安淮最近提了职,掌控全国税收,地位越发显赫。 他又一指顾莘莘“这是店里掌柜,别看她是个小女子,还挺有意思。这里的吃食也是别处没有的,偶尔来消遣消遣,挺好” 介绍完便点了一堆小吃,拉着宋致进了包厢。 往日凌封这等贵客都是顾莘莘亲自接待,今儿他既然来,顾莘莘便没有离开,由着小二将小吃送到包厢,而她就在外面大堂候着。若是凌封有需要她就过去,若没有,她就看着大堂,生意忙碌时搭把手。 那边,凌封跟宋致坐在雅间内,左边一侧是帘子,右边一侧是轩窗,两人边吃点心边赏窗外美景。兄弟俩性格不同,坐姿上便是南辕北辙,对比分明,凌封是个散漫贪玩的主,斜靠着窗台,以手支额,威仪不肃,宋致则背脊笔挺,端正规矩。 两个性格相反的人挨着窗,都能看到顾莘莘的身影,她偶尔帮伙计,偶尔遇到熟客,会在门口聊几句,她是爱笑的,不管哪个客人来,皆是笑脸相迎。 正忙着,凌封喊了声“掌柜的来换个茶” 顾莘莘走过去,看到凌封点的全是奶茶,宋致喝不惯奶茶,嫌太过甜腻,凌封要顾莘莘上点清爽的。 顾莘莘便上了杯花果茶,宋致端起小尝一口,神色稍缓。 凌封探头看去,发现这种茶他还没喝过,原来正值秋季,葡萄收获,顾莘莘便捣鼓着新鲜葡萄,做了些葡萄口味的果茶。 凌封尝后一笑,对顾莘莘笑道“你倒是又推了新款。”然后看向宋致,“表哥我告诉你,这掌柜的可上进,生意这么红火,还总花时间研究新茶,我几天不来,就会错过好吃喝” 他话里拉着家常,掩不住对顾莘莘的欣赏。 倒是宋致微微别过脸,不去看顾莘莘,低头闷声喝茶。 顾莘莘不知哪里开罪了他,回头想想,自宋致一进店铺门,便对自己十分冷淡,哪怕凌封分外推崇自己的手艺,依旧对顾莘莘爱理不理。 这宋致不像高傲的人,难道还歧视平民百姓,对人分三六九等吗 凌封看出顾莘莘的想法,笑道“你别管他,他就是这样,见不得女子太那啥”然后他看着宋致笑,“人家掌柜的不就是讨生活么。再说,你不能拿你娘的标准要求任何人啊。” 那“啥”的涵义,是抛头露面之意。 宋致这人,长相家室、才华才干皆出挑,在京城世家子弟里属拔尖人物,品德亦是端重清高,恪守礼孝,但他同时属于传统礼教家庭出生的人,习惯男主外女主内,要求女子贤良淑德,温静涵雅。 而宋致的母亲,据说生得十分美貌,当年有京城第一佳人的美誉,清雅秀丽,蕙质兰心,嫁入夫家后相夫教子,贤惠温柔,与丈夫恩爱异常。 出生在此等家庭,又有这般的母亲,极大影响了宋致对女子的看法。方才他在喝茶时,看见顾莘莘在门口迎来送往,不管谁进谁出,她都笑意相待,哪怕对方三教九流,依旧谈笑风生。 作为女子,如此抛头露面,宋致本能反感。 偏偏凌封看热闹不嫌事大,坏笑起来,对顾莘莘说“还有,你知道吗这宋公子啊,曾经有个姓顾的未婚妻,对,跟你一个姓,但她那未婚妻据说面丑粗鲁,十分吓人,可把咱宋公子活活吓出了阴影,以后他对那些粗鲁泼辣的女子,统统敬而远之,有多远躲多远”说完哈哈哈又笑出了声。 顾莘莘尴尬的笑,原来自己竟对宋致产生如此重大影响,对不住啊。 再看看那宋致,听说她也姓顾,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想起那个粗鲁面丑的未婚妻,他连看顾莘莘的眼神,都蒙上一层阴霾。 顾莘莘讪讪走开,而那边凌封仍在拉着宋致追问“喂,说说,你跟那边城小县未婚妻怎么样了,你说要退亲,你们家到底同意了没有” 宋致不想回答,拿一杯茶堵住凌封的嘴,“喝你的” 凌封没讨到宋致的话,往后,却没少带宋致来七分甜。 凌封看着是个混世魔王,却极爱甜食,很是反萌差,这京城里的糕点甜品他统统吃腻,难得来家口味不一的,加之老板热衷创新,时不时来个新品,故而凌封便腻上了七分甜,没事就晃晃。至于总扯宋致来,那是因为没人能陪他。 混世小魔王的名声不佳,过去跟同圈子的公子哥们没少打架,还总跋扈的将人打伤,一来二去没人跟他玩,至于跟宋致在一起,因为两人是表兄弟,同年不同月,宋致看着只比凌封大四个月,私下却对表哥很是服气,无聊了总爱找表哥。 宋致并不想陪表弟,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在家族的举荐下,他即将入仕,需做好准备,奈何凌封实在是个皮厚不要脸的,但凡缺玩伴就找表哥,死活缠着人出来,是以这对表兄弟没少去顾莘莘那。 顾莘莘心知宋致不喜他,便尽量少往他面前晃悠。若是哪天没法避开,她便能感觉宋致落在她身上目光,满是抵触与不解,似在无声斥责她这个“不合规范”的女子。 有一次更为严重,撞到顾莘莘穿上男装。 自做生意来,顾莘莘便有了两个身份,古代歧视女性,女子地位低下,出门不方便,偶尔她以女性装扮出门谈生意,总能收到各种好奇与轻蔑,甚至有人觉得妇道人家,见识不如男人,意图坑蒙她,再加之一个产业没有男人的支柱,不光被歧视,还被有心人惦记。顾莘莘便干脆换了男装,她本身气质偏英气,来京城的几个月,除了做生意,她没少习武,身子看着纤瘦,实则比寻常女子结实,待她换了紧身男装,将头发高束,画粗眉毛,贴个逼真的假喉结,骑在高头大马上,拿着小马鞭一甩,全然是个神气而清秀的小公子 她这般装扮去谈生意,说是那顾掌柜的孪生哥哥,果真顺利得多,旁人恭敬之余,还觉得他年少有为。 久而久之,行业里便盛传,那七分甜跟七分寐是一对兄妹的产业,两人是孪生兄妹,面容相似,俱是能干的 而顾莘莘某一次穿男装去店子,凌封刚好在,惊在当场,直到顾莘莘对他露出招牌微笑,凌封才恍然大悟,然后拍拍她的肩说“兄弟,你这装扮不错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男儿呢” 他半逗趣半欣赏,可放到宋致面前,便浑然不同。 宋致看了好半天才发现,见顾莘莘一身笔挺男子衣物,举手投足豪迈大咧,整个人呆了几秒。 在他的家族里,或在他触之可及的视野里,宫廷乃至贵族圈里的女子,莫不是以娴雅矜持为尊,而这男扮女装,不仅不文雅娴静,更是有伤风化 宋致露出不解且厌恶的表情,转身离去,此后再没来过七分甜。便是凌封缠着他来,他也绝不。 顾莘莘反而松了口气,她并不想跟过去的未婚夫有什么纠葛。 双方互不打扰好些日子,时间便到了半个月后。 正值深秋,城郊湖畔的秋海棠盛放,惹得文人骚客前往观赏,但这观赏绝非岸上观赏,美景虽好,但那湖畔依山而落,怪石嶙峋,能走的小道蜿蜒狭窄,极难通行,想要过去观览海棠花,得乘船方能饱览。 此船非寻常船坞,天子脚下,用物自与普通都城不同,连观赏的船都是豪华画舫。该画舫颇大,高有三层,雕栏画栋,描金绘银,里头配有雅座或软塌,跑堂的小厮奉上茗茶果干,供客人享受观光。 船票不便宜,够小老百姓辛苦上大半年,好在顾莘莘近来赚得盆满钵满,几张票不在话下,加之她最近忙太久,难得休息,便寻了这个由头带着阿翠一起上船观览。原本想拉徐清一道,让他也饱览下古代的大好河山,不想徐清一口拒绝,他最近在想法子改进织布机器,加大织布量,忙着呢。顾莘莘便乐得清闲,只带着阿翠登上船。 画舫启动,水波沿着船身荡漾开来,远远望去,这片湖泊若天地间一块落到凡尘的碧玉,在日辉中粼粼泛光,船只在水面上徜徉,一路前行。 阿翠头一回坐画舫,欢快得像个孩子,拉着顾莘莘走出船厢,两人靠在船头栏杆上,吹着风,凭栏远望。 沿岸先是山石,船游得久了,便看到一株株秋海棠,秋海棠不同于海棠,两词虽只有一字之隔,外形相差天壤之别。海棠花属乔木,个体高大,叶后长,花先开,花苞开在枝头,与桃花梨花相近。而秋海棠却是草本木,植株低矮,叶片尤为繁茂,花朵大团大团开在叶片之中,更像是绣球花。 在画舫上遥遥看去,那花株或开在小道上,或扎根山石间,花朵呈胭脂红色,在如翠玉般的绿叶衬托下,一簇簇、一团团,如云似锦。 画廊上不住有人叫好,亦有文人骚客思如泉涌,吟诗作对,顾莘莘遗憾古代没有相机,不然拍下来,不用便可以当背景图。 她跟阿翠目不暇接,倏然间有熟悉的声音传进耳膜,“嘿,表兄,你看那,还真有点意思,不虚此行啊” 顾莘莘扭过头,栏杆的不远处,可不就是小霸王凌封豪迈奔放的他惯爱穿劲装,上次穿着红黑相间的,今日是黑底蓝襟的,长衫紧束,将身姿显得笔挺修长,英姿飒爽,而他身旁之人则气质相反,锦衣玉带,墨发束玉冠,玉白的面孔清隽俊朗,举手投足颇有乌衣子弟的风范,正是宋致。 那两人也在倚栏顾盼,当顾莘莘目光投过去时,凌封眼尖,一眼看到顾莘莘,笑道“呀巧啊,顾掌柜” 可不巧么,出个游都能碰上。一想也是,秋海棠花期就这阵子,凌封爱热闹,自然会来,而全京城只有这一艘画舫,能上船的人非富即贵,巧遇在情理之中。 于是顾莘莘笑着点头,跟凌封打招呼。 凌封打完招呼还问顾莘莘“有带吃喝么”如此良辰美景,再配点精致糕点再合适不过,那船上配得庸脂俗粉难以入口,他想念七分甜的美食。 顾莘莘摆头,出门倒是有带,可惜路上吃完了。 凌封遗憾。 而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好几句,一侧宋致自始至终头都不回,他不喜欢顾莘莘,没必要装寒暄,加上两人身份悬殊,他不理会也没什么,是以目光一直朝向那沿岸娇美的海棠,不曾有任何反应。 顾莘莘当然不会惹他烦,与凌封的话说完,便带着阿翠继续看花。 那边,凌封同样拉着表兄继续赏景,一边赏一边兴致勃勃想着哪天带人来挖个几棵回去。 便是这时,船舱楼梯上摇摇晃晃下来一个男人,许是景致太美,船舱里一上劲喝多了,竟一摇一晃往栏杆去,嘟囔着说要作诗。可他醉得厉害,脚一扭,整个往前一扑,翻过栏杆就往湖里坠。 船舱里顿时发出尖叫,宋致恰好在旁边,他虽不喜顾莘莘这等女子,其他方面却是个良善之辈,见有人遇险,本能伸手去拦,不想那人冲劲太大,宋致拼劲全力拦下他,自身却失了平衡,瞬间翻过栏杆跌入湖中 噗通落水的瞬间,船舱里尖叫一片。 顾莘莘亦是惊到,见宋致在水里拼命挣扎,看样子不通水性,而凌封焦急大喊,他这人看起来混,打架是个能人,却也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 而栏杆处本就人少,大多数人聚在船舱里赏景,这船只本雇了好些个能水的伙计,可这些人没想到会骤然发生变故,船舱人多,他们都在里头跑堂,等听到消息绕着船舱再出来,要耗费上不少功夫。而这船下的水流湍急迅猛,人一旦落水,哪怕只是眨眼间,就能冲去十来丈,届时真出了事,谁都不敢想 于是“噗通”一声,一个身影翻入了水。 自然是顾莘莘,她本来没打算下水,可左顾右盼等不到救援。那宋致的确不待见她,可她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就眼睁睁看人淹死再说了,她本身水性好,救个人没什么 是以她噗通跳入了水,手脚并用,奋力向宋致游去。 水流急切,已将宋致冲了好些远,他在水里不断挣扎,沉沉浮浮,呛水呛得厉害。 水面有浪,阻力大,顾莘莘深吸一口,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向着宋致潜去,游了片刻,她终于来到宋致身边,抓着他的衣袖往岸上带。 宋致在水流的不断搅动下,迷迷糊糊几近失去意识,顾莘莘越发焦灼,想快点上岸,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带着个健硕男子,稍显勉强。好在这时船上伙计跳了下来,游到顾莘莘身边,一群人带着宋致往岸上去。 前方刚好就是码头,画舫的终点停靠地,一群人配合着顾莘莘将宋致拖上了岸,此时的宋致,在水里泡了太久,已没了神智。 一群人焦急看向他,古代没有溺水急救的科学方法,多是偏方,比如将溺水的人放在牛背上用力颠簸,将腹中水、或气管窒息物颠出 可这赏花的水岸,哪来的牛 一群人便试着将宋致背到其中一个伙计身上,用力颠,折腾了半晌,毫无作用。 见宋致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透出灰白,顾莘莘心下大叫不好,救人只有黄金四分钟,超过这个点就没救了,她再忍不住,道“你们把人放下来,放平” 一群人没法子,只能听她的,将宋致放下来,平铺在地。 心知旁边满是人,可救人要紧,顾莘莘管不了那么多,她按着宋致胸口,用力下压做心肺复苏,然后捏起宋致口鼻,低头往里渡气。 周围群众因她这一动作目瞪口呆,包括船上的凌封。可顾莘莘哪里顾得到,时间就是生命,她捏着宋致口鼻,大口往里吹气,动作太急,免不了彼此口唇相触,围观者再次倒吸一口气,古代大庭广众下如此动作,有悖民风,不堪想象。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0章 Chapter40 解围 但任何眼神都没阻止顾莘莘的动作,她按着宋致, 又将压胸及渡气的动作反复了几次, 如此“噗”一声响, 昏厥的宋致终于吐出了一大口水,剧烈咳嗽起来。 这就是救回来了, 顾莘莘松了口气, 一摸自己额头, 全是汗。 一群人呼啦围过去,包括靠船停岸,从船上狂奔下来的凌封, 顾莘莘见宋致身边人多,不需要她再盯着,便擦擦额上汗,离了场。 阿翠从船上下来,刚才那幕让她惊慌失措, “小姐, 你怎么”且不说突然跳水救人, 光那口鼻渡气救人, 这么多人围观, 小姐以后的声誉怎么办。 顾莘莘拧着衣裙上的水, 平静道“声誉跟人命哪个重要” 阿翠答“人命。” “是了。”顾莘莘拍拍她头,“做都做了, 还想什么。” “好了, 我身上透湿, 咱们赶紧回吧,我要换衣。” 主仆两慢慢走远。 宋府这边亦是焦心。 毕竟是内史府的公子,陡然在画舫上出了事,坊主哪但当的起,立刻跟着凌封一起将人送回内史府。 内史府听闻小公子落水,乱成一团,宋大人宋夫人吓得不轻,慌忙请了最好的大夫,诊断后无大碍,只是溺水后人处于昏厥状态,卧床休息待清醒就行。 宋府这才松气,送走大夫,又按照方子熬药,给少爷服了下去,静等他醒来。 而顾莘莘则是回了家。 一路穿着湿漉漉的衣赶回,吹了冷风后喷嚏不断,回去换了干爽衣物,又喝了阿翠熬的大碗姜汤,发了一身汗方好些。 白日折腾累了,顾莘莘没再去店里,吃过晚饭一早歇下。 灯火摇曳,深夜到来,暮色似一块无边无际的布帛,将硕大的京城笼在其中。 宋府卧房内,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宋致醒了。守在旁边的宋夫人急上去,温婉的脸含着泪,察看儿子有无好歹。旁边还有小霸王凌封,今日赏花是他硬缠着表兄去的,闹了这一出,只差负荆请罪。 好在,宋致已无大碍。 宋老爷给夫人擦擦眼泪,劝慰几声,跟着凌封出了房,让儿子再休息休息。 宋致靠在床头,看着那烛火闪烁,双眸在光亮中乌黑如墨玉,已无睡意。 脑里尚有溺水时的昏沉,意识却已渐渐苏醒,他喊道“小六。” 小六是常年跟在他身边小厮,今日他就在船上,当时也跳下了水,只是水性不如顾莘莘,游了好久才跟到主子身边。虽然没能救主子,但详情他是瞧得清清楚楚的。 而宋致刚好相反,他坠入河里没多久溺了水,神志不清,自不知晓是如何上的岸,便问“白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上的岸谁救的我” “是”小六想着公子不喜欢那姑娘,默了会才说“就是那个顾掌柜,凌封少爷的朋友。” 宋致果然蹙眉,但这表情不是厌恶,而是意外。 “她是怎么救我的” 一个姑娘家,怎么救一个大男人宋致想到这头脑昏沉,他当时一片迷糊,依稀只记得有人拉着自己衣袖,带着他往岸上游,此后他便全无印象。 小六更是支支吾吾,那顾掌柜在岸上做的事,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他们家公子又是个恪守礼仪的,若是知晓自己被 见小六啜诺着不吭声,宋致皱眉,正想追问,脑里倏然蹦出一个画面。 那女子弯下腰,将脸往他口鼻上凑。她被湖水打乱的头发,低低垂下来,海藻般拂在他脸上。 随着呼吸,有柔软之物擦过他的唇 宋致被这画面惊到,目光定定地,震惊又窘迫。 小六便知公子想了起来,不好再说什么,而宋致像是掩饰自己的失态,对小六说,“你退下吧。” 小六躬身退出去。宋致仍是震惊地坐在床上,须臾他吹灭了灯火,平躺到床上,黑暗笼罩下来,他似在用这种方法使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那些画面与感触反而更加鲜活生动。 她娇艳的唇贴过来,轻触着他的脸,比前一刻的回忆更柔软彼此肌肤相贴,发丝相触,有湖中水气,也有女子身上的香。 隔着湿漉漉的衣衫,他甚至能感受到女子贴在他身上,不住起伏的柔软胸脯。 噗通,噗通 黑暗中,宋致再忍不住,翻身止住自己的想法。 翌日早,顾莘莘一到甜品店,就有伙计上前道“掌柜的,那内史府的宋公子来了。” 顾莘莘扭头一看,店铺门口,着湖蓝交白底,云纹锦缎长袍,清新俊锈的宋家公子正伫于那端,像是专门等她。伙计在顾莘莘耳边说“都等了您大半时辰了,让他进去坐,他也不肯。” 顾莘莘纳闷,向宋致打了个招呼“宋公子。” 宋致似乎在出神,对着街道虚空的某物,垂着眼帘,那浓睫在日光中的覆盖下来,在眼睑下投入一片暗弧,不知想什么,闻言他回过神,在看到顾莘莘的一瞬,他不自在地将脸转过去。 缓了好一会,他才又转过来,上前说“顾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顾莘莘点头,“那来雅座吧。” 一大早雅间没人,顾莘莘将宋致引了进去,长案几前,两人相对而坐。一侧黄铜兽口的香炉里香屑点燃,暗香浮动,袅袅的烟散在空中变幻成各种形状。 是宋致提议要借一步说话的,可落座后他什么话都没说,甚至目光没往顾莘莘脸上看过。 顾莘莘狐疑,若说是自己救了他,他前来道谢,她可以理解,可眼下这沉默是金,还极不自在,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是怎么回事 顾莘莘想了想说“我知公子不喜我这种抛头露面的商贾之女,公子不用勉强的” “不是”宋致开了口,他总算将目光落在顾莘莘身上,便是这一瞬,顾莘莘以为自己看错了端重高洁的内史府宋公子,好像在脸红 实际上,这会的宋致的确难堪至极。 昨儿他想着被救的事,竟是翻来覆去一宿没睡。 那些画面让他觉得大胆、荒唐,窘迫到不敢面对,他一贯是恪守礼孝之人,昨日之事,若是男对女,自然是无礼轻薄,而她是情急之下为了救他,才做出大胆之举。虽说他是被动的一方,但他身为男人,总要承担更多。 那大庭广众下她一个女儿家,不顾非议的为他牺牲,传出去,算是清白已失,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娶她的。 奈何他还有个不着调的未婚妻,当然,若他坚持退婚,家里多半拗不过他,可即便能与未婚妻退婚,他仍然为难。 毁她名声,娶她,是男人应尽之责。可心中对未来伴侣的憧憬又让他不愿接受这种妻子。 他出自美满之家,父母恩爱,父亲虽身居高位,却不曾三妻四妾,他在这般家庭中长大,向往这样可贵的爱情,未来,他也想寻一个心仪之人,最好如母亲那般温柔贤淑,彼此相濡以沫,相伴白头。 可眼下的姑娘,着实是 宋致只觉自己进退两难,局促至极。 案几对面,顾莘莘也在观察宋致,她毕竟在现代活了二十四五,多少有点眼力劲,一番观察,大概猜中了宋致的想法。当下便给宋致倒了一杯茶,笑吟吟道“宋公子多虑了,我救你,纯粹是举手之劳,并无他意,再说,鄙人一介商女,也不敢高攀公子。” 她这般坦荡,宋致更是愧疚。 他招手让小厮小六进来,递过一沓银票。宋致道“救命之恩,必要言谢,还望姑娘收下。” 顾莘莘目光扫扫那沓银票,最少有大几千两。 顾莘莘没那么高尚,也从不视金钱为粪土,虽说她现在凭着卖布算是个小土豪,但谁会嫌钱多呢,她倒是想收下这几千两的,就像当初收谢栩的一千两一样。 可默了默,她忍住了。 当年蒙骗宋致的事,导致他对女人有了阴影,让她颇过意不去,干脆这次救他一命扯平了吧。 于是她问宋致说“公子觉得自己的命,只值这个数么” 宋致跟小厮俱是一愣,那小厮以为顾莘莘挟恩索利,腹诽,果然无商不奸,商贾女就是贪婪,竟想坐地起价 宋致也不知顾莘莘话意,道“姑娘若有其他要求尽管提。” 顾莘莘笑,“公子请回我的问题。” 宋致绕不过去,他是遇事认真而为的性子,当下想了会,道“真要算的话,性命当然是无价的。” 顾莘莘笑道“对啊,既是无价的,公子为何要以钱来衡量” 宋致无言以对。 “拿走吧公子”顾莘莘起身,“心意我领了,但我都说了,举手之劳,不图回报,公子若真要感恩,以后有朋友,倒是可以介绍来小店坐一坐” 她说完,说了声“有事在身,恕不奉陪”,然后冲他一眨眼,洒脱离开。 留下宋致跟小六面面相觑。 她是真不要,不是扭捏作态,怕他问心有愧,才说了那句介绍朋友的客套话,实际上她门店的生意,早红火得不需要介绍客源。 不要人回报,还考虑对方的自尊大概是头一个吧。 换了旁人,救下有钱有势掌管举国税收的内史家独苗,怕是不仅要钱,升官发财都敢提 宋致看向顾莘莘的背影,而顾莘莘已提了一大盒子吃食,走到店门口,豪迈地往门口等候多时的马背上跃起,飞身上马,小马鞭一甩,马儿哒哒哒跑起来,潇洒地去了 朝阳打在她身上,将她背影衬得鲜活明艳,她一袭红裙,日光中比五月榴花更耀眼,宋致看了好一会,神情竟有些恍惚,待小厮呼喊他,才回神说“走吧” 顾莘莘是真有要事在身,并非忽悠宋致。 今儿糕点铺接了个大单,据说是某个世家公子哥点的,不仅点的多,还全是一水儿的高级甜点,这两食盒的点心,够店铺里半个月的营业额。 只是今天外送的伙计临时有事请假,别的伙计忙不过来,顾莘莘干脆自己去,反正送货地址在培梁院,而她恰好有事要经过培梁院的巷子,顺路。 培梁院在城西,很快抵达院门口,顾莘莘下马,跟外头守卫通告一声,将食盒拎进去。 按着给的地址,顾莘莘来到一个练武场,还未走到顶,抬眼便看到一个熟人谢栩。 培梁院内,不仅有学文之地,也有习武的场子。 学院倒没指望学子们能媲美沙场上驰骋的武将,但无论学子们未来去向何种职位,有副健强的体魄是应该的,是以每隔两日必有一次健体课,主要是骑马、长跑、练拳、弓箭等基础武学。 今儿,夫子让学子们围着练武场跑十圈。 往日夫子虽对学子们甚是严厉,但唯独对一个人开恩,便是谢栩。 文墨课一视同仁,但健体课夫子从不让谢栩参加,大概是顾及他双臂有残,怕伤他自尊,是以健体课谢栩通常在课室里自修,或回寝舍休息。 但今天夫子有事在身,无法在场监督,便让谢栩来做监场,所有学子跑上十圈,再练上半个时辰的箭术才能走,跑完谢栩记下名字,上呈夫子。 谢栩便立在跑场旁,拿纸笔记录。 十圈不容易,诚然有规规矩矩跑完的人。但学子里多是世家子弟,难免存在些纨绔,一些人见夫子不在,只想溜出学院快活。再说了,跑上十圈,得多累啊。 于是好好学生们跑完以后,纨绔学子在后面磨磨蹭蹭,装模作样跑了一两圈便来找谢栩,要谢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走。 谢栩拦在出口处,纹丝不动。 这就是不放了 留下的纨绔们多是脾气不好的,做惯了家族里的心尖尖,何尝被人忤逆过,瞬间不满起来。 吵吵嚷嚷中,王从励第一个出头,他虽然不喜谢栩,过去地邀约了对方几次不应,心里早就有意见,不过面上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诶,谢栩,给点面子嘛。也不是什么大事,放兄弟们走呗。” 谢栩道“走可以,你们禀告过夫子,他同意就行。” 王从励道“我们要是想找夫子,还来你这费什么劲呢大家都是同窗,闹那么难看,对你有什么好” 谢栩依旧拦在武场门口,巍然不动。 “诶我说你这人”王从励道“谢栩,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十圈十圈你自己跑跑试试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我同你们一起跑十圈。”谢栩硬邦邦道。 对方软硬不吃,王从励道“嘿你”顿了顿,却是冷笑,手指着周围一圈公子哥,“谢栩,别给脸不要脸啊,小爷提醒你一句,想蹬鼻子上演,先睁大眼睛看清楚,这里的人哪个是你得罪得起的” 谢栩视线移过来,眼神冷冷。 “看什么我说得不对”王从励早看谢栩不爽,今儿他非要过不去,那他懒得兜圈子,“这些人哪个不是王侯将相朝中重臣的公子,你一个区区四品边陲总兵的推荐,还真以为自己上天了” 谢栩波澜不惊,“王公子好大口气,若我没记错,令尊尚未及四品。” 事实确然,王家目前混得最好的,是王从励那官任廷尉卿的叔叔,廷尉即后世的大理寺,掌国家司法刑狱,极受皇帝器重,故而谁见了王从励都礼让三分。但实际上,除了王家这个拿得出手的廷尉卿,其他人仕途一般,王从励的父亲至今只是一阶五品京官,还不如从边陲来的总兵。而王从励能进培梁院,全因为叔叔。 王从励被戳到短处果然怒了,“谢栩你说话小心点我们这么多人,今儿你得罪我们,那就是跟半个朝廷作对,你日后朝廷里还混不混了莫非”他突然拖长声音,“你还惦记着你那平南侯的爹以为他能帮你啊” “得了吧,没准他早就死在战场上啦窝囊死的输了仗废物” “废物” 一群纨绔跟着哈哈大笑。 王从励甚至说“小侯爷你也是够可怜的,搭上这样一个爹,还有个娼妓的娘,啊哟,果然我们这些人望尘莫及啊诶,你那是什么眼神生气啊” 谢栩眸光晦暗不明,脸色已然冷了下来,周身气场随之阴沉,许是从未没见过谢栩发怒,一群人有片刻的停顿,唯有王从励继续煽风点火,“我说错了么你要是不服,咱放下身段比一比,跑步有什么稀罕,咱们比箭术好了” 这摆明是个刁难,谢栩只有一只手,如何拉弓射箭。 公子哥们集体哄大笑,偏偏王从励还在说“你不是挺能么,干脆今儿炫耀到底,你要是弓箭能赢我,以后你做老大,我做老二没半个不字。” “你要是不敢,我也不为难你,就对着我喊几声,好爷爷,这事就过了” “好你大爷,我来”一个声音横空插入。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着红衣,娇滴滴的小姑娘冲上前。 她走到众人面前,道“用不着他,我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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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表妹,你还是哪凉快哪呆去吧。” 面对一圈嘲讽,顾莘莘无半点慌张,反而冲大家甜甜一笑,“好了,刚才开个玩笑,现在正式开始。” 下一刻,先前拿弓发抖的女子,已稳稳握住弓身,张弓、搭箭,手的力度沉稳到恰到好处,瞄箭姿势流畅无比,指尖握捻,弦在一瞬间拉成半月,“咻”一声响,箭矢流星追月般飞出去,“啪”正中红心 男人们集体静默,包括谢栩。 这绝非顾莘莘有意卖弄,过去便提过,做一个武替容易,做一个优秀武替不容易,本身得有多门傍身技巧,搏击、骑马、拉弓射箭。 过去在片场她专门学过弓箭,那会不算专业,只是练着姿势好看,拍片子上镜,穿来后为了提高在古代社会生存率,她一得空便会练功,近来认为这具身子太过纤瘦,近身格斗吃亏,便干脆改学远程杀伤手段,于是这阵子除了赚钱大计外,还下了好些功夫学习射箭。 为此她还专门请了个武馆教头,手把手点拨自己。加之她本身有基础,一番苦练下来,效果显著,今儿赶巧就用上了。 瞧一群男人傻在那,顾莘莘对领头的王从励道“请啊公子刚才答应我什么,您别不作数啊。” 答应的是向谢栩磕头认罪。 王从励哪会真应,他呆看着顾莘莘,进退两难。 突然有人认出了顾莘莘,“咦,小娘子有点面熟啊,不是那七分甜的女掌柜么” 这话一落,不少去过七分甜的公子们仔细瞅了瞅,有人附和,“呀,还真是”再看看顾莘莘放在不远处的食盒,更是断定了顾莘莘的身份。 王从励总算找到了借口,“呵,原来你就是那个掌柜的,我告诉你”他指指那食盒,“这些吃喝就是小爷我点的怎么地,你还真想得罪主顾啊” 顾莘莘问“你这话是不兑现承诺了” 王从励冷笑,“笑话你区区一个商贾女算什么,小爷还要听你的那祖上几辈子官岂不是白做了” 一群人跟着起哄“我还说小侯爷的表妹是谁呢,原是个商贾女啧啧,女人嘛,在家里伺候好男人孩子就行了,出来干什么,抛头露面跟水性杨花没有区别” 顾莘莘未恼,只淡淡笑“商贾女怎么了,我凭自己的能力,清清白白,养活自己” 她目光掠过纨绔们,“再瞧瞧你们,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整日吃着家里用着家里的,若是没了父母倚靠,怕是一天养不活自己一个个酒囊饭袋” “还有”顾莘莘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丢给王从励,“哪,这是你下单的钱,老娘还你,老娘不卖了今儿我这东西,都是我表哥的要吃的人,算我表哥请” 一群人男人登时炸了锅,恼羞成怒,但事情的确如此,他们无法反驳,只能向谢栩吼“你看看你妹妹,说得什么话今儿她要不向我们赔罪,饶不了她” 谢栩冷嗤“我倒要问问,她何错之有” 他视线扫过一群人,目光如炬,“你们每日来培梁院,一不习文,二不修武,吃喝玩乐,聚众嫖赌,就你们这种酒囊饭袋,有什么资格说养活自己” “她说错了没有,非常正确。我还想再加一句,你们一对不起自己,二对不起父母先祖,三对不起朝廷期许,有什么脸面对得起“培梁”二字” “每天来这里,从这书院牌匾下穿来过往,你们不臊么。” 闹哄哄的众人看向门口牌匾,一瞬静悄悄,竟难得地生出些许羞愧之心。 能进来的人,大多是家族里的希望,可他们玩物丧志,对不起培梁二字,亦对不起家族父辈祖辈谆谆教诲。纨绔子弟们在谢栩接连的发问下,罕见地自省起来。 倒是王从励嚷道“少说得冠冕堂皇,什么一不习文,二不修武,那我问问你,你都会了习文就不说了,你倒是习个武给我看看” 得,绕来绕去,他也只能针对谢栩这一点。 他嚣张道“连个弓箭都拿不了的人,找女人帮忙,还有脸来训我们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么真以为自己好手好脚呢” 全场尴尬,老实说,那些学子即便在王从励的带动下,自发疏远、挤兑谢栩,但方才经谢栩点醒,起了羞愧之心,再听这种映射对方残废的话,均自觉有失分寸,若让夫子知晓,定要挨罚。有人悄悄拉王从励的衣袖,“算了算了,都是同窗嘛”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王从励哪能算了,况且他对谢栩不满已久,当下高声对谢栩道“为什么算了,你们都看见了,他就是个残废废物” 全场静悄悄,连顾莘莘也不知所措。 这般辱骂,太直接,太难听了。 倒是谢栩脸色依旧,淡淡道“哦,那请王公子跟我这个废物比一比,我们各举弓箭,看谁先射到谁” 对射一群人大惊,这是撕破脸皮互相伤害么,万一真出事怎么办,众人赶紧拦道“不可不可,大家都是同窗,有话好好说么之前都是误会我们不该说小表妹行不行” 顾莘莘跟着拉谢栩,“你干什么这是”她怕出事,贴在他耳边喊“真看他不爽,回头我们偷偷整他嘛,玩这么大,万一他真下狠手” 谢栩充耳不闻,仍是冷冷斜睨王从励。 王从励被挑衅,更是嚣张大喊“来就来今儿我要是手一抖,不小心拿了你的小命,去了地府,你可别喊冤” 说着从一旁架子上取了弓箭就要上 那边,谢栩同样取了弓箭,他只有单手,无法正常出箭,王从励大喜,拿箭瞄准谢栩,真要对方的命,他不敢,书院是不会放过他的,不过,他倒是可以射向不危及性命的位置,比如手脚、肩膀,让他痛,但不致命。 于是,他瞄准谢栩的左手,缓缓搭弓。 谢栩右手已废,只剩一只左手,他要再射伤他,那他就是个废人,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王从励越想越得意,手中弓箭越拉越紧,在即将脱手的刹那,头皮却一痛,有人比他更快,周围有疾风而过,那力量十分之大,拽着他的发丝往后一带,只听“哚”一声大响,他整个人僵住 一根羽箭,穿过他发冠,牢牢将他定在身后的树上 那羽箭擦着头皮而过,再刻意偏一丝半缕,便是利箭穿过脑门,死个干脆 在生死关头走一遭,王从励后背一凉,竟差点软下去。 不止王从励,其他人均是一脸震惊,就在刚刚一瞬,谢栩根本没拉弓,单手执箭,仅有的左手臂力惊人,远远抛去,那羽箭竟是破空而去,堪堪钉在王从励头顶 若不是他放水,只怕王从励已跟阎王报到去了 所有人惊恐无声,同时知晓,这臂力、准头、速度,即便谢栩仅有左手,也绝对是个练家子只是他素来低调,不显山露水而已。 而像印证着所有人的猜测,又一声“咻”地羽箭迅猛而出,“哚”一声重响,这回直接钉在了王从励裆下。 王从励脸如白纸,那利箭擦着要命的子孙根而过,吓到极点,裤裆处一股潺潺液体流出 堂堂王氏大族子弟,廷尉卿的亲侄,这一刻头顶及裆下各一根利箭,卡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嘶吼着怒骂,谢栩轻轻举起手中第三根羽箭,做出瞄准的姿势,那些怒骂顿时禁了声。 谢栩冷笑,在一干人目瞪口呆中,带着顾莘莘走出去。 两人向着培梁院门口走去。 谢栩在前,顾莘莘在后,深秋的日头打到他身上,为他背影镀了层淡淡金色。日辉中他身姿挺拔孤峭,若林中俊秀挺拔的乔木,一举一动步伐铿锵有力,若不是右胳膊软绵绵垂着,不知得多好看。 望着他背影,顾莘莘想起他单臂震慑四方的姿态,不禁想,若是他右手完好健在,又该是何等英武俊逸。 如此想了片刻,两人走到书院外。 对视一眼,抛去对敌大杀四方的勇猛,竟都一时语塞。 谢栩没料到顾莘莘来这,且不顾众人围攻,拔刀相助。 顾莘莘也没料到寡言沉静的谢栩,会因众人对商贾女的嘲笑,怒发冲冠,为她出头。 不过彼此已心知肚明,历经一年,从边城小县到天子京都,有过各种磕磕碰碰,却都已将对方看做了自己人。 两个自己人对视半晌,终是顾莘莘开得口,“我那糕点都浪费了,你得赔我钱。” 谢栩道“你自己丢的,倒赖我头上。” 得,前一刻难得的“脉脉温情”,转眼就回归了往日的怼怼模式。 末了顾莘莘说“那我走了。” 谢栩问她“去哪” 顾莘莘没好气道“结账。今儿我亏了本,得从其他地补回来。” 她今儿出门两个任务,第一个给培梁院送糕点,第二个要去前方不远处的某富商府邸结账,月初该府做喜事,可是定了好些糕点,尾款还没结呢。 顾莘莘说完便去了,没管谢栩什么反应,他多半还是得回学院温课吧。 富商府邸并不远,顾莘莘没有再打马,慢悠悠步行去。 半时辰后收了银子,掂量着布囊里沉甸甸的银两,心情豁然开朗。 当下想着去前方的银楼买两个镯子,倒不是给自己的,阿翠那丫头前些日子干活不小心将腕上镯子打碎,小丫头惜钱不肯再买,夜里看着碎镯子心疼的哭。给她挑上几个,免得她再念想。 银楼不远,将这条偏僻的巷子穿过即可,顾莘莘独自前行,巷子很长,两排皆是民房,头顶是民房的灰色屋檐,地上踏着青石板,墙角生有薄薄青苔,周围十分安静,安静到过了头。 后脑忽地一阵劲风扫过,顾莘莘下意识一闪,身后狭窄院墙不知何时冲出好些大汉。 那劲风便是其中一个大汉一拳袭向顾莘莘后背,顾莘莘机灵,险险躲过,那大汉竟喝道“就是这妞敢羞辱咱少爷” “这小娘皮不知天高地厚,定要让她尝尝得罪王家的后果” “拿下,少爷重重有赏” 一群汉子顿时精神高涨,“是”齐刷刷顾莘莘扑来。 此时的顾莘莘既惊诧又难置信。 才与王从励吵过一架,这家伙的报复忒快了,几乎是闪电般袭来 他够嚣张,青天白日的,派这么多家丁打杀,竟是半点不惧王法 想想也是,一个商贾女跟一个世家贵族比,哪有什么地位,就算被打死打伤又能怎样,大不了赔钱了事,反正寻常百姓的性命在贵族眼里不过草芥。 顾莘莘头大。 她最近有加紧练武,手脚功夫精进不少,夺了其中一人的武器,反身便劈开两人,又飞身踹倒一个,不过片刻击退三人。 这放在女子身上,很是不错,只可惜对方来了一群人 双拳怎敌围殴,顾莘莘虽没有示弱,但踹倒几人后,反身往前跑,奈何少女的小短腿速度比不上一群长腿大汉。 眼见身后人汹汹而来,摆好重重拦截她的架势,顾莘莘内心大叫不好,便在此时,一个身影从横着的巷子猛然冲入,不知他手中拿了什么,啪啪啪打过去,瞬时倒下好几个如狼似虎的追兵 这身手让顾莘莘目瞪口呆,再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谢栩。 他手中应是些铁砂珠,甩完后单手在腰间一抹,一抹光亮日头下夺目一闪,竟是把软剑那剑如银蛇飞舞,锋利如刃,又韧如长鞭,瞬间再撂下两个人 顾莘莘大为惊诧,心道,这谢栩不仅是个练家子,掩藏的实力远超她的想象这也是她第一次看他正儿八经打斗,他的武器,竟是把软硬兼施,极难驾驭的软剑 事实的确如此,谢栩在被父亲带到边关后,因先前被母亲虐待,身子骨极差,虽说谢老大爷对儿子的身体无甚所谓,但一些好心的将领却不时教谢栩些拳脚,让他强身健体谢栩本就是个好学的主,除了搜罗营里的书籍看,习武亦是用功,那会他双臂还健在,而后来某些原因右臂出了问题,换了常人可能灰心失落,或者破罐破摔,谢栩截然相反,除了文墨不辍,习武亦越发勤奋。 而身体有残的人往往异于常人,比如盲人便耳力极好,只有一只肾的人,另一只肾便格外强大。谢栩失了右臂,左臂在逐渐训练下,远比常人更灵敏,加之他刻苦勤奋,便是只有一个臂膀,也远胜常人。 眼下,他单手持软剑,瞬间干翻好几个,那如狼似虎的家丁们认出他来,领头的道“好极了,谢小侯爷在这,便不用我们费力跑两趟” 那王从励原是下令将这两人都逮到,好好报复一番。打手们想着弱质女流更易下手,便先来逮顾莘莘,然后再去逮谢栩。 没想到,谢栩自投罗网了 领头的大喊“兄弟们都上” “赏金就在前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本见谢栩打趴几人,士气稍有挫败的大汉们顿时高吼,一窝蜂的冲去 顾莘莘躲闪着踢开两人,而谢栩更是勇猛,一柄软剑挥得虎虎生风,再度干趴几个,若放在平日,顾莘莘定要为谢栩鼓个掌 然而形势越来越紧张。 目前对方占不了便宜,可那巷尾涌入更多的打手,饶是两人联手干掉好些个,却拦不住打手源源不断。 对方显然是怕失手,才在各巷子里都埋伏下人手,那王从励够眦睚必报的,不过嘴上闹了一架,他竟为了抓两个人,请了大队人马来 果然如顾莘莘所猜,源源不断的人来了后,忽听一声尖啸,两侧墙面黑影齐晃,又跳下一排人。打手本就够多了,接着添两排,真是呈包围圈伏击啊 双方人数悬殊太大,即便谢栩再强悍,总归双拳难敌众,何况还一轮轮的车轮战,耗都能耗死 顾莘莘正想跟谢栩来一句,走为上计,哪晓得两人心意相通,她身子猛然往前一倾,谢栩已拽着她往前狂奔 她身量尚未完全长开,小短腿跑不快,谢栩则快得多,十六岁的少年,个子逼近一八零,大长腿一阵风卷到前头,看顾莘莘太慢,他抓住她手腕,带她一起跑。 顾莘莘只觉耳边风呼啸而过,那只手将她抓得牢牢地,生怕她落下,他的力气带着她一起往前狂奔,顾莘莘竟喜感地想,这一刻,自己虽是被人带着才有风一般的速度,但总算洗去小短腿的耻辱了。 不过两人没干跑,一边跑一边将身边磕磕碰碰的东西打倒,阻碍追兵步伐,抓起身边东西往后砸,比如砖块、石头、厚瓦片,砸得追兵嗷嗷叫 两人跑到巷尾已是末路,前方就是一堵墙,除了翻过去没别的路。那两人高的墙,谢栩单手竟飞身上去,顾莘莘在小县城里爬紫藤小院的墙爬出了经验,哪怕不能像谢栩般瞬间上去,却也借着一侧的树,攀爬跳上。谢栩已在墙头上等她,抓着她的手将她带过墙头。 等追兵追着一起翻墙过来时,两人已经跳到巷子外,顾莘莘还回头扮了个鬼脸,“嘻嘻嘻抓不到抓不到”将追兵气得够呛,等那些人哇啦哇啦要追上,顾莘莘在地上狠抓了大把沙子,猛地向墙头追兵撒去,“哎哟”“哎哟”几声响,被沙迷了眼的追兵瞬间摔下了墙。 再睁眼时,那两人已经跑没影了 两人一口气跑了好远,确定追兵赶不来才停下。 躲在某个墙角后,两人气喘吁吁,顾莘莘这会才发现谢栩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是手掌,而是手腕。 事出有因,逃命要紧,顾莘莘觉得拽着跑一段没什么,倒是谢栩突然反应过来,一惊,立马松了手。 她的余温在他掌心撤去,指尖却残留着少女肌肤的柔滑。 他将手垂在袖子里,将心底某个奇怪的异动压下去,面上依旧冷静沉稳。 顾莘莘则是大口喘了会气后说“他们应该不会再追来了吧,王八蛋,你那个同窗怎么那么小鸡肚肠那么点小事,就要人命刚才我看那些人的口气,恨不得要将我打残后再发卖了” 谢栩亦是冷哼,原以为王从励只是跋扈,如今看来,更是狠毒。 顾莘莘又喘了会,对谢栩说“今儿你救了我,咱两从前的事一笔勾销了” 谢栩盯着她,眼神犀利,“什么叫一笔勾销” “不是”顾莘莘觉得他误会了,解释“不是说咱俩一刀两断,我是说我不生气了,过去的事抹去,咱俩还是朋友” 谢栩冷哼了声,算是应答。 “但是,”顾莘莘说“我今天那两大盒子糕点还是因为你浪费了,你赔我五十两,不然我心好痛。” “德性”谢栩冷嗤,手一抬从兜内摸票子,顾莘莘赶紧拦他,“别别”她就是开个玩笑。 却是这一瞬,她眸光一紧,落到谢栩胳膊上,那暗青色布料上隐隐有潮湿的红色痕迹,逐渐晕开她一惊,“你受伤了” 回头细想,那些人追他们时,有几个带刀的扑到顾莘莘身后,谢栩拿软剑挡了几下,或许是那会攻击太密集,谢栩为了护她,被他们击中。 顾莘莘心中暗潮翻涌,这家伙看着冷面冷心,实则不然。 谢栩却硬邦邦道“我可不是为了你,只是刚巧被击中。” 又嘴硬,承认一下自己有君子风度会死啊。 她不知道的是,谢栩真的没有君子风度,他出手救她,纯粹是为了别的原因。当然,这个原因,权臣大人目前还不想面对。 观察了一会谢栩的伤口,顾莘莘道“不行,你这要包扎。” 谢栩道“没那么严重,用不着。” “那怎么行”他现在可是她的恩公,“你要不想去医馆,那就去我店铺。”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2章 Chapter42 争风 七分甜距离这只有一条街,两人很快到了。 雅间没人, 顾莘莘将谢栩带进去, 然后命伙计去药堂买点外伤药。 等待的过程中, 顾莘莘问“要吃点什么吗”想了想道“对了,我还欠你一杯酸奶呢。” “不吃。”谢栩再度成为过去那张嫌弃她的脸。 顾莘莘瞪他, “不吃就不吃谁求你” 很快, 伙计将外伤药送来, 顾莘莘给谢栩端过去,她大咧惯了,加之心急谢栩伤势, 直接撩起衣袖,倒是谢栩往后避了避,“我自己来。” 古代男女有别,撸袖子在现代不算稀奇,放古代可是有孛伦理。 顾莘莘掀眉, “可你自己来不了啊”就一只手怎么搞 这话她怕戳谢栩的痛处, 忙道“没事, 你当我是个男人不就行了” 谢栩“” 话虽如此, 顾莘莘仍是强行将谢栩衣袖撩上去。 好在只是皮外伤, 一道长约一寸的伤口横在手臂, 渗了血,但并不深, 上一点外伤药十来天能好。 顾莘莘先是用药酒消毒, 然后拿着药粉往上涂。 白色粉末, 微带苦意的药香,顾莘莘拿着小药勺,一点点往上撒,嘴里调侃要将自己当男人,手下动作却小心翼翼,还不时留心谢栩的表情,一旦他蹙眉立刻放缓动作。 哪怕谢栩从头至尾神情凝重,看不出任何表情。 顾莘莘没管他,最后一点药粉撒完后,她突然凑过去往伤口上吹了吹“呼,不痛不痛哈” 口气像哄小孩。 这只是顾莘莘的习惯,孩童时她受伤,爷爷奶奶便会这样哄她,上了药后吹着伤口好像就能减轻疼痛,是以她养成了习惯,给谁上药都要吹上一吹。 谢栩原本淡薄的眼神闪了闪,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从没有人这般对他。 回忆里最多的画面,是母亲的打骂与父亲的冷漠。 那般细致的上药,怜他惜他,从没有人。 大咧的顾莘莘并未发现谢栩的异常,上完药粉后陪在一旁,准备包扎的绷带,药堂的掌柜说了,这药粉撒上去得等吸收片刻,再缠上布带包扎。 等待中她再度问他“疼么”药堂掌柜说会有些疼的,她想着要是疼她就找本书给他看看,转移痛感。 谢栩偏偏依旧高冷镇定,“不疼。” “哦。”顾莘莘稍微安了心。 便是这时,店伙计忽地道“掌柜的,徐公子来啦” “啊”顾莘莘起身,怎地这般巧,谢栩每次难得来店铺,就能撞到也不爱出门的徐清。 想着徐清出来,多半又有好消息这家伙属于闭关型人才,一旦打算研究一项技术,就会闭关好些天,一旦他出来,就意味着科研成功 顾莘莘掀开雅间帘子,一阵风迎了出去,见徐清穿着她前些日子买的烟灰色初秋长袍,架着对金丝眼镜,格外喜感。他一板一眼对她说“我要吃八宝鸭。” “噗”顾莘莘笑。 这家伙每次闭关出来,就会要求大吃一顿,这已成为额外的奖励。 “好好”顾莘莘想着雅间内还有另一个爷,便将徐清拉到了另一个雅座说“你等会,我把手头事忙完,再带你去” 想着谢栩胳膊上药粉的吸收时间还有一会,她坐下来跟徐清说话,“我新要求的东西,你捣鼓出来了” 徐清不屑,“比织布机还简单的玩意,肯定能成啊。” 顾莘莘只想吧唧给他一口那天她意外又想了一个新赚点的点子,才跟徐清没说几句,他就洞察了她的心思,立马开工。嘿,理工科宅男的效率就是快 她笑眯眯道“哇科学家就是不一样呀徐清,每次看你搞研究,你的身影就在我心中霍然高大”还夸张得用手比划一番。 这话固然是高帽子,亦是实话。 徐清冷哼,傲娇道“本来就是我在d32星球,可是被誉为联合国杰出青年科研贡献者” “棒棒棒”顾莘莘拍掌。 两人热络交流。那边谢栩,则是冷冷端坐。 那什么徐公子一来,顾莘莘就把他撂在这。 好在,顾莘莘还是喊了一个店内伙计的,以备谢栩不时之需。 谢栩坐在矮凳上,面无表情听着那边雅间的声响,他们具体的言谈他听不见,只隐约听到顾莘莘哧哧的笑,似乎欢喜极了。 冷眼旁观一阵,谢栩问伙计“徐公子是什么人。” “哦。”伙计道“掌柜说是她的朋友,据说是来自番邦异国,懂许多常人不懂的道理,掌柜跟他关系很好,每次徐公子一来,掌柜就格外欢喜。” 嗯,当然欢喜了,这是你们掌柜的摇钱树啊 可惜,其他人不知道。 而雅阁那边,窃窃私语声及欢笑声还在继续,隔着朦胧的帘子,隐约能看到大概的场景,两人挨得极近,看起来很是亲昵。 前一刻对这边关怀备至,下一刻就谢栩忽然高喊“顾莘莘” 那边顾莘莘聊得正欢呢 她发现了,对于傲娇技术宅男,你夸奖他赞美他,他就能转移成动力,这都是钱啊,银子啊,故而顾莘莘从不吝啬对徐博士的赞美 只可惜没夸几句,谢栩那边传来又冷又硬的叫喊。 顾莘莘以为有事,放下徐清过去,就见谢栩冷着脸道“我这伤口你不管了。” “管管管啊”顾莘莘见时间差不多到了,拿起绷带替谢栩包扎。缠缠绕绕,等一切捣鼓完后,她自认该做的都做全了,说了声“好了你可以走了”风一阵又冲入了徐清那。 她逮着徐清想问问新科技的事,两人没说上几句,那边又是一声喊“顾莘莘” 顾莘莘诧异几秒,起身走过去“咦,你还没走呢”她以为照他不喜欢自己的性子,定是包扎完就离开啊。 谢栩像个菩萨一般,正襟危坐,绷着脸道“伤口痛。” 咦,明明包扎好了为什么会痛顾莘莘想了会,她是按药堂大夫说的来啊,难道出错了 她抬起谢栩谢栩的手臂检查一番,没发现哪不好啊。 察觉出她出的质疑,谢栩冷脸道“是真的痛。” “那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止痛药,顾莘莘问“要不,你干脆去药堂看看” “身上痛,不想去。” 顾莘莘没办法“那好,那你先在这歇歇,好一点你再走。” 然后再度去往徐清那。 徐清那边的等待中,顾莘莘让伙计给他上了甜品,这几天顾莘莘又捣鼓出时令水果口味的酸奶,是拿马奶青提跟酸奶一起酿制的。 技术宅男傲娇满分,嘴上说口感一般,手里拿着小勺挖个没完,有人欣赏自己的手艺,顾莘莘当然开心,趴在桌上看他吃。 这一幕被隔壁包间看了个清楚。 硬邦邦的声音再度传来,“顾莘莘” 顾莘莘头都大了,她怎么没发现,谢栩这么缠人呢,她走过去说“又怎么了” 权臣大人许是找不到理由,看了隔壁一眼说“我饿了。” 顾莘莘道“那你更得走了,毕竟你从来不吃我这的东西。” 谢栩皱眉,半天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词,“谁说我不吃” 顾莘莘惊了,真的惊了,要知道,相识一年多,权臣大人无论旁人怎么引诱,硬是说不吃就不吃。 今儿是怎么了半信半疑中她问“那你想吃什么” 谢栩的余光扫扫对面包厢,道“就伙计刚才说的什么酸奶吧。” “还真吃啊。”顾莘莘在震惊的心情中,让伙计上了一碟酸奶。 权臣大人对着碟子里乳白的浓稠液体看了好一会,微皱的眉头明显充满抗拒,最终他还是拿起勺子轻挖一下。 太过勉强,说是轻挖,不如说是只蘸了一下。 若是小书童这熟悉的在场,定要说,少爷,对于不喜的食物你果然吃得艰难啊。 但肯拿起勺子已是破天荒了,顾莘莘难以置信,凑过去问“好吃么” 谢栩拧眉,他吃不惯,他向来不喜甜食,末了却绷着脸说“凑合。” 这话倒是鼓励了顾莘莘,难得权臣看得上她的手艺,她立刻跟小二说“去,再端几碟甜点来,光酸奶怎能填肚子呢” 几碟点心上来,都是蛋挞、小蛋糕等一系列甜食,谢栩的眉头以微不可见的方式皱起,“现在不饿了,等下再吃。” 顾莘莘“”一会饿一会不饿的,耍我呢。 两人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独处,这时帘子一掀,有人走了进来。 是徐清。 这宅男搞科研太专一,以至于其他方面,是个完全没有心机,极度简单、直来直去的人。顾莘莘说要带他去吃大餐,他在包间里等了半晌,她却没回来。 于是他丢下手中甜品,直接拨开谢栩的帘子,视线丝毫不看谢栩,只定定瞧着顾莘莘,认真又固执,“我要去吃八宝鸭。” 顾莘莘哭笑不得,“我知道。” “我现在就要去。” “好” 谢栩冷不丁插进来道“我还要吃其他糕点。 ” 徐清跟进“我要去吃八宝鸭。” 谢栩“再给我上几碟其他的。” “八宝鸭” “顾莘莘,糕点” 顾莘莘头都大了 男人们你们咋回事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3章 Chapter43 毅力 最终局面是,两个男人在顾莘莘的强力扒拉下分开。 顾莘莘先是将谢栩请到了甜品架旁, 要吃什么, 任君挑选, 一切她请。 然后 然后她就带着徐清走了走了 场景如昨日重现,上一次在店铺碰面, 顾莘莘也是撂下谢栩, 拉着徐清走远。这一次谢栩再度远看两人离去的身影, 脸色难以形容。 不过顾莘莘已经管不了谢栩的反应,她拉着徐清去了一品楼。 徐博士如愿以偿吃到了惦记多日的八宝鸭,嘴里一边傲娇着就还可以, 就那样,一边把一只鸭子全吃光。 吃了中午还没完,下午顾莘莘带着他继续吃,夜宵,小吃街, 花式犒赏功臣。 蹲在小吃街门口, 看着徐博士一脸餍足, 顾莘莘想着即将落入口袋的银两, 同样一脸餍足。 她即将再进账一笔。 秋日干燥, 前些时间她皮肤干得起皮, 涂了古代的美容药膏,效果甚微, 她不禁怀念现代的化妆水、精华液。 这念头一出, 她立刻蹦出了灵感。现代那些护肤品配料添加了各种化学剂, 过于复杂,要在古代造有难度。可不要紧,她可以制造最天然的护肤品啊 她巴巴找到徐清,“你能不能生产纯露跟精油” 这类天然护肤品是从植物花瓣里直接提取之物,徐清思索片刻,表示可以。 岂止可以,是压根没难度,比织布简单多了,只需蒸馏法即可萃取。而蒸馏属于工艺里最简单的提取手段之一,在古代就有了,古人拿来酿酒,所以在未来人徐博士面前,堪称小儿科。 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原料,这年代的农民为了生计,田地多种植粮食,尚未大规模种植花卉,顾莘莘花了好大精力才在附近某气候温暖潮湿的都城找到花田,引进为原料。 原料到手,摘选洗净,倒入备好的机器,蒸馏机器所提炼的鲜花液体分别流向两个管道,汁液水的密度相对大,往下流,即为鲜花纯露,油的密度小,往上走,即为精油。现代鲜花精油提炼机器同此原理 当第一批产品出来时,顾莘莘倍感惊喜,尝试着用鲜花纯露往脸上抹了几天,补水效果明显。再用精油泡泡澡,敷敷面膜,更是浑身舒畅 亲身使用无虞,她很快批量加工,先以赠品的方式送店里高定衣物的太太小姐们,反响不错后,她才开始售卖。 尤其是精油,效果神奇,可用于肌肤补水美白,保湿抗皱,也能做熏香,放松精神,安抚情绪面膜方面,可单水调和,也可与珍珠粉、药粉、花瓣粉,一起混合,配出多样化护肤品,至于熏香,更是改进了传统燃烧固体香料的使用方式。 这一过程中,固然有守旧者拒绝尝试,但挡不住更多爱美女性的欢心,京圈里的顾客越来越多,纵然顾莘莘想多卖一些,可花田鲜花原料有限,只能小批量生产,供给客户有限,而这些人群,大多是成衣店的高定顾客,哪怕她开出高价,也不愁卖。 顾莘莘账上再添一笔钱,跟大面积布匹买卖不能相比,但也够顾莘莘数一阵子,顾莘莘就当它是一笔外快了。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顾莘莘还激动于蒸馏机的发明成功。 看着徐清这大功臣,顾莘莘美滋滋带他吃了午餐,继续吃晚餐,再是夜宵吃到徐清满意而归。 谢栩则回了培梁院。 一踏进学院,人人为之侧目,揣测好奇。 这个叫谢栩的同窗,上午与那七分甜的掌柜小表妹一道,在武场狠整学院小头目王从励,那王从励从小被捧惯了,当众受辱,气得七窍生烟,待两人走出学院后,立马指挥自己的家丁纠结一帮打手,誓要百倍报复。 照说,指派那么多人去,那二人定是被修理惨了,学院有良心未泯的学子为此担忧,不想,谢栩安然无恙回来。 谢栩对周围眼光恍若未见,平静如初的踏入学院。怎样走出去,就怎样走回来。 过了学识楼便是寝舍,寝舍是一栋两层朱红墙配青瓦小楼,四周围以茂密乔木与院墙,巧,王从励就站在谢栩的必经之路上。 见了谢栩,王从励捏紧手心,神情复杂。比起学子们的惊诧,他早就知晓自己派出的追兵大败而归,那两人不仅毫发无损逃脱,还打伤了不少家丁。 王从励震惊之余,生出几分紧张。 原本他是这么想的,让下属将那两人狠狠修理一顿,谢栩是本院学子,碍着夫子们在,他不敢做的太绝,饱打一顿,然后带过来,让他当众从自己裆下爬过,让他永生记得,这学院里谁才是老大。 那女子就没那好运了,那小娘皮伶牙俐齿,说话刀子似的,将她活抓来,羞辱一番,看她姿色尚可,去床榻上一番也成,再发卖到窑子里去,让她知道得罪他王小爷的代价 反正她一介小商贾,便是谢栩远亲又如何,谢栩自身都难保,还真能顾到她 算盘打得好,结果,一个没抓住,还伤了自己人。 看那谢栩好端端回来,也不知会否向夫子告状。 王从励为人跋扈,家里却有严父,若知道自己去学院没好好进学,反惹事生非,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而学院夫子同样严厉,万一发怒,日后不举荐自己入仕怎么办 思及此处,王从励更是恼恨谢栩,若不是他,哪会有这么多麻烦眼见对方走过来,他后槽牙都咬紧了。 他心里盘算好了,若是谢栩上前兴师问罪,他就说人不是自己派的,是别人栽赃嫁祸,总之绝不承认。 没想到,谢栩路过他,眼风瞧都不瞧他,径直回到自己寝舍。 留下王从励与其他学子面面相觑。 良久,王从励恍悟,“哈,原来是纸老虎啊这不声不响的,是怕啊都不敢上前找小爷我问问” “你们瞧,他连看我一眼都不敢,可不是怕嘛” 其他人脸色不一。 瞧那谢栩走来,竟然一声不吭,竟是打算咽在心底的模样,众人只能认为,谢栩可能是被那些打手吓到了,虽然在武场气势汹汹,但他毕竟在京城无依无靠,等被打手们追杀才知道厉害,多半不敢找王从励对峙了。 王从励也是这般想的,方才的紧张一瞬变成大笑,“哈哈哈,老子还以为他有多狠呢,你看,吭都不吭。” 一群人也笑起来,看向谢栩远去的身影。 谢栩不曾停下脚步,哪怕听到那些言辞。 若是小书童在,肯定要冷哼,一群蠢货,我们主子不是没脾气,相反,他脾气大的很,但他越恼怒,便沉得住气,今儿懒得追究,日后怕是一动手,你们全得翻倍还。 很遗憾小书童此刻不在。 这会,小书童正在寝舍里,快急疯了。 今日武场之事他起初不知晓,学院里一般各位少爷主子们上课,不允许带仆童,是以武场那会小书童并不在场,不然他拼了命也要护着主子 一直等到下课,主子久久未归,他才在别家下人口中得知武场事件,再一听说那王从励极有可能要报复主子,更是胆战心惊,想出去找主子,又不知去哪找。一直战战兢兢等到现在,主子可算回来了 见主子进屋,他立马迎上去,道“少爷” 看出他眼里的惶恐,谢栩安抚道“无事。” 小书童还是担心,“可那王从励” 谢栩道“我心里有数。” 瞧主子风轻云淡,小书童这才放下心。 片刻后,看见主子肩上的伤,小书童又紧张起来,追问受伤一事,得知加油君已帮主子敷药包扎好,小书童舒了口气,“幸亏有加油君不然”后面话没说。 不然主子一只手,如何给自己上药。 对此主子却毫无感激之色,鼻腔短促地“哼”了一声。 小书童暗想,咦,主子好像提这个名不太高兴 便问主子,今天跟加油君一起,都做了什么。 主子又是一声冷哼,不答,晚膳过后,摆起了棋阵。 谢栩最近迷上与自己对弈,小书童以为主子对棋起了兴趣,结果发现主子是在练习,他占据黑白两子,双方不断撕缠,又不断突破,宛若两军交战,智谋与夺取,布局与反布局,更像一种锻炼思维的方式。 小书童看主子心情不快,不想提加油君,便转而说其他的。 先是骂了王从励好一会,然后扯上学院里别的琐事来这以后,谢栩与外界的连接,不少来自小书童。 谢栩冷脸寡言,小书童却活泼外向,书院里不少动态由小书童跟别的仆童聊天得知,今晚小书童除开大骂王从励及王从励一党外,还骂了某个世家小姐。 说是学院里有个痴情公子,自幼喜欢某家小姐,那小姐先是跟他信誓旦旦非君不嫁,待公子差媒人上门说亲,那小姐却说变就变,竟爱上了其他少年郎那公子伤心到茶不思饭不想,瘦了一圈。 从前小书童碎碎念这些琐碎,谢栩从不入耳,他不喜闲事,小书童知其习惯,但他想着此事在学院闹到人尽皆知,主子同那公子毕竟是同窗,还是知晓一点好。 讲完后,小书童感叹“女人的心比海底针还难测,怎么说变就变” 谢栩目光一直落在棋局上,黑白交织的战场,局势千钧一发,黑子即将攻破白子,先前小书童的碎碎念他不曾留心,便是在这一句后,他执棋的指尖一顿。 小书童叹气“前面明明还说喜欢一个人,后头就看上其他公子了” “啪”一声响,谢栩不知想到什么,手中棋子重重敲下。 原本好好的对弈,他眉头凝起,竟因小书童的话想到今日某个跟旁人一起调笑的女人。 他手一推,将棋桌上研究大半时辰的棋局瞬间推乱,起身冷笑,“她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去,不缠着我最好” 留下小书童“”发生了什么 同一时刻,顾莘莘刚刚到家。 白日里带徐博士吃香喝辣,天黑后带他去逛夜市,除了吃,还买了不少物什,哄得傲娇的徐博士满意而归。 送完徐博士,顾莘莘到家没急着睡,而是干起另一件要事。 上午被王从励追杀的事她还没算账呢,哪那么容易干休当时听那些打手说,好像王从励要将她折磨一顿再卖入窑子 狠毒 顾莘莘对恶人向来眦睚必报,当下拿出卜镜,开始推算。 算了一炷香,顾莘莘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内容,露出坏笑,“好,很好” 半个时辰后。夜黑风高,适合作案。 顾莘莘蒙着面,带着一个信得过的木工小哥悄摸摸出门。 两人趁人不备,溜进某个宅院,缩进马车底,拿着各种工具轻手轻脚捣鼓一番,再出来。 事还没完,顾莘莘让小哥先回去,自己则去了城郊某小道,在那里挖了几个坑,又放了几块愣大的青砖,让本就不太平坦的路更是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手,开开心心回去了。 两天后,传来一个消息。 说那京城里的王公子,廷尉卿大人的亲侄,乘马车去郊外秋游,风景还没游到,马车居然在路上散了散了 据说是马车年久失修,出发时马夫没仔细检查,加之那郊区小道格外不顺坦,处处是坑,颠簸间那轱辘子跑着跑着全散了出去哐当哐当,马车裂了个四分五裂,里头坐的王公子跟他的小伙伴,径直从车厢里飞了出去飞 也是巧了,那道路上竟有些青砖头跟破瓦片,那王公子一头撞在砖头上,头破血流,一脑壳包不说,牙当场摔碎了两个 被人躺着送回去的王公子,路上不少人围观,而那王公子在城里素来风评不好,两旁百姓没少看笑话 丢脸丢到家 顾莘莘收到消息后,在床上笑到打滚 阿翠一脸莫名,她不知道是自家主子做的。 顾莘莘还坏坏的想,这王从励磕坏了牙,以后说话会不会漏风 来,跟我一起念,大脑老虎,大席狮子,发福花蝴蝶,金稀丝猴 再按现代社会东北话与福建话走一遭心心相印,认贼作父,互相伤害,还想咋地 哈哈哈哈,顾莘莘想到这又打起了滚 培梁院里,谢栩作为同窗,自是知晓了王从励的消息。 岂止他,整个学院都传开了,有些人碍着王从励家室背景,表面上与王从励交好,实则看到他门牙摔掉,暗暗偷笑呢 王从励则是气疯了,身体上的伤,与丢了的脸面,让他难堪至极。 他包着绷带布条正躺在屋里对下人发火。 来报的下人没查出什么,出事的马车的确使用久远,某些咬合的锯齿松了很有可能。至于那路,郊区小道,平时没什么人看管,那路上的坑谁晓得是别的车踩过还是其他原因 总之,一切看起来就是巧合,若不是,那下手的人也忒神不知鬼不觉,是怎么连王公子的路线都一清二楚呢 王从励恨恨想,会不会是谢栩与那商贾女的报复,毕竟前几天他找过谢栩的麻烦,他派人去打听,可谢栩这几天一直呆在学院里,除了上课,半步不离,更不曾与外界人员接触,这事实打实与他无关。 既然与谢栩无关,那劳什子小表妹估计也得排除在外,毕竟她一个商贾女,怎能知道他王公子的路线 王从励想通后很是憋屈,那就是要他认定,自己是意外咯 意外摔一头包,意外磕掉门牙,意外丢大脸,意外让人看笑话 不曾有过此遭遇的王公子蒙住被褥,太他娘暴躁了 就在这时,门帘一掀,有人来探他 是王从励的姐姐,说是来探弟弟的伤,可王从励睁眼一看姐姐的脸,吓一跳姐姐脑门上也肿了几个包 一问才知,竟也跟那商贾女有关。 不过并非摔马车,而是王从励姐姐自己摔的,王从励姐姐最近跟风,看圈里贵族小姐们爱去一家七分寐的店铺做衣,价格虽贵,但胜在布料精美款式新颖,心动下便照着京中某贵女的款式定了几套衣裳。 待成衣出来,那裙摆竟比一般裙裾更大更长,王从励姐姐不习惯,屡屡踩到裙摆,短短一个小姐妹的下午茶会,硬是摔了好几跤,磕一头的包,脸丢光了 实际上,这并不赖衣裳,顾莘莘店里款式虽然同传统衣衫比有所改进,却不至于存在这般大的缺陷,让人一踩一摔跤实情是,王从励姐姐身量矮小,却偏对个子高的贵女们心有不甘,见那些贵女们着的款式好看,非按对方的尺寸来定 一个一米七的人跟一米五的人,衣服长度能一样么,王从励姐姐能不踩脚摔跤么 可王家姐弟竟是一样的秉性,弟弟做错事挨罚不反省,姐姐同样,当下姐姐就扑倒王从励床边,硬说是衣物不好,害她在贵女圈丢脸云云 王从励跟那商贾女本就因谢栩有冲突,虽说这次马车事件可能跟她无关,但想起那商贾女,他仍是一肚子的气 总觉得是认识谢栩跟商贾女后,他才接二连三出事,霉运连连 这次,她撞在他手上呵,也好,最近太过憋屈,他总算有个地方撒气 于是他狠声说“阿姐,等着,我帮你出头” 狠厉的声音被埋在风中。静悄悄的月色另一端,谢栩沐浴过后,坐在案几旁,由着小书童上药。 他胳膊的伤势好了些,但每天还是得继续涂药。 小书童边上药边纳闷王从励摔跤的事,谢栩听着也思索了会。 这一想,脑里立时浮现那张古怪精灵的脸。 莫非是顾莘莘 灯火下谢栩静了静,无条件相信这个直觉。 倒是小书童叨念了会说“上完药主子就早睡吧明早还得去药堂续药呢” 谢栩胳膊上的药粉用完了,得去药堂再续一些。 尽管主子的伤口愈合迅速,小书童仍然不放心,还是建议主子亲自去药堂,让里的药师看看,再做决定。 一夜过后,主仆两出学院,去药堂。 秋光正好,朝阳温煦,不知谁家的桂花开了,整个街道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甜。来往的行人跟吆喝的店铺让街道充满了京都的繁华与热闹。 主仆两选择步行,巧得很,那药堂就在顾莘莘的七分甜前面。 不多时两人走到药堂,去时没遇到顾莘莘,等药堂开完了药,回时就见顾莘莘穿着宽松的衣袍,打着呵欠,应是刚起来,懒洋洋往店里走。时下兴穿木屐,女子可以套着袜子,再穿木屐,顾莘莘的木屐轻哒哒踩在地上,头发在朝阳中泛出蓬松的金色,侧面脸颊雪白可爱,透出专属女子的慵懒轻软。 见到谢栩,她惺忪的双眸倏然睁圆,“嗨” 谢栩选择无视。 顾莘莘a小书童“” 放到平时,谢栩遇见顾莘莘虽然不会主动招呼,却也极少黑脸。怪就怪谢栩看到顾莘莘他就联想那一日,她撂下自己,跟徐公子扬长而去的背影。 照说,他没必要在这小女子身上浪费情绪,可这小女子不是喜欢他么 权臣大人素来很有原则,做任何事,都讲究一个认真执着,可这顾莘莘怎么就不呢怎么她喜欢喜欢着,来了个徐公子,她就半道就跑了 权臣大人觉得这态度很不端正,很没有毅力。 他不舒坦,很不舒坦 这实在是一种霸道心理,奈何权臣大人尚未自知。 于是他看到顾莘莘,冷哼一声,擦肩而过。 顾莘莘则是蒙圈的,那日她虽跟徐博士离开,但有吩咐过伙计,好好招待权臣大人,点什么给什么,还不收钱,算是仁至义尽吧。 如今,见权臣大人不理自己,她仍是笑着的“公子,今儿怎么来这了,还吃不吃甜点” “不吃。”谢栩从鼻腔里冷哼,“难吃死了。” 顾莘莘“” 妈的,一天一个脸是个什么意思啊 她气道“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你”转身往店面里走。 这时,对面成衣店的伙计匆匆跑来,“掌柜的不好了,又有人来闹事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4章 Chapter44 关系 对面成衣店的伙计匆匆跑来,“掌柜的不好了, 又有人来闹事了” 怎么回事 顾莘莘立刻走向不远处的成衣店。 待近一看, 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王从励头上包扎着绷带布条, 门牙也缺两个,正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堵在门口 见了顾莘莘, 王从励叫嚣道“你这黑店, 今儿不给我个交代, 别想好过” 话落丢了个布包过来,里头竟是几套软绵绵的衣物,他拿着衣物对街头巷尾的人嚷嚷“大家来看看啊, 这衣服不知怎么做的我姐姐穿回去摔了好几跤不说头都磕破了” 店内顾莘莘跟伙计一脸蒙圈。 穿衣服摔跤了怪衣服,吃饭噎到了怪大米咯 不过这真不能全怪王从励,他是个男人,搁现代属于直男类型,他哪里知道女人衣服的款式有多变又哪能知道女人衣物的区别在哪里 他姐姐摔跤是因尺码不对, 他没注意, 以为是衣裙设计问题, 所以才来店里找茬 想想也是, 为了一口气非要跟其她贵女定一模一样款式及尺寸的衣服, 不结合自身情况, 只有王家姐弟的能做得出来 可这内情是王从励不曾知晓的,他只想赖给店铺不止如此, 他今儿目的非同小可。 他最近既受伤又丢脸, 心情憋屈至极, 正愁没处撒气,这事撞到手里来,他立马有了出气筒 于是他大声喊“小爷给你们一个机会,赶紧把衣服钱退我” “还有,赔我姐的医药费,诊疗费” “一共两千五百两” “不然,小爷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莘莘惊呆,这是明抢啊 顾莘莘道“王公子,麻烦您明抢直说好吗你堂堂王大公子,既然做出了敲诈勒索的事,就干脆承认嘛” 王从励就是来敲诈勒索的,一是看顾莘莘不爽,二是手头紧缺。 前阵子他豪赌输了不少,悄悄从家里账目上挪了一千两,这数目放在世族里不多,但也不少。他得想法把窟窿补回去,加之他又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平日里呼朋唤友,拉党结派,总是要用钱的,手里没点闲钱,怎么能维持他王公子的风头 刚好这商贾女撞到他手上,当然得狠敲一笔反正她店面红火,赚钱如流 所以,甭管顾莘莘是不是那个坑他堕马的人,就算不是,王从励今儿也要找她的麻烦 当下一拍桌子“话撂这了,今儿你给不给不给我就” 顾莘莘抢道“我就不给呢” 王从励原本想得简单,带人吓吓这小商贾女对方必定腿软答应,毕竟过去他这般敲了不少店面的竹杠,见对方忤逆不从,怒道“你确定” “确定” “本大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顾莘莘“不给” 这种恶棍,你今天给他两千两,下一次他就敢要你两万两。 大街小巷一群百姓围观,当众被一个女人打脸,王从励终于怒了,“小娘皮给脸不要脸” 手一挥“给我砸” “全都砸了” 王从励人多势众,说砸就砸 顾莘莘当真没料到,晴天白日能有人这般放肆横行。 想想也是,上回他都敢当街行凶追杀人呢 顾莘莘带着店里伙计上前抵抗,但王从励的人手是己方几倍,饶是顾莘莘有些身手也拦不住,更关键的是,对方还带了凶器,刀枪剑棍,锋芒无情。 顾莘莘担心伙计们出事,便没上前硬拼,眼睁睁看着店铺被砸个稀烂。 王从励砸完扬长而去 顾莘莘哪肯罢休,火气腾腾,追上前欲拽住王从励报官,这时“砰咚”一声大响,店门上一件大物轰然落下,顾莘莘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飞快护住她脑袋,将她往旁边一带。 顾莘莘回头一看,店铺门口,那实木制的厚重牌匾轰隆落下,砸在地上尘土飞扬。离她只有半步远,若不是这人突然出现,只怕那牌匾砸上她脑壳,死在当场 顾莘莘再抬头,原本搭护在她脑门上的手收了回去,身边站着的人,可不是谢栩。 原来,谢栩与顾莘莘互不搭理后,打算回培梁院,不料走到巷子口,就听路边百姓说七分寐惹了麻烦,有位公子哥上门砸店 等他返身回到顾莘莘这,对方该砸的已经砸完了 眼见王从励扬长而去,顾莘莘从地上爬起来,怒冲冲追去,店铺是她的心血,她绝不能让人白砸。 今天不管是报官,还是找去王家,她都要讨个说法。 只是,谢栩拦在她面前,“你要做什么” 顾莘莘正在劲头上,“能干嘛,给自己讨公道啊” 谢栩道“怎么讨你自己去单枪匹马” 顿了顿,道“别把自己当回事,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贸然上门,有用么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这话让顾莘莘冷静下来,的确,天子脚下又如何,他是官家子弟,她是低贱商贾,在这阶级分明的古代社会,民不与官斗是最基本的法则。何况对方的亲叔父是朝中重臣。 顾莘莘一瞬有些灰心,难不成,再用卜镜坑对方一回那也只是偷袭,砸店的损失,她终究要不回来。 心情低落,但她并不愿就此绝望,在现代活了二十四岁,她最大的经验就是,问题就是拿来解决的,这一刻没有办法,不要慌,接着想。天无绝人之路,自己不气馁,总能想出法子。 她慢慢平复心情,看着店内满地狼藉,大脑不断转动。 这时谢栩道“不要拿自己当枪使,你有的是枪。” “嗯”顾莘莘眨巴眼。 谢栩看似无意的说“听说你这店里生意不错,来往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话没头没脑,店小二店管事一概蒙圈,只有顾莘莘眼一亮,拍了个巴掌,拖长音“哦我明白了” 王公子当街打砸了七分寐成衣店的事,很快传开。 顾莘莘看着被砸得一片狼藉的店面,既不让人收拾,也不让人遮掩,伙计们纳闷,顾莘莘便神秘一笑,“不收,收了还怎么等我的枪” 翌日早,来了两个顾客登门。 一个老主顾凌封带一个新主顾宋致。 小店被砸虽然在附近街访传开,但半城之隔的贵族区,尚未激起水花,毕竟对他们来说,这只是商贾区里不足为奇的小事件。 是以凌封看到店里砸得稀烂时,大惊,“怎么了这事地震了” 宋致同样愣住。 顾莘莘沉默不语,倒是一旁老胡唉声叹气“哎,别提了,昨日那王家公子过来找茬,说是我们店衣裳不好,要我们赔两千五两,掌柜的不肯,他们就将店砸了” “我他妈的还”凌封是个暴脾气,当即骂起来,“奶奶的,这王八蛋摆明敲诈啊,还两千五百两,怎么不去买棺材呢” “你们没反抗”凌封又问,“没报官” “掌柜的想报,可京城的情况爷您懂的,民哪敢与官斗啊再说了,当时是想反抗,可他带了好些人,明刀明枪的,我们哪敢,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 他又往上一指,“哪,招牌都被砸下来了,若不是掌柜躲得及时,只怕当场就砸死了” 凌封勃然大怒,“这王八蛋龟孙老子朋友的店也敢砸” 他转身往前去,一直没说话的顾莘莘赶紧拉住他“小爵爷,你干什么” 凌封最是重义气,“老子找那龟孙去” 一甩手,人已经冲了远了 顾莘莘看着他背影瞠目,没想到小霸王这般血气十足 她回头看向宋致,想问问要不要追去把人拦下,宋致说“随他去吧,他吃不了亏。” 这话不假,顾莘莘来了京城数月,高门大户打了不少交道,正儿八经的皇族王侯却少之又少,她还曾纳闷来着,怎么别的穿越剧里女主一来,便能顺风顺水结识各个身份珍贵的皇家大佬,什么公主啊皇子王爷啊,到她这,一个都不认识,这不符合穿越剧常理啊。 后来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早就结识了一个皇族大佬。 凌封听着只是个伯爷的儿子,实际绝非如此,大陈朝王侯不少,一个安乐伯并不算什么,但凌封身上的母族血脉就不简单了。 凌封的外祖父同样是个伯爷,爵位不高,胜在人长的英姿飒爽,大长公主对他一见钟情,情愿下嫁,而大长公主论资排辈,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姑母,她生了凌封的母亲,当今的德信翁主,算起来,凌封是长公主外孙,亦是当今天子的表侄。 而多年前,本朝皇帝在登基前曾遭过宫变,是长公主想法保住他,故而皇帝对长公主极是敬重,连带着对这表侄极为亲厚。 有了皇帝这个亲表叔,凌封这些年在京城子弟圈横着走,那王从励有重臣亲戚又如何,照样吊打不误。 也因如此,凌封这些年才得封京圈混世小魔王,过去不知跟多少王公子弟打过架干过仗,就没一次输的 两年前,凌封也进过培梁院,那可是校霸级别,王从励是运气好,若是跟凌封一届,只怕已经被凌封打残了 这会宋致没有拦,估计认为凌封绝不会吃亏吧想想也是,自己这个表弟,浑天浑地,除开皇帝跟大长公主能说他几句外,无人敢惹。 默了默,顾莘莘将目光移回来,看向宋致。 接受到她的目光,宋致将脸稍微别开了一些,与这顾掌柜虽只有几面之缘,但毕竟有过“不同寻常”的交集,每每想到,宋致总会窘迫与不自在。 今日他本不想来,可上次小爵爷的母亲德信翁主生辰后,不久就是宋致的母亲宋夫人生辰,宋致本想上市集挑些合眼缘之物,哪知表弟硬拉他过来,说什么顾掌柜家的衣裳女人都喜欢,定做几套姨母绝对喜欢云云。 却没想到,七分寐店子被砸了。 他缓缓环视店面,桌椅砸坏,物品凌乱,牌匾碎裂,满屋不堪,一起仿佛都在诉说着那场暴力又可怕的场景。 他问顾莘莘“损失很严重罢” 顾莘莘一扫方才的沉闷,一笑,“可不我都后悔了,那天就该接下您的票子” 宋致道“你现在要也来得及。” 顾莘莘赶紧摇手“可别我就开个玩笑没想过要您票子呢,事情一码归一码,我的损失跟您无关,不需要您来承担。” 她说完笑眯眯,歪头看他,“您说对不对” 她没有刻意笑,这是她不经意的动作,可一个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歪着脑袋看人,眼角笑得弯弯,总是透着股娇俏。 宋致再次将脸转开,不看她娇艳的笑,道“再等等,看凌封那边怎样。” 这一等,便等到一个劲爆消息。 那凌封果然不是吃素的,暴脾气直接闯到王家,那王从励堕马受伤后没去培梁院,一直在家里养伤。跑出来讹人是趁家里长辈不在,等砸完店子讹完人,再回去接着躺下装伤重。 偏偏凌封一进去直闯进他房里,二话不说,将人拎起来一顿饱打 王从励被打得莫名其妙,拉着家丁一起还手,可哪里是“纵横沙场”的小霸王对手,倒被揍得更凶残 等王家的大人一回来,就见自家儿子已被打成猪头 无缘无故被打,王家人哪能不火大,哪怕对方是长公主外孙,也得揪着要个说法,结果小霸王冷哼一笑,“呵,小爷可是在帮你们教儿子,今儿没我一顿饱打,明儿他很可能就坐牢了” 说完丢下一句“不用谢”扬长而去 王家人“” 顾莘莘这边,同样不太平。 店子被砸的第三天,来了不少顾客。 多是高门贵女,来取定制衣物的,见一屋狼藉,齐刷刷瞪大眼,“怎么回事啊” 而老胡攥着衣袖怔怔流下泪,“小姐们,太太们,实在对不住啊。你们的衣裳,早就做好了,可是小店却没能力保管” “怎么回事”贵女们问。 老胡伤心道“那王家王从励公子,硬说我们家货不好,直接将小店给砸了就是您看的这样什么都没了” 老胡说完,放声大哭,“老朽对不住你们啊” 然后仰头哭 拍大腿哭 拭泪哭 抽噎哭 生无可恋哭 指天骂地哭 花式哭戏大集合顾莘莘惊呆了她只是让老胡适当卖个惨,没想到他这么演技派 待他哭得差不多,顾莘莘出面,压低声音,沉痛而遗憾地道“实在对不住各位,但我们目前的确交不出货了。” “我们也知道各位太太小姐,做衣服定是有用处,也想过能不能补救,但是”她捡起其中一件衣裳,“这些布料都被他们故意划穿,撕破便是补都补不好了” 那些贵女们一瞧衣衫,可不,好好的布料上全是破洞,对方下手狠极,摆明要将这里一切毁了 “岂有此理”当即一个贵女喊出来,“我们可是这七分寐的老主顾,衣服不知道做了多少套了,穿在身上舒坦得很,哪有什么问题” 其余人道“对啊对啊” “定是那王从励没事找事,谁不知道他,纨绔子弟,混账东西,就爱惹事生非” “对,决计是他找茬” “混账” 一群人骂完,又忧愁起来,“这可怎么办,还说穿这衣服去郊游呢” “唉,我还指望穿新衣服观兄长的婚礼呢。” “还有,我的衣服,可是自己亲自设计的,花样就画了几天,这么就没了,谁赔我呀” 贵女们愤慨加难过,顾莘莘痛心疾首道“我们也讲过都是贵人们的衣裳,可那王公子太跋扈,竟是谁的话都不听” “我拦不住,但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我是该给各位做赔偿的” 话没说完,老胡再次攥着衣袖大哭,只恨眼泪没把店子冲垮,“哪赔得起啊掌柜的,他将咱整个店子都砸了,还敲咱的竹杠,咱现在,便是连着门店修缮费都出不起了” 他对各位贵女们说“我们掌柜的,当时可是拼了命也要护住各位小姐的衣裳的,可他们连刀都带了,我们险些命都保不住现在,衣服没了,店也没了,我们便是拿命,也赔不起啊” “狗娘养的”贵女们竟也有激愤爆粗口的,是个武官之女,她拍案而起,“放心,顾掌柜的,我们不要你赔” 她将地上的残衣破衫一拎,看着那千疮百孔的布料,“冤有头债有主,谁毁了我们的衣裳,我们就找谁去” “对”贵女们激愤而起一起出了店面。 等她们走远了,老胡放下手帕,一瞬间收回眼泪,从痛哭流涕到云收雨歇闪电转换“主子,您的第二把枪该到手了吧” “你的哭戏这么精彩,当然得成功啊。”顾莘莘道。 一切都是她安排的,谢栩昨天给她筹谋划策后,她便举一反三,想了今天这招,一个小魔王过去,未必能全然撼动事态,再加上这些贵女们,应该差不多了。 为了激起群愤,让戏唱得更大更响,她还做了更细致的准备,譬如,硬是过了三天都不收拾店面,任谁进来看了都心酸 还有,那衣裳的破洞她做了处理,衣服的确被王从励破坏了,既然毁得不成穿,她干脆拿来做道具,戳了更多的洞让人看了越发触目惊心 只是心里多少过意不去,她是个仗义重情的人,从没想过将朋友当枪使,她决定以后要好好补偿这些朋友们,客户们比如小魔王,以后再做衣服,她绝不收钱,其他的贵女们,打最低折扣,该送的就送,总之,人待她三分好,她还十分情。 顾莘莘的计谋很快立竿见影。 小霸王怒闯王家后,王家再次传来新消息,说是贵女们集体上门讨说法。 那王家昨天被小霸王大闹一场,处于迷糊中,派人去查,才知道儿子将人店面砸了 偏偏王从励还嘴硬,非说对方是黑店,一时激愤才失手。 王家人不知该信谁。 这时,贵女们轮番上门了,照说,古代小姐们一般不会冒昧去某个府邸,便是拜访,也要提前下帖子。 是以贵女们没亲自去,但,这个阵仗反而闹得更大。 贵女们商量好了,每人都派出府里管家跟多名家仆,包括丫鬟嬷嬷,王府的大门立刻被结结实实堵了一半。 王家原本打算强行驱赶,可一听是受了各官家太太小姐的命令而来,还异口同声都是上门讨衣服王家莫名其妙,自己何时欠女眷们衣裳了,等一细问才知道,又跟那儿子砸的成衣店有关。 待一群管家嬷嬷丫鬟七嘴八舌,王家才捋出了真相。 那铺子没问题,在京城开得好好的,贵女们都是熟客,衣服穿了好些套,从未听说有质量问题。至于黑店一词,更是无稽之谈 众口一词,王家这才相信,是自己那不孝子又在惹事 若说昨日小霸王过来闹一顿,他们还有所质疑,以为是小霸王欺负儿子,那今儿又来了这么多人,难道大家都欺辱自家儿子么 不可能这些贵女们平日里又跟儿子没什么交集,为什么要冤枉他 再联想儿子往日所为,挑衅、找茬、敲人家竹杠,极有可能 王家长辈气急败坏,总算明白小霸王临去前那话意指何为了 那顾掌柜是平民,报官或许见效甚微,可小霸王出面便截然不同他来只是打了儿子一顿,若把他惹毛了,对着长公主或者万岁爷告上一顿,王从励横行霸道,带刀持器,欺辱良民各种恶行一旦掀出来,甭说什么王家大族了,在天子面前,都是屁等着去吃牢饭吧 而眼前,对贵女们也不好交代。 王从励砸了成衣店不说,还将贵女们的衣物毁了,这何尝不是打了贵女们的脸难怪人家上门扯皮 这一圈贵女俱是来头不小,要么朝中重臣,要么王侯子女,王从励这般肆无忌惮毁了一圈人的心头好,难道是要跟这么多世家结怨么 王家人越想越紧张,对着贵女们好一阵安抚,承诺该赔的赔,该道歉的道歉。好不容易将贵女们安抚完毕,王家人又马不停蹄赶着去凌封府上赔礼。 他们可真怕惹毛了小霸王,被参一笔。 小霸王啥都没说,只道“你们别来我这,去把人家顾掌柜的五千两损失给赔了吧” 王家人闻言瞪大眼,五千两一个小店面要五千两 小霸王冷笑,“你儿子为一件衣服,敲人家两千五百两,我现在整个店面,也才他两件衣服的价钱难道你们觉得不合适” “合适合适。”王家人能怎么说,万一惹毛了小霸王又犯浑呢 这祖宗惹不起啊 于是,店内的顾莘莘,很快收到来自王家的一摞银票。 店里一圈伙计眼眼看直了,顾莘莘同样惊诧,没想到那小魔王出场,一个顶无数个,竟让王家翻倍赔。 伙计们笑起来,“呀,掌柜的,因祸得福啊,这回咱还狠赚了一笔” “去”顾莘莘挥挥手,从里面数了三千两出来,用信封密实封好,叫伙计送到安乐伯府上。 这钱是凌封帮她扳回来的,她统计了下店里损失,大概在两千两左右,那多的三千两,便回给凌封。 至于其她出面帮过她的小姐贵女们,她自掏腰包,每个府上送点礼物过去,算是心意。 人对她好,她对人好,这是顾莘莘的做人准则。 很快,凌封收到了顾莘莘送来的三千两,送钱的小厮说“掌柜的让我千万不许带钱回去。”言下之意就是不允许凌封推脱。 凌封便哈哈大笑收着了,顺带给顾莘莘一个点评,“你们家掌柜的,是个妙人难怪我对她一见如故” 得了钱的凌封可没干坐着,立马约了表兄宋致出门快活。 凌封这人讲义气,重感情,同时兼具公子哥的浪荡不羁,那风月场所他兴致来了也会光顾,他搭着宋致的肩道“表哥,走,春香楼来了个舞娘,据说一舞倾城啊” 宋致瞪他一眼,拒绝。 “别啊表哥”凌封道,“你总这么古板,人生有什么意思” 宋致比起寻常公子哥,绝对是个洁身自好,严于律己的主,整日里除开学业,便是仕途准备,渴盼日后有一番作为。 至于风月场合,断不会去,第一是受家庭影响,宋父对妻子感情专一,从不沾花惹草,第二跟宋致性格有关在某些贪玩爱热闹的纨绔子弟看来,清高端重,克制守礼的宋致,的确有些古板。 可今儿凌封心情好,想拉表哥一道,更带劲的劝道“表哥,那舞娘可是老鸨高价从西域买来的,好多人千金难求呢,她也就看在我小霸王的份上,才肯一舞,你不去,没劲啊” 宋致怼他,“没劲就没劲。” 凌封“” 他说“表哥,不是我说你,老这么古板的活着,有什么意思,人不风流枉少年,你连女人的滋味都不知道,遗憾啊” 宋致本想说遗憾就遗憾,话到嘴边顿住。 女人的滋味 那一天,甲板上有个绵软轻柔的身体靠向自己,湿漉漉的水气中,她的发丝在他眼帘摇晃,贴近唇的位置,肌肤相亲的瞬间,他嗅到她淡淡馨香 便是这一瞬,宋致的脸猛地烫起来,转过身去,不再理凌封,一个劲朝前走。 凌封哪知表哥在电光火石间心思千转百回,只觉得表哥很是异常,大步追过去,“表哥表哥你怎么了我哪得罪你了” 王家府邸。 凌封表兄弟晃荡街头,而王从励正在挨揍。 王从励此番砸了人家店铺,惹了一系列祸事,除了对那七分寐的店铺赔款五千两,再加上各贵女的赔偿金跟抚慰金,零零总总加起来,近一万两 王老爷子,也就是王从励祖父,老人家还在世呢,对着不肖子孙几乎气炸,惹事生非就算了,还烧去了一万两 王老爷子拎着手杖上前一顿饱打,还说要请家法,那儿臂粗的拐杖可不是闹着玩的,直打得王从励抱头鼠窜,嗷嗷大叫 最后是王老太太,即王从励奶奶出面拉开的,老太太哭嚷着“老头子,算了,钱赔都赔了,还请什么家法,就这么一个孙子,你还真能打死啊” 又道“他叔都说了,廷尉里马上有个缺,咱们还指望想法让孩子顶上去呢,你要打个好歹来,可这么办” 老爷子纠葛片刻,硬是念着最后一句话才放下拐杖。 没过两个时辰,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王从励,就吃了个晚饭,又遭殃了 王家本已平息了怒火,可夜里不知谁送了封信来,老爷子看了后,再次挥起拐杖,虎虎生风 信上透露王从励砸店铺的根本原因,惹是生非挑衅找茬是一回事,更重要的事,这家伙在外欠了大笔赌账 好巧不巧,这时,有人敲响了王家大门。 果真是赌场的人,赌场的人不敢跟贵族们横,只怯怯地说,“实在不敢叨唠各位贵人,只是王公子差本小店的账,已经拖欠了太久,想问问何时才能还上” 若不是王公子拖了太多,他们断不敢上门来讨。 王老爷子先是震惊,后来老脸涨红这混小子,在外惹是生非就算了,还赌博他们堂堂官家门第,欠赌场的钱 惹是生非只是一时纠纷,赌博可是终身恶习,毁家业啊 赌场的人接着怯怯问“王公子当初承诺,那几个同窗的账都挂在他身上,这话是否兑现” 王老爷子气到脸色红转黑 赌博就罢了还聚众赌博听赌场小厮的意思,这些人还是他领去的 他这是 王老爷子问“总共该多少” 大户人家自尊心强,不喜欢说“欠”字,习惯用“该”。 赌场小厮竟周到地带了个算盘来,“啪啪啪”拨了半晌珠子说“王公子欠一千一百两,三个月未还,本加息一共一千四百两,其他七个公子挂他的账,三千七百两一共五千一百两,老爷给个五千整吧” 五千两,又一个五千两 才赔出去一万两 老爷子一年的俸禄加灰色收入,尚不及一千两。 老头子近乎气疯钱还没还赌坊不清楚,毕竟赌坊自身也不合法。但人拎着拐杖冲进院子是真的,这回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请了家法,谁都拦不住,棍子重重落到王从励身上,一打一声响,“我要你惹事叫你聚赌你这混账东西,是要气死我” 老爷子下了狠手,一贯在外横如螃蟹的王从励,被亲祖父打得浑身青紫老太太便是搬出那廷尉司的事都没用了,老头子吼道“就他这混账模样还能进廷尉司” “惹是生非,欺辱良民,寻衅滋事,聚众赌博我方才还以为那信是乱写的,如今才晓得都是真的满京城传遍了,便是他叔叔在廷尉,也进不去啊谁会要他天家的差这么好当吗这没脸没皮的” 说着下手更重,王从励哭爹喊娘,这一番真是腿都被打断 而这信是谁写的呢。 培梁院里,谢栩对着棋局,淡然对弈。 小书童在旁边铺床叠被,主仆两平静得像那封信与自己无关。 实际上信就是谢栩写的,匿名书写,但内容劲爆,不仅详写赌博一事,还将王从励在学院犯下的其他作奸犯科,尽数抖落,逃课旷课自不必多谈,欺辱同窗,藐视师长,聚众赌博,带头围殴,甚至雇凶追打良民看得老爷子心火熊熊,哪怕勉强跟自己说,这信定是有人故意而为,可赌坊人员一来,啪啪啪打脸。 当然,前去要钱的赌坊人员,亦是谢栩授意的。过去王从励自持身份,拉帮结派,孤立挤兑,羞辱谢栩,甚至派打手追杀。谢栩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平白无故告状,王家信不信是一回事,信了偏袒又是一回事。而这个节骨眼上,王从励墙倒众人推,老爷子火气最盛之时,来一封信火上添油,最好不过。 估计王从励这个月别想起床了,腿没被打断已是谢栩仁慈,没捅到师长那,请学院里开除,够便宜他了。 而仁慈的权臣大人,依旧慢悠悠下着棋。 棋子一颗颗落下,灯光下温润如玉,屋外,风清月白,天地间一派浩浩清风。 只有小书童轻声说“好久没喝加油君的奶茶了有点想” 谢栩将一颗棋子,落在棋面上,“想就明天去。” 顾莘莘的店面经过重新修缮,即将再度开业。 可此时,顾莘莘竟发现了另一个重大问题。 官府不让她开了并且,封了她的库房 说来还是王从励的锅,这王从励恶行尚未捅穿之前,即刚刚砸完顾莘莘店铺那会,他心气未平,竟还去官府那里倒告了顾莘莘一靶,意思是七分寐用低劣布料,骗取钱财等。 放现代讲,就是有人投诉了某店铺,称该店商品属假冒伪劣产品,质量存在重大问题由于投诉的人有些背景跟人脉,于是官府竟然查都不查,直接封了店面。 顾莘莘面对店门突然而来的封条,整个人是懵的。 解决了一遭问题,又来一遭啊。 这王八蛋王从励,怎么不被打死呢 顾莘莘急忙找官府,那小霸王凌封得了消息,陪她一道去。 古代也有专门管理市集的官署,类似现代的工商局或质监局,两人进了相关官署,那官吏见着小霸王陪着一起来,很是恭敬客气,只是态度颇为难,“小爵爷,顾掌柜这事,我们也很同情,但国有国法,官有官规,您的事既然到我们这来,就得按规矩走。不然,哪怕我悄悄给你办了,一旦查出来说违反了法令,我们也不好交差是不是。” 顾莘莘便问按规矩如何处理。 那小吏道“照规矩,若是店面有问题,便先交一些押金,少则关门日,多则十天半月,具体还要看我们专人检疫,没有问题方可开张,若是有问题扣钱,关店,再议。” “十天半个月”顾莘莘心想,官僚主义到哪都是官僚主义,无论是现代还古代,一样的效率缓慢,磨磨蹭蹭 “那你们所谓的专人检疫,是哪些人呢”顾莘莘问。 “那就更不好说了。”小吏道“各行有行的规矩,也许是官府出人,也许是请商行里的人,总之这方面,谁代表权威,就由谁出面鉴定与裁决。” 顾莘莘心一紧。 等上十天半个月,还具体没个定数,那损失得多少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布料这一行,官府不一定能有人专门做检验,若他们请商行来,那就麻烦了 古代的商行,就是店铺联盟,顾莘莘这新布料上市,多少同行眼红,甚至前段时间商行还曾派人过来,要顾莘莘把配方等制作工艺公开 顾莘莘哪里肯依,虽是委婉地回绝,没有闹太僵,但对方多少是不痛快的,这回抓了把柄,万一是他们来检测,还不得拿捏着她玩 想了想顾莘莘再次请求,“大哥,您就不能行个方便吗” 一旁凌封甚至恶狠狠拍了下桌面,他那暴脾气忍了够久,“我看你唧唧磨磨的分明是兜圈子连老子的面子都不卖再不说,小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吏险些吓得躲到桌底下,“小人,小人哪敢瞧不起小爵爷,只是小人爱莫能助啊,这条例,这规章制度,可是京兆尹大人亲自定下的” 兆尹是当地行政长官,京兆尹就相当于现代的北京市市长。 那会的兆尹可跟如今不同,管辖权更为广泛,除了民生民政,商市亦在权限之内,这些条例由他定下的,没毛病。 那这意思是,这事想通融过去,得找京兆尹 那么大的官,肯见自己一个区区民女么 顾莘莘看向凌封,凌封挠头,这事换了其他人,譬如王从励,王家人等流,他顶多就上门暴打一顿,软硬兼施逼人同意。 可京兆尹不同,人家正儿八经是朝中重臣,且是按规章制度办事,他还真能把人家无缘无故打一顿啊 那上门求情么小霸王更是头痛,第一个他拉不下脸,第二个这些年他在京里做了多少混事,京兆尹看他就头痛,若不是碍着大长公主跟陛下,怕是早就想把他丢进牢里关几天。 且这京兆尹脾气不同一般,据说为人秉性端重,严肃谨慎,刚正不阿,认定之事鲜少动摇,极不好打交道,不然凌封也不会忌惮他。 末了顾莘莘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既然如此,也不好留这让凌封为难。 回去再想法子。 如此,两人离开了官署。 凌封还有事,没帮到顾莘莘,告别时颇不好意思。 顾莘莘宽慰他,笑笑说没关系,然后自行回了店铺。七分寐关了门,七分甜还开着,顾莘莘坐在店里,继续琢磨这事。 事情的关键点是,她如何能跟京兆尹见面,请他酌情通融。 可她只是一介小小商女,没有特殊原因,人家如何肯见呢 翻来覆去想不出法子,她趴在桌上嚎“苍天啊赐给我力量吧” 话刚落,一句极低的笑传来,接着便是一个冷冽的声音,“哪有什么老天,痴人做梦。” 顾莘莘抬头一看,两个男人立在她面前。 哧哧笑的是小书童,进入了青春期,他那张脸不仅没长出男人该有的线条,反而越长越圆分外喜气可亲 反观谢栩,日益棱角分明,也日益隼利清冽,青涩稚嫩的少年气质逐渐向成熟的男人靠拢,晌午的日头落下来,映得他瞳仁幽深,光芒慑人。方才那清冷的声音就是她的。 看着主仆两的神态,应该是知晓了她店铺再度被关的事。顾莘莘道“干嘛啊老娘抒发一下也不可以” 自从放弃抱谢栩的大腿后,她语气都冲了不少,但不管抱不抱,对方未来仍是权臣大人,于是还是改了下口吻,“那个嘴快不是老娘,是我。” 谢栩没生气,露出一个“你还知道怕呀”的眼神。 顾莘莘本就心情低落,再被男人们冷嘲热讽,更是不得劲,“你们来干嘛啊,吃甜点么你谢大爷又不吃” 小书童举手,“我吃。” 哪怕主子是断然不吃的。 顾莘莘便让人给小书童上了甜点,然后在原位上继续趴着,她心里盘算着能不能用卜镜看看,但卜镜一天也只能看个一两次,不一定有用 于是接着她趴在桌上,翻来滚去。 见她焦躁,又一声嗤笑响起“平日不是挺能耐么这会怎么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 谢栩没吃甜食,不慌不忙端坐在软椅上,冷眼旁观顾莘莘的哀叹。顾莘莘急道“行行行你能耐,你上” 谢栩斜睨她一眼,竟然真的起身出去。临去时,对小书童说“在这等着我。” “诶”顾莘莘见状问小书童,“你家主子干嘛去啊” 小书童美滋滋舔着勺子,“我怎么知道。” “不过”他说“我主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大可放心。” 哪能放心呢,顾莘莘心想,我连那家伙去干什么都不知道莫非跟店铺被关的事有关么可他能有什么法子。 而谢栩这一去,一下午没回来。 直到小书童吃了四轮甜点,撑得肚儿圆圆,屋外太阳落山,晚霞暗灭,月亮挂上了树梢,巷子那边才远远走来一个身影。 两排屋舍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暗夜修竹,他的面容逐渐在光亮中显出,越发清晰,可不就是谢栩。 谢栩来了并不多言,直接到顾莘莘面前,“走。” 顾莘莘“走什么去哪” “你不是要见京兆尹吗” 两炷香后,谢栩带着顾莘莘现身在京兆尹府邸前。 朱红大门配厚重铜环,两侧雄狮镇守,屋宅笼罩在深沉夜色中,端庄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顾莘莘不敢相信,“你你还真有办法见他啊” 多少有些担心,虽说谢栩进了培梁院,但并未真正入仕,冒昧见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人家肯么就连那小魔王凌封,也没那么方便引荐呢。 谢栩平静道“京兆尹卢大人,过去与家父有些交情。” “啊旧识啊”顾莘莘一喜,竟有这层关系 那京兆尹大人虽铁面无私,但官场上再冷硬的人也总有些情意,见见故人之子,情有可原。 可是故人之子是谢栩,她顾莘莘跟京兆尹又没什么关系,人家知道了,会帮么 默了会,顾莘莘小声说“那我进去说是你妹你爹在外头偷偷多生了一个” 谢栩“” 白了她一眼,谢栩道“用不着,我已经禀告过大人,你是我远方表妹。” 反正在培梁院练武场上她已经冒充过他表妹,那就先这么着吧。 如此,假表妹顾莘莘偷笑着,跟“表哥”一道进去。 踏入门槛时,表哥郑重提醒她一句,“进去前想好要说什么。” “懂得懂的”难得有机会来,她当然想好了要怎么说 谢栩仍不放心,道“你过来,我有句话嘱咐你。” 谢栩那句“你过来”示意走近一点点,可顾莘莘大大咧咧,立刻把耳朵贴到人脸颊边,问“什么” 夜风中,一对少男少女靠得格外近,她的气息随夜风幽幽拂过他鼻翼,谢栩不自在地将脸拉远了点。 豪迈的顾莘莘显然重点不在这,一心听着谢栩的话,然后惊道“什么不要吧,你这也太太” 谢栩冷脸道“不听我的,京兆尹府你就别去了。” 顾莘莘只得委委屈屈答“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5章 Chapter45 睡你 官署内灯火通明,京兆尹卢大人将用过晚膳。 话说回来, 夜里来才是最合适的时机, 白天官员们忙着公务, 夜里才有时间谈私事。 再打量这内室,京兆尹大人够辛勤的, 时间近深夜, 桌上仍有大摞公文, 秉烛“加班”呢 谢栩携着顾莘莘通报进去后,卢大人放下手中公务,扫过行礼的两人一眼, “起吧,世侄无需多礼” 这一声世侄是给谢栩的,卢大人年逾四十,身型偏瘦,生了副严肃凝重的面孔, 一袭鸦青色官袍, 官威在身, 眸光精干, 看人不怒自威。可对谢栩的这声世侄, 仍是带着了丝故人间的怀缅与旧情。 有这份旧情就好, 顾莘莘心想,这是个筹码。 卢大人斜睇过顾莘莘, 问“世侄要说的, 就是这位表妹的事” 谢栩颔首, “正是。” 卢大人问“你这位表妹有何冤屈” 谢栩丢过一个眼神,顾莘莘立刻上前,“禀大人,小女子乃城里一介小商贾,有幸得到番国友人相助,改良了一些新兴布料,托众位主顾的照顾,生意还算红火,不曾想,让那王家公子王从励生了歹心,想讹小女子一笔,小女子不愿屈服,便惹怒了王公子,他带人砸了小女子店铺不说,气未消,又将小女子店铺举报到官署,才有了此次的纠纷。” 卢大人的视线上下审量着顾莘莘,度量其中话语的真伪,他的确是因谢栩的情面才接见顾莘莘,可对方一介商女,一面之词并不能全信。 卢大人问“可我听说那王从励举报你们的理由,是布料存在问题。” 顾莘莘道“大人,这更是无稽之谈,七分寐的店铺,布料卖了好久,这京城中贵人们下单,制成衣的多了去,皆是一模一样的布料,从未听过买主们反映过问题,相反,很多主顾都是回头客,若是有问题,她们又怎会多次购买” 卢大人默了默,竟巧合地记起自家夫人似乎就在那店铺里订做过,毕竟七分寐这店名太过特别,夫人着装时还特意提过,不曾听过有何问题。 这时谢栩插进嘴来,“晚辈惭愧,这事说来与我也有些干系。” “哦”卢大人问“又与你有何干” 谢栩道“大人不知,此次封店乃一场无妄之灾,那王公子之所以举报店铺,并不单纯因讹钱失败,而是多日之前,他与小侄的一场纠纷。” 当下便将那日练武场一事及后续在街头被王从励追杀一事道出。 卢大人极为震惊,“竟有此事这王从励青天白日竟敢派打手当街行凶” 谢栩点头,“是。大人若有疑问,可以询问桂花巷一带的居民,总有人看见。” 大白天砍砍杀杀,那般大动静,必然会惊动巷子里的居民,或许他们当时只是害怕不敢出来。若是官服派人前去安抚询问,定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是以谢栩这话说的底气十足,由不得人不信。 若真是王从励挑事,那七分寐便再冤屈不过,卢大人神色略有动摇。 顾莘莘再次上前,郑重给卢大人行过大礼“大人,其实小女子的冤屈不算什么,小女子心疼的是手底那上百户穷苦人家。” 来这不诉冤,反而心疼旁人,卢大人问“这又是何意” 顾莘莘道“冤屈绝非小女子最为难过的,最难过的是店铺被歹人所害导致无法营业。此番店铺倒闭,仓库被关,厂房也被迫停工如此一来,小女子雇佣的伙计、工匠、女工都得失业小女子作为掌柜的略有积蓄,尚能勉强度日,可那些伙计匠人,本就是可怜的贫农或手艺人,养家糊口的活计没了,这满屋老小,日后该以何为继” “便是小女子甘愿拿出全部身家,也接济不了这么多人啊。” 卢大人肯见顾莘莘,只当对故人之子的照拂,对小商小户的纠纷并未上心,毕竟他日理万机时间有限,当得知王从励的歹行后他生了怒意,不想事情又从商贾间的纠纷转到百姓民生,这性质便越发严重。 卢大人身居高位,实则是个爱民如子的良官,他立刻问“你这匠人伙计共有多少人” 顾莘莘道“一百余人,若是加城郊及乡镇的养蚕户,统共三百余户。” 此话不假,自从她的布料大卖以后,厂房几翻扩充,招了不少工,因着生意太好,成衣店也开了几家,雇了好些裁缝与伙计,而为了维持庞大的原料输出,她又去城郊及各乡镇,跟不少蚕农签订了协议,零零总总,加起来三百多户。 这单位是“户”,而不是“个”,每一个农民、手艺人、匠人的身后,均代表一个家庭。一个家庭顶梁柱的伙计或匠人失业,那么他身后的妻子孩儿,一大家子,都将失去温饱及生存的能力是以这区区三百户,代表着上千人的生存问题。 这不是一件小事。况且,民生无微小,民利大过天。 顾莘莘道“小女子乃一介商人,说不重利是假的,只是每每想起这三百户人家,寝食难安,他们上有年迈双亲赡养,下有幼子嗷嗷待哺,一天不开工,我一天心难安还请大人,给这些贫苦百姓一条活路。” 卢大人一瞬沉默,沉吟着,面色复杂。 谢栩再次上前,“不止如此,小妹心善,过去常在城外流民处施粮,街头巷尾的孤寡老人也是她在接济小妹另有一家糕点铺,素日会多备点糕点送与附近穷苦人家,至于那布庄,亦常送些布料给贫民。” 顾莘莘闻言有些意外,谢栩竟如此清楚。 她是有做这些事,多的糕点会放在店门口的小食盒,有需要自取,每逢布庄有多余的布料,也放在门口篮筐,一些穷苦妇人取回去,缝缝补补可以给孩子们拼件小衣裳 顾莘莘在赚钱的同时,并不吝啬付出,倒不是想要什么名利,也没有圣母般的高洁,纯粹只是看到穷苦人家,举手之劳,就帮就帮。 但这些事例无疑给了卢大人很大的好感,卢大人对顾莘莘说“你这小女子,倒有些德善。” 顾莘莘道“为商者,逐利也。但在力所能及内相助他人,也算道亦有道。” 她俯下身去再次行礼,“若大人洗我冤屈,小店再开之日,将承诺日后以所得三成永远捐于贫民。” 这承诺非比寻常,三成,听着不多,可抛去人工门店机器等成本,三成在利润里非常可观,尤其是在生意红火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累计起来,将构一个庞大的数目。 若真心问顾莘莘舍得吗,当然舍不得 她是仗义良善之辈,可那些钱也是她辛辛苦苦赚的,将那么大笔财产推出去,能不心疼吗 可若是不拿些诚意来,如何打动京兆尹 更重要的事,这个要求是谢栩让她提的 来京兆尹府的路上,谢栩说“你过来,我有话交代你”的那件事,彼时她以为谢栩脑子卡顿了,可想想谢栩的建议不会空穴来风,便选择信他一次。 眼下,京兆尹被这条件一惊,京中商贾固然有做善事的,顶多在天灾时捐点银子,还是在官府的施压下这主动提出捐三成利润的,前所未闻。 京兆尹终于被顾莘莘打动,紧绷的脸露出笑意,道“好好一个为商者道亦有道” 顾莘莘大喜,“大人,您这是准了。” 京兆尹道“良商不多,本官自该珍重。”一挥手,向着旁边下属说“来啊,明天就将顾掌柜的店铺解禁。” “是” 从京兆尹府里出来后,顾莘莘一身轻松。 店铺总算解禁了。 天上星子满满,一玄弯月上了树梢,两侧民宅的屋檐上挂着晃悠悠的灯笼,朦胧的光映着青石板街道,幽幽暗暗,谁家深秋的桂花随风传来,这京城由白日的繁华热闹转为静谧,另有一番风情。 谢栩走在顾莘莘前头,背影挺拔孤峭,夜风拂过,衣袍当风,长袖鼓舞,在地上投出摇曳的阴影,顾莘莘走得比他慢,刚巧踩着他的影子,她心情好,步伐一蹦一跳,想着店面明天重新开张,滚滚而来的银子将再次投入自己的怀抱,恨不能唱出小曲。 只是想到分三成出去,多少有点肉痛,便嘀咕道“万一有天我成了巨富,那三成没准可以富可敌城。” 前方谢栩不禁摇头,看向她道“你这个钱会回来的。” “嗯”顾莘莘眼一亮,什么意思 谢栩却不答话了,继续朝前走。 他不理自己,顾莘莘并不气恼,甭管钱回不回来,店铺的事总算解决,她将目光落在前方的功臣身上“谢谢你啦谢小侯爷” 谢栩倏然顿住脚。 顾莘莘这称呼没错,谢栩的父亲即便在战场中下落不明,但他仍旧是朝廷亲封的平南侯,谢栩被称之为小侯爷,没毛病。 只不过这很客观的称呼,落到培梁院学子的戏谑中变成一种讥讽。是以谢栩听到这一称呼时,脸色微沉,加快步伐往前走。 顾莘莘不知内情,问“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啊” 月光中谢栩瞳仁深深,暗沉不语,顾莘莘挠挠头,猜到了原委,见谢栩脸色落寞,便追上去道“你别生气啊,我又没有笑你,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呢” “真的真的”她双手合十,认真说“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小侯爷可是个大大的褒义词,表示一个男人家世好,颜好,多金,有权有势十分招人喜欢呢所以我这是在夸你,赞美你。” 顾莘莘实力夸捧,谢栩不知信了没有,脸上表情却是好了些,冷哼,“油腔滑调” 顾莘莘:我明明这么诚恳 于是她干脆摆起坏笑,“表哥” 不让喊小侯爷,表哥总可以吧,这可是他自个儿在京兆尹大人面前提的,不是她乱掰 她一边追,一边坏笑,“表哥,你等等我呀表哥” 谢栩听闻“表哥”一词,比听了“小侯爷”好看一些,只是别开目光,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天色太晚,光线也暗,遮住他的表情,但他还是忍不住拂袖,“休要瞎喊” “哪有瞎喊,你自己在京兆尹面前说我是你的小表妹”她压低声音,学习谢栩当时的口吻,惟妙惟肖,“大人,这便是小侄提到的表妹” 表妹啊顾莘莘想着就得意,脑里竟浮出一幕幕想入非非。 她要真是权臣的表妹,那以后的日子 “贵人,这是黄金万两,请您在太尉大人面前多多美言” “贵人,此有珍珠百斗,烦请您在太尉大人面前通融通融”” “贵人,鄙人献上东海千年珊瑚一尊,劳您在大人面前卖个面子” “贵人,这有水晶樽十座,翡翠枕一对,玉如意若干” “贵人” “嘿嘿嘿”幽暗的夜,顾莘莘迎着冷风,陷在自己的美梦中 天哪,原来做权臣大人的表妹,是这般好事,长此以往,她必将坐拥金山银山,富得流油,她将拥有数之不清的豪宅、田地、仆人、世上最好的一切,甚至男宠她要不同类型各来一个,容貌俊秀鲜肉型一个,饱读诗书才子型一个,成熟贴心大叔型一个,身材火爆型一个,环肥燕瘦,简直是天堂顾莘莘感觉浑身轻飘飘,宛若徜徉于云朵之中。 直到一张面孔出现她眼帘,冷冽的话打断畅想,“你作甚” 如果权臣大人有现代人的思维,其实更想表达的是,你发什么神经 偏偏顾莘莘还在陶醉,竟手指慢慢移过去,抓住谢栩的衣袖,飘飘然答“伦家伦家想做你表妹ho”因着格外陶醉与愉快,声音又嗲又黏,现代台湾腔,还将脸贴向谢栩衣袖。 谢栩“” 真是发病了。 而顾莘莘被踹下云端,因为脑门“啪”地一痛。 谢栩不理会抽风的女人,转身朝前走,过了会,终是不放心她一个女子留在深夜的街头,刚巧两人走到一处巷子里,那一侧民宅外,几支垂柳越过墙,落到谢栩肩头,谢栩便拉起柳枝,弹向顾莘莘。 柳枝是软的,兼具韧劲,轻轻一扯,便能蓄力弹起,啪地打向顾莘莘头,像冷不丁被人屈指弹了下脑门 顾莘莘在痛感中回神,在夜半的冷风中跌下了云端,再看看周围,什么都没有,金银珠宝、豪宅庄园、美男侍妾瞬时烟消云散只有权臣一双墨黑的眼。 嗷顾莘莘心好痛。 这时,一阵香气传进了顾莘莘的鼻腔。 扭头一看,巷子口那边,摆着一个小摊,类似现代的夜市摊,有个婆婆在那里叫喊,“馄饨现包的馄饨” 馄饨摊顾莘莘腹内刚好发出咕咕声响,便眼睛亮亮地看向谢栩,“饿不饿,今天你帮了我,我请你吃宵夜” 说是请对方,却自己忍不住馋虫折腾,一溜烟奔向了小吃摊。 古代夜里做生意的不多,这老婆婆许是家就在市集里,便在门口摆个摊,补贴家用。 顾莘莘一屁股坐过去,喊道“婆婆,两碗馄饨,谢谢” 她坐过来,谢栩只能随之过来,两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桌,喷香缭绕,顾莘莘抱着碗,毫无淑女形象,呼噜呼噜几口扒拉完了。 她是真饿,这几天因为铺子被砸,都没法好好吃饭,如今解决了骤然放松,食欲立马来了 她见谢栩一口不动,问“你不吃吗” 谢栩淡漠看向面前的碗,他一向在各方面都很自律,夜里吃饭积食,他不会吃的。 “不能浪费啊,那还是我来吧。”顾莘莘欢欢喜喜拉过谢栩的碗,继续吃。反正他也没碰。 又一大碗馄饨被她三下五除二吃完,连汤都喝完了,谢栩瞧着桌上空光的两个大碗,努力保持平静,最终失败以告终,“你怎么这么能吃”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顾莘莘给自己找借口“我平时也很忙的,那么多铺子,我不累么当然要多吃点。” 谢栩问“你一个女子,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这话搁在现代,难免有些性别歧视,放古代却再正常不过,毕竟在封建伦理道德中,女人是为了蜗居内宅,相夫教子而生的。 顾莘莘很不赞同,“废话,当然要赚钱啊”毕竟她不是权臣真正的表妹,“没钱,我哪来的豪宅、马车、庄园、田地、还有男人” 谢栩没吃馄饨,但向那摊主要了杯温热的茶,闻言捏着茶杯的手一紧,“男人” “当然啊”顾莘莘道“没钱,我怎么把我的相公娶回来” 此话石破天惊,是男人茶都得喷了。谢栩没喷,却也是硬生生将口里茶水咽下去,好好缓了口气。 偏顾莘莘还义正辞严,“你们男人得有钱才能娶女人,我们女人也得有钱才能娶男人” 谢栩再次咽了口茶,酝酿了会情绪,才道“你就知道你喜欢的男人,是你花钱能买到的” 说起“喜欢”一词,谢栩眸光晦暗不明,话里有话。 顾莘莘没懂这其中深意,只两眼亮亮地道“谁说这世界上钱不可以衡量一切,我给一千金,他不肯,我就上一万金,不肯,再上十万金总要让他心动。再说了,钱可以表现一个人的诚意,我付出越多的钱,便代表我诚意越足,毕竟每一个铜板都是我辛苦挣的而且除了钱,我还有别的好呀,我长的不错,性格讨巧,脑子也活络,还会讲笑话,我每天对他很好很好,我做他喜欢吃的东西,陪他说话,他孤单了有我陪,不高兴了有我逗趣,我有的一切都与他分享也许天长日久,他就喜欢我了呀” 顾莘莘的确如此,说是拿钱娶男人,在她心里更是一种“我的一切,包括财产都与对方分享的意思”,在感情上她是个诚挚且愿意付出的人。 她说这话时,托腮,目光专注地看向某个方向,两眼亮晶晶,像倒映着天上星光,呈现一种孩童的纯粹与一种简单的向往。 可权臣大人的脸色相反,在面对顾莘莘热情的双眸时,他忽然转过脸,道“他不会喜欢你的。” 顾莘莘“”她心里的那个人都没来呢,权臣大人竟然直接给否了 嗯,某人当然要否认毕竟在那一席话中,他已经将自己代入。 毕竟顾莘莘喜欢自己,是他已有的认知。 他冷着脸,再次郑重其事说“凭你怎样,他都不会喜欢你的。” 靠顾莘莘好气,她的真命天子都没遇上呢,谢栩一个劲否认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倔也上了,“那老娘就先睡了他” “你”权臣大人拍桌而起 这是顾莘莘头一次看到权臣大人如此失态 泰山崩于眼前也能临危不乱的权臣大人第一次噎住,脸色涨红,嘴唇微颤,从未有过的局促,“你”你了半天,他猛地喝道“胡说八道” 权臣大人拂袖而去 往常的从容不迫再也不见,那步伐快的,顾莘莘蒙圈的站在原地,觉得太尉大人怎么有种落荒而逃感。 什么情况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6章 Chapter46 脑补 顾莘莘直到回了家,也没梦明白谢栩为何发作, 最后只能归结于太尉大人小心眼, 动不动就生气。 不过这影响不了顾莘莘的心情, 翌日,顾莘莘的店铺终于重新开张了 鞭炮四响, 匾额重悬, 看着客户再次盈门, 顾莘莘十分欣慰。 接着,又有喜报来到。 晌午时,来了两位衙门的小吏, 说是传京兆尹大人指令,日后顾莘莘名下任何产业,将永不征税。 不止顾莘莘,连一屋子的伙计小二全都震惊 历来,大多封建朝代重农抑商, 是以官府对商家征税极重。某些行业, 苛捐杂税高达利润的一半, 也就是说, 顾莘莘的利润不管做不做慈善, 都得上交一半给官府。眼下京兆尹免了她的税, 意味着她即便贡献出三成利润做慈善,但所得反而比过去更可观。她赚了 这般空前绝后的好事, 能不震惊么。 那传指令的小吏笑, “大人说了, 希望顾掌柜的永保初心,道亦有道。” 兆尹看在她对穷苦人家的善心上免了她的税,也希望她永远保持初心,得商利,行善事。 顾莘莘深深福了一礼,“民女永记大人之言,不负大人所望。” 小吏走后,一屋子人沉浸在激动中。 顾莘莘慢慢想起了谢栩。 这个局面,他是否早就预估好了他让她交出三分利,看似舍己付出,实则博官府厚爱,赢面在后头。 这般一想,立时抛去了前日不快,充满了对他的感激与敬佩。 这样的人啊,七窍玲珑心。 但顾莘莘仍有一点没料到。 昨晚王从励再次被家里暴揍了一顿。 昨晚谢栩在京兆尹那故意提起他的恶行,京兆尹那刚正不阿的直脾气于是,惹了谢栩一次,王从励被暴打了三次,两只腿几乎轮番打断 所以啊,得罪谁都好,千万不要得罪权臣大人。 普通人报复是一次性的,权臣大人是多段的持续攻击,防不胜防。 对此顾莘莘尚不知情,而这会,她正忙着接待小爵爷凌封呢。 店铺一开张没多久,凌封竟就登门了,顾莘莘颇感意外,他怎知自己的店铺今天能解封呢 凌封大咧咧往里一坐,“必须知道啊,我表兄昨晚可是去找了京兆尹。” “你表兄宋致” “对啊。我那表兄古板的很,很少替人说情,特地去找京兆尹,你可是头一个” 顾莘莘惊,所以说,今天这个局面,是三方努力推动的谢栩帮了她,她自己出了力,还有宋致照凌封说是昨晚,那应该是她跟谢栩走了之后,宋致再找的京兆尹。 他为什么帮她念在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为了别的 一时想不清,顾莘莘转身走向内室,整了一套衣物出来,放到凌封面前,“这是我这里最好的一套衣裙,算得上镇店之宝,宋公子不是母亲要过生辰么我听贵女们说过宋夫人的身型,这一套是可以穿的。您要是去宋府,麻烦把这个一并带过去。” “不对,不妥。”若要奉上谢礼,当然是自己派人送最好。 她便喊了伙计来,“阿福,把这个送到宋府,务必要完好送到” “是。”伙计接过衣服恭敬下去。 衣服送走,顾莘莘略有忐忑,毕竟不清楚宋夫人的喜好,也不知那衣裙合不合她的眼。 不想几日后,有人亲自来了店铺。 正是宋致,十七岁的少年眉目清隽,举止温文,着天青色衣袍,干净的像头顶湛蓝的天。行走间衣带当风,腰间云纹佩轻微摇曳,自有一番韵味。顾莘莘一见他,十分惊喜,“宋公子”便迎过去。 宋致没进来,只站在门口,道“顾姑娘的衣裳收到了,母亲甚是喜欢。” “那就好”顾莘莘道“若有需要,尽管到我这来。” 宋致颔首,然后从容离开。 顾莘莘没有留他,从凌封口中得知,前些天宋致正式入了仕,上头让他先挂职在某个清水衙门,是个锻炼的意思,是以宋致每日要前往官署办公。 顾莘莘回了店铺。 她没有发现,步行至巷子口的宋致,略回了下头。 晨光中那少女着绯色衫裙,略低着头,脸庞如瓷般白皙。 这一短短回眸,顾莘莘完好错过,她回到店中想,此番店铺解封,她给宋致送了一套衣衫作为谢礼,但对谢栩她尚未表示。 可她好几天没见到谢栩,自从那晚上莫名发作后,他便再没来过,顾莘莘都不知该送他什么。 不过,隔了一天后,谢栩的小书童到了。 小书童跟谢栩不同,谢栩时不时跟顾莘莘闹不快,小书童却是雷打不动,隔三差五要来顾莘莘甜品店光顾的。 顾莘莘见他一来,立马问“你们主子还生我气么” 一说这事,小书童同样不解,主子这几天也是怪自从那晚回去后,莫名其妙脸色不好,夜里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要知道,他主子是谁啊,即便睡不着也不会翻来覆去,哪怕在黑暗中睁着眼想问题也是静静的。 小书童道“你对我们家主子怎么了” 顾莘莘更纳闷呢“我对他怎么了我哪敢对他怎么了我这不也奇怪么” 小书童问“那你是对他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我哪敢对他做什么,我就跟他聊了会天,我说,如果以后我喜欢的男人不喜欢我,我就先把他睡了” “咳”小书童一口红豆饼噎在了口中。 他脸呛得涨红,“你” 脑海里俨浮起顾莘莘扒光了主子的衣物,坐在主子身上的香艳场景 移目顾莘莘,小书童伸出大拇指,“有志气” 深夜,顾莘莘再一次翻上培梁院的墙头。 说起来,她好久没来这。 下午在店里细想,宋致的人情还了些,谢栩还没,总觉得亏欠,干脆做了些小食送来。 上次与他吵架时,曾赌气说再也不来,现在和好了,又愉快而熟练地爬上了墙头。 夜色虽暗,但屋里人甚是警醒,她一爬到墙头,小书童便察觉出来,示意屋内的谢栩,于是谢栩推开窗,就看到那娇俏的女子坐在墙头,两只小腿荡悠着,笑眯眯冲他道“嗨,谢栩表哥”权臣表哥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两人熟了点,她倒是敢叫他名字了,至于那声表哥,让人哭笑不得。 谢栩见她来,仍是冷淡脸,“做什么” 顾莘莘心情很好,看到那当年的拦路虎栅栏被撤,更笑眯眯了,拍拍屁股下坐着的墙,说“你上来。” 嗯今天不翻进去,还要谢栩爬上去 谢栩当然不依,一脸戒备。 顾莘莘道“你上来嘛”有些央求的意味,“我有秘密告诉你” 谢栩蹙眉,思忖片刻,还是上去了。屋里小书童默默退后几步,回到侧室,把空间让给主子跟顾莘莘。 没办法,他脑里想起了加油君的远大志向,他决定以这种方式支持顾莘莘。 若是主子不从,他可以帮忙在脑后敲一棍子,将主子打晕毕竟过了顾莘莘这个村,可能就没下个店了。冒着被主子逐出去的风险,他也情愿。 哎他这颗老姨母的心。 当然,他的想法目前没人知道。 倒是谢栩翻到墙头,坐在顾莘莘一步外的距离,板着脸问“什么事” 顾莘莘笑“嘻,其实也没什么,这次店铺的事你不是帮了我么我想跟你道个谢。” “不必。”谢栩淡淡道“如果只是这件事,你可以走了。” “别啊,别,我是认真来道谢的,我听你的建议,京兆尹大人竟免了我的税,这下我不仅没亏,还赚了一大笔呢”顾莘莘正为这事兴奋,感激谢栩,却不知怎么报答,对宋致可以送衣物,但谢栩太过难猜,送吃的吧,他从不接受,送别的吧,他未必喜欢,所以才来翻墙头,“那个你有什么喜欢,或者想要的么” 谢栩反问“你想到底想干什么” 顾莘莘眨巴眼,坚持不懈地再次提出老要求,“要不你收我做表妹” 谢栩“” 顾莘莘却是想,做了真表妹,日后好互相关怀,名正言顺抱大腿,她有好处也会跟他共享的绝不藏私 谢栩什么也没说,只冷冷看她,目光如寒冰。 好吧,顾莘莘道“不做表妹,那不然,我分钱给你” 这次托谢栩的福免了苛捐杂税,按长久算,省了一大笔,分点钱这感谢很实在。 “这样吧,以后我赚的钱都跟你分怎么样” 啊,一来感谢谢栩,二来,如果能用金钱手段跟权臣大人打好关系,也是收获啊 这热烈的眼神,却让谢栩眼眸微沉,身子后退。 顾莘莘嗯我做了什么让权臣大人好像紧张起来 权臣大人板着脸,唇线微抿,看起来沉稳而镇定。 然而没人知道,权臣大人脑里浮起了某个画面。 那一日,顾莘莘曾说,她要是喜欢一个男人,就拿钱砸他 一千两不行,就一万两,一万两不行,就十万两 所以,这女子是开始行动了么 有危险的气息在权臣大人身边弥漫。 顾莘莘哪里知道谢栩所想,只觉得气氛怪怪的,问“你怎么了,怎么那种表情,我又没害你。” 她尝试缓和气氛,“不然咱俩看看风景聊聊天”她着头顶的夜空,今晚风清月白,凉风习习,墙头吹风感觉舒爽,两人一起看看风景说说话也不错。 谢栩抬头,夜景的确不错,头顶上圆月当空,星空璀璨,星月如宝石镶嵌在夜幕中,颇有些梦幻的色彩。 顾莘莘看着看着,忽然笑“你每天在屋里憋闷吗不然,咱两玩个游戏呗。” 见谢栩冷眼,顾莘莘道“这游戏挺好玩的,咱们各自说三个觉得美好的事物。我先来。” 顾莘莘想了想,一指天上,“月亮,”再指身边,“夜风,”再嗅了嗅,指不远处的金桂树“花香。” 月亮,清风,花香,的确是美好的事物。 顾莘莘讲完看谢栩,“到你了” 谢栩全程冷脸不参与。 这人真难相处,要知道,这可是心理学一个治愈系游戏,旨在激发人潜意识对积极生活的向往。 顾莘莘问“难道你不觉得天上月亮很美吗,圆圆的,还有那花,香香的,也好看。” 权臣大人端坐如松,神情巍然不动。 内心却在冷笑,钱不砸了,换花好月圆。 今晚非拉我上墙,在暗示跟我花好月圆 顾莘莘哪知权臣大人的内心起伏,以为他不想理自己,便又开玩笑道“表哥你倒是说说话呀” 谢栩“不许喊我表哥。” 顾莘莘开了几次玩笑,见谢栩是真的抵触,道“开玩笑嘛,你不喜欢,我不喊了” 谢栩依旧不动如松。 内心呵,表哥,你是想跟我亲上加亲吧 对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顾莘莘没辙了。 下面的小书童都脑壳痛,主子,你这样是要注孤生的呀。 “真无趣。”顾莘莘吐槽,末了道“好啦,那就不吵你啦,告诉你我今天来的目的。” 这会她的语气郑重其事,“最近,你的命格将会出现重大转机,做好准备哦” 谢栩的戒备一瞬变成质疑,顾莘莘一本正经道“真的,我夜观天象” 毛的夜观天象,就是卜镜卜出来的,这次她来开玩笑是假的,但送消息是真的,最近她想起过去卜谢栩的画面,在一步步成为太尉之前,他曾经在廷尉司当职过,就是说,他官场的起始,是从廷尉开始的,而卜镜里的时间,显示谢栩来京城是初冬。 现在已然深秋,卜镜虽没算到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再过些日子,就进入初冬,应该打起精神做好准备。 是以她才来跟谢栩提前通风报信。 可谢栩至今不能相信她的通灵能力,也是,正常人哪会相信一面镜子呢 见谢栩半信半疑地瞧着她,顾莘莘无奈道“好吧好吧,随便你信不信,但你只要记得,我不会害你就行。” 然后呲溜下了墙头。 晚秋的冷意一阵急过一阵,几场缠绵的秋雨后,宣告秋天的完结。初冬,姗姗来临。 这个初冬,京城有一件大事。 二皇子带兵亲征,对战突厥,大获全胜,班师回朝,普天同庆。 在对外战争中,大陈朝也曾有辉煌时刻,但这些年朝中党派竞争激烈,内讧不断,导致兵权分散,而北方的突厥日益崛起,虎视眈眈,近几年大陈朝对突厥的战争,十有七八以失败告终,是以此次二皇子亲征得到胜利,大振人心,举国上下,从天子到黎民百姓,莫不欢喜振奋。以至二皇子凯旋回京那天,百姓夹道欢迎,荣耀无比 至于那二皇子,更是万众瞩目,因为他年纪才十五,如此年少便立下大功,百姓莫不震惊敬仰。 而小道消息是这样的。 二皇子的确是亲征,但这次的胜利其实与他没什么关系,当今天子不重女色,皇后及妃子仅有几位,子嗣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 而即便有两个皇子,至今却未立储,说起来又是朝中的一桩心头大事,大陈朝朝风开明,储君可立长,立嫡,也可立贤。 两个皇子,一个十六,一个十五,大皇子乃皇后嫡出,占了嫡与长,本该立为储君的,但这些年皇后外戚越发势大,皇帝心有忌惮,担心一旦立下储君,外戚更加无法掌控,而二皇子则是周贵妃所生,为了牵制皇后、大皇子与外戚,皇帝有意扶持二皇子,才将十五岁的二皇子塞进兵营,给他寻寻立功的机会。 至于这场战役的胜利,那是将士们浴血奋战,苦战得来,二皇子只是挂个名头去了一趟边关。 这些内幕百姓们并不知晓,他们还在热烈地瞧着队伍最前头,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这一刻的二皇子风光无限,城门大开,他领着长长队伍往前,少年穿了一身银色铠甲,端坐在马上,迎着百姓敬仰与欢呼,不住跟两侧民众招手。 围观群众几乎将路面踏破,顾莘莘也来看热闹阿翠硬拉她来的,说还没见过凯旋而归的将士。 城里当真热闹,堵在道路两旁,人挤人,顾莘莘脚被踩了好下,痛得龇牙咧嘴。 在不断拥挤挪动的过程中,她看见了谢栩。 想想也是,这般爱国敬军的时刻,朝廷各路官员鱼贯而出,皇帝虽没有出面,但由大皇子代父出行迎,京城里最宽阔的主街道,道路尽头,向着宫阙的那端,大皇子整装威严,带着文武百官,站在最前方。 与二皇子一身银色铠甲不同,大皇子束发配金冠,衔以东珠,身着金色五爪龙缎袍,腰间金色缀红宝石朝带,雍容贵气。而他身后,是穿戴整齐,一脸肃然的百官队伍。 培梁院学子作为官员的后续队伍,一同出场。路面已经不够,培梁院的学子便在街道另一侧,工整站着。 顾莘莘挤过去,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谢栩。 不是她眼尖,而是他个子高,穿着学院里的黑底搭红襟的学子服,显得人挺拔颀长,有种鹤立鸡群之感,撇去他那双永远深沉的眼睛,他的五官俊秀动人。 她悄悄对他眨眼,谢栩面无表情转了过去。 顾莘莘“”哼,不理就不理。 她又往其他方向看,这一看竟看到凌封,他虽是个小霸王,但毕竟是长公主的亲孙,立在王侯子弟的队伍中,穿了身骑马的劲装,英姿飒爽。 见到顾莘莘,他回了一个坏笑。 顾莘莘也回了个笑。 这时,顾莘莘感觉有另一道目光投向自己,原来小霸王的不远处就是宋致。他虽穿着千篇一律的朝服,但模样太过出挑,站在官员队伍里,与那些平凡臃肿的官员一对比,顿时如明珠夺目,郎朗出尘。 这一刻,连顾莘莘都不由叹气,她若不是穿越者,也没有后面可能会丢命的结局就好了。这样的男子做老公,挺好啊。有貌有才多金有权势还善良孝顺品性高洁啧啧,几乎完美。 可回头想想不妥,对方的要求她不适合,相夫教子文静娴熟的内宅女子,她做不到,她更喜欢天大地大,自由自在,靠自己闯荡的世界。 所以只能遗憾啦。 不过没关系,与他相识,成为朋友也不错。 留到他的目光,宋致朝她微微颔首致意,顾莘莘也回了一个笑。 顾莘莘想,得,宋公子可比权臣大人礼貌多了,还知道跟她打招呼。反观谢栩,哼。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看了他,就将她当做老虎似的。 顾莘莘愤愤不平,将目光急着转向的队伍。 城门口到皇城宫阙的道路既宽且长,百姓夹道围观,二皇子带领的将士队伍走的很慢。城内一片热闹喧腾,百姓们的欢呼声,少女们看见将士的爱慕声,将士们的马蹄声与步兵整齐的脚步声,一切都是人流的海洋,熙熙攘攘,沸腾异常。 阿翠沉浸在亢奋中,不住欢喊,顾莘莘却相反,心底竟隐隐浮起不安这么多人,在现代的社会里,人越多的场合,越容易出事,一旦出事,也越难控制。 顾莘莘是个直觉性很强的人,这个念头一出,连她自己都吓到,这普天同庆的时刻,能发生什么事 但她还是做了点准备,跟阿翠说“别站在路上,去那茶馆里坐。” 阿翠不懂主子的吩咐,但还是点头,“好的。”然后说“不然咱们去那茶馆二楼,趴在栏杆上看也成。” 主仆两便转身往那茶楼走。 便是这一刻,蓦地一声尖啸传来,是马的嘶鸣 顾莘莘抬头,就见那缓缓进城的队伍最前,二皇子原本正常骑行的马匹猛然高扬起马头,凄厉嘶鸣 马儿似受到恐吓或袭击,险些将二皇子摔下去,没等二皇子拉住它,失控的马跨过警戒线,向着人群冲撞而去 夹到欢迎的人流本就拥挤至极,马匹骤然冲来,即刻有百姓被撞倒,百姓们本就身贴身在一起,一个百姓倒下便扯扯推搡周围人群,顿时倒下好几个人 周围百姓见此情况,顿时往旁边躲,一群人同时向周围使力,便导致了更大面积的推搡,不断有人摔倒,而站着人群从摔倒的人群身上踩过去,刹那间,尖叫声呼喊声交融在一起,越发凌乱失控 顾莘莘站在街道那头,脑子一炸,完了,果然出事了 踩踏事故 踩踏事故,人越多的场合越难控制,百姓们拥挤着推搡着,越来越多的人被踩在脚底,逃命的人群惊叫着,从或生或死的躯体上惊恐而过。 方才还精神抖擞威严的军队俱是乱了,百姓们失控的脚步冲到军队里,吓到更多的马匹,马匹们向着人群冲去,如恶性循环般激起了更大规模的踩踏 顾莘莘因自己的提前警醒躲到茶楼内,逃过了人群的践踏,但在茶馆之中,她看到无数身躯被踩在人群底下,有垂垂白发的老人,有娇弱的少女,还有几岁的稚子孩子娇嫩的脸被无数只沉重又慌乱的脚踩到变形头骨破碎,脑浆红红黄黄,涂了一地 年轻的母亲绝望的凄厉,茶馆里的顾莘莘心都痛了她想做点什么,却在慌乱中手足无措,急得手都在抖 而那边,等待迎接的官员队伍里,亦是一片凌乱。连大皇子都傻眼了 谁也没想到眨眼间就发生这般大的变故,同时也考验官员的为人及能力,眼见踩踏事件人群一接着倒,即将蔓延到官员这条街道时,生死存亡间,竟有胆怯的官员如普通百姓般吓到尖叫,有官员不住后退,还有官员调头就跑。 大皇子明显想跑,却碍着国君之子,未来王储候选人的身份僵硬在那,这可都是他的百姓啊然而,最后在几声太监以及亲卫惊慌的“护驾护驾”声中,他还是转移去了安全之处。 原本浩浩荡荡的官员队伍里,瞬时只剩了不到三分之一。 廷尉卿王大人与京兆尹卢大人显然是核心力量,这两位官员皆是心系百姓,爱民如子的,而在他们身后,还留下了几十来个官员及培梁院的学子。 两位大人紧急指挥手下疏通百姓,可情况乱到这般地步,怎么疏通高声大叫“不要慌,不要挤”便是叫破了喉咙,慌乱中百姓也听不见 最主要的困境还是城内面积有限,人流太挤,又有各个屋宅等建筑抵挡,根本无法疏通。是以指挥官兵们叫破了喉咙疏通,也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民众们死伤越来越多,越来越惨烈 便是这时,一个声音高喊“开门” “开左城门” 这声音原本很小,起码在成千上万的尖叫拥堵中毫不起眼,但很快,有人发现了一个亮眼的身影。 在城内某塔楼的最高层,一个身影,挥动着一面显眼的红布,如挥舞着旗帜,高声呼喊“开城门” “东、西、南门,全部打开” 那声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呐喊,是以底下的京兆尹跟卢大人全都听见。 是了,他们怎么一急都忘了城内面积有限,不好疏通,那就将京城的四面大门都打开 平日百姓流通,只开最主要的北门,实则京城里有四面大门,只要全部打开,拥挤的人流涌出城外,自然能缓解拥堵。 卢、王两位大人立马吩咐身边亲卫通知各门打开 而塔楼上的人没有下来,还在用旗帜指挥,“东门长安街左转绕行至金街巷” 他站的位置刚好是京城相对居中的位置,又选了个高度最高的塔楼,是以视线落得最远。卢王两位大人只是吩咐亲卫们向各方发令开门,但他们站在低矮的普通街道,重重人群挡住了视线,根本无法得知前方路况。 若是亲卫按照平常的路线走,许多街道拥堵,无法抵达城门,而那建筑上的指路之人,便是大声呼喊着将未堵、可行的路线,全部指了出来保证指令最快抵达大门。 想通这点,卢王两位大人,紧急按着塔楼上指路之人的导向,吩咐下去。 而高高的塔楼上,那到身影还在紧急观察路面情况 距离虽远,卢大人仍是认出他,可不就是前几日拜访他的故人之子,谢栩。 这孩子竟没跟那些吓到屁滚尿流的学子逃跑,而是奔向到高塔上指挥 很快,又有两个身影蹿到塔上。 是长公主家混世魔王的外孙还有宋内史的公子宋致,两人察觉出塔上举动,飞奔上去助阵。毕竟谢栩一个人要看四个方向的城门,未必忙得过来。 男人们像是心照不宣,自打开的东门以后,每个人守住了一个方向。 高喊的声音不断响起。 “禀西门,紫静路右转绕行至丁子巷” “禀南门,陈家集左前绕行至杨川口” “禀北门,柴河路斜方绕行至顾家弯” 高塔上的声音不断调整报告,年少的男儿们为了最清楚的传达出指向,声音喊到嘶哑。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很快全部打开,拥挤的人流像有了宣泄口,如洪水般泄去,城内形式果然稍缓 而三人忙完指令向导,并没有休息,迅速冲到塔下,开始新一轮忙碌。 外门固然已开,可城内仍有不少百姓拥堵未出,他们必须在内部进行新一轮的疏通急救。 便是这时,三人一下塔便看到街道旁,一个女子大声朝着街道门铺的店主喊“开门大门打开让人进去一点疏通一下” 三个男人一怔这点子跟他们的不谋而合。 外门疏导了一部分人群,城内未完的人群如果不能赶到城门去,拥堵在城内,那么,城内的沿街店铺,若是每个店铺都敞开大门,让部分的人流进去。哪怕每个店铺只容纳十几个,但数百计的店铺加起来,也能分流成千上万的民众。 只是这些店铺店主看到变故,吓得都关上了门 是以顾莘莘在拥挤的人群中大力拍着店铺门,“开门开门” 有店主被她感染,开了门。开完这一家,她再拍下一家,如此往下。因为这一番剧烈折腾,又被人推来挤去,她已经衣衫支凌,发髻散乱,喉咙嘶哑的不像样子。 三个男人皆被她的模样惊住,每个人眼里都有讶异,但她哪里顾得到,不断拼命呐喊,“开门开门”甚至带着身边的阿翠与人群,一起呼吁店铺敞开大门。 来不及拖延,三个男人一并投入这场呐喊中,还让人去京兆尹那边传话,让两位大人指挥官兵一起来。 加入的队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人流渐渐越来越疏松,情况得到极大的改善。 此外,谢栩还做了其他的事,他指挥周围的学子跟官兵,将临近街道的马匹都推到河里 城内两道之间有条河,先前军队骚乱散开后,不少马匹被留下,惊吓的马匹不断冲向人群,激起更大的践踏事故,谢栩便带人将临近的马匹全部推入河中这节骨眼上,说他无情也好,残忍也罢,马是骚乱的因素之一,必须杜绝 惹事的马儿被处理,加之越来越多的店铺容纳了更多的百姓,拥挤的道路,终于缓缓散开,呼天喊地的尖叫与惊恐,也在逐渐消退。 城里,终于恢复了正常。 一群人累得瘫在地上。 很快,眼前的一幕,让人没有任何休憩。 人群散后,留下了难以言喻的惨烈场景。 地上,被踩死的民众躯体一堆堆一摞摞,有的躯体甚至被踩成肉泥地上血流如注。 顾莘莘差点腿软,她从未见过尸体,更别提这成百上千的尸体 当下第一念头是想哭,太惨了真的太惨了那是谁家的孩子,那又是谁的丈夫,又是谁家的老母亲太惨了 一瞬间,多少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所有留下来的官员与民众,每个人脸上,都是极度震惊与悲痛。 长长的寂静后,京兆尹打破了沉默,即便痛苦,他作为京城父母官,依旧得顾念大局,他吩咐左右“将这些民众,寻个地方暂行安置,有亲友的来寻人,将遗体领回,没有亲友的,官家代为安葬。” 一侧廷尉卿王大人,亦是痛心的闭眼,接着京兆尹的话道“廷尉虽与大人职责不同,但如今事态严重,若有需要,王大人尽管开口。” 京兆尹道“谢过王大人,但此事兹事体大,具体还是等圣人裁决吧。” “也是。”王大人道。 那边,几个年轻人看着官员们商量后续,没有插话。 顾莘莘已经累瘫了,加之见不得如此惨痛景象,便由阿翠扶了回去。 谢栩、宋致、凌封,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学子,两位大人没离开,他们自也不好离开,万一有什么吩咐呢凌封是王侯之子,他不受管辖,但出于义气及对百姓的同情,他留了下来。 那两位大人商量片刻后,指挥亲卫们开始行事,至于不相干的官员跟学子,他们便挥手,让这些人退下。 于是三个年轻人可以走了。 但走之前,凌封宋致上前跟两位大人打了个招呼,以示敬重。经历一番变故,两个大人虽然心情沉重,但面对功臣,仍是露出欣慰之色,齐道“今儿你们俩可是立了功” 两人先是拍宋致的肩,“不愧是内史大人的公子虎父无犬子你爹今儿是不在场,不然得骄傲了” 宋致谦让道“不敢,为官者,职责而已。” 而两人夸过宋致转向凌封,尤其是京兆尹,难以置信,“你这泼猴,今天倒让我刮目相看” 往日凌封在城里惹是生非,京兆尹可是见他就头痛 凌封哼了一声,“什么泼猴,小爷要是泼猴,我表叔不也是泼猴,当心你脑袋再说了,小爷虽贪玩了点,就爱行侠仗义,这没什么举手之劳” 京兆尹扶额,廷尉卿欣慰道“凌封,这回你表叔肯定要重重嘉奖你。” 凌封“哼”了一声,“那是当然,皇帝表叔要不给我奖励,我就找我外祖母跟他哭去。”然后得意洋洋拉着宋致离开。 而那边,谢栩已经走了有些远。 他跟凌封与宋致不同,那两人要么是已入仕之人,要么是皇家亲贵,与两位高官来往无可厚非,而他只是个还未入仕的学子,虽说他与京兆尹有上一辈的交情,但实则谢栩是个不爱攀关系的人,加之两位大人接下来定有事情要忙,便不打算打扰那两人,便先行离开。 然而没走出太远,身后有个声响响起,“少年人,止步” 谢栩停下脚步,转身,就见廷尉卿大人走过来,走到他眼前,认真端详着谢栩,然后问“看你这身打扮,是培梁院的你叫什么” 谢栩施了个礼,恭敬道“学生谢栩。” “谢栩。”廷尉卿思索片刻,问“你可愿意跟我去廷尉司”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7章 Chapter47 鸭子 顾莘莘一早去了店铺。 这是踩踏事件的第三日,整个国都仍旧沉浸在惨痛中。 据统计, 此次踩踏事件死亡群众六百余人, 受伤群众更达上千, 堪称建朝以来,城内最严重的。若放在现代, 怕是得降半旗国丧几日。 朝廷出了安抚政策, 但失去至亲的痛苦, 岂是钱物能够弥补的 是以街道仍然如阴云笼罩,悲泣连连,哭声不断, 没了父母的孩童与没了子孙的老人,尤其让人心痛。 不过比事发当日还是有所缓解,那天整个城池弥漫着绝望,活着的人与死去的人,血与泪交织一团, 真正是人间地狱。 今日状况好了些, 顾莘莘仍是吩咐店里伙计“这几天依旧不做生意, 多做点甜点送出去, 接济下受灾群众吧。” 官府有抚慰, 但未必全面, 她多做点糕点,救济下有需要的可怜百姓。 伙计应下。 而后顾莘莘继续坐在店里, 看着窗外的悲欢离合。 庆幸自己与阿翠能够逃脱, 还帮百姓打开了店门, 不然死伤更多。 但人类的意志力总是顽强,即便有了这场灾祸,但留下的人民,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逝者安息,生者奋发。 只期盼她小小的糕点,能给民众一些安慰与温暖吧。 又过了一会,店帘被人掀开,顾莘莘背对着门,以为是普通客户,便道“不好意思,今天不做生意。” 爽朗声传来,“喲,顾掌柜真是忧国忧民,连我们都不见了” 顾莘莘回头一看,两个年轻笔挺的身影立在外堂,可不是凌封跟宋致 她起身相迎,来不及倒茶,凌封就道“没良心,枉我们挂念你的腿,你倒是要赶我们走” 那天顾莘莘带着一群人抢险中,被人撞伤了腿,但她没说,忍着痛抢完险,事情结束后,阿翠扶着她回去,她一瘸一拐。 凌封眼尖发现,跟着宋致一起来探她。 顾莘莘忙请两人坐,感激道“没什么,只是被人踩了几脚,涂了药酒,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然后又问“你们呢,怎么样了” 抢险当天,这两人可是主力军。 凌封露出笑,“就等你这句话呢”又哈哈一笑,“我们两原本是看不下去,挺身而出,没想到事后还受了嘉奖” “真的么”顾莘莘为友人惊喜,情绪都好了些。 凌封得意道“可不,朝廷里向来奖赏分明,这次遇险逃跑的官员都得重罚但我们几个抢险有功朝廷里不仅有赏,还是陛下亲赏的,赏了我一块封地” 凌封作为皇族子嗣,本就有封地,如今又来一块,自是不嫌多顾莘莘羡慕道“哇”然后问“那宋公子呢。” 凌封笑,“我表兄也不亏,皇上可是好好地重赏了宋家一笔可惜本朝没有异姓王,不然我猜陛下得封宋家做个王” 这话固然夸张,也是实情,宋府能成为天子眼中的红人,京城顶级名门,不仅因为几代簪缨世家,还因宋致的父亲宋青成大人自幼是陛下的伴读,又陪陛下经历诸多宫变风云,风雨同舟,两人几十年的感情,情同手足。若是本朝能封异姓王,宋家定然在列。 顾莘莘便朝宋致道“恭喜宋公子了。” 宋致抿抿唇,朝顾莘莘轻压下巴。 这时,凌封神秘道“我们还有个消息告诉你。” “什么”顾莘莘迷茫。 凌封往后手一挥,几个太监模样的人上前,为首的尖起嗓子道“奉皇上口谕,顾氏女抢险有功,赏,黄金千两。” 顾莘莘大喜,而那几人已将几个箱子抬到店铺里,打开一眼,黄澄澄一片,直璨人的眼,竟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大金锭。 顾莘莘行商以来,见的多是银锭银票,这般整整齐齐的大块金锭头一回竟还是天子赏的 天啊,要么不跟天家人打交道,要么这么勇猛 顾莘莘忙谢恩,凌封哈哈笑起来,“等等,还没完呢。” 大太监接着道“皇后娘娘加赏玉如意一对,鎏金头面一套,翡翠摆件两尊”后面一连串珠宝首饰的名 顾莘莘被这天大惊喜砸蒙了脑袋。 凌封笑道“哈哈哈,没想到吧,你的事迹我们可是报了上去,当日京兆尹等人也瞧见了,陛下听闻一介弱女子竟然如此英勇,赞了一声“此女勇气可嘉”,于是你就在封赏的行列了,皇后娘娘便也一同赏赐,毕竟当天救险的女子,就你一个啊” “啊”顾莘莘没想到凌封替自己着想,正想道谢,凌封道“你要谢就谢我表兄吧,是他先提出来的。” 顾莘莘便朝宋致再度一笑,“谢谢宋公子。” 宋致见她阳光下粲然而笑,比五月榴花还娇艳,脸又热起来,将头转了过去,说“本就是姑娘义举在先,我们不过稍提一句。” 那边,传旨的太监已经走了,顾莘莘兴奋地趴在箱子上,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然后眨巴着眼问两人“黄金千两,等于白银多少两啊” 凌封被她睁大眼睛,萌软的模样逗笑了,说“差不多万来两。” “一万两”顾莘莘捂着心脏,虽说她靠布庄赚的钱早已超过这个数额,但平空猛地砸下一万两,谁会不喜欢呢。再加上皇后娘娘赏的珠宝首饰,想必价值不少,顾莘莘仰头望着天空,“嗷嗷,我是有钱人了越来越有钱了” 然后财迷地抓了把大金锭子放在唇边,重重咬了一口 凌封被她逗得拍桌大笑,宋致亦是微垂着头,轻笑起来。 顾莘莘问完自己的事后,又问“那谢栩呢受赏了没有”当天的事,他可是头功呢 凌封反问“咦,你也知道谢栩啊” “当然”顾莘莘道“我们一起从林县来的,而且是旧识。” “哦。”凌封说“那他就赚得更大了,他被廷尉卿看中,去了廷尉任职。那廷尉可是个好地方,陛下十分看重,多少人脑袋削尖了也去不了,他只要好好干,前途无量。” 凌封说的没错,假若时间倒退三天前,顾莘莘会看到这样严肃又逗趣的一幕。 彼时在抢险过后,廷尉卿王大人认真对谢栩说“年轻人,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去廷尉” 谢栩眼里闪过惊愕。 廷尉卿不是说笑,虽说宋致及凌封立了功,可真正拿下头等功的,还是眼前少年。 这场惨烈之中,人人自顾不暇,便连他们这久经风雨的老臣,亦是慌乱而不知所措。不想这少年反应机敏,第一时间找到最快捷的疏通之法,随后临危不惧,爬上塔楼,有条不紊的指挥督导。 而危难之中,多数官员学子弃百姓而逃,这少年截然相反,他从塔下下来,疏通城外人流,继续马不停蹄指挥打开各商铺店门,随即斩杀马匹推入河中,多渠道疏散城内如此城内外双管齐下,才能保证险情最终解除。 此等临场能力及头脑心性,堪称人中龙凤,万里挑一。 想他掌管廷尉多年,识人无数,近来廷尉里刚好有缺,朝中有向他推荐不少人选,他无一个看中,如今一见这少年,终于眼睛一亮,此子堪当大才也 谁知,他刚说完话,京兆尹竟也赶过来,插到廷尉卿前头,“年轻人,想来我这京兆尹府么” 很显然,京兆尹也看中了谢栩。 这孩子虽是故人之子,但变故中才能尽展,是个好苗子他京兆尹目前并不缺人,可谁会嫌自己地里能人太多呢人才济济多好。 于是他清清嗓子对廷尉卿说“王兄,这孩子是我故人之子,他父亲当年与我乃同袍兄弟,友人遗孤,理当鄙人亲自照拂,你还是别掺和了。” “哦”王大人道“有规定说是你故人之子,就去不得我廷尉” 两位大人秉性相似,一向交情好,不然也不会在危难间携手挺身而出但那也只是刚才,这一刻的两位大人,竟为了一个年轻人,开始了友情的互怼。 培梁院的夫子也来了,这孩子进院时间不长,但是个可造之才,便对两位官员说“两位大人真是眼尖,我难得有个得意门生,还没养熟呢,你们就要挖走了” 这话更肯定了年轻人的价值,于是两位大人相视而笑,对谢栩说“得了,年轻人,你自个选吧。” 本朝十几岁的年轻人若不通过科考,大多靠关系入仕,廷尉司跟京兆尹处俱是肥差,多少年轻人盼着其中一个都难,可这个叫谢栩的,竟还能在里面随意挑选,罕见。 谢栩环视两位大人兼一位师长,思忖片刻,最终是京兆尹开的口,“罢了,年轻人,你去廷尉吧。” 两个机构同为朝廷中重要部署,但某些职权,廷尉在京兆尹之上,未来发展可能比京兆尹府更为广阔,他不想小伙子屈才,甘愿割爱。 而谢栩也是这么打算,当然,他并不完全冲着权势而去,他有自己的认知与坚持,当下便向廷尉卿鞠躬,认了这知遇之恩“谢栩拜见王大人。” 如此,谢栩便入了廷尉的门。 而这边,顾莘莘才得知谢栩的情况。 她为谢栩高兴,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卜镜里算出来的,谢栩命运的转机。 一旦进入廷尉,便正式开启谢栩的官场生涯。 想到这她不禁激动,竟迫不及待想见谢栩一面。 而想什么来什么,宋致与小霸王走了后,当天下午,两道熟悉的身影路过七分甜。 那身影起初是直接走过七分甜的,却不知想到什么,视线往七分甜扫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顾莘莘捕捉到,循之望去,视线凝住。 日头极好,明晃晃挂在天上,映得大街小巷亮堂堂,而谢栩就站在店门口,一身鸦青色官服,身姿英挺,衣襟文禽补子,没有戴官帽,只将泼墨的发以玉簪束起便是这样不算成套的打扮,依旧在人群中好看到发光 深色官袍将他烘托的挺拔颀长,气场十足,少年的身体发育快,他又长高了一截,许是最近境遇顺坦,少年沉郁的脸明快了些,愈发风姿俊秀,合着那身官袍,整个人透出一种木秀于林、意气风发感。 顾莘莘瞬间奔过去,“谢栩谢栩”高兴的连未来权臣的畏惧都抛之脑后,直唤他名字。 她在门口将他堵住,孩子似的,拽着他的衣袍打量他,连声道“天哪真好看” 她围着他转了几圈,“真好看” 这是真心话,她真心为他高兴。 这世上除了小书童,大概只有她才清楚,他为了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 看她欢喜的模样,谢栩竟一改过去见她就避的态度,静静停伫,任她看。 虽得了廷尉卿王大人的青睐领进门,但官员入职还得经过吏部,是以他今天得去吏部先报到备案,然后领了官服等物,为正式入职做准备。 想着有些东西需要购买,才来了这条街,本不想进七分甜,可记起顾莘莘的腿那天受伤,才停下脚步看看,没想到顾莘莘就冲出来了。 她自豪道“我就说我夜观星象,你有福星高照吧” 事后谢栩原本就对这一点略微惊奇,但看着她眼下的欢笑,便没有问,只看向顾莘莘围着他打转的脸。 顾莘莘美滋滋围着谢栩转了几圈,着他官服的补子说“你这补子上是什么呀。” 她真心为他高兴,指着那补子上鸟儿说“是白鹇鸟么白鹇是几品啊” 说起官职,谢栩所在的廷尉,九卿之一,掌刑狱,乃大陈朝主管司法的最高机构,后世又称大理寺。廷尉卿作为廷尉最高官员,类似后世的正三品,而谢栩被廷尉卿亲点进去,因为年纪还小,需要磨练,先给了他一个处理文书类的属官,官品不高,但既是被廷尉卿亲点的,廷尉卿必定会对他悉心栽培,而廷尉又是国家极重要之地,以后有的是机会斩头露角。 于是谢栩微微抿唇,第一次没有不耐,声音都温和了些,说“是鹭鸶。” 白鹇五品,鹭鸶六品。 但他语气并无失落,品阶不高,但他已经很珍惜得之不易的职位,更何况,这个位置把握好,未来前景光亮。他有信心。 顾莘莘不知他所想,还怕他难过,安慰说“没关系鹭鸶也很好”还逗他笑,“你看你看,这个补子绣得真好,鹭鸶鸟栩栩如生呢便是我们七分寐的头号老裁缝,也没这么好的手艺” 她这话简直昧着良心,大陈朝多少六品官,这鹭鸶的补子要抓一大把,哪能个个精致完美啊。 一旁小书童却噗嗤笑,跟着附和“是是是,特别传神特别美” 谢栩倒没有笑,看着顾莘莘,知道她是安慰自己,眼神罕见地透出柔和。 这时顾莘莘一拍手,“对了你现在入仕做官了,不能在培梁院寝舍继续住吧,那你现在有住的地方么朝廷会不会给你分配宅子啊” 朝廷哪里会分配,事实上,每个朝代官员的屋宅都是自理的,品阶高的,在朝中有身份的,可能会有皇帝赏赐宅院,没有赏赐的就自己掏腰包,京城的地价高,品阶低一点的买不起,得去租。 谢栩刚从培梁院搬出来,正在想这事呢。 顾莘莘道“我知道有处宅子,地段好户型好,价格还很实惠呢你们跟我来” 说完不等谢家主仆反应过来,抓着谢栩就往前跑。 一炷香后,几人停在城南一套二进出的宅院里。 地理位置很好,离廷尉极近,谢栩每天去官署办公,只要走过一条街。 推门进去,一个宽绰明亮的院子,一排青砖碧瓦的屋宅,配朱红小轩窗,颜色优雅素净,若是放一个玉瓶再配几支斜影扶疏的红梅,再好不过。据说曾是某画师在京城的别院,后来画师搬走了,宅子便空了出来。 顾莘莘带着谢家主仆往屋子里走,屋里的家当已被原主人搬空,屋内显得空空荡荡,反而能更好打量整个房屋格局,屋型方正宽阔,采光向阳,房龄尚新,只需添些日用品与新家当便能立刻入住。 顾莘莘开心的满屋跑,先是在宅子最东边说“哪,这里可以做个书房,这添一排柜子,这,摆一张书桌,这窗户采光好,就适合看书办公” 她跑到中间,“这就是大堂,会客厅啦,摆几个梨花木桌椅,有客人来,聊聊天,喝喝茶” 接着去了西厢房,“这做卧室再好不过了,靠着后院,安静,夜里可以睡个好觉,然后把床对着窗子,早上阳光可以照到床上,每日早起,阳光晒在被子上暖洋洋的,多幸福啊” 她双手合十,歪靠在脸侧,做了个甜睡的姿势,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说是替朋友参考,她却唠唠叨叨比主人还认真,小书童忍不住偷笑,扭头看看主子,主子没笑,但他这么强势的人,第一次对旁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的行为,竟没有反感。 随后顾莘莘又逗趣起来,她到了院子说“哪,这些空地都可以种花种树,到时候在房子东角种枇杷,春天就有枇杷吃了” “南角,种桃子吧,夏天来吃桃子。西边,搭个葡萄藤,秋天吃葡萄,冬天要不,种点青枣反正一年四季都有吃了比干看花不是好得多” “还有还有,这挖个鱼池,咱们也别玩虚的,那什么锦鲤啊不要养,来点实际的,就养养鲤鱼啊草鱼啊鲶鱼啊大闸蟹之类嘿嘿,到时候,天晴,咱往鱼池旁边打个架子,烤鱼” “到时候,不要你们烤,我熟得很,我来你们就等着吃好了” 顾莘莘叽叽咕咕一大串,末了瞅着院子围墙叹气,“唉,这里什么都好,就是院子墙太高了我怕是不好翻啊。” “哈哈哈”忍了多时的小书童笑起来,“加油君,你怎么时时刻刻都想翻墙你就不能光明正大走门么” “我倒是想啊”顾莘莘眼巴巴看着谢栩,“也要你们主子肯啊。”记得谢栩总对她一脸戒备来着。 于是她蹭过去,对着谢栩说“肯嘛肯嘛快肯嘛” 一直鲜少笑的谢栩唇线向上翘,有笑的趋势,最后强行忍住,一脸正色说“行了,以后好好走门。” “乌拉”顾莘莘感觉抱大腿的征程向前迈了一大截,“那就这宅子了,我带你们去买家当吧” 站在市集买卖家当一条街上,谢家主仆终于明白为何采买一事女人更合适。 若是两主仆单买,多半是随便瞧一眼,哪个顺眼直接拿走,而眼前 顾莘莘站在书架书桌面前,这敲敲,那看看“老板,你这桌椅什么材质的梨木吗漆是什么漆味不伤人吧承重多少啊我得放很多书呢要不这样,您定制吧,去我那里量个尺寸,结合屋型做” 一会又站在窗帘店铺前,“老板,这窗帘什么材质遮光么染色是手染吧,时间长了褪不褪色对,我要做卧室窗户,颜色大概挑个棕红,配红色地砖跟地毯” “这床结不结实啊,什么木配床头柜没哦,忘了你们这没有床头柜,能做么我画个图给你,就一小柜子,下面两抽屉上面一小台子,可以夜里放水杯,夜灯等小物,很方便。” “老板,您这瓷器摆件给我看看” “老板,您这盆栽怎么卖” “老板” 待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拍定,怕是常人口都说干了,偏顾莘莘还精力旺盛,“多少钱” 又道“都给我按好的拿最好的” “谢竹”谢栩忙让小书童上前付账,顾莘莘却拦住小书童,“今儿有我,都算我帐上” 有个女掌柜的便笑“小娘子,你可真是个贤妻,忙里忙外的,对相公又大方,那位公子娶你好福气哦” 谢栩一怔,小书童马上去看主子的脸,嗯,表情有些精彩,好在顾莘莘有自知之明“不是,您别误会,这公子是我恩人。” 小书童内心嘴硬,你哪把主子当恩人,明明是想当官人。 顾莘莘哪知小书童所想,她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谢栩前阵子帮了她大忙,她欠他人情,今儿就算她全请也没什么,况且她的确为谢栩高兴再一想抱大腿的远大理想,没有付出哪来回报,便又狗腿子地加了句“公子,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花多少都可以” 谢栩僵着脸,做了官还被女人抢付账,“不需要,你留着自己用吧。” 顾莘莘固执道“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花不完花你身上是一样的” 谢栩“” 又想起某人要用钱可劲砸相公的话是怎么回事 小书童突然有些感动是怎么回事 主子,人家辛苦挣的钱全捧您面前,这加油君对您岂止是喜欢,简直是情深似海,浪涛天。 不行不行,又想到八仙过海的笑话了 一群人挑选完家当,便到了用饭的点。 几人在某家知名酒家落座,顾莘莘点了好些菜,说是给谢栩庆祝。 方才集市上有些尴尬,这会谢栩还是高兴的,脸上没有笑,但顾莘莘给他倒果酒,他并没有拒绝。 小书童想,可能是主子这十几年,第一次有人为他庆祝吧加油君看着直白大胆,但内里的关怀是实打实的。 一群人围着菜吃吃喝喝,气氛愉快,虽说基本上都是顾莘莘叽里咕噜,但谢栩今儿心情好,哪怕禀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今天顾莘莘说了句,他也会回个一两句。彼此前所未有的和谐。 这般吃了半晌,小书童突然多嘴,“加油君,那么好的宅子,你是怎么得知的” 那屋宅在城闹中取静之地,户型方正,环境清幽,又离主城区不远,可谓公务居住休闲三不误,价格还公道,真是顶好的宅院。顾莘莘一个忙生意都忙不过来的主儿怎么得知。 顾莘莘夹了一口菜,笑笑说“哎呀,当初帮徐清看得嘛。” 顾莘莘刚把徐清忽悠下山时,不是要给他找地方住么那宅子就曾是备选,只是徐清不喜欢跟都城太近,选了城郊的一套庄子。这套就被放弃了,不想,推荐给谢栩刚好。 顾莘莘以为谢栩会夸自己呢,毕竟房子是她介绍的。谁知谢栩眉头微皱,而小书童道“你还帮徐公子找过宅子” 如果他没记错,这徐公子跟加油君交情不菲,主子每遇见他,便心情不佳。 偏偏顾莘莘一无所知,傻不愣说“对啊,徐清这家伙可难伺候了,不仅帮他找房子,家具家当也是我置办的,比帮你们还过细呢” 这话本意是指自己对朋友的仗义,落在谢家主仆这边 “呵”谢栩目光微沉,轻嗤,“你倒是个热心肠” 顾莘莘听成了褒扬,拍拍胸脯,“那可不,就连那家伙的衣物鞋帽都是我买的”她也不想啊,谁愿意管一个大男人的杂事,可谁让徐清这未来人死活不喜欢同古代人打交道,那些事只有她做啊别的人他又信不过 气氛似乎微沉,谢栩双眉蹙得更紧,而酒楼外突然人影一闪。 好家伙,说曹操曹操到 这酒楼的小轩窗外,走过一个瘦高男子,深色长袍,配金丝眼镜,正是徐博士徐清。真是巧了,好几次顾莘莘跟谢栩见面,就能碰到徐清。 顾莘莘忙将头伸出窗外,大声招呼“徐清徐清” 徐清没客气,立刻进了酒楼,雅阁的帘子掀开,徐清站在帘子下,他向来是宅在屋,不爱交际的主,即便看到谢家主仆也不打招呼,只拧眉看着顾莘莘,不开心地说“我找你好久。” 顾莘莘嘿嘿笑“怎么了又有成果么” 每逢这家伙闭关出现,定然是某个成果成功研发,才出来向顾莘莘“讨赏” 徐清没有回答,只道“八宝鸭。”就是默认了 难得他出来,顾莘莘开心极了,“正说你呢你就出现了,来,坐坐,都是朋友,一起吃吧” 桌子那端面色平静,但气场并不友好的谢栩,以及内心不断弹幕的小书童。 谁跟他是朋友 徐清同样不给面子,执着瞅着顾莘莘“八宝鸭。” 顾莘莘被他的执念笑场,“知道知道,一会带你去谢公子今儿入仕,当官了呢,我给他庆祝庆祝” 换作稍通人情世故的男人,多半会对谢栩说一句恭喜,可徐清偏偏是个不正常的,作为文明高度发达的外星来人,他瞧不起落后的地球,加之搞科研的清高,官场一套在他眼里宛如空气,是以他直接无视谢栩,对顾莘莘说“我只给你二十分钟。” 古代人不懂二十分钟为何意,但放在男人之间,仍是一个挑衅。 谢栩坐直身体,视线从桌上挪起来,回望徐清,目光晦暗不明。 顾莘莘感觉气氛突然怪怪的,只能更热络的圆场,“来,吃菜吃菜,今儿我请,随便你们点” 终归是太久没见徐清,在狗腿子的给谢栩斟了杯酒后,她凑过去跟徐清说“怎么样,我上次提的那个方案,可行么” 这酒家人声喧哗,隔远了担心徐清听不道,顾莘莘便凑近些,徐清则是个内心坦荡便不顾忌周围眼光的人,就着她递过来的耳朵说“你以为我是谁” 顾莘莘早就摸透徐清的脾气,他言下之意就是自个儿很厉害,事交他头上,百分百成。 顾莘莘眼里蹦出欣喜这可是她最近新策划的赚钱法子,她做足了准备,只要徐清搞定技术方面,即刻开工,顾莘莘忍不住对他笑“兄弟,我们又要发了” 两人凑得太近,加之对着彼此耳朵嘀咕,远看亲密无间。幸亏是四人桌,还有谢家主仆两在场,不然还以为是哪来的孤男寡女幽会呢。 这举动放在顾莘莘徐清眼里并不出格,在现代,一对男女就算是朋友关系,也可以单独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只是在古代人面前,便是逾礼。 谢栩端起酒杯冷漠瞧着,许是时间进入了深秋,小书童竟觉得几个男人的对峙中,周身突然有些冷。 莫非是主子的气场 他赶紧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加油君加油君” 我们主子在这呢,你心爱的男人在这呢,你怎能当众与别家男人亲密 你对得住你心里的喜欢么 以上是小书童的内心弹幕。 顾莘莘听到他的呼喊,抬头,“怎么了”再瞅瞅谢栩酒杯,“公子没酒了” 她端起酒壶再给谢栩续了一杯,又热情的布了菜,谢栩脸色好看了些,然而顾莘莘再次扭向徐清,方才她叽叽咕咕跟谢栩说了不少话,眼下徐清来了,难得他出关,她赶紧将最近做过的了不得的事,与好朋友骄傲分享,“徐清徐清,你知道吗我前几天不是做好事么,皇上赏了我黄金千两” 徐清“皇上” “就是国王我第一次见黄金大元宝,艾玛,大几箱呢跟你分” 就这一句,本就沉着脸的谢栩眼神瞬时一黯,小书童拿筷子的手随之停缓。 亲密就算了,帮他找房子也就算了,可先前才答应把钱给主子用,怎地下一刻就要分这个徐清了这到底哪里冒出来的男人。 哼,小书童对凡是可能成为主子情敌的都保持高度戒备加油君是主子的,主子必胜。 但顾莘莘也没错,她跟徐清是合伙人,得了钱分他无可厚非,况且她是个豪爽义气的主,有好处愿同自己人分享,至于她的钱要给谢栩用,那是在她自己那一份的基础上给啊。 只可惜谢家主仆不知内情,而顾莘莘这粗神经的,也没瞧见主仆两的变化,仍是骄傲又自豪地对徐清说“就连皇后娘娘也赏了我好多珠宝呢你喜欢的话,自个儿去我那挑” 这句话落,“砰”一声酒杯嗑在桌上,显出某人的不满,顾莘莘抬头看去,谢栩正冷冷瞅着她,像是再忍不住,“顾莘莘,今儿你这一桌宴席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啊不过也为了大家啊,大家聚在一起高兴嘛。”顾莘莘答。主要是为了给他庆祝,可难道就不允许她跟其他人说几句么而且她又没有不理他,这些酒菜不是她布的 是她布的,只是她还不了解权臣大人某些方面的霸道。 “怎么”大咧的她甚至摸不着头脑,“是这菜不合口么那不然点再点其它的” 徐清却求之不得,“他不喜欢,你也别招待了,我们走吧。”然后继续执着地瞧顾莘莘“八宝鸭。” 谢栩却是喊“顾莘莘。” 徐清“八宝鸭。” 谢栩“顾莘莘” 顾莘莘“”又跟那天一样这两男人怎么每次见面就气场不和。 见谢栩真有些恼了,顾莘莘赶紧扭头安抚,“你别生气啊,干嘛拿自己跟个鸭比” 顾莘莘只想打嘴,明明想表达的事“你干嘛拿自己跟一道菜比”结果说成了鸭。 空气骤然凝结,谢栩的脸无比难看,盯了顾莘莘片刻,拂袖而去,顾莘莘拦都拦不住。 拉不住这一个,顾莘莘突然警悟,猛地回头看另一个。 刚刚她说谢栩不该跟一个鸭比,那这个鸭是指 她默默转头看向徐清。 好怕徐清跳起来爆打她 一句话得罪两个大佬,不会众叛亲离吧 好在徐清仍安静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也没有任何不满。 顾莘莘怕他是装的,小心翼翼问“那个你知不知道鸭是何意” “当然,不是正要去吃吗”徐清不动如山,学霸体质,一板一眼的教科书满分回答“鸭,水禽动物,嘴扁,颈长,脚短,趾间有蹼,善游水,喜吃小鱼小虾及蚌螺类。肉、卵可做食用,鸭羽可做衣。” “天哪,博学啊”顾莘莘用崇拜的眼神,拉长声音夸张道“就是这样你太棒了徐博士” 啊,单纯搞科研的孩子就是好或者,在d32的星球上,鸭已经没有指代男人的意思了 不论如何,没穿帮就是好的,于是顾莘莘招呼徐清,“走吧,去吃八宝鸭吧。”吃真正的鸭。 徐清的脸上浮起久候的光亮,因着被顾莘莘夸赞,他还挺美的。 只是走出店铺后,他突然摸摸后脑嘀咕。 “咦好像哪里不对”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8章 Chapter48 喜欢 今日是谢栩第一次去廷尉报到。 几天前就被通知进入廷尉,但按照流程, 得先去相关官署人事备案, 再领官服官印等入仕之物, 一切手续办好,方能进入廷尉。 谢栩虽是头一回进廷尉司, 但廷尉司上下对他已有耳闻, 这少年可是廷尉卿一把手钦点, 前些日子又在抢险里立功,便连陛下都对他大加嘉许。是以谢栩一进廷尉便吸引了各层大小官员的目光。 而为了表示对谢栩的重视,廷尉卿王光定王大人亲自招待谢栩, 像师父带着亲徒弟一般,领着谢栩面见廷尉各同僚,见完了,拍拍谢栩的肩,语重心长“小伙子来了我们这就好好干” 谢栩颔首, 谢过众人。 待同僚见面会完毕, 王大人便去忙自己的, 走前示意身边下属“同僚们都认识了, 你再带谢曹掾去官署里看看, 熟悉熟悉环境。” 谢栩目前的职位名为曹掾, 古代曹掾是属官的意思,分许多种, 例如议曹掾主参谋, 奏曹掾主奏章, 集曹掾主廷议记事等等,职务范围多且杂,谢栩是新来的,先给各个部门的大佬们打打下手,做做助官。方才廷尉卿带他认识了一干同僚,接下来就要熟悉官署各个部门的工作环境。 那下属是王大人的贴身属官,闻言便点头道“是。” 王大人却踌躇片刻,想到某件为难的事,又补了一句,“若是一天熟悉不完,那就慢慢来。” 这话颇为怪异,廷尉司在本朝掌管天下司法及刑狱,类似现代最高人民法院再加部分监狱的结合体。要说大,的确大,可也不至于几百上千里,一天都走不完,是以王大人的嘱咐有些蹊跷。 那小吏却一点就通,话里有话道“是,下官一定会照顾好谢曹掾。” “照顾”一词也有些奇怪。 随后,那小吏便轻车熟路带着谢栩去向各处。 先是各部门办公地点,再去了案卷存放处,所谓的案卷,就是各案件的归总资料,是每一个案件最详细的事件及证据说明,极其重要,只见那各式各样的案卷堆满重重书架,小吏望着那案卷,告诉谢栩,以后这就是他主要的办公场地谢栩刚来,先接受案卷整理等文职工作。 谢栩谢过小吏,小吏又带着他去了其他处,除开各办公场,还有审判庭,奏事庭,议事庭类似现代的审判厅、会议室、调解室 除办公场所外,廷尉里还配有食舍现代食堂,有专门的厨子和服务下人,一日三餐,乃至夜宵供应。 等一系列参观完毕,小吏行走的步伐倏然顿住,对谢栩说“前方再过去,就是刑狱了,谢曹掾可要去看看” 谢栩道“当然。”刑狱是廷尉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得去。 小吏深深看了他一眼,提醒“那请谢曹掾先做好准备,刑狱可不比一般场所。” “好。” 须臾,两人进入了刑狱。 而在这时,谢栩才领会了小吏的真正话意。 与廷尉司各办公场所不同,办公场所总是窗明几净,光线堂皇,而画面一转到刑狱,仿若顿时换了一个世界。 幽暗、潮湿、逼仄,缺氧般的不适感,但这并非最明显的感观,冲击力最强的是惨叫与血腥之气。 凡入刑狱之人,多是有罪的,廷尉司是司法掌权者,为保世道平稳,还百姓公道,须对罪犯进行毫不留情的打击。而古代酷刑远超现代,进了牢狱,便没有半点人权可讲,为了问罪或惩罚,少不了用些残忍的手段。谢栩一路往前走,便看到牢笼里关着各类犯人,或死气沉沉,或颓靡绝望,或痛苦难堪见了谢栩来,囚徒们眼睛一亮,发现是个新官员,想给自己博点希望,纷纷从监狱里起来,攀在牢笼上大喊“大人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 “大人大人放我出去” “大人救救我” “大人” 无数呼喊响起,无数双手抓着栅栏门,哀求嚎叫 谢栩目光所至,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衣衫褴褛,发丝乱蓬,形容枯槁,甚至还有人身上伤痕条条,血迹浸衣,虽是罪犯,看起来也极为悲惨。 谢栩眸光微闪,将视线移开。可犯人们仍是大呼大喊,直到带路的小吏不耐道“再大声呼号,便将你们送去炼室。” 炼室在大陈朝就是拷问室,用来羁押重犯。也不知那是什么场景,罪犯们听了,均是浑身颤栗,很快缩在牢笼里不敢动。 吓完囚徒,小吏继续带着谢栩往前走。 待真正进入炼室,谢栩才明白囚徒们为何如此恐惧。 比起方才那关押着刑犯的牢笼,这炼狱门口,你会觉得整个世界,是一片炼狱。 四周尽是血迹,连空气里都充满浓重的血腥之气,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是由潮湿墙壁流下的水,而是人身上渗下来的血滴。 刚一进去,谢栩便被第一幕的场景顿住步伐。 一个大汉被绳索吊起来,悬挂在半空,也不知他犯了什么重罪,行刑官正用极快的刀剥他的皮 他手段极好,薄薄的人皮掀开,除了红乎乎的血肉,能看到里头流动的红紫色血管,他甚至可以用小针刀将血管挑出来,拉绳子般在血肉间抽动 偏偏这一切是在人活着、有意识的时候进行,大汉凄厉的惨叫充斥整个炼室。 一进来便遇到如此可怖的场景,连带路的小吏都不忍,目光看向谢栩,观察他。 谢栩面色还算平静,只将目光移开了一些,但移开也无济于事,整个炼室中全是猩红之物,地上是血,墙上挂满行刑的工具,最基础的棍棒、鞭、刀、枪,再过激一点的铁钩、血滴子、炭炉、炮烙柱,甚至还有各种奇形怪状,闻所未闻的刑具,每个刑具都凝着暗红血痂,昭示着它们曾虐杀过多少条生命。 往常,大多新来廷尉的官员,一进监牢便会被阴暗与血腥之气惊住,至于进炼室,更是不得了,一般人即便在外面见过生死,也远不如炼室的恐惧许多人要么吓得腿软,要么被血腥味激得呕吐,若是运气不好,亲眼遇到个正在行酷刑的,转身跑的都有。 是以刚进廷尉司的人,大多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这里的血腥及惨烈。这也是廷尉卿王大人及小吏反复提醒谢栩的原因。 小吏看着谢栩,“谢大人,您还好吧,要不要再往前” 又道“实在受不了,那就先回去,日后再来。”大多官员第一次都是这样,便连他自己也是。 谢栩目光幽暗难测,末了还是坚定地望向前“继续吧。” 小吏惊诧,打量着眼前才十六岁的少年,说“好。” 晌午阳光温暖和煦,谢栩从官署里出来。 街道上人流熙攘,他穿梭在众多脚步中,看着眼前喧哗热闹的一切,脑里却是刑狱里的一幕幕。 自剥皮的男子以后,他见到了更多惨况。 一个年迈老者,据说年轻时候是杀人劫财的山匪,被铁锁穿过了肩胛骨,而两个刑讯者,将铁锁从这一头拉到这一头,活生生在他身体里反复研磨,铁锁上厚厚血迹。 一个拒不交代同伙的罪犯,被烙铁烧到皮肤碳化,锤头一敲打,肌肉组织顷刻如碳灰剥落。 一个一边高声大骂狱卒的罪犯,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腿被寸寸锯掉。 到了女囚监狱,一个怀孕女囚,被控告与人通奸毒杀亲夫,为了滴血验亲找到奸夫,衙役刨开她的肚皮,将婴儿取出来放血,胎儿的眼睛才刚长出来,身体尚带着羊水 谢栩用力按压眉心,让自己不去想那些。 从始至终,刑狱里那一路,他都面色平静,即便看到那破腹取子孕妇的惨状,依旧波澜不惊,那领路小吏看他的目光满是震惊。 只有他心里知道,那梗在心里的感觉是什么。 或许这些人有罪,应该被谴责及惩处,但亲眼看到刑狱的残酷手段,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习惯性按住眉心,往街道走,可要往哪去,没想过。 一直到脚下不知不觉走过半个巷子,道路一侧某个招牌让他视线微顿。 “七分甜”。 怎么就走到这来了 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店里,顾莘莘趴在前台,正翻着账本核对账目。 注意到店外的目光,顾莘莘抬头,原本叨叨念账目的表情瞬时变成了笑,如张开翅的鸟儿般,冲出店外,扑到谢栩面前。 “谢栩”她喊他,“好巧哦你怎么在这啊这时候不是该在官署吗” 嗯,应该在的,但头一次进刑狱的人,廷尉司里会放个小半天假,这是廷尉里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让人有时间去消化那些极端的画面。 顾莘莘并不知情,兴冲冲扑过去,“是无意路过来还是专程来找我的” 想着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她正想找机会跟他和好呢,“肯定是路过,你估计还在生气好啦,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是我说错了话,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容” 谢栩仍然没有动静,平时他对顾莘莘的黏糊会退后一步,保持距离,今天竟什么也没有。 顾莘莘这才发现不对,仰头观察谢栩,谢栩看起来一派平静,但又透出一丝怪异,往日他的平静,是眉目舒展,不动声色的运筹帷幄。而今看似如旧,唇线却悄然绷紧,细微之处,足够让人揣测。 “怎么了这是”顾莘莘问“好像真的不高兴,那应该不是因为我的事” 两人总磕磕绊绊,但好得也快,可这回他的反应大相庭径。 再当下便拉着他说“先进店坐吧有什么事再说” 谢栩似乎在出神,竟真的被她拉进去。 到了雅座,顾莘莘给谢栩泡了壶茶,然后坐在谢栩面前,问“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谢栩向来自控力极强的人,即便为某事分心也不过是瞬间,门口失了神,这会进来便恢复正常,深邃的乌眸被浓睫半掩,不想解释。 越不想解释才越有事,顾莘莘只能猜,“是不是为了官署里的事啊是刚上任,有什么不适应么” 谢栩不见任何异,依旧慢条斯理喝着茶,为了配合他不吃甜的口味,店里的饮品她都没端,就泡了杯苦丁茶。 袅袅热气腾开,淡淡的气息,入口苦涩,加之今天见了不愉快,便显得着茶味更苦,谢栩在几不可查的角度,皱了下眉。 便是这一细微动作,顾莘莘倏地想到一个画面。 那是她曾卜过的一个画面。 她一向是关注谢栩的,除了日常相处,她还会不时为他卜算,替他逢凶化吉,未卜先知。前些日子,她就曾卜过一个画面。 那是谢栩入职之日的经历,他除了熟悉官署,还进了刑狱,老实说她第一眼看到刑狱的场景,险些将镜子抖掉,吓得 她看到了被剥皮的大汉血淋淋又无比真实的场面让她心惊肉跳,她自问胆量比一般人大,可看到谢栩,才明白什么是不动如山。 什么表情也没有,冷静自持,将那血腥的一幕幕从头看到尾。 彼时她对着卜镜叹服,一个人冷血又强悍到这种地步,到底无情还是绝情 当画面即将结束,她看到谢栩低下头,那张依旧镇静的脸上,眉峰微蹙,而他衣袖下垂着的手,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捏拢,指尖扣向掌心。 那一瞬间,她顿悟。 在那冷漠或绝情的厚厚外壳下,他的内心,并非磐石。 他也是个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即便他心冷如铁,习惯算计与谋划,曾看过死人,手上甚至沾染过鲜血,却不能跟廷尉里的炼室相比,纵然是为了王法而采取非正常逼供手段,也没有人生来就喜欢虐杀。 她猜,这一刻的谢栩应该在逼自己去消化或者承受。他是心智深沉且多思多虑的人,早在他决意前往廷尉时,就做好了准备,只是事实比想象中更惨烈,所以他不是抗拒,更不是怯懦,而是在逼自己更加强大的去接受。 他如今,应该是在很理智的说服自己。 若是在现代,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少年要逼着自己以后每天观看拷打、虐杀、尸体,还要镇静理智地去工作,且将这种非正常的虐杀当做工作的一种,不敢想象。 可这就是谢栩啊,哪怕他日后要做顶级权臣,也是从身不由己的微末官吏,从某些抵触难忍的心态强硬熬过去。这是一条漫长的成长史,从有所顾忌,到自我适应到砍去所有柔软,到百炼成钢,刀枪不入。 谁天生就是铜墙铁壁、百毒不侵呢总有个过程。拆筋剔骨,在所不惜。 想了想,她撤下苦丁茶,去换了一壶花果茶。 刚到初冬,干气略燥,梨子果肉跟春日的桃花放在一起,既有花朵的芬芳馨香,又有果肉的清甜润泽,再好不过。 窗外的日头照进来,一室光亮,顾莘莘给双方各倒一杯,然后将谢栩的杯盏推到他面前,说“喝这个吧,不苦了,也不是你讨厌的那种甜。” 谢栩厌恶奶茶,不仅甜,还嫌奶腥。 换了花果茶,谢栩总算将杯盏端起来,只是还在想事,一时没喝,手指不经意摩挲在那琉璃茶杯上。 顾莘莘故意泡得热茶,温热的果茶从杯盏传递到手上,有暖洋洋的触感。 一几之隔的顾莘莘也捧起茶杯,看着谢栩的脸道“可是为职务上的事烦心” 她不敢挑明看到他在刑狱的一切,担心他又怀疑她会读心术或者邪术,就连上次他命运转折的报信,都被她归结于夜观天象福星高照等打哈哈的言辞。 她只能佯装无意,拉家常般聊天,“世间本来就有很多烦恼啊,三十六行,哪行是容易的像我,过去在自己的国度时,也工作过,也有烦恼啊。” 她冲他眨眼,“你别看我年纪小,我真的有工作过,你猜我那会是做什么的” 她故意引他跟自己说话,果然,这问题让谢栩抬眸看她,这是今天两人交流的第一眼。 她嘻嘻笑“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给明星哦,你们这叫名角,我给她们做替身。我们那也有戏院,虽然戏种跟你们不同,但表演形式是差不多的,也是将故事演绎给观众看,这个过程叫拍戏,我们那的拍戏比你们这难,有很多场景,有时候拍武打戏,为了演绎出角色的厉害,比如飞檐走壁,就要将人用绳子吊到半空中,那些名角儿们都担心自己受伤,便会雇替身上,我呢,就曾在家境不好的时候做过替身妈呀,那绳子吊到我身上,勒得我浑身发紫” “还有一次,绳子突然断了,我啪一声从两层半楼的高度摔下来,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四个月,可四个月过后,我还是要去那工作,毕竟要养家糊口” “可就算躺了几个月,痛了几个月,对方也就赔我一万块,就你们这里的十几两银子而已,一条腿断一次,就值这么点价。” 她说这话,自始至终眉眼弯弯,带着些逗趣跟调侃,仿佛那不是什么痛苦的过往,只有透过她的笑容细细探究,才能读懂她话里的心酸然而,这一些都被她用笑脸掩盖。 谢栩抬头看她,有些微的诧异,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过往,并不像她日常表现的那样,嘻哈逗趣,没心没肺。 顾莘莘也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哪怕面上笑得欢腾。 她一拉谢栩的衣袖,“不说这些事了,难得今天外面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顾莘莘不顾谢栩的反对,拉着他走到街上。 街道人流络绎不绝,到了市集更甚,行人旅人,路边的小摊小贩,鳞次栉比的屋宅酒肆,门口招客的小二拉着嗓子叫喊。 顾莘莘拉着谢栩向前走,这不是她第一次逛京城的市集,但她仍是雀跃积极。一会看看周边店铺,一会去路边小摊,一会在那卖文房四宝的店铺里拿着狼毫笔问谢栩喜不喜欢,一会进入书店,国学论语全不翻,单翻了本笑话书看得呵呵乱笑,又一会溜到在那卖面具的小摊上,淘气地拿着面具在自己脸上比划,还对着谢栩做鬼脸。 面对她各种折腾,谢栩无语地转过头。 此外,耳边不住有吆喝声传来,“冰糖葫芦”“糖炒栗子”“烤地瓜”“五香瓜子”混着街道里的喧哗,显得热闹非凡。 顾莘莘眼睛一亮,拉着谢栩问“啊,到了小吃一条街,你想吃什么吗” 谢栩表示不吃。 顾莘莘仍是去买,纤细的小身板绕过满路的人,过会大包小包屁颠颠的过来,举着手里的糖炒栗子说“吃一个” 谢栩不动,顾莘莘说“那好吧。” 然后低头把另一个袋子里的烤地瓜小心翼翼剥了皮,献宝式的捧到他面前,“不吃栗子,那吃地瓜” 又冲他笑眯眯“美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好呢” 谢栩不想吃,想着她是一番好意,便道“我不吃,心意领了。” “那好吧。”顾莘莘遗憾,却仍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忽然她又看到什么,拽他的衣袖,“谢栩谢栩,前面好热闹” 前方是个杂耍团。 有耍猴戏的,也有踩高跷,吞长剑、吐烈焰,里三层外三层围观了好多观众,不断有掌声跟一阵阵叫好声。 顾莘莘捧着怀里的吃食,看得津津有味,拽着谢栩问“诶,那个踩高跷的为什么不怕摔啊那高跷那么高” 谢栩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久练自会驾驭高处的平衡。” “那些猴子是怎么驯呢” 谢栩道“像上位者驯奴隶一样,赏罚结合。” 顾莘莘目光移到那吞长剑的男子,“那吞长剑的真吞下去了不怕被扎死” 谢栩失笑,“剑上有机关,可以缩的”笨。 最后一个字他没说。 “哦”顾莘莘点头,做恍悟状。 其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无非是让他说说话而已。她目光环顾周身场景,冲他一笑,“公子,这儿是不是很热闹出来看一看,有没有觉得心里舒坦些,暖和些” 那一团团卖杂耍的,摩肩擦踵的观众,来回吆喝的小摊贩,还有不断路过的行人,交奏成一曲最热闹的民俗欢腾曲,不愧是大陈朝最繁茂的国都。 这种来自街头巷尾、红尘烟火的气息,喧嚣与琐碎,并不让人排斥,相反,能挤去人内心的孤寂。 初冬,难得有暖阳,洒在这街道的人和物上,为这喧哗添了几分暖意。 阳光落在顾莘莘身上,她穿着藕荷色长裙,头上双鬓间一左一右戴了一双带银铃铛的鬓花,杏眼圆睁着,薄薄刘海下,她正仰头冲他笑。 好像那些阳光都藏进了她晶亮的双眸中,一并染上金橘色的暖意。 果真是热闹又暖和。 奇怪,明明一个人从官署出来时,同样经过这条街,那会为何没有这种感觉 是自己步伐太快,还是习惯从不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留驻还是因为没有这小女子带他大街小巷穿梭亲临,没有她的咋咋呼呼,他才没有体会 不知道,谢栩再次看向苍穹上的日头,那光芒披撒万物,沐在人身上,内心似乎愈发暖活,彻底驱走了来自刑狱的冰冷潮湿。 逛集市并不是终点。 看完杂耍后,顾莘莘带着谢栩往城外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炷香后,顾莘莘带着谢栩来到城郊。 先是在一片小树林里游走,初冬季节,落叶凋零,飘飘扬扬铺到地上,宛若一条蓬松的金色地毯。踏着那地毯往前,过了树林,便是一条河,阳光洒在河道上,粼粼波澜上泛着日辉。 绵延的褚黄色落叶与淡绿色湖水交织在一起,一金一碧,金色璀璨夺目,碧色温婉柔媚,若是有相机,必然是构图感极强的画面。 顾莘莘向那方向一指,问谢栩“好看吗” 谢栩颔首。 顾莘莘道“这还不是最好看的,跟我来” 她又去拽他的衣袖,这一下午她大胆的拽了他袖子好几次,总怕他不肯跟自己去。 谢栩先头想推脱,最后思忖片刻,放弃了。 于是顾莘莘拽着谢栩穿过树林,眼前的视野,没有树木抵挡,霍然开朗。 竟是一大片草地,不知是这什么草,冬日竟还未枯萎,绿茵茵一片。绿草岸配那粼粼的碧色湖水,雅致清新。 顾莘莘介绍“怎么样,这可是我发现的宝地心情不好就来这里吹吹风,看看湖景,可美” 谢栩不答,只静静看向那片风景,慢慢地,他表情舒缓下来,往常犀利的眉眼,在这美景的映衬下,竟显出几分柔和。 顾莘莘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看向碧玉般娴静的湖泊,湖水交接处,是静谧澄澈的蓝色苍穹,洗净的瓷釉般通透。 天空白云朵朵,湖的前方,有一个老叟在钓鱼,带着草帽,留着白须,撑着鱼竿,有种怡然自得的欢乐。 一切让人心旷神怡,充满平静。 直到一个物什递到谢栩面前。 一串糖葫芦不过,空空的竹签,只剩最后一个。 其它零食都被她吃完了,只剩这颗糖葫芦。 “真不吃吗,糖葫芦呢,跟别家不一样的哦” 这家糖葫芦与众不同,别家用山楂滚冰糖,这家不仅用圆滚滚的山楂,还夹了个核桃肉。 顾莘莘笑,“故意留给你的呢,核桃,补脑最适合你们这种人了” 谢栩“你吃吧。” 见他仍是不要,顾莘莘一口吃完,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在小吃街买了太多吃食,她跟个小耗子似的,一路走一路吃,吃撑了 这般松软舒适的草皮,她当然要坐下来歇歇,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说“哎,早知道你什么都不吃,我就不买那么多了。” 她皱皱小鼻子,“撑死我了,还浪费钱。” 只这一句,谢栩舒展的眉目拧起,他在离她不远处坐了下来,反问,“钱顾掌柜不是有钱得很吗,今个把钱给这个花,明儿把钱给那个花,可财大气粗呢。” “我什么时候到处给人了”顾莘莘鸣不平,“不就跟你一个人说过吗” “顾掌柜确定只有我一个人” 发觉谢栩语气急转而下,顾莘莘怔了会,想到徐清,“哦,你说徐清啊那不一样啊。他是我二掌柜,我们一起搭伙做生意,赚了钱一起分,那是他应得的,又不是从我白给的。” “二掌柜”谢栩目光一凝。 顾莘莘连忙点头,“当然啊,钱那么要紧,我辛辛苦苦赚的,能随便到处给人嘛就只分你一个人好不好” 嗯,她跟那个徐清,只是搭档关系 那前几天的事跟不痛快都是误会 谢栩的五官渐渐松缓下来,在听到顾莘莘说“只分你一个人时”,眼里阴霾更是散去,眉目舒展,倒映着这蓝天碧水,疏阔明朗。 他还是别扭的说“谁要你分”他至于要一个女子的钱吗 顾莘莘拽住他衣袖,说“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我愿意奉上是我的事。你就不能换个角度想,也许我是仰慕你呢我心甘情愿嘛” 不,我岂止是仰慕你,我更是想抱你大腿,为了通向你前程似锦万人之上的太尉之路,送点身外之物又算什么 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只笑眯眯捧着下巴望他“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别的方面一样,只要我有,我都愿意与你分享。” 谢栩坐在草地上,背脊端正沉稳,视线在看向顾莘莘后,又投向远处湖泊。 湖面被微风吹得波澜四起,泛起圈圈涟漪,也如某人的心,波澜轻漾。 这女子又在拐着弯跟他表白。 谢栩想。 哪有女子像她这样,胆大率直,毫不矜持。 顾莘莘不知谢栩所想,见他又扭过头不看自己,以为撞到了他的忌讳,捂住脸说“好好,我不笑我不笑” 忘了他不喜欢人笑的,而她带他又逛街又看景,对他笑了好多次。 谢栩扭过头来,略有些别扭的说“无妨,你笑吧。” 很奇怪,他如今不再那般厌恶女子的笑,许是看她笑容太多,总是古灵精怪或热忱万分的,没有过去母亲的恶毒与冰冷,让人厌恶不起来。 相反,好像还越来越顺眼了。 顾莘莘闻言大感惊喜,冲他露了个璀璨笑脸,回报似地说“来,我给你讲个笑话。来自我们那个国度的笑话” 她清清嗓子,“在我们那,有个类似萌宠的动物,叫皮卡丘有一天,主人对皮卡丘说“皮卡丘,站起来” “皮卡兵” “哈哈哈哈哈哈好不好笑”顾莘莘问。 谢栩一动不动。 “啊不好笑啊那算了”顾莘莘略感失望,她坐在那里,感觉一路走的有些乏,手搁在后脑,只听一声草压下去的闷响,仰躺了下去。 谢栩不觉那笑话的乐趣,只觉顾莘莘说躺就躺,全无大家闺秀的姿态。 也不怪顾莘莘,现代人总是带着现代人思维的,在现代社会,一群人遇到了草地,坐着露营玩耍,或者仰躺着晒太阳,很常见。 眼下,顾莘莘就将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根草,腿翘起来,一晃一晃,晒太阳。 谢栩啼笑皆非,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他竟也仰躺下去。不过他还是有底线的,跟她保持了几步远的距离。 两人仰躺在草坪上,一起看头顶的蓝天。 有流云飘过,活泼飘逸,像雪色颜料在苍茫蓝天上随意涂鸦而成,谢栩看了会,扭头看顾莘莘。 两人并排躺在草地上,彼此的视线被蓬松的草丛阻隔,但透过草杆间的缝隙,谢栩仍然能看见顾莘莘,这家伙躺下都不安分,不知何时拔了好多野花,一股脑插在了头上。 也不知这是什么花,冬天还在开放,星星点点,鹅黄色,枣大的一朵朵,纤弱的花蕊跟细细的花瓣像雏菊,顾莘莘乱七八糟插了满头。 滑稽,又逗趣,充满顾莘莘的无厘头风格,她在草丛里乱拔着更多,往自己脸上丢,遮太阳似的。 这幸亏是片草地,若是片种芋头的土田,只怕她就要把那宽大的芋头片子拿来,当伞举在头顶挡日头了。 拿芋头叶当伞谢栩联想画面,这很顾氏喜感。 听到谢栩的动静,顾莘莘丢了手中花爬起来,手撑在草地,脸看向谢栩,“谢栩谢栩,我刚才又想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而她冷不丁爬起来,头上的花顿时七七八八滚落一地,她那张瓷白的脸更是沾了不少嫩黄的花粉,看起来更加喜感。 谢栩有弯起唇角的冲动,忍了忍后,面上仍是一派平静的问“什么法子” 顾莘莘道“我打算开个电影院哦不,你们这叫戏园子” “戏园子”谢栩道“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戏园子。” 这京里崔家班,李家班好些个戏班子,竞争激烈,未必好开。 顾莘莘轻嗤一声,“你可别瞧不起人,我有我的法子。”然后冲他笑“到时候赚钱了还是跟你分” 谢栩再次转头,心想。 又跟他表白。 是有多喜欢他。 那边顾莘莘又躺了下去,草地上,手里拿着支花晃荡,脸上微微带笑,构思自己的赚钱大计。 微风吹过,卷起花香拂面,谢栩的眼神不动声色转向她。 茵茵碧草上,少女梳着双垂髻,一个人嘀嘀咕咕,微垂着眼,睫毛浓密纤长,鬓边两枚娇俏的铃铛花,底下一袭藕荷色长裙,裙摆处露出一双小绣鞋。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绣鞋,寻常家的姑娘,鞋子藏在长而繁琐的裙底,盖得严严实实,可顾莘莘全然相反,毫无淑女之气的仰躺,鞋子便露了出来,那小小的鞋面并非常见的花鸟刺绣,而是几尾红色小鱼儿,跟裙摆处的鱼儿刺绣一致,随着她的小腿一荡一荡,说不出的灵动俏皮。 画面很美好,直到秀美娇俏的小姑娘唆起嘴,吹起了口哨。 口哨一个姑娘家。 随即一想,这姑娘墙头都爬了无数回,吹个口哨又算什么 谢栩默不作声将目光收回去也该收回去了,不然 方才,那口哨声响起前,是谢栩第一次正儿八经打量顾莘莘,那绣鞋上的小鱼,鱼尾活泼勾起,随着她足尖轻轻摇晃,活了一般,能勾动人心似的,谢栩的心绪有一瞬间的失调。 这不该是他有的情绪,权臣大人收回目光,平缓内心。 彼此这般吹着风,隔着几步远,在口哨声中,用特殊的形式看着头顶的风景。 已近傍晚,太阳从苍穹斜处慢慢滑下,日暮西山,晚霞万里,如赤橘的染料热烈渲染天边,瑰丽耀眼,惊艳至极。 很快,口哨熄了,气氛陷入安静,直到顾莘莘长叹一声“真美啊对不对” 古代世界,没有环境污染,也没有过度的人工开发,青山碧水,苍穹云烟,远比现代更明净秀美。 谢栩看着眼前景象,点头。 他的人生太过忙碌,忙着学业,忙着算计,忙着跟命运搏击奋战,鲜有时间、也鲜有闲情,能静静地看这样一片天,一轮落日,一袭晚霞。 顾莘莘忽地坐起来,指着那湖边钓鱼的老叟道“要不,我们今晚去他家吃饭吧。” “为何”谢栩不解。 顾莘莘两眼灼灼“刚才我盯着他钓鱼,他钓了两条好肥的鳜鱼” 谢栩忍俊不禁。 想也不用想,谢栩回绝了顾莘莘的要求,看天色也晚了,两人拍拍身上的草屑,准备离开。 在这呆了一下午,也该走了。 顾莘莘吃不到鳜鱼,憋着小脸兴致缺缺,却见谢栩顺着草地走到那老叟前,老叟钓了一下午,鱼篓里满满当当,面色愉快至极,哼着小曲准备回家呢。 谢栩走到他面前,摸出一锭碎银,“老人家,能否将你的鳜鱼卖给我” 半个时辰后,顾莘莘拎着两条用草绳穿过的肥美鳜鱼,满载而归。 跟谢栩已经分开,各回各家,但她脸上依旧洋满笑意。 没想到权臣大人会买下鱼送给她。 彼时谢栩从老叟那将鱼买下后,丢到她面前,她受宠若惊看了又看,问“公子,今晚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把这鱼烧了一起吃” 谢栩面色平静无波,仿佛这两条鱼不是他送的,“不用,你自己吃吧。” 他拒绝了她,但淡然地从地上拔了些粗长草根,将鱼嘴穿起来,递给她,好让她拿。后来大概看鱼有些重,干脆自己帮她拎着,一路将她送回了家。 眼下,谢栩已经走了,而顾莘莘看着两条肥美的大鱼,处于陶醉中。 原来,权臣大人好起来,这么细心稳妥啊。 嘻,下次,她还愿意陪他看夕阳跟晚霞 不多时,谢栩回了自己的宅子。 主子莫名消失一下午,小书童正紧张呢,跟屋里的高虎出来一起说“少爷,您可回来了。” 高虎也回了。从前谢栩呆在学院,不允许带更多的家仆,如今他正式入仕,买了自己的宅子,高虎终于可以回来侍奉他。除此之外,还雇了若干家婢家丁。 眼瞧天已黑,下人们便张罗着将晚膳布上。 谢栩拿着竹箸慢慢用膳,小书童在旁边候着,终是关心主子,他问“少爷,您下午都去哪了” “跟顾莘莘一起。”谢栩答。 “加油君一下午”给主子布菜的小书童惊得手里筷子没捏稳。 主子不是总跟加油君磕磕碰碰么上次还不欢而散怎么还跟她一起呆了一下午 “那做什么去了”小书童明知不该过问主子的私事,就是忍不住。 谢栩一派平静,夹起一块蛋花放入口中,道“看风景。” 看风景小书童的筷子这会真掉了 连守在门口的高虎都将目光转过来。 “那”小书童又小心翼翼问“可有什么感觉” 谢栩瞪他一眼,嫌他话多。小书童只得打住了嘴,继续布菜。 某个瞬间,他偷偷望向主子,刚才他问话时,看主子的脸色,好像并不反感 谢栩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作风,继续用膳。 表面上四平八稳,思维却是被小书童带动起来。 什么感觉 这种无聊的问题,他原本不会细究,毕竟他有太多的事要做。 可既然勾起了思绪,他便回忆了一番下午的过往,做了不少的事情,琐碎又杂乱,没有词能定论。 那小女子似乎看出他心情不好,陪他谈心,逛街,看夕阳美景,还说要将自己的一切同他分享。 那些承诺让他略感费解,他一向寡情,性子凉薄沉郁,并不明白为何一个人能诚挚炙热,毫无保留的对另一个人。 不过,他想起那小女子很久前的一段话。 那一晚从京兆尹府里出来,馄饨摊前,她托着下巴,瞳仁里倒映着天上星光,极认真的说“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对他很好很好,做美味给他,陪他说话,他孤单了有我陪,不高兴了有我逗趣,我拥有的一切都与他分享” 所以,这就是喜欢 谢栩握着筷子想了会。 那么,被人喜欢的感觉也不错。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9章 Chapter49 不许 顾莘莘是个实践派。 关于“戏园子”的畅想,顾莘莘说干就干。 这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实际上, 自从织布行业走上正轨且让她赚了一把后, 她就开始琢磨开拓其他行业。 时间已入冬,雪纺这种薄料过不了冬, 是以布业进入了淡季, 而冬天特供的布料, 她跟徐清尚处于实验之中,这个档口,她需要新的产业来接档。 而昨天脑里冒出的戏园子, 成了新的动向。 天亮后,她径直去找徐清,将自己的想法一说,徐清道“你倒是一天一个想法。” 顾莘莘道“不然怎么赚钱” 徐清道“这是跟布业完全不同的方向。” 又说“也是跟传统戏剧全然不同的表现形式,你还不如说想开电影院或者话剧院呢” 可不, 布业只需制作后贩卖即可。而顾莘莘所谓的戏园子, 不是传统的戏剧表演, 传统的戏剧吹拉弹唱, 大多台词都以唱的形式, 一句对白悠悠扬扬等半天, 剧情偏慢,往往一两个时辰演一出, 只占全剧的一小段。 顾莘莘的想法是, 将现代的表现手法搬过来演绎。 倒没想过用荧幕放电影, 毕竟这不像功能简一的织布机,涉及的机器跟工艺多且杂,演、录、播,每个环节得无数道工序,徐清即便是能力超凡的未来人,也做不到面面兼具。是以顾莘莘决定简单点,以话剧的形式表现。 搭场地,想剧本,找演员,表演等等。 顾莘莘交给徐清的是舞台技术问题,徐清望天,“你又不拍电影,光搭个话剧社有多难。” “不光这样,还有”她附到徐清耳边,“那个这个” 徐清摆出大科学家的架势,“知道啦啰嗦” 当他嫌弃顾莘莘啰嗦,就是十拿九稳的时候。 顾莘莘便将技术方面上的事丢给徐清,自己去捣鼓主线。 计划紧锣密鼓地执行。 顾莘莘先是租场地搭舞台,她在京城一隅租了个可同时容大几百人的场地,按照现代影剧院的方式搭建。舞台搭在高台上,观众席以台阶递减的形式,沿着最高处往下,保证每一排的视线都不被遮挡。而场院二楼则实行包厢制,做了一圈用帘子相隔的包间,供愿意高消费的达官贵人使用。 至于表演台上,她想了很多心思,从灯光到道具,借鉴了现代的表演形式。 一边搭舞台她一边想剧本,剧本好说,现代很多故事再加工进行翻拍。她这个掌柜的占了现代便利,做了个便宜编剧。 难得是找演员,古代的表现形式跟现代不同,她招的那些演员,一听戏剧不是唱的,而是念的,皆大为惊奇。 顾莘莘慢慢跟他们解释,培训。 好在,找得都是有灵气的演员,习惯了顾莘莘的古怪剧本后,磕磕碰碰的训练,渐渐上了正轨。 另外,服装,化妆,道具,旁白,还有配乐顾莘莘都在忙。虽说现代剧不用唱,但剧情需要时,还是得配伴奏音乐,以渲染剧情气氛。 除了舞台的技术问题,其他所有大大小小的细节,皆是顾莘莘亲力亲为,没日没夜捣鼓了近两个月后,渐渐成型。 另一边,谢栩的仕途,亦从初入茅庐的新人,步入正轨。 那天与顾莘莘看完落日晚霞后,他迅速克服了心理障碍,再去牢狱,任凭再惨烈惊悚,他都能做到只关注职务本身,其他情况巍然不动。 这让带他的小吏,跟顶头上司廷尉卿王大人大感意外,想当初他们适应了好些天才彻底克服,这少年应变之神速,可见心志坚韧,无畏磨炼。 王大人便将手头上一些公文交给了谢栩,最近廷尉司在追查一件走私贩盐的大案,牵扯甚广,十分棘手,光案卷就堆了一整个书架。王大人见谢栩做事细致,专注勤勉,便让谢栩负责整理这些案卷。 谢栩没让大人失望,那密密麻麻,千头万绪的案卷,经过谢栩的细心梳理,让人思路通畅,明朗不少,王大人不免又是一阵褒扬,越发将他当徒弟来看待。廷尉司上下亦对谢栩更为高看。 只有一个人不待见谢栩,王从励。 在谢栩进廷尉后不久,他也进了廷尉司。 说起来,廷尉司是不想收这种人的,王大人本身是一个公正廉洁的好官,可惜族里到了他的下一辈,就侄子王从励一个男丁。 他看不中侄子的能力,可挨不住老爷子整日叨念。那王从励上次砸了七分寐惹下事端,被老爷子打得半死,老爷子气头上动了真怒,儿臂粗的拐杖打得王从励活活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老太太心疼哭得昏天暗地。 而老爷子打过后心也软了,孙子是混账,但就这么一个孙子,还是得给他筹谋,只能去找廷尉卿的小儿子,希望把孙子塞进廷尉。 王大人铁面无私,断然拒绝,老爷子老太太就轮番叨念,末了老爷子一急,险些心梗发作送了命。王大人怕老爷出事,实在无奈,便禀告上头,将王从励带进了廷尉司。 但王从励跟谢栩无法相提并论,谢栩是在京中立下大功,由圣上奖赏,钦批后进入廷尉司,一进去便有六品官职,虽说不高,但皇帝亲眼相看,可是自带光环,好好干,升迁十拿九稳。再长远点,王大人将谢栩当做了亲传徒弟来看,若是十年八年后王大人升迁,不再负责廷尉,谢栩慢慢爬,凭他的能力,再立点功,接任廷尉卿不是没可能。 是以,谢栩这条路,选得极好,放眼康庄大道,锦绣前程。 至于王从励,是王家硬塞进去的,连家族举荐都算不上,举荐也是要有能力的,王从励整日在京都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哪有什么资格入仕。无非是看在叔父的面子上,腆着老脸进廷尉。放现代看,连编制内都不算,就是个合同工。 而王大人深知侄儿的能力,一时没交给他什么要事,让他跟在别的官员后面,半看半学。 原本是希望他磨磨心性,对仕途上点心,可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往往上午人还在,下午就没了影。气得王大人几次想将侄子赶走,又碍在老爷子的面上,强行忍着。 王从励却没有自知之明,每次见到谢栩不是冷嘲,就是挑衅,新仇旧恨,总是耿耿于怀。 这一日,王从励在官署里见谢栩通宵整理案卷,不禁冷笑“谢大人真是上进啊,闻鸡起舞呢。” 案卷太多,案情复杂,又不断有新的犯罪事实及证据需要补录,谢栩时常通宵达旦。 王从励倒好,每天无所事事,比过去在培梁院还舒坦,是以他见着谢栩就要酸几句。 若是个正常人便会倾向谢栩,这个职位的确疲累,却也证明了它的重要性,把握好,能立功,便有更多的资本往上爬。 至于忙通宵,并非廷尉司里规定,是谢栩个人的选择,他一旦决意某事,必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当下,谢栩搁下笔,淡淡看了王从励一眼,并不理会,只留了句轻笑。 聪明人跟傻子,干嘛计较这么多。 王从励倒怒了,“谢栩,你什么意思啊,我告诉你,这廷尉司的老大,可是我叔父你只是个小属官,有什么了不起的。” 谢栩慢条斯理整理手中案卷,道“我没觉得了不起,我很忙,没别的事,王公子别打扰我。” 王从励怒意更甚。 第一是称呼,王从励并无官职在身,在廷尉里颇为尴尬,谢栩是个曹掾,官位不高,但旁人见了,仍得喊声谢大人。至于王从励,直呼名字也可,谢栩叫王公子,还是客气了。 其次,谢栩忙,事情多,说明上头对他重视,而王从励整日无事可做,跟在一干大小官员后面打酱油,偏偏他又是眼高手低的,心里不服叔父的安排,又瞧不起眼前低微的职位,便破罐子破坏,时常迟到早退,翘班闪人。 “你”王从励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怒目强撑“你知道什么,叔父是心疼我,怕我太累了,等适应了这里,一定会给我个好差事” “哦。”谢栩漫不经心点头,便是这时,有守卫来报,“谢大人,门口有位女子找您。” “好。”谢栩不愿跟王从励多呆,连问都没问,转身走出去。 身后王从励狠狠跺了一脚,“这谢栩” 谢栩走到官署门口。 守卫没有骗他,官署门口,一个纤细的身影奔上来。 是顾莘莘,穿了件冬装的绯色衫裙,笑眯眯看向他。 “谢栩谢栩”她脆生生喊他,雀跃地像张臂扑上去的鸟儿。 自从那一次看过晚霞落日后,两人比以前更熟络,顾莘莘便很少再喊那句客气的公子,不时亲热的喊名字。 谢栩不见恼,站在原地,问“做什么” 她似乎在官署门口等了会,时间一晃到了深冬,风有些大,她穿着衣裙站在风里,哪怕搭了件兔毛小外套,小脸依旧吹得发红,刘海也吹乱了,唯有一双眼睛清透雪亮。 但她还是笑吟吟的,仰头看他说“没什么,就来看看你,你好久都没去我店子了” 最近他太忙,又常通宵公务,没时间去她店面,他们有好久没见面了。 她问这话虽是笑着的,但乌瞳里含着期盼,长睫微垂,似乎在遗憾他没来。 便是这一个眼神,谢栩莫名觉得过意不去,一贯不喜欢解释的他回答说“公务太忙了。” “哦。”顾莘并不生气,“没关系,你的工作还习惯吗” 说到这,她一直有些好奇,廷尉是文职,他日后不是做了武职的最高将领太尉么怎么是从文职发家的 疑惑后,她继续听谢栩讲话。 谢栩颔首,“还行”。 见顾莘莘欲言又止,谢栩问“你找我什么事” 顾莘莘往他手里塞了个物什,“给你送票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要开个戏园子我真的开了,过几天开园,我捣鼓了一个首映式,就是开园第一场的意思,你去不去” 谢栩将票推回来,说“不去。” 顾莘莘道“为什么”大家还是朋友嘛 谢栩说“过几天还有事要忙,去不了。” “请两个时辰的假也不行么。” “不行。”手头还有要事,谢栩说了句“有事,先走了”转身向着官署大门走去。 剩下在原地的顾莘莘。 如此断然的拒绝,那天那个给她拎鱼,贴心稳妥的小哥哥呢。 “不去就不去”顾莘莘一跺脚,也走了。 几日后,顾莘莘戏园的首映礼正视启动。 面积广硕的戏院门口,张灯结彩,扯旗放炮,摆满了开业的喜庆之物,还拉起一道横幅“预祝七分影戏剧院开业大吉”。宾客络绎不绝,顾莘莘在门口接待。 首映没有正式售票,请的是一圈熟人,比如七分寐七分甜的老主顾,小姐们、太太们,还有些富商巨贾,给顾莘莘面子的人不少,戏院座位很快满了大半。 一进场,众人瞧着逐层递级而上的座位皆是惊奇,那座位样式也与众不同,木质的框架,里外包满了软垫,坐上去十分舒服。 他们不知道,这玩意放在现代讲,叫沙发。 再抬头看看前方舞台,跟普通戏园差不多的设计,但比传统戏院更高更宽绰,最顶上除了照明的灯笼外,还有其他古怪的设计。 而舞台上方拉着一块幕布,上书今日放映“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众人纳闷,寻常戏院都是穆英挂帅,西厢记、窦娥冤等,这哈姆雷特是什么 添茶的小厮恭敬道“我们掌柜的说了,这戏还有一个剧名,叫王子复仇记,剧里的主角王子,是一个异国番人,复姓哈姆,名雷特,所以剧名叫哈姆雷特。因为这戏是从番邦引进来的,大伙都没看过,名字才听着稀奇。” “哦。”众人顿悟。 这说辞当然是顾莘莘备下的。 敢把现代剧翻译过来,还将哈姆雷特添了个王子复仇记的备注,也是厉害。 不过,本土戏剧在这个朝代唱了太多,受众们多半腻了,换个新鲜故事,或许更抓人眼球。顾莘莘是这么打算的。 很快,戏开演了。 当角色一登场,一开口,观众们大跌眼镜。 什么戏,没有任何的唱腔,光念台词啊 还有,演员们没有随着情节而走的舞蹈动作 还有,隐在幕后的配乐,不是为了给唱词伴奏,只为了渲染气氛 带着诸多不解与新鲜,观众们迎来了全然不同的故事。 剧中,名为哈姆雷特的王子,是个悲剧人物,叔父杀害了他的国王亲爹,还谋朝篡位,哈姆雷特被逼走上了复仇之路。 有别于传统戏剧的表演形式,传统戏剧唱腔缠绵悱恻,回韵十足,剧情亢长,而顾莘莘的剧,全剧直白对话无唱腔,朗朗上口,节奏明快,让观众们最快进入剧情。 而顾莘莘选择的这个剧本,矛盾冲突强烈,极具故事张力,也能让观众的兴趣最快被挑起。 除此外,顾莘莘还设置了许多舞台道具,譬如王子跟叔父在宫殿里对峙的戏,顾莘莘不仅让人画了逼真的宫廷画做背景幕布,还添加了一些列奢华的桌椅珠帘等道具,而舞台顶上特意做了大排宫灯,照得整个舞台华丽堂皇,极具故事效果。 演到故事中间,一场双方冲突打斗的戏,激烈的配乐响起来,灯光随着剧情变幻,那厮打场景十分激烈,为了显出某些角色的英雄能力,他们甚至能挥着武器从几人高的城堡上一跃而下 台下大惊 要知道,传统戏剧中从未有如此胆大激烈的格斗场景。听着观众的惊呼,顾莘莘心想,这玩意她玩多了,正是现代的威亚。 而她当时拜托徐清捣鼓的技术,就是威亚及灯光等设计。 顾莘莘把哈姆雷特搬到舞台上,便不再是现代社会的故事,而是经过了顾莘莘的汉化及再加工创作处理,不然照着洋人的演法行不通。汉化后,主角哈姆雷特是个古代汉人模样的王子,叔父国王以及随从皆是汉人,宫廷设定也都是建立在中国文化基础上的,而这些打斗的场面,就由原著里洋人的对战,变成了中国古代侍卫、甚至侠客之间的对战,不乏高手如云,威亚的效果凸显得淋漓尽致,一群演员们绑着它,纵横间飞来闪去,在半空中持着刀剑噼啪击打,格外英勇神武。 这在传统戏曲中,乃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观众们惊奇极了,看得眼花缭乱,不住有喝彩声传来 “好” “好” “打得漂亮” 一旁,顾莘莘笑眯眯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很显然,他们不仅观看明白,甚至完全代入剧情了 很好,只要能被大众接受,便证明她的实践成功了 有了这么好的开端,顾莘莘想,接下来她可以策划更多的剧目,把现代精彩的都搬来,比如茶花女、雷雨、边城,那罗密欧与茱丽叶也行,汉化后后剧情介绍就称,某罗姓世家公子跟某朱姓千金小姐的虐恋爱情,估计会赚大波眼泪倘若到了节庆日呢,她还可以上几部贺岁片。儿童她也可以上映白雪公主葫芦娃之类。 顾莘莘不禁为自己的脑瓜子点赞。在现代怎么想不通跑去做武替呢,明明她更适合做生意啊 感叹后,顾莘莘带了些点心,挨个给包房里的贵客们送心意。 对于一个新兴起的剧场,肯赏脸来的宾客让顾莘莘心生感激,她带了新做的点心饮品,对于贵族女客,还给每个人定制了小花篮,篮里是缤纷盛开的鲜花,不值多少钱,是个心意。女生天花,甭管古代还是现代,太太们小姐们吃着点心喝着果饮,再收一个用丝带点缀的花篮,心情可美 顾莘莘送了一圈,来到最重要的包房。 掀开门帘,除了小霸王凌封、宋致,还坐着个美妇人。 说起来,顾莘莘有些意外,她上门请了凌封后,只是试探性的问了句宋致。 她担心宋致对这种娱乐项目没兴趣,加上他已经入仕,分在了少府处的某个官署,是个从五品属官。 宋致不仅在京中子弟里口碑良好,更是深得圣人的厚爱,入仕之事便是皇帝亲批,据说皇帝当时想给个正五品来着。多少人混一辈子也达不到五品,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入仕唾手可得,可见天子爱重。但宋家自觉逾越,推辞了,陛下只好退而求其次,给了个从五品,即便如此,在新一辈里已极为稀罕。 顾莘莘怕宋致太忙,没打算惊动他,但既给凌封送去了,不给宋致有些失礼,便礼貌性地往宋家送了个帖子。不想,不仅宋致来了,宋夫人也亲临了现场成了全场身份最高的贵妇人,要知道,宋夫人不仅是官太太,更有诰命在身,身份尊贵。是以顾莘莘受宠若惊,当下让人伺候的更周到。 宋夫人应有三十四五的光景,生得十分柔美,一袭烟紫色罗裙,手足纤长,腰肢绵软,眉目如画,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在场众多女眷,不乏青春豆蔻,却无一人能压去她的风采。 难怪宋夫人当年被评为京都第一美人,宋致长这么标致,也是遗传了母亲。 顾莘莘上前,本想将果茶点心及花篮亲自送过去,再跟宋夫人打个招呼,但宋夫人被几个女眷贴身围绕着,一手托腮,看得很是投入。顾莘莘便没再打扰,只将花篮轻放到了宋夫人座位旁的小几上。 倒是包厢另一侧坐着的凌封看到了她,将顾莘莘招过去,笑着道“我就说,顾掌柜的戏一定要来你这人这么好玩,戏定也是与众不同”又看看身边宋致,“幸亏我拉你来吧,不然你就错过好戏了” 宋致就坐在凌封旁边,这对表兄弟,大多场合都是坐在一起的。 顾莘莘笑着看两人,“谢二位公子赏脸。” 她说完上前,对宋致道“宋公子,您觉得这戏排的怎么样” 她看到凌封拍了好几次巴掌,应是评价不错,但宋致一直保持着世家子弟的风范,端正坐着,既不鼓掌,也不像旁人般叫好,始终冷静沉稳。 顾莘莘秉着做回访的形式,想问问宋致观后感,可现场不断有观众喝彩,再加台上戏剧的声响,包间讲话大多听不清。 顾莘莘只能将距离凑得近一些,对着宋致的耳朵道“宋公子,你们还满意吗” 宋致原本端着杯茶,目不斜视地看着舞台,顾莘莘凑过去问他,呼吸拂在了他耳廓,宋致的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硬,顷刻,他缓过心神,看向顾莘莘,说“甚好。姑娘的戏剧别具匠心,独树一帜。” “是吗”得到鼓励的顾莘莘笑起来,眉眼弯弯,“那公子慢看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说完不再打扰宋致等人,掀开帘子退出去。 她走了之后,宋致默了片刻,手摸向耳廓。 她的呼吸跟身上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那,久久不散,他又想起那湖畔的亲昵,耳尖不由开始发烫。 缓了好久,宋致才继续看向戏台。 顾莘莘给贵人们送完心意后,独自退回场外。 今天邀约的大部分贵客都来了,却有一个她特别想请,而没请到的人。 权臣大人。 等了这么久,他的真没来。顾莘莘望天,摇头,做了个遗憾的动作。 这时,一个小厮跑过来道“掌柜的,门口有个自称是廷尉司里的谢大人,没有票,但是要进来。” 廷尉司谢大人顾莘莘眼睛一亮,牵起裙角往外跑。 戏院门口处,一个似乎刚从官署里出来,尚未来得及换下官服的男子,正衣衫笔挺地向园子里看,可不就是谢栩。 顾莘莘十分惊喜,奔过去叫“谢栩”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时间么” 谢栩道“手头上的事忙完了,过来看下。” 顾莘莘忙将谢栩往园子里带,“快进去” 谢栩边走,目光落在门口的招牌上。 放在古代是广告牌,写着每日上演的剧目。 眼下,那牌匾上写着“今日上映哈姆雷特王子复仇记” 谢栩轻喃“王子复仇记” 顾莘莘点头,“对呀对呀,好多人叫好呢”说完拉着谢栩的衣袖往里走。 走到内场,顾莘莘将谢栩引进一个无人的包厢。 这是最初她给谢栩准备的,他没来,她就空着了,这会刚好。 谢栩一反常态的很给顾莘莘面子,坐在那看了半晌。 顾莘莘陪在一边,托腮看他,每隔一会笑眯眯问他,“好看吗”像一个做来了了不起的事,等着大人夸的孩子。 谢栩放了大半场才进入,剧情没头没尾的,自然看不明白,但见顾莘莘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轻压下巴,说“还行。” 剧情没看懂剧情,但那舞台效果,的确是从未见过的。 刻薄的权臣大人嘴里有句还行,顾莘莘已是满足,歪着脑袋,拍拍脸颊做出更欢喜的表情。 这在现代,叫卖萌。 古代没有这个概念,但谢栩盯着她粉嘟嘟的脸,她本身就是圆脸,每次一托腮,脸颊的肉就被手掌挤上去,显得格外逗趣,满是少女的娇憨。 谢栩看着她面颊片刻,将视线转过去继续看戏。 傍晚,故事落幕。此起彼伏的掌声见证了对新型戏剧的认可与欢迎。 顾莘莘跟着一帮小厮下人站在门口,恭送宾客离开。 不少人看得意犹未尽,临走时不忘对着顾莘莘说观后感,大多人对这场别开生面的戏,持褒扬态度。 顾莘莘的努力得到了认可,自是欢欣鼓舞。 离开的人群中,渐渐走出宋致一行人。 宋家的马车就在园外,只等主子们看完戏回府,宋致扶着母亲从戏院里出来,路过门口的顾莘莘。宋夫人止步,目光柔柔地看向顾莘莘,“明睿,这位就是当初救你的顾掌柜,顾姑娘” 明睿是宋致的表字,宋致颔首“回母亲,是。” 顾莘莘原本在送其他的客人,闻言回头,就见一张极动人的面孔在自己身后,顾莘莘方才在包间里乍看了宋夫人一眼,如今仔细端量,更觉得对方容貌昳丽,身姿优雅,难得的是举止跟神态,全无官宦人家的矜贵与倨傲,既温柔又亲和,令人如沐春风。 这样的人,放到哪里,都会被喜欢吧。 顾莘莘曾听贵女们圈里讲过,当年的宋夫人可不折不扣叫倾城佳人,年少时,京中别的子弟就不提了,就连当今万岁爷也曾拜倒在她裙下,想纳她为正妃来着。若不是宋大人巧夺了夫人的心,只怕今日坐在后位上的,就是宋夫人了。 从前尘往事中收回心神,顾莘莘向宋夫人行礼“宋夫人好,小女子谢宋夫人今日赏脸。” “不必多礼。”宋夫人竟亲自去挽她。 这场戏换了别的戏院,宋夫人可能就不去了。而她今儿来,肯帮顾莘莘撑场面,就是为了报顾莘莘对儿子的救命之恩。 先前在包间,她一心看戏,没注意顾莘莘,这会仔细打量后说“顾姑娘,该道谢的是我,你是明睿的恩人,就是我们宋家的恩人,日后有需要,尽可开口。” 她这话轻轻柔柔,仿若清泉跌入山涧,连声音都如此动听。冬日风大,她还温柔地替顾莘莘系上了肩上的斗篷。那微垂下的面孔,长眉秀目,姿态祥和温柔。 顾莘莘不由看痴了,竟懵懵然转向一侧的宋致,连尊称都忘记,“宋致,你娘亲好好啊。” 她突然而来的呆萌很是可爱,不仅宋夫人宋致,连旁边的凌封都笑起来。凌封道“世上的娘亲不都很好吗,说得像你娘亲对你不好似的。” 顾莘莘低头看自己脚尖,声音变得小小的,“我很早的时候父母就没了。” 她父母的确很早就过了,带大她的只有爷爷。所以她不知道,有娘亲是什么感觉。 宋家人一怔,凌封自觉说错了话,不好意思的转过头。 宋致是惊诧,没料到顾莘莘是如此出身,往日她总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人生的缺失与伤痛,从不表现。 而宋夫人轻轻抬手,抚了下顾莘莘的头发,带着对晚辈的怜爱说“傻孩子。” 这话后,宋家人怕勾起顾莘莘不愉快的回忆,上了马车。 车夫“驾”的声音响起,车轮骨碌碌滚起来,向着前方越走越远。 宋家母子坐在车上,车身微微摇晃,母子两表情不一,宋夫人微垂着眼,摇头说了声“小姑娘可怜见的”然后不忍地闭上眼,靠在车厢上。 车厢里静悄悄,片刻后宋夫人再睁开眼,发现儿子还保持着刚坐进车的姿势,直直地看向车外,那是戏院的方向,目光恍惚。 是看那个小姑娘么宋夫人喊了声“明睿,看什么呢” 宋致这才缓过神,道“没什么,母亲。” 戏院里,顾莘莘站在原地。 宾客大多都散了,她还在想“父母”的问题。 正伤情,一道身影从后面走过来,话意冷冷“世上没父没母的多了去了,这有什么” 顾莘莘一扭头,谢栩站在身后,面无表情,“再说了,你自己不是说过,上天让你缺了这,必然会在那补点什么,有什么好难过的。” 也是,他虽是个有父母的,但爹不疼娘不爱,跟没有父母差不多,不过他的语气太淡漠冷冰,哪有这样安慰人的,顾莘莘气得拿胳膊肘一顶他,“你知道什么”走了。 谢栩哼了声,转身也走出园子。 戏看完,他该走了。 顾莘莘心里有点小不愉快,没送,干看着谢栩离开。 而谢栩走后不久,又来个不速之客,小书童突然闯进园子里,急忙忙找顾莘莘,“加油君你看到我主子了吗” “怎么了”顾莘莘道“他刚走。” “啊,他还来你这了” 顾莘莘觉得这话不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刚才廷尉的人找到家里去,说官署有急事请主子过去,可主子下午不知为何不在廷尉我找了半晌都没有,来你这碰运气,没想到还真你这来了。” “嗯”顾莘莘一愣。 谢栩不是说事忙完了才过来的吗看来不是那怎么既有要事在身,却丢下事,来了自己这戏园子 那他刚才离开,是不是给她捧完了场,继续回官署办公 那边,小书童似乎就是这么想的,说了声告辞,回去了。 夜里,顾莘莘还在想谢栩的事。 他虽然对自己冷言冷语,实际上,公务上的拼命三郎为了来捧她的场,丢下公事,来见她。 顾莘莘心头一暖,太尉大人看着表冷,实际表里不一,最近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 她一笑,先前跟谢栩小小的口角丢到了九霄云外,提了一个包裹往外去。 天已黑,谢栩从官署回了屋宅,吃过晚膳,便是挑灯夜读时间,他摊开案卷,继续研究。 下午为了捧那小女子的场,耽搁了些时间,案卷有很多重要的线索,他若能逐条理清,对案情的真相有极大益处。 灯火摇曳,秉烛夜读,看了小时辰后,耳边倏然听到银铃般的响声,“谢栩” 自那次两人看完晚霞落日后,她便再不客客气气的喊公子,直来直去连名带姓,自带熟络感。 “谢栩谢栩” 这声音过于闹腾,谢栩只能推开窗,一抬头,便见那小女子坐在墙头上,两个小腿荡来荡去。 一侧小书童扶额。 过去紫藤小院爬他们的墙头就算了,眼下关系熟络起来,这宅子还是她介绍的,早就让她以后别爬墙头了,这嗜好怎么就改不掉呢 谢栩淡淡瞅着她,“你下来。” 顾莘莘摇头,“不。你出来嘛。”然后拍拍屁股下的墙,“上来,一起看看风景。” 谢栩望望她,再移目看向她身后广袤的夜空,众星皆隐,一轮明月当空。 权臣大人默默思忖。 又想跟我花前月下。 权臣大人便退后了一步,拒绝上去。 被拒的顾莘莘趴在墙头上眼巴巴看着谢栩,“你上来嘛,我有事跟你说。” 谢栩不动。 顾莘莘“真的有事,你上来嘛。”语气变成了央求,像个缠人的孩子,“上来嘛上来嘛上来嘛” 谢栩道“吵死了。” 嘴里吐槽,人却出了屋子,轻轻一纵,上了墙头。 不过他并不打算给她“我愿意陪你花前月下”的回应,他让自己的位置与顾莘莘隔了三步远,问“什么事,说吧。” 顾莘莘将一个布包袱送他面前,笑吟吟道“谢谢你今天去给我捧场,这是送你的衣服。”实际上这衣物早就做好了,一直没机会送。 谢栩目光瞟过,“不要。” “我专门给你备的。”顾莘莘道“这可是好东西,本朝独此一件,马上寒流就来了,这衣服可是御寒神器” 谢栩道“我就不信徐公子没有。”虽然知道两人只是搭伙,但他们也经常在一起,不是吗 “”顾莘莘“这你都猜到了。” 谢栩眼神微暗。顾莘莘赶紧道“不对不对他那件,是他自己做的,你这件是我亲手设计的” 可不,夏秋的雪纺料子不流行了,她们又琢磨冬装,除开开戏院赚钱外,冬装的料子也没少捣鼓,前些日子才成功的,宝贵的第一批材料只做了几件,徐清给自个儿设计了一件,他这种研究型宅男,就连冬装外套为要设计的跟白大褂同款,堪称执着。而剩下的布料,顾莘莘给宋夫人做了一件,并非为了攀爬关系,她是真心喜欢宋夫人,纯粹的想送她东西至于剩下最后的布料,她没舍得给自己用,拿来贡献给了谢栩。 样式是她设计的,现代防风扛冻的布料,衣襟跟衣袖配上古代的花草云纹,传统与新式结合,十分漂亮。 顾莘莘巴巴地送过来,结果谢栩一口拒绝。 顾莘莘瞧着谢栩,失落道“你真的不要吗” “不要。”谢栩说。 在古代,一个男子接受一个女子的衣衫,是非同一般的含义。 权臣大人强行让自己不要被这个炙热的追求者给打动。 没想到小书童看不下去,顾莘莘眼前一花,就见一个竹篙从下面捅上来,用过往无数次的经验,熟络一挑,勾走了顾莘莘装衣物的包袱。 小书童拿着包袱冲顾莘莘道“谢过加油君,我代主子收了。” 谢栩“” 不等他发话,小书童已经咻地跑回了房,心里默念。 主子啊,别怪我,小的是为你好。 墙头上面面相觑的两人“” 半晌,顾莘莘道“收了好回头你慢慢穿啊。” “谁要穿。”谢栩道。 顾莘莘假装听不见,还说起其它话题,“公子,再过些日子就是年关了,你们这,皇帝在年关时是不是要请文武百官进宫,广开宴席庆祝啊。” 谢栩问“难道你想去” “那倒没有。”顾莘莘可不想进宫,看多了宫斗小说,总觉那里风云变幻,阴晴不定,她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我就是问问。”她说着,屁股朝谢栩那挪了挪,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去赴宴,能不能别跟其她的女孩子说话。” 年关宫廷摆宴,不仅文武百官在列,众命妇、官家女眷亦会一并受邀。顾莘莘前些日子卜算了一把,看到谢栩宴后被一年轻女子拦住搭讪。她并不认识那女子是谁,但直觉不太好,这才来提醒谢栩。 谢栩闻言默了会。 她这是在紧张或者吃醋 他望望天说“我看情况。” 又道“没事我先走了。”话落身影一晃,跳下了墙。 顾莘莘趴在墙上对他说“记得一定要好好感受我的衣裳寒流真的要来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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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原本很平静,直到在官署门口遇到王从励,王从励无官职在身,没有资格入宫宴,他恨恨看了谢栩一眼,碍着叔叔在场,不敢说什么,心有不甘地走了。 王大人看着侄儿的背影,对谢栩说“罢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谢栩颔首“是。” 一行人乘坐官署马车,很快抵达皇城。 城内是不允许骑乘或坐马车的,一群人到门外下了马车,按令牌进入。 众人举目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红朱漆门,一线金色琉璃瓦,守卫们肃穆端立。高墙往后,便是宫殿高耸,气质巍峨,重楼叠列,阔达恢弘,日头照映高低起伏的建筑群之上,打出一片粲然金光,飞檐上的龙活灵活现,与那天上的霞云交织缠绕。当真是应了孔雀台赋的那句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谢栩看向那高耸的殿宇,如果不是这次宫宴,他来皇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京城里大小官无数,像他这种微末的六品属官,是没有资格上朝的,上一次他来皇城,是在京都踩踏事件中立功,特意被皇帝宣进殿表彰,后来便再没来过。眼下是第二次,托官署的福,与各位廷尉同僚一道进宫赴宴。 一侧王大人知道徒弟来的少,提醒谢栩,“往这边走。”边走边说“你还年轻,以后来这的机会多得是。” 谢栩颔首,谢过王大人鼓励。 沿着城门往里,皇城内场地更为广硕,宫殿建筑近看金碧辉煌,翘檐转角,雕栏画柱。 大宴群臣的地方在宣华殿,进入后更觉殿堂宏伟,华美无比,重重帷帘之后,檀木为梁,白玉作砖,盘龙抱柱,琉璃为灯,深幽的龙涎香自香炉里袅袅而出,显尽皇家气派。而正中间大殿,就宴席主场。 廷尉司一行官员抵达时,宴席成群的快坐满了。 王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一进场便被几个老臣拉到一边畅饮,而谢栩随着廷尉司其他人员找了个稍远的位置落座。 很快,宴席的主角皇帝皇后到场。 皇帝正值壮年,三十六七岁,身材适中,着明黄九龙朝服,戴南珠金冠,面容天庭饱满下颚圆润,坐在金漆雕龙座上,与群臣交谈融洽,不时报以微笑,看起来是个仁君。皇后保养得当,生得端庄大气,头戴衔珠凤冠,指间涂以朱红丹蔻,倚坐在凤座上,仪态万千,十分配她国母的身份。 而皇帝皇后身边,分别端坐着大皇子二皇子、长乐公主及周贵妃,皇室重要角色都来齐了,场面更加热闹。 年关宫宴便是皇帝犒赏臣子之意,感谢群臣这一年不辞劳苦为国奉献。皇帝举杯道“来,今日我们君臣同欢,大家都喝个痛快” 众臣齐呼万岁,举杯回应,气氛比往日上朝要轻松得多。 为了衬景,宴会上自有舞乐,鸣钟击鼓,丝竹悦耳,一群窈窕的身影翩翩而出,领舞的竟是御史大夫裴景深的千金裴娇娥。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时下贵族女子通文墨,懂才艺也是一种风尚,御史千金能在殿前献舞,乃是殊荣。 况且,这裴娇娥的身份可不一般,除了是官宦千金,据说二皇子对她一往情深,陛下跟皇后也允了,怕是再过不久,便要得封皇子妃。难怪裴大人看着女儿的眼神,隐透骄傲。 而裴娇娥的舞显然是受了前人的霓裳羽衣舞的影响,舞服用五色羽点缀,头饰亦是翎羽制成,纤细腰身珊瑚玉石等环佩流苏,而裴娇娥生得眉黛有姿,眼波含情,额点花钿,舞起来体态飘逸,羽衣翩跹,环佩叮当,十分赏心悦目,倒真映衬了那两句“千舞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虹舞”、“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瑚。” 场下群臣不禁叫好,向着裴御史的夸赞声不绝。 高台之上,大皇子面上挂笑,不时陪着父皇与台下臣子举杯,他的生母,皇后娘娘慈爱地看着儿子与群臣的互动。 另一边二皇子本来也在敬酒,等到舞乐响起后,便转去看那丽人的身姿,十分投入,坐实了他对裴千金的一番痴情。 二皇子的生母是周贵妃,看得出来,周贵妃对出身一品大员,御史大夫的儿媳极为满意,对她的舞姿不时捧场微笑。 上座皇帝亦是微笑,跟群臣谈笑风生,只是不经意间,他目光缓缓从殿中央的舞池转开,移到了正殿右侧。 今日不仅群臣赴宴,命妇女眷们亦是同道而来,碍着男女不同席的礼规,大臣们在宣华殿正中,女眷们在偏殿,中间隔了道帘子。 那帘子材质偏薄,并不能完全遮住视线,皇帝的视线落到帘后。 女眷正中,一个美妇人端坐一隅,正与邻座的女眷交谈,她低头浅笑,睫毛纤长,风姿楚楚,侧颜般般入画,虽嫁做人妇,却仍美得让人心神悸动,满场无数女眷,纵然是青春少艾者,也无一人能压住她的风采,便连宴席上座的皇后亦尤之不及。 正是宋夫人。 皇帝的眼神停留了片刻,而宋夫人察觉有人留意自己,抬起头,跟皇帝的视线一撞,彼此对视一眼后,宋夫人扭过了头去。 皇帝眼神复杂,渐渐将视线收回。 而这一幕被皇后收入眼中,皇后神色凝重,静默着,继续观舞去了。 毕竟是宫宴,皇帝很快转了心绪,让人满上酒杯,端下去与群臣同饮。 这一刻的天子,走下高高金銮殿,挨桌与臣子把酒言欢,像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东道主,没有迫人的威压,平易近人。两个皇子则跟在父皇身后。 很快到了谢栩这一桌,皇帝竟还喊出了他的名字,“谢栩” 皇帝眼下的心思有些复杂,他跟谢栩,其实不仅是见过几次面的君臣关系,谢栩的父亲乃是朝廷亲封的平南侯,只是人在战役中失去了下落。虽说那一仗是输了,但与大陈朝自身兵力孱弱也有关系,谢父算是为朝中尽了力。若日后确认人真的没了,他还得封谢栩为世袭的平南侯。 是以,皇帝看谢栩的心情,有些像看着故人之子、旧部之后,他拍拍谢栩的肩,“小子,下次上朝跟着王大人一起来。” 谢栩微怔,廷尉卿王大人在旁道“还不谢恩。” 皇帝的意思,就是给了谢栩上朝的资格,要知道,寻常六品微末官员,不一定人人都能进金銮殿。 当然,皇帝不全是看故人的面子,谢栩本身就有才干,先头立了功,后头进入廷尉,据说表现极为出色,廷尉杂务诸多,但他能极快上手,为人又聪慧好学,就连鲜少夸人的王大人都对他赞誉有加,实乃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皇帝给他进朝的资格,虽说官低一时参与不了朝政,但在旁听朝言,知时政,也是一种栽培。 谢栩忙谢恩“谢陛下隆恩。” 皇帝微笑,“谢朕的话,就好好干,你们这辈的年轻人啊,就数你跟宋家小子最出挑” 说到这他左右一寻,“咦,说到宋家小子,宋儿郎呢明睿明睿” 宋明睿就是宋致,皇帝直呼表字可见亲厚,宋致正与父亲同席,向几位长辈敬酒,闻言他迅速到皇帝面前,“陛下,明睿在。” 他没有自称微臣,而以表字相称,可见与皇帝的亲昵,皇帝更是毫无避讳地抚了抚宋致的头,“干什么去了,今儿高兴,也不陪朕喝一杯。”若说对谢栩已是厚爱,那对宋致,便是更为亲昵的宠爱,看宋致的目光,不亚于自己最亲的子侄。 两个皇子脸色有些古怪,都瞟了宋致一眼,然后化作场面上亲和的笑。 这时一个少年举杯闯入,“表叔您说年轻一辈的就谢大人跟宋致出挑,您将侄儿至于何地,侄儿心痛” 敢这般大胆的人自然是小爵爷凌封,凌封今儿是跟着长公主一起来的,皇帝素来对长公主这个姑母敬重有加,对姑母的心肝宝贝外孙自是照拂。当下便对凌封道“你这小泼猴,还好意思插嘴,平日少给朕找麻烦,朕就阿弥陀佛了” 戏谑之言让全场大笑。 气氛因此而更加活络,此后,丝竹喧哗,舞步飞旋,觥筹交错,宾主相欢,又是一轮热闹。 天未完全黑透之时,谢栩从大殿里出来。 殿内固然热闹,但人多喧哗,酒意四涌,空气滞闷,谢栩出来透口气。 天色将晚未晚,黄昏之下的皇城,如一只巨兽,静静匍匐在光影之中。天际潋滟的霞光映衬下,显出别样的壮丽,让人不由想用目光探一探它的瑰丽。 古来皇城分为前朝与后宫,后宫臣子不可逾越,谢栩心知肚明,便在前朝的殿宇前走一走,领略这巍峨的风采。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出现在身后。 似乎是跟着谢栩出来,褪去那身霓虹羽衣,一袭长裙逶迤,薄粉敷面,倒越显琼姿花貌,姿丽天成,正是方才大殿里献舞的裴娇娥。 见被谢栩发觉,裴娇娥步伐一顿,却还是上前,姿态楚楚行过礼“谢大人。” 谢栩先是微怔,然后端详裴娇娥,倒不是他有心端详,裴娇娥献舞时穿着是舞衣,且妆容较浓,这会换了日常的衣裙,再将妆容换成淡一点的的桃花妆,模样自然不同。 不过裴娇娥本就貌美,无论浓妆淡妆,皆能驾驭得恰到好处。若说上一辈的京都第一美人是宋夫人,那这一辈的京城第一名媛,便是裴娇娥。 裴娇娥不知为了何事追出来,但毕竟是女子,站在谢栩面前,一双眸子注视着谢栩,娇羞,又像在期待着什么。 “裴小姐”谢栩认出了她,客气道“是有何事” “无事,只是跟谢大人巧遇罢了”裴娇娥摇头,有些紧张,浑然不像方才那大殿里毫不怯场献舞的御史千金,手紧攥着帕子,眼里甚至透出欣喜来,像是没话找话说“谢大人宴席吃得好么” 这一刻,身为直男的权臣大人是看不懂裴娇娥那眼神的,只淡淡颔首道“尚可。” 男女有别,瓜田李下,且裴娇娥还是二皇子看中的人,谢栩的步伐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距离,“裴小姐,谢栩还有事,先行告辞。” 再不管裴娇娥的反应,径自往前走去。 而他走了后,裴娇娥还站在原地,痴痴看着,眼神悲喜交加。 倒是裴娇娥的丫鬟找来,拉了下她衣袖,“小姐,让奴婢好找,您怎么在这” 裴娇娥这才回过神。 而那丫鬟瞅着裴娇娥的神态,道“咦,那不是谢大人吗您出来是看他的可别,万一被二皇子知道就不好了” “再说了,那谢大人不过是个微末的属官,一没背景二无权势,有什么值得您看的” 裴娇娥这时已冷了脸,“说够了没有。” “好好。”丫鬟住嘴,“咱回去吧,外头风大,万一吹着您就不好了。” 谢栩那边,走到了出宫的路上。 按大陈朝的宴席,为了让君臣尽欢,可以从晌午开席一直吃到夜里。 不饮酒者吃得快,吃完自可退席,回家开启年关休沐的假期,贪酒者则可留在宫中继续吃喝,到把酒言欢醉够为止。 谢栩不喝酒,自然退席早,方才跟裴娇娥别过后,他便打算离宫。 小书童站在他身后,今日赴宴,各臣子或女眷都可带一些家仆,以备不时之需。 谢家主仆两出了宫,上了回宅子的马车。马车可不是空的,还摆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这可是陛下亲赏的。 每年宫宴,皇帝皇后会在散席后向臣子送些心意,官员们多是文房四宝或名品字画之类,若是官员有家室,或携带女眷,皇后还会以自己的名义,赏些珠宝首饰或绫罗布匹之类,以示恩宠。 眼下,谢栩的面前,就摆着套极好的笔墨纸砚,俱是市面上千金难求的,陛下赏了谢栩,可见厚爱。 小书童今日能进宫,本就兴奋,看着御赐之物,拿起这个,又翻看那个,十分稀罕。 看了会他说“可惜主子没有女眷,我看皇后娘娘那边赏赐也很丰富,除了绫罗绸缎,还有珠钗镯子之类,若是也给您几件,咱们就可以送加油君了。” 加油君谢栩斜睨小书童一眼,“关她何事。” 小书童又道“我听阿翠说,正月初十,是加油君的生辰。” 谢栩再次道“关我何事。” 小书童“” 主子真是凭实力单身。 街道相隔的城南,宋致亦在回府的路上。 宋大人深受陛下恩宠,还留在殿里陪皇帝畅饮,宋夫人则是被女眷们留住,还在叙话呢。 宋致先行回来,公主府跟宋府位置接近,凌封坐着宋家的马车一道回。 宋家马车里同样堆着各种赏赐,宋府是朝中红人,赏赐之物自是谢栩的数倍。文房四宝就不提了,名家诗画,孤本手册,皇后娘娘还赏了好些整套的珠宝头面,珍稀布帛,另有边关进贡的雪狐皮裘,据说只有三套,一套归了皇后,一套归长公主,另一套就给了宋夫人,连周贵妃都没有,可见皇恩隆重。 凌封翻翻车里的赏赐之物,坏笑问“这么多你想不想分点顾掌柜啊” 他本是无心戏谑,不想原本靠在马车壁上的宋致,倏然坐直身体,不自在地说“这怎使得” 这些赏赐之物可都是给自家女眷的,顾莘莘对他来说,并非女眷。 饶是如此,他仍是看向那些珠钗与布匹,若有所思。凌封弯下腰,盯着自家表哥半晌,哈哈大笑,“你就是没理由送嘛,不然你也是想的。” “表弟。”宋致的神情更不自在,道“事关女儿家清誉,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同一时刻,顾莘莘在家里吃年夜饭。 这是她来到古代的第二个年头。 过年了,她给所有家仆下人都放了假,只在屋里摆了一桌,将徐清喊来,就她跟阿翠,徐清,三人一起吃年夜饭。 吃菜喝酒,聊聊天,想想时间如白驹过隙,她从最初寄人篱下的孤女到此刻不断累积财富的商贾女,有悲有喜,更多的是自我的向上。 她举杯敬阿翠,谢她在身后无微不至照顾自己,来到古代,顾莘莘是个生活自理上的废物,古代各项繁杂的衣物,硬是学了好久才习惯,至于发髻,比穿衣更复杂,至今都是阿翠给她整。 再谢徐清,她的赚钱搭档,技术大佬,左膀右臂。她曾经以为自己除了卜算之外,再没有任何金手指,可徐清的出现,真正的成为了她的金手指。若没有他,金钱的积累不会如此迅疾。 她敬徐清,“谢你啦哥们没有你,也许我还在开着甜品店,每天数着不多的钱,还得等好几年才能买得起一套宅子。” 徐清很公正的回,“别,没有我你也会赚钱,生产力最终发源地还是大脑,你脑子不错,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想其他法子的。” 顾莘莘想了想,这倒是,便哈哈冲徐清笑了笑。 最近顾莘莘心情还挺美的。 自从年底她的戏园子面世后,那部哈姆雷特横空出世,以别开生面的表演方式抓住观众的眼球,加之不少达官贵人受邀去了“首映会”,在圈子里大肆宣传,尤其是高高在上的宋府宋夫人宋公子跟公主府的小侯爷都去了后,更是无形中炒了波热度,满京城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渐渐都知道这个复姓哈姆,名雷特的王子角色。 顾莘莘便趁热打铁,做了一波广告宣传页,将王子复仇记的消息贴得满京城都是,热度起来后,为了招揽各阶层的客户,她将票价设置得极具人性化,除了包厢贵一些,大厅价格很亲民,且开业活动,买双人票送茶点小食等,更是收割了一波观众。由此,不管是平民还是权贵,都去开眼见见不一样的戏园子。 京城本就人多,加之顾莘莘的戏的确闻所未闻,一传十十传百,从最开始送票观影,到后来买票入座,到越发红火,加之年关到来,百姓的娱乐及消费更强,生意最好之时,一天得排好几场才能供需求。 偏偏顾莘莘还将哈姆雷特分了上下两部观看,观众们看了上部,自然要追下部,生意便越发火爆,甚至一票难求。也辛苦了巡场的小厮们,不住满场秩序“来来,文明观影,请勿喧哗,请勿交头接耳,请勿乱扔果皮纸屑,请照看好自家孩童及老人” 可以说,目前来看,顾莘莘的戏院是成功的。 未来她将开发更多剧目,进行长远发展。 当然,伴随着戏院的市场打开,与此收获的还有银钱,是以顾莘莘这个年关,过了个肥年给小厮下人们都包了丰厚大红包。 眼下年夜饭,顾莘莘也给阿翠包了一个,徐清不用包,这家伙向来钱都是银票直接挂账。面对大红包,阿翠不敢接,被顾莘莘硬塞回去,“攒着,做嫁妆。日后你小姐我还会给你更多。” 阿翠大为感动,然后若有所思地说“小姐,您就别想别人了,想想自己吧,再过十天,正月初十,就是您的生辰了呢。” “是哦。”顾莘莘一拍脑袋,转头看向徐清“你打算送我点什么这可是我十五岁生辰。” 徐清这种一心攻克技术的宅男向来不理会人情世故,不想这回竟斜睨她一眼,“你想要什么” 顾莘莘大喜“还真给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要”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徐清用一种没出息的眼光看她,“这也叫愿望” “等着。”太简单了。 正月初十很快到来,顾莘莘十五岁生辰。 主子的生辰在阿翠眼里,远比自己的生辰更重要,阿翠忙前忙后,策划着怎么庆祝,想起过去谢府里的谢柳柳小姐,十五岁过得宾客满员轰轰烈烈。 她对顾莘莘“要不,把店里的伙计跟掌柜们都喊来,也热热闹闹摆几桌。” “算了。”顾莘莘笑,“才初十,还算过年呢,让人继续在家休假吧。” “那又只有咱三人”阿翠急道“今天可除了生辰外,还有更重要的意义啊。” “哎呀,没事。”顾莘莘笑,“徐清不是给我送礼物了么。走,看看去” 一炷香后,城郊。 顾莘莘拉着阿翠坐在马车上,只听阿翠大喊道“啊啊啊怎么这么快” 顾莘莘坐在车厢里,看道路两侧风景呼啸而过,整个马车速度快到追星赶月 对,这不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按照顾莘莘的畅想,徐清在车底下加了个特殊的机器轴,带动轮子虎虎生风,速度远超最好的千里马 而前面拉车的马匹也不是真马机器一运转,马力达不到机器的速度,还会成为马车的拖累,是以马车前面装了一匹与真马极其相似的假马做幌子,不然没有马的马车能自己跑,不得吓死古代人,而那马蹄底下其实是小轮子,转速超快,不细看不出来。徐清还在车头安装了一个隐藏的驾驶盘,可以掌控方向,连通到车厢里,顾莘莘便可在车厢外驾驶,也可在车厢里驾驶,十分方便。 眼下,车呼呼地开动,怕吓着人,顾莘莘找了个城郊无人的位置实验。 速度奇快,同时又极为平稳,阿翠惊喜连连,顾莘莘则是慢悠悠打开马车门帘,郊区的清风袭来,发丝飞舞,顾莘莘装逼地挑挑刘海,啊,现代坐敞篷汽车的感觉就是这样。 潇洒,气派啊 同一时间的谢宅,谢栩正在翻看书籍。 虽说年关并未过完,但谢府并没有特别对待,更不曾像别的府邸般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夜幕深深,谢栩的作息依旧同往常一般,晚膳后入夜,挑灯夜读。倒是小书童在他身边来来去去,一会倒杯茶,一会端盆炭火,就是想跟主子搭讪。 谢栩终于烦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个主子,您真不去啊,今天加油君生辰啊” “我为什么要去” “这大过年的,她都给您送过衣服呢。” “所以”谢栩道“是我让她送的” “可是人家十五岁生辰啊”他冲谢栩比了个十五,态度严肃。 “十五怎么了”谢栩翻翻书页,目光重新投在书本上。 “及笄啊姑娘们顶重要的日子啊。” 谢栩微怔。 及笄,意味着一个女子,真正长大成人。这一天若是摆宴庆祝,又名成人礼。 “哎,过去那谢柳柳及笄,请了满院子的人”小书童道“可惜,加油君没什么亲人,别说办成人礼了,估计连个庆贺的人都没有。” 宾客稀少,连个庆贺的人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最后一句话的原因,谢栩抬起头来。 夜已深,月光寂寥,青砖斑驳,长街上走过两道身影。 是谢家主仆,谢栩走在前头,小书童在后头。 小书童其实是惊诧的,原本他就那么一说,没想到主子默了会,竟从屋子里出来,看这方向,是通往加油君宅子的。 真去找加油君 小书童想了会,又在后面碎碎念“据说女子及笄,家里亲人或长辈会送个簪子,将头发挽起来,以示长大成人。” 小书童只是照着社会实情说说而已,并没有更多指望,毕竟主子能去看看加油君就算不错了,哪还指望他做的更多。 不想,主子的脚步顿了顿,他停在街道上思忖了片刻,然后步伐慢慢往后退 嗯,脚步再退个十几步,刚好有家首饰铺 小书童难以置信,“主子”你还真买啊 谢栩似也有些窘迫,道了句,“女人就是麻烦”走进首饰店。 天色不早,老板正准备打烊,见进来两个小哥,为首的仪表不凡,当下便堆起了笑,“哟,公子,买点什么呀。” 谢栩并不答,高冷地走到摆放发簪的货架前,老板跟在后面问“公子是要发簪啊,是要送谁,母亲,长辈还是姐妹啊,我好给您推荐推荐。” 谢栩道“都不是。” 老板一拍手,“哦,那是娘子心上人” 谢栩“”不想跟老板解释,低头看簪子。 他向来是个利索的,目光在那一排各色材质的发簪上掠过,指向其中一个道“这个。” 那是枚素银发簪,材质虽不如金玉珍贵,花型却极为精致少见,细瘦的簪头,巧妙雕着一朵睡莲,缠着两尾活泼小鱼,匠心独具,更重的是,十分衬顾莘莘那双小鱼绣鞋。 他看定了便不还价,直接道“包起来。” “好好。”老板就爱痛快的主,一边包一边说“小店这簪子,做工可是这整街最好的,保准公子的心上人喜欢” 谢栩嫌他多嘴,斜睨他一眼,气场不怒自威,老板瞬间熄了声,讪讪笑“您拿好,慢走。” 看着主子拿着簪子出店,小书童跟在后面瞠目结舌。 谢栩也有些不自在,默了默,自我开脱说“我好歹做过她舅舅”及笄表示下无可厚非。 小书童表面不住点头,“那是,主子是念旧情。” 内心腹诽,嘴硬。 两人很快走到顾莘莘的宅子。 为了更方便的照顾生意,顾莘莘在离店铺不远处买了套两进的小宅院,平日就住在那。 眼下,顾莘莘刚吃完长寿面。 下午在架着马车疯玩了一把后,夜里到了家,阿翠除了做了一桌子的菜,还给顾莘莘煮了碗长寿面。阿翠是个传统的人,非说生辰要吃面,长寿到一百。顾莘莘拉她一起吃,主仆两拿着两双筷子,头挨着头,亲热极了。 吃完面,正准备在屋外晃荡一下,消消食,不想一枚石子,啪一声砸到窗前,顾莘莘探头一看,可不是权臣大人么。 只是,权臣大人怎么坐在她墙头 娘诶,往常只有顾莘莘翻别人墙头的,第一次被人翻了自己的墙头,竟然还是权臣大人 顾莘莘将脑袋伸出窗户,“你怎么来了” 谢栩歪坐在墙头,他今日罕见地穿了身浅色系的月白长衫,让沉郁隼利的眉眼添了几分舒朗与柔和,那长衣宽袖在风中鼓舞,如月下仙人,飘飘欲仙,好看至极。顾莘莘不由看呆了,直到权臣大人命令道“上来。” “啊”顾莘莘愣。 “啊什么啊。上来。”权臣大人不耐。 “哦”顾莘莘只好出了房门,手脚并用爬上墙头。 权臣大人选择墙头是有原因的。 送女孩子发簪的事,权臣大人有些难为情,不想让别人看见,干脆找墙头这种无人的地方。 顾莘莘还不知道他的企图,上来巴巴地问“什么事啊公子” 谢栩踌躇了会,道“那个上次你不是问我进宫赴宴什么感觉吗,刚好路过你家,跟你讲讲。” 高冷傲娇惯了的权臣大人,陡然送女孩子礼物,有些难为情,便先扯个话题聊聊先。 顾莘莘却信了,笑眯眯说“哦,那你讲。” 谢栩道“没什么好讲的,就是人多,吵,菜也一般般。” 顾莘莘“”就这两句话你还巴巴跑来做什么 不过顾莘莘仍是问了关键词,“那有没有女孩子找你啊” 谢栩脑中闪过裴娇娥的模样,然后答“没有。” 她今儿及笄,就不提让她不开心的事。 “没有”顾莘莘想了片刻,那就是她多心了也许卜镜里出现的只是不重要的人物,她多想了而已。 那就好。 而谢栩说了这话又长久的沉默,显然是找不到其他话题。本来他就是个不会聊天的人。 但他没有走,仍旧坐在墙头上,顾莘莘想着谢栩可能是有其他的事,“你还有事” 就等这句呢。谢栩从衣袖里掏出那支发簪,嫌弃地放她手上,“喏。给你。” “给我”顾莘莘睁大眼,不敢相信,须臾她浮起惊喜,“是因为我今天生辰,及笄,所以你来给我庆贺” 她炙热的欢喜让谢栩再次不自在,将脸转头去,道“不要就还给我。” “要要要”顾莘莘攥紧发簪,生怕被谢栩夺回去。 她就着月光将发簪仔细端详,被上面精致而少见的睡莲鱼纹吸引,道“好漂亮啊难得有这种花型呢” 而且,这可是权臣送的礼物啊 日后会不会成为跟权臣大人的信物啊。 大家互相送礼物,老熟人了,你该不会再拿我开刀了哈 说罢她往头上一插,戴上,落子无悔,不给他机会收回。 终究还是爱漂亮的,眼下没镜子,照不了自己模样,但这不影响她美滋滋的心情,抬头问谢栩,“怎么样,好看吗” 谢栩不说话。 不是簪子不好看,也不是人不好看,而是这家伙戴歪了。 这不怪顾莘莘,她本就是个连古代发髻都不会梳的人,如何会熟练的戴各种头饰,加之现下没有镜子,戴歪很有可能。 可顾莘莘还不知情,带着歪歪的发簪,歪着脑袋萌萌地看他,娇憨得让人心头发软。 谢栩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捏拢,再松开,如此纠葛片刻,最终抬起手,触到她的发,捏到那枚发簪,指尖微微使劲,将它扶正。 这一瞬间两人俱是一怔。 夜里暗风涌动,墨黑头发衬着暗银莲鱼发簪,少女的面孔如睡莲净白,睁着一双黑白澄澈的眼角看向谢栩,如天上的冬夜寒星。 而权臣大人则是将脸转开,不让旁人看到他平静下的局促,他从未给女子戴过发簪。 还是顾莘莘的笑打破宁静,她极为欢喜地拉着谢栩的袖子问“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呀我这小心肝噗通噗通哈哈哈” 跟他认识近两年,他第一次对她这般好。 记得她生辰,庆贺她及笄,还送她礼物。 她笑得一脸灿烂,谢栩却不好回答,又扯出那句话,“你及笄,我总归也做过你舅舅不是” 顾莘莘才不管这借口,依旧开心的笑。 须臾,她想到什么,拽住他的衣袖更讨好的笑,“既然今天这么开心,那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1章 Chapter51 承诺 须臾,她想到什么, 拽住他的衣袖更讨好的笑, “既然今天这么开心, 那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 还未等谢栩回答,顾莘莘这个无耻的就自问自答“好嘞你真是个好人, 你稍等。” 然后飞快将谢栩拉下了墙头, 让谢栩待在院子里, 她自己则冲进屋里去。 片刻后,她拿着一支笔跟一张纸出来,问“你能不能给我写份契书” “什么契书” 顾莘莘攥着笔写“凭此书, 日后免死一次。” 谢栩“”什么东西 顾莘莘也自知这话让人无法理解,便道“那你就保证,以后会对我好。” 谢栩眼眸缓缓半敛,看向顾莘莘。 怎么,过去是表白, 今儿干脆要承诺来了 顾莘莘发觉他眼神不对, 赶紧解释“我是觉得吧, 你瞧, 咱俩关系这么好, 万一你日后成了人上人, 能不能罩着我啊” “我是想呢”她继续打哈哈哈“毕竟你是这么厉害的人,你以后一定蹭蹭蹭往上”她夸张地做了个青云直上的动作。 谢栩巍然不动。 这是直白的开口不好意思, 拐着弯继续要承诺 顾莘莘扯着他衣袖冲他眨眼, “好嘛好嘛大佬好人英雄栩哥”她将那契约纸递到谢栩面前, 那已经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x年x月x日,谢栩保证罩顾莘莘一辈子”。 字真够丑的 偏偏顾莘莘仍在拼命推销,“你换个角度想,这是个双向福利,感情嘛,都是你来我往,你罩着我,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不不,我加倍对你好,钱分你用,好处第一时间想到你” 顾莘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谢栩表情冷冷。 这是变本加厉要承诺了。 顾莘莘见谢栩久久不语,反而嘿嘿一笑“那我就当你默然了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然后把笔往谢栩手上递。 吼吼只要签了这个契书,日后不仅能保住小命,还能被权臣大人罩 此后,顺风顺水,青云直上 咩哈哈哈哈 感觉不要太好 顾莘莘倏然想拔下头上的发簪神圣的握在掌心 太尉给的御赐的这一刻,它已经不是一枚发簪而是一柄未来的尚方宝剑 可为何权臣大人还不签字 他还在犹豫什么 顾莘莘恨不得抓着他的手替他写 但她终究不敢,只能用炙热的眼神看着谢栩,“签字嘛签嘛” 谢栩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最后不知是无奈还是想了别的,他浅不可闻的叹气,提笔,把字签了。 顾莘莘喜得跳起来,签了竟然真的签了 终究是不能完全放心,她朝谢栩伸出手,“来拉勾” 话落她噗嗤笑,还拉钩呢是小孩子么,怎么做这么幼稚的动作 没想到,谢栩瞧着她手势露出不解。 咦,莫非在大陈朝没有拉钩的说法 果然,谢栩问“这是何意” 既然如此顾莘莘压了压唇角,一本正经,郑重严肃,万分认真地说“在我们那的世界,这是一个言咒,表示两人自此结成契约,日后若有违背,轻则百事不顺,重则孤独终老,天打雷劈。”还故意压低声音,让语气听起来更严重。 谢栩“” 再一抬头,顾莘莘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已经抓起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架在了对方手指上,两指相触,用力一按,她大声宣布“咒成” 戏精 戏精再次阴恻恻强调“这个咒,很灵很灵,一定不能违背哦。” 谢栩“” 终究是见不得小东西在自己眼前蹦跶,谢栩面无表情道“孤独终老也算报应你真以我怕” “不是。”见对方仍未被震慑,怕他毁约,顾莘莘急道“这咒是针对双方的,你不怕,我怕行不行,我不想孤独终老啊。” 谢栩呵,那是当然,处心积虑,就是想跟我一起终老嘛。 谢栩有些后悔签了字,但签了便是签了,便道“既无他事我走了。” 谢栩走了,顾莘莘拿着契书,还处于惊涛骇浪的狂喜中。 待谢栩的背影再瞧不见,顾莘莘风一般冲回屋里,“啪啪啪”抓着契书大亲了几口 正在铺床叠被的阿翠吓了一跳,小姐被谢公子喊出去,她没跟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小姐捧着一张贴在脸上乱亲,她目瞪口呆,“小姐,你抱着这张纸做什么呢” 顾莘莘捧着契约书满屋子乱跳,“哈哈哈这可不是一张简单的纸这是我的免死金牌这是我扶摇臂,登云梯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保证” “哇哈哈哈” “还有还有”顾莘莘拔下头簪,放在阿翠面前比了比,“知道这是什么吗尚方宝剑” 等到谢栩登到朝堂巅峰,皇权尽揽,江山之主,就凭他给自己送过簪子的交情,届时宝物一出,谁与争锋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顾莘莘插着腰,俨然一介武林女魔头,“哇哈哈哈哈” 阿翠“疯了疯了” 过了会,阿翠忽然出声,打断顾莘莘的狂喜“小姐,你冷静冷静外面又有人来找你了” 果不其然,守夜的嬷嬷敲响了顾莘莘的房门,道“掌柜的,又有个姓宋的公子找您。” 宋公子顾莘莘放下手里发簪,从狂热里清醒过来,是宋致姓宋得她只认识这一个。 刚走一个谢栩,又来一个宋致 收拾好情绪,顾莘莘整整在床榻上滚乱的头发及衣衫,走出屋。 院落里静悄悄的,天地间风清月白,光线清幽动人。那半开的院门外,青砖小巷上立着个少年,正拢着衣袖往里看,天青色回云纹长衫配玉冠,清雅俊逸,眉眼温润,在星辉下泛出珠玉的光华,当真不负芝兰玉树、谦谦公子的美誉。 可不是宋致。 顾莘莘走过去问“宋公子有事吗请进来说。” “不了。”宋致碍着男女之防,只站在院子外,“深夜来访打扰姑娘,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宋某说了就走。” “就是”正事未说,他有些羞赧,干脆从袖子里摸出衣个锦盒“姑娘请收下。” “这是什么”顾莘莘看着那长条形锦盒,指尖扣开,咔嚓一声轻响,就见里头墨黑的丝绸底布,托着一只玉簪。 发簪青玉做成,通体温润剔透,水头极好,簪头雕成一支海棠花,匠人雕工了得,花蕊花萼栩栩如生,再配上青玉的材质,清雅十足,颇有宋致作风。 顾莘莘低头瞅瞅发簪再抬头瞅瞅宋致,刚才谢栩送了一直簪,宋致也来一支簪,真是巧。 宋致被她瞧得有些局促,道“姑娘无需多心,这是我母亲的心意,姑娘年关送的衣物,母亲十分喜欢,前几天听凌封表弟说姑娘将满十五岁,母亲便挑了一支簪,送于姑娘做生辰,及笄之礼。” “哦。”顾莘莘道,年关前凌封曾来顾莘莘的铺子玩,不经意从阿翠口中得知了顾莘莘生辰日期,估计这般才传入了宋家耳中。 “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既是宋夫人美意,顾莘莘不好拒绝,将簪花放入了锦盒之中,冲宋致一笑,“那就请宋公子转告夫人,莘莘谢谢她的礼物。” “好。”夜已深,宋致也不敢叨扰,做了个揖,“那我就不打扰姑娘,祝姑娘生辰美满,万事顺遂。” 送完宋致后,顾莘莘拿着匣子回了屋。 今儿一个生辰,竟收到两份礼,且皆是发簪。 她将那两枚发簪摆在一起端详,谢栩的那花鱼簪,花型灵动,匠心独具。宋致的这枚青玉海棠簪则温润细腻,清雅动人。 只是顾莘莘握着青玉簪,这是宋夫人送的风格怎么更像宋致 可她也没有什么依据,再一瞧,窗外月上枝头,时间不早了,顾莘莘也困了,放下玉簪,准备洗漱就寝。 而另一片月光照耀的地方。 长街漫漫,宋致独自走在街头。 今儿他来,既无骑马也无坐车,今晚的星月甚好,照耀得道路铺满银白,像撒了层皓皓的霜,他不急不慢,赏景般步行回宋府。 倒是下人急忙忙将大门打开,道“少爷,您可回了,这大半夜的,是去哪了” 宋致颔首微笑,不回答,步伐踏过门槛,长衣宽袖在风中摇摆,踏过一地月光。 那融融月华下,满庭院影动花摇,暗香袭人,而他在想着顾莘莘的话。 过去他客气称她为顾掌柜,顾姑娘,并不知她全名,原来她叫莘莘。 莘莘,顾莘莘。 真好听。 读起来,唇角微扬。 冬日难得出了太阳,正月十四这天,不少人出门游玩。 顾莘莘被阿翠拉出了门,阿翠这个传统信仰型美少女,热衷的事除了伺候主子外,便是各个寺庙道观轮番跑。 从林县到如今的京城,她已经拉着顾莘莘拜了好几家不同的寺庙或道观,今日,她又将顾莘莘带到城郊某座寺庙,说是某菩萨圣诞,那里香火旺盛,祈求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顾莘莘联想新开发的戏园子,答应了。 她最近又研发了两部剧,正在找演员排练呢。既然今天被阿翠拉出来,那就顺带让各路神仙菩萨保佑下上映大吉吧。 主仆两乘着马车去了庙宇。 今儿上香的人多,怕吓到路人,顾莘莘没将自己拉风的“跑车”开出来,只慢悠悠地两人打马出行,去往寺庙。 该寺庙盛名在外,来往香客众多,庙里人群摩肩擦踵,僧人敲响钟声,梵音悠扬,信徒朝拜,佛香缭绕。顾莘莘跟着阿翠拜佛祈福,阿翠十分虔诚,大小菩萨各殿堂的神明,她挨个敬香祈佑。 顾莘莘知道内情,阿翠过去有个妹妹走失了,她希望佛祖保佑她将妹妹找回来,顾莘莘拍拍她肩“放心吧,姐现在有钱了,会帮你一起找的。” “呜,谢谢小姐”阿翠感动。 拜完佛祖,主仆两欲打道回府。 刚走出寺庙,阿翠眼一亮,“小姐那不是小爵爷嘛” “啊”顾莘莘抬头一看,寺庙一侧,着黑底红襟劲装,戴明珠金冠,足踏蛟纹靴,可不是小爵爷凌封。再一看,他身后还站着湛蓝长衫,云纹玉扣腰带,清秀俊逸的宋致。 真巧,前几日才跟宋致见过面,今儿又遇到这对表兄弟。 原来,宋家有过世的亲人供奉在寺庙,宋家夫妇今日有事无法前来,宋致便来替父母上香,至于凌封是大长公主信佛,正值佛诞,长公主年迈身体不佳,凌封便自告奋勇替外祖母捐些香火钱,兄弟俩才跟顾莘莘撞到一处。 见了顾莘莘,两人眼睛一亮,凌封急性子,立刻喊“巧啊,顾掌柜的” 宋致亦是斯文道“顾姑娘。” “小爵爷,宋公子。” 双方见了礼,顾莘莘又跟他们聊了几句,便欲打道回府。 这时一阵冷风而过,阿翠打了个哆嗦。 凌封便道“顾掌柜的,要不你坐我们的马车回去吧。” 原本早上天气晴好,顾家主仆打马而来,一路花香柳意,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熏熏欲睡,不想拜完佛后,好好的晴天转了阴,冬末的风一刮,冷意袭来,若是再打马回去,定得吹得脸蛋红鼻涕清的。 顾莘莘纠结了片刻,再见阿翠穿少了打哆嗦,只能道“那就麻烦小爵爷了。” “不麻烦不麻烦”凌封道“反正是我表哥的马车。” 顾莘莘“” 两个姑娘很快上了车厢。 官家马车就是同寻常百姓不同,里头面积宽绰,坐四个人绰绰有余,还铺了厚厚棉垫,舒适至极。便连车厢外四角,都挂着精致的铜铃,风吹过,叮当悦耳。 车厢中央放了小几,搁置茶具,香茗香气袅袅,配以杏脯果干,富贵人家够会享受的。顾家主仆在小几左边落座,两兄弟在右边落座。凌封提了茶壶,给顾莘莘倒了杯茶,道“怎么样顾莘莘,小爷的话没错吧,坐车还是比骑马舒坦” 顾莘莘颔首答是。 宋致却瞪了凌封一眼。 凌封豪迈不拘礼节,跟顾莘莘混熟了后,便时常不叫顾掌柜,顾莘莘顾莘莘的喊。宋致又是个恪守礼节的,见表弟直呼姑娘闺名,便道“表弟,顾姑娘是女子,不可无礼。” “哎呀就你老顽固。”凌封挠挠耳朵,假装没听到表兄的“教导”。 接下来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四个人彼此相对着,谁都没说话,直到 凌封扭头看看宋致,又看看顾莘莘,再扭头看看宋致,狐疑“表哥,你笑什么” “我哪有笑。”宋致坐在矮几后,坐姿端正,背脊笔直,一本正经,世家子弟的清贵风范做到了极致。 凌封挠头,总觉得方才表哥看着顾掌柜笑了难道是错觉吗 虽然动作细微,不易察觉,但凭着兄弟俩十几年的默契,他还是察出了点端倪,好像是看着顾掌柜的头发。 于是他朝着顾莘莘发髻打量几眼,就见墨黑的发丝斜插着一枚青玉发簪,横影斜梳的海棠花,清新雅致。 这发簪不是顾莘莘刻意戴的,她平日是个连发髻都不会梳的手残党,每天一早都是阿翠帮她梳妆打扮,今日阿翠给她换了套青底绣白梨花的衫裙,配这枚青玉花簪再合适不过,这才簪到头上。 原本只是女儿家的打扮,凌封却指着那簪子道“咦,顾莘莘,你这发簪我怎么有点面熟” 顾莘莘伸手在发丝上拂过,“这是宋夫人送的啊,就我生辰那天” “宋夫人”凌封想了想,顾莘莘生辰那天是正月初十,凌封刚巧就在宋府,与他母亲德信翁主一道来的,宋夫人一直在招待翁主跟几位亲戚女眷,没见她派人送过簪子啊。想了想他说“有这回事吗我怎么哎哟” 凌封脚下一痛,就见那端坐如钟的表兄,宽袍大袖的遮掩下,不动声色踩了他一脚。 顾莘莘疑惑,“怎么了”怎么突然呼痛 凌封瞟瞟表兄,宋致脚底下压着他,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坐得端正笔挺,凌封只能强笑“没什么,被蚊子叮了。” “哦。”顾莘莘便扭头宋致一笑,“这发簪很漂亮,再次谢过夫人美意。”顿了顿,又问“这枚发簪应该很贵重吧。”路过首饰铺子,掌柜们都说这是顶尖的货,若真这般贵重,那她日后得收好了。 宋致微微笑,不愿给她心理负担,道“还好,姑娘中意就行。” “中意啊”顾莘莘摸着发簪,朝他一笑,“很好看,花型也很别致。” 嗯那边凌封霍然明朗,难怪他眼熟,这簪子可不是那晚年关宫宴后,皇后娘娘赏的那堆珠钗头饰里,做工材质最出挑的那枚吗 他向顾莘莘道“诶,顾莘莘你还挺识货啊” 脚尖一痛,他家亲爱的表兄再度踩了上去,别看表兄往日里斯文温润,踩起人脚来,竟这般牛力枉自己是他亲爱的表弟,也毫不留情。 他转头看表哥,双眼满含控诉,便是这时,他恍然大悟。 所以这簪子是表哥自己送的他终于找到了生辰的借口他用顿悟的目光看向宋致,拖长音“喔”原来如此 “啊”痛感再度来袭,宋致担心被捅破,这会不仅踩,更是压着他最脆弱柔嫩的小脚趾碾压过去,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小霸王,头一次在亲亲表兄的踩踏下,痛到想升天。 偏偏表哥还伸手将他的嘴捂住,对一脸茫然的顾莘莘主仆说“他今天不舒服,所以总叫唤,你们不用管他。” “哦。”顾莘莘主仆向凌封报以同情的眼神。 接下来,车厢里再度陷入沉默,气氛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车身轻微的颠簸与摇晃。 车帘半开,顾莘莘坐了会后,跟阿翠扭头看外面的风景,冬末春初,郊野开了大片迎春花,枝条纤长细密,朵朵鹅黄小花不惧严寒,热络地点缀在葱郁之中。 宋致没有看,仍是端正坐着。 某个无人察觉的瞬间,他微微侧首,目光含着浅浅笑意,瞟向顾莘莘头上的发簪。 那抹青绿色海棠花绽在她鬓间,比漫山遍野的迎春花更好看。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2章 Chapter52 属性 顾莘莘与表兄弟在七分甜门口告别,两兄弟直接将她送到了自家店铺门口, 十分绅士。 在外浪了一天, 顾莘莘浪够了, 打算回店里收下营业款然后回家吃饭。 今晚想吃卤食,巷子尾的李记卤食全城闻名, 顾莘莘跟阿翠在回家路上拐个弯, 去李记那里购买。 卤食店生意红火, 卤香熏然,顾客们排起长队,顾莘莘等了良久, 终于买到心心念念的卤食,裹着油布包喜滋滋往外走,不想,今日真是巧,哪都能遇见熟人, 顾莘莘远远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权臣大人。 说来, 这条路连通官署与谢栩的住宅, 乃权臣大人必经之路, 刚巧顾莘莘的店面就在这条路中间, 不出意外的话, 顾莘莘每天都能看到上下官署的权臣大人。 眼下,她正拎着一斤猪顺风跟两斤牛肉, 撞到谢栩面前。 这见面场景有些滑稽, 尤其是猪耳朵还在两人中间晃荡, 但顾莘莘仍是堆起笑,“哇,表哥,巧啊,分你一半牛肉跟猪耳朵这百年老店味道可好,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 谢栩原本想来一句,夜里少吃点,别撑着,可目光移到她头上,在那乌黑发丝上盘旋一周,视线凝住。 顾莘莘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谢栩眸光微沉,她顺着视线摸了摸头发,“怎么了” “我给你的发簪呢”他问。 “没戴啊。”顾莘莘道“这不是戴了头上这枚吗总不能插一满头啊。” 谢栩目光更沉,“那这枚是谁送的” “宋夫人。”顾莘莘道“内史府宋夫人。” “宋府”谢栩瞧了顾莘莘一会,轻嗤,“你倒是积极”转身而去。 顾莘莘“” 半城之隔,宋致刚刚回到府邸。 凌封跟着他一道进来,兄弟两走了片刻,庭院那边倏然转出一个妙曼身影,长裙逶迤,笑容盈盈,见了兄弟两问“明睿,阿凌,你们回了可还顺利” 来者正是宋夫人。 兄弟两点头,凌封道“表姑母,您这还不放心,就敬个香,能有多大的事。” 宋夫人语气温柔,“我是怕你们累了。”笑了笑道“晚膳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呢,快去吧。” “好勒”凌封加快了步伐“还是姑母懂我我饿了” “这孩子”宋夫人笑着摇头,目光落在宋致身上,微怔,“明睿,你笑什么是今天有什么欢喜的事” 宋致跟着凌封一起回来,一直安静走路,似若有所思,心不在焉。闻言他回过神“啊有吗”他唇角弧度浅浅上扬,却佯装平静,语气清冽道“没什么,只是归途的风景很美而已。” “喔风景哦的确很美啊。”前方的凌封闻言转头,话里有话,拉长声音,目光贼兮兮看着表哥,宋致赶紧上前打断他,“笑什么,用膳用膳。” 两个少年嘻嘻哈哈去了餐厅。 宋夫人跟在后面,美人连走路都是美的,莲步姗姗,身姿娉婷,不多时,从官署回来的宋大人自花厅穿过,刚好跟自家夫人汇合。 与夫人的惊艳相比,宋大人的相貌只算是中等,他身材适中,五官并不出挑,胜在气质温润平和。而他的儿子宋致完美的博采众长,遗传了父母双方的优点,面容类母,有着极漂亮的五官,气质则随了宋大人,清雅斯文,举手投足让人如沐春风。 宋大人走到夫人身边问“孩子们回了么” 宋夫人浅笑“回了。”见孩子的身影已经走远,她压低声音对丈夫说“明睿近来似有心事。” “哦什么心事”宋大人好奇。 宋夫人摇头,“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哪会跟大人说。” “倒也是。”宋大人想了想,“该不会是他跟林县顾家的那门亲事吧。” “应该不是。”宋夫人思忖,“但说起那门亲事,孩子既然坚决不同意,咱们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过去那顾家还送了好些信来,明睿一看顾家的信戳就闷闷不乐。” 宋大人道“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长辈们定下来的事,再说了,人家姑娘还处于孝期,这时候去退婚,说不过去。” 宋夫人默了会,道“我也知道,可孩子不喜欢就不喜欢,这是一辈子的事,实在不行,咱们只能等出了孝期再商议退亲之事,届时对那顾小姐咱们多做补偿” 宋大人道“只能如此了。” 他抚过爱妻鬓发,亲昵唤她闺名“好了,阿妍,孩子们也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用膳去吧。” 宋大人对爱妻一向宠溺,宋夫人嫣然一笑,眼波流转,“知道了。” 夜已黑,月上树梢,天上星光粲然。 顾莘莘尚未入眠,趴在枕头上,琢磨着谢栩为什么生气。 权臣大人今天话说到一半,莫名其妙调头就走,顾莘莘虽然纳闷,但想着他过去时不时就耍小脾气,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当下便决定不再费脑壳深究,相反,甭管他怎样,她绝不会跟他闹掰的,毕竟最近他待自己很不错,尤其是签了那份契书。 阿翠在旁说“那还是找机会跟他和好” 甭管什么原因吵架,和好才是重点。 顾莘莘点头,握拳“嗯。”必须得和好。再说,权臣么,属于傲娇种类,时不时来点“我不高兴我不高兴”的桥段,这样才符合人设,随他去,她只需亲亲抱抱举高高就行了。哦不,亲亲不可以,这犯规了,逾越了,她举高高就行。 那就果断举高高吧。 刚好阿翠提议“过几天就是元宵节,您就用送元宵为借口吧。” 这个点子好顾莘莘眼一亮,捏捏阿翠脸颊,“翠啊,你最近越来聪明了” 元宵节,顾莘莘站在廷尉司门口。 元宵节乃休沐日,谢栩这个无家无室的新进官员,自是不用归家庆祝,加之自带工作狂属性,元宵节官署加班就是他的归宿。 但加班也得回家吃饭啊,顾莘莘拎着保温盒,盛满热乎乎的元宵,跟守卫大哥说了声,让他喊谢栩出来,她再热情呈上。 便是这时,她发现官署门口站着个年轻女子,同样拎着食盒,看情况比她来得还早。 怎么,这千金小姐也是来给人送汤圆的给廷尉里哪个 看那姑娘穿着打扮,应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衣着不俗,面容娇美,还带着贴身丫鬟。只是那姑娘隔着官署门口的石狮子,并未看见她。 很快,那守卫大哥从里面出来,道“谢大人来了。” 随后走出一人,步伐稳健,身姿颀长,五官深邃,既有少年的意气风发,又有同龄人不及的沉稳干练,可不是谢栩。 “谢栩” “谢大人” 两个声音竟同时响起,顾莘莘走上去的同时,那女子也迎了上去,还满怀欢喜。 一时间,两个女人齐齐走到谢栩跟前,撞了个正着。 不仅顾莘莘,连守卫大哥都觉得尴尬。 而那女子转过头来,终于注意到了顾莘莘,在看向顾莘莘的一瞬,她不是尴尬,而是猛地瞪大眼,惊得后退几步,目光极为复杂,像看到了极震惊的事,竟连来找谢栩的事都忘了。 良久后,谢栩喊她“裴小姐你有何事” “哦”裴娇娥才反应过来,她捋捋鬓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然后道“没没什么。”她拎起食盒,上前说“我想着今日过节,来给谢大人送些元宵” 谢栩没有接,反而避开了她的手,客气里透着疏远“裴小姐心意我领了,但这与礼节不符,还请小姐拿回吧。” 照裴小姐原本的态度,应该是想缠着谢栩说话的,但此刻她似乎心绪烦乱,最后收了食盒,说了了句“好吧”,失魂落魄离开。 她去后,谢栩向顾莘莘一挑眉“还傻站在那做什么” 谢栩跟官小姐会面的场景,顾莘莘在旁看了半晌,她问谢栩,“她是谁” 谢栩道“御史大夫的女儿裴娇娥。” “裴娇娥”顾莘莘拧眉,在脑海里搜素一圈,查无此人,“那她喜欢你” 谢栩道“瞎想什么,没影的事。” 顾莘莘仍是拧眉,“那她怎么给你送元宵。” 她恍然大悟,“哦,你瞒了我是不是你肯定是在宫宴上跟她认识的。” 谢栩有生以来头一次面对女人心虚,他的确瞒了她,但那是怕她吃醋,当下便转了话题,不要让这小女子继续多想,“那你呢,来做什么” “我”顾莘莘拎着手中食盒,“也是来给你送元宵啊,我跟小书童打听你喜欢吃五仁的,我就做了些五仁”不过看裴娇娥那般貌美,仍被他拒绝,顾莘莘觉得自己多半也没戏。 果然就听谢栩说“不了,我吃不了。” 顾莘莘闷闷不乐地转头,正为自己做了一下午的元宵可惜,结果没走几步,袖子被人拉住,谢栩竟还有下半句,“你先留着,夜里我再吃。” 谢栩并非拒绝,他的确没有过节的习惯,可她既然来找他,他就不会拒绝。只是这会有要事,手头上有些案卷尚未看完,他得等把公务忙完,才能安心过节。顾莘莘闻言立马扫去失落,重新露出笑颜,“好那我先拿回去,夜里再给你送。” 然后欢欢喜喜走了。 官署门口的谢栩,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 而巷子那头,顾莘莘拎着食盒欢快回家。 不仅如此,她打算一会除了元宵外,多准备些别的菜,那什么卤食、腊味、干果、拌菜,多多益善,夜里跟谢栩一起过节。 高高兴兴想了半晌,直到有个身影出现在面前。 长襦裙配雪兔皮坎肩,歇歇梳了个堆云髻,簪着碧玉鎏金步摇,正是刚才那裴家小姐裴娇娥也是巧,两人在官署门口遇见,如今街上又遇见。 见了她,裴娇娥顿住步伐,两个女人四目相对,一瞬间气氛莫名诡异,双方都没说话,也都没有打招呼的意图,顾莘莘瞧着裴娇娥,是用打量陌生人的眼神,而裴娇娥截然不同,她定定地看着顾莘莘,视线如审视一般,从上到下,从正面到侧面,每个角度每个细节,竟看得顾莘莘心头发毛。 冬寒仍在,忽然有风刮过来,吹到人身上起了冷意,顾莘莘暗啐了一声,用手搓搓肩膀,不再跟裴娇娥纠缠,快步离开。 她去之后,裴娇娥仍是瞧着她远去的方向,一动不动,目光深沉。 她身边的丫鬟催道“快回去吧小姐,一会府里的元宵宴就开始了,听说二皇子也要来,再不回去就晚了。” 一听二皇子,裴娇娥立刻拉下了脸,丫头无奈叹气, “那谢大人有什么好,便是再有才干也越不过二皇子是不是” 裴娇娥语句冰冷,“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凡有才干,一个人的未来是不可估量的。” 丫鬟道“但君始终是君,臣始终是臣,这是无法逾越的。” 裴娇娥抚过头上的金步摇,慢条斯理地道“寻常蠢人才会这么认为。” 她轻笑,目光落得远远地,恍然间瞥见记忆里那睥睨天下,坐拥江山,万人之上的男子。 丫鬟语塞,看向主子的眼神染上几分陌生。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不久前小姐从一场重病后醒来,便性情大变,原本对二皇子痴心一片,立下非皇子妃不嫁的誓言,如今却对二皇子爱理不理,抛之脑后,甚至瞧上了一个六品的微末官吏。 她作为下人,不好说什么,只得道“小姐,您就别看了,那商贾女已经走了。” 想起那商贾女急急忙忙的背影,丫鬟嘀咕,“干什么走那么快,有人在后面撵她吗” 裴娇娥回神过来,笃定道“她不是快,是肩痛,恐风。” 这是实话,顾莘莘占据的这幅古代躯体,年幼时在边关肩膀曾受过伤,若有寒风对着猛吹,便会生出疼痛。方才恰好起了风,携卷着寒冬冷意过来,顾莘莘的肩隐隐作痛,所以没跟裴娇娥纠缠,快步回去了。 丫鬟惊讶地看向主子,“她有肩疾,您怎么知道” 明明主子跟她只是第一次见面啊。 裴娇娥不说话,盯着裙底下的绣鞋,缓缓往前踱步,那绸缎鞋面上绣着她最爱的芍药,开得娇贵热烈,一如她娇艳的容颜。只是那容颜上,含着旁人不懂的古怪。 而她仍是迎着风向前走,无人看到的角度,她唇瓣微微冷笑。 为什么知道 因为那具身体,本就是她的啊。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3章 Chapter53 抱抱 元宵之夜。 顾莘莘哼着小曲,带着一食盒子的菜品, 去找谢栩。 到了谢宅, 谢栩果然遵守约定, 忙完公事,在家等候。 端午、中秋等节日可在院里用膳赏景, 但元宵节处于冬夜, 寒意仍在, 夜里风大,几人便没有在院落用膳,转到了屋里。 虽说这宅子是顾莘莘介绍的, 有些家当顾莘莘也有帮忙挑选安置,但谢栩搬来后,她便再没来过,并不知晓谢栩入住后成了什么情形。 待一踏入,整座屋宅极具谢氏风, 简洁明朗大方。正厅只有招待客人的桌椅, 连一般大户人家的正厅牌匾都不曾悬挂, 卧室除了床就是书柜, 全是书, 书房依旧是书。 若说稍微有点温馨色彩的, 只有餐桌,摆了一张象征团圆的圆桌, 几张矮几, 放了几碟热菜并一大碗汤锅。大陈朝饮食习惯跟现代北方类似, 冬日也有火锅,那汤锅就搁在小火炉上,在食材的香味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小书童在旁伺候着,不断往里加菜。 顾莘莘坐在饭桌前,看一眼火锅,看一眼谢栩,再看一眼火锅,再看一眼谢栩,小书童弱弱发声“怎么,你还想把我们主子下到火锅里去” “不是不是”顾莘莘喜滋滋道“这是我跟公子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元宵节,我稀罕嘛。” 在一起吃饭不稀奇,稀奇的是,今晚是元宵节。这是顾莘莘跟权臣大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元宵节,顾莘莘能不激动么 那边小书童暗暗腹诽你是想跟一起他过一辈子的元宵节吧。 谢栩清清嗓子,“好了,开动吧。” “哦。”顾莘莘兴高采烈将自己带的元宵跟菜品一并端上来,堆满一桌子,“来来来,吃元宵。” 她给自己与谢栩各盛一碗,然后眨巴眼眼问谢栩“好吃吗我做的。”的确是她跟阿翠一起做的,善做甜品的顾掌柜,几颗小小元宵不在话下。 谢栩拿勺子挖了一颗,咀嚼片刻,道“还行。” 顾莘莘向来是个有阿q精神的人,权臣大人肯吃她的食物就已心满意足,她笑眯眯看着他说“再来一颗。” 谢栩便再吃了一颗,吃到一半,动作顿住,牙口磕到了某硬邦邦物拿勺子一接,元宵馅里竟然有一颗碎银。 他牙根都疼了,顾莘莘却在鼓掌,故作夸张“哇吃到了钱,来年财源滚滚呢” 谢栩“” 谁在元宵里包钱,不都是在饺子里么 偏偏顾莘莘还在那傻白甜的仰头看他,一脸仰慕。 谢栩本想问问她为什么做这般白痴的举动,可回头一想,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在食物里吃到钱,平常百姓所拥有的、最不起眼的节日环节,这些年他从未有过,甭管感觉好坏,好歹体验了一回。 只是他看向顾莘莘“你为什么放银子”旁人都是放铜钱啊。 顾莘莘就顺杆讲冷笑话“顺便试毒。” 谢栩“” “算了算了。”谢栩道“继续吃吧。” 两人继续吃。 两人性格迥异,吃相不同,谢栩慢条斯理,几颗元宵下肚便饱了七八分,剩下略吃一点菜,顾莘莘却是吃完元宵吃火锅,吃完火锅继续吃小菜,小嘴吃得油光光,她胃口好,小书童不停给她布菜。 气氛很好,两人便吃菜边聊天,顾莘莘又提起裴娇娥“谢栩,你还是离那个裴娇娥远一点,我对她感觉很不好。” 这是真的,今日顾莘莘在巷尾再遇裴娇娥后,总觉得她浑身透露着诡异感,她回去便卜了一卦。 结果十分意外,卜镜空荡荡一片,卜不出来 卜镜跟她这么久,次次灵验,唯有两次失灵,无法卜出信息,一是对秦絮,二便是对裴娇娥,她绝对有问题。 可她不知道如何跟谢栩解释,毕竟她没有真凭实据,她身具灵通是真的,但一般人不会相信也是真的,是以她看着谢栩疑惑的脸,只能抓着他衣袖说“真的,你信我嘛我不会害你” 她片面之词,谢栩无法全信,但他还是点头,“好。” 前半句他半信半疑,可后一句,他信。她不会害她。 过去他不了解她,可现在他明白,她真的不会害她,她是真的对他好。 顾莘莘瞧他答应,自是欢喜,又换了个话题,“你最近很忙吗什么案子啊,跟我说说,我也许能帮你哦” 怕他不说,她比了个保证的姿势“放心,那些案情我绝对不会对外透露” 谢栩失笑,她一个小女子懂什么,再说那些或复杂或残忍的案情,透着官场的暗黑与诡诈,怎能将她卷进来,于是他说“不关你事,吃你的。” 顾莘莘“哼。” 顾莘莘向来是个极会自我调节的,吃了闭门羹,也没有影响她过节的心情,手一挥“有酒吗,过节就该喝点小酒应应景啊” 原本她想说,过节岂止是喝点小酒应景啊,酒桌的真爱就是,呼朋唤友喝着酒吹吹牛逼侃大山只是面对权臣,不敢吹,不敢吹 不过难得跟权臣大人过节,小酌几杯增进增进感情,刷刷好感度也不错啊 可谢栩脸一冷,“没有。”小姑娘喝什么喝酒伤身 结果小书童已抱着一小坛酒放到顾莘莘面前,“有有有加油君敞开喝” 嗯,小书童此时的想法是,喝吧喝吧,难得在一起喝酒,最好你们都喝高,今晚那什么米煮什么饭,省了我再操那些老姨母的心。 反正,主子你对加油君也不是全无意思。 是以,小书童不仅将酒递到顾莘莘面前,更直接给她满上了,在谢栩还没反应过来时,顾莘莘已经豪迈地一仰而尽。 谢栩“” 顾莘莘还砸把嘴,“味道不错啊,酸酸甜甜,好像是水果酿的。” 的确是春杏酿的,开胃可口。 说完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再来”豪迈饮尽。 “等等”谢栩拦她,“这酒容易上头”可顾莘莘不待他说完,又再倒了一杯“元宵节快乐干杯” 谢栩不知道该瞪小书童还是顾莘莘。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将酒罐子没收 顾莘莘不满,“你也太小气了吧,我才喝三杯,你就收哪里上头了,古代的水酒哪那么容易上头” 谢栩瞅着她冷笑,“行啊,等下醉了自己爬回去。” “我才不会,何况这还只是果酒”顾莘莘哼哼道“我又不是没喝过酒,哪那么容易醉,你太小看人了,我” 话没说完,顾莘莘倏然迷糊了一下,呢喃着“这酒怎么不对啊”顷刻后,咕咚一声响,顾莘莘趴在了桌上。 谢栩、小书童、外面的高虎“” 这不怪顾莘莘,在古代的酒饮文化中,古代酿造的酒,只能称之为水酒,度数很低,十几度左右,多喝几杯也不会醉,这是现代人对古代人的认知。可怪就怪在,谢栩的这壶酒不是普通的酒,而是从异域番邦来的烈酒,番邦的草原民族好喝烈酒,度数大概五六十度,约等于为现代的伏特加。顾莘莘猛地下肚三大杯,又只是个少女体格,哪里抗的住,当然得挨趴。 不过她在桌上趴了会还是摇摇晃晃抬起了头,迷糊道“咦怎么头好晕” “好端端的,怎么晕了起来你们这酒里下了东西” 她倒不是怀疑他们下了什么不好之物,只以为是恶作剧戏耍她。 可是一想,谁恶作剧,权臣大人也不会啊。 于是她说“是哦,怎么可能呢那我还是继续吃吧,火锅呢菜呢”这时候竟还想着吃 只可惜脑中眩晕越发加剧,她抓着桌子,生怕自己晕下去,晃了会,再看见面前四个人,小书童加小书童,谢栩加谢栩重影效果。 顾莘莘还在哪里迷糊,“你们别晃啊,我眼花” 谢栩再次瞪了小书童一眼,都是他的错 小书童缩缩脖子,表示这个结果他也很意外。 就在这时,谢栩倏然脸一痛,扭头看去一根筷子戳到他脸上脸上 顾莘莘用自己的筷子,顶到谢栩的脸颊上,原本平滑的脸颊弧度,突然被筷子戳得凹进去,极具喜感 “噗”小书童笑场,谢栩则转过脸,难得地失了姿态,恶狠狠道“顾、莘、莘” 他吼得声音太大,顾莘莘吓得手一抖,筷子掉到地上,谢栩正准备再吓她几句,让她收敛着点。 突然间,手一暖,一个小手猛地将他的胳膊拖过去,按在桌面上,而她的脸趴下来,下巴压在他手背上,仰着头看他,大眼睛里水雾缭绕。 她说“你干嘛凶我” 谢栩刚想回,却见顾莘莘脸色充满控诉,眼里水气却越来越重,好像要哭了。 这回换谢栩不敢动了,而顾莘莘还在瞪她,一边奶凶奶凶,一边又超级委屈,超级想哭的神态,眼里水气随时会掉下来。 谢栩怔愣了片刻,不想外人看到自己一会可能会有的举动,便对小书童说“谢竹,你先出去。” 不能看好戏的小书童遗憾出门。 他走时带了门,屋里只剩谢栩跟顾莘莘。 谢栩将头转回来,看顾莘莘凶巴巴又委屈的脸,道“我何时凶你了” 顾莘莘更加凶巴巴“刚才” 又瞬间委屈下来,“平时也总凶。” 委屈巴巴“明明我对你很好的,可你一不高兴就凶,爱生气,不理人,反正就是凶” 好了,平时不敢说的话,一上点酒全都可劲倒了 她下巴仍搁在谢栩手背上,微抬头,仰着看谢栩,眸里水气弥漫,明明在控诉,可语气抽抽噎噎,像个小可怜。 谢栩不自觉压低声音,温声道“好,我以后我不凶了。” 顾莘莘仍不放心,“你保证。” 谢栩“保证。” “那你夹口菜给我。” 谢栩“” “果然哼”顾莘莘又委屈“这点诚意都没有。” 谢栩只能拿筷子给她夹了一个小鸡翅。 顾莘莘满意吃完,道“再来一个。” 谢栩再夹一个。 顾莘莘这才满意,然后问“今天我做的元宵好吃吗” 这个问题先前谢栩回答过,回的是“凑合”,顾莘莘醉了,又问了一遍,谢栩默了默道“好吃。” 顾莘莘瞬间眼睛灼灼,道“那我明年还给你做。” “好。” 过了会,顾莘莘又道“你到这来。”两人是面对面坐的,隔了一张桌子,有些远,眼下她拍拍身边的空凳子,示意谢栩坐到自己身边。 谢栩不动,那位置距离太近了。 顾莘莘瘪嘴,“来嘛你来嘛” 又两眼可怜兮兮。 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权臣大人磨蹭了会,还是去了。 没来得及坐稳,胳膊上一暖,竟被一只手搂住了 顾莘莘见谢栩过来,直接抱住谢栩的胳膊,还歪着身子,将着脑袋靠在他胳膊上再往前过一点,她的脑袋就要蹭到他肩上去了。 谢栩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理智让他将顾莘莘轻推了一把,然而顾莘莘两手揽着他胳膊,抱得更紧,贴得更近了像一块黏人的糖。 谢栩几乎无法动弹。 可顾莘莘完全没察觉,她喝高了,这会脑子是糊涂的,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况且在现代人的意识里,一群小伙伴喝酒玩耍,靠在一起挨挨蹭蹭也没什么。 而谢栩处于纠葛中,想再加劲推开,又怕用蛮力伤了她,最后只能坐在那里,努力保持平静。 便是这时,脸上倏然一暖 有温热的触感碰到他下巴,低头一看,是顾莘莘的指尖,顾莘莘仰着头看他,起先是笑眯眯的看她,过一会她端详着他,皱眉起来,“干什么总不笑啊” “今天过节呢不开心吗” “总是心事沉沉” 见他仍然抿唇不语,她干脆手一伸,搭到他脸色,捏着他下巴,按着他唇角往上拉,想个他拉一个笑的表情,嘴里还嘀咕着“笑笑一个” “顾莘莘”谢栩低吼。 顾莘莘脖子一缩,立刻又委屈巴巴,秒变台湾腔,“干嘛啦” 谢栩叹气,只得再度将声音降下去,拨开她手指,“别闹。” “我没闹。”顾莘莘却死活不肯松,一直等将他唇角弧度拉起来,她惊叹道“哇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谢栩生的俊,眉如墨染,瞳仁漆黑,眼睫浓密,唇线削薄优美,五官每一处都精致,却丝毫没有女气。只是他气质偏阴郁沉冷,兼之气场强大,让人很难第一时间留意他的面容。 惊叹过后,顾莘莘看出谢栩的勉强,便松了手,将脸靠在他胳膊上闷闷地说“笑一笑十年少,我只是想你开心点。” 这才是她胡闹的动机。她只是想让他开心。 谢栩眸光微闪,要推开顾莘莘的手一顿,竟没再动,就任她那般靠在自己身上。 她身影娇娇软软的,抱着他胳膊,声音染着酒后的慵懒,小女儿家般嘟囔,“你为什么不信我呢,我真的可以帮你。” 她这一刻的声音又透着委屈,可怜巴巴看着谢栩,谢栩心一软,便接了话题“你能帮我什么” 他肯搭理自己,顾莘莘两眼一亮,振奋起来,“那可多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普通人,我可以预见未来”酒喝多了,过去不敢说的都兜了出来,她贴到他耳边说“嘘还有一个终极秘密是真的未来你可是权臣大人大权臣扶摇直上一飞冲天可牛逼了” “知道牛逼什么意思吗就是特别厉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可是她的真心话不过她的听众摇头,全当她是醉后胡言,应付她说“哦,这么厉害” “嗯”顾莘莘用力点头,尤为骄傲,不过她渐渐低了声,“但在那之前,你可能会吃一些苦。” “不过我会陪着你一起的。”她忽然坚定了语气,“你往前走就是了。一直往前。” 屋内灯火朦胧,对她的醉眼醉语,谢栩先是哑然失笑,笑着笑着,浮起动容。 极简单的话,却有千钧分量。 她是真的对他好。 于是他问“那你想我怎么回报你呢” “回报”顾莘莘就喜欢这词,“你要是愿意回报我可不会拒绝,我想”她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特别认真地想了会,然后一拍巴掌,说出了自己的终极梦想“想你带我装逼带我飞” 担心古代人听不懂,顾莘莘补充“就是那契书的意思日后你要是成了权臣,就多多照顾我,能对我再好一点就更好啦” 这回脑袋真枕到了他肩膀上,贴着他的肩,像个扭股糖般,扭来扭去蹭他,“好不好好不好不好” 谢栩默了默,答“好。” 总算得到最肯定的回答,顾莘莘尤为开心,更得劲的蹭在他胳膊上,张口道“一言为定”又闹他“栩哥栩哥栩哥栩哥威武” 闹腾了会,谢栩担忧她从凳子上扭下去,手搭到她肩上,用不轻不重的力度扶着她,道“好了,不闹。” 这语气低沉而温柔,全然不像平日里的权臣大人。顾莘莘若是清醒状态,多半不敢置信,可此刻她糊糊涂涂,便真听了话,不再乱动,拽着他的衣袖,如孩子一般将头乖乖靠在谢栩肩上,眯着眼,弯着唇轻笑,“嘻” 两人并肩坐着,这一瞬,屋里安静至极。 明明窗外有风在吹,明明火锅炉咕嘟咕嘟翻响,明明她还在笑,却挡不住这倏然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安静与祥和。屋外皓皓明月,天地舒朗,清风徐来。屋内灯火盈盈,佳人浅笑,光影温柔。 她难得乖觉下来,偎在他身边,而他一动不动,任由她靠。 直到片刻以后,靠了半晌的顾莘莘抬起头“好热” 她摸摸自己的脸,好烫,是酒意上涌,她燥得难受,便不管不顾起来,“我我出去吹吹风” 话落不管谢栩的反应,径直推门出去。 谢栩仍坐在软椅上,门开的一刹,冷风灌进来,吹到人身上,谢栩指尖摸摸自己的脸,竟也是热的,却不是酒热。 让她出去吧,他也需要静一静。 冷静片刻,直到外面一声喊叫“少爷少爷加油君爬到树上去了” 谢栩一惊,立马推开门 果然,院落东侧的树上,顾莘莘爬得老高 明月当空,院内树木摇晃得簌簌作响。 原来,顾莘莘说出去吹风,摇摇晃晃看到院子里的树,当时替谢栩搬家时,她说过让谢栩在院里别种太华而不实的花草,多种果树好吃果不想,谢栩真的种了树。 这会顾莘莘醉醺醺的,那是什么树都不知道,晕乎乎就爬上去了,像一只树濑般,抱着树干嚷嚷“梨子我要吃梨” “甜甜的梨子” 树下高虎哭笑不得,小书童则是说“这不为难人么,人家是棵苹果树。”你就算在树上呆遍春夏秋冬它也没法给你梨啊 但顾莘莘哪里听得进,抱着树枝一个劲晃荡,要把脑海中臆造的果子晃下来,小书童只能一个劲喊“加油君你下来那树太高了危险” 高虎倒是想用轻功上去把顾莘莘弄下来,可主子没发令,他不好动手。 那边谢栩也在密切注视顾莘莘,小姑娘还在往上爬,到处找梨子,执拗得很,谁喊都不下来。谢栩便对高虎说“高大哥,去后头小库房拿点梨子来。”拿点梨子骗她下来。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高虎应声而去,不想这时,“啊”一阵呼喊传来,顾莘莘脚一崴,身子在树上晃了晃,摇摇欲坠。 这场景似曾相识,过去在林县的紫藤小院,顾莘莘用梯子翻墙头不小心就摔下来过,那会谁都没接着她。 眼下,场景终于改写了。 三个男人都想接她可依旧谁的条件似乎都不允许。 小书童要接,身板不够,而高虎为了拿梨子刚刚走开,谢栩又在屋子里,要出来已来不及,在顾莘莘即将坠地时,说时迟那时快,一条厚毯子猛地从窗户里飞出来,堪堪飞到顾莘莘那颗树下。 顾莘莘砰咚掉下去,刚好落在软绵绵的毯子上,加之那土本身就铺了一层柔软的草皮,顾莘莘毫发无损。 然后,她抱着毯子头一歪,彻底睡过去了。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接着不由自主舒了口气。 高虎问“那少爷,这加油君,您”怎么处理抱进屋子么。 小书童用力点头不仅抱还必须要主子亲自抱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4章 Chapter54 轻薄 高虎问“那少爷,这加油君, 您”怎么处理抱进屋子么。 小书童用力点头不仅抱还必须要主子亲自抱 谢栩瞪他一眼, 然后目光转向高虎。 翌日, 顾莘莘悠悠醒来,已经过了一晚, 屋外天光大亮, 鸟啼花娇。 她揉着宿醉发晕的脑壳, 问身边阿翠“我醉了么谁送我回来的” 是权臣大人么昨晚的事她大多不记得了,如果是权臣大人送的,她很欣慰, 起码证明她又刷了点好感度。 不想阿翠说“不是,是高虎。” “啊”顾莘莘惊。 昨晚,的确是高虎将顾莘莘送回的。 确切的说,是运回去 他在谢栩的指导下,用毯子将顾莘莘一裹, 麻袋般扛在肩上, 出门, 备马车, 将她往马车里一塞, 赶车抵达顾宅, 将顾莘莘扛出来,往屋子里一放, 搞定。全程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或者非分逾礼, 干脆高效利索。 阿翠尤记得高虎进门时的气势, 当真是人如其名,虎虎生风,将顾莘莘如蛋卷般往床上一放,粗声粗气说“我们主子让我把你家小姐送回来。”然后补充“你检查下,无问题我就告辞。” 感觉像是快递员,你检查下,没问题签收。 阿翠“” 顾莘莘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仔细回想,昨晚虽然醉了,但她依稀记得是谢栩危机之处丢过毯子救她的,权臣大人仍然可圈可点。 某些凌乱的话她也有点印象,似乎是他答应了自己日后身登高位,就带她装逼带她飞顾莘莘一想到这精神抖擞,决意给谢大人青云直上的道路上添砖加瓦。 看他最近那么忙,定是遇到了棘手的案子,他不跟她说,多半是不想麻烦她,没关系,她们都是同伙关系了,她这么仗义,必然要出手相助。 于是她招来了卜镜,开始问。 她问的是,谢栩最近因何而忙。 她运气很好,卜镜很快出了画面,是谢栩与伯乐,即他的顶头上司廷尉卿王大人,两人正坐在官署堆满案卷的材料房里,为了捋清整个案卷的画面。 但凡案子都有个案卷简介,那个书页的镜头,幸得顾莘莘眼速快,好巧不巧看了个大概。 内容大致如下,朝廷在两个月前,发现一笔涉案金额巨大的走私贩盐案。照说,盐这种关乎民生的重要资源,属于官家掌控之物,向来由专门的官署经营把控,严禁民间私人贩卖。可就在两月前,广郡外水域上发现了连着几艘大船偷偷运卖盐物,涉及金额高达二十万两白银。 此乃大陈朝有史以来情况最严峻的走私案件,圣上龙颜大怒,迅速命广郡当地官署与廷尉联合督查,可查来查去,这主谋竟查到了柳城郡守孟云义这里, 他堂堂一郡之守为满足一己私欲,偷贩私盐牟利,事情暴露后,他留下罪己诏,竟纵火烧了官署,畏罪自尽 而这案件涉及到二十万天价银两,牵扯众多,绝非一个郡守自尽就能结案的,定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朝中想继续追踪,可惜太守将整个官署烧尽,什么资料都没了,好在,还有一个深得郡守器重的副官付勇知晓一定内情,朝廷决定从他下手,不想,副官却在被押入京城的路上时莫名失踪了,不知道是买通了看守潜逃还是如何,朝廷至今未找到他的人。 所以,问题的症状就在此处副官付勇。 关了卜镜,顾莘莘想,如果能找到付勇,问题便迎刃而解。但天大地大,要找到一个潜逃的人并不容易,尤其是,如果他有心逃逸,且做了充足准备,譬如易容之类的,就更难找了。 可她顾莘莘是谁,她可不是普通人,卜镜在手,找人,好说。 打了个响指,顾莘莘便再度开启了卜镜“天眼”模式。 开启容易,但精神力维持不易,她已经卜了一次,而且方才那漫长的一段,已经耗费了她大量的精神力,没一会她头晕目眩。 但她急着帮谢栩找人,躺在床上小憩片刻,爬起来重新问卜。 拿起卜镜,她问“付勇现在身在何处。” 卜镜果然出了内容,顾莘莘仔细盯了几秒,“这什么啊” 画面一片模糊,内容是有的,并不曾像秦絮裴娇娥等流那般诡异,但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只大概看了一个轮廓,似乎在一个屋子里,有一个人。 其他,再看不清了。 顾莘莘想再卜,但精力不允许,她头痛如裂,躺下休息。 翌日,她重振旗鼓,卷土再来。 继续问卜镜“付勇身在何处” 卜镜浮起内容,依旧是那个光线阴暗的画面,说来也怪,回回皆是幽暗的场景,好像付勇栖身之地永远处于房门紧闭,暗无天日的状态好在,画面缓缓后移了一点,透过屋里的一扇小窗,略看到外面一点景象,屋外寸草不生,看样子是个荒芜的院落。 可天地辽阔,就这一个小院落,能推断具体位置在哪呢 只能隔一日再问。 画面又多了一点,院落往后推移了一点,看得到一个小河,但湖畔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标志性建筑 顾莘莘内心吐槽,这什么画面,每次只给一点点线索,急死人了,就不能快进一点嘛。 而再过一晚的画面,又回到那小房间,那道身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便是这么呆板的画面,顾莘莘仍然瞧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幽暗中,空气中有些微的白气,袅袅四散。 这什么烟雾 一个人怎么会躺在这种房间里,什么地方 顾莘莘忽然一激灵,冰室 古代有专门存冰的冰库,贵族们会在冬天将大量冰块存入冰库,以备天热后使用。这袅袅的白气,可不就像冰室吗 再看付勇的模样,似乎一直不能动弹,是身受重伤无法动弹,还是有人将他控制在那 那他到底是不是潜逃 如果不是,又是谁在控制他呢 一个个疑问落入脑海,顾莘莘更加迫切地想知道那冰室位置在哪,只有知道了,前去找到他,很多疑点才能得解 可那屋子到底在哪,周围除了一条河,什么提示都没有。 忽然间,脑里某个线索一炸响,顾莘莘想起来那小河的湖面,地上是茂密的草,可河另一端,有什么关键之物,被她遗忘了 顾莘莘捂着额头,这大脑近来每天都不断过度运转,有些不够用了。 而这时,一个转动的,黄褐的大轱辘蹦出脑海。 水车小河边有个水车 古代劳动人民为了灌溉,发明了外环滚圆,里头由二十四木轴跟轴心条撑着,不断滚动的水车。但并不是所有的湖泊水域都会有,只有在附近有农田,需要灌溉时才会安装水车。 所以,关键词出来了。 小河,水车,农田附近的冰室。 接下来好办,付勇是在被押入京城的路上出逃,那么他应该离京城不远,打听京城附近有水车的小河在哪,再沿着附近找冰室就行。 顾莘莘决定发动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 翌日,她亲自呆在七分甜门口,见了熟客来就上前询问。 “王婶子你知不知道京城外哪有水车啊,我远方表姐说嫁到了京郊某个村子里去,我想去探探她,可惜她的信我不小心弄丢了,具体位置不记得,只记得信上写着村子外有个水车,附近还有田。” 来买糕点的王婶“妹娃,这个我不清楚咧。” 后头排队的刘大娘,“诶,我好像见过在城南郊吧。” 旁边小摊煎饼子的老刘头,“城南城北也有的。啊,你说还有田啊那我就不记得具体哪个了年纪大了,记性不行” 旁边搭篷的算命大师“要不顾掌柜给我二两银子,我给你丢个卦,卦朝南你就去南,朝北你就去北” 路过的怡春院红姨“让开,你这骗人的神棍。小姑娘,你听我的,我有点印象,是城南那个” 红姨老相好“对对,有田有地有河,有水车我也有亲戚在那的” 偷瞄红姨的陈大哥“哎,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像叫什么小流” 红姨的屠夫老相好“你不许偷瞄我女人” 然后转头“秀流湾” 陈大哥“我偏要瞄你这死屠夫” 转头,“的确是秀流湾” “你这穷秀才” “死屠夫” “穷秀才” “别吵了” 两人瞬间打得噼啪作响,好不热闹,幸亏周围吃瓜群众还是顾及着顾莘莘的,一边看戏一边对顾莘莘大喊“就是秀流湾” 宾果顾莘莘打了个响指,再不管那男人的战况如何,只心满意足的想,人缘好果然大有益处群众力量大啊 不过,即便众口一词,但顾莘莘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不能百分百确定。 她决定先自己去那走一遭,若真能找到那个冰库,确定稳妥,她再叫谢栩去。现在没有把握,万一让他白跑一趟便不划算了。 她向来是个行动派,一想通立刻去了后院,拉出自己的马匹来,向着一群人指认的方向奔去。 马儿很快出了城门,经过一大片树林,再往前走,进入城郊。 约莫十里路以后,果真看到了一片小河,水流清澈,水车缓缓转动,岸边绿草茵茵,她打马围着那草地跑了一圈,视野的尽头,出现一处庄园。 灰土墙,黛青色瓦片,远处看跟卜镜里的画面大体相似。 不知里头情况如何,她提起了心,跳下马,轻手轻脚接近一步步走到墙根处,她贴着耳朵往里探听了会,没有任何声音。 难道里头没人 顾莘莘想进去探探,但情况不明,她不敢贸然闯入,毕竟她单枪匹马,万一里头有埋伏或者有机关怎么办 顾莘莘慢慢退了回去,打算回城找谢栩。 她已经确定地点,可以正儿八经将谢大人带来了。 打马回去的路上,顾莘莘愁起另一件事。 她要如何将谢栩带来呢对谢栩而言,她是连案情都一无所知的无关人士啊,那些办案的人查得焦头烂额都没找到人,她这编外人士,却自称找到案件当事人,怕是又要被当妖孽看了 顾莘莘骑在马身上,想了一番借口。 良久,终于她说“就这样吧,也只能这么着了” 半个时辰后,顾莘莘回到城里。 马匹“哒哒哒”直奔谢宅,谢栩今天刚好休沐,多半在家。 顾莘莘冲过去,所料不错,天气晴好,谢栩正在院子里看书呢,还吩咐小书童将屋子里的书搬出来晒晒。 见了顾莘莘,谢家主仆俱是一怔。顾莘莘则旋风般下了马,奔进去,跑到谢栩跟前,扬起小脸道“谢栩,你陪我去踏青好不好” 寒冬一过,便是初春了。 气温回暖,小草刚冒出绿意,树桠萌发新芽,某些初春的花开了,郊外生机勃勃,适合踏春。 但谢栩说“不。” 玩物丧志,他宁愿看书。 顾莘莘早知如此,立刻拉着他衣袖求,“走嘛走嘛。我们去放风筝嘛。”手里拿着一个刚从城里市集而过,买的蝴蝶风筝。 谢栩继续看自己面前的书“不。” 顾莘莘不再吭声,没有继续求,站在谢栩身边,发呆。 太静了,不像她的作风。 谢栩察觉不对,将目光转过来“你怎么了” “我”顾莘莘盯着脚尖,低低道“我今天心情不好,算错帐了,赔了五百两银子” 谢栩“” 顾莘莘继续“我心里难受想出去放风筝,散散心” 然后继续低头,盯着脚尖,做难受状。 谢栩看她半晌,放下书“怕了你。去吧。” “喔太好了”顾莘莘抱着风筝冲上了马,一秒变欢笑脸,“啦啦啦,踏青去” 小书童,高虎“这真的是赔了五百两银子吗” 顾莘莘领着谢栩来到城郊。 后头跟着的还有高虎,一会去探那冰库,虽说上一趟来偷听,里面似乎没什么人,但情况未知,还是带个高手比较保险。 至于小书童,顾莘莘没将他喊来,怕他拖后腿。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通知官府,毕竟那庄园里她没有正儿八经探过,万一里面没人,官府扑了个空,失了官府的信任,日后再想帮谢栩查案就难了。 三人一起到了城郊,顾莘莘故意引着谢栩往秀流湾的方向走。 为了让此趟目的更为自然,顾莘莘指着周围的风景说“你看,这多好看啊。” “天空好蓝,风也很暖,小草绿油油,还有那树上,发了很多芽尖咦,那好像是香椿树,那芽尖拔下来,可以包饺子吃” 谢栩高虎哭笑不得,但周身景况的确如顾莘莘所说,风景如画。 天空如洗净的蓝釉,通透澄清,地上绿草如茵,如一块巨大的绵延开来的绿毯,空气里有花香,熏人的甜。春风拂过,肌肤里每个毛孔均舒展开来,温暖而平和。 正儿八经的踏青,谢栩从未有过。这些年顾着生存,顾着筹谋,他从未像普通人一样,在这三月的春风里,走出屋门,认真瞧一瞧这人世间。即便有,也是匆忙,或者含着心事潦草而过。 如今跟着顾莘莘折腾,倒是歪打正着,他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这时,顾莘莘又说“你们看,前面那小河,清澈得很呢。” 谢栩跟高虎移目过去,谢栩道“别去那了,就在这吧。” 小河太远了,不及眼前风景好。 顾莘莘哪肯罢休,她就是为了引人去小河边的庄园。 于是她笑嘻嘻举高手中风筝,“好,那我在这放风筝。” 为了应景她还念起诗“草场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谢栩摇头,真把自己当孩子了。 而谁家的淘气“孩子”已然举起风筝,轻快朝前跑去。 顾莘莘早就计划好了,今天的风恰巧是对着庄园的方向吹,届时她把风筝放起来,假装绳子断了,风筝掉下来,她去捡风筝,自然朝着庄园走了 计划很完美,然而 阿喂,风筝,你飞啊 我加油跑,你倒是飞啊 飞啊 怎么飞一会就趴下了呢 这不争气的东西 不怪风筝不争气,今儿虽有春风,但软绵绵的,拂在脸上稍有轻微的触感,风力不够,自然不能将风筝飞上去,顾莘莘跑得气喘吁吁,全是无用功。 那怎么行,她的大计还没实现呢,必须放。 她拽着风筝朝前一抖,再次迈起小短腿 啪嗒,风筝掉下来,照旧不争气。 耳边已经能听见高虎强行憋着笑,快忍不住发出噗嗤声。 跑出一身大汗的顾莘莘回瞪两人,“笑什么笑”老娘还不是为了给你查案。 “这么厉害,你自己放啊。” 这话只是气话,谢栩这种性子,才不会放呢。 不想,谢然倏然起身,拿过顾莘莘手上的风筝线,顾莘莘一愣,就见风筝在空中一晃顾莘莘啊,难道太尉大人纡尊降贵,亲自奔跑放风筝 能观赏到太尉大人在草岸上挥汗如雨,奋力奔跑的模样,也是好的 然而一阵嘶鸣传来,谢栩拉过身后马匹,翻身上马,风一阵去了 马上放风筝 权臣就是权臣啊,永远跟旁人不一样 别说,马就是快啊,风一起来,那鲜艳的蝴蝶风筝往上一抛,“呼”一声上了天。 顾莘莘“”老娘放了半小时没结果,他放了三秒钟就上天。顾莘莘扶额,无法表达这一刻的感受。 直到须臾后,顾莘莘猛地反应过来,谢栩骑着马跑到了前头,那她在后面跟着 三人结伴打马而来,最初是有三匹马的,路过一块草地,青菜格外鲜嫩,他们就将马儿放在那加餐,只有谢栩的马,格外依赖主人,吃吃停停,一直跟着主人走。是以谢栩能拉着它冲到前头。 顾莘莘被落在后头,急忙看身边高虎,他的马也不在。 那起码还有高虎一起陪走路,顾莘莘心头稍安。 结果“呼”一阵风响,高虎一阵轻功飞到了前头。 顾莘莘“” 一个骑马一个轻功,独独留她一个跑步不要这么苦逼吧 她迈起小短腿往前狂奔“谢栩你给我停停” “你这没良心的混蛋不仗义” 谢栩没停,风筝还越飞越高,又跑了会,终是于心不忍,马步慢了些,顾莘莘抓紧时间扑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够着了马,她拽住马尾巴,直接翻身上前,坐到了谢栩身后。 她没有别的想法,如果能有选择,她绝不跟男人共乘,更何况是太尉大人,但她这会跑得太累,不上马的话,再跑下去要吐血了。 反正她坐在后面,谢栩占不了她便宜。她想,权臣大人估计也不想占她便宜。 权臣大人当然不想占她便宜,他只是在她上来的一瞬,微微惊愕。原本他放慢速度,就是准备停马,下马换她骑的。 不想这胆大的丫头竟然翻身上来,还死皮赖脸坐在他后面。 权臣大人从未与人共乘过,也向来不喜与人太过亲近,眼下共乘一处,躯体相触,他第一反应想把身后的人掀下去。 末了想着是顾莘莘,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而顾莘莘似乎也怕他掀,抖抖索索将手伸到前面,想把马缰绳拉住,捏紧,这样她就掉不下去了。 于此,天上飞着的高虎便看到这样一幕。 草地里那共骑的马匹上,他们家少爷被一个人女人抱在怀里 对,视觉效果就是如此,顾莘莘怕摔,死不要脸的将双手伸到前头,绕过谢栩腰两侧,摸到了前头,握紧住缰绳,老远看去,就是她张开双臂,将谢栩箍在了怀里。 所以这个画面,谢栩是靠在顾莘莘怀抱里的如果能有现代的后期加工,请给谢栩一个娇羞脸。 飞着的高虎险些掉下来。 而马上,谢栩的脸彻底黑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了拿缰绳,还是故意 故意用这个借口亲轻近薄他 偏偏顾莘莘还在后面陶醉喊“啊感觉真好” 能有马坐的感觉真好。 到了谢栩那。 啊,轻薄这男人的感觉真好。 谢栩想掀顾莘莘下马不料下一刻面色一顿。 马儿奔跑中,两人会随动作轻微颠簸,而顾莘莘为了抓缰绳,身子往前倾,刚巧贴到了谢栩的后背,一旦动作大,彼此的身体就会有接触在马一个强烈颠簸后,顾莘莘的胸猛地贴到了谢栩的背。 顾莘莘最近处于旺盛的生长发育期,过去的小笼包如发面般,长了一圈。是以这一瞬,谢栩只感觉后背两团软绵之物贴了上去。他原本还没有意识,顿悟后,他背脊霎时僵住。 而缺心眼的顾莘莘还没发觉,她手短,为了跟谢栩抢那缰绳,她可费了吃奶的劲。 只见这时,马儿嘶鸣,谢栩突然拉停马,翻身跳下。 顾莘莘还蒙着,不知为何他说下去就下去了。 而且,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一个劲朝前走。 “喂,谢栩”顾莘莘喊他。 谢栩哪里肯回头,等顾莘莘叫了他几声,才用极局促的声音回“你自己骑。”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5章 Chapter55 披风 谢栩哪里肯回头,等顾莘莘叫了他几声, 才用极局促的声音道“你自己骑。” 哪能自己骑呢, 顾莘莘本就不为了骑马而来, 再说,刚才那一番马上狂飙, 一行人正不知不觉向着目的地走去。 待顾莘莘一抬头, 呀, 庄园近在眼前。 她什么也没说,若无其事打马上前,悄悄围着院墙走了几步, 她能感觉到宅院里依旧没什么人,可以进去探探情况。 于是她对谢栩说“我渴了,要不我们去这个庄子讨点水喝吧。”三人没有带水囊,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得渴了, 只能向附近的人家讨。 顾莘莘怕谢栩反对, 直接跳下马然后敲门, “有人吗能否讨个水喝” 里面没动静。 谢栩道“许是没人, 走吧。” 顾莘莘哪肯走, 透过门缝往里探。 门上就挂着锁呢, 谢栩道“这门都被锁了,肯定是无人的。”再透过缝隙看里面, 只看院落里荒芜的野草, 似乎久久无人打理。谢栩就道“这屋子荒芜了很久, 去其他地方寻水吧。” 顾莘莘不肯走,道“你看”往门一指。 一侧高虎尚未反应过来,谢栩却是一怔,目光看向门上的锁,忽然拧起眉。 那大门上挂着三把锁,一把比一把结实。 若是一个荒芜的小院,里面有没有贵重之物,为何封锁如此之严格,硬是加了三把锁,而瞧那锁头,光亮的黄铜色,打造极为精巧,配这生锈粗糙的大门,十分违和,再一细看,没有半点荒屋里风吹雨晒的铜锈,倒像是最近换的,且时不时有人来光顾。 即便只是个极小的细节,放在谢栩面前,也会引起重视。 高虎也察觉不对“奇怪,粗看这院子没什么特别,竟安了三把锁,莫非藏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或者,是有人躲在里面,怕被人发现,所以从外面反锁,造成没有人的假象” 顾莘莘心里默默为高虎点赞,这是她想说的话。 谢栩眉头更紧,吩咐高虎,“是有猫腻,进去看看。”然后指指围墙。 高虎立时翻身过去,谢栩紧跟,两个男人本没打算让顾莘莘跟来,但顾莘莘还是拿起了熟练的翻墙功底,随之跟进。 一进去,众人便被一阵冷气侵袭,这外面明明是初春三月天,里头却冷气四溢。环视四周,空荡荡的院子,不见人任何身影。 因为太空荡,显得院落内更加寒冷,顾莘莘搓着手臂,“这好怪啊,好冷啊” 高虎环视四周,察觉门缝里袅袅透过来的冷气,道“好像这是一个储冰室。” “那就奇怪了。”顾莘莘道“哪有这样的冰室。” 冰室向来存储夏日要用的冰块,或纳凉消暑,或做冰食,如大户人家惯来消暑的冰镇梅子汤等照理说,既然拿来做吃食的冰,自然要储存在洁净之地,可这荒芜小院,枯草横飞,是哪里干净了 难道说,这冰室本身也是用来伪装某种假象的,可能另有用途 顾莘莘看向谢栩,不出她所料,谢栩很快反应过来,给了高虎一个眼神,示意他敛住气息,悄悄查看。 高虎围着屋子走了一圈,蹑手蹑脚查探,不多时他回来说“少爷,这屋子里的确有古怪。” “而且后院柴房里有个人” “有人”谢栩道“那怎么一进院落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呢” 高虎道“那人恐怕有蹊跷” 果然这屋子里有人卜镜说的没错。几人立刻奔向后院,推开门,柴房里光线阴暗,尘埃四溢,如卜镜一样暗无天日,杂物还堆得乱七八糟,而角度里有一个男人,中等身材,浑身污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还被绑了绳子。 谢栩高虎随之进来,那人身上还有血痕,看似是被虐伤的,两人见状俱是一惊,但谁都没说话,仔细打量这人的情况。 顾莘莘知道,谢栩这会大脑一定在高速运转,分析这里的可疑点。 顾莘莘抛砖引玉“这人是犯了什么事被关在这里,冰块可不便宜呢,这些人为了藏一个人,大费周章搞个冰室,可见这个人身份不寻常。” 男人的身上还盖着个被子,显然是怕他被冰冻死了,高虎接着道“看来折磨他的人还不想他死,不然也不会盖个被子,他们还想从他这里问点什么出来。” 话到这,疑点便越来越多了。 顾莘莘挠头,故作好奇“你不是在廷尉吗,你们最近有什么案子这事一看就非同寻常,你说这人有没有可能跟你们的某个案子有关” 谢栩没有说话,他天性聪慧,这疑点重重,不消另两人说,他早就起疑了。 而顾莘莘便去轻拍男人“兄台兄台” 男人被被褥盖着,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谢栩要高虎翻开他,原本是想看看他是否还有气,没想到将人一翻出来,全是一惊。 男人的脸上,也不知是被烧伤,还是被刻意毁容,整个五官全部模糊,血肉淋漓,根本看不见原本的模样。 顾莘莘被这情况吓了一跳,她在卜镜里,看到的都是男人趴着的背影,不曾看过脸,没想到竟是毁容了,那是自己毁的,还是被人毁的 而高虎则低头往那人鼻翼探了探,还有气,只是昏迷。 没死,顾莘莘当然要把人唤醒,毕竟谢栩案子的疑点都在他身上,于是她再度推推那人,“大兄弟兄弟” 这一下劲颇狠,那人真的悠悠转醒,顾莘莘立刻问“你是谁,出了什么事,怎么在这” 对方不能动弹,睁着眼看他们,微弱的喘着气,很是虚弱,谢栩便向高虎去了眼神,高虎便见手掌放在他背心,不知在哪个穴位推拿了片刻,颇有种古代武功的神奇感,那原本奄奄一息的人果然恢复了些力气,眼神比先前亮了些。 几人正等着他回话呢,却见那人嘴张开,最后痛苦地“啊啊”叫。 三人一惊,高虎道“他舌头被割了。” 顾莘莘瞪目。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一个人割舍,毁容,又在郊外神秘的囚禁疑点越来越大顾 莘莘啧啧道“啧啧,这架势像大案一样,该不会他是什么关键人物吧,手上有什么机密你们别看我,话本子里总这么写,不过他也太惨了,这伤的” 顾莘莘刚说完,那男人竟然“啊啊啊”,然后不住点头。像是赞同顾莘莘的话,的确身负重案。 谢栩一凛,问“你会不会写字,那你的名字,写出来。” 那人看着谢栩面色恐惧,他并不信任这些人,当然不肯轻易交代。 谢栩用温和的语气安抚道“我们是好人,如果你有冤屈,我们会救你。” 顾莘莘跟着道“你放心,他是好官,我们不会害你的。” 那人踌躇着,不说话。 谢栩便开门见山,他盯着他的脸,观察他的反应,缓缓问“你姓付” 来人做惊讶状。 该姓付的男子就是那贪赃盐官的下属,付勇。 顾莘莘惊讶于谢栩的判断,眼前浑身脏污,容颜不辨的男人身负疑点,但普通人多半没那么快想到那桩大案去,谢栩却闪电般联想到,可见机敏。而他没有报出男人的全名,只报个姓,算是对男人的试探,从男人的表情来看,应该是猜中了的。 男人见自己的身份被看穿,当下便招了,一个劲“啊啊啊”的叫。 末了,竟用指甲在某个流血的伤口里一蘸,在地上写道“大人是好人大人是好官” 大人这个大人一定不是指谢栩。男子的表情如此激动,肯定不会对一个陌生人。 于是谢栩再度问“孟” 传说中贩盐后畏罪自尽的官员孟云义。 付勇竟然说他是个好人,好官 这太蹊跷了莫非,里面有什么冤屈 然而,付勇竟往地上一躺,再度晕过去了 这里非久留之地,这话一时也说不完,再耽搁下去,怕被人察觉。 事不宜迟,谢栩道“高虎,你先他扛出去” 高虎领命,将人扛在了肩上,出了柴房门,他功夫了得,扛了个人竟能轻松越过院墙,出了宅院。 顾莘莘跟谢栩则跟在后面,高虎的轻功很快没了影,怕是宅院里的人即便回来了,也逮不住他,而谢栩跟顾莘莘没那么快,尤其是谢栩,不能让一个女孩子落单,只能陪着她一起翻墙过。 两人偷了宅院里的囚徒,怕被察觉,放弃了走来时阳光正浓的草地,而是绕小路,走过一片密林。 没走多久,谢栩便觉得不对劲,他肩膀上的披肩一紧,似被人从后面攥住。谢栩以为是顾莘莘的恶作剧,一扭头,发现顾莘莘跟在后面,缩着身体,不住打颤。 “你怎么回事”谢栩问。 顾莘莘脸都白了,“冷”牙关打颤。 她是真冷,方才一行人在冰室,高虎有内功不怕冷,谢栩男儿身筋骨强,且谢栩今儿出门时除了长袍,还搭了个斗篷披风。 顾莘莘就没他们厚实了,女儿家本就怕冷,哪怕她出门时做了准备,多加了一件衣,仍不能抗御冷库的温度,在冰室她便冻得不行,为了不耽搁谢栩查案,她硬是扛着没说。 眼下虽然出了冰库,但行走在太阳照不进的密林中,凉风阵阵,她仍是冷得难忍,尤其是顾璇这具肩膀畏寒的身子,更觉得身子如坠二月寒风。当下便搓着手,拼命呵气,膝盖在冰库里冻得发酸,步伐也无法加快,后来实在禁不住,便抓了谢栩的披风,让它带着自己走。 谢栩看着冻到紧要牙关的她,有一瞬间的怔愣。她小脸冻白了,却因在忙正事,不想分他的心,挨冻了也不说,只在后面抖抖索索跟着走。 唯一的小动作,不过是见那披风上有绒毛,触之温暖,她才攥着披风,将小手不住往上蹭。 其实这一刻,若不是这披风的主人是谢栩,顾莘莘定然毫不犹豫,将脑壳钻进披风里靠着取暖。可惜是权臣大人,她做不出来。 谢栩停住脚步,看小女子不住打颤,小脸惨白,嘴唇有些发乌。 想着这小女子是为了自己奔波受苦,内心起了波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竟问了句废话,“真的这么冷” 权臣大人感情上不善表达,凉薄的个性让他很少关心旁人,是以这句话听着有些硬邦邦。 因着语气不太好,顾莘莘会错了意,以为谢栩是在嫌弃自己,正要回几句,眼前鸦青色的布料一晃。谢栩竟将披风接下来,搭在了顾莘莘身上。 他指尖飞快,怕冷风再灌进去,将披风两头的衣带拉得格外紧。 做完便往前走了,什么都不说。 留顾莘莘在原地呆了半晌,直到有温暖披风上传来,她才从冻如木鸡的状态中醒来。 披风外是刺绣夹棉,内里是纯羊绒的,搭在肩膀及后备,有细腻的触感,且裹住了大半个身躯,极其挡风,顾莘莘懵懵的想,权臣大人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竟然把披风让给了她 人一旦暖活过来,思维便随之活络。 这是开窍了吗冷心冷意的权臣大人竟有如此绅士的一面 顾莘莘屁颠屁颠奔上去,感叹又动容的对谢栩说“哇,权臣大人你竟然如此绅士风度了。” 正往前迈步的谢栩脚一顿。 “哦,”古人没有绅士一词,顾莘莘解释“就是君子风度。” 前一刻男人力十足的谢栩这一刻面无表情道“谁要做君子。” 他可不仅仅是为了做君子。 顾莘莘“” 而谢栩已经甩开她,继续往前走。 顾莘莘身上暖了起来,步伐自然跟上,很快,两人从树林里插回了来时的草地,找回各自马匹,向着城内奔去。 高虎已经早就入了城,按照谢栩之前的吩咐,将付勇安置在偏僻的某个居所。 谢栩赶到时,高虎已经找吩咐找好了大夫,为付勇诊疗。 顾莘莘问“你不把他带回廷尉啊” 谢栩道“醒了再说。” 对这一决定,顾莘莘是认可的,谢栩一贯谨慎,目前这个人虽自称付勇,但面目全非,谁也不能辨认,而经过谢栩跟高虎翻动全身的详查,也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物品。且他现在昏迷不醒,不知他所透露的信息是否正确。 万一他是假冒的呢万一他别有用心呢 不确定因素太多,草率将他送到廷尉去,若对方真想假冒,故意扭曲真相,不仅阻碍案情调查,也会消耗廷尉司上下对谢栩的信任,谢栩等他醒来再做打算,确定身份及各项信息后再送到廷尉,更为保险。 既然如此,顾莘莘说“那行,那没事我先走了啊。”她看谢栩还有话要跟高虎交代,便不打扰两人,加之天色不早,她也要回去了。 谢栩点头。待顾莘莘走了几步后,他突然说“等等。” 顾莘莘转身看他,“还有什么事” 谢栩瞅着她,高冷说“过来。” 顾莘莘道“什么啊这么神秘。” 就见谢栩从衣襟里掏了掏,将薄薄的某物放入她手心,“拿去。” 顾莘莘低头,是张银票,白纸黑字印得清清楚楚,竟是张五百两面额的。骤然来了一笔钱,顾莘莘有些蒙圈。 谢栩看着她呆呆的模样道“不是你说今儿生意赔了五百两吗” 去冰库之前,她说她赔了五百两心情不好,所以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他还记得那会她低着头,看着脚尖,难过的小模样。 顾莘莘惊讶,“所以你这是给我补偿” 谢栩不说话。 是不是补偿他也不知道,总之不愿见她难过。 “天哪”顾莘莘不敢置信,最近刷好感度突飞猛进啊,权臣大人对她越来越好了,想到那五百两只是她为了骗他去冰库找的借口,她有点心虚。不过脸上还是贼兮兮的笑,戏谑,“早知道,我就说我亏了五千两” 谢栩抢过她手中银票,像驱鬼道长拿着符,降服小鬼一般,“啪”贴在她脑门上。 被降服的“小鬼”顾莘莘“”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6章 Chapter56 相府 翌日,顾莘莘来探付勇, 看看关键证人的情况。 人依旧没醒, 谢栩坐在房里, 若有所思。 顾莘莘知道,谢栩在想账本一事顾莘莘曾在卜镜里看到, 本案件还有个关键之物, 那就是账本。 孟云义死前, 曾将某个要紧物托给了副官付勇,现有的证据称是账本,里面很可能记有案情上了不得的信息, 所以付勇才带着证物出逃,至于后来为什么被囚禁起来,尚不得而知。 总之现在两件要紧的事,一是付勇醒来,二是找到账本。 但付勇身上一无所获, 那账本是被他藏到什么地方了吗 归根结底还是等付勇醒。 可付勇昏睡了一夜还没醒, 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 大夫说, 伤势还好, 虽然受了不少折磨, 但也救得回来,只是被折磨太久, 精神极度虚弱, 是以一直处于昏迷中, 好好养着,等转醒吧。 谢栩在考虑要不要将付勇送回廷尉,以不惊动其他人的方式,悄悄让廷尉卿王大人与几个信得过的同僚知晓,毕竟这个人证太过重要,走漏风声打草惊蛇便不妙了。 可廷尉卿王大人这几天刚好忙都很,陛下似有急事,好几天连着召见入宫,谢栩便是想禀报,也难以见面。 是以,只能暂且看着付勇,等候时机。 谢栩面上依旧平静,吩咐高虎好生看着付勇后,出了院子,顾莘莘跟在他身后,即便他这一刻仍然从容不迫,四平八稳,她仍能感受到他心理上的压力。 顾莘莘想找点事缓解下他的情绪,便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问“谢栩,听小爵爷说后天是丞相大人的寿宴,你去不去” 本朝官阶制度主要以三公九卿制为主,三公是皇帝以下,权利最巅峰的三个一品官员,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三个职位分别掌管文官、武将及监察机构。 丞相主要协助皇帝处理政事,地位无需多提,此番丞相齐怀志过六十大寿,自是隆重操办,在丞相府大宴朝中上下,便连皇帝都要登门亲贺,以示隆恩。 谢栩虽是个六品微末官员,却是廷尉卿亲自领进门的弟子,又被皇帝另眼相看,所以才有荣幸收到请帖,邀请寿辰之日去府上相贺。 面对顾莘莘的提问,谢栩道“去。” 顾莘莘眼一亮“那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这消息诚然是凌封告诉她的,而她说这些话,第一是想转移下谢栩的情绪,第二她自己好奇。 虽说顾莘莘作为一个看多了勾心斗角的宫斗剧,对皇宫有着本能抗拒感的现代人,但此番地点在丞相府,跟威严肃穆的皇宫还是有距离的,起码压迫感没那般强烈,况且,顾莘莘除了在林县那边陲小地小打小闹过,从没正儿八经去过古代豪族的宴席,作为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她想见见古代官家的世面,而且,据说那丞相府邸修的十分精巧别致,不止小爵爷凌封,连皇帝皇后都曾赞誉有加。这么一想,便越发好奇。 可谢栩一口回绝“不行。” 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去是什么意思 顾莘莘说“为什么我听说可以带家属,你就说我是你表妹嘛,反正京兆尹那些人早就见过我了应该也不会管那么严。” 又道“我就是好奇,想去看看世面” 她总不能让宋致或者凌封带她去吧,毕竟她跟他们是八辈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谢栩默然不语。 顾莘莘道“那实在不行就算了” 她就是问问,若是他太勉强,那就算了。 终究有些失落,便低头看着脚尖,不说话她这样闹腾的人,失落或者难过时倒也会安静下来,不会继续为难对方,只是低头看脚尖,消化情绪。 便是这片刻,谢栩眸光软和下来,无奈道“罢了,带你去吧。” “宾果”顾莘莘猛地跳起来,“权臣大人威武” 其实她是想喊万岁的,每每私下无他人,她偶尔会戏称他权臣大人,但万岁一词是不敢僭越的,只能用威武代替。 谢栩看着她开心的转圈圈,摇头失笑。 两日后,丞相府。 丞相府门口石狮威严,隔着挑高的墙院,隐约可见里头层楼重叠,府屋巍峨,府邸门口有守卫把守,宾客络绎不绝,隔得老远就能得见里头吹吹唱唱,热闹喧哗。 顾莘莘和谢栩约定在相府门口碰面,一见面,顾莘莘向谢栩眨眼,往自己身上一指,“怎么样,为了不给你丢脸,我来之前专门打扮了一番。” 谢栩低头看她,顾莘莘今儿穿了一袭水红色衫裙,腰上跳色的束了条蓝色绣刺花腰带,粉蓝相间,俏皮可人。阿翠还给她上了个淡妆,略敷薄粉,打了口脂,少女本就娇嫩的皮肤,显得愈发瓷白莹润。 谢栩打量一圈后目光落到她鬓发上,一枚簪子斜插在发丝间,银色底托,一朵含苞待放将开半开的睡莲,配两尾灵活的小鱼,正是他那日送给顾莘莘的及笄之礼。 这种装扮并非顾莘莘刻意,是阿翠给顾莘莘戴的,阿翠除了照顾顾莘莘的日常外,偶尔会陪她去店铺,没少留意贵女们的打扮,审美观日益见长,顾莘莘又是大咧的,每日装扮都由旁人打理,今日阿翠给主子戴睡莲双鱼簪,是见它造型可爱,适合顾莘莘这身俏皮的装扮,没有别的想法。 但在谢栩眼里可能就是别的含义了。 谢栩起初不想点评,毕竟他除了顾莘莘外,鲜少观察女性打扮,可看到顾莘莘头上簪着自己的发簪,幽深的眸光一瞬亮,但最终仍是高冷的说“还行。” “嘻”顾莘莘本没指望他回话,见谢栩给了两个字点评,已属意外,当下笑嘻嘻道“那就进去吧。” 两人便上前,今天是丞相的好日子,宾客不绝,那门口站了好些守卫,用恭敬而不失原则性的态度,确认过来宾的帖子才放人。 谢栩将帖子递上,守卫说了声“谢大人请”,方带着顾莘莘一起进入。 一进府院,更觉热闹,虽是前院,未及正厅,便已觉气势非凡,一条宽道通向主院,路两侧应景地放了诸多绿植与娇花点缀,迎接来宾。再往后看,便是碧树拂檐,雕栏环绕,大气中稳带精致。 顾莘莘跟着谢栩一道进去,没走几步便遇到了熟人。 是廷尉司里的同僚,今日之宴非上朝,众人穿得比较随意,乃是家常的衣袍,气氛也较官署里轻松得多,几人先是跟谢栩打招呼,再一看谢栩身边的顾莘莘,均是惊奇,有人道“原来谢大人年纪轻轻就已娶亲了,弟妹好福气啊,谢大人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顾莘莘赶紧摆手。 谢栩也道“这是鄙人表妹。” “表妹”一群人纳闷。赴宴虽说可以带家眷,多是带夫人或者至亲,极少有人带表妹的。 当下谢栩便拿出两人出发时商量好的那一套,说两人虽是表亲,但自幼父母皆无,家境拮据,亲人凋零,两人相依为命,如亲兄妹般彼此扶持众人眼中露出感叹,竟然都相信了。 当然,这种睁着眼睛扯谎不眨眼的鬼话,肯定是顾莘莘想的。 蒙过众人,“兄妹俩”又接着往里去。 巧,刚走出前厅,又碰到一波熟人。 宋夫人宋大人,及宋致与凌封这对表兄弟。 宋夫人今儿穿了身黛色衫裙,莲步姗姗,背影姿态优美,瞧见了顾莘莘,对她温柔一笑,顾莘莘福身回了个礼,那宋大人不识顾莘莘,亦是客气颔首,没有半分架子,看起来是个温和有礼的人。打完招呼后他稍微提了下夫人的裙摆,怕宾客太多踩着他,十分体贴。 后头的凌封跟宋致则停下脚步,宋致先跟顾莘莘打了个招呼,“顾姑娘。”凌封接着问“你怎么也来了”顾莘莘的民女身份是没资格进入的,他们接着看到顾莘莘身边的谢栩,更为惊讶。 顾莘莘便笑“哈,想不到我也来了吧。”指指谢栩,“表哥带我来的。我跟表哥说想见见世面,表哥就带我来了。” 凌封想起过去顾莘莘对自己讲过的话,顿悟,“哦那会你说过你跟谢大人是旧识,原来他是你表哥啊。” 顾莘莘笑得眉眼弯弯,默认。 而谢栩虽然对与兄弟两不熟,好歹京城踩踏事件中一起抢过险,是以彼此微微颔首,互相见过了礼。 而前头,宋夫人宋大人已经远走越远,兄弟俩只好暂别两人,跟上前。 顾莘莘跟谢栩落在后头。而前面,表兄弟在交谈。 凌封道“想不到顾掌柜的竟是谢栩的表妹。”感叹“哎,我怎么没这样一个表妹呢” 宋致扭头看他。凌封道“表哥你看我干嘛啊难道你不想有一个这样的表妹嘛顾莘莘多好玩啊哪去找这样的人” 又一拍手“呀,万一真是,我还可以亲上加亲,把她娶了做我媳妇这样天天就有人陪我玩了,她那么有意思,总有些别人想不到的点子,跟她在一起,肯定备带感表哥你说对不对” 宋致没答,只一个眼神瞪过来。他一贯是斯文清隽的人,这一瞪眼,竟有些不怒自威。 凌封对顾莘莘并没有男女之情,纯粹是脾性相投而已,看到表哥瞪过来,他立马闭嘴,挤眉弄眼的坏笑“我懂了,表哥我错了,是我逾越了,我不该对顾姑娘” 宋致“你闭嘴。” 一行人各说各话,渐渐走到宴席主场。 前厅已是宽绰,入了正院,更是广硕大气,荣威压人。 整个院落为中国传统式的四方格局,以庭院为中心,四边伴有亭台楼榭,湖畔假山,绿植花卉,曲水回廊。建筑与植物的错落点缀,交相辉映。 那庭院尤为阔绰,热热闹闹摆了几十桌,精致的菜肴美酒与来往不绝的小厮侍女,尽显相府豪气。 顾莘莘本是跟着谢栩一道,可走到一半就有丫鬟领路,将她带到了女客桌。 在古代男女是分席的,习惯了现代人思维的顾莘莘险些忘了。 不得已跟谢栩分开,她坐到一张全然陌生的桌面上。 顾莘莘被分配到了一桌未出阁的小姐桌,一溜儿世家小姐们,一群十几岁的姑娘一见她,全围了过来,叽叽喳喳觉得她面生,问她是哪个府里的贵人。 顾莘莘便回,自己是廷尉司里谢曹掾的表妹。 这时,隔壁桌倒有几个小姐认出了顾莘莘,她们是顾莘莘七分寐的常客,见了顾莘莘都很亲热地喊“顾掌柜的你竟也来了” 顾莘莘不卑不亢跟她们打了个招呼,至于本桌女宾,面色就有些微妙了。 本来,谢栩刚入仕,朝中同僚都有耳闻,后宅女眷们却鲜有人知,加之曹掾只是廷尉司里一介小属官,实在算不得什么要紧的职位。而再听旁人对顾莘莘的称呼,竟是个女掌柜,普通贵女们对于商贾本身就有轻视,热情纷纷消散,稍作敷衍后便各自找熟人聊去了。只有一个出身也不高的官女子找不到伴,跟顾莘莘搭讪。 顾莘莘便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而她环顾四周,跟她身边人影寥落的情况相反,女眷最上席,一个衣着鹅黄色,娇媚明艳的身影被人众星捧月,热闹拥簇,正是前些天与顾莘莘有过一面之缘的裴娇娥。 裴娇娥乃一品御史大夫之女,身份矜贵无比,近来又有要做二皇子妃的架势,而现在国根不稳,储君未立,保不准二皇子也有做储君的那天,她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身份便更是锦上添花,难怪一圈女眷争相围捧。 那边裴娇娥似是察觉到顾莘莘的眼光,扭过头来,将视线落在顾莘莘身上。 两个女人视线交汇,裴娇娥忽然弯唇,露了个古怪的笑,将脸转回去了。 顾莘莘背脊汗毛瞬时竖了起来,明明她跟裴娇娥没什么交集,可每次裴娇娥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总有种被扒光衣服,被从里到外的洞穿之感,浑身发麻。 太古怪了。 更古怪的是,顾莘莘过去卜算过她,但卜镜黑洞洞,什么信息都察觉不到。 她到底是谁 顾莘莘一时不得解,继续吃菜。 与女眷这边只吃菜聊天不同,那边的男宾们气氛更为活络。 因着陛下亲自到场,齐丞相隆恩加身,更是笑容满面,丢了官场上高高的架子,挨桌给客人敬酒致谢。 丞相敬酒,众人自当更热情的回应,席上还配了丝竹之乐,靡靡舞姿,一时间,觥筹交错,主宾相欢,气氛好极。 丞相敬酒,先是敬席上天子,然后同品阶的同僚,接着下级、属官等,一些五六品以下的官员能与顶级高官对饮,受宠若惊,许多低等官员入仕一辈子,都没机会跟丞相大人单独说过话,不少小官吏们紧张到结巴。 而丞相很快敬到了谢栩这一桌,方才,丞相虽与中下级官员碰过杯,但人多繁杂,他并未一一打招呼,多是客套般示意一下,一口干掉。 见了谢栩,他竟然开了口,对谢栩道“都说廷尉卿招了个好徒弟,我可要好好瞧瞧这后生” 说完当真打量了谢栩一圈,然后抚须道“不错,还是王大人眼光老辣啊” 廷尉卿王大人跟京兆尹坐在前面几张桌,闻言笑起来,便连最上座的皇帝亦是点头,道“朕也觉得这孩子甚是不错,王大人说他在廷尉表现的甚好,好好栽培,必成栋梁” 满院子人顺着皇帝的话笑起来,一边给天子捧场,一边明里暗里打量这个名叫谢栩的后辈,年纪轻轻,新官上任,却能叫皇帝及几位重臣青睐有加一时间,满院子人各有心思,或欣赏、或眼红、或打算找机会拉拢拉拢 被皇帝与几位大人一捧,随后宴席中,便有不少官员来向谢栩搭讪敬酒,谢栩推辞不得,一一应了。 因着人群拥挤,某个来敬酒的官员一不小心,撞了桌子一下,桌子用力一晃,溅起大量汤汁,谢栩刚好站在汤水一侧,汤汁直接泼到了谢栩衣襟上。 那官员赶紧致歉,谢栩表示无碍,可那油腥的汤汁落到衣物上溅了一大片,却是必须得处理,当下便有丞相府的管事来,找人恭恭敬敬带着谢栩离席,去不远处某偏院里整理衣物。 谢栩便随之跟去,而男宾的庭院过后,便是女宾庭院,谢栩赶着整理衣物,目不斜视,并不曾留意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的女宾们。 而他走后,被人围簇着的裴娇娥不动声色抬头,看向他。 片刻后,谢栩走到了相府西边某偏院,相府财大气粗,便是偏院,亦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小厮将谢栩带入了某个厢房后说“请谢大人稍等片刻,一会有专门的丫鬟伺候您更衣。” 谢栩本想说不要丫鬟,结果那小厮恭了恭身,便出去了。 谢栩只好在房间里等待,须臾,果然有个丫鬟推门进来,丫鬟约二八年华,身姿纤细,娉娉婷婷捧着套衣物进来,递到谢栩面前。谢栩那身银灰长袍脏污不堪,相府备了套日常服,倒也凑合。 那丫鬟极为殷勤,上前来说“奴家伺候谢大人更衣。” 谢栩道“不必了,搁那吧。” 丫鬟不走,道“大人是贵客,奴婢岂能怠慢,还是我来伺候大人吧。” 谢栩的声音不觉冷硬起来,“放下。” 丫鬟却突然扑到谢栩脚下,跪着抱住他,她仰起一张小脸,五官柳眉嫣唇,姿容端丽,是个难得的美人,谢栩用力推她,她竟死缠着不放,甚至哽咽起来,“大人,奴家其实不是丫鬟,奴家是相爷的义女,奴家对公子一见倾心,是以前来” 她生了一双桃花眼,眼梢微挑,斜睨着看人十分风情,当下更楚楚动人的说“奴一片心意,望谢大人成全”说着竟要起身搂住谢栩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7章 Chapter57 逾礼 她生了一双桃花眼,眼梢微挑, 斜睨着看人十分风情, 当下更楚楚动人的说“奴一片心意, 望谢大人成全”说着竟要起身搂住谢栩 谢栩正欲将她掀走,门砰地被闯开, 已经有人比他更快, 一个身影挡在丫鬟面前, 呵斥,“哪来的贱婢如此轻狂” 来人竟是裴娇娥。 她抬手,似乎想打丫鬟一巴掌, 终究是端持着身份,又缓缓放了下来,对着丫鬟低喝“还不走,真想让我把人都喊来你们相府还要不要脸皮了” 而那丫鬟见有人闹场,不好继续, 捂着脸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谢栩跟裴娇娥, 裴娇娥呵斥完丫鬟, 转身看向谢栩, 脸红了红。 她对方才的粗鲁举动感到后悔, 她整了整衣裙, 恢复成文雅娇弱的姿态,低声道“谢大人见笑了, 我只是一时心急。” 她似乎怕谢栩抵触, 又退了几步, 一双大眼睛水波袅袅地瞅着谢栩,“谢大人没事吧” 原本房里孤男寡女就是忌讳,谢栩不知这些女人们怎么了,一个个往里闯,只能道“无事,裴小姐请出去吧。” 裴娇娥咬咬嘴唇,并不想离开他,但她也不敢太逾越,怕惹他反感,便道“要不,我在外面替谢大人守着,要是有人来” “不用。”谢栩道。 她一个未出阁的官家千金,守在一个男人更衣的房外是怎么回事,偏偏那裴娇娥就是不愿意走,眼巴巴看着谢栩,想再跟他多说几句话。 谢栩倒希望她是先前的丫鬟,随手就可劈开,可这是御史大夫千金,还是二皇子准未婚妻,打不得,骂不得人生事事拿捏妥当的权臣大人,第一次如此头痛。 好在,一声叫喊传来,“表哥” 门再度被推开,一个娇俏的身影向谢栩奔去,不偏不倚拦在裴娇娥跟谢栩之间,她看着谢栩惊讶道“表哥,你怎么了我吃完了饭去找你,就听下人说你衣服脏了,来了偏院可等你半天都不见你。” 谢栩一见是顾莘莘,如释重负,忙喊了声,“莘莘。” 这一声后,两人均是一怔,顾莘莘这个叠字名,抛去姓氏后,单叫名字便亲昵的多,顾莘莘从没听谢栩这般喊过自己,不由惊愕了片刻。至于谢栩,他本没打算如此称呼,实在是见那裴小姐缠的厉害,才刻意将顾莘莘的称呼放亲近。毕竟她是他表妹,对外宣称感情深厚,连名带姓的称呼太生疏,怕穿帮。 只是他喊出这一声时,自己也怔了,明明是逢场作戏,但出口后,感受全然不同,语间那种欲说还休的亲昵,非一般词语比拟。 果然,裴娇娥听了这声喊,脸色一沉,古怪地看了顾莘莘半晌,问“你你是他表妹”并不相信。 “当然。”顾莘莘才不管她信不信,上前拉住谢栩衣袖,亲昵道“是不是啊表哥” 谢栩道“是。” 顾莘莘开始反问裴娇娥“裴小姐,您怎么在我表哥房里没事您还是请回吧,您的丫鬟到处找您呢,至于我表哥更衣嘛,我在外面守着就行。” 话说到这份上,裴娇娥脸色暗沉,最后向谢栩福了个礼,出去了。 他走之后,谢栩长舒了口气。 再看顾莘莘真的出去守门,他抓紧时间更衣。 而紧锁的房间门口,顾莘莘老老实实守在外头,直到又一个身影走过来。 是廷尉卿王大人,竟然是来找谢栩的,一见顾莘莘便问“你兄长可在里面” “在的。”顾莘莘见王大人若有所思,像有话想对谢栩讲,便退到一边。 谢栩很快出来,见到廷尉卿,先是微讶,接着平静下来,给王大人见了个礼。 王大人毫无客套之意,见左右无人,开门见山问“刚才发生了何事” 谢栩有些尴尬,王大人接着道“我听说一个小丫鬟难堪地从你这出去了” 谢栩顿时懂了王大人的意思,他是想问相府之事,于是隐去了裴娇娥的事,只将那小丫鬟的行为委婉说了一番。 说得含蓄,王大人岂能不懂这深意,他默了半晌,忽然道“徒弟啊,官场沉浮,人心莫测。” 看谢栩不说话,他又道“你看先前那席上,言笑晏晏,你来我往,好像天下一家,同心齐德,实际上,底下暗潮涌动,难以预测。” 他看向谢栩,眼神严肃,“又焉知那投怀送抱的美色,不是陷阱,那佳人,不是毒药呢。” 谢栩何其聪慧,一点就通。 今日宴席酒酣众乐,君臣打成一片,但这不过是一场表象,脱离了这场酒局,每个人都是政治朝党上的一枚棋子,利益纠葛,党派之争,勾心斗角。 朝堂上目前有三股力量平衡,皇帝及保皇派是一派,丞相及丞相一党是一派,兵权在握的太尉一派,至于三公里的御史大夫,游离在其中。 三股力量胶合在一起,此消彼长,而近年来,丞相联合了皇后一干外戚,渐渐坐大,朝野局面更加紧张。 而谢栩的出现,让棋局中再添一枚棋子,他以后起之秀的姿态,受皇帝及廷尉的重视,日后若能力出众,极有可能平步青云而今天这丫鬟的出现,很可能就是丞相党的试探。 若谢栩接受了这丫鬟的撩拨,便是变相的接受了丞相抛出的橄榄枝。故而王大人听闻后匆匆赶来,生怕徒弟初涉官场,遭人蒙蔽。 好在,谢栩并没有。 王大人颇感欣慰,对谢栩说“谢栩,要永远记得你的位置。” 做官,入仕,为信仰,为大丈夫之抱负,也为天下,为海晏河清国之安定。为,有所为,亦有所不为。 这话语重心长,饱含深意,谢栩道“学生受教。” 在王大人面前,他们的关系更像师徒,谢栩自诩学生。 王大人欣慰点头,离开。 他走后,谢栩在原地呆了会,思索王大人的话。 顾莘莘并不知道,王大人来了后,她不想有听墙根的嫌疑,便走到院外,不想,碰上了宋致。 不知为什么,往常与表兄形影不离的凌封,竟没跟着一起出现,只有一个宋致。 宋致见了她,顿住脚步,他一贯守礼,遇到女子,不敢走近唐突,只隔着三步远,喊了一声“顾姑娘。” 顾莘莘便朝他一笑,“宋公子,巧啊。”想了想宋致已经入仕,道“我是不是以后该叫你宋大人”更为尊重。 “不用。”宋致道“这样就很好。” 宋大人太生疏了,他不喜欢。 宋致不像凌封,话多且奔放,他打完招呼后便不知接什么,站在那里,既不走,也不吱声。 气氛有些尴尬。 顾莘莘只好问“宋公子还有事” “没有”宋致道,“我就是” 话不知如何说下去,他的确没什么事,只是好久没见她,心里莫名惦记 至于路过这,不是巧合,而是跟来的。他老远见她往偏院走,心里明知跟随一个女子略微失礼,但忍不住就想过来看她一眼。 只是他嘴笨,不知如何跟女子打交道,这会倒是羡慕那个张口来事的表弟。 静了静,他终于找到了话题“我正要往府外走,听说相府里风景很好,姑娘若是同路,不如一起走” “行是行。”顾莘莘道“可我还得等我表哥” 话刚落,顾莘莘侧过头,远远看到院子里的人影出来,欢喜喊道“表哥” 谢栩换了衣服,出了院落,而那边,也有一人冲过来大喊“表哥”小爵爷凌封 还真是表哥见表哥 小爵爷气吁吁跑过来“表哥你叫我好找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原来你是嘶” 小爵爷立马住嘴他亲爱的表哥再次踩了他的脚,免得这大嘴巴交代出更多不该交代的。 好在小爵爷是个有眼力见的,当即跟顾莘莘谢栩打招呼,“两位好啊。” 顾莘莘谢栩点头回礼。 莘莘接着对谢栩说“表哥,听说这府里风景很好,不然,我们几个人一起走走” “好。”谢栩道。 四人便结伴往前走。 先是经过几栋华美的建筑,接着是奇花异草的花圃,接着便到了曲水回廊之处,此处风景最好,一边从雕栏砌玉的长廊上走过,一面赏廊外的湖泊与水榭,烟波浩渺,天水相接。 顾莘莘难得见这般华美的府邸,加之有些孩子心性,兴奋的左顾右盼。但心一急,不小心脚一扭,朝着地上扑去几乎是同时,两只手齐刷刷扶住了她。 右边,是谢栩,左边,是宋致。 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直到谢栩将目光瞧向了宋致。 他说“宋大人。”语气平静,但目光含着深意 宋大人,你逾礼了。 宋致如梦初醒,立刻松开手,道“顾姑娘,失礼了。” 顾莘莘哪晓得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对宋致笑“不失礼不失礼,你也是好心拉我。” 谢栩这时候才出声“莘莘,你还好吧。” 他手一直未松,顾莘莘对他笑,“谢谢表哥,我还好。” 怕她再摔,后面谢栩一直扶着她胳膊向前走,顾莘莘虽然没摔跤,但脚略微崴了一下,脚踝隐隐作痛,就由着谢栩扶自己了。 宋家兄弟渐渐落到后面,凌封这个大咧豪爽的,继续东张西望看风景,宋致却看着谢栩的背影,有些恍惚。 他是她表哥,可以照顾她,搀扶她,喊她莘莘。 他却只能在后面看着,喊她顾姑娘。 一群人看完风景,该回去了。 几人在相府门口告别,凌封跟宋致一路,顾莘莘与谢栩一路。 没了外人,不用再表哥长表妹短的做戏,两人的距离稍微拉远了些。 不过气氛还是活络的,顾莘莘想起方才的事,问谢栩,“之前那小丫鬟,是要勾引你么” 谢栩无言。一个女孩家家的,勾引一词说出来也不羞。 顾莘莘哪里知羞,问“是不是嘛” 她如此执着,谢栩沉默,以为她是吃醋,心里不舒坦。便道“没有的事,你不要瞎想。” 顾莘莘说“哪有,我只是替你庆幸,我觉得那小丫头可能不安好心,你躲过了,也是好事。” 她眼睛澄澈的看谢栩,谢栩心一跳,意识到她内心通透如琉璃,她看出了这件荒唐后的丑恶。 他说“是。” 而顾莘莘接着说“但那个裴娇娥,好像是真的喜欢你。” 谢栩所以还是真的吃醋了。 他说“跟我没关系。” “还有别的女眷偷瞄你,我身边那个姓许的妹子就是,还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呢” 谢栩扶额,“说了没关系。” “哦。”顾莘莘只是关心这些女人的动机,担心对谢栩的命格有影响,尤其是裴娇娥。至于其她的女眷,她不过随口一提,席上固然有不少高官女子瞧不上谢栩的,可某些低品官位的,比如坐在顾莘莘身边的小姑娘,见谢曹掾长得俊,偷瞄了好几眼,得知顾莘莘是谢曹掾表妹,还想着法打听呢。 对于这些问题,谢栩很头疼。 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女人,让他跟小表妹解释都难。 两人一路交谈一路走回家。 而相府里,宴席散去,有人瑟瑟发抖。 偏房那蓄意接近谢栩的丫鬟跪在地上,眼里含泪,对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齐丞相道“相爷饶命,奴尽力了,可那谢大人不为所动,奴无计可施啊” “没用的东西”齐丞相还未答话,旁边一高个男子一脚踹过去,将丫鬟踹得瘫软在地,男子正是齐相爷的独子齐承志。 齐承志冷脸转过来,对齐丞相道“爹,我就说吧,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什么心思一个微末的曹掾,好大的架子。” 比起儿子的年轻气盛,齐丞相平缓得多,他揭开手中茶盏,杯盖轻拂,“承志,他虽是个曹掾,但也有利可图,这些年廷尉都是王光定控制,那老骨头软硬不吃,我想安插人都不好下手。这谢栩若是愿意投到我们这来,是个好棋子,我瞧陛下也挺器重他,好生栽培,日后是个助力,只可惜” 齐承志接口“只可惜不识抬举” 又道“既然他给脸不要脸,那咱就算了,又不是非他不可” 齐丞相踌躇,露出谨慎的神态,“话是这么说,硕大的廷尉,有个人做内应总是好的,尤其是这些年,皇帝对咱们相府越来越” 后面的话没再说,只望着天,道“得,慢慢来,这事啊,总得一个一个解决” 又转头看儿子“得,你还是忙那件事去吧。” 齐承志一听就懂,“放心,儿子已经安排了,甭管他怎样,都出不了岔子” 这话落,父子俩没再说话,喝着茶,若有所思。 同一时间的某辆马车上。 裴娇娥坐在车厢里,托腮,看窗外渐次后退的风景,失神。 这是回御史府的路,裴娇娥身边坐着她的贴身侍女,那侍女踌躇着,忍不住说“小姐啊,您今天怎么又去那谢公子那了,若是老爷夫人知道” 裴娇娥道“你不说谁会知道” 侍女道“可是我帮您瞒着又有什么用,您毕竟跟他没有可能,您忘了,再过两个月,老爷夫人就打算跟皇后娘娘正式商议您跟二皇子的婚事了。” 裴娇娥蛾眉紧蹙,显是烦恼至极,“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可您”侍女实在不知该说什么,默了半晌道“您过去不是这样的,您过去多喜欢二皇子啊怎么现在突然就对那谢公子” “二皇子。”裴娇娥忽然冷笑,用侍女听不见的声音低语,“就是个废物。” 丫鬟没听见,还想苦口婆心的劝,裴娇娥道“住嘴,我会退亲的。” “什么”丫鬟大惊。 裴娇娥冷冷道“这门亲事,我不要。” 夕阳西下,谢栩与顾莘莘已经走到了离家近的市集,顾莘莘再往右拐个弯,就能走到自己的店铺,而谢栩朝左,便是他的宅子。 两人准备就此分别,忽然一个身影急切跑来,是高虎,他嘴里道“不好了公子那付勇不行了” “什么”两人大惊,谢栩道“前几天大夫不是还说,按照药方,喝个几天就能转醒吗” “这”高虎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病情突然加重了,大夫也很是纳闷” 几人很快回到付勇栖身的偏院。 事关重大,顾莘莘跟着一起过来,那大夫还在,谢栩直接进了房里,先是察看付勇,果然,他前些天虽然昏迷,但身体机能稳定,呼吸是平稳的,而现在,呼吸微弱,按住脉象,若隐若现,极为虚弱。 一旁大夫为难地道“这老朽也没办法,前几天他的确好好的呀按我的药下去,肯定几天就得醒了,谁知道” “可能这世上之重疾难以预测,的确有看起来情况还行的人,突然间就不行了毕竟每个人身体机能不一样。” 这话没错,在现代,顾莘莘听说过不少病例,有的病患前期病症还算稳定,突然有天恶化,猝不及防就走了,家属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或许付勇是被折磨久了,起初看起来还行,实际上内在却不断消耗及衰竭,这是古代的医疗技术无法扼止的情况。 所以,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这是谁也没想到的意外。 但谢栩不愿坐以待毙,对高虎道“你再试试。” 高虎便如同在冰库的那一日,手掌贴近付勇背心,推挪某个关键穴位,看能不能唤回一点神智。 半晌,没有动静。 谢栩道“再来。” 高虎再度出手,头上汗都低落了下来,仍然毫无动静。 最后的尝试,试过了,无用。 谢栩低下头。但显然,他在自责。顾莘莘刚想安慰几句,就见谢栩起身对高虎道“去医房取一支好参来,续续他的气我去找王大人。” 中医有个说法,人将死之际,可以用上好的参含服,吊着一会气,供他交代后事或者遗言。 谢栩试图在付勇彻底断气之前,争取最后的希望,而他自己则去找王大人。 之前没禀告廷尉卿王大人,是大夫的诊断让众人认为,付勇调养几天就会转醒,届时确认身份,再请王大人亲自审问,更为谨慎。 现在来不及了,只能趁人还未去阎王殿报到前,赶紧请王大人来,看这最后的时间,身经百战的王大人有没有办法,能问出什么。 目前这情况,没有别的选择,顾莘莘目送谢栩拉过一匹马,飞快纵马而去。 顾莘莘跟高虎留了下来,守着付勇。 然而很久,谢栩都没回。 原来,谢栩先是去了廷尉,却得知王大人又被陛下连夜招进宫里,说是有事相商。谢栩马不停蹄进了宫,此事毕竟涉及重案,他不能随意告之旁人,只能自己进宫,亲自知会王大人。可王大人久久未出,哪怕谢栩请宫内官请了几次。 谢栩心急如焚,而顾莘莘那边,亦是焦头烂额。 天色已然黑透,付勇虽然含着参,延长了气息,但大概是身体太虚,气脉越来越薄弱,也不知能坚持多久,顾莘莘暗道不妙,决定做两手准备。她对旁边一起守候的高虎说“天晚了,我们都没吃饭,不然你守在这里,我去买点吃的来。” 高虎也饿了,点头道“那就麻烦顾姑娘了。” 院外为了以备万一,备了几匹好马,顾莘莘牵起其中一匹,翻身上马,“驾”的一声,马鞭一甩,夜色中冲出去老远。 顾莘莘奋力催促马儿,却并非去市集买吃喝,而是去了城郊。 徐清的宅子就在城郊,几里路就是,顾莘莘狂命驱驰,很快就到,下马后她直接冲进屋子里,“徐清徐清” 徐清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准备入睡“什么事这么大半夜的来” 顾莘莘气喘吁吁道“你有没有一种药,能让人的命拖个一时半会最好让他回转意识,哪怕一会会也好。” “什么跟什么啊” “没时间解释了,有个人快不行了,可我还想从他嘴里问点东西,你就说你有没有” 徐清道“有是有,药理是在大脑察觉人濒临死亡时,控制机体各项指标,让肾上腺激素迅速升高,让昏迷不醒的回归最后一刻清明,类似你们所说的回光返照。” “行行行,你快给我” 徐清从房里摸出一颗小药丸,“拿去吧,但你要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知道了”顾莘莘抢过药丸,夺门而去。 顾莘莘纵马狂奔,很快回了偏院。 多亏谢栩临走前的决定,付勇被那昂贵的几十年老参吊着,竟然气息还在,只是气若游丝。 顾莘莘手上拿着几个顺路买的包子,递给了高虎,心里却是在想,如何避开高勇,将药喂给付勇。 她找借口说“高虎,我刚才路上老远看到一个身影,夜太深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主子,要不你去看看,叫他快点,我怕付勇不行了至于我,就在屋里看着付勇好了。” 高虎想了想,道“行。” 高虎走后,顾莘莘迅速回房里,关上门。 若说,这颗参吊着付勇的命,那她这颗药丸,就是要让他回归意识,留下证据或口供的。 她走到床边,将药塞进了付勇口中。 她记得以前徐清说过,在他们那个年代,许多药已不需进入肠胃,口服含化既可吸收是以顾莘莘将药塞进去后,将付勇的口舌压了一下,加速含服。 药丸很快就融化,床上的付勇,真的有了反应。 药丸见效了 付勇缓缓睁开眼,皱着眉,似乎很痛苦,他转动了下眼珠,不适应周围的环境,过了片刻,才看清顾莘莘。 顾莘莘耽搁不了,急着问“付勇,你告诉我,你那个账本在哪里” 付勇只是看着她,目光迷茫。 顾莘莘以为他没听懂,“就是你们最重要的那个东西啊,你不是说有冤屈吗,你倒是给我证据啊。” 付勇眼神一凝,听懂了,却是“啊啊啊”的叫。 顾莘莘拍头忘了他舌头被割没法说话了 顾莘莘直想暴走,她摊开手掌说“在我手上写字,告诉我” 付勇听懂了,艰难的抬起手,他的手指已经在凌虐中斩断了几根,只剩下一根无名指,他抬起手指,艰难书写“后山黄” 他气力不足,一个“黄”字艰难到好久才写完,顾莘莘急得厉害,倏然间,在她掌心书写的手指一松,重重垂了下去 而付勇整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松弛下来,不动了。 顾莘莘大惊,往床上一看,付勇已经断气了。 顾莘莘差点瘫软在地上。 与此同时,门被人推开,凌乱的脚步冲进来,顾莘莘往后一看,正是谢栩与高虎,顾莘莘随意一绉,不想谢栩还真回了。 只可惜她移目向谢栩,用极难过的声音道“付勇刚刚断气。” 那一瞬,谢栩的脚步整个沉了下来。 月朗星稀,顾莘莘跟谢栩一道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 付勇死了,王大人终于从宫中出来,刚才来了这,得知付勇没了后,他并没有责怪谢栩。这件事谢栩并没有过失,官家找了付勇这么久,没找到,谢栩不仅找到,更将人成功解救。至于没有问出证词,跟他关系不大,毕竟人一直昏迷,问不出来情况,且身份不明的情况下,的确不适合带到廷尉。 王大人没有迁责谢栩,反而道“无妨,你已经尽力了。” 可即便说了这话,谢栩在回去的路上,依旧沉默不语。 顾莘莘知道,他在自责。案情关键的证人,他没有留住。 可是能自责什么呢 他该做的都做了。 他再能耐,也不能掌控一个人生的生死,而且他所有能做的,能尝试的,他都做了,甚至,在付勇濒临死亡的时刻,是他将付勇的命延续,好让她的药丸,有了用武之地。 不止如此,顾莘莘还在怀疑,虽说医学上的确存在非伤重者突然猝死的可能,但放在付勇身上,她总觉得怪怪的,哪里不对劲。 可无论如何,人已经死了,再多猜测,也无济于事。 只是,谢栩依旧默然。 夜风很凉,擦过两人的身体,他缓缓走在寂静的小道上,周围没有光,像这一刻他的眼睛,是暗沉的。 这是他入仕的第一个案子,他没有做好。他辜负了自己的期待,而未来案情的走向,也将因为这一刻的失误,进入越发棘手的局面。 他表情依旧平静,但隔着几步远,顾莘莘能感觉出他身上强行压抑的情绪。 顾莘莘忽然难过起来,她慢慢向他的方向挪了一步,伸手,拽住他衣袖。 她说“谢栩,我会帮你的。” 他顿步,看她,什么话也没说,不知道有没有相信,顾莘莘道“我真的会帮你。” 谢栩倏然弯唇,淡淡一笑,这是两人认识以来,顾莘莘第一次看到谢栩笑。 却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弯起唇角,唇色微微发白,如开到荼蘼的花。眼神里很复杂,似乎不想打击女孩子的好意,带着轻微的笑,感谢她这一刻的陪伴与抚慰。 风渐起,吹起两人的发丝,最后他说“晚了,回去吧。”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8章 Chapter58 旧事 顾莘莘回去了。 但这种情况,即便回去, 又哪能安心 付勇已死, 关键之物没了下落, 而他临死前那句“后山,黄”三个字, 各是指什么 后山, 听词解意应该是后面的山, 城后的山 一路心有所想进了自家宅院,守夜的下人张婶给她开门,她便随口一问, “张婶,后山就是京城后面的山吧。” 别看张婶只是个做粗活的,但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城本地人,对京城的了解面面俱到,一听这话立刻捂着她的嘴道“哎哟, 我的主子啊, 你千万别这么说被听到了要告你个不敬之罪的” 顾莘莘“啊” 张婶道“还有, 我告诉你, 这大陈朝哪都有后山, 唯独京城没有, 咱京城的山,都是有名的, 必须叫名。” “为什么” “反正您记得就行了, 我们小老百姓都这样总之, 京城是没有后山的。” 张婶说完打着呵欠就走了,留下顾莘莘一脸茫然。 如果照本地人的说法,京城没有后山,至于那个黄字,就更无从谈起了。 得,两点线索都没法继续,再寄托付勇这个已经没了的人,不如招来卜镜问问。 回到房里后,顾莘莘反锁上门,紧盯镜面,她问“付勇手上的账本在哪里。” 顾莘莘做好了准备,或者是阴暗看不清的画面,或者是陌生到认不出所在地的画面,然而什么都没有,画面空洞洞。 就如同她卜算秦絮、裴娇娥一般。 不应该啊,顾莘莘想,秦絮裴娇娥可能是假身份,才卜不出来,可这账本难道也能作假 或者,根本不是账本,是其他之物。 有没有一种可能,目前的证词或推论存在错误,那关键之物,不是账本 顾莘莘扶额,这就更难猜了啊 要卜镜找东西,需知具体之物,她连要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卜镜怎么算吗 顾莘莘头很大。 过了会,对着镜面,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裴娇娥,她至今卜算不出,每每回想起来,总是对方让人发毛的眼神。她有不好的预感,对方极为敌视她。 哎,最近的事真多啊。 无计可施,裴娇娥的身份她卜不出来,只能静观其变干坐也无法,顾莘莘渐渐睡去。 夜凉如水,庭院在夜色中安静如眠,只有天上寂寥的几颗星子,孤零地映着大地。 许是忧思过虑,这一晚,顾莘莘没睡好,后半夜,迷迷糊糊做起梦来。 先头的梦是杂乱的,似乎是她在满天满地的找那关键之物,一会在稻田,一会在河边,一会在野外画面纷乱瞧不明朗。 后来场景一转,竟转成了另一个女子。 画面与之前凌乱而模糊的野外找证物截然不同,极为清晰,仿佛真实发生过。 是个女子的背影,纤细窈窕,长裙迤丽,步摇华美,她缓缓转过来,顾莘莘一惊。 那是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面孔,神情陌生而哀怨,是她不是又是原身顾璇 怎么又梦到她 梦里不止一人,顾璇身侧还有个高大的身影,是谢栩。 依旧是太尉的打扮,穿了身玄黑九蟒的朝服,腰系墨玉带,脚踏云纹靴,墨发后束,官压逼人。 而这样的他,却敛住了一身威压,陪在顾璇左右。 这个梦里,两人的背景,不是在帷帘重重,水晶灯高耸的奢靡宫殿,而是在御花园,谢栩陪着顾璇赏花,他指着前方开得正热烈娇艳的花道“看那片芍药,你最喜欢的花,我让人从丰都移了过来,你喜欢的品种都有,若是有其它想要的,尽管跟我说。” 说完看向顾璇,“你也别老闷在屋子里,多出来走走还有,你不是喜欢藏山老人的琵琶么,说是绝迹了,可我派人去了西域,竟寻了一把来,过几日送到你那,供你把玩” 顾璇始终不答话,目光看向别处,呆呆出神,若换了旁人,多半会尴尬或恼怒,谢栩却不见恼,反而温柔将她额上的刘海勾到耳后,道“是不是不想待在这里摄政王府快修好了,全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建好后我们搬过去,没有宫里的勾心斗角,日后也只有你一个女主人,你不是最向往自由自在吗届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我都会陪着你,再没有任何拘束” 顾璇木然的眼神终于转动了一下,也只是这一下,然后,回归于更黯然的死寂。 气氛冷场。旁观的宫人都焦灼起来,这时有太监过来,尖声尖气对谢栩道“太尉大人,太常张大人在外求见。” 谢栩对顾璇道“我先去,夜里回来陪你用膳。”说是离开,眼神却舍不得,仍在顾璇脸色端详,“怎地最近又瘦了” 旋即质问周围宫人,“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与对顾璇的温柔相反,他看向下人时充满压迫感,一群宫女太监们集体跪地,恐慌道“奴婢该死” 谢栩道“都给我小心伺候着,不然,当心你们的脑袋” 他走后,一干宫女太监们才颤栗着起身,最前头顾璇的贴身宫女走近,对顾璇道“娘娘,您就想开点吧,如今天子式微,太尉大人是大势所趋” “再说,您也看到了,太尉大人对您多好啊。再忙,每日都得过来陪您用膳,但凡您喜欢的,中意的,全巴巴捧到您面前,整日掏心挖肺,费尽心思,这世上几个男人做得到” “而且,他还对您许了诺,不日他坐上摄政王之后,只有您一个女主人,这若是换了别的帝王,哪里可能呢,便连过去的二皇子,尚有别的妃子呢” “就算二皇子还在位又如何,就算立您为后又如何,您还是得关在深宫里一辈子,可摄政王就不一样,他说了,会给您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是深宫里每个女人都羡慕不来的啊” 不知这话提了哪句要紧的,一直沉默的顾璇忽然开口“够了” “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被这一声尖叫,宫女们都吓了一跳,为首的侍女道“娘娘” 顾璇静下来,看向御花园中那粼粼的波水,她的视线在水波上游移,渐渐浮起自嘲,“呵,谁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到底是谁想要” “反正不是我” 梦至此处结束,顾莘莘醒来,看着头顶的床幔,发蒙了半晌。 奇怪,关于顾璇的梦,上一次是在来京城的路上,后来再没有过这一次再度梦到,人说夜有所思日有所梦,是跟她今天的经历有关吗 可今天,她并未做相关的事,就跟谢栩赴了个宴,然后去了付勇那里,除此外,一切如常 等等,倒是见了一个特殊的人物,裴娇娥,让她连卜镜都卜不出来的人。 难道,跟她有关 还有,若是真的,梦里的谢栩,竟要做摄政王 他不止做了太尉,还准备做摄政王 这到底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联呢 对着这个梦,顾莘莘想不明白。 而另一片月光照耀之处,也有人深夜未入睡,在塌上出怔。 御史大夫府,裴娇娥。 她没有做梦,她也不需要做梦,过去的每一幕,烙印在她脑海,她不需要做梦来回温。她只是失眠,无法入睡而已。 她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妆镜里映出一张脸,肌肤莹白,细弯蛾眉,唇瓣嫣红,瞳若秋水,即便未施脂粉依旧美得惊人可她只想笑。 这张面孔曾是她最想要的。重生之前,她曾无比羡慕过裴娇娥,上天将最好的一切予了她,她不仅是高官之女,更深得二皇子宠爱,美貌、家室、情爱,样样俱占。不像自己那具顾璇的身子,模样尚可,但相较裴娇娥,仍是暗淡无光,为了吸引二皇子的目光,她不择手段,拼尽全力,从边陲小县追到京城,才留在二皇子身边。 哪怕只是个侧室。 可是,二皇子刚刚登基,她这个宫妃的位置还未坐热,谢栩便发动了宫变,随即她被谢栩掳走。 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却对她百般讨好,千般呵护,只是她那会心里想着二皇子,不肯从命。 她的无动于衷,冷若冰霜,消极抵抗,他怒过,争过,颓然过,无论怎样,他从不曾伤害她。 她还记得中秋十五那天,一贯在她面前从不逾越的他,酒深大醉,那是她第一次看他喝醉,他夜半冲入她的寝宫,她恐慌至极。 不想,他只是趴在她的床榻下,醉倒了。 倒地之前,他看着惊慌失措的她说“别怕阿殷,我不会伤害你” 他喃喃趴在地上,一个人自言自语,“我还想,带你回南疆阿殷,你想要的自由,我终于可以给了” 寝宫的白玉石地砖如此冰冷,像这一晚荒凉的月光,他趴在那,以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卑微之态,在她的床榻下,抱着她掉落的一件外衣。 那一晚的低语,伴随着那夜的月光,烙印在她的内心深处。 而后,他对她越来越好,他甚至打算登基做摄政王,与她一生一世,名正言顺将世上最好的一切奉与她。 可是她呢,她是怎样将那把刀刺进他胸口的。 她就这样杀了他,为她的二皇子哥哥除了害,二皇子再度登基,她重新做了她的贵妃 她以为这就是她的幸福,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她爱慕的二皇子温文良善,同时优柔懦弱,过去不是谢栩的对手,甚至连作为正室的裴娇娥也压不住。裴娇娥给她下药,他懦弱到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甚至在她小产的期间,宠幸上别的宫女。 她终于明白自己大错特错,她心心念念保护的男人,连爱她的能力都没有,而有能力爱她的,却被她给杀了。 她不禁想,若谢栩还在,他绝不会有其她的女人,他绝对保护好她,保护好彼此的孩子,给她安乐的下半生 可惜,他死了啊。 她还记得他死的那一晚,她第一次对他展颜欢笑,他欣喜若狂,紧拥住她,而那把刀,便是在那时候刺进去的。 直入胸膛,一击毙命。 刀刺进去的一霎那,血喷出来,他睁大眼看她,说“阿殷” 她尖叫起来,忍了太久的怒意,再不能承受“我说了我不是阿殷我是顾璇顾璇” 他总叫她阿殷,说她是她的托生。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定定看着她的脸,在她愈发冷冽绝情的脸上,他突然大笑,咳出大口鲜血,“你不是你真的不是” 他竟然觉得满足,将尖刀刺在他身上的,不是他的阿殷。 后来,他渐渐滑到地上,没了气息。直到死,都挂着淡淡安详。 她站起来,想笑的,她杀了他,杀了这个她曾以为无比憎恶的男人。 可是,摸摸脸颊,为什么满是泪呢。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她早就爱上了他。 谁会抵挡得住一个优秀到如日中天的男人,对自己呵护备至,将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自己面前,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的人呢二皇子不如他十分之一。 只是,她嫉妒罢了,嫉妒阿殷。 她只是不能忍受他将自己当成另一个人。 可是,已经晚了啊,他没了。 后来她想,如果人生还能重来,她想再活一遍,她想要他的爱,即便他的心里有人又如何,她可以一直装成那个人,顺其自然得到他的爱。只要能留在他身边。 后来,她真的重生了。 当她欣喜地睁开眼,欲将整个人生重写,却发现,她成了自己曾几何时,最羡慕的那个人,裴娇娥。 她笑到流泪,造化弄人,她想当裴娇娥的时候,当不了,她不想当,送过来 而她自己真正的身体,又是被哪个莫名的灵魂顶替,代替她的位置,陪伴在他身边 命运啊 夜深人静,女子坐在御史府的厢房里,对着镜子,怔怔而笑,眼圈却红了。 她是顾璇,亦是裴娇娥,顾璇是她的过去,裴娇娥是她的现在与未来,未来,她要做得到太尉大人的心的裴娇娥。 迎着灯火,镜子里的裴娇娥,唇线紧抿,神情坚决。 她要退亲,退了与二皇子婚,无论如何,她要重新走到谢栩身边。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9章 Chapter59 陪伴 裴娇娥下定决心与二皇子退亲。 可如何退亲,成了一个新问题。这是与皇家的婚姻, 圣旨一旦落下, 她不嫁也得嫁, 御史家再官威压人,终究是臣子, 无法抗旨。 寂静的深夜, 原本一腔斗志的裴娇娥, 再次陷入忧愁之中。 突然,镜面里出现了另一张面孔,是从敞开的窗外进来的, 来人浑身黑衣,面容被黑纱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身形是个女子。 她笑着对裴娇娥说“裴小姐,还不打算跟我合作吗” 裴娇娥显然见过她, 面上并无惧色, 像她这种重生过的人, 心理素质更甚常人, 她说“我为什么跟你合作,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黑衣女子道“可是我知道你的底细啊, 你说,你真正的身份如果被别的人知道, 他们会不会认为你是个鬼怪” 裴娇娥扭头看她, “你” “别生气”黑衣女子道“我不会说的, 相反,我是过来帮你的啊” “帮我什么” “你不是想跟二皇子退亲吗” 裴娇娥眼神一紧。 两炷香后,御史府千金的闺房里重回安静。 黑衣女子闪身而出,她身形诡异,起纵间飘飘然,很快隐入夜幕之中。 一直等到出了御史府,那身影出现在另一栋民房,她的暂时落脚处。 她鬼魅般进了屋,屋里隐隐点着一盏小灯,光影斑驳,一道身影过来,恭敬弯腰行礼,“主子,可还顺利” “尚可。”黑衣女子说完,缓缓摘开面罩。 光线如鬼火幽细,一闪一闪,微光映在那张脸上,五官虽看不清楚,但仍能断定,就是消失许久的秦絮 那丫鬟就是她过去的侍女,侍女心疼地看向她,“主子何必这般麻烦,如今既然确定了阿昭大人的身份,直接过去跟他相认就好了。又何必去劳烦其她人,那裴娇娥不是什么好人,她能重生,必然也是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怕,他认不出来,而且”她对光转过来,方才她在幽暗之中,面容不甚清晰,此番对着烛光,那脸上竟皮肉扭曲,如一道道长虫般,起了疤痕,惊悚至极。 秦絮捂着脸,“可恶,自上次灵力大减后,为了强行突破心法,反遭内力反噬,生了这些恶心的疤痕,不知何时才能好” “就这鬼模样,我如何敢见阿昭怕是他即便认出我,也会吓跑吧” 她猛地将桌上的茶杯掀到在地“可恶” 家当噼里啪啦砸了一地,侍女怯怯守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付勇一死,走私案进入了胶着状态。 一筹莫展时,廷尉司推出了新一轮查案手段。 他们寻了许多山里的猎户,挑选了好些专门被训过的犬只,将一些物品给犬只闻过后,从而寻找线索。 这办法是谢栩提议的,付勇死后,任何线索都没留下,包括那个重要的物证。 谢栩那晚稍作低落,但他向来是压力越大,反弹越大的性子,那一晚的失落,如动力般催发他,反而让他打起精神,迅速提出了新的应对方案。 若是靠人力无法找寻相关的物证线索,那就借助外力,比如犬只。 付勇人已死,可除了尸检找寻证据外,谢栩还留着付勇的不少东西,比如衣物、鞋子、头发等等,找一些训练有素、善于追击的猎犬,将付勇的遗留物给猎犬嗅闻,让它们在一些付勇可能存在的地方搜索,试试能否搜索到其他证据。 该提议一出,整个廷尉持怀疑态度。目前的大陈朝,猎犬只做狩猎用,鲜少拿来破案,谢栩的想法在此时是大胆的。 但谢栩的理由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他说服了王大人,尝试一次,加之目前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王大人答应了,且将这件事交由谢栩全权负责。 于是,在谢栩的带领下,搜索小队以发现付勇的荒郊冰屋开始,加大搜寻面积。 就在搜索小队紧锣密鼓之际,京城里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消息传来,说是御史家的千金莫名生了场怪病,连着数天昏迷不醒,请了大夫也没用,御史夫妇急得焦头烂额。 无独有偶,宫里的二皇子莫名也发起高烧,几日不退,御医想尽办法,束手无策。皇帝跟周贵妃亦是急得团团转。 古人有种心理,若无法诊疗出毛病,便猜测是邪祟作祟,于是请了高人做法,结果高人一来,掐指一算,说不是邪祟,而是命格所冲。 原来,皇帝已经打算跟御史家商量婚配一事,不想,这两人看着金童玉女十分登对,命格却极为相冲。若是强行结缔姻缘,只怕互相生克,非死即伤。而眼下莫名的病症,即是预兆。 这高僧可是大陈朝世出的高人,此话一出,皇帝跟御史家都吓了一跳。再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儿女,心里舍不得这桩婚事,但孩子的性命要紧,周贵妃就这么一个儿子,比自己的命还重。御史家同样如此,生了四个儿子,独独一个女儿,还是五十岁才老来得的女,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 双方只能一拍两散,依依不舍地将这段姻缘断了。 说来也怪,断了之后,两家孩子都奇迹般醒了过来,愈发印证那位高人的说法。 双方便赏了重金高人,不仅如此,还请教高人自家孩儿的姻缘归宿。二皇子的说法毕竟牵扯到皇室之秘,暂且不提。但御史家的女儿,却有内幕传出,据那位高僧说,依小姐的八字命格推算,与他最匹配的男子,命中带木,壬申年出生,五月为佳,若能得五月上旬最好。如此,不仅与小姐八字相合,且利己利彼,更有助家族福禄荣华,子孙繁盛。 原来挑一个贤婿竟有这等好事,御史大人将皇家姻缘的遗憾丢之脑后,在满朝文武及京中贵族圈里重新给女儿相看人家,势必觅得佳婿圆圆满满,富贵昌盛 当然,这是后话。 这会顾莘莘还在陪着谢栩查案。 谢栩不想她来,怕她辛苦,可顾莘莘自认为是个仗义的,且答应了要帮谢栩,便不肯在店里享受安逸,跟着搜索小队一起忙活。 其实,她还为了别的事,别人不知晓,她可是清楚付勇临死前那三个字后山,黄。 上次张婶的话没头没脑,正因为没想通,便更加好奇。 所以出来也是为了打探消息,于是,她找机会问同行的搜索队员,附近有什么山叫后山,又有什么地点带黄字。 但一群人摇头,也说没有后山。 一番询问,顾莘莘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原来,为了彰显京城的华贵独一,天子脚下,除了皇城有讲究,附近的山山水水,皆有自己的名称与典故,尤其是名称,多是历代皇帝起的,譬如城南的南雁山,因为一入秋天大雁南飞,很是应景,故而叫雁南山,城北的山岭多秀木,便叫玉木山还有南面的秦安岭,画壁谷等等,皆是皇家亲起。 因着是天子御赐,百姓们不敢逾越,每每称呼,规规矩矩叫全名,一个个诗情画意,可从未听过有什么直白粗俗的后山。至于那黄就更无从谈起了。 打听不到消息的顾莘莘只能将疑惑暂时放在心底,跟着谢栩的搜寻队一道,万一能有其它线索呢。 几十号人以冰库为中心,带着十几只猎犬展开地毯般的搜寻,这些猎犬并非每一只都经过训练,但也有几只很是灵敏,天性就适合搜寻,谢栩为了提高犬类的搜寻能力,专门去驯狗的厂主手里配了不少药物,据说这些药能激发狗的兴奋度,增强它们的搜查能力。 如此这般搜寻了几天,当真搜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就在小荒屋后隔了一块丘陵的某处树林,一群人发现了一排脚印,两个正常走的脚印,中间则是一个成长条的奇怪痕迹,方向刚好去往小荒屋。 众人围着研究,顾莘莘道“这脚印的意思是,有两个人走向小荒屋” 有不少搜寻的人员点头。 谢栩却紧盯着那脚印,道“不对。是三个人。” “啊”一群人看向谢栩。 谢栩道“那两双脚印的确代表两个人,可你们再看看中间那道长条。” 两双脚印间隔着一步的距离,有一道长长的,像是拖行而出长条谢栩指着它说“这长条,很可能就是一个人,无法站立行走,被人拖行的。” 众人脑里登时浮起画面,一个受伤、或者昏迷,无法正常行走的男人,被左右两个男人或搀或拽,往前拖行,他的鞋底无法正常碰到地面,踩出脚印,只会留下长长的拖痕。 众人顿悟。 随之一起来的,对痕迹有研究的廷尉司人员证实了谢栩的观点,的确是三个人。 众人不禁对谢栩起了敬意,这少年年纪不大,进廷尉时间不长,却是观察入微,反应迅敏。 众人继续追查,他们大多数是前来帮忙搜寻的侍卫或者猎户,职能只是搜寻,并不负责查案,是以这些疑点,他们不会细究,继续干活。 只有留在原地的顾莘莘面露惊诧,她从这个细节推断出更深入的事。 从他们发现小荒屋开始,付勇就是重伤的,如果这条通向荒屋的路的确是付勇一行人所留,那中间这个受伤的就是付勇 当时案卷里所说,郡守孟大人纵火而死,他的下属付勇带着关键账簿逃跑,可没有跑多远,便被查案的官差抓住,因着兹事体大,朝廷极为重视,官差便付勇押京送审,不想快到京城时,付勇竟然想法子跑掉了 可他既是受伤,又如何逃脱看管如此推断,很可能他是被人劫持了出去,而劫持他的人想从他口里问出什么,将他打伤逼供,因为一时没问出什么,将他关进了小荒屋,打算慢慢审问。可能是付勇太过顽强,宁死不依,这些人恼恨下便割了他的舌头,又或者,是见付勇死活不说,怕付勇日后将秘密泄露出去,干脆割了他的舌头,以绝后患。 若这些推断为真,那案卷里的记载很可能是错的。 付勇不是潜逃,而是被人胁迫。 继续往前推,付勇曾说,孟大人是好官,假设他的话为真,那孟郡守极有可能并非畏罪自杀,而是被人杀害。 极有可能是他掌握了案情真相,幕后黑手担心事态暴露,将他灭口,还伪造了畏罪自杀的现场,将锅丢给了孟郡守 哪怕现在一切都只是假设,但一层层往后推,整个案情细思极恐。 顾莘莘面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带着危险的笑,铺开了一张大网,将真相搅乱,将罪恶掩盖 顾莘莘抬头,就见谢栩拧着眉,若有所思。也是,她都想到了,谢栩必然也会想到。 可惜,目前证据太少,所发现的只是些微的蛛丝马迹,不能定论任何 不过,有蛛丝马迹比一无所有的好,起码,他们不是一无所获,总比呆在官署里什么不做的好,顾莘莘便抬头对谢栩说“没关系,我们继续查。” 谢栩颔首。他自是这般想的,他这样的人,岂能服输。 搜寻犬便继续搜寻,接着又查出新物证。 那是一块带血的布条,距离脚印不远的树林外,挂在草丛里的一棵荆棘刺上面,面积很小,不过指头大,被茂密的杂草盖住,不仔细翻看,根本无法发现,多亏是用猎犬寻找,不然多半要忽略了。 再者,谢栩非常过细,每个地方,他要求搜寻队来回搜寻两遍,以保证更高的搜寻率。 而且,谢栩保留了付勇临死前的衣物,将这块小小的布料对比,果然是同一块布,这上面的鲜血间接证明付勇受伤一事,被人挟持的可能性更高。 不过,进展到目前为止,后来直到夕阳西下,再没找到新得证物。 眼见太阳落山,天快黑了,谢栩便停了搜寻队。念着大伙忙了一天,谢栩在不远处某农庄请众人吃饭。 一群三大五粗的侍卫及猎户们占了半个农庄,还有各人的犬只,被系在庄园外的大树上,汪汪汪此起彼伏,甚是罕见。 吃到一半,忽然来了一大列身型魁梧的士兵,均配着刀,气势汹汹从猎户们身边过时,嚷嚷道“吵什么吵扰到我们大人的兴致,将你们全丢牢里去” 十分嚣张。 顾莘莘跟谢栩坐在最里头,闻言往外看了一眼,见那些人一身官服,且前面几个品阶甚高,两个四品武官一个五品,而他们还在翘首等待,似乎在候着谁。 谁这么大来头吃个饭几个大员接待。 谢栩蘸蘸茶水,在桌上面写“高太尉。” 太尉 顾莘莘想,哦,谢栩目前不是太尉,这会太尉另有其人呢顾莘莘便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人还没出来呢。 谢栩道“根据朝中所言,猜的。” 朝中所言顾莘莘回想起凌封曾跟她说过的朝廷八卦。目前大陈朝实行的是三公九卿制,三公是最高的官员,即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丞相掌行政,太尉掌军事,御史掌监察。 而关于这三位顶级大佬,朝中人私底下是这么总结的,丞相精诈,太尉跋扈,御史两边倒。 本朝丞相齐景深为人心思深沉,精明能干,太尉高崖掌管全国兵马,仗打多了,有些跋扈脾气,至于御史裴存右,即裴娇娥的父亲,他身居监察之位,按理说该是个铁面无私,忠心耿耿的人,年轻时倒的确如此,不想年岁越大,反而柔和了起来。近些年来朝廷不甚安稳,皇权不及过去强硬,而丞相、太尉日渐坐大,朝廷里隐隐有三足鼎立之势,这裴御史就在三角关系之中晃荡。 扯远了,回归到农庄里来。 谢栩说完这话后,果然,农庄外头传来一阵声响,是马儿的嘶鸣,接着一群人大步进来,为首的人被左拥右簇,约莫四十来岁,一身墨黑劲装,头发高束,看装扮是狩猎归来,肩上挎着弓,所用材质极好,弓头镶着枚黄金豹头,狰狞地张嘴,单从这一柄武器便能推出身份不凡,再看围在他身边的人,莫不是恭恭敬敬。 这就是太尉高崖,离农庄不远处有个狩猎场,高太尉闲暇时颇爱狩猎,今儿在众人的陪伴下狩了猎,然后听说该农庄野味十足,才来这用膳。 朝中上下对他的风评是跋扈,看来的确如此,他一来,谢栩等人的马及犬即刻被庄园的人移到见不到的地方,生怕打扰太尉用餐,至于太尉身边的随从,更是对着庄园的下人大呼小叫,有个小厮不过走路声音大了点,便被太尉某个下属一脚踹开,直翻出去打了几个滚,当场磕破了头。 其他农庄的人见状,抖抖索索,吓得不敢上前伺候。 那太尉却不觉得有什么,仍是大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斜睨一侧猎户们的桌子,皱眉道“这都是什么人” 下属说“不知道,大人您要是不想看,我这就敢他们走。” 高太尉正欲点头,目光突然扫过人群最里头的谢栩,道“咦,这不是谢大人吗” 这时候的谢栩,在大权在握的太尉面前只是个微末的六品官,是以高太尉这话里更多的是嘲讽。 谢栩不卑不亢站起来,“下官谢栩,见过大人。” 高太尉用嘲讽的眼光看了谢栩片刻,他从没跟谢栩打过交道,他嚣张惯了,对这种微末官员鲜少正眼相看,若不是谢栩官宴时被陛下亲自敬酒,他压根记不得这张面孔。 当下他问“谢大人这是何意啊”冷笑了下,“弄这么多狗,该不会在查案吧。” 谢栩颔首,“正是。” 高太尉有些意外,原本他就是调侃谢栩,“哟,还真查案啊,查什么案啊。” 谢栩垂眼沉默,若是重大案件,廷尉查案时有权对外保密。高太尉似是想到这点,挥手不屑道“得了,你们廷尉那些破事,本太尉还没兴趣呢” 说完丢下一记冷笑,向后院内走去。 他的随从鱼贯跟入,一个太尉近侍的人路过谢栩身边,冷冷瞪他一眼,“不识抬举” 谢栩巍然不动。 待高太尉一群人走后,谢栩的人吃得差不多了,谢栩便让人两两三三散了,各回各家。 至于顾莘莘,跟着谢栩一道骑马回城。 两人的马匹声“哒哒哒”敲打在夜色中,很快远去。 而农庄里的高太尉推开了窗户,冷冷看向两人远去的方向。 他依旧是倨傲的神色,只是添了几分肃然,招手向下属道“去,查查他在查什么案子。” 这下属应该是他的心腹,闻言道“该不会是那件” 他“那件”两字,声音压得低低的,颇有几分警觉。 高太尉眯着眼靠在软椅上,却是笑起来,“小小一个曹掾,敢查这个案,有意思啊。” 谢栩很快回到城里。 天已入夜,忙了一天,谢栩却并未休息,而是继续工作。 他将白天所得归总,先将搜索的范围从地图上勾起来,配合案卷加以分析,将其他蛛丝马迹的数据逐条记录,包括那从荆棘从里发现的布料,也被他仔细存留,甚至那地上的脚印跟拖痕,他都仔细拓下来,作为案情证物。 其实,查案他只是刚接触,经验有限,是以他找了不少专业书籍,一边整理一边对照书本学习。 除了自己分析,他还将对一切证据整理好,交给廷尉司里专门的仵作鉴定。保证万无一失。 于是,这一个夜,在旁人已然入睡的时刻,他却挑灯忙碌,事无巨细,不曾停歇。 顾莘莘就陪在他身边,看着这一切。 夜深了,谢栩让她回去,她嘴里答应,人继续留着,想看能不能帮忙。 结果什么都没帮到,谢栩不假人手,顾莘莘只能呆在火烛旁,瞧着谢栩忙碌。 他很认真,认真到忘了周身一切,包括在旁陪了两个时辰的顾莘莘。 但顾莘莘并不生气,相反,生出一种敬佩。 无论他做任何事,都习惯做到极致,这会,他甚至拿起不少付勇的证物,放在鼻翼间嗅,哪怕是一个死人用过的,旁人躲避不及的物什。顾莘莘知道,他试图在有限的物证、痕迹外,追究出更多线索。 即便不清楚他一个廷尉官员为何最后成为一个军事统领,但他这样的人,若是一直廷尉司里干下去,一定也会很出色吧。 他是稀世的珠玉,无论在哪,都会展露光芒。 顾莘莘看着看着,竟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 待谢栩整理完一切,搁下笔,就见旁边的小女子正趴在桌上,托着腮,傻傻看自己。 谢栩瞟向一侧的记时滴漏,时间已过了子时这丫头竟陪了他大半夜。 他问“你怎么还没走” 并非责怪,是看她陪到这么晚于心不忍。忙活了一天,他都累了,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 而顾莘莘毫不介意,回神过来后说“哦,太晚了,我让小书童先睡了,本来也想走的,可看你还在忙,怕你一会有需要身边没人,就没走。” 她呆在这,的确是想帮忙破案,只可惜大佬能力太强,没帮上。 谢栩张口,想说她不顾男女之防,可心头一涌,有什么情绪如浪潮般骤然涌入,将胸臆间挤得满满的。 很微妙。 他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只将感受埋进心底,道“好了,晚了,你回去吧。” “哦。”顾莘莘答,这时,她的脸整个对向火烛的光,谢栩陡一看清,表情凝滞。原本压在心底的情绪,这会再忍不住,忍俊不禁。 偏偏顾莘莘还不自知。 说起来,原本小书童是候在书桌旁磨墨的,后来见顾莘莘来陪谢栩,他巴不得两人培养感情呢,干脆把位置让了出来,为了有个冠冕堂皇的说辞,就说让顾莘莘帮着磨墨。 于是顾莘莘磨着磨着,走了神,墨汁无意间弄了自己一脸。 从谢栩的角度看过去,顾莘莘下巴上、鼻肩上、脸颊上好几处,像个小花猫。 实在滑稽又可爱,谢栩忍不住抬起手,伸向她的脸,便是这一瞬,他收住了,诧异于自己无意间的举动。 他想伸手刮她的鼻子。 刮小花猫的鼻子。 末了,终是忍了冲动,拿了块帕子过来,拧湿,让顾莘莘对着镜子自己擦拭。 顾莘莘一见镜子里的自己,也惊了,好歹她还是爱美的,手忙脚乱擦起来。 见小花猫难得的慌乱,谢栩又弯了唇。这一笑,想起小花猫刚刚托着腮,傻傻看自己的模样。 这小东西又发花痴。 谢大人倏然觉得,一点都不累了,心情很愉快。 两个人很快出了门。 太晚了,换了男子,谢栩可能会留对方在府里过夜,可惜顾莘莘是个姑娘,不便留宿。 深更半夜他不放心,便送她回家。 归途寂静,路上已无人烟,两侧民宅上挂的灯笼,在夜色里发着幽幽的光,彼此的身影被拖得老长。青石板的长路,两人的脚步,轻轻踏过。 顾莘莘是真的累了,撑了大晚上,等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打着呵欠。谢栩在一旁默默看她。 好在,两人家距离不远,很快就到。 忽然间,街道一侧猛地窜出一个身影,大半夜的,打着呵欠的顾莘莘吓了一跳,谢栩刚要拦过去,那身影抱住了谢栩的腿。 来人拼命在地上磕头,“行行好大爷行行好” 借着微弱的灯光,那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是个乞丐,他拼命往地上磕头,“大爷行行好,姑娘行行好我家妞儿要饿死了” 也不知他遇到了何种绝望,死抱住谢栩的脚不松,“我们是从广郡一带来的流民,去年夏天发大水,我们整个城都被淹了,跟着亲戚逃到京城来想找个事做,但流民太多了,根本找不到我那妞儿才五岁,已经四天没吃饭了,再这样,她未必能活到明天” “大爷,您行个好,可怜可怜孩子” 他“咚咚咚”磕着头,脑袋上磕出青紫,顾莘莘与谢栩对视一眼,谢栩道“起来吧。”从腰囊里摸出一块碎银,给了他。 谢栩说“去吧,前面左拐有个酒馆,夜里还开门,应该有些食物卖,拿去给你孩子吧” 乞丐大喜,从没遇到过这般大方的善人,咚咚咚又往地上磕了几个头,拿着钱去了。 乞丐走后,顾莘莘想了会道“广郡好耳熟啊,好像听过发这么大的水灾莫非我去年夏天城外看到的流民,都是从那来的” 谢栩语气低沉“广郡就是走私案发生的地方。去年祸不单行,天降大雨,水位暴涨,半夜冲破了堤坝,当场淹没了两个都城七个县,不仅有广郡,还有旁边的姬郡,共有二十七万百姓丧命其他侥幸活下来的,都成了流民。” “二十七万”顾莘莘震惊,“近三十万天啊,那么多百姓没了性命太惨了” 谢栩亦是默然。 气氛有些沉重,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久后,顾莘莘看向谢栩,“你不要难过了。”其实她也难过。 谢栩表情缓和了一些,他转了个话题,“好,那我问你,方才你在房间,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刚才顾莘莘回想了下,她就是敬佩他,看入了神啊,这感觉像一个学渣看着一个十分投入,快速解题的学霸。 想了想,她一本正经的说“我在想,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官。” 他看似腹黑阴沉,实际上,他有他的良心与准则,有他的能力与智谋。 于是她认真看向他,说“如果换了你是广郡的郡守,你一定会提前做好各种准备,也许百姓们就不会遭殃了。” 谢栩沉默着,很久他才说“嗯。” 若他是广郡统领人,就冲她这一句话,他也会将所有职责做到最好。 灯光很暗,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他忽然弯了弯唇角。 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是一种被信任、被肯定的愉悦。 他想起先前房间里那一刻的感受,内心被填满的感受。 忙了一天,累了一天,忽然疲乏奇迹般消除。 是因为一抬头,发现有人陪着他,守着他吗 风在吹,他扭头看向顾莘莘,她瞳仁乌黑雪亮,像这一刻黑夜里,天上的星光。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0章 Cheapter60 背她 顾莘莘回到家时,子时已过。 她揉着乏力的肩颈, 想睡一睡, 奈何腹中饥饿, 今晚那农庄的菜不合胃口,顾莘莘没吃多少, 这会五脏庙抗议起来。 阿翠忙起身去厨房煮了碗面, 端到房里来, 为了提鲜,加了些菌菇,口感鲜美, 顾莘莘道“呀,这菌子味道不错。” 阿翠笑,往窗外的方向一指“那当然,这可是后山出的菌子,一个婆婆大早采的, 我见新鲜全买了, 小姐你要是喜欢, 我明天再买。” “嗯”顾莘莘思绪先是停滞了几秒, 接着脑门一炸, 她问阿翠, “你叫那叫什么” 阿翠挠挠头,“后山啊, 因为在皇城后面啊, 我们才来不久, 这周围山山水水那么多文绉绉的名字,我哪里记得住,干脆跟着方向念呗,后面的是后山,前面是前山,左边山谷,我就叫它左山谷,右边树林怎么简单怎么来。” 顾莘莘听着她的话,脑里翻来覆去只有那两个字“后山后山” 原来是这样 顾莘莘只想给自己一锤子绕来绕去,后山就是一个再直白不过的简称 她本来猜对了,可思绪又被本地人强硬的规矩禁锢,按照本地京城人的想法去思考,兜了个大圈子。 当地人由于在京城久居,熟知周围的情况,加上天子取名,他们不敢无礼,是以规规矩矩的叫“雁南山”,“玉林山”等等而外来人口,如果不熟悉京城本地环境,极有可能记不住那么多的名,干脆以方向代替。 阿翠是,很可能来自外郡的付勇也是。 所以,后山就是指皇城后面,往北的方向,玉林山 顾莘莘望向那窗外的方向,透过夜色,那黑夜中青黛色的山峦连绵起伏,似一副泼墨的山水画。 至于黄 按照外来人口的心理继续推断,后山是直接的方向,那黄多半就是指黄色的色彩那是黄什么山上什么最多 土、树、草、花 黄乃鲜艳之色,土乃褐色,树,草都是绿色,只有花最多变最鲜艳。 她问阿翠“那后山花多不多啊有没有什么黄颜色的我喜欢黄花。” 顾莘莘说起黄色一词总觉得怪怪的,好在古代的黄色,并无某些特殊意义。 查案重要,顾莘莘收住心神,听阿翠继续说“黄色啊那后山面积那么大,这春天来了,花多,颜色也多,黄色肯定有的。这几天我还看到市集上有人卖花呢,那小篮子装着,可好看” 顾莘莘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这么说,他们只要锁定,后山有黄色花的地方,事情就有希望了。 她连面来不及吃完,跳起来就往谢栩那去。 阿翠拦住她“等等,小姐你干什么,大半夜又出去啊” 顾莘莘望向窗外的天,夜幕深深,月朗星疏,谢栩肯定睡了吧,他也应休息一下顾莘莘只能忍住冲动,待天亮再说。 顾莘莘便回去睡了一会,等黎明转亮,日出之后,她不再耽搁,骑着马儿往谢栩那奔。 一到谢府,她张口欲喊谢栩,小书童做了个嘘声动作。 原来,谢栩昨晚送她回去后,并未入睡,而是继续工作到鸡鸣,将将睡下去没一会。 顾莘莘心道,真是个工作狂。 可屋里的人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房门很快被推开,谢栩披着件长袍,起来了。 哪怕只睡了一个时辰不到,但那双眸子在阳光下仍然熠熠生辉,充满锐利与精干。见了顾莘莘,他问“怎么了这么早就来了。” 他既已起来,顾莘莘只好说正事“你们这几天打算搜哪啊” 谢栩道“城南芳菲村跟竹青村,碧波湾那一块。”瞧,京城就是讲究,城郊几个小破山村都取这么美的名字,难怪顾莘莘的思维一直被束缚,尽被这些文绉绉的绕了 听闻谢栩所说的几个点,顾莘莘暗想,不行,那里跟后山是相反的方向,越搜越浪费时间。 于是顾莘莘道“我们能不能换个地儿搜啊” “为何” “因为”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顾莘莘灵机一动,“现在不都快三月底了吗,到了早稻播种的要紧时候,村庄外农田多,农民们这几天都忙着播种,你带着大队人马跟浩浩荡荡的猎犬去,别吓着人家了,扰民啊。” “干脆这样,我们先把农民到不了的地方,比如后山,就是玉林山那一块给先搜了,搜完了,估计村庄里种也播完了,我们再去村庄。” “还有”顾莘莘一本正经道“我早上来时听摆摊卖菜的小贩说,最近后山不宁,他们住在后山的村民,半夜里总是听到狗吠,好像山里有动静” 谢栩的注意力果然被顾莘莘后面的话吸引,虽然都是她编的。 默了默,谢栩道“那好,就去看看。”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玉林山走去。 临行前顾莘莘担忧地看谢栩,“你这晚上都没睡,精力跟得上嘛” 迎着朝阳,谢栩神情端稳,一双幽深的眸光粲然生辉,一旦有了前进的方向,那些疲累、倦乏,在他身上,好像永远看不到。 顾莘莘叹服。 半时辰后,众人抵达玉林山。 山林茂盛,草木繁多,猎户们牵着猎犬搜寻,而顾莘莘则专注哪有开着黄色花朵的地儿。 一天下来,怪了,春天来了,漫山遍野的确有不少花,红、粉、紫、蓝摇曳于山坡石缝中,就是没见到黄的。 偶尔见到,也是零星的几朵,将猎犬喊来嗅,猎犬毫无反应。 顾莘莘心有不甘,趁旁人不备,悄悄拿锄头挖开寻找,累了半天,一无所获。 难道不是花,而是其他的什么 顾莘莘头痛,想起她的卜镜,可惜,她至今仍不知晓那关键之物是什么,说账本,它不应,说别的什么种类又不知道不然若是知晓具体名字,她直接对着卜镜喊一声,就大功告成。 哎,卜镜也有局限啊。 难道,不是黄色花朵,是其他黄颜色的物体顾莘莘哼哧哼哧爬得老高,环视大山,入目所至,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遮住整个大山,雾霭茫茫,除了偶尔露出来的灰白山石跟颜色不一的野花,哪有什么黄色之物 难道是黄鼠狼这种漫山遍野跑的动物可能性不大吧 如此,顾莘莘用了千百般思量,在这满大山找了一圈,硬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眼看日头落下,晚霞散去,黄昏渐晚,天色将暗未暗,收工的时间到了。 猎户们累了一天,猎犬更是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舌头耷拉得老长谢栩见状便道“今天就到这吧,既然这里没有什么可疑情况,大家明天再换个地方继续。” “是,大人。”一群人求之不得,早就期待回家吃口热饭热菜,得了令,两两三三便散了。 再回头,只剩顾莘莘抱着膝盖,坐在后面,还没走。 谢栩道“走啊。”示意顾莘莘跟他一起下山。 “等等。”顾莘莘不愿意走,因为她发现,那些猎户搜索时,有一个地方没有搜到彻底,前方半坡里有个凹,位置有些陡峭,猎犬们只是围着稍微走了一圈,就回去了。 顾莘莘不死心,这漫山遍野都寻了,只剩那一处,她打算再看看。 所以她不仅没下山,还抱住了一只狗,那只叫大灰的犬是所有猎犬中最机敏的,顾莘莘很是喜欢它,这搜索的几日没少喂它好吃的,大灰跟顾莘莘混熟了,亲热舔她的手。方才大灰主人离去时见顾莘莘抱着大灰,以为她舍不得,便没有追讨,反正明日还是要出来继续搜索的,让大灰给顾莘莘养一晚上也无妨。 于是,顾莘莘便抱着大灰坐在地上,没动,谢栩催她下去,她说“我有点累,歇会。” 她的确累了一天,谢栩闻言没再催促。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顾莘莘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便假意站起来道“不知道这山上有没有野兔野鸡之类,打一只回去吃,不枉费在山上白忙活一天啊况且,我们这还有大灰呢,据说它抓兔子可厉害了”话落,装模作样东看看西找找,“大灰瞅瞅有没有兔子” 大灰果然跑起来,顾莘莘跟在它背后跑,两人向着半坡的方向跑去,跑了几十步,顾莘莘竟然发现,那半坡底下,有一小片金黄在阴暗中摇曳,因着色泽太过鲜亮,这暗下来的黛色天幕,压都压不住。 原来,那坡底下是一块凸起的山石,从正面看上去,看不见山石底下的场景,所以刚才巡猎的无人发现,只有从斜侧面的刁钻角度,才能瞧出那山石的缝隙下,压着一片金黄色野菊花 顾莘莘的心砰砰跳,她一贯直觉强,有预感告诉它,那关键之物,很可能就压在下面。 付勇的选择是谨慎的,这种旮旯里埋物品,一般人很难察觉。 可怎样才能名正言顺的下去拿,不被谢栩发觉是她刻意的,不然众人满大山的找,谁都没发现,偏偏她一下手就准,万一又将她当妖孽了呢 想了想,她干脆接着上一个借口,“咦,那草丛里好像真的有动静是兔子还是野鸡大灰上” 同时喊“谢栩谢栩,没准咱们真有收获了” 她边说便跟着大灰跑,看准时间,突然“哎哟”一声大叫,装作脚踏空,整个人滑了下去 不是她想滑的那坡度很大,稍不留神就会受伤,为了找物证,她只能牺牲一把。 上面谢栩显然一惊,他才在后面叮嘱她不要抓野味,天黑了快下山,她故意装作没听到。 眼下她整个人陡然从视线里消失,谢栩一惊,立刻道“顾莘莘顾莘莘” 顾莘莘在坡下喊“谢栩,我在这里,我不小心脚滑,摔下来了” 谢栩奔过去,果见顾莘莘躺在斜坡下面,脚似乎扭了,他迅速伸过手“我拉你上来” 顾莘莘怎么能上去她还得把谢栩诱下来呢当下装痛喊“我脚崴了,疼我动不了。” 谢栩面上显出焦灼,仍是安抚她“好,那你不要动,我下来。” 他说完沿着山石往下探,在他往下滑的过程中,顾莘莘悄悄对另一侧大灰招招手,也让它下来,不然没了它,一会谁来嗅罪证 斜坡有些陡,大灰甩着尾巴,便用目光丈量片刻,找下来的路。 而那边,谢栩已经下来了,迅速到她面前,“怎么样,哪伤了” 见他真的焦急,顾莘莘不忍心再骗他,“其实还好,刚刚有点疼,现在好一些了,我再休息休息一下,我们就上去。” 谢栩没有逼迫她,陪在她身上。而顾莘莘一面应付着谢栩,一面飞快观察着野菊花丛,有意无意地说“呀,这里竟有这么大片野菊花,刚才都没发现。” 谢栩颔首,“这位置太偏,一般人很难看到。” 顾莘莘心道,你知道这里偏,没人搜过就好。然后,她装作打量花丛,摘了一朵花,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若是藏了东西,很可能会留下有蛛丝马迹。 半晌没摸出什么,却在花丛右侧发现了一撮新泥,像被人翻过。 有人将泥土翻开将东西埋在了此处 顾莘莘视线凝住,心悬起来,倘若这就是真相,她要谢栩亲自解开。 于是她拉着谢栩往下坐,“你累了,也歇会吧。” 谢栩的确有些疲,但他生来谨慎,坐也要拍平地面,确定没有石子或脏污才会坐下。 便是这一拍,他视线顺着过去,正好看到那堆新泥。 这峭崖之中,一般人压根看不见如此隐秘的位置,又是谁翻起的新泥 见他起疑,顾莘莘装作不知情靠过去,“怎么了你看什么” 与此同时,大灰刚好跳下来,顾莘莘在谢栩看不见的背后,推了大灰一把,大灰冲过去,出于动物的本能,见主人蹲下来观察某物,他便跟着凑上去闻闻。 便是这一闻,大灰“汪汪汪”大叫起来。安静的山野因着这声犬吠,响彻半山腰。 顾莘莘惊吓起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大灰为什么叫” 大灰还在叫,顾莘莘便拉了拉谢栩衣袖,“它叫的这么厉害难道是” 谢栩没说话,很显然,大灰连续不断的吠叫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 他找了个削薄的山石,轻轻往土下挖,一时没有什么,仍是土,再挖一下,仍没动静,大灰却是越叫越大声,仿佛里面就深埋着什么,谢栩便干脆深挖一把,果然,手底下传来硬邦邦的触感 真有东西 顾莘莘目光紧凝在上面她的推算没错,后山、黄,这没头没脑三个字,真的被她找到了证物 此刻她的表情也是极惊讶的,她贴了过去,问谢栩“真的有东西。” 谢栩颔首,缓缓往下继续扒拉。 在顾莘莘的推断里,若是账本或者其他文本类,便是个软物,可看谢栩往下的触感,明显不是硬物,已经挖出来了一角,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是个金属之物 那是什么 她干脆凑过去跟谢栩一起挖。 片刻后,谢栩缓缓从土里拿出一样物件。 四四方方,冰凉坚硬,是个金属匣子。搁在现代,等同于六七寸笔平板的大小。 顾莘莘心想,这大小应该是装不下账本的,肯定是其他的东西,难怪她卜算问了几次账本,卜镜都不灵。 顾莘莘跟谢栩对视一眼,谁都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顾莘莘道“要不,打开看看” 这一刻,顾莘莘想,那些猎户跟守卫们先走了也好,不然这般紧要的东西,被他们看到不好。 她话落,谢栩便伸出手,将那匣盖往上一掀。大陈朝的匣子,大多一掀就开,除非是带扣夹的,需要用手拨。 谢栩掀了一下,没动,那就意味着有扣夹。 往常,一般匣子中央就是扣夹,一拨就开。 谢栩再次下手,仍没有动静。 不仅是没有动静,他是根本没摸到扣夹 所以这匣子根本没有打开的方式难道直接焊死了么 顾莘莘傻眼,对面谢栩的脸色,同样狐疑。 想想天也黑了,山上不安全,谢栩道“算了,还是下山再说吧。”反正证物已经到手。 “好。” 两人便收了匣子,带着大灰,爬上了斜坡。 那斜坡坡度甚大,滑下来容易,上去便难了,两人手脚并用,爬了半晌才成功。 大灰爬得最快,毕竟是四肢灵活的犬类,它十分兴奋,总觉得那宝匣是自己发现的,不住摇着尾巴,想人夸它。 顾莘莘便从腰囊里丢了一块小肉干给它,摸摸它的头,“好啦,知道你最棒,你是大功臣,你可以回家了” 说完一拍它屁股,大灰嗖地一阵风跑了,它的家就在山脚,它记得回去的路。 大灰走后,山上只剩两个人。 谢栩说“走吧,下山吧。” 两人并肩往下走,山有些高,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似一块乌布笼罩了人间,四周影影绰绰,风吹得树影摇曳。 两人走着走着,顾莘莘忽然发觉谢栩的脚步有些不整齐,便问“你脚怎么了” 谢栩道“无事,脚底扎了根刺。” 他语气平淡,顾莘莘却吓了一跳,脚底有刺,还得一步步走着路,那得多疼,她赶紧道“那等等,停,咱先把刺。” 谢栩道“刺有些小,这山上什么都看不见,不好拔。”再说了,他总不好当着女孩子的面脱鞋袜吧。 反正权臣大人做不出来。 可顾莘莘急,伤着哪都比脚好啊,想想他一步步踩着脚下的荆棘,没准血湿了鞋袜,她一跺脚,干脆道“不然我背你好了。” 谢栩意外于一个女孩子会说出这种话,“你确定” “确定。”顾莘莘道“赶紧的,别墨迹了,上来吧,能背多远是多远。” 说着她蹲下身去,这个身体满了十五岁,最近长高了不少,力气比以前大,而且她过去做武替,有些蛮力,加之谢栩体型偏瘦,应该不会太沉。 总之她有自知之明,背下山那是不可能的,反正能背多远是多远那边,大不了停停歇歇,慢一点下山。 想了想她一狠心说“快点,上来。” 如此催促,是担心权臣大人挂着脸面,死活不肯。 没想到,背后一沉,顾莘莘只感觉整个身子往下一压,谢栩竟然真的爬到她背上来了 娘诶,谢栩远比她想象中更沉啊要不是她硬憋着一口气,只怕已经趴到了地上 不行我不能屈服话撂出来了我不能给自己打脸 顾莘莘硬撑着,给自己打气 接着,阴暗的山林中,便见到这样一幕。 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一个远高于她的身型,摇摇晃晃,晃晃摇摇 偏偏谢栩还在她背上问“你还行吗” “还”顾莘莘的话音发抖“还行” 她感觉自己的手脚也在抖,她真是小看了谢栩,这家伙看着瘦,身上一定有肌肉,不然不会这么沉 哎,还是别想这种问题,继续给自己打气吧。 往常她给自己打气,总习惯喊“嘿哟嘿哟” 而今,“嘿嘿”嘿了半天,“哟”根本喊不出来没力气啊 娘诶,这才走了几步啊,还没有二十步,她就不行了 手跟腿又继续发抖了,尤其是腿,两个大腿因为支撑不住,抖得厉害啊 顾莘莘好想叫一声老天爷 这时,“噗嗤”一声响,背上的谢栩再忍不住,笑了 我靠,这种人能展颜一笑得有多稀罕啊还是这种噗嗤的逗趣笑,冷面腹黑权臣大人竟有这么少年气的一面 不不,顾莘莘接着反应过来,现在是稀罕他笑的时刻吗 他的笑意里明明藏着戏谑啊 戏谑啊 于是她扭过头问“你耍我你脚上根本没刺” 谢栩憋着笑,说“是你自己提出要背我的,不是我要求的” “我还”顾莘莘气得将谢栩一掀,丢到了地上 “你”她指着谢栩,“你太过分了。” 谢栩却反问,“那你能把我怎么样” 然后耸耸肩,往前去了。 顾莘莘看着他的背影“” 所以她不仅白背了,被耍了还累得像狗 她越想越气,向谢栩的背影冲过去,一下子蹿到他背上,“我不管,我背了你,现在轮你背我” 然后将他脖子跟肩膀箍着,打死不下来的架势。 怕他赶她下来,她又继续加劲,总之整个人紧紧攀在他背上。 意外的是,谢栩在最初抖了几下后,便没再动,竟任由她攀在他背上。过了片刻,他突然一声叹息,将完好的左手反转过来,托住她的腿。 顾莘莘一愣他这是真的打算背自己 转念一想,她背他没背多远,但也是真心诚意尽心尽力背了他一程,这会轮他背自己,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没矫情,在他耳边笑,“嘻嘻,还真背我呀。” “嗯。”他回。 又说“背一会就把你扔掉。” 顾莘莘“哼。” 能背一会也是好的,顾莘莘跟着一群汉子,翻身越岭跋涉一整天,浑身酸痛。眼下有个背脊靠靠,不知有多美。别看谢栩只有左手好使,力气竟然大得很,只要她攀好他的脖子,他单手托着她的腰,背得稳稳当当。 不过她良心还在,怕谢栩太累,附在谢栩耳边道“那我唱个小曲儿给你听,是我们那里的歌。给你驱赶下疲累” 他不回话,顾莘莘便当他默认。 顾莘莘便开口唱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 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姥姥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是这样唱的,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顾莘莘挑这首歌,是有原因的,这时候天色黑黑,看不清周围,很应景。 这是现代的歌,谢栩可能不习惯这种辞藻,但他依旧默默听着。 一切都很安静,除了风,只听到她低吟浅唱。 顾莘莘唱了一段,也没问好不好听,毕竟歌词对谢栩来说怪怪的,不想谢栩道“接着唱。” 接着唱那后面一段就不应景了。 但既然他主动提,顾莘莘便继续唱。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天黑的时候我又想起那首歌,突然期待下起安静的雨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我现在好想回家去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黑黑” 歌唱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 终于,头微微垂在他肩上。 她睡着了。 昨晚本就没怎么睡好,今天劳累了一天,跟着一群糙汉跋山涉水,又是个姑娘家,这一刻,在一个安全的背脊上靠着,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她的脸颊歪靠在他肩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蹭他的耳朵倏然间,让人想起耳鬓厮磨这个词。 风中仿佛还缭绕着她的低吟浅唱,缓缓地,在他耳膜回响。 又走了片刻,她彻底睡了过去,睡熟了。 在她彻底松缓,脸庞俯下去的一瞬,谢栩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的嘴唇,无意擦过他的脖颈。 温润的某物,贴着他耳廓的肌肤,比耳鬓厮磨,还要亲昵。 但只是一瞬,谢栩很快恢复如常,继续稳稳向前走。 她的歌声在风中散落,周围忽然极静,好像世间万物只剩下两人,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他安静的往前走,而她安静的靠在他身上。那脚底刺入皮肉的疼痛,似乎也感觉不到了。 天上的星月,安静地照耀着他们。 就这样,一步,两步,一直往前。 不停歇。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1章 Chaptear61 隐瞒 顾莘莘醒来时, 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 天光大亮, 她坐起身, 看着床边阿翠,“我怎么回来的” 她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山上,她趴在谢栩背上,唱着歌然后就没了。 “你们上山去接我的” 总不能是谢栩全程背下来吧 果然,阿翠点头, “谢大人送你回的, 背回的。” 记起昨夜那一幕,阿翠很是意外, 她等到了半夜,没等到小姐回来,急坏了, 不想外面“砰砰”传来敲门声,她起身开门, 映入眼帘的正是谢大人。 彼时她很惊讶, 再一看谢栩还背着人,竟然是自家小姐 她险些叫出声,谢栩却朝她做了个嘘声的表情,担心将背上的人吵醒, 一直等到自己将谢栩带进房间, 他小心翼翼将自家主子放到床上, 这才离开。 顾莘莘没亲眼见到那一幕, 但听闻是谢栩送她回的, 也是呆了 她记得在山上的对话,那会她死皮赖脸跳上谢栩的背,说轮到他背。谢栩轻嗤,说一会就把她扔掉。 然而,他不仅没有扔,还将她一路背下了山。 权臣大人真是奇妙,关系不熟时将人使劲虐,关系熟了,可劲的跟人好,不枉她这般绞尽脑汁帮他。 她也是的,怎么就睡那么死,让人整个背下了山呢那么远的路 顾莘莘赶紧爬起来,匆匆洗漱后往谢栩那奔,一是亲口道个谢,二是接着帮忙,昨天他们挖了个匣子出来,不知情况如何。 她飞奔出了门。 谢宅。 隔着院门,老远听见顾莘莘热络的叫喊传来,“谢栩谢栩谢栩” 谢栩刚起来,将换了衣袍,只剩脚上鞋袜没穿,而桌上放着一瓶伤药膏,是刚刚用过的,空气里弥漫着草药味。小书童则在一旁担忧地瞧着,偏房的盆里还泡着谢栩刚换下的布条,上面血迹斑斑。 其实,昨夜谢栩是受了伤的,脚底心正好扎着一根刺,整个没入皮肉,山上黑灯瞎火,并不好取,怕顾莘莘担心,他便没有说。 而后,就这样一步步踩着脚底的刺,背着顾莘莘下了山。 等回来后,血将整个袜子浸湿,可把小书童吓的。 小书童本来在想,要不,让主子今儿请个假别去官署了,但被主子一口拒绝,而这会顾莘莘又来了。 眼看主子着衣起身,准备迎出去,小书童急道“不可,少爷,你的腿” 谢栩并未说其他,只指着桌上的药瓶跟绷带,“把这收起来,我的伤,别让她知道。” 很简单的一句话,小书童却怔愣住。 他突然意识到,主子对加油君上了心。 真上了心。 谢栩若无其事推开门,走到院子里。盛春的日头撒得满院金黄,空气里有温暖而干燥的气息,花草树木都以最活泼的形式生长,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刻。 春光中谢栩负手而立,少年眼睫浓密,鼻翼高耸,双唇削薄,侧颜轮廓在光影中有着最优美的起伏,身姿笔挺如松。 顾莘莘一见他便扬起笑,走过来先是道谢,“啊,昨晚麻烦你不好意思,背那么远早知道你就叫我嘛” “我叫了。”谢栩说“你睡得像猪。” 屁咧,小书童在后面想,你肯定没叫,绝对没叫。 顾莘莘又说“那你就把我扔地上嘛” 谢栩道“扔了,你牛皮糖般黏在我身上。” 顾莘莘“” 小书童你哪扔了你哪里舍得扔 顾莘莘只得转了个话题,“对了,那匣子呢你打开了” 谢栩道“没,正准备去官署上报王大人。” 有了付勇的教训,如今关键的证物,谢栩会第一时间上报。 “哦。”顾莘莘表示理解。 但她还是好奇,“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啊” “不清楚。”谢栩道“暂时打不开。” 这话并未作假,昨晚山上黑灯瞎火,没打开是光线不好,找不到关窍。 可拿回府后才发现,全然不是这回事,这匣子古怪至极,没有扣夹,也没有任何开关只在匣子最上面有个金属制成的,巴掌大的凸起物,上面有各个形状,可以拨动的金属颗粒。像一张棋盘,里有各种奇怪、能够挪动的棋子。 也许这便是关键之处,破了它,便能打开匣子。 只是,不知它是什么玩意,又是什么原理,不管是古代人谢栩,或是现代人顾莘莘,闻所未闻。 谢栩很快将此物上呈王大人。 他去了官署,王大人这会难得没被万岁爷喊去,正在官署里忙碌,宽衣大袖,伏案而作。日辉透过窗户倾泻几缕,照得房间光影斑驳。 屋内檀香袅袅,在空气中变幻成各种形状,谢栩长袍迤地,跪坐在案前,将此物呈上,再将得来的经历讲述一遍。 本以为王大人会将证物收走,再请各位廷尉司同僚一起参谋,不想,王大人若有所思,一直拧着眉,不曾宣任何人进来。 须臾,他对谢栩说“你先把这个收下。” 顿了顿,又说“最近,官署里有些不太平我这里的东西,有人动过。” 谢栩讶然。 王大人道“我正在查,但这件事有些复杂,也许廷尉里混入了不干净的手脚” 谢栩表情凝重,廷尉掌国之司法刑狱,是何等重要机构,若真如王大人所说,事态便严重了。 而这一切,不排除跟走私案有关。 王大人道“事情没查出来之前,我谁都不放心,这匣子就先放你那吧,保管好。” 谢栩惊讶“大人” 他只是个进廷尉不久的新人,王大人却这般信任他。 王大人道“我放你那,自然是原因的,这匣子是你发现的,如此重要之物,你若真有异心,便不会拿到我面前,我也不会知道。” 这匣子是半夜里搜寻的,猎户散后,才被谢栩发现,他真有心瞒,谁也不知道,毕竟顾莘莘绝不会出卖他。 王大人又说“你的确有抱负,有野心,但你也有一颗为民的心。那日京城变故,你冒着风险去救全城百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有能力,也有傲骨与坚持,你不会被那些龌龊同流合污,不然,早在相府寿宴时,你就倒戈了。” 丞相乃百官之首,若入他的羽翼阵营,前景更甚廷尉。 谢栩眼里有不易察觉的动容。 他这一路走来,所遇所见,多是冰凉黑暗或坎坷,顾莘莘是他难得的温暖之一,王大人又何尝不是他于他,是长辈,是恩师,是伯乐,予他息心栽培,勉励信任。 谢栩目光深深“请大人放心,学生定会好好保管证物。” 王大人颔首,见气氛过于凝重,他笑笑,“小子,我可不是让你白拿的你以为你拿回去就没事了赶紧回去给我想法打开” 这小伙子头脑好使,这任务当然得派给他 谢栩握紧匣子,“是。” 谢栩将匣子带了回去,后几日没去官署,在家研究。 顾莘莘当然屁死颠皮屁赖颠脸陪在一起。她可是决定好了,既然夸下要帮谢栩的海口,这案子她必然死磕到底。 可不知那匣子究竟是何种原理,打不开,掰不动,看着块头不大,却如焊死了一般参不透里面的机关,谢栩不仅自己研究,翻书籍研究,还找过许多能工巧匠,但每每将匣子模样向匠人们描绘时,齐刷刷全是摇头的 顾莘莘都替谢栩头痛碰到这么个玩意,她甚至建议高虎运功劈它一掌被谢栩否了。谢栩反对用强,他向来谨慎,若是劈坏了里面的物什,反而误事。 一群人琢磨了几天,没结果。 顾莘莘便道“要不给徐清看看” 毕竟是未来人,见多识广呢 谢栩并不知晓徐清的来头,起初不同意,顾莘莘好说歹说,将徐清狠狠吹嘘了一阵,说他是番邦异族的大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云云,而且他是自己人,一定会保密的 如此说干了口舌,谢栩才决定一试。 徐清家。 顾莘莘将人带过去,但除了自己外,并没有让所有人都进门。 徐清身份特殊,除了几个伺候的哑巴忠仆跟顾莘莘外,从不让人进他的院落。 可谢栩不放心匣子,末了只能各退一步,让高虎小书童几人在外面等,顾莘莘带着谢栩一人进入,仅仅只进入到徐清的前院大堂他的要紧设施都在后院,不能给人瞧见。 徐清这会正忙着做科研呢,听到顾莘莘来,他不情不愿出来,架着眼镜,穿着自己的白大褂。 待两男人见面,显然气场不对,各自想起那些关于糕点跟八宝鸭的对战。顾莘莘只好头痛地献上早打包准备好的八宝鸭。 有了八宝鸭,徐清态度缓和了些,顾莘莘赶紧递上匣子请教。 顾莘莘露出一脸期待,结果徐清将匣子掂在手里反复看了片刻,摇头,“我也没见过。” 顾莘莘“” 所以这匣子,古代人,现代人,未来人统统没见过 这特么是谁做出来的玩意啊 顾莘莘不死心,绕过谢栩,悄悄问徐清“你就没什么工具借助下” 他这里这么多高科技的玩意,总有能用的吧。 徐清道“有是有,来个深层扫描仪就可以。” 顾莘莘问“那是什么” 徐清道“就类似你们地球上医院里的b超,ct,胸透之类的工具,可以透过外体看里面的东西。” 顾莘莘大喜“快拿上来” 徐清耸肩,“可惜这里没有,我的飞船没带这个。” 顾莘莘“那你还说” “我只是告诉你这种小儿科的技术完全难不倒我,只是没机器而已。” 顾莘莘气,绕了半天他就是为了炫耀他的智商跟高科技吗她伸手就要抢徐清手里的八宝鸭。 徐清迅速拦住,紧搂八宝鸭,说“但我有电锯,你要不锯开这个简单只不过有些风险。” 顾莘莘摇头,“还是算了吧。”谁也不知道匣子里面是什么,万一电锯的过程中削到了,锯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行人无奈离开徐清家。 顾莘莘觉得白来了,还亏了只八宝鸭,不想徐清在他们离开时说了句话,“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上面或许不是棋盘,而是一道题。” 顾莘莘一怔,回头看了谢栩一眼,再落到那匣子上。 的确,这匣子上看着像棋盘,一纵一横分成许多小格子,上面镶着各式各样形状的“棋子”,有些是三角形,有些圆形,有些菱形,还有些什么形状都不是而摒弃掉这些莫名其妙的棋子的话,换个角度看,它更像一个特殊的九宫格。 九宫格是什么以数字组合在一起的运算方格。 可是,哪有这样的九宫格啊,没有任何的数字,只有一颗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棋子。 谢栩也在看着匣子深思,实际上,他早有了这个推断,但问题同样卡在那,没有数字的九宫格,以及一群看不懂的棋子。 来徐清这一趟并未太多收获,两人又带着匣子回去。 回去谢栩再次一头扎入书堆里,查找各种资料。 顾莘莘留在这也没用,便回了自家的店铺,照管生意。 案子要破,难题要解,她的营生也得继续。只是想着匣子的难题,难免焦急,只恨卜镜没有回放的功能,不然她可要睁大眼看清楚那做匣子的人到底是怎么设计的变态 而谢宅内,谢栩依旧在坐在书桌旁,不时翻书,不时笔记,不时观察着桌上摆放的匣子。 一直到夜深,谢栩仍伏在案前。 而小书童跟高虎候在一旁,面带忧愁。 夜幕之下的京城西街,有人坐在楼台之上,欣赏夜空,持杯微笑,而另一侧,则笔挺的站着一个人,两人应该是主仆。 须臾,坐着的人道“那匣子被他们发现了” 站着的人道“是。” 坐着的人并无紧张之意,只笑笑说“这可是刘老怪的秘传之作,棘手啊。” 酒香弥漫,站着的人默然,缓缓给坐着的人满上一杯。 城南,天渐渐大亮,黎明褪后,晨光渐起,一夜就此过去。 而谢栩仍然坐在案前,不顾日夜交替,孜孜不倦。 入夜,顾莘莘忙完店里的生意,又来了。 她想看看谢栩有没有进展,一侧小书童耷拉的眉眼已然告诉她,并没有。然后小声地对顾莘莘说“您赶紧劝劝主子吧,这废寝忘食的” 谢栩此人,一旦遇到难题,必全力以赴,做到极致。 一时理不清楚头绪,顾莘莘见谢栩呆在屋里太久了,便道“谢栩,出来透透气吧。” 谢栩目光仍在匣子上,须臾,听到顾莘莘的声音,他放下纸笔,缓缓踱步而出。近来他越来越给顾莘莘面子,一般她的提议或要求,他很少拒绝。 一群人坐到院子里的露天桌椅上。 小书童给上了一壶热茶,顾莘莘陪谢栩一起喝。 夜幕沉沉,微风习习,吹得枝桠簌簌摇动,草丛里虫鸣窸窣,谢栩端着茶杯,看着茫茫夜色,仍然若有所思,还在想那道题。 小书童道“主子,那匣子,会不会是故意做的,为了将我们的注意力注意,拖延时间,其实它里面什么也没有。” 顾莘莘第一个反驳,“不可能。” 付勇临死前为了交代这东西的藏身之地,几乎是死不瞑目,怎么可能是闹着玩的。 思忖片刻,顾莘莘道“谢栩,会不会,这些棋子都代表一个数字” 她观察过,这些棋子是活的,可以随手拨动,如果每个棋子都分别代表某个数字,那他们就可以构成九宫格。 无非是自己去将九宫格作为一道题,解出来。 谢栩摇头,“我试过了,不是。” 她能想出来,他自然早就想到。 事实上,他这两天在屋里已经将各个棋子尝试当做各种数字,推算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无解,甚至结果大相庭径,莫名其妙。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见谢栩心事沉沉,顾莘莘努力说点轻松的,“谢栩,你看,今天晚上天气不错,月亮好圆,还有好多星星。” 谢栩抬头瞅了瞅,淡淡扫了天幕一眼,“嗯”了一声。 顾莘莘道“你看那,是不是北斗星,都说北斗星像个勺子呢。” 谢栩抬头看那些星星,今晚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什么云,繁星璀璨,天幕似一块巨大的蓝色丝绒,星子如镶在上面的钻,熠熠生辉。 谢栩仰头看着,忽然喃喃道“星子” 他像是想起什么,拧眉道“星宿二十八” 顾莘莘点头道“中国星辰的划分好像是二十八星宿,是代表方向吧” “等等”顾莘莘忽然道“二十八这数字好熟啊。” 谢栩的眼神这一刻清明无比,终于想到最关键之处,他说“的确,那“棋子”的数量,就是二十八颗。” 他说完里面起身向着屋子走去,一秒也等不得。 顾莘莘追在后面问“你干嘛去”有思路了 谢栩的声音清晰笃定“解题”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2章 Chapter62 解题 谢栩很快回了屋里。 在那间不大的书房, 顾莘莘看谢栩拿起一张自汇的天文星辰图, 又拿起一张九宫格图,结合那匣子上的“棋子”, 反复查看。 那匣子上可拨动的棋子, 或许并非真正的棋, 而是某种数据的替代物。 谢栩查完资料,出了屋子,在院里对比天上的星辰, 寻找某种规律, 而他手里的九宫格, 不断运转。 说来惭愧,作为现代人,顾莘莘对星宿的观念还停留在西方为主的十二星座上,中国古代二十八星宿, 顾莘莘鲜少了解, 只能问一旁守着的小书童,“二十八星宿是什么” 小书童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多少耳濡目染, 便讲解道“那是古人按照天空区间划分的二十八个星区, 其中主要分为东南西北四个角,比如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 西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 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 顾莘莘听得迷迷糊糊。 她看谢栩不断将天文图与九宫格对比, 问“那盘棋是二十八星宿与“九宫格”的结合” 小书童思索片刻,“很可能是。” 顾莘莘道“据说九宫格很难” 她脑里关于九宫格的最初印象,是儿时看过的射雕英雄传,某个武林高手为了拦截众人,设下了一局极难的九宫格,纵然高手如云,络绎而来,仍无人可解,最后还是在古灵精怪的俏黄蓉来到后,才得解,可见其难度。 不想小书童道“这不只是九宫格,而是九宫纵横格。” “什么叫九宫纵横格” “九宫格大部分是三乘以三的模式,横向三格,纵向三格,可看成是一个装有九个格子的小正方形,每一行,无论每个方向,数字连起来都必须等于十五。由九九纵横格,横向有九排,纵向有九列,是个大正方形,总体是九乘以九的格式,可拆开成九个三成三的格式,才说是九个九宫格的组成解题的人不仅得将九个小九宫格先解出来,最后同为一个大正方形时,再将整个大正方形解出来” “等等”解一个九宫格就难,还九九纵横格,每一行列都有九个格子,九九八十一,那得能变幻出多少可能她说“是不是一个错,全盘都错” “肯定啊。”小书童道“你推算一个错,就得重新再来,这么多空要填,每一行又有那么多数,我想这世上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解不了一盘吧。” “更何况就算破解了眼下的九宫格也没用,还得让他所有的棋子与天上的星宿对应。”小书童说“刚刚跟你讲了星宿,那星宿不仅仅是东西南北四个角,且很有讲究,具体分为什么角木蛟、牛金牛、女土蝠、亢金龙、氐土貉、胃土雉、张月鹿、昴日鸡等等” 顾莘莘彻底糊了 九宫格已是艰难,还要对应这满天星宿 “所以,这是两盘棋的结合”她问。 一局棋就能让人脑壳秃,还来两盘,到底谁这么变态,出这么难的题 顾莘莘小声问小书童,“怕是有的人,一辈子解不开其中一个吧” 小书童点头,“比如你” 顾莘莘“”难道你不是吗 “那你们主子能解开吗” 小书童默然,主子的确聪慧过人,但这题难度太高,他说“不好说,我也没把握。” 顾莘莘默了默,低声道“我对他有信心。” 小书童“嗯”。 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能主子在顾莘莘面前,什么都是最好的吧。 不过他也希望,主子能解出来。 书房里,谢栩观察日月星辰图,配合匣上的棋子,一面结合各星辰的位置,一面结合棋子代表的数字,进行九宫格运算。 他还亲自画了一个特别大的方阵,将房间里围棋的黑子取来,充当二十八星宿,不断的跟数据移动,一边推算运算,一边观察整个题目的规律。 这世上难题,只要掌握运算规律便有迹可循。 顾莘莘不知谢栩掌控了没有,但她见他额上有薄汗渗出,显然十分投入。这时如果有后期画面,大概是谢栩站在一个黑洞洞的异次元空间,整个空间四面八方全是高速滚动的数字,他目光随所有数字运转。 没有人敢打扰谢栩,时间不断运转,窗外的天,如逐渐淡化的墨,一寸寸亮起来。 黎明到达之时,小书童靠近顾莘莘,说“主子一天一夜没吃了,要不你劝劝不然再这么下去,对身体不好。” 谢栩这个工作狂,一旦进入状态便废寝忘食。顾莘莘想了想,道“我这刚好有点吃的,我先去劝劝。” 顾莘莘进了书房,房内,谢栩一边运行着棋子,一边在自己绘画的方阵里填数据,同时念叨各种奇怪的字眼 “左下,角木蛟,上七,危月燕,六二,参水猿,五三,奎木狼,四九,毕月乌,,氐土貉七五,娄金狗,一四,心月狐、八二,箕水豹” 他在不断排列,不断进行心算, 顾莘莘一脸茫然,这古代深奥的知识与理论,也有现代不能及的。 看谢栩这状态,莫非,他已理出了思绪正在解题了 顾莘莘并不想打扰他,可一想他太久没进食,还是敲敲房门,“谢栩,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栩过于投入,一时没察觉,顾莘莘便再叫了一次他的名字,“谢栩。” 谢栩这才反应过来,解题的手顿住,顾莘莘从怀里掏出几块糕点,“你饿不饿,我这刚好有几块糕点。” 顾莘莘原本只是问问,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谢栩并不爱吃甜食。他若是拒绝,那再叫小书童按着他胃口,叫下人做点别的。 看谢栩并未说话,她以为他没有兴趣,便道“没关系,吃其它的也可以。” 不想谢栩忽然抬头,思绪从题海里出来,幽深的双眸看向她。 她陪了他一夜,眼睑下有黑眼圈,皮肤亦有倦色。 谢栩瞅了她一会,忽然将她手上糕点拿去,放进嘴里。 这是谢栩第一次吃顾莘莘的糕点,顾莘莘很是意外,“你” “你什么”谢栩将她手里剩余的几块也吃了,说“还不错。” 顾莘莘抿了抿唇,倏然笑出声,笑靥灿烂,说“那歇会吧。” 忙了大半晚,脑袋不累吗 她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谢栩说“说。” “有个从来不喜欢吃甜食的人今天终于吃了某个大厨的甜食,大厨打算收他二两银子,鉴于他过去屡屡打击大厨的手艺,加个精神抚慰费,大厨决定加收一百两。” 谢栩“” 这哪里是笑话,明显是陶侃他呢。 他看着顾莘莘摇头,这财迷 他从腰囊里探了探,掏出一百两银票,递过去。 顾莘莘却笑眯眯将银票推回去,“大厨决定,若是这个人解开了棋局,大厨就当请他这顿了不要钱” 谢栩失笑。 这小东西,尽逗他玩 “好了”顾莘莘拍拍手,“轻松一刻至此结束,谢大人继续吧。” 大脑得到片刻的放松,谢栩的压力消除了些,在喝了一碗下人递来的汤后,他继续解题。 顾莘莘则坐在外厅,跟小书童聊天。 她说“我刚才进去看,你们主子似乎摸到了规律,这题应该能解。” “那是当然,我家少爷是谁”小书童先头得意,后来又道“不过这题太难了,估计最少日吧。” 顾莘莘说“这么难,慢慢来嘛,给个十天也不为过啊。你知不知道大脑有许多脑细胞的哦,这是我们国家的一种说法,简称是一种生命构成,属于人身体组织的的一种,如果你给他太大的压力或者负荷,它可能会死的,对身体很不好。” 小书童“啊” 顾莘莘对他来说,总是有些莫名其妙但神神叨叨的理论,但其中不乏靠谱,他便点头说“要真是的,那我们还是慢一点的好。” 这么说着,窗外的苍穹彻底明朗起来,太阳跃出了地平线,穿透云海与朝霞,沿着它的轨迹,慢慢升往更高耸的天空。 又是一天了小书童说“我去让下人给主子炖一点补脑的汤。” 顾莘莘说“聪明。” 可小书童的指令还没发出去,谢栩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众人以为他是倦了或者饿了想休息,谢栩却道“解出来了。” 顾莘莘跟小书童大吃一惊,外面守了一夜的高虎亦是瞠目。小书童话都说不稳了,“解解解解出来了”太快了吧。 顾莘莘则是想,天才啊,这样的人放现代清华北大特招都不算啥,请上最强大脑吧,代表中国出赛,为国争光 而谢栩拿过了匣子,他桌面的草纸上,已算出了答案。现在,只要将个棋子按照他的方向摆上去,匣子就能开启。 谢栩按照自己的答案,一颗颗往上摆。 修长的指尖,一颗,一颗。 另外三个人目不转睛看着,期待结果。 当最后一颗上去后,突然“咔嚓”一声,似某种机关开了阀,盒盖即刻掀开 打开了 真的打开了 在场人集体起身,想知道匣里那隐藏至深的神秘物是什么到底是不是账本 而随着匣盖打开,众人一愣。 没有账本,里头空荡荡,只有一张薄纸那是信 谢栩将信展开,白纸黑字几行字,内容如下 贤弟卿锐 惠书奉悉,如见故人。 当年一别,甚为想念。然京城琐事繁多,无法得见。闻君蒙圣恩入广郡,励精图治,大展经纶,尤以水运最为杰出,兄甚为欣慰。 今,兄有一事,欲付贤弟,兄有一友为商贾,现有走货若干,分数船顺流江夏,中遇贤弟广郡水域,望通行。 数短意长,余容续陈。 多劳费心,铭感不已。 盼即赐复。 愚兄,敬上。 信看完,一群人有些蒙。 这信里提到了广郡,即贩盐案发生之地,多半收信的是指广郡县郡守,孟云义,传闻中已“畏罪纵火自杀”的郡守,卿锐应该是他的表字。 至于这信的意思,似是寄信人有一友人,想运些货从广郡过,希望他高抬贵手放行。 寻常的货过水域关卡,交税后会给予通行,不予通行的,十有有问题。 也就是说,这些货,很可能就是那批私盐。 许是这个写信的人,借口友人拖货,进入广郡江域,请求放行自己的私盐,如此推算,写信之人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幕后主使。 可信收件人跟内容皆一目了然,唯一不清的是,寄件人没有写名字,只有愚兄二字。天知道这是谁。 而匣子里面,另有一个小小玉佩。 最通用的圆型佩,水头不错,拿起来看,刻着一个“雨”字。 雨,朝中谁叫雨还是哪个走私的富商叫雨 顾莘莘对朝中不熟,不明白,倒是看那些字迹有些眼熟信上字体是瘦金体,古代书法上字体史种类繁多,瘦金体是其中独特的一种,纤细硬瘦,笔锋张狂,根骨却不失飘逸遒美,十分富有艺术色彩。 顾莘莘看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卢大人” 京兆尹卢大人她曾在为店面解封一事,那一夜对卢大人的拜访中,进过京兆尹府,书房上挂着京兆尹的字画,当时她因为字体特别,留意了一番。 如今想起来,这信内内容,跟那字画十分接近。 连顾莘莘都能够想起,凭谢栩的观察力及记忆力,自然也是。谢栩微拧着眉,思索。 两人对视一眼,顾莘莘道“不可能吧,卢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她印象中的卢大人,公正无私,大义为民,怎么可能是为一己私欲贩私盐的贪官 但话说回来,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谁都不能只看表面。 满屋静悄悄,处于质疑及难以置信中。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3章 Cha6pter63 辨认 末了, 谢栩道“我去廷尉一趟。” 事关紧要,理当立刻禀报廷尉卿。 顾莘莘等人点头支持。 谢栩很快抵达廷尉司。 王大人刚好在,谢栩什么都没说,跪坐一边,将匣子呈上去。 王大人先是一惊,“你真打开了。” “是。”谢栩道“学生结合九宫格跟星宿规律打开的。” 王大人侧过头看谢栩,惊讶于谢栩的能力。 他接过匣子,见里面是封信,打开后尚未及看个中内容,便是一怔, 他认出了里面的字。 谢栩观察着王大人的神情, 问“大人是否也觉得此字迹眼熟” 王大人颔首, “的确像卢大人。” 他低头仔细看信的内容,待看完后,他拿起玉佩端详, 那环形玉佩上刻着隶书的“雨”字, 王大人道“卢大人表字是闻雨,这玉佩我认识, 确实是卢大人的。” 此刻王大人的内心波涛汹涌, 他与卢大人相交多年,要他相信这是卢大人做的, 一般人难以接受。 谢栩道“要不先找卢大人问问” 王大人摆首, 他终究是大义无私的, “这玉佩是卢大人的无疑, 这字迹很像,但只是粗看,我们再仔细辨认,若真的是,任他是我好友知交,本官也不会包庇。” 王大人这话有两个意思,第一,他向来铁面无私,不会姑息任何人。但目前的证据只是看起来相似,且王大人有眼疾,放现代讲是个近视眼,看物有些模糊,这信上字体较小,他一时不能完全看清。 谢栩自是知道大人隐疾的,便道“不如,大人给我一张卢大人的手迹,学生拿回去再细究一下。” 王大人道“可以。” 便抽了一张过去卢大人送的帖子给他。 入夜,谢宅。 谢栩将两张纸页摆在桌上,进行比对。 小书童在旁伺候,看看左边的,再瞧瞧右边的,见两张字帖相似度几乎一模一样,道“这明明就是一样的笔迹嘛。” 高虎也在屋里,他比小书童更为心细,却是摇头,也没找出哪里不对。 书桌最边上,顾莘莘托着腮,目光也在两者间游移,此时的氛围,仿佛一屋子的人在玩古代字迹连连看。 近来为了查案,她没事就往谢栩这跑,白日里就去店子里打个转,收收当日营业款,忙完就来谢栩这。 有时候她甚至戏想,日后若谢栩做了大人物,就封她做个功臣,毕竟她帮他查了不少案子不是。 届时,那什么“安乐侯”、“昌乐君”、“德毅公”,或者他干脆收她做义妹,封个“盛世长公主”顾莘莘又开启了令人陶醉的白日梦。 直到小书童的脸晃到她面前,“你笑什么你看出了这两封信的真相” 顾莘莘从梦里回神,敛住了花一般的笑,“没有没有” 说着装模作样凑上去端详几眼,这两张纸上的字迹,相似度几乎百分之百,她不死心,非将两张纸拿起来,塞到眼面前看,这会更是绝望了,一笔一划,不止笔锋、落笔、转折,几乎是复制而出,要是模仿,也模仿的忒像了。 顾莘莘内心忧伤的想,莫非那个在她心里公正严明,京城祸乱中不顾安危,为了人民大义置身险情的京兆尹只是一本正经,饱藏私欲的贪官 有种信仰崩塌感。 这时,谢栩沉沉出声“不是京兆尹的。” “啊” 围观三人同时一愣。 明明仔细看都一模一样啊。 谢栩道“字是相似,但是” 顾莘莘想,难道是标点符号不一样 可古代的书写格式,是没有标点符号的,谢栩这意思是 谢栩的指尖,指向信里的某个空白处。 小书童,高虎“” 三人瞅瞅左边一张,对比右边一张,硬是没瞧出什么,顾莘莘将纸拎起来,恨不得贴在眼珠子上,这一细究,总算看出了点猫腻,她说“呀难道是字与字的间距” 谢栩颔首“是,京兆尹大人性格严苛律己,某些细节到了吹毛求疵从的地步,譬如他对文墨的书写。” 左边京兆尹亲写的一张,不仅字体工整,排行亦十分工整,大小均匀的字,一个接一个,每一行字体如尺子测量一般,间距也是规规矩矩,保持着字与字之间半厘米的距离,淋漓尽致地诠释了一个严重的完美主义强迫症。而要达到这种苛刻的条件,唯有长期书写,养成一个固定习惯,方能如此规律。 而右边那封,字体极为工整漂亮,间距乍看十分工整,仔细再瞧,却并非规规矩矩隔着半厘米,而是有些微的落差,这落差十分之小,甚至小到一两毫米,倘若不盯着间距去,根本无法察觉。 可这细微之处才透露了破绽,一个人的字迹即便刻意模仿得再像,毕竟始终不是同一个人,每个人的偏好就像指纹一样,永远不能百分百被复制。 而一般人瞧不出来两封信的区别,不怪他们,原本差距就太过细微,加之,本身人看书信,注意力多是在字句内容上面,极少有人注意间距,是以更难发现。 谢栩能对比出来,远超常人的眼尖心细。 惊觉这一真相,众人又是片刻静默,气氛再度陷入凝重。 有人冒充京兆尹的字迹,极有可能是幕后黑手怕被发现,推锅嫁祸给京兆尹,若不是谢栩机敏,恐怕京兆尹将陷入这场无妄之灾。 谢栩再次去了廷尉。 王大人正为此事烦忧,当谢栩将真相禀报以后,王大人这个重症眼疾者,将信笺对着灯火看了又看,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确如此,不是他就好。” 然后转身对谢栩说“事不宜迟,先去跟卢大人知会一声。” “是。” 两人去了京兆尹府。 夜已深,京兆尹卢大人还在批公文,两人到访后没有开门见山,而且王大人发问“老友啊,你最近是不是掉了块玉佩” 京兆尹道“咦,你怎地知道前阵子陪夫人去集市,不小心掉了。” 王大人道“你这哪里是掉,多半是被扒手刻意扒了罢。” 说完将那封信给了卢大人,再将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下。 卢大人有一瞬的怔愣,“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嫁祸于我” 王大人点头。 一群人沉默了会,道“在没查出真相之前,还是多留意身边。” 从京兆尹府里出来,王大人对天长叹。 “这事难啊。” 何止是难,越来越难了。 光京兆尹这边,就够让人头痛。 往常,一个人若是被嫁祸,多半是他的仇家,或者被挡了路,要除掉他的人,只需按着这条线索往这两个方向顺藤摸瓜即可。 可京兆尹不同常人,他一声嫉恶如仇,公正不阿,不知得罪了京里多少权臣富贵,与他有仇有怨,或者想除掉他的人,怕是得排到城门口去,查,从哪下手啊。 王大人想到这,不由对天长叹。 谢栩在旁劝慰“学生相信,世间之事,但凡有心做,必定会留下痕迹,哪怕隐藏再深,也无法无缝。我们只需跟着线索前行,必能查出真相。” 王大人看着谢栩,心潮起伏。 这孩子说的没错,这案子的确越发复杂,但也有了进展,而这些进展,不乏是这年轻人跟着蛛丝马迹往前推进的。 的确是个好苗子,他没有看错。 他拍了拍谢栩的肩,“但愿吧。” 夜风渐起,小道上光线深幽,前路茫茫。但纵使夜再黑,亦终有尽头。王大人看着前方,声音如金石落地,铿锵有声,“老夫在廷尉多年,掌国家司法刑狱,领君意,执律法,察民声,只求这世上无冤假错案,无人间不公,无漏网之犯,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长灯漫漫,师徒两的身影,在青板砖上缓缓远去。 而半城之隔的高楼之上,有人坐在高楼之上,将一壶烈酒,灌入喉中。 一侧下属恭敬道“主子,方才有人看到廷尉卿跟谢栩从京兆尹府里出来。” 喝酒的人丢开手中坛子,道“这么说,那匣子破解出来了这谢栩真有点本事啊,本座倒刮目相看了” 下属道“您不也破了么” 喝酒的人倒是直白,“我哪里破了,本座是拿刀架在在老鬼脖子上,那老鬼才将解法说出来的光那解法我都记了半晌” 下属道“那现在匣子破了该如何那密信” 喝酒的人笑,“破了就破了,本就是个障眼法,密信也是假的,无非是把真的调换走只是便宜了卢文林,没坑到他算他运气好” “来来,再拿两坛来,这京里又有好戏看了,有意思啊” “对了。”他又吩咐,“把那东西送去,那老头儿要是不识趣,哼” 后面的话没再说,夜色,渐渐回归宁静。 半柱香后,那物什送到了某座府邸。 有人拆开物什看了看,道“刚来的密报。那人死了,死了几天。” 另一人则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本来就在各个力量中折磨,又被喂了毒,能不死么不过,早在他出逃时,他就该料到有那么一天了。” 而另一片月色下的廷尉司。 夜深人静,廷尉里的人早已散了,廷尉卿王大人仍是回了官署,他心里挂念着其他公务,打算回来继续处理。 一个人影走出来,高大的身姿遮住了屋内的火烛,迎着王大人的方向,他叫了声“叔父。” 王大人看向灯火下的小年轻,“从励有何事” 深更半夜的,官署人都空了,王从励突然出现在王大人面前,王大人能不惊吗 “没。”王从励道“我忙公事呢” 王大人拧眉,自家亲侄他还不清楚,虽说入了廷尉,依旧改不了纨绔的本性,平日里不是迟到早退便是浑水摸鱼,哪有心思公务,还工作到夜里 他便说“什么事,说吧。” 王从励干笑两声“没什么,侄儿就是想问问叔父,您看,我都来廷尉三个月了,什么职位也没有,您是不是该” 得,是来要官职了。 王大人眉头更紧,王从励这状态,没将他赶出廷尉已是他宽容。 终究是自己侄子,他说“你尚需磨练,再等等吧。若真有心仕途,就先收收你的心” 王从励见叔父不应,顿时变了脸“叔父我可是你亲侄儿你不帮着我,帮谁啊那谢栩么你待他比待我还好” 王大人怒斥,“个中区别你不知道么你若有他一半,倒也好了,省得我天天为你操心” 王大人说完,不想理王从励,啪一声将门关了。 “哼”王从励对着门恨恨良久,拂袖而去 暖春四月,春风越发和煦,花草树木进入一年中最繁盛的时节,整个京城一片春光灿烂,生机勃勃。 与此相对的是,贩盐案进入了更紧张的追查之中,因着牵扯到了京兆尹,廷尉决定从京兆尹处着手,看能否找些线索。 而另一方面,廷尉也从“畏罪自尽”的孟云义处继续追踪,毕竟他是表面上的“罪魁祸首”。 这日,谢栩又搬了案卷回家看,顾莘莘刚巧来找他,见他埋在高如小山般的案卷里,提了个建议“谢栩,你们可以试试从孟云义的亲友家人入手,或许会有线索。” 话虽如此,可问题是,孟云义的家庭情况与常人不同。 郡守在古代属于高级别官员,相当于现代的市长或者省长,照说这样的职位,必然是三妻四妾,子女满堂,远亲近亲家族庞大。可孟云义的家,统共只有一妻一女,再加母亲与兄嫂。 原来,孟云义出身贫寒,父亲早死,母亲痨病,为了生存温饱,去了营地当小兵,他为人吃苦耐劳,又机敏能干,得了贵人的赏识,一步步高升,最后官至郡守。而姻亲状态,则是到了三十多岁,发达后才娶的妻,据说跟妻子感情十分要好,两人生了一女,然后将乡里的老母亲及兄嫂接来一起生活。 不料,不久后妻子因病去世,而孟云义惦念爱妻,竟是再不续弦,与女儿、老母、兄嫂生活在一起,直到贩盐案事发,他“畏罪自杀”时,他的小女儿才六岁不到。而他生活作风节俭,硕大的郡守府,只有几个仆人,所有的主子加仆人,不到二十人。 顾莘莘听完感叹,这样的人,很难跟为一己私欲,贪保中囊的联系在一起。她说“我总觉得,事情并非纵火自尽那么简单。” 谢栩从书里抬起头,他当然也如此认为。 顾莘莘道“这孟云义也是怪,我就算他是真自杀,有的人自杀,不愿连累亲朋好友,会将家里无辜的亲人都送走,可他为什么要把全家老小都拉着一起陪葬 旁边小书童道“许是孟云义怕自己死后,家人跟着一起遭罪,像这种走私重罪,朝廷会严惩,孟云义的家人若留在世上,轻则关牢房、重则流放或卖作奴仆,尤其是女眷,想那奴隶市集上,多少几岁、十几岁的官宦女,被卖去做丫鬟还好说,若是做军妓、雏妓,那便是入了地狱” 小书童的话有一定道理,历来畏罪自尽的人,携家带口一起赴死的不在少数。 一群人沉默片刻,顾莘莘道“我更倾向于另一个说法,孟云义不是故意纵火,而是被人杀的我们现在能希望的是,那满屋子中,总有一个逃出来,可以作为人证,给我们一个说法。” 谢栩一直默然思考,半晌后接了话,“我注意到案卷上一件小事,在事发之前,孟云义想给小女儿做几身衣服,他极爱女儿,这点小事,竟还亲自去裁缝铺,带女儿量尺寸,并且约定好五日后取货。” 顾莘莘道“那这么说,他的生活一切正常,既然如此,活得好好的,断不会突然自杀” 其实顾莘莘能想到的,谢栩早就想到了,他翻案卷不住琢磨,就是想追踪孟云义家人的下落。 “突然自杀就更诡异了”顾莘莘问“他们家有多少人” 人越多,会不会线索越多。 谢栩道“不确定,那场大火将整个官署跟后院内宅都烧了,连尸骨都烧成了灰烬,事后朝廷的人去清点,竟不知究竟死了多少人。” “如果有一两个逃出来的就好了,这些就是最好的人证” “可你就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 房间里再次陷入缄默。 谢栩凝眉不展,那案卷上的资料并未说服他,可惜他没能去现场,不然按他的性格,必定会探个仔仔细细。 接着,他继续翻案卷去了,要么,找出说服自己的证据,要么,找出案情的纰漏。 顾莘莘便没再打扰谢栩,独自回了家。 这案子疑点太多,顾莘莘总觉得可以从孟家人处着手。 万一有漏网之鱼呢 万一那场大火里,总有一两个没死,能够成为证人呢比如因为某些事躲过一劫的,万幸中的万幸呢只是她不知道具体是谁罢了 夜里,她招来卜镜,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一个个问。 先问的是“孟云义在哪” 万一他这个人没死呢,只是假死 很快,卜镜黑乎乎,没有画面,好吧这个人是真死了。 顾莘莘再问“孟云义的老母” 画面黑乎乎。 老母也死了。 “孟云义的大哥” 画面黑乎乎。 惨,大哥也死了 “孟云义的大嫂” 依旧黑乎乎。 顾莘莘“”真是惨,本来孟家就没几个人,几乎死完了。 卜到这,顾莘莘望天,无奈加同情。 连续卜了几次,精神力透支严重,她头痛。 那只剩孟云义的孩子了 据说他中年才得女,虽已年过四旬,但孩子只有六岁这么小的孩子,逃得出去吗 顾莘莘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强撑起来,最后一次问卜镜,“孟云义的女儿在哪” 卜镜乌黑一片,顾莘莘捂着脑壳,也死了 正绝望,卜镜却慢慢亮了起来,在一个幽幽暗暗的角落,一身脏兮兮的孩子,贴着墙根而坐 顾莘莘眼一亮小姑娘竟没死 画面继续,似乎是座破庙,地上尘埃遍布,不远处有摔倒在地、蛛网丝缠绕的落魄佛像,而小姑娘身边,躺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那是谁 画面拉远,寺庙大门露出来,上面牌匾写着“娘娘庙。” 顾莘莘细想了下,咦,娘娘庙不是京城城西的某个寺庙吗,原本香火还挺旺盛的,后来随着外乡发大水的流民越来越多的涌入京城,无处可去的流民们栖身在庙里,那庙渐渐就没有香客再去,渐渐沦为荒庙。 小姑娘不仅没死,还竟来了京城 为什么千里迢迢来京城 那旁边的老人家又是谁 有没有关系重要的线索 顾莘莘再等不及,起身往外跑。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44章 Chapter64 爹娘 深夜, 顾莘莘骑着马, 很快到了破庙。 不出所料, 破庙一角,有个小姑娘跟个老人家。 两人衣衫褴褛, 老人家似乎身体很虚, 半睡未睡, 小姑娘年龄小,怕生人,见了顾莘莘,便往老人家身后躲。 顾莘莘轻声细语, 摆出最和善的姿态“小妹妹, 别怕,我是好心的大姐姐, 我这有糕点,你吃不吃” 小姑娘盯着她, 不说话。 顾莘莘便将糕点拿出来,刚出炉的热糕点,带着喷香的香气, 小姑娘饿了很久,盯着那糕点, 吞口水。 顾莘莘道“我不害你, 你看, 姐姐自己吃一个, 没事的。” 她塞了一块自己嘴里, 咀嚼片刻,小姑娘见她无虞,腹中实在饥饿,战胜了疑心,小心翼翼接了一块糕点,慢慢吃。 吃了一块,小姑娘见没什么事,便将剩下的囫囵吞枣都吃了,剩最后两块时,她低头看看身边昏睡的老人,忍着馋留下。 顾莘莘便问“这是你的谁啊” “福伯。”小姑娘道“管家的福伯。” 顾莘莘心想,莫非,这是孟云义的老仆 她问“那你呢,你叫什么” 小姑娘吃了几块糕点,逐渐信了顾莘莘,“我叫沐沐。” “木木” “三点水的沐,沐沐,全名叫孟雅沐。” 话到这,地上昏睡的老人醒了过来,剧烈咳嗽几声,“小姐你怎么能把身份告诉别人” 老者艰难起身,狠瞪着顾莘莘,“你是谁” 顾莘莘反问“你们是孟云义的家人” 老人家道“你怎么知道。” 老年人没小朋友好忽悠,顾莘莘干脆编了个更劲爆的谎,“我是个商人,乐善好施,偶尔做完生意会过来看看这块的流民和乞丐,不仅如此,前段时间我无意救了一个人,他叫付勇,后来他重伤不治死了,临死前跟我说他还有心愿未了,他的主子有个孤女,叫沐沐,不知下落,他没指望我能救,只希望我日后能力,打听下下落,能帮就帮。” “巧的很,我夜里看到这小姑娘,以为她是个普通小孩,看她饿的慌,给了几块糕点,没想到,她说她叫沐沐,我想起付勇的话,才问了沐沐全名,竟然真的是你们。” 那老者听到付勇一词,先是不敢置信,“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干嘛要骗你们,那付勇个子高壮,有点左撇子,方脸,耳后有一颗痣,我说的对不对。” 左撇子的特性是谢栩发现的,至于身形面容,顾莘莘跟付勇接触过,记得。 老者见顾莘莘所说不差,渐渐动摇,尤其是耳后的痣,这般具体的特征,定然是亲眼见过。 老者颤抖着唇问“付副官也死了么” 顾莘莘点头,“死得很惨,被人虐杀的,死前告诉我,他的主子是个好官、好人。” “我既然受了付勇所托,你们愿意相信我,就把事情告诉我,我给你们指条明路。如果不信我,我就走,反正损失的不是我。” 老者再三犹豫,走投无路,最终选择相信,他流着泪道“我们主子是好官是好人啊” “他没有贪赃枉法,他是被人害死的,府里那场大火,是被人放的” 顾莘莘一惊,真被她预测准了。 老者道“我是府里的管家,纵火时,小姐刚好说要去街上看杂耍,老爷放心不过,让我带着小姐一起去,看到一半,听路人说,不好了不好了,郡守府烧起来了我带着小姐急匆匆赶回去,就见火光连天,嚎哭一片” “然后呢你没想法救火” “火太大,根本救不了而且我想起来,老爷曾在几日前吩咐我,说他有不好的预测,觉得有人要害他,便跟我讲过,如果形势不妙,就带着小姐去乡下躲” 顾莘莘心道,孟云义果然是被人暗算的。 她问“那你们怎么没去乡下” 老者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我是想去,可是我们大人冤啊,火绝对不是他放的,他活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小姐是他与夫人唯一的血脉,他疼爱小姐至深,又怎舍得离小姐而去” “所以你来京城,是想给你们老爷叫冤” “是”老者道“那些人说是我们老爷走私贩盐,可老朽跟了大人这么多年,大人不是这种人我要进京城给他告御状,我不能让大人死而蒙冤” “只可惜,老朽无能,带着小姐一路来到京城,风吹日晒,路上还遭劫匪劫财,等到京城已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盘缠也用完了,去衙门,没人理我,还被当叫花子赶” 小姑娘听到这哭起来,抱着老者的胳膊说“我想爹爹是好官,爹不会骗我” 老者摸摸她的头,一老一少相对流泪。 顾莘莘于心不忍,是从兜里掏了点碎银,道“先去找个住的地方,换几套干净衣服,然后,我给你们指条明路,你们打点好后哪都不要去,直奔廷尉司,到那就说,见王大人。” 她得换个形式让当事人自己去廷尉。她自己不好再出面,上次冰库找到嫌疑人的事已够巧合,这天大地大,又给她找到案件当事人,真成妖怪了。 她本来想让两人去见谢大人,但怕动作太明显,被谢栩怀疑,反正见王大人是一样的。 “记住,一定是王大人。王大人是个铁面无私的好官,他如今正管这个案子,你们案件紧要,除了他,遇到谁你都不要说任何信息,知道吗” 老者给顾莘莘磕头,“记得了谢谢姑娘” 做完一切,顾莘莘回家等消息。 第二天,消息来了。 说是有一老一少上了廷尉,跪在门口,求见王大人,说有要事,若不见,便跪到死为止。 王大人体恤百姓,出了官署,当老人开口一个“孟”字后,王大人面色微变,立刻将人领了进去。 廷尉司最机密的房间里,福伯对王大人人磕着头,流着泪,将所知一一道来,王大人面色沉重。而谢栩得到王大人特批,在房内一并听着。 这场长谈直到下午结束,王大人从官署里出来,他让人将一老一少找了个机密地方安顿,然后进了宫。 宣政殿。 皇帝批改奏章,偶尔在上书房,偶尔在宣政殿。 王大人来时,天子正在宣政殿,褚黄龙袍加身,不怒自威。日光半遮,一层层的帷帘后,殿内精巧的物什在光影中镀着光辉,袅袅的龙涎香燃着,弥漫奢靡之气。 听闻王大人的来意,天子让人清了场,唯留王大人。 当王大人将今天所得讲出,皇帝长叹口气,“其实,朕早就在猜,孟卿是被人所害。” 王大人一惊,“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苦笑“当年,传言里那个提拔孟云义的贵人,就是朕啊。” 原来,孟云义入兵营后不久,将他迅速提拔的贵人,正是当年尚未登基,身为三皇子的陛下。那会启城山匪占山为王,极为猖獗,年少的陛下为了磨练,自请带队五千兵,前去剿匪。 孟云义虽出身贫寒,但骁勇善战,不畏艰苦,此外甚是体恤民生,但凡军队经过农庄,他身为微末兵卒,却总劝说周边军士,勿要惊农,勿要拿百姓一分一毫皇帝是仁君,自也是体恤百姓的,是以对孟云义印象极好,再看小伙子吃苦耐劳,便将他提到身边做近卫,后来,广郡下面的乡缺个小吏,孟云义老家在广郡,为了照顾老家身体有恙的兄嫂跟老母,他竟放着天子的近卫不做,申请去了广郡做个小属官,之后因着治理有方,一步步从属官升到了郡守。 时至今天,皇帝对他的印象仍然极好,当听到他走私贩盐、鱼肉百姓时,难以置信。 而今天,得了证人的供词,更是心绪难平。 他问“爱卿觉得这幕后黑手可能是谁” 王大人唇线微抿,不答。 随着时间的深入,局面越来越复杂,牵扯面越发广大像是一场黑幕,你越走进去,越觉得乌黑空旷,四周都是危险,你却不知真相在何方。 可以肯定的事,能将堂堂郡守、廷尉、京兆尹甚至天子都牵扯进来,背后之人必然十分高深。 君臣两沉默良久,皇帝道“罢了,你先下去吧,接着查吧。” 王大人颔首而出。 这会,天渐渐黑了。 谢栩正跟顾莘莘并肩走在路上,他下午听完证词,王大人进了宫,而他就在官署里将供词整理完毕,一直忙到天黑才出来。 不想顾莘莘就在门口等他,问其原因,顾莘莘答说“我来看热闹的听说你们廷尉今日来了两个人,跪在门口不肯走,好多人围着呢,什么事啊又有大案么” 爱看热闹,这很符合她的性格,谢栩便没多想,道“没什么,来了两个证人。” 顾莘莘压低声音“该不会是那贩盐案” 左右无人,谢栩颔首,默认。 想起今日孟家老管家的证词证言,还有老人的泪与孩子的泪,谢栩心头一片沉重。 有人为谋私利,贩卖私盐,不惜嫁祸孟云义,纵火烧了孟府上下十几口,又囚禁付勇,残酷虐杀,再做假证,嫁祸京兆尹这系列的手段,高深,强悍,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望天,只觉迷局像夜空一样,茫茫然。 最终,谢栩道“能设局,就能破局,继续往前走吧。” 仿似一场棋局,黑白两子,你来我往,绞杀撕缠但最后,总有破局的那一天。 少年的眼神,深邃而清亮,宛若一刻夜空的寒星。他步伐渐渐往前,越发笃定。 案件在曲折中推行,而顾莘莘的布业生意,则随着气温日益渐暖,重振旗鼓。 天气暖和起来,又到了雪纺的热销期,顾莘莘有了新的目标,过去她只在京城贩卖,如今,她尝试着将店铺推广到周围县市。 由于她的布庄已在京城创下口碑,而京城乃是全国的导向标,某种事物在京城一旦红火,附近乃至偏远都城便会追求这种潮流,所以顾莘莘推广起来,比想象中容易,她在附近几座城开了几个分店,每个店雇了店长,她只需在京城坐镇指挥就可。 试营业一段时间,生意竟然颇为不错。顾莘莘摸着兜里新进的银子,喜滋滋。 但人总是不嫌钱多的,她接着去打量其他的产业,譬如,拍新电影,这回她想拍个侦探剧。戏院么,不能总放爱情剧或伦理剧,偶尔也放放文艺剧、侦探剧之类,满足不同口味、所有阶层的需求她决定把狄仁杰里的某桥段搬出来,侦探剧最吸引人眼光,估计能拉得一波票房。 思及此处,顾莘莘摩拳擦掌,准备出门去培训演员。 走到一半,想着会经过廷尉司,便顺便给谢栩送些茶点,最近他办案累了,她作为“表妹”,偶尔也要照顾照顾“表哥。” 生意重要,创业重要,好感度也不能忘,顾莘莘决意走两手抓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她拿着点心走到官署,在守卫的看守下,直接进入前厅。 以前守卫还会拦她,现在不会了。她来了廷尉太多次,几乎廷尉上下都知道她是谢大人的小表妹,且是从小到大,如家人般亲厚的表妹,前厅刚好是待客厅,若有熟人,可以先进去等候。顾莘莘大大方方进去,坐在那一排软凳上,等谢栩出来。 不想,她还没等到谢栩,倒是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出来,顾莘莘定睛一看,咦,不就是那天那个小沐沐么 原来,自从孟家一老一少去廷尉鸣冤后,两人就被当做证人保护起来,福伯年纪太大,千里迢迢来京,一路奔波,身体早已掏空,这会正在廷尉找的宅子里养病呢,官府还专门派了人看护。 至于沐沐,老人家病了,如何照顾她,且孩子还小,天性好动,将她关在一个小小宅院里,等同于坐牢。那沐沐便日日在院子里哭,最后廷尉卿无奈,将孩子接回了自己家,由夫人照顾。可孩子大概是不习惯,仍然总是哭,一想家就哭。而廷尉卿还有自己的顾虑,这孩子是证人,他府里人多眼杂,突然凭空多出个孩子,怕有心人居心叵测,是以廷尉卿决意将孩子暂时送到某个普通人家抚养,不引人注意最好,当然,官府还是会派人接着保护。 眼下,王大人将小姑娘带到了官署,看看各同僚有没有好的人选,送过去。 不料,小姑娘无意去了前厅,就看了顾莘莘。 她立马冲过去抱着顾莘莘道“好心姐姐” 她没忘记,那晚上是顾莘莘送的糕点,更是她给他们指了为父鸣冤的方向。她心里极感激这个姐姐。 一群人见状有些懵,这时谢栩走了出来,见状问“你们怎么认识” 顾莘莘赶紧道“哦,我不是总爱在流民那一块施粥么这小孩我在那里见过,我给过她吃的,她竟然记得我”然后摸摸沐沐的头“真聪明,记忆力真好。” 这借口冠冕堂皇,毕竟顾莘莘的确常去给流民布粥。 而小家伙看着小,实际聪明得很,一听顾莘莘这话,便知不能将那晚的事说出去,因为姐姐曾经说过是秘密,于是她干脆抱住顾莘莘道“我要去好心姐姐家住” 官署在给她找新的落脚处,小家伙人生地不熟,没了福伯照顾害怕,当然想选一个信任又有好感的人,便抓着顾莘莘不放手,可怜兮兮地对顾莘莘道“姐姐,你带我去你家好不好,你的糕点好吃” 官署一干人等笑了起来,王大人看了看,竟然觉得顾莘莘是个合适人选,这小姑娘不属于官署,身份上只是个普通商贾女,况且他观察过几次顾莘莘,小姑娘机灵而有善心,沐沐托给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再加上沐沐也情愿,难得这孩子有个中意的。 至于安全问题,多派些官兵暗中保护就是了。 于是王大人一拍手道“就这样决定了,以后就有劳顾掌柜一段时间了。” 顾莘莘“”竟然问都不问当事人就决定了 顾莘莘临危受命。最后,看在谢栩的面子上,她将沐沐带回了家。 小家伙今年五岁半,虽然信任顾莘莘,但乍一换个地方,多少有些不适应,被顾莘莘牵着带回家,坐在房间里,左看看右看看,却不敢随便乱动。 阿翠见状道“哇哪来的这么可爱的小肉团啊。” 沐沐头上扎了个小髻,又生了张小包子脸,玉雪圆滚,极具孩童的娇憨,阿翠忍不住捏她脸蛋。 沐沐鼓着腮帮子气道“我叫沐沐,不叫肉团,我跟好心姐姐来的。你再捏我,我可要生气啦。” 阿翠伸手将背后的一盘子好吃的拿出来,“啊,这样啊,这些吃的我还是拿回去吧。” 阿翠当然知道她是谁,顾莘莘已经告诉了她,并且让她做些孩童爱吃的美食拿过来。 毕竟是孩子,一看好吃的便吸引住,眼巴巴瞅着不动了,阿翠没再逗她,将吃的放在桌上。片刻后,顾莘莘也进了房,看小家伙拘谨,陪着她一起吃,小家伙边吃边聊,情绪渐渐放松,过会,顾莘莘拿出一个可爱的布偶小狗,小东西嗷呜的扑了上去。 这阵子,小家伙先是经历丧父之痛,接着跟管家风餐露宿上京告御状,再是被放到不同家里寄养,那些或是敷衍或是同情的眼光让她并不舒坦,在顾莘莘这里,对方只将她当做一个普通孩子,倒让她安心下来。 她抱着布偶狗狗,对顾莘莘说“姐姐,我晚上跟你睡好吗” 顾莘莘摸摸她的头,“好呀,只是你不许磨牙,也不许抢我被子,不然我会揍你。” 沐沐“噗。” 翌日,小姑娘起来,看顾莘莘去店里,缠着要跟着去。 想着小姑娘离开熟悉的人就没有安全感,顾莘莘便将她带去,对外说是自己的远亲小堂妹,且让小姑娘自称姓顾,将孟姓身份藏紧。 小姑娘很机灵,谨守秘密,跟着顾莘莘在店子里进进出出,从没惹出什么事。 顾莘莘如此养了小姑娘一段时间,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招架不住了 沐沐刚来时,对陌生环境拘谨,加上处于丧父之痛中,话并不多,只怯怯地每天跟在顾莘莘身后,可越往后走,她跟顾莘莘愈发熟络,本性逐渐显了出来。 在她过去拘谨小心的外表下,其实包裹着一个格外活泼外向的个性,在顾莘莘的照顾下,平稳安逸的生活让她慢慢走出了家族覆没的阴影,她的脸上有了笑,话一天比一天多,每天跟在顾莘莘后面,像个小尾巴,好奇心十足,问个没完“姐姐,这是什么” “面粉。” “这呢” “花果茶。” “为什么他们喜欢拿花果茶配糕点” “吃一口喝一口多配啊” “为什么你这店子叫七分甜” “我乐意。” “为什么人多了你就心情好” “赚钱啊” “为什么你总给那个黑脸叔叔送” “等等什么黑脸叔叔” “就是官署的那个啊,总黑着脸,从来不笑。” 顾莘莘“”莫非她说得是谢栩 “打住,你叫他叫叔叔,叫我叫姐姐”辈分乱了吧。 “如果你想做我娘也可以” 顾莘莘“” 换了现代世界二十四五岁的我,捡个小包子做个便宜老娘可以,可眼下古代我才十五岁啊十五 她看着小姑娘,“我不想做你娘” 小丫头瘪瘪嘴,“他们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我不想做一根草。” 得,顾莘莘听出来了,小姑娘眼下没爹没娘,好不容易在顾莘莘这落了脚,担心哪天又被抛弃,所以想紧巴着顾莘莘,要名分来了。 顾莘莘说“太快了,我一时接受不来。” “没关系,你再适应适应”小姑娘接着道“那官署那个黑脸叔叔是我爹么不然你怎么老给他送东西” 顾莘莘“”s“他不是” 小东西的思维实在太快,顾莘莘招架不住。 一长一幼正拌嘴时,店里进来两个人,是有好几日没见的宋致跟凌封。 这两人并不知道小姑娘是廷尉的证人,只听说顾莘莘老家来了个亲戚,日日跟在店子里,黏糊的很,他们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个丁点大的小东西。 而小东西一看人来找顾莘莘,立刻蹦了过去,对着走在前头的凌封就喊“爹二爹” 顾莘莘“”他不是 小东西已经对着宋致喊“三爹” 顾莘莘“” 两个男人哭笑不得,凌封道“你哪来的女儿啊” 顾莘莘扶额“老家的亲戚,不懂事瞎叫唤,你们别介意” 这时,沐沐突然朝着外面道“我大爹来了” 屋外竟又多个了身影,正是谢栩。 他从官署下班,本要回谢宅,因为顾莘莘的七分甜是必经之地,他已养成习惯,每次路过看一眼,不想今日就看到了宋家表兄弟。 想起宋致在相府看顾莘莘的眼神,原本没打算进来的谢大人,立刻进来。 不想这孩子冲他过去大喊“爹大爹” 得,这一屋子男人,大爹二爹三爹齐了 而小姑娘又扑去了顾莘莘身边,在她耳边悄悄说“娘我告诉你,这年头,爹要越多越好,你看,我本来只有一个爹,后来他没了,我就没爹了,多可怜,我现在吸取教训,多备几个爹才保险娘,你也是,多备几个相公,没错的” 话没说完,更巧的是,一个白大褂掀门而入,八宝鸭尚未说出口,就被一屋子的人震住,而小姑娘再次扑了过去,“四爹” 一屋子人“” 一品楼。 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菜肴,桌旁围着小姑娘,跟她的娘,还有四个爹。 事情是这样的,认亲会结束后,徐清再次提到了八宝鸭在那群爹乱舞的场景他竟然还能想起八宝鸭,怎一个执着了得。于是,一群人干脆去一品楼聚餐。 点了徐清爱吃的八宝鸭,小家伙跟着吃得不亦乐乎,其他人则是大眼瞪小眼。小家伙还招呼大家“娘,大爹二爹三爹,你们快吃啊,不然四爹就吃完了。” 嗯,你四爹胃口真好。 作为知书达理恪守礼孝的宋致终于忍不住跟小姑娘科普,“小妹妹,一个人只有一个爹的。” 小姑娘咬着鸭腿,“是吗哦。” 然而,半个时辰后 一群人无奈地陪着吃完,走出饭店,小姑娘问顾莘莘“娘,今晚去哪个爹那里睡啊。” 众人“” 宋致再次强调“沐沐,你娘还没嫁人,不不,那不是你娘,她只是你姐姐,以后就算她嫁人,愿意做你娘,那你也只能有一个爹。” 这话太过正儿八经,打击了沐沐幼小的心灵,她还小,在她心里,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娘只能配一个爹,她只知道,要多认几个爹,日后才有人爱。这不是势利,而是孩子的本性,家族在一瞬间倾覆,她失去了所有亲人,便本能想多认几个。她喜欢好心姐姐,好心姐姐身边的朋友,应该是也是好人,所以她才都想要着做爹,因为爹是世界上最疼女儿的人。 眼下,宋致的一番科普,不仅没帮助孩子认清现实,反而触及到了沐沐的伤心事。 小姑娘瘪瘪嘴,“哇”仰天大哭 宋致“”懵 这时若能配个表情包,定然是,我做了什么她为什么哭小孩到底应该怎样教育难道我说得不符合礼法吗 一直作壁上观看热闹的谢大人呵呵,都说别招惹小孩。 顾莘莘无奈哄她,“别哭啦。” 依旧哭。 “别哭啦不然今晚不许跟我睡” 小姑娘立时被吓到,怕姐姐也不要自己,便可怜兮兮地收了眼泪。瞧见她眼泪汪汪的模样,顾莘莘又于心不忍,便转了话题逗她,“沐沐,倘若四个叔叔里,真的可以选一个当爹的话,你选谁”她只是想问小姑娘最喜欢哪个叔叔,没有别的意思。 小姑娘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黑白澄澈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从四个男人身上渐次掠过。 先是谢栩,黑脸、冷面、不爱笑、气场大,难以接近,小姑娘不喜欢。移到小爵爷身上,凌封笑嘻嘻看着她,小姑娘目光又移到宋致,嗯,这个叔叔长得漂亮,但是爱讲道理,日后怕是很啰嗦。再看徐清,这个叔叔,看着怪怪的,她也不喜欢他,因为他只喜欢八宝鸭。 最后,小姑娘张开双臂,朝着凌封奔过去,“我要这个爹” 小姑娘喜欢凌封,不仅是这个爹爱笑,更因为她自己真正的亲爹孟云义,军人出身,有股英武之气,而小爵爷爱穿劲装,同样有股子英武,两人气质接近。 于是她抱住了凌封的腿,喊起来,“爹爹爹” 凌封起先啼笑皆非,可看着软糯糯的小包子抱着自己的腿,心登时一软,日后他若是有女儿,就想要个这样的,便一下将小姑娘举起来,“诶闺女诶” 顾莘莘“” 而小姑娘被抱起来不忘扭头喊顾莘莘“娘,你快点。” 顾莘莘“”谁是你娘。 话是这么说,她仍是快步走上去,跟凌封并肩一起,而小姑娘已经从凌封身上跳了下来,一手牵着凌封,一手牵着顾莘莘。 左看看凌封,喊“爹。” 右看看顾莘莘“娘。” 顾莘莘“” 另外三个男人落在后面,表情不一。 谢栩是不屑的。 宋致是无奈的。 徐清是无所谓的。 倏然之间,前面两个男人意识到了什么。 小家伙叫小爵爷爹,叫顾莘莘娘,那么小爵爷跟顾莘莘岂不是一对 谢大人跟宋大人的脸色,立刻不好了。 倒是徐博士在后面摸摸脑袋,心想。 顾莘莘什么时候比八宝鸭还受欢迎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5章 Chapter655 秘密 谢栩最近很烦恼。 原因除了小沐沐, 还有御史大人。 这御史不知为什么, 堂堂三公之一,一品大员,隔三差五地找他。 要么是在某个上朝之后, 要么是突然巧遇,谢栩莫名其妙,直到有一天,御史大人不顾一品公的威仪,悄悄问“谢大人,听说你是五月生啊” “是。” 御史大人又道“上旬” “是。” 御史大人眼里蹦出神采, “你家中可有给你婚配譬如娃娃亲,定亲” “尚无。”谢栩道, 说到这谢栩反应过来, 难不成御史是因为果然,御史大人抓住他的手,连三公的架子都忘了,“啊呀,那敢情好,你有没有兴趣做我们裴家的女婿” 谢栩“” 原来, 自从裴家千金跟二皇子的婚事告吹之后,给女儿算过命,说是找命中带木, 且五月上旬之男子最是合宜, 御史大夫为了宝贝女儿的婚事, 几乎踏破整个京城王公子弟圈,就是没找到合适的,直到有一天,女儿娇怯怯地说“爹,听说那廷尉的谢大人,符合要求” 御史大夫一打听果然合适,此后便偷偷留意上这小伙,见其一表人才,且才干出众,官品虽低了点,但不打紧,做了他裴府的女婿,他自然会替他筹谋唯一的缺陷是失了左臂,不过挡不住女儿喜欢啊。 老头子发现了,女儿提起这个人,便神采奕奕眸光发亮,妥妥少女怀春。原本御史大人担心女儿失了皇家的婚约会一阕不振,如今看来,有了新的指望,好得很。 是以,御史大人干脆拉下老脸,来找谢栩当面说,说来,他爱女心切,旁人家里,儿女姻亲都是女眷操心,御史大人却是亲力亲为。 他计划好了,若是小伙子同意,他就去找小伙子师父,廷尉王大人商量婚事。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伙子如今父母双失,至亲皆无,师父主持婚事,天经地义。 届时师父做个婚礼见证人,也挺好。 想到这,御史大人打定了谢栩会同意。 毕竟,一个微末属官能娶三公的女儿,那可是大大的高攀,常人做梦都不敢想。 果然,谢栩提到了这个词,“谢大人美意,下官不敢高攀。” 御史愣了愣,等等,少年,你这高攀是客套话啊还是实话我是真心想让你高攀,送给你高攀,搁你面前攀,你为什么不敢 御史转念一想,许是少年自卑,毕竟身份悬殊过大,或是自尊心太强,碍于颜面一时不好接受。 御史裴大人说“我知道此事对你有些突然,无妨,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 然后拍拍谢栩的肩“好好想,年轻人,机不可失哦。” 御史大人说完就完了吗没有,他夜里又摸去了王大人家。 堂堂三公之一,登门造访,王大人以为有紧急要务,端重肃然,正襟以待,不然御史大人说“那啥光定啊,你能帮我说个媒么” 王大人“” 然后御史大人便将小儿女的事说了一番,王大人表示理解,但不打算参与,自己徒弟是个有主意的,他们这些长辈,还是别乱点鸳鸯谱。 但御史大人并没有灰心,几天后,御史大人再度找到谢栩,问他“小伙子,考虑的怎么样” 谢栩行过礼,仍是那句话,“谢御史大人美意,谢栩无意高攀。” “这”裴大人暗想,莫非小伙子以为要自己入赘呢。 裴御史便说“谢大人,我们裴府是顶讲道理的,不会让你入赘,日后你好好待我女儿就行。” 谢栩摇头,“裴大人,下官刚刚入仕,只想专注廷尉事务,暂无意婚娶。” 案子尚未破,事务诸多,再说,他对裴娇娥并无半点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裴御史不好再说什么,不然御史家的脸面没处搁了,只能说“年轻人肯上进是好的,但愿你日后不要后悔。” 裴大人说完遗憾离开,心里却是想,回头女儿问,该怎么交代。 春光娇媚,微风拂面。 谢栩这边推掉了御史家的橄榄枝,顾莘莘那边则在宅子里,陪小孩玩乐。 小沐沐越处越发活泼,几岁的小丫头竟比一般的男娃还淘气,在地上玩了一圈后,又弄了许多沙子来,在地上堆城堡。 凌封兴致勃勃一起陪着玩“等到,沐沐,我给你堆个皇宫” 宋致在旁轻笑。 那日认闺女无非是一时玩闹,但凌封还是挺喜欢小姑娘的,隔三差五来拎点吃的喝的来看小姑娘,宋致若有空,会跟着一起。 当然,兄弟俩来探的对象全然不同。 等到皇宫堆完,夕阳西下,天色不早了。 凌封跟宋致一起告别,离开了顾宅。 这个点晚饭也该上了,顾莘莘将小丫头拉起来,带她去吃饭,看小丫头仍依依不舍地瞧着沙子,便问“怎么这么喜欢堆沙子” 小家伙没事就爱玩这个。 “想爹了,想自己的爹。过去爹总陪我玩”沐沐说完“哦”了一声,似想起了不得的事“还有田叔叔,有时候他来我们家他也会陪我,他会堆很高很高的碉堡,比爹还厉害。” 顾莘莘拿毛巾给她擦手,随口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田叔叔哪个田叔叔” 小家伙道“田均叔叔啊。”她语气急转而下,“可是他也没了,去找爹了。” 这名字有些耳熟,顾莘莘道“田均” 小沐沐说“对啊,很多人都认识我田叔叔的,他可是姬郡郡尉,很厉害呢” 姬郡郡尉姬郡不是跟广郡相连吗两个郡的统领人,竟然是朋友 顾莘莘直觉不对,里面或许有某些牵连,忙命人去官署请谢栩来。 谢栩来了后,顾莘莘开门见山问“你有没有听过田均这个人沐沐说是她爹的好友。” 谢栩神色微变,上前问沐沐,“你爹跟田均是好友” 沐沐点头“是啊,但知道的人不多。” 顾莘莘见谢栩脸色浓重,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栩答“田均,是姬郡的郡尉,姬郡与广郡交界,是临近郡县,沐沐的父亲孟云义是广郡郡守,田均则是姬郡的郡尉。” 大陈朝郡守乃一郡之长,属行政高官,多处理行政要务,郡尉也是高官,却是武官,掌驻军,也主管治安,缉侦盗贼等等。两职务皆属高官。 两位高官相识,结交为朋友,没什么稀奇。 稀奇的是,孟云义死了,田均也死了。 姬郡便是去年洪水事发之地,当时广郡也被淹,实际上破坝的地点是以邻城的姬郡作为源头,当时大水冲破几座城池,包括广郡姬郡在内,二十七万百姓为之丧命,灾难来到时,姬郡的都尉田均领导抗洪失策,导致伤亡增大,后无奈下朝廷派兵增员抢险,朝廷特派官员看浮殍遍地,满目疮痍,皆属指挥使田均救灾不力,一怒将其斩杀于江堤坝下。 这件事单看没什么,可再联系广郡之事,出事的时间就很巧合。 广郡发生重大走私贩盐案,“案件主谋”孟云义“畏罪自杀”。 姬郡发生洪灾,“指挥使”田均被斩坝下。 两人死期接近,且还是好朋友。 这便耐人寻味了。 谢栩拧眉沉思,顾莘莘则是站在感性的立场上分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孟云义是冤枉的,是个好人、好官,那他结交的田均,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这样的人,又岂会坐视百姓的性命不管,任由洪灾来到不作处理 会不会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顾莘莘转而提起另一个问题,“那个福伯怎样好些了吗” 老人家年纪大了,上次去廷尉击鼓鸣冤后,因为来京之路风餐雨宿掏空底子生了场重病,近来在廷尉安排的别院里调养,这几天才有了好转。 谢栩颔首,“你是不是想问他,到底孟云义有没有将一个匣子给付勇” 顾莘莘点头。 不愧是权臣大人,一点就通。 这问题看着不起眼,实则关键性,如果匣子的事是子虚乌有,那孟云义根本没有线索流传出来,如果他有,那就更复杂了,孟云义的确有线索出来,但落到了某个不怀好意的人的手中,他们将真线索拿走,留下了假的,混淆视听。 这问题谢栩早就想过,但老人重病,不好紧逼,如今情况转好,该去问问。 谢栩很快去了福伯那,顾莘莘死皮赖脸继续跟着。 吸取了付勇的教训,此次,福伯被保护的很好,安然无恙的度过了病期。 面对两人的来到,福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有。那匣子还是我求高人买的。实不相瞒,我不仅是主子的老奴,还是主子的舅公,主子十分信任我,那匣子就是老朽去找高人买的,花了大价钱,因为主子说,若他有什么万一,他得留下什么紧要之物,藏好了,以证清白。” 所以匣子是真的,线索也是有的,找到它,很可能就找到幕后黑手,真正的贩盐者。 只是,一切若是两人所想,的确有人拿走了真线索,留了假线索,迷惑朝廷查案。那么,这个对换过程是怎样真正的线索,又在哪呢 从偏院出来,天色已晚,两人走在长灯漫漫的路上。 顾莘莘说“接下来,若能找到真正的线索就好办了。可世间之大,一条小线索,很可能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纸条,去哪找呢” 谢栩道“会找到的。” 他言简意赅,但语气笃定。 顾莘莘相信他,凭他的性子与头脑,若认准一件事,必竭尽全力,无论用尽多少办法,直到水落石出为止。 顾莘莘便冲他笑了笑,两人站在长街十字路口告别,各自回家。 回到顾宅,小沐沐早已睡下,最近不愿夜里卜问被发现,顾莘莘将小沐沐丢给阿翠,让阿翠带着睡。 没有孩子的夜晚就是安静,适合做某些秘密行动。 顾莘莘再一次拿起卜镜,问“孟云义真正的线索在哪” 她相信凭谢栩的能力,可是,刚才彼此在长街处分离后,她曾回头看他一眼。 谢栩目送她回家后,没有回府,而是再次去了官署追查案情。瞅瞅那会的时间,亥时已过,放现代北京时间,将近夜里十一点。 忙了一天到深夜,他仍不知疲倦地办公。 她相信他能想出法子,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想帮他。 卜镜如果能直接卜问出来,他便不用费劲脑汁,他们也有更多的精力,对案情进行下一步追踪,让冤者昭雪,让恶者得惩。 这一声卜问后,镜面很快出现了内容。 真的有内容 顾莘莘喜出望外,说明,孟云义真的留下了线索 可黑漆漆的场景看不清等到画面往下拉,出现了一个匣子顾莘莘眼一亮,咦,四四方方,金属制成,上面并有古怪棋盘,竟是前些天,他们好不容易破解的九宫格匣 怎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匣子莫非,是背后黑手为了彻底蒙蔽他们,按照付勇的那个匣子,做了个一模一样的,然后将其调换,自己拿走了真匣子跟真线索,留下了假匣子跟假线索 所以,她们只要找到这个真匣子就好了 可匣子具体在哪呢 顾莘莘接着看画面。 画面继续拉远,出现一只手,原来,是一只手握着那匣子,然后,手的主人打开床底柜子,将匣子塞进去。 很显然,他在藏匣子。 这个人是谁顾莘莘努力辨认,遗憾的是,哪怕画面推远,她也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背影,应该是个男人,穿着玄色长袍,背影尤其高大,作贵族打扮。 而地点是在某个房间,装饰精致华美。 只一个房间并不能确认具体地点,顾莘莘脑壳大,卜镜啊,你倒是把整个宅子的全貌给我看看,最好外头门匾上写着“xx客栈”、“xx山庄”、“xx酒肆”等等,我也好找过去对不对 然而,卜镜一贯任性,一旦开启画面,便不听任何人指挥,看心情随机播放,这会,它将画面继续后推,退出了房间,可见一排长廊,咦,虽然见不到整个建筑全貌,但顾莘莘惊奇的发现,这屋子与众不同。 它是呈环形设计的,四四方方一圈房间,中间则用人工挖了一个藕塘,栽了不少莲花,时间近五月,莲叶冒出了尖尖,青嫩如碧玉,而藕塘上居然还做了个小白玉桥,一弧弯拱,站在上面可欣赏底下的莲叶荷花,十分风雅。 画面到这结束。 顾莘莘此刻的心情既欢喜,又遗憾。 欢喜的是,真的有案情线索,遗憾的是,她不知道线索具体在哪,还得继续去打听。 翌日,顾莘莘并未像上次一样,站在七分甜门口,向各个客户打探。 她心想,这般雅致精巧的地方,哪里是寻常百姓去得起的,问也白问,还得找行家打听。 很快,顾莘莘找到一个专为高官豪绅做屋宅的高级匠人,搁现代叫建筑工程师。 “张大叔,您知不知道这附近最美的庄子或酒肆在哪啊最雅致的那种。” 匠人道“万花楼” 顾莘莘“”万花楼是个妓院,卜镜里的宅院风雅安静,绝不是妓院。 顾莘莘干脆挑明,“一个特别漂亮的屋子,跟普通的房子不一样,它是围成一圈的屋子,中间则修了个藕塘不管哪个房间,推开门都能看到藕塘,十分美。” 匠人“啊还有这等宅子没听过。” 顾莘莘“” 继续问。 第二个古代建筑家不仅没见过,还嘱咐顾莘莘如果找到这样的屋子,一定告诉自己,他定要去观摩一番。 顾莘莘“” 第三个。 仍然不知道。 第四个。 不知道。 第五个 不知道。 第六个,顾莘莘扶额,几近绝望。 眼看夕阳西下,顾莘莘没精打采准备回家,突然,裤腿被人拉住。 低头一看,竟是个乞丐 乞丐说“小姑娘,我知道。” 顾莘莘不信,一干大佬不知情,一个叫花子竟然知道。 叫花子说“我真的知道,那可是京郊新建的庄园,可神秘了,只招待贵客,非顶级名流不得进,据说来往的都是高官权贵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你打听也是白打听。” “那你怎么知道的”顾莘莘问。 “姑娘有所不知,”乞丐道“其实,在我从事这个职业之前,我还有另一门更为高深的职业,叫劫富济贫之侠者当然,世人因嫉妒贬低为贼。有一天,我无意发现了那隐秘的庄子,爱岗敬业的职业操守让我忍不住摸了进去,然而没等我摸到点成果,就被人发现,打断了腿,丢了出来” 他指指断了的腿,“所以,我的光辉生涯就此结束,转行做了乞丐。” 顾莘莘“”竟有人将自己的黑历史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她说“那你怎么证明你的话是真的呢,没蒙我” 乞丐洋洋得意,“那宅子里的藕池,有假山,还修了个白玉桥,桥旁边,还有小庭榭” 顾莘莘瞠目,这乞丐说得跟卜镜里一模一样 看来是真的了,顾莘莘赶紧道“那到底在哪,叫什么” 半柱香后,顾莘莘终于摸清了最终地点。 代价是一百两银子。 普通老百姓一辈子未必能赚一百两,乞丐却奇货可居,黑了她一百两,于是,光辉的人生历程从毛贼到乞丐又变成了有钱人 虽然被宰,但得到了确定的消息,顾莘莘也不算一无所获。 她总算知道了线索的根据地半月山庄 拒乞丐所讲,半月山庄距离京郊三十里左右,生在一片绿柳林中,十分隐秘,据说是某富商的产业,专门迎合朝内高官或顶级富甲而造。 当他们有秘密之事要进行,便可选择此处。放现代社会,即高级私人会所,高官或巨富们表面上维持着或廉洁或公正的好形象,私底下却在隐蔽场所交流、招待或玩乐。 总之进去的人,非富则贵。 知道地点在半月山庄,顾莘莘决定告诉谢栩,通知他行动了 于是,入夜 谢栩刚回顾宅,蓦地“咻”一声响,一枚羽箭钉在房梁上。 不用猜,这羽箭就是顾莘莘射的 她也很无奈。 她又知道线索了,继过去一样,天大地大,她竟然又准确无误地知道了线索在哪好神奇好棒棒 常人不可思议吧 说到这事,她迫切地想等哪天,两人真正熟络到不分彼此,她能将自己的终极秘密抖落出来,告诉他,老娘真的有特异功能,老娘能看镜子,镜子里有内容 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求我呀求我呀求我啊哇哈哈哈 然而,想象中的谢栩瞟了一眼,“看不到啊你这个小妖孽。” 顾莘莘“”卒。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6章6 Chapter66 搂住 哎, 尔等凡人如何体会孤之神异顾莘莘感叹。 眼下,顾莘莘没把握说了谢栩会不会信,毕竟自己身负异能实在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想了大半晚, 顾莘莘找不到糊弄的法子, 干脆来一招最直白的。 屋宅里, 高虎取下羽箭, 左右查看, 屋外并无人,不知是何人送的,他将羽箭观察许久,确信无恙后,展开里面一张小纸条,交给谢栩。 纸条上写着 “线索在半月山庄水云间。” 主仆几人看了消息后俱是一惊,谁送的信,又焉知他们在查什么 再一看, 纸条另一侧还有两行极小的字。 吾受孟大人之恩,大人冤死,吾心愤恨难平,特来报信。 望谢大人为我主沉冤昭雪,吾生当结草,死当陨首,报大人之恩。 此信若有半句虚假, 愿堕阿鼻地狱, 永世不得超生。 看完纸条, 屋里的主仆几人静默。 半夜突然而出的字条,竟知晓最关键的线索,大多人都会半信半疑吧。但再看信上内容,点明了来人的身份及动机,他受孟大人之恩,可能还来不及报恩,孟大人便死了,他努力追查真相,想还恩人一个清白。但能力有限,无法正面与幕后主使对抗,只能将自己所得的情报递给廷尉官员,希望他们能给恩人一个公道。 如果真是这样,动机很合理,来人的身份也能自圆其说。 高虎指指后面两句,“我本来是质疑的,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但看了后面一句,又有些信了。” 小书童亦是颔首,“这么重的誓,不是随口能说的。” 为了使对方相信自己,来信之人发了个重誓,若有半句虚假,死后永堕阿鼻地狱。 大陈朝上下信奉佛教,阿鼻地狱乃是最残酷的罪罚,尤其是“永堕”二字,代表生生世世永处炼狱折磨,不得解脱。 这是极严重的誓言,若非事态紧急,寻常人不敢出口。 当然,顾莘莘这个现代人,受唯物主义的熏陶长大,并不信鬼神,这誓言无非是说服几人的手段而已。 但古代人并不知晓里面的玄机。 谢栩看着字条半晌,说“可以一试。” 以他谨慎的性子,当然不会百分百信一张纸条,可若这字条是真的,他没有把握住,那太可惜了。 便是再谨慎,他也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他情愿在最理智的状态中一试,只要有成功的可能。 况且,横竖现在没有线索,若该线索是可行的,可以一博。 接着,谢栩思索如何去半月山庄。 目前有两个选择,第一,禀告廷尉,让廷尉卿光明正大派人前去查案。这是最符合官方的做法,但同时弊端明显。阵仗浩大,人多声大,关键是谢栩不确定字条内容百分百可靠,届时派了人去,扑了空,不仅不好收场,更打草惊蛇,让嫌疑人跑了,后面再想查案,怕是难了。 所以上报朝廷,得先确定有无真凭实据,官府才能布局抓捕。保险起见,谢栩还是得先探一探,这是第二个选择。但该选择的弊端是,谢栩以何种身份去,显然这个私密的山庄不是人人能进去,不知谢栩这六品曹掾够不够资格。 但难不倒谢栩,谢栩道“我们先去试试,若是不能,就用非正常手段。” 他要去,当然是带高虎去,毕竟高虎有武功,小书童就留下来看家。 两人去,可以悄悄在门口打晕两个人,将他们的衣服剥了换上,再将拜帖夺来,光明正大以旁人的身份进去。谢栩机敏聪慧,高虎手脚了得,一文一武配合起来,哪怕没找到什么,安全逃离也不成问题。 计划敲定,只等天亮实施。 便是这时,屋外传来砰砰的响声,“开门开门,谢栩,是我呀” 几人耳朵一竖,小书童道“咦加油君,这么晚了,她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们主子”有守夜的下人去开了院门,顾莘莘蹦跶了进来,手里拎着小食盒,往谢栩桌上一放,“还不是给你送东西,谁叫你上回说谢大人喜欢我的蜜桃茶,叫我没事多送送呢” 小书童点头,几天前他的确说过这话。 这节骨眼上来,为了不被人起疑,顾莘莘当然有自己的说辞,“哎,早就想送了,被沐沐那个小鬼头缠的厉害,想来一趟都难,今晚可是等她睡着,才有机会来你们这。” 她低声抱怨,语气逼真,像极了一个被孩子缠得头痛的人。 说着她将水果茶递上去,对谢栩说“喝吧,你这几天查案挺累的。”她眼里的关切很真实,让人相信她的确是一个出于关心才来送茶的人。 说完她眼神在桌上一顿,“咦,那什么,小纸条” 男人们商量完事,正准备销毁纸条呢,顾莘莘就瞧见了,她本就是个好奇的主,手一伸,将纸条抢了过来,“这啥啊,该不会” 谢栩拿回来,“没什么。” 顾莘莘故意问“是有女生给你些情书” “瞎说。”谢栩道。 事关案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不是不信任她,这一路携手前行,她早就参与其中,他是为了她的安危,不想将她越卷越深。 顾莘莘哪里依,“哼,我看到纸条上的字了,你们要去半月山庄” 她抢过纸条后便飞速扫视,努力装作一个“发现同伙秘密,力求参与的表情”,拉着谢栩的衣袖说“瞒什么呀,既然我都看到了,你们就带我一个” “不行。”谢栩道。 顾莘莘道“那好吧,可我听过那个地方,并不好进去,请问谢大人预备如何” 话到此步,高虎见她已经知情,又是个自己人,便将计划说了出来,顾莘莘闻言啪啪鼓掌“谢大人好计谋。”语气一转,“可是,干嘛这么麻烦,有个更简单的路,你们走不走” 嗯,深更半夜,她过来不仅为了报信,更是献策。 两男人一愣。 顾莘莘道“这种事,你们早就该问我了,用不着什么假身份,我直接带你们进去。” 男人们“”我都进不去,你还能进 “那山庄不是只接待顶级权贵或富甲一方的巨贾大佬吗”顾莘莘得意洋洋指向自己,“我就是大佬啊,前一阵子布行推选商行领头人,我做了个副会长啊哇哈哈哈,你们想不到吧,我跻身商业名流了” 这话固然有吹嘘的成分,亦有事实依据,顾莘莘的布料不仅畅销整个京都,又在别的城池开了分铺,名声进一步打响,加之她旗下还有连锁甜品店,更有全国独一无二的戏剧院,现在京城,上至权贵,下至平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借着这个档口,顾莘莘决意杀入商会,她上次布料被官府封压,由商会处决,让她有了危机感,她只有货物而没有权势,这是一个致命的软肋,你无权无势无身份,商会联盟哪天看你不爽,找个借口打压你,太容易了。 顾莘莘干脆逆流而上,在商会博一席位,结果发现进入商会只需出钱就可以性质同捐官一般,顾莘莘一狠心,捐了个副会长。 所以,顾莘莘洋洋得意指着自己,“今后,请大家叫我顾莘莘顾会长”神态俨然如同“请大家叫我武林盟主”一般。 谢家主仆“” 所以,顾莘莘是真的能带他们去,光明正大的那种。 谢栩的提议虽行得通,那是无计可施时的对策,但顾莘莘,她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更方便,更安全。 明眼人知道该选哪一个。 但谢栩看着顾莘莘,眼神犹豫。 顾莘莘猜谢栩为了安全不想将自己卷进来,便道“哎呀,你们还在犹豫什么,我这人,胆大,搞事情从来不怕再说了,咱们是同伙啊同伙同伙,就是伙同作案的意思” 谢家主仆“”精辟。 顾莘莘方便快捷的法子最终被采纳。 翌日,几人站在半月山庄门口。 这庄子果真难找,藏在一片柳林之后,又在水域拐了几个弯才能看见,与桃花源记的隐秘有得一比。 顾莘莘大大方方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入帖。 山庄不好进,可她是以商会副会长的名头进的,理由是带着几位商会同仁来这里交流,探讨下新一轮布业的合作大计。 这说法冠冕堂皇,为了伪装的更像,顾莘莘真请了几个商会同僚来。要知道,进这地方,不仅要身份,还要银钱。奢侈点的话,鹿茸啊熊掌啊上满,一顿饭够小老百姓吃几辈子。 是人都爱占便宜,那几个商会同僚屁颠颠赴宴,顾莘莘则带着谢栩一起接待,对外称谢栩自己的表哥,她毕竟是个女子,谈生意有个男人在身边安全些。一群人见怪不怪,这般被放了进去。 至于高虎么,乔装打扮,候在庄园外做外应,顺便勘探下附近情况,一旦有事发警报。 待顾莘莘一行人进去,果然别有洞天 这是一座成“回”形的建筑,外面一环四四方方的宅楼,中间围绕的圈,便是藕池。池中莲花将开未开,但莲叶青嫩点点,衬托在碧波般的水面上,配上白玉拱桥与水榭,雅致至极。 这不就是顾莘莘在卜镜里看到的那一幕吗 只不过,等到真正进入庄内之后,才发现卜镜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这庄园十分广硕,除了环形楼外,后面还有专门的水榭,歌舞楼,再后面有温泉,以及用石头搭出来的石林。 而眼前这座楼,高有三层楼,顾莘莘借着商会的身份进入,却处于宾客的最下层阶级。她提前预定的包房在最底一层,而楼层越往上走,身份越显赫。她虽然花了大价钱来这,但商贾终究不能跟权贵相提并论。二三楼以上,只接待官宦。 顾莘莘在山庄下人的带领下,规规矩矩进入第一层,即,她定下的包厢。 美酒佳肴渐次端上,顾莘莘带着几个商会大佬入席,哪怕只是第一层包厢,各位商贾们已心满意足,杯来盏往,吃得欢脱。 顾莘莘笑吟吟陪吃,心里却是想,等这些做幌子的家伙吃饱喝足离开,她就假意晕酒,在包厢里赖着,待有了时机,就前往目的地房间找线索。 很快,大佬们吃够了,顾莘莘送他们离开,自己再回了包厢。 半月山庄贵有贵的道理,哪怕只是用餐的包厢,亦设置样样齐全,每个包厢都极大,前半厅是供客人酒席使用,后半厢则放了软塌,客人若是醉酒,可以小憩。 但顾莘莘哪能真小憩啊,待几个大佬走后,她开始了行动。 时机刚好,外面候着的小厮传菜去了,顾莘莘将包间门一锁,造成人在里面休息的假象,跟谢栩抓紧契机往楼上去。 如果她没记错,卜镜里那个装有线索匣子的房间,是三楼,她跟谢栩顺着楼梯上去,三楼倒是有个小厮在转角处守着,两人正想着要不要将人打晕过去,就听某个包间里一声喊,让小厮去布菜,小厮立刻进去伺候了。 两人抓紧时间冲过去,爬上三楼,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挨着身子,贴着墙根,一步步往前挪。 一边走,一边寻找目的地房间,这里每个房间都有独一无二的名字,顾莘莘边走边瞧“凝碧阁”、“飞鸟亭”、“松涛里”、“水云间”顾莘莘的视线顿在“水云间”,卜镜里似乎是这一间,再扭头从水云间的视野看去,不仅能俯瞰楼底下的整个藕池,连藕池一角的假山与白玉桥都能赏的清清楚楚卜镜里就是这个角度,是水云间没错 顾莘莘忙对谢栩招手,示意他就是这里,然后将耳朵贴到窗户上,听里面的动静。 竟然什么声音也没有,是里面没人,还是里面的人睡着了 谢栩听了半晌后,道“没人。” 谨慎起见,他将窗纸悄悄捅破一点点,往里观察,果然没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两人趁左右无人,谢栩在门锁上捣鼓片刻,将门栓挪开,闪身推门进去。 拿着钥匙开了门,进去的刹那,顾莘莘倒吸一口气,里面的确没人,可让她诧异的,是整个房间的布局。 与旁的房间不同,这房间的面积足有普通房间的数倍,地上铺着厚厚羊绒毯,屋内摆着梨木家具,博古架上还有书籍、古董跟山水画,而帷帘里侧,是一张豪华床榻,供客户休憩。 三楼本身就是权贵的房间,而这间房远超寻常的奢华,该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住啊 两人没时间疑虑,迅速投入到寻找之中。 谢栩不知东西藏身之处,毕竟他只得到一张密信,只能确定大概的房间,是以他环视屋子,审视从哪里下手。 顾莘莘不一样,她在卜镜里,亲眼见过那人将那匣子藏入床底之中,于是她装模作样找了片刻,摸到床底,掀起帘子一看,果然一个厚重的红木箱 匣子就在红木箱里 顾莘莘赶紧小声喊谢栩,“谢栩这有个箱子” 那箱子十分沉重,顾莘莘力气不够,谢栩过来,两人合力将它拿出来。 箱子上了锁,没关系,到来谢栩当然是做了准备的,这些贵人的房间,肯定不少贵重之物,门不是有人守,就是有锁,谢栩提前有应对,廷尉刑狱里他曾审过一个盗贼,说是贼行里顶尖的高手,倒霉到家才被官差抓到,据说他纵横天下时,自己做了一把结构巧妙,奥秘十足的钥匙,哪怕手里就那一把钥匙,也能撬动世上大部分的锁。 谢栩来半月山庄时,找那贼将钥匙弄了来,代价是承诺给他减刑。对,古代的刑法也是能够减刑的,不然戴罪立功这词如何得来。 如今钥匙在谢栩手上,给两人造成了极大的便利,刚才开门时谢栩捣鼓门栓是用这把钥匙打开,现在这箱子,谢栩将钥匙转个方向探了进去这是一把双头的钥匙,大小锁都可以开,不得不说做这个钥匙的盗贼是个奇才谢栩将钥匙插进那锁内,转动了两周,果然,箱子咔嚓就开了,等盖子一掀,正如卜镜所说,匣子就在箱子里 赶紧地,拿着就跑。 两人做好了准备,若里面真有匣子,他们就将过去从付勇那得到的假匣子放过去,把真匣子换出来,两个匣子长得一模一样,等那些人发现时,也晚了。 于是顾莘莘拿着匣子准备换,不想谢栩说“慢着。” 顾莘莘“怎么了” 谢栩道“这两个匣子不一样。” 顾莘莘低头,同样的大小,同样的材质做工,明明一样啊。 谢栩指指匣子上面的九宫格棋盘“题目不同。” “啥”顾莘莘顺着谢栩的手指往下看,果然,有部分棋子走向不同,按九宫格的原理,一颗棋子不同,整个题目便截然不同。 这实在是个妙点,若是匣子主人刻意的设置。 这一细微之处普通人看不出来,但匣子主人一看就知,幸亏谢栩仔细,不然他们冒冒失失将东西换走,回头匣子主人一瞟眼便会穿帮,估计他们跑不了多远就得被追回。 那怎么办,匣子不能换走,难道还要当场开匣子,拿到里面的密信再走 那么难的题顾莘莘想起来,那几日,谢栩为了结合九宫格跟星宿的规律解题,用了一整晚的时间。 可现在哪里有时间 这时谢栩道“你在门口站着,替我看门,有情况马上提醒。” 所以,他是要现场解题了 顾莘莘不敢置信,想着要不要先将匣子放着,他们随后找机会再偷,可谢栩一派坚定。 人,永远得把握好眼下的机会,因为你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机会。 万一,那个人回头就把匣子毁了呢。 线索就将永远从世上消失。 没人赌得起,只能现场解题。 顾莘莘何尝不懂,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实在是担忧,谢栩朝她露出一个笃定的表情,“你信我,我已经掌握了解题规律。” 他的平和镇定给了她力量,最后顾莘莘点头,“好。” 剩下的时间,顾莘莘站在门口,时不时朝窗外看。 谢栩半蹲在床边,解题。 虽然他的话给了顾莘莘力量,顾莘莘却不能完全放心。 他的确掌握了规律,但九宫格不是一般的难度,更何况带上了二十八星宿。现在是白天,他连仰望夜空,参考星宿的方向都没有。这意味着遍布整个星空,十二个星区的所有方位及星宿,他必须了然于心,任何差错都不允许,不然全盘皆输。 顾莘莘想到这就头大,太难了,还在这么短的时间。 那边谢栩,已无法顾及她的反应,他全身心投入解题之中。顾莘莘见他不住拨动着棋子,嘴唇蠕动,高速心算。 如果这时有现代的钟,那应该是滴答滴答的特写声,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刻钟过去了,谢栩还在算。 题目太难,谢栩一直眉头紧拧,随着推算的深入,他额上渐渐出了汗。 隔得那么远,顾莘莘都能感觉他绷紧的神经及高速运转的思维。 就在这时,窗外有声响出来,从二楼到三楼的台阶上,传入了脚步声。 糟了,有人上楼了 不知是不是来水云间顾莘莘忙看向谢栩,他还没有解出来。 也是,题目这么难,怎么可能在不到半小时里解出来。 她轻喊了谢栩一声,想着要不要跑,那步伐越来越响了,是男子的脚步声,应该已经上完楼梯,登到了三楼。 听他脚步的方向,似乎是朝着云水间的。 也是这一刹那,那匣子发出咔嚓一下声响,题竟然被谢栩解了出来 顾莘莘除了惊喜还有惊恐,因为那脚步,越来越近了,果真是奔着水云间来的。 匣子打开了,线索近在眼前,这时候要他们放弃,怎么可能。 顾莘莘举起一把椅子,做好那人一旦进来,哪怕打晕他也要将线索取走的准备。 便是这瞬,谢栩朝她摇头,顾莘莘再一看窗外越来越近的人影,只想喊声妈呀,那男人个子极为高大,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怕还没出手就会被反制。 况且,她不能真打晕他,闹出了动静,不好收场。 可是那人影越来越近,到时一进屋里,便会发现两人,一旦喊叫惊动整个山庄,他们别想出去了 突然,顾莘莘只觉腰间一紧,眼前人影晃去,她身子被人带走,竟然是谢栩,他拿了线索,飞快将木箱子一锁,推回床底原地,整个过程快到一气呵成。 等顾莘莘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跟着谢栩翻过后窗,闪身出了房间 原来,这包厢是不仅有前门,还有后窗,前门是挨着整栋楼的走廊,后窗就是后面建筑外墙两人贴在墙壁外,手攀着窗户,幸亏外墙下没人,不然一定看到两个蜘蛛人攀在墙上 而房间里,门被人大力推开,那个高大的身影一进来,顾莘莘瞪大了眼。 高太尉 高崖 匣子的主人竟然是他。 谢栩同样意外,但他来不及诧异,他必须带着顾莘莘走,外墙不是久居之地,若下面有人经过,分分钟被发现。 况且他们不走的话,高太尉一推窗就能发现两人 好在外墙上有浅浅的台檐,大概是为了下一层楼遮雨用,几尺的宽度,两人屏住呼吸,贴在上面蹑手蹑脚的走 屋里高太尉已察出不对,他感觉房里来了人,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谢栩知道他很快就会查到窗子下来。他瞅准时机,带着顾莘莘往前走了十来步后,一个跨步,跳进了另一扇窗子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顾莘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栩翻窗提到某个房间,这是三楼的另一个包厢,跟高太尉的房间隔得不远,里面床上躺着一对男女,正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顾莘莘傻了眼,谢栩同样尴尬,这画面实在 但他们没有时间犹豫,谢栩当先闯进去,那对男女正在激烈中,连房里来了人都不知道,谢栩对着两人后脖,一人一个手刀,两人干脆利落地晕了。 谢栩迅速将两人塞到床底下,又拿一些衣物遮住,接着指挥顾莘莘在房里躲起来,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一阵阵凶猛的脚步。 高太尉查出不对,担心有居心拨测的人接近自己,在房间里检查一番无果后,喊自己的亲卫向周围房间搜查。 那脚步来的好快,顾莘莘原本打算躲在衣柜里,可衣柜门出了问题,卡着打不开,外面亲卫的声响越来越大,即将夺门而入。 说时迟那时快,顾莘莘感觉身体又是一转,谢栩拉着她往某个方向一推,接着,她落到一个软绵绵的地方。 应该说,是周身软绵,且温热的地方。 她躺在床榻上,被谢栩搂住了 从远处看,画面是这样的,两人相对而卧,谢栩背对着门,将她紧搂在怀里,压在床里侧,老远看去,像一对贵族小年轻,正在榻上亲热。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7章 Chapterp67 拥抱 从远处看,画面是这样的, 两人相对而卧, 谢栩背对着门, 将她紧搂在怀里,压在床里侧,老远看去, 像一对贵族小年轻,正在榻上亲热。 外门“哐”地被推开, 高太尉亲自带人闯入,他猜测有人进了他的屋子,可一番检查没什么结果,装有重要罪证的箱子依旧藏在床底, 没有动过的痕迹, 就连匣上棋子的位置, 亦与先前一模一样。 高太尉仍然不踏实, 喊来亲卫挨个踹门检查,偏偏他官威压人, 被踹门而入的人,全不敢说什么,任由他检查。 踹开房门后,高太尉便看到这样一幕, 床上帷帘半开, 里头蜷着一对男女, 床褥将两人的身子遮了大半, 只看到男人的后脑勺,而他的臂弯,紧抱着一个女人,两人似乎来了几场好事,大汗淋漓,头发披散着,彼此紧抱着睡了过去,而地上,香艳地散了一地的衣衫。 高太尉并不放心,打算上前掀开被褥看看。 可一走进,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男女情事后的靡靡气息这气味,是做不了假的。 高太尉是过来人,一嗅便知,他厌恶这气味,当下便哐当关了门,不再看了。 门关上后,屋里两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但仍然不敢动,怕下一刻高太尉会回来,是以两人紧绷着神经,仍是抱着彼此,纹丝不动。 太近了,彼此的距离。顾莘莘只觉得谢栩抱得格外紧,长臂横搂着她,几乎将她整个人蜷在他怀里,有种来自异性的侵占感,可她不敢挣脱,担心外面有人。 彼此紧密相依,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而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蹭着她发丝。空气似乎在升温,顾莘莘觉得身上出了汗,脸颊发烫,再看看谢栩,好不到哪去。 安静的场景里,是谁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动 枉她做了多年的女汉子,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刻,她在他怀里不自在地扭动身子,悄悄说“好了没有,可以动了吧。” 她用的是唇语,外面即便有人也听不见。 谢栩同样在极力忍耐,毕竟彼此肌肤相贴,呼吸相缠,发丝也交缠,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内心俱是波涛汹涌,谢栩忍着不去看她嫣红的脸与唇,怕情绪更难克制,用唇语说“再等等。” 意思是继续抱。 顾莘莘只能用正事转移注意力,“线索呢” 谢栩说“拿到了。” 顾莘莘大喜过望,却仍不敢动,僵硬着被谢栩抱。 一直等了好久,直到窗外声响彻底消失,高太尉应该是离开了。床上两人终于松了口气,又等了会,确定安全无虞,彼此对视一眼,双双迅速将身体后退。 搁现代的世界,起码抱了一刻钟。两人从床上起来后,皆有些手足无措。 若换了宋致,定然是“失礼了冒犯了逾越了” 到谢栩这,他明明感到局促,却不说话,只转过头去,看着床幔,视线不与顾莘莘接触。 顾莘莘同样局促,但情况紧急,无奈之选,不然凭他们目前不值一提的身份,落在高太尉手里,必死无疑。 所以,她还得感激谢栩急中生智。 缓了会后两人准备从屋里离开。 这房间虽然帮他们躲过了太尉的搜查,但风险亦是并存,譬如床底下的男女,一会他们醒过来,怕是不好收场。 从哪来往哪走,两人再次从后窗爬出去,好在,窗后有几棵高达三四层楼的大树,两人顺着树,往下一滑,便到了一楼。 高虎就在前方不远处,只要过了那条小路,双方汇合,带着线索回去,今天的行动就圆满收场。 便是这时,两人听到大树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说你是越发倚老卖老了,连本座的房间都肆无忌惮” 两人藏在茂盛的枝桠间,隔着翠绿的树叶看去,前面正是山庄里的奇石林,垒了不少奇形怪状的假山在缀上绿植做风景,说话的男子背对着两人,一身墨色长袍,长发束起,脚踏麒麟靴,身形高大,正是刚才搜查房间的高太尉 莫非高太尉没抓到真正进他房间的人,误以为是别人了。 可惜,高太尉刚巧面前有块奇石垒起来的景观,被他误会的人,在那奇石之后,看不见身影。 只听那声音透着老迈,“高太尉这是何意老夫何时动了你的房间” “别打马虎眼,咱谁跟谁您可为了那东西,下了不少心思啊。”高太尉道“看来您还真是紧张了,相识这么多年,难得啊。” 回答的人冷笑,“老夫说不知情就不知,莫非太尉还要强行栽赃不成” 老者道“真要栽赃,你也别想好过,你手里捏着我的,我又何尝不是捏着你的要翻船,大家一起翻” 他突然一笑,“你那秘密堡垒,我可是清楚着呢。” 高太尉冷哼,语气有了忌惮,“彼此彼此。” 气氛冷下去,两个人互不相让,这时出现了第三个人,来人没有被石林遮住,穿着褚色广袖长袍,头戴黑纱帽,正御史大夫裴大人。 御史大人是个打圆场的,上前对两人笑“哎呀,何必闹这么僵,都是知根知底的,真要扯出来,对谁都不好。” 说完劝高太尉,“好了,你就当尊老,少说几句。” 又转向奇石后的人“您就当爱幼,也别说了。” 这般啼笑皆非的和稀泥也是少见,但双方的气氛的确缓解了些,最终高太尉哼”了声道“懒得在这耽误时间,本座继续搜,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真有毛贼,本座就宰了他投藕池” 石林里三个人渐渐散了,只剩顾莘莘跟谢栩两人藏在树后。 方才一番对话信息量颇大,高太尉没抓到她与谢栩,怀疑了旁人。而那个与他对话的人,直到最后散去,也没看清面孔。 听语气,他的身份可能有多种,高太尉的政敌、同僚、或者反目成仇的盟友 至于御史大人便更让人惊诧,没有半点监察司耿正廉洁的模样,反而在一堆佞臣里摇摆。 得,暂时把这事搁到脑后,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可顾莘莘一抬头,发现大事不妙,出去不了 那高太尉为了搜查,竟已指挥重兵,将出口堵住。而他则亲自带人,准备将整个半月山庄,翻个天翻地覆。 听他们的口号,说是一个苍蝇都不能放过 完了,顾莘莘想,这该躲去哪 之前他们隐藏的房间,不能再去了,没准里面的男女就要醒了。 继续躲在这树后吗先前他们没发现,是那三人没怀疑身边有人,可一会官兵真要搜起来,他们绝对躲不过 这真是瓮中捉鳖,逃无可逃而不远处的亲卫,正向他们的方向奔来,要挨个检查了 这时,顾莘莘急中生智,脑门一亮 有了 有个最光明正大的地方,即便被他们发现也不怕 她拉拉谢栩衣袖,正想告诉他,没想到手腕反被人一拉,谢栩已带着她往返走。 谢栩也想到了 默契啊 两人在对方尚未追来时,猫下腰,在绿植与假山背后迅速游走,耳边吵吵嚷嚷都是亲卫的翻动检查声。 两人绕过石林,从某个小道一转弯便是先前的回形建筑楼,再往前不远,就是他们先前吃饭的包厢整个山庄最安全之地 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紧,饶是知道前方就是救赎,顾莘莘的心仍是砰砰跳,最后几步远时,两人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入包厢 他们仅仅快了一眨眼的时间 待他们落座坐好,来不及喘口气,一队亲兵“砰”一声踹开了包厢的门。 接着两扇门被敞开,官兵们土匪般进闯进,集体持械,包围两人,准备进一步检查。 门外一个声音传来,“呀谢大人” 说话的正是高太尉,亲兵们搜查,他跟在后头,有情况便亲自上去看看,别的房间都搜了,没想到到这一间,遇到个脸熟的。 太尉大人眯起眼,是个危险的姿势,“谢大人,你怎么在这” 显然他在怀疑,“莫非,你们廷尉还来这查案” 谢栩神色魏然不动,行了礼后道“大人错意了,下官只是陪表妹来赴宴。” “表妹”高太尉将目光落在一侧矮凳上的顾莘莘。 顾莘莘则拉着谢栩的衣袖,无辜而惊愕“表哥,怎么回事吃个饭来这么多官差难道我们商会的不能来” “商会”高太尉挑眉。 “是。”谢栩道“表妹在京城有些铺子,入了商会,今日请几个商会同僚,想商议下合作开分店的事。表妹是女子,担心独自一人不好应付,便喊了我来。谢栩官职的确微末,但好歹入了仕,旁人不敢随意欺蒙。” 这话理由合理充分,但高太尉并未全然相信,伸手“你的拜帖给我。” 谢栩从顾莘莘那拿到拜帖递过去,高太尉仔细翻看,确是山庄的拜帖。 高太尉从拜帖上找不到疑点,便审视房里的一切,谢栩任他打量。 从太尉的角度看去,这包厢的确是请客设宴之地,桌上有些残酒剩菜,屋里还有醉醺醺的酒香,显然有一场主宾相欢。 “那你那些商会朋友呢 谢栩道“酒足饭饱先走了,还是传菜小二送的客。” 这话得到走廊上负责传菜的小二的证实“的确如此,几个大爷吃完先走了,是我们送到门口的。” 嫌疑进一步撇清。 顾莘莘则更无辜地问“表哥,这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发生吗我们就在这吃个饭也犯法” 谢栩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别乱想,你吃你的,大人在公办,跟你无关。” “哦。”顾莘莘听完,继续拿勺子舀汤喝,嘴里碎碎念,“这菜贵啊,一顿饭抵我布行半个月利润剩下一点,我还是吃了吧,不能浪费。”既心痛又节俭,活脱脱一个商贾女架势。 既没有别的疑点,再看两人表情坦荡至极,高太尉一时没什么把柄,便冷嗤一声,转身而去。 不想踏出几步后,高太尉似想起什么,又顿住了脚,对谢栩道“对了,谢大人,本座向来有爱才之心,身边刚好有个缺,不知谢大人有没有兴趣” 房内谢栩跟顾莘莘一瞬安静,高太尉这是想挖谢栩 谢栩回礼,“谢太尉大人厚爱,下官刚入廷尉,骤然转换职位,怕是不习惯,谢大人厚爱。” 高太尉盯了谢栩半晌,没想到一个微末属官会驳他的面子,嗤笑道“好,希望谢大人日后不要后悔。” 拂袖而去。 包房里,顾莘莘对谢栩说“他这是想拉拢你” 谢栩默然,“可能。” “那你拒绝了他会不会怀恨在心” 谢栩道“难说。”朝中都传高太尉心胸狭隘。 可谢栩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真去太尉麾下,或者廷尉太尉两边倒这不是他的作风。 况且,太尉这个人,不好相与。 果然,高太尉气汹汹离去,随行下属见他脸色不好,上前劝慰。 高太尉冷笑,“这小子竟跟那王光定一个德行,倔骨头” “行吧。”他说“本座给了他机会,他不要,既然如此,休怪本座日后不给脸面了。” 他去后,又有个身影进了包厢。 御史大夫裴大人。 原本高太尉带兵抓人,裴大人不会出面,毕竟与他无关。可一听里面是谢栩,是他曾看好的佳婿人选,他忍不住上前看一眼。 他早听到包厢里的动静,说谢栩在里头有个小表妹。目光往里一扫,果见谢栩端坐桌边,一个小姑娘在他一旁,拿着碗筷不住吃喝。 发觉裴大人出现,谢栩惊讶了一瞬,然后客气行礼“裴大人。” 小姑娘见来了人,大眼睛骨碌碌朝御史大人瞟了一眼,问“表哥,这是谁呀,又是个大官” “嗯。”谢栩笑笑,“不是来检查的,吃你的。” 他说完瞧着顾莘莘,小女子端着碗正喝着鸡汤,有些油渍沾到身上,谢栩递了块湿帕子给她擦拭,又摸摸盛鸡汤的瓷盆,说“快冷了,别喝了,一会肚子痛。” 小女子握住碗不松,谢栩好笑地夺了过来,“一会回城鸡汤多的是,表哥带你去。” 小女子便依依不舍松了碗,说“好吧。”然后又去扯谢栩的袖子,“我还想吃老卤记的酱牛肉” “回城就去。” 两人聊着琐碎,裴大人悄悄退了出去。 见那两小年轻的亲昵举动,尤其是谢大人看那表妹的眼神。裴大人终于明白,谢栩不愿高攀裴府的原因。 一群人走后,谢栩顾莘莘随即离开。 线索既已拿到,走为上策。 在山庄里两人为了做戏,故作亲昵,一出来便回归如常。 见四下无人,顾莘莘瞅着谢栩笑,“不错啊,想不到你也是演技派。” 这现代词汇谢栩竟听懂了,回敬“彼此彼此。” 离开山庄后,裴大人也回了府。 夜里,裴家十几口一道用膳。 旁人吃的规规矩矩,小女儿裴娇娥却不断看向父亲,最终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问“爹那谢大人的事怎么样了” 自从高僧之言后,她便借着机会,不时明里暗里催促父亲。 裴大人叹气,今日之事让他知道,小伙子的确对女儿无感,可看向女儿期待的眼神,裴大人不忍说出真相。 他找了个借口“小伙子人不错,但一心扑在仕途上,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是吗”裴娇娥并不信,她心里有一个猜测,并且为之警惕。 裴大人笃定,“爹还能骗你他若真只想要仕途,咱就算了,你再看看别的,这大陈朝好男人多是是,我御史家的女儿,还怕找不到贤婿” 他委婉的让女儿打消念头,裴娇娥不说话,手里精致的象牙筷转到桌上,桌上雪白的骨瓷菜盆放着各色佳肴,裴娇娥却只夹向某个餐盘里的茭白。 裴夫人提醒女儿,“娇娥啊,茭白味道虽好,但性寒伤身,你少吃点。” 裴娇娥手下不停,放了几片入口,缓缓咀嚼后说“母亲,您知道的,女儿一旦喜欢什么,便会坚持己见。” 裴大人夹菜的手微顿,女儿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哪怕对方对她无意,她也要坚持。 哎,这些小儿女的事啊裴大人忍不住摇头。 裴家用膳的点,顾莘莘跟谢栩已经回了城,直奔谢宅。 门窗紧锁,灯火点亮,谢栩拿出笔墨纸砚,将线索的内容默出来。 谢栩聪明,没有将真匣子拿走,因为一带走匣子,高太尉必然会发觉,他也不能拿假匣子忽悠,假匣子上的棋局不对,明眼人一眼就知。 同理,他也无法带走密信或者掉包密信,太尉回头打开匣子一翻密信就会察觉,所以谢栩的举动是,打开密信,迅速看一遍再塞进去,回头默写出来。 顾莘莘叹服,那会情况紧急,谢栩竟能在片刻内将内容全记于心,过目不忘 只怕,高太尉现在还不知晓,自己的秘密早已无声无息被人看了底朝天吧。 谢栩高啊。 谢栩将信的内容默出后,顾莘莘凑去看,真密信的内容跟过去的假密信差不多,也是货船经过水域要求放行的请求。 上一封假信,有人模仿了京兆尹的字体写给孟云义,不仅能让孟云义定罪,还能嫁祸京兆尹。 这次又是谁写的信呢 顾莘莘问“是不是高太尉” 这信是从他那拿的,会不会他就是幕后主使如果是,这案子可以破了。 “不是他。”谢栩摇头,“第一,字迹不是他的。” 谢栩看过原版的真密信,而过去他亦偶然见过高太尉的字迹,两者对比,南辕北辙。 顾莘莘说“他可以找别人代写,从而撇清嫌疑。” 谢栩否认,“若真是他的,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将不利于自己的物证放在身边,难道不应该销毁,不让任何人拿到吗” “也是。”顾莘莘顿悟,“那这” “这封信,反而证明不是高太尉,而他留着这封信,可能是他也看出了这封密信是重要的证据,将其截胡,当把柄捏着,日后可以挟持真正要这封信的人,即幕后主使。” “不错。”顾莘莘想起在石林,高太尉与另一个不见面目的人对话。其中有一句“你有我的把柄,我也有你的”,明显是拿捏了对方的把柄。 所以,会不会是这个人 顾莘莘再问“那信上有没有署名要求孟云义放行,总得留个身份信息吧,不然孟云义如何知道是谁” “留了。”谢栩将默出的信最下角展给顾莘莘看,两个字,“昌华”。 “昌华”顾莘莘道“没听过,不过我们可以查查今天去半月山庄,跟高太尉见面的人,倘若见面的人跟写信的人是同一个,便不离十了。” 谢栩颔首,“明天我会去禀告王大人,让大人决意。” 案子的总指挥毕竟是廷尉卿王大人,找到证物理当呈上,后续行动也需王大人决断。 谢栩看看窗外天色,对顾莘莘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顾莘莘见留着也没什么事,便回了家。 顾莘莘回去后,谢栩对着昌华二字继续思索。 小书童去给主子铺床叠被,守夜的高虎却在房间里未离开。 谢栩从案前抬头,问“还有事吗” 高虎踌躇半晌,最终说出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主子,你有没有觉得顾姑娘异于常人” “有。”谢栩并不隐瞒,他早就发现顾莘莘的与众不同,她神神叨叨,思想不同于常人,常有莫名其妙的想法。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毕竟她不是顾璇,而是顾莘莘,用她自己的话讲,她来自遥远的另一个国度,与大陈朝民众不同。 “不。”高虎却说“属下指的不是这些,而是顾姑娘有常人不能及之能力,在她身上,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在发生,就拿近来的事讲,案件许多关键点,皆被她误打误撞发现,第一次第二次尚能理解为巧合,可第三次第四次,次次都巧合,这不正常。” 谢栩静了静,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属下属下也不知道。”高虎道“只是觉得顾姑娘异于常人,给主子提个醒罢了。”怕谢栩反感,补充“属下绝无诋毁顾姑娘之意,只是对她好奇,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烛光摇曳,谢栩浓密的眼睫在灯下投出暗影,眸光却越发冷冽犀利,他缓声道“高虎,你考虑的,我不是没想过,甚至我早就意识到,可不管事情是怎样,我相信她。” “她可能是个不寻常的人,但绝对不会害我。” “我放心她。”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高虎只能垂首,“好,属下懂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8章 Chapter68 字谜 翌日,谢栩一早就去了廷尉。 王大人看了新的物证, 面色凝重, 将证词交给下属,寻找线索, 然后按照谢栩的提议, 派人追查去半月山庄的人。 另一方面,去户部搜查有没有叫“昌华”的人。 古代也有户籍管理制度, 只要登记在案,找一个人并不难。难就难在,写信之人很可能用的名字是“表字”,户籍登入的, 一般都是正名,表字并不录入。 问题难在这。 一连查了几日,半月山庄那边没有什么结果,许是高太尉做了手脚,他亲自带进去的人,定然不好查。至于“昌华”这一表字,亦无甚进展。谢栩将户部文籍翻了个遍, 忙到深夜还未歇息。 蓦地, 窗户上“啪”一响, 被谁淘气地扔了个小石子进来, 谢栩不消看也知道是谁。 果然, 窗外“嘻嘻”一声笑, 一张小脸托着腮, 趴在窗台上。 谢栩搁下笔看她,“什么事”这大晚上的。 顾莘莘笑“你忘了,明天的事。我是来提醒你的。” 明天谢栩微怔,想起来了。 自从顾莘莘加入商会后,难免有些人情往来,同行应酬。那天在半月山庄,顾莘莘请了几个商会成员,一桌美酒佳肴豪掷千金,几位同行见顾副会长如此诚意,决意礼尚往来,择日回请顾莘莘。彼时顾莘莘一门心思在找线索上,场面的话皆是敷衍点头。不想,这几位大佬说到做到,回来后便在另一家知名酒楼定下酒席,候着顾莘莘。因着那天谢栩同在席上,所以一同受邀,而谢栩那会为了查案,也曾敷衍应下。 酒席的日期在明日傍晚,顾莘莘前来提醒谢栩。 有个人陪她去也好,不然她一个女子对着一桌男客,虽说她身为商贾女不怕抛头露面,但出于安全考虑,带个男伴比较好。 谢栩最近忙着公务,险些忘了这事,眼见顾莘莘大眼睛眨巴看自己,如果他强行拒绝,不是不可以,但看到顾莘莘眼里的期待,最终他说“好。” 反正最近公务也累了,换个消遣,散散心。 赴宴之地在城南的一家酒楼,名曰“如意酒楼”。名气不如半月山庄,但也开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奢侈华贵。 对方极有诚意的将三楼包场,隆重接待,而此次聚餐,不仅一众大佬全到,还有个大腕重量登场。 正是商会的正会长,商会老大,顾莘莘“捐官”过程,可是他一手主持他姓程名永,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上次半月山庄之宴,顾莘莘本打算请他一道,可他有急事未赴,如今商会几人回请顾莘莘,他便跟着一起来了。 宴席上,几位东道主十分热情,不仅对顾莘莘,同样对谢栩,那天在半月山庄众人见过谢栩,这少年看着官职不高,但据说很得陛下的青眼,在座的商人,哪个不是心思活络的,若是拉拢好关系,日后有利无弊,是以一口一个“谢大人”,殷勤的很。 而对于顾莘莘,众人也有自己的打算,别看一顿寻常宴席,大家想得长远,自顾莘莘加入商会后,不少店铺想与她合作,毕竟她的布料十分畅销,这些人便借着礼尚往来的借口打好关系,谈买卖。 顾莘莘心知肚明,正好,她除了分店外,也想开拓更多的渠道,有合适的合作方式,她并不排斥。 于是宴席上酒酣众乐,珍馐美味流水般端上来,还请了专门的乐伶,素手纤纤,琵琶轻抚,乐声悠扬。 酒过三旬,气氛越发活络,席上除了谈合作,还有天南海北的畅聊,聊到一半,顾莘莘注意到房间不远处的某个摆设,随口说:“诶,那花瓶颇为别致。” 一群人笑起来,道“顾会长才发现不止那花瓶,你脚下之地,可是我们商会的福祉呢” 顾莘莘这才知道,原来如意酒楼,竟是商会的“根据地”。 如同每个团体都有固定的活动地盘一般,布行商会喜欢在如意酒楼聚餐、谈判、招待等商务活动,甚至如意酒楼有商会的股份。 而这三楼就被商会包下来,除了接待重要宾客,里头更有个被称为百宝的福阁,除了供奉保佑商会经营红火的财神外,还存放了历代商会收藏的珍稀。 说到这,大佬们笑道“顾会长既然来了,咱们就带你参观参观,毕竟你已是会中骨干” 几人说说笑笑,引着顾莘莘去了。 只是参观一番,顾莘莘没有拒绝,诚如众人所言,她已是会中一份子,况且她也好奇福阁放了什么珍稀,当下便朝谢栩眨眨眼,邀他一起去。 福阁在宴席包厢的后面,拉开一道雕花红木门就是。 乍看更像一条长走廊,最前方一排实木案几,供奉着财神与火神祝融,据说诸神之中,除了财神,火神亦是保佑财运的。 长廊两壁,一侧放着长博古架,有百年的珊瑚枝,削薄透光的骨瓷,稀罕的文房四宝,品象不一的玉摆件比不得王公贵族的珍稀,放在民间却算得上品。顾莘莘一边听介绍,一边参观。 墙壁另一侧,则挂了不少名家真迹,有山水画,书法墨宝顾莘莘对古代知识了解不深,并不太懂文物鉴赏,只是客气看看,回头瞅瞅谢栩,他应该是内行,一幅幅端详着,表情专注。 这时,顾莘莘发现了一幅与众不同的画,与或写意或风流的山水画卷不同,那画上只有一棵枝桠料峭的树,枝丫上几只鸟,简单逗趣,别具一格。 顾莘莘便问“这是哪个名家画的别树一帜啊” 商会同僚笑,“顾会长真是眼尖,一眼就看出了最特别的那幅。这啊,不仅是个名家,还是我们的前辈” “哦”顾莘莘道“怎么说。” 商会道“这是我们前会长的手笔。” “啊”顾莘莘看向现会长。 现会长程永道“此话不假,在我当上会长之前,我们商会的会长姓何名卓,是个老爷子。说起来,老爷子也是个业界传奇,在他之前,我们商会远没有今日的昌盛,他加入以后,头脑活络,极具慧眼,加之他在朝中还有人脉,据说是个高官,他一面借势,一面营生,硬是将我们布行从不起眼的商会,做到大陈朝无人不知。而除了善于营生外,他爱好文墨,有闲情就作诗绘画,别看他一介业余,功底非同小可,拿去跟大家文豪有得一比,所以这福阁里便留了他几幅墨宝,哪,你看,除了那棵树,还有别的。” 顾莘莘顺着众人的眼光再度看去,前会长留下别的几幅迥异不同的画,要么简单的一叶扁舟,要么几支的兰花,要么一尾鱼,俱是简单利落的景物,但笔力劲道,格局开阔,用墨洒脱,作者功底展示的淋漓尽致,顾莘莘瞅瞅身边的谢栩,他看得专注,神情颇为欣赏。 顾莘莘笑,“倒是个妙人,那老爷子还在吗” “在。” “那怎么”后头的话没说,商会会长的职位油水不少,一般人坐下,难轻易让出,老爷子倒是洒脱,经营大半生,直接让了一个三十岁的后生。 对此程永道“老爷子年纪不大,五十岁出头,据说是赚够了钱想安逸养老吧,一年前激流勇退,当时我们不同意来着,毕竟这商会他管理了半辈子,可老爷子硬是要退,将位置给了我,说实话,程某愧不敢当,但老爷自称操劳了一辈子,该好好享受了,我们留不住他,只好作罢,毕竟人各有志,游山玩水或是在家作诗绘画,也是人生妙事啊” 原是这样,顾莘莘表示理解。 她继续去看墙上的画,道“老爷子性子真是与众不同,连名鉴也不留。” 寻常文墨或者丹青,作者不仅在墨宝完成后,题诗题字,还会签上自己的名字,或是盖个专属印章。 奇怪的是,老爷子都没有,只在墨宝后题了两句诗。 “日复一日长永久,岁岁花叶各一半。” 顾莘莘一时不懂其中之意,再一看,老爷子每幅画皆是留这两句诗,商会众人也不能明白,笑笑说“老爷子与众不同,可能这就是他的特色吧,只提诗,不留名。” 古来高人自有怪异,顾莘莘没再追问,笑着去看其它珍稀。 这一番流连欣赏,等宴席结束,夜色已晚。 出了酒楼,商会有马车,殷勤地要送顾莘莘与谢栩,顾莘莘婉拒了。方才在酒楼里酒气浓重,有些憋闷,她想透口气,再加上夜里吃得多,走走路消消食。 她没有坐马车,谢栩便也没坐,两人便沿着长街往回走,所幸城南与城西并无太远,走一炷香就到了。 长街漫漫,天上的月光铺下来,地上一片银辉,若有风来,吹起衣袂飘逸,人仿佛自月辉上飘过。 顾莘莘很喜欢这种感觉,硕大的京城,褪去白日喧嚣,携一两个好友,自无人小道踱步,周身静谧,晚风吹来花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主要是顾莘莘说,谢栩听。 顾莘莘先是说今晚吃的菜,味道不错,她打算过段时间带徐清来,总得要他知道,人生除了八宝鸭之外,还得有别的伟大追求。 比如,今晚那盘果木鸡。 换了往日,谢栩怕是又要沉下脸,毕竟他跟徐清天生气场不和。 但今晚的谢栩,若有所思,一路话语极少。 顾莘莘便问“想什么呢那些珍稀哎,我觉得不算什么,你以后会看到比这多百倍的珍稀” 毕竟你日后是太尉大人,没准你还要做摄政王 这般一想,顾莘莘露出了沉幻中的微笑。若真有哪一日,他能分自己一杯羹就好了。 傻笑一阵无人理,顾莘莘见谢栩仍低头不语,问“怎么不说话,还想着公务么” 谢栩这才回神,道“没什么,在想那些画。” “画什么画”今晚福阁里,有不少名家画作。 谢栩却道“前会长何老爷子的画。” “为什么因为他独具一格” 谢栩摇头,“非也。” 顾莘莘问“你是觉得它怪吗”其实她也有同感,“是有些,画风就算了,尤其是不留名,那些传世的画家生怕自己被忘记,什么都会忘,明鉴绝对不会,不然后世怎么记住自己老爷子倒好,题句诗就跑,真真是淡泊名利。” “对了,那诗叫什么来着”顾莘莘想了会,没想起来。 谢栩道“日复一日长永久,岁岁花叶各一半。” “这有什么不对吗自己作的画,想提什么都可以啊。” 她想了想,顿悟道“哦画境不符” 谢栩颔首,“一般人提诗提词,多是跟画景相符,但他没有,而且不管每幅画什么内容,他都只留这一句。” 顾莘莘凝神回想,确实如此,老爷子的画在墙上挂了好几幅,但落款永远是那句诗“莫非,它有什么玄机” 这概率微乎其微,但顾莘莘相信谢栩的直觉,他不会平白无故发出质疑。 顾莘莘试探道“这是不是映射了某种事物或在暗示什么”顾莘莘便将那句诗反复念叨,“日复一日长永久,岁岁花叶各一半” 好奇怪,并不算押韵,语句也有些莫名,不知诗意究竟讲述何物。 再追思何老爷子的传说,顾莘莘慢慢觉出不对,名流、巨贾、与高官相识,一年前却急流勇退一年前,不正是贩盐案发的时间吗 一直深思的谢栩突然抬起头,眼中蹦出光。 “我懂了。”谢栩说“这就是他的留名,每一幅画上,他的名鉴。” “留名”顾莘莘道“哪有人名字这么长长成了诗” 谢栩道“所有人都误解了,它不是诗,而是两句看似像诗的字谜。” “字谜” “是。”谢栩用沉缓,且笃定的语气道“日复一日长永久,岁岁花叶各一半谜底就是” “昌华。” 顾莘莘一瞬瞪大眼。 那两字入耳时,顾莘莘是惊诧的。 可的确如此,那两句诗拆开来看,谜底千真万确就是“昌华”。 她不敢置信“会不会是巧合啊而且世上表字昌华的人,肯定不止一个。” 谢栩道“是不是,一查就知了。” 再无多话,他直奔官署。 官署里,王大人正在为新案件头痛。 贩盐案还没破,又来了新案子,边关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大批不明军火武器悄悄入了关,对方手段隐蔽,目前不知这批武器流向哪里,背后黑手又是谁。 多事之春啊,王大人扶额。 好在,谢栩的到来给了他一个好消息,贩盐案有进展了 那个字“昌华”的嫌疑人,他暂时锁定了一个。 王大人同样雷厉风行,既有嫌疑,便立刻派人去查。 这一查,真不得了。 这个姓何名卓,前商会会长的人,的确表字昌华。 从这可以推断,谢栩推断的字谜,是正确的。 接着查,发现宴席上关于他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正确的,商人,年过五旬,去年因不明原因退出商会。 在会时,人脉广泛,官、商两道皆有密切来往,手握大笔资产,在行业内,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这样的人,如果想通过走私获取更大的暴利,人脉跟金钱,皆是允许的。 随着进一步调查,廷尉发现了他近半年的行动,他用隐秘的方式,将自己名下住宅、商铺等不动产逐一出售,搁现代,颇有些跑路的意味。 最后两条消息,则是最关键的。 一封是信,官府查出了何卓的两封私人信笺,拿出来与谢栩看过真匣子里的信,字体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而更关键的是廷尉查出了何卓与走私案“畏罪纵火自杀”的孟云义乃是旧识他们过去就是忘年交及结义兄弟 所以,那封书信上以兄弟相称,拜托对方放行的关系逻辑,完全吻合 追查到此,何卓的嫌疑越发浓重,整个廷尉越发警惕。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派人紧盯着何家老宅。 这时又传来一个消息,何卓在某天深夜,竟然带着一屋老小跟部分贵重物品,用特殊的方法,出逃了如果说,前面都只是怀疑,但最后的出逃,便真正坐实了他的犯罪事实。 不是心虚为何逃窜。 廷尉再不能等,直接派人追拦,可到了城门口才发现,为了躲避追查,何家人用的法子相当巧妙,借何卓母亲过大寿的名义,请了一大帮子戏班子与杂耍团来,而后借戏班子与杂耍团为幌子,易容假扮,混入戏班子或杂耍团里,整个悄悄出城 为了出城,他们甚至买通了城门守卫,出了城后,便一路往外狂奔。 等廷尉司反应过来时,他们已逃了大半夜,快的话,只怕已到了附近都城。 顾莘莘虽没能跟谢栩一道,但能猜到这场追捕的激烈,狡兔三窟,夜长梦多,他们逃得越远,便越难抓捕。何卓财大气粗,纵横商界几十年,也许在每个城都有自己的落脚点与联络点,叫人防不胜防,尤其是,他们一旦逃出边关,逃到邻国,那就难了。 事已至此,廷尉再无选择,王大人亲自带队,谢栩陪在左右,一群人狂命追赶。日夜不休,马儿嘶鸣着,近乎风驰电掣。 经过两天两夜,在对方即将抵达某座都城时,廷尉卿的人马,在城外的树林将何家老小团团包围。 官兵高举的火把映亮了夜色,一派肃穆中,何家最前面的马车中,缓缓走出一个老者。 对着摇曳的火光,他说“我知道早晚会被抓,没想到,这么快。”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9章 Chapter69 邀约 何卓被带到了刑狱。 王大人亲自审讯,谢栩等几位属官在旁协助。 何卓没有任何挣扎与反抗, 相反, 他面色平静至极,只有一句话, “一切乃何某一人所为, 与一家老小无关,若大人能保我一家无虞, 何某定当知无不言,绝无隐瞒。” 王大人道“本官秉公守法,若真与你亲友无关,本官必不会追究, 你放心便是。” 王大人在官场口碑甚好,铁面无私,言而有信。 何卓见状,拜了拜王大人,道“大人想知道什么,问吧。” 王大人开始第一个问题,“贩盐案是否是你主使” “是。” “为何就我们搜查, 你身家丰厚, 多年来积累甚多, 不至于为这些钱铤而走险。” 何卓苦笑, “身家丰厚, 是, 也不是, 那是去年以前的事。大人有所不知,去年我退了商会,对外说是安逸养老,实际上想去瓦刺跟突厥一带开拓生意,路途遥远,京都里的商会事务管不了,才退出商会。至于去瓦刺跟突厥的原因,近些年因战事影响,大陈朝赋税日益加重,生意不如从前,我想将重心转移去别处,投了大笔资金,不想初去人生地不熟,误判了形式,不够了解别国的行情,反倒亏了一大笔,算是我大半辈子的最大失误。” 这些年大陈朝兵力孱弱,为了对外抗敌,无奈下加重了各行各业的税赋,商业则首当其冲。不少商人为了避税,将资本流向异国他乡。 王大人问“因为你亏了钱,才想着在其他方面寻求利润,弥补窟窿” “对。”何卓道“原本我不想,亏了就亏了,可我手低下养着几百上千人,好多人跟着我干了几十年,我空了,他们喝西北风去吗为了这些人,我只能硬着头皮干,最后我选择了暴利最高的贩盐。” “为何不去借你是商会圈里有头有脸的人,开口借,不难吧。” “借”何卓道“我亏得不是几万两,是几十万两,这么大的亏空,哪里够” “所以,你就走上了贩盐的道路。” “对。” “那孟云义是怎么回事,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会自杀” “我跟孟云义二十多年前就认识,那会他十六,我二十八,我虽然长他十二岁,但我们意气相投,结为异性兄弟。后来我入了商道,他入了官道,彼此际遇不同,但关系一直不错,每隔几年会见上一面我贩盐以后,载盐的船只刚好从他的广郡经过,我深知贩盐是重罪,惧怕被发现,便给孟云义写了封信,让他私底下放行,并承诺予他好处。” “孟云义素来公正不阿,但我想着自己始终是他的结拜大哥,这些年没少照顾他,当年他尚未成为郡守时,在军营领军打仗,有一回粮草不够,是我拼了大半身价给他凑的粮草,不然他不仅吃败仗,多半得战败而亡,说他这条命是我的也不为过我想着,哪怕他念着我的救命之恩,也该帮我一次。” “不想他断然拒绝,还要将我贩盐之事,禀上朝廷。” “而他说到做到,扣了我的船只,甚至要将我缉拿,我心寒至极,在他准备揭发我之前,想着他既然如此无情无义,便干脆嫁祸与他,在船只上伪造了关于他的信物,将私船扣在他身上,然后在悄悄雇人,将整个郡守府点燃大火,将他的死因嫁祸成“畏罪自杀。” “那付勇呢” “孟云义察出我的想法,提前证物给了付勇。其实信物有几样,不仅有指出我的密信,还有其他物证,但付勇仓皇出逃,落了几样。但即便只拿着迷证,也足够我紧张。于是我便派人从羁押付勇进京的官兵中掳了付勇,将他关在城郊小荒物,付勇是个倔骨头,宁死不屈,我问不出什么,一怒割了他的舌头。” “随后我干脆将物证调换,他身上有个匣子,装着我的罪证,那匣子十分古怪,付勇宁死不说,我打不开,不过没关系,我知道这匣子是怎么做的,他是制造者是刘山老人,跟我有过来往,我找到刘山老人,出了高价,让他不仅打开了盒子,还给我做了一各一模一样的,为了干扰你们廷尉查案,我拟了一封假线索,放入高勇的匣子里后来你们果然找到了匣子。” 何卓说完看向谢栩,“年轻人,听说这匣子是你打开的呵,后生可畏啊。” 谢栩不语,继续等王大人审讯。 王大人接着问“那假匣子里,你为何冒充京兆尹卢大人的字迹,嫁祸与他” 何卓笑“京兆尹这个老顽固,死板又执拗,我在商会时,没少吃他的亏,就当报点私仇吧。再说,他在京城里本身就树敌太对,我报复他,一般人想不到我头上。” “那真匣子,怎么会落入太尉手中。” 何卓露出遗恨,“手下人办事不力,被高太尉截了胡。许是他觉得我这些年在商会有些影响力,所以抓着那匣子当把柄,日后万一我有力可图,好拿捏我吧。只是没想到被你们的人发现了。” 说到这,大部分案情都得到了解释。一群人静默着,很是感叹。 何卓说“没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他自嘲一笑,“只怪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不是那几幅字画出卖了我,你们根本找不到我。也怪我自己,为了附庸风雅,标榜别具一格,好端端非要留个字谜,哈,“昌华”、“昌华”倒绊倒了自己,可笑。” 他看向谢栩,“少年人,那字画上的秘密,不会又是你吧” 谢栩默认。 静默半晌,谢栩说“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你自己,这世上但凡做过的事,哪怕掩盖得再小心,也不可能天衣无缝。你没有输在任何人身上,输在你自己身上。” 夕阳西下,审讯工作就此结束。 案卷水落石出,何卓不仅交代的清清楚楚,还将与他勾结的几个官员也供了出来,毕竟二十万两的特大走私案,没有官员暗中发力是不可能的。 得了供词后,刑狱当场逮捕了好几个官员,跟所有证物一起呈上,此案涉及重大,会由陛下亲裁。 谢栩走出官署时,天已黑,夜幕沉沉浓如墨,无星也无月。 顾莘莘竟在门口等他。 廷尉抓到重犯,一路押解进京,瞧见的百姓不少,听说是个特大案件,造成了一波轰动,顾莘莘听到动静,过来了解情况。 实际上,在得知何卓外逃时,她就用何卓的真名卜出了后来的情节,何卓被抓,她早已知情。 她是想过来看看后续处理。 见了谢栩,她赶紧表示自己的关心“案子破了” 谢栩颔首,“嗯。” 照理说案子破了,谢栩应该欢喜释然,然而他眸光复杂。 顾莘莘道“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不太开心” 谢栩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受,有些矛盾,很难定义。 照说,一切水落石出,他应该如释重负,轻松愉悦。忙碌这么久,总算有了结果,该重惩的,该发落的,该沉冤昭雪的,自有结局与归路。 只是,总觉得这案子意犹未尽,像是一幅画,留白过多,让人不适,无奈后续的事不再是他负责,他无权再过问,交由其他同僚。 他也该休息一下,毕竟累了这么久。 松开了拧着的眉峰,他说“嗯,官署给了我几天休沐假,我可以在家休息。” 顾莘莘惊喜“真的吗那我们出去玩吧” “玩” “嗯。”顾莘莘道“你看你也累了那么久,咱们放松一下” 难得谢栩有假,顾莘莘当然得拉他去轻松轻松,更何况过几天京里很热闹。 可谢栩道“再看吧。” “为什么” “玩物丧志。” 顾莘莘“”你跟我在一起玩少了 “不是,”顾莘莘继续说服他“你这回也算是立了功,朝廷多半会嘉奖你,”然后指指自己,“我也帮了不少忙呢我不要奖励,就拉你一起热闹热闹,你都不肯,哼,白给你跑了” 她气咻咻,谢栩不由好笑,并非他不想答应,虽说官署给了他休沐假,后续的工作也不用他再处理,但明日他仍得去一趟廷尉,将要交接的资料给后续同僚。 原本他打算答应她的,官署虽然有事,但他抓紧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看顾莘莘气到小鼻子都皱了起来,颇有些孩童的可爱,他忍不住逗她,才说了那句玩物丧志。 “哼。”顾莘莘以为他真不去,嘟囔道“不跟你玩了” 孩童般离去。 目送顾莘莘回了顾宅,谢栩返身往自家走。 复杂的心情竟因与她的斗嘴好了起来,再踏上归家之路,心境平和了许多。直到走到自家门口。 熟悉的院落前,站着一个不甚熟悉的身影,谢栩乍一看没认出来,再走几步见那身影一袭水红衫裙,外面套着春夜的薄披风,云鬓堆砌,容颜昳丽,正是裴娇娥。 见了谢栩,裴娇娥娇羞地打招呼“谢大人。” 谢栩站在离她数步远的地方,保持距离,“裴小姐,找谢某所为何事” 裴娇娥道“也没什么,听说谢大人破案立功,前来说声恭喜。” “谢裴小姐关心,无事的话,裴小姐请回吧。” 裴娇娥哪里肯,反而走进几步,“裴大人,我其实有事的”她咬着嘴唇,羞赧道“过几天就是夏至节,我想约大人” “夏至节”谢栩一瞬顿悟,第一时间想的是顾莘莘,道“抱歉裴小姐,我还有公务在身,恐怕不能答应你。” “没关系,”裴娇娥继续争取“我可以等谢大人。” “不用。”谢栩说了这句,不想再多说,“天色不早,裴小姐早点回去吧。” 话毕进了屋子,屋外只剩两个谢府的下人,好声好气劝裴娇娥“裴小姐,我们主子实在不方面,您还是请回吧。” 裴娇娥心有不甘地站在屋外,想着每次来找谢栩,对方永远疏离冷漠,拒人以千里之外。 她的贴身侍女方才在巷子口放风,这会走上来,瞧主子失魂落魄,她只能劝慰,“小姐,您别难过,或许谢大人的确太忙了,据说这案子他出了不少力,如今幕后黑手抓到了,可能还有别的事需要善后吧。” 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裴娇娥闷闷说“也许吧。” 裴娇娥失落离开谢宅,谢栩却是在想顾莘莘。 他总算知道小东西为什么眼巴巴喊他去玩,因为后天就是夏至节。这阵子太忙,他都忘记了。 在古代社会,夏至是重大节日,自周代开始,每逢夏至日,便是正式宣告暑夏来临的日子,对农业生产来说,夏至是一年中重要的纪念日,朝廷必须举办隆重的祭天典礼,祈求上天消除灾祸,风调雨顺,田地丰收。民间也不例外,除了家家户户祭祀外,还有各项热闹的活动,比如吃面食、包馄饨,食乌饭,饮梅子酒,男人们会选择这一天剃头,妇女们则进彩扇,做香囊,寓意夏天到,纳凉除臭某些地方还会休沐三天,供官民休息娱乐,而京城作为大陈朝之都,每一年京城的夏日节,城内热闹自不必多说,这是一年中的盛景之一。 顾莘莘那爱热闹的性子,定然期待已久。 罢了,等他忙完公务就陪她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0章 Chapter70 夏至 翌日,去公署前, 谢栩刚好路过顾莘莘的店铺, 见顾莘莘就在七分甜里,便上前跟她招呼一声。 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可别惹得小女子生恼。 不想刚进店面, 话没说上几句,几个廷尉的官兵过来, 冲入了七分甜,道“不好了不好了,谢大人何卓死了” “什么” 谢栩匆匆赶到廷尉。 何卓死了昨夜里,当所有案情审完, 签字画押后,他趁人不备,在夜半将衣袍撕成一条条布条,打结悬在监狱梁上,将自己吊死了。 不止谢栩,整个廷尉上下一片哗然。 可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也无从追起, 谢栩在刑狱前看着何卓吊死的地方, 沉默。 身边同僚拍拍他, “想开点, 不少犯了重罪的囚徒怕受酷刑, 会想法自我解脱何卓可能就是吧。” “反正, 你该破的案子已经破了, 估计朝廷还会嘉奖你,恭喜你啊谢大人。” 恭喜 从廷尉再次回府的路上,谢栩没有半点喜色,反而陷入凝重。 所有人都说何卓是自杀,他看过现场,的确如此,另外何卓的供词、案情的人证物证,俱是全面,这是一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堪称完整的案件,他不该有遗憾,可为何这一刻的心情是沉重的。 有种无法言喻的草率感,像是一场大戏,起承转合,正角反角配角集体出场,一切铺垫好了,锣鼓喧天,然而没来就戛然而止。 待谢栩再回到七分甜,什么话也没说,只在靠窗的位置坐了良久。 顾莘莘见他心情不好,没多问,泡了杯花果茶过去。 一直等了好久,谢栩还没出声,她才问“那个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她只知道何卓死了,并不知其中具体情况。 默了半晌,谢栩答“总觉得这案子没有完。” 顾莘莘道“可你们现有的证词证物,全都显示它已经完结了。” 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你觉得它没完,只是主观上的猜测,而客观上更有说服力的,证词证言证据,整个案情始末清楚,皆在强有力的说明,本案件已了,无须再纠缠。 即便你想纠缠,也没有证据。任何一个案子,皆是以证据说话,而非猜测。 而随着主犯已死,廷尉司打算结案。这案子拖了大半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该了结了。 走到这个流程,谢栩即便质疑,也无法阻止整个案件的进程。 既如此,多想无益,人哪能跟庞大的国家机器相比,他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顾莘莘试着劝慰“或许你就是太累了,劳累的人容易多想。”精神压力大,易多思多虑。 再说,既然案子了解,也该好好休息,谢栩为了这个案子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地疯狂加班三四个月。 说到这她又想提夏至节,累了这么久,让谢栩过个节舒缓舒缓,许是好的。 可转念一想,昨天都被他否决了,那他应该是没兴趣的。 顾莘莘表情蔫蔫的。 当谢栩收回心神,便看到这样一幕,那小女子捧着花果茶守在他身边,耷拉着眉眼,应该是在为他担心忧虑。 想他走到这一步,何尝有人为他这般牵肠挂肚,事事忧心。 谢栩心中动容,语气格外柔和“好了,不想了,明天夏至节,我陪你一起去。” “啊”顾莘莘喜出望外。她不晓得谢栩早就打算好了这个计划。她闹腾地站起身,笑的眉眼弯弯“乌拉谢大人威武” 翌日傍晚,夏至节。 谢栩果然陪顾莘莘一起,不过却不只两人来的人几乎排成一个横队。 谢栩、小书童、顾莘莘、徐清、小爵爷、宋致、还有顾莘莘手里牵着的小屁孩沐沐。 本来顾莘莘只想跟谢栩徐清三个人去,小屁孩沐沐听了后哪里肯放过出门游玩的机会,至于宋家表弟,凌封爱凑热闹的个性,过节自然要呼朋唤友拉帮结派一起出游,而宋大人嗯,初衷并不是为了过节,而是为了某人。 于是,心怀各异的人凑在一起,浩浩荡荡组成了节日小分队。 徐清第一个说“是去吃八宝鸭吗” 一群人“”怎么就这么深的执念 若非念在徐清是顾莘莘的朋友,小爵爷很称呼叫他一声“鸭爷”。 顾莘莘只能安抚他“先去过节,一会热闹完了,我们再打包带回家。” 徐清悻悻答应。 市集。 今夜的市集格外热闹,老远望去,整条街挂着一大排灯笼,而灯笼之下,渲染着过节的气氛,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小摊贩们的叫卖此起彼伏,“糖葫芦”、“凉粉”、“炒瓜子”、“烤地瓜”等等除了吃喝,还有许多热闹的组合,玩杂耍、皮影戏、耍猴驯狗小沐沐第一次在京城过节,见如此场景兴奋无比,先是在吃喝摊上大快朵颐,过一会见了杂耍的便立刻丢了吃喝,直往热闹堆里扎,那玩杂耍的花样众多,喷火、登天梯、高空踩绳索等等,小孩子兴奋得巴掌拍红。 看完表演节目,一群人逛周围的小摊,今天出摊的商人不少,有卖首饰簪花,胭脂水粉,孩童玩具,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一群人边逛边玩,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沐沐在玩具摊上挑了好几个玩具,小木马,波浪鼓,纸灯笼,孩子们对玩具总是不嫌多,刚巧沐沐身边又是一群大佬,各个不惜钱,小沐沐想挑啥就挑啥,眼花缭乱,尤其是小爵爷,拿着一大摞银票,“买买买想要啥拿啥半条街搬空都可以” 小沐沐“好嘞”一声应,然后甜甜地叫了一声“爹” 顾莘莘道“说了不许叫他爹” 小沐沐问“为什么娘” “我也不是你娘”顾莘莘重申。然后指着小爵爷道“他,今年17岁,你6岁,他只大你11岁,怎能能做你爹,生得出来吗” 小沐沐摸摸头,“这不要紧啊,我可以等几年,等我爹再长大几岁,就行了。” 一群人“”而后大笑。 沐沐太小了,摸不着头脑,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看向徐清,“那徐叔叔可以做我爹吧。” 徐清的年龄是一圈人中最大的,28岁,的确可以做沐沐爹。 顾莘莘转念一想,不对啊,徐清来自公元3025年,小沐沐是1082年,这么一比,小沐沐比徐清还大近两千岁 顾莘莘;“”不忍直视。 “反正都不可以。”她说。 小沐沐“哼” “好了好了”小爵爷打圆场,“沐沐,你看前面有什么” 前面有家面具摊,琳琅满目挂了许多面具,孩子终归是贪玩,见了新鲜玩意,“嗷呜”一声又扑了上去。 面具摊上有各个传说里的人物,孙悟空、猪八戒、二郎神、黑熊精小沐沐拿了个孙悟空,比划在脸上,小爵爷则拿了个太白金星逗弄。 一长一幼玩得欢,顾莘莘不禁也起了玩心,拿了一个哪吒的戴着脸上,见身边站着宋致,她冲宋致做了个鬼脸,宋致哑然失笑。 再一扭头看谢栩,没来得及做个鬼脸,脸上面具一空,谢栩摘了她的面具,给她套了个猪八戒。 顾莘莘“”我最讨厌猪八戒。 偏偏谢栩还瞅着她,似在得意。 “哼”顾莘莘拿了个奇丑无比的黄毛怪,往谢栩脸上一套。 “哈哈哈”小书童大笑。那面具做的十分传神,说是黄毛怪,不仅画了面谱,还在面具上面粘了几缕黄毛,倒真是应了“黄毛怪”的说法。 顾莘莘看着谢栩一贯沉郁的脸挂着丑面具,头上飘着几缕黄毛,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连旁边端重的宋致与一心只有八宝鸭的鸭爷也笑了出来。 而谢栩恼得摘了面具,瞪着顾莘莘,顾莘莘却呲溜躲到货架后面去,又挂了一个白虎精的面具,眼珠子在后面乌溜溜的转 她也好不到哪去,面上挂着丑丑的面具,额上还有一个“王”。 一群人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包括谢栩,拿这淘气的丫头没办法。 一群人的气氛难得的和谐。 街头那边,却有人目光怔怔看过来。 长裙逶迤,步摇华美,面如娇花裴娇娥。 她站在街头另一头,看这边灯火阑处众人的嬉笑。 她的丫鬟陪在她身边,一脸不忍。 裴娇娥约了谢栩被拒绝,内心失落,今日本不想出来的,但城里那般热闹,最终决定出来走一走,不想,竟碰到了谢栩。 她看着谢栩的方向,喃喃道“他不是说他忙公务吗” 丫鬟不知该回什么才能宽慰主子的心。 事情很明显,并非忙公务,只是不想跟他家小姐来罢了。 再看看谢栩,他站在那面具摊之下,对着不远处的那位姑娘,时常冷沉的脸这会竟然在笑,眸光异样柔和。 裴娇娥不敢相信,而这时,那摊人似乎在面具摊上玩够了,继续往前走。 裴娇娥就站在路这边,彼此距离很近,可隔着人来人往,各个小商小贩,一群人谁也没注意到她。擦肩而过时,彼此最近的距离,谢栩跟她,只隔着两个人。 便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全然没看到她,他的眼神都在那笑靥妍妍的女孩身上。 眼看着彼此距离从最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越拉越大,裴娇娥脚步挪了挪,想追上去。 追上去,问问他。 问他为什么没看到自己,为什么拒绝自己却答应别人 还有,那女孩到底是谁,顶着她顾璇的身子,陪在谢栩身边,几次遇见,他们都在一起。 最后,是她的丫鬟追过来拦住她,“小姐,不妥啊,你这时候去问,又能问出什么” 这一大摊子人,还有宋府的公子跟长公主的外孙,她家小姐好歹是一品公的千金,大庭广众,人来人往,去质问一个男子,算什么事。 又道“小姐不用难过,未必是你想的那样,他们是一群朋友在一起,又不是孤男寡女” 裴娇娥的脚步果然顿了下来,看着谢栩的方向,说“嗯。” 丫鬟一怔,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多费口舌的准备,可小姐竟然就自己放弃了,这般容易被说服,可不像他们家小姐啊。 而刹那之间,果然裴娇娥已敛住冲动的情绪,她的眸光冷下来,充满克制与冷静,道“过一会我再找他。” 街头那边,谢栩他们对这一场“擦肩而过”全然不知,一群年轻人继续着自己的热闹。 没人知道,这场欢乐背后,还有另一个阴暗冷静的场所。 是一间茶座,烛火很暗,薄薄的竹帘子隔绝了都城热闹的光,屋里影影绰绰。 有个身影坐在案几旁,他端起茶盏,缓缓品了一口香茗,颇有些如释重负,“这事总算暂时圆了过去。”想了想又说“想办法将何卓的尸身收了,好好下葬吧。” 案几对面的年轻人并不像他的下人,两人对视着,看起来很亲密,彼此间没有疏离的官场敬语,年轻人道“好。” 喝茶的人又道“你也二十一了,跟着我磨练了不少,后面的事,不用我教你吧。做事要利落,派去的人要小心机警。” “我知道,您就放心” “那你下去吧。” “明白。”年轻人下去了。 茶座里只剩喝茶者,他端着茶,看向窗外夜色,面色有些恍然。 须臾,他转身将茶换做了桌上一壶酒,将那酒液缓缓洒在地上,自语道“义弟啊,你可别怪我,同袍多年,为了本官,你也算是死得其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1章 Chapter71 时光 京城里暗流涌动, 街头年轻人的狂欢还在继续。 一群人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玩够了面具,渐渐往前去。 前面竟有更热闹的场所, 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朝天上放着什么,待走过去才知道, 竟是在放孔明灯。 孔明灯在大陈朝有个别名, 叫“祈福灯”。 人们买了灯, 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心愿与祝福,点上烛火, 放到天上。 小沐沐见人群扎堆在放灯, 也来了兴趣,挤进去要, 一群人见状, 便干脆一人买了一个,应景地放一放。 在大陈朝, 这种灯多是放给逝去的亲人或者远方的亲友, 顾莘莘拿着灯,先帮沐沐写,沐沐的父母家人没了,顾莘莘帮她将父母亲人的名字都写上, 让她自己放。 接下来, 顾莘莘写自己的, 拿着笔, 静默半晌,写下了爷爷跟弟弟的名字。 这一刻思绪复杂,无意穿越到这个时代,也不知日后能不能回去,不知那个世界的爷爷跟弟弟过得怎样,爷爷快六十岁了,还在工厂里做工,弟弟小俊才念高中,不知成绩如何,以后的路会是怎样。 不论如何,有个祈福的灯总是好的,将自己的心愿带过去,万一能成呢她也只能这般宽慰自己。 低头,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写完家人后,她将灯翻过,再添了一个人的名字。 林妩。一个她不曾提,但一直挂念在心底的人。 说起来,林妩并非顾莘莘的亲人,是顾莘莘在现代社会最好的朋友。她们在片场认识,顾莘莘是个武替,林妩是个十八线女艺人,林妩人如其名,有着妩媚的脸蛋劲爆的身材,性格同样火爆,这些年多少导演想潜规则她,全被她暴揍回去,不然她早红了,也不至于在横店混了好些年,仍在十七八流打滚。 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友情,那些年,两人互相扶持着,一路走过。 顾莘莘来了古代后,除了爷爷跟弟弟,最想念的就是林妩,也不知她在那个世界怎样,有没有转个运,红起来 心头挂念,顾莘莘便将对林妩的心愿写了上去,待写完扭头一看,徐清就在她身边,竟然也在挥笔。 顾莘莘很意外,一群人中,宋致跟凌封写上了过世的亲人,沐沐写了离世的父母,顾莘莘写了远方的爷爷弟弟,而徐清 他一个未来人会信这个是写给父母吗在另一个星球,隔了光年距离的父母 她悄悄凑过去,咦,竟然不是父母,徐清写得是“蜜糖小姐”。 蜜糖小姐原来徐清心里除了八宝鸭外,还是有别的呀,顾莘莘一阵欣慰,忍不住坏笑问“蜜糖小姐是谁” 徐清正认真落笔,冷不丁旁边有人瞧他,他像被人偷窥了重要的秘密,将灯藏在身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莘莘按住他的笔“兄弟,我们这么好的关系,我的秘密你都知道啊。” 徐清不情不愿地说“我是为了她才来地球的。” “我去”敢情徐清来到地球是为了一个人穿越时空而来 顾莘莘震惊了徐清却再不肯多说,将笔夺过去,再不肯回应顾莘莘。 顾莘莘默默想,原来这个看似书呆子的直男鸭爷,也会有喜欢的人,莫非,这呆子是为了爱穿越时空 可能他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局,跑到一半飞行器坏了去了错的时代,悲催地留在了大陈朝 顾莘莘感觉自己吃了一个大瓜 而这时,一群人陆陆续续写好了。 将烛火点起,将灯放到天上,这一刻,放灯的不是他们几个人,还有旁边的群众,每个人手上都托着一盏灯,聚少成多,乌黑的空中,飘起千百盏,映亮了半个夜空。 在空中缓缓上升,一群人默念着心愿。 顾莘莘双手合十,默念,“祝爷爷身体健康,弟弟学业有成,林妩早日爆红。” 担心一遍上苍听不见,她闭着眼默念了三遍。 再睁眼时,她看看四周,小爵爷、宋致、小沐沐跟徐清,都已经念完了心愿,憧憬地看向自己的灯。 那飘飘摇摇半空中的光亮,寄托着每个人的思绪,有祝愿、有牵挂、有期盼。 心里有在乎的人,即便是想念,内心亦洋溢满满。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是以,每个人的脸上,均挂着淡淡的祥和与笑意。 直到顾莘莘转头,看向最远处的谢栩。 与所有人不同,谢栩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 他是一群人中唯一没有买灯的人,跟手拎着灯的同伴相比,泾渭分明,那会顾莘莘还好奇问他“你怎么不要灯”谢栩面无表情道“不想要。” 他脾气向来与常人不同,顾莘莘不好勉强,自己写去了。 而谢栩,自始至终站在一侧角落里,在那漫天飞起的灯火下,冷眼旁观旁人的热闹与欢喜。 放完灯后,夜市渐渐散了,一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天色虽晚,但因着过节,人流依然密集,不少是朋友结伴,不少以家庭为单位顾莘莘这摊人处于节日的欢喜中,一路嘻嘻哈哈。 尤其是小爵爷,他最是豪爽跳脱,跟什么人都说得来,一会逗下小沐沐,一会找顾莘莘侃大山,一会骚扰下表哥,就连徐清他也能缠上去,顾莘莘很是佩服。 而她无意之中,仍会关注谢栩。一群人的打闹中,唯有谢栩沉默。 在来的那一路,他并不是这样,那会逛摊子、买小吃、玩面具,他兴致勃勃过参与,话虽不多,但多少透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而自从放灯后,他彻底沉默了,整个街都被路边的绢灯映亮,唯有街道最里侧最为阴暗,而他刚好站在那片阴暗里,看着光影处嬉笑的其他人群,所有喧嚣欢喜,都被他隔绝开来。 顾莘莘走过去,想将他拉出来,“你怎么站在这啊,这里暗,去那灯笼下面走嘛,那亮堂。” 谢栩道“不用。” 他神色如常,若无其事,顾莘莘却发现,他看似目不斜视的眼神,曾瞟过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前方不远处,有一家三口,父母牵着孩子,不知说了什么,孩子咯咯笑。 那一霎顾莘莘顿悟,他为何忽然沉默,又为何不要灯。 因为他没有人可以写,没有情感可以寄托。 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姊妹,甚至连一个真正的家庭都没有,或者,父母曾在他生命里短暂的出现过,却无人给过他爱。 他对父母的回忆,大多是冰凉而暴戾的,虐待、欺辱、冷漠,他连一个孩童能享有的童年也不曾有过他放什么灯呢又怀缅什么呢 他看向那一家三口,兴许是羡慕的吧,可惜,那样的温情,他一天不曾享受。这样的仪式,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好比每年团圆夜,多少家庭其乐融融,唯有孤苦人对影成双。 顾莘莘心下叹息,走到他身边说“你还想吃点什么,或者买点什么吗” 即便如此,谢栩仍是表现如常,他没说什么,只道“不了,我回家。” 然后,他拐向了离谢宅近的小巷子,黑夜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这时候,凌封跟宋致也到了临家的巷子口,跟顾莘莘道别离去。 沐沐玩累了,这会睡着了,凌封贴心的让自己的下人将沐沐先送回家,以免顾莘莘要抱着娃。 街道瞬时只剩顾莘莘跟徐清两人,顾莘莘一时不能回家,她答应了要给徐清买八宝鸭,趁一品楼还没打烊,两人赶过去打包回家。 等将好兄弟的事兑现了后,顾莘莘跟徐清走在返回的路上。徐清这时倒有些绅士风度,知道太晚了要送女生回家。 闹腾了一天的顾莘莘难得地安静下来,帮徐清拎着鸭子,不言不语。 徐清观察她半晌,道“你怎么突然不高兴” 嗯,除开鸭子,他还是知道关心朋友的。 顾莘莘道“没有不高兴啊,就是心里有点不舒坦。” 徐清道“因为谢栩” 两人是朋友,顾莘莘也不瞒,点头道“是啊,我在想,我小时候生活虽然很苦,但好歹还有爷爷的疼爱跟弟弟的陪伴,但谢栩不仅什么也没有,我听说,他娘还虐待他,他爹也不是什么好爹。” “可能在大多数人眼里,有个欢快安稳的童年是人生很平常的经历,可是在极少数人眼里,是一种稀世的可贵。” “我在想,如果谢栩也有个正常人的童年,正常人的成长生涯,他肯定不是现在这样,起码不会这么阴郁” 她叨叨着,其实只是抒发情绪,不想徐清道“哪有什么如果,真这么想的话,就回到过去好了” 顾莘莘起初没反应,听懂后她睁大眼眸看徐清,“你你能让我回到过去” 徐清道“这很难吗不然我是怎么从未来3025年回到地球1096年的难道我不是穿越时空吗” 顾莘莘话都讲不清了,“你你你不可能吧。” 她知道,未来人一定有各式各样,闻所未闻的科技,但让时光倒流,这是非人力所能及吧,便是再强的科技,也不可能控制时间的流失啊 徐清无语“小姐,地理课你没学过一个知识吗,如果速度够快的话,围绕地球从西经12时区向东进入东12区,过了日界线,那么,你人生日期是要减去一天的,相当于时间倒流一天。” 顾莘莘“”好像是这样,她过去的确做过这种题目,可究竟为什么,抛开了理论上的学说,实践上她至今没有想通。 徐清大概觉得解释了对方也不懂,说“好吧,我再举例,在你那个时代,已经有了控场共振理论,是建立在爱因斯坦的学说上的,宗旨是借助磁场、重力、光速和时空共同演变的伸缩性,可以瞬间跨越时光。” “另外,还有个“虫洞”的理论,宇宙中存在黑洞,而两个黑洞之间,可能会在一条贯穿时间与空间的隧道,所以说,只要人类的技术能够建造,或者模拟一个稳定的虫洞隧道,那就能跨越时间与空间这也是你们爱因斯坦的理论,我找了一个你听过的人,能理解吧。既然你们那时理论都出来了,过了一千年的我们,掌握这项技术很难吗” 顾莘莘懵懂而惊奇,这理论在未来人眼中三言两语简单得很,可她仍觉得无比高深,半懂不懂。 徐清耐心耗尽,“我就问你一句,要不要回到过去” “回哪啊。” “你不是对某人的过去表示同情吗那给你看看啊,你要治愈那也是你的事。” “不要我走了,我还得吃鸭子呢。” “要要要”顾莘莘一把抓住徐清,这个提议很疯狂,她从来没有想过遇到时光倒流的事,但既然有,她想去试一试。 她想尝试没做过的事,她也想回到过去看看过去的谢栩。 不过,她仍是战战兢兢“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你死了谁给我赚钱”徐清翻白眼,“别啰嗦了,跟我来” 而同一时刻的谢栩,正走在归家的路上。 放灯的不愉快已然散去,这会他脑子里想的是公务。 不过还有其他的,比如顾莘莘方才他情绪低落,竟忘了送她回家,虽说她身边有个徐清,但他并不能完全放心。 这般想了会,谢栩决定明天再去顾莘莘那一趟,这几天休沐,他有的是时间陪她。 正想着,谢宅也到了,守夜的高虎给他开门,脚步即将踏进门槛时,忽然有个声音喊了他。 “谢大人。” 谢栩回眸,见角落里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似乎等候多时,又是裴娇娥。 对于裴娇娥频频来找自己,谢栩只想扶额。 而裴娇娥羞怯怯上前,她语气娇柔,似不解又似娇嗔,“谢大人我今晚看到你了。” 谢栩略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然后一句回应都不给。 裴娇娥似有些意外,在她心里,她约过谢栩,被谢栩拒绝说是公务太忙,她却在街上看到了他。她以为对方多少会解释两句,可他连回话都没有。 这一刻的谢栩是真心懒得解释,他从未将裴娇娥放在心上,即便做了让对方委屈或误解的事,他也懒得解释。 裴娇娥显然不能接受,她问“谢大人没什么话想说吗” 她多想他解释下他为何拒绝他,解释他去干了什么,还有,那个顶着她的身体,陪在他身边的女孩到底是谁。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谢栩本想摇头说没有,默了会却道“以后请裴小姐别来我这了。” 裴娇娥睁大眼。 谢栩继续道“之前御史大人来找谢某时,谢某就已经表明,谢某自知高攀不上裴小姐,请小姐收回厚爱,早日找到真正的乘龙快婿。” “不,谢大人”裴娇娥急了,“谢大人你听我说” 眼见谢栩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只能身子一转,拦住他的路,“你站住。” 她来,想他给个说法,没想到他不仅不愿多讲,更是冷冷划清关系。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止难过,更是巨大的心理落差。 过去,他对她百依百顺,殷勤体贴,如今疏离冷漠,拒人以千里之外,判若两人。 她不能相信,也不能接受,这还是那个将她捧在手心,时时刻刻心里眼里只有他的男人吗她忘记了矜持,忘记了她此刻顶着御史千金的骄傲,抓住他的衣袖道“谢栩,你不能对我这么绝情你不记得我们之间的过往了,你不能那么绝情” 谢栩扭头,目光质疑,他并未完全听懂她话中之意,但这不影响他的抉择。 他没有任何犹豫,坚定拂开她的手,“我对小姐根本就无情,又哪来的绝情” “裴小姐回吧,不用再来” 话落,他不想再被纠缠,大步跨进院落。院门“哐”地一声响,裴娇娥被锁在外面。 长街空荡荡,裴娇娥看着关上的门,不敢置信。 夜风中她的嘴唇甚至在发颤,她的侍女冲过来扶住她,对着紧锁的门恼道“小姐,这谢大人也太无情了吧,枉你这么待他。” 是啊,无情,裴娇娥也这么认为,眼见他决然而然,竟是半点机会也不给她。 她不想屈服,不愿甘心,她还想争取,可他竟能将她锁在门外,连面都不见。 “呵讽刺。”她看着那紧闭的门,反而轻轻嗤笑起来,吓得丫鬟看她一眼,“小姐,您没事吧” “我在想”裴娇娥的声音冰凉中透出自嘲“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上辈子,她的心,就如这门一般,永远对他紧锁,这一世,轮到他来锁了。 缓缓站起身,裴娇娥薄唇紧抿,扶着丫鬟的手,在冷风中离去。 同一片冷风吹过的地方,顾莘莘跟徐清已经策马奔向了城郊道观。 那道观之后的荒山山洞,存放着徐清最宝贵的飞行器。 两人没走道观,而是从山后侧方上去,那有个小路,上山比较快。 跟顾莘莘下山这一年多,徐清平日里忙着与顾莘莘实施挣钱大计,闲来时,便会来山上,修修飞行器。 两人对此处遮掩得极好,不仅种了很多挡洞口的树木野草,顾莘莘发家后,甚至把后山大片山林包了下来,对外称要种植草药,将后山一片全圈了起来,外人更难进入,极大地维持了山洞的神秘与安全。 徐清对山中小路已走了无数遍,轻车熟路地将顾莘莘带上去。 踩过无数山石,再拨开重重密草,两人终于出现在山洞前。 沿着微光进去,徐清打开洞内的供电设备,山洞里陡然一片明亮,巨大的银色卵型之物出现在顾莘莘面前,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它,仍能为它的硕大与惊奇咂舌。 也亏这并非真正的山洞,寻常山洞哪能放这么大的飞行器,这山洞说是洞,不如说整个山体是空心的,她们就在山的中央,里头面积巨大,最少有几万平,不然硕大的飞行器如何进来。 此时,顾莘莘站在山洞里,仰头看着飞行器,这金属制的庞然大物。 徐清打开舱门,说“进去吧。” “等等。”顾莘莘说“你就没什么要叮嘱的吗”毕竟我第一次乘坐这么高科技的玩意。 不过她想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这能穿越时空,你怎么不回你的星球。” 徐清冷冷道“能源不够,我的星球跟这里隔几千年,现有的能源不足以支撑那么远的时空,但你只是回到谢栩的幼年,不过十来年而已,简单。” “所以你说是在修飞行器,其实也是在找新的能源。” “对。” “哦,我会帮你的。”顾莘莘说完道“那你接着给我说注意事项吧。” 徐清道“第一,虽然可以回到过去,但有时间限制,你只有四十八个小时。四十八个小时后,你的身体跟精神体都会回到这里。所以把握好你的时间。” “好。” “第二,历史是不允许被改变的,否则产生的蝴蝶效应会非常可怕。你可以回去帮他,允许你在细枝末节调整,却不能改动他的主要人生轨迹。懂了吗” “懂。” “还有疑问吗” 顾莘莘想了想,“给我点钱,我出门带的不多,万一去那里要用许多钱呢。” 徐清“”将身上的票子全掏给了她。 “好了。”徐清往飞船里一指,“上去吧,躺在第三号舱位,扣好安全带,闭上眼即可。” “好。” 顾莘莘带着忐忑而激动的心,缓缓进舱。 此时此刻的谢栩,正躺在床上。 他尚未入眠,倒不是因为裴娇娥,他素来不会将这种人放在心上。 只是窗外的天,竟然还有人深夜在放孔明灯,乌黑的天幕,一盏一盏的灯,寄托了谁的思念。 反正,是谁都不可能是他。 他没有至亲,没有家,他甚至厌恶回忆,厌恶那些年孤独而冰凉的成长,他从未在这个过程中获取任何温暖与快乐。 其实,他也有深埋在心底,不与人说的秘密那大概就是,人生若能重来,他希望自己是个正常人,哪怕再平凡,也有人疼,有人护。 带着凌乱的思绪,谢栩缓缓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梦境。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2章 Chapter72 回去 仿佛经历一场漫长的沉眠, 顾莘莘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一张矮几上。 旁边有个大婶正看着她,笑着问“小姑娘,你醒了瞧你, 在婶子这里喝了一碗果酒, 你就醉了。” 顾莘莘起身, 周身是个小饭馆,饭馆外是个破旧街道,看着像个小镇, 再瞅瞅自己,穿着进舱前的衣物,这一身打扮及容貌都被她百分百穿了过来, 她仍是那个15岁的顾莘莘。 她问大婶, “今年什么年又是哪里啊” 大婶道“瞧你这孩子, 果然是喝多了, 什么都忘了今年是壬申年, 这里, 是梨木镇啊” 顾莘莘倒吸一口气, 壬申年, 距离她来的那一年,倒退了十一年, 也是说, 来的那个年代谢栩17岁, 现在的谢栩只有六岁她穿到了谢栩六岁时, 而这个梨木镇,正是谢栩年幼在边关小镇,跟母亲居住的地方。 徐博士真牛,时空转换成功了 那她现在要去找谢栩,可他在哪呢这小镇也不知有多大,总不能挨家挨户的找吧,据说他的母亲是个酒肆歌妓,于是她问大婶,“婶子,这小镇上有没有酒肆,要有歌女的那种。” 大婶大惊,“你小姑娘家家去那干嘛该不会” “不是不是,我寻亲,我家里有个远房姐姐从小被卖进去,命苦,我想去探探她。” “哦,那好找。我们小镇不大,统共就三家酒肆,镇西一家,镇南两家,你可以去问问。” “好的,谢谢大婶。” 事不宜迟,顾莘莘出了酒馆。 小饭馆距小镇西边较近,先去西边那家看看。 没走几步感觉周身的冷意入侵,原来,她穿来时穿着春天的薄衫,穿来后小镇上是冬天,北风呼啸,顾莘莘不得已找了家成衣店,买了件夹袄跟冬靴套上才暖和。 换好衣物沿着街道走了百来步,迎面一家牌匾写着“醉香楼”,这就是镇西的酒肆吧,前院做生意,看不到小孩,她绕到后院,在后门观望。 这一看便是一怔,堆满杂物的后院里,正有个四五岁的孩子趴在水井前,吃力地拎着一桶水 该不会运气爆棚,第一家酒肆就是谢栩所在的地方她又走进几步看,那孩子身板细弱,但浓眉乌目,唇形偏薄,五官俊秀,赫然是年幼的谢栩只是太过瘦弱,长期营养不良,脸色都是白的。 眼下,他摇摇晃晃拎着一桶水,才几岁的孩子,水桶占了大半个身高,他哪里拎得动,饶是如此,他依旧奋力地往前拖,井水旁搁着一大盆水果,他要将水拖到那去,将水果洗干净。 便是这时,一个年轻女人从楼上下来,扭着腰肢,生了副妩媚的面孔,却刷地给了小男孩一巴掌,“又给老娘偷懒今晚别想吃饭了再磨蹭,明天也别想吃了” 为了惩戒,她接着一耳光过去,即将挨到男孩脸上时,顾莘莘嚷道“住手” 女人停了手,转向后院门口的陌生少女“哪来的黄毛丫头,老娘教训自个儿子,关你什么事” 顾莘莘上前道“哦,原来是你儿子啊,我还以为是路边捡的,想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呢” “你”女人怒道“滚滚滚,老娘不认识你,再不走,老娘抽你信不信” 嘴里这么说,却又是给了谢栩一个耳光,“兔崽子,尽给老娘惹事” “你干什么”顾莘莘将女人往前一推,迅速将谢栩拉到身后,避免他再度被打,小家伙太小太瘦,小胳膊小腿的,她随便一用力,便轻飘飘抓了过来。 女人吼,“你干什么我是他老娘,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怎么,你还想抢孩子不成” “好啊。”顾莘莘道“那你就别做他的娘了,你没资格。” “喲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要买他不成”女人冷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你要买他也成,两贯钱。先前我可跟镇里刘大爷商量好的,他要将我儿买去,得出两贯,卖给你,不能低于这个数。” 女人早打算好将孩子卖出去,无非在找价更高的卖家,至于那刘大爷,买回孩子是为了做娈童,是以价格开得比一般孩子高。 顾莘莘知道谢栩童年不幸,却不料这般不幸,母亲会为了两贯钱将儿子送去供人玩弄,顾莘莘觉得恶心,懒得跟这种人打交道,便道“行” 她不支持人口买卖,但她想快点将谢栩带离这个地方。 她伸手掏钱,她带的都是银票,这小镇上没几个人用得起银票,女人后知后觉小丫头是个金主,她立刻拖回谢栩,坐地起价,“两百两” 顾莘莘“你抢钱啊” 两贯钱在小镇已是不菲,两百两那是天文数字,普通人一辈子都花不完。谢栩的娘这般狮子大张口,也是没谁了。 顾莘莘忍了又忍,最后道“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过去在谢栩的描述中,这女人没多久就因染上瘟疫死了,没必要跟将死的人计较,再说,她来这里的时间有限,别在这种渣滓上浪费时间,于是她将两张百元票子砸到女人身上。 女人笑成了一朵花,欢欢喜喜将谢栩送到了顾莘莘手上,“拿去,归你了。” 她还知道这是分别,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好儿子,娘谢你了。以后你就跟恩人走吧,不用惦记娘。” 扭着腰肢走远,再不看谢栩一眼。 那一瞬,顾莘莘为谢栩感到悲哀。 这时候的谢栩,只是个小娃娃,他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的母亲走远,那临别一吻,是母亲有史以来所有的打骂嫌弃中,唯一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是舍不得,而是谢他为她赚来了天价的银两。 他看着母亲头也不回的背影怔然,顾莘莘担心他会哭,毕竟,母亲再坏终归是是母亲,哪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不伤心绝望呢何况母亲不只是抛弃,而是贩卖。他在母亲眼里,只是个换银钱的工具。 顾莘莘做好了他哭的准备,她还从没看过谢栩哭。不想,孩子没有哭,只是慢慢将脸转过来,天很冷,他的小脸明明是苍白的,鼻尖却被风吹得红红的。 顾莘莘说“走吧。” 孩子一动不动,哑着声音说“你要把我带到赵老爷那里去吗” 这年头梨木镇兵荒马乱,处于三不管地带,常有富豪乡绅想要孩童做娈童,便派家里的仆人出来采买,谢栩可能是将顾莘莘当做了某富人的家仆丫鬟。听这个赵老爹,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孩子说这话时,母亲的抛弃让他无助,他强忍着不想表现出来,可终归是年纪太小,眼神里的惶恐与不安并不能完全掩饰。 顾莘莘心疼地蹲下身与他平视,说“怎么会呢,姐姐是好人啊。” 他看着她,并不信。 也是,谁会相信一个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的人呢 顾莘莘只能道“好吧,我告诉你,我是个侠女,侠客你懂吧,仗义天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人我见你年纪小小受如此苦难,才拔刀相助你无需谢,也无需有心理负担,此乃一个侠客的使命” 顾莘莘拍着胸脯,自认为豪情仗义,一般的孩子多少得信一点,然而谢栩睁着大眼睛,不说话他的表情显示,他不相信。 “好吧。”顾莘莘只有继续证明,她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棍棒,嘿吼嘿吼,舞得虎虎生风 这样总能信了吧,不是侠女哪有这种本事,可小家伙仍是看着顾莘莘,不说话。 顾莘莘扶额,果然太尉大人从小不一般,这戒备心强的。 “那好吧。”顾莘莘看院外有几个乞丐,丢了一把钱过去,乞丐纷纷抢钱,眼瞧乞丐里还有个断腿的,顾莘莘多掏了些,说“拿去医腿吧。” 乞丐们拼命对顾莘莘磕头“谢谢姑娘,姑娘真是好人。” “看到没。”顾莘莘对小谢栩说“我就是这样的好人。” 小谢栩看看地上的钱,是真金白银,再看看那些乞丐,跟顾莘莘不相识,顾莘莘出手,的确只为侠义。 小谢栩的眼神终于有了动摇,顾莘莘见状道“你不跟我走也没别的去路,你娘不要你了,你看到了。” “如果你还不能信我,不妨跟我走走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最后你还是不信,你要去哪我不会阻拦。” 小家伙盯着脚尖默了半晌,大概是真没了去路,自己先走出了院门还走在顾莘莘前面,意味着他肯跟她试试看。 顾莘莘本来想牵他的,这会谢栩只有几岁,她心底已将他与未来的弱冠少年区分开来,眼前的谢栩只是个孩子,作为大人,出行她习惯把孩子牵住,方便照顾。 可小家伙依旧戒备着,不让顾莘莘碰,跟顾莘莘并排的距离,远远隔了四五步。 两人在巷子里走了片刻,蓦地“啪啪”几声响,好几颗石子砸到谢栩身上,接着三四个小男孩冲过来,大骂着“小杂种,小流氓,打死你” 然后一窝蜂的围上去打谢栩,听其中两个孩子喊,“你这妓女的下贱种,不要脸”顾莘莘一惊后反应过来,街头巷尾的孩子瞧不起妓女的儿子,所以时常欺负谢栩。 谢栩也不哭,憋着气使劲反抗,奈何他个子太小,长到了六岁,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像四五岁的孩子,一群孩子都比他大,谢栩再反抗,仍是无济于事,孩子们将他推到墙角,拳打脚踢。 “够了你们这些小混蛋”顾莘莘再忍不得,上去一脚踹倒两个,“你们再给我打试试” “老娘在这你们还敢动手” 那踹倒的两人摔了个狗吃屎,险些痛得嚎叫起来,一见有大人干预,揉揉发痛的屁股立马跑路,边跑还被顾莘莘补了一脚,痛得眼泪都表飚出来,而顾莘莘则逮到了跑得慢的后头两个,一手拎着一个,拎鸡仔似的。 被围殴的谢栩得以解救,回头看顾莘莘,他以为顾莘莘会说教那两个孩子,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每次他挨了打,路过的大人总是轻描淡写说教几句,放他们走,而这些孩子下次便会变本加厉在他身上报复回来。 顾莘莘没有,她将两个孩子压到巷子最里侧的墙角,屁股撅起来,再对谢栩说“打给我打” 谢栩“啊” “啊什么呀”顾莘莘捡起地上的棍子,塞到他手里,“被打了这么多次,你不讨回来嘛给我重重的打,出了事我担着” 谢栩抿了抿唇,这些年被欺辱的厉害,他终于拿起棍棒,朝着两孩子的屁股打去 孩子此起彼伏的痛呼传来,“啊啊啊”却被顾莘莘死死按着,无法动弹。 顾莘莘觉得画面极度令人舒适。活这么大她从没欺负过孩子,今儿实在忍不住,这些熊孩子太过分了。 再说,她是让谢栩抄棍子,但谢栩那么点大,能有多少力,出不了事,无非是给点教训,让他们记住。 而谢栩还在“啪啪啪”可劲乱打,像要将这些年受得屈辱都还回去,终于等到他打累了,放下棍子。 顾莘莘问“打够了” 谢栩点头,“嗯。” 顾莘莘却没松手,底下两孩子痛得哭爹喊娘,若不是顾莘莘将他们压在一个荒废的巷子,这会估计得引来多人围观。 顾莘莘道“你们再哭试试”又举起棍子。 孩子怕打,顿时嘘声。 顾莘莘道“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他” 两孩子痛得狂摇头“不敢再也不敢了” 顾莘莘恶狠狠道“那你们就记得这句话,不然,我会常到这来的,揍得你们屁股开花” 她见吓得差不多了,狠狠将两个孩子推走。 等事了解后,她看向谢栩,小家伙爆发了一场,苍白的小脸浮起淡淡血色,她问“报仇了,痛快了” 谢栩“嗯。” 这些年被欺辱的积怨,与其事后劝慰说教,不如一场回击来得痛快 “那继续走吧。”她说。 两人继续往前,路过一家药堂。 见顾莘莘往药堂里走,小家伙站在门外,片刻后顾莘莘出来,手里拿着一小瓶药酒。 架虽打赢了,但先前小家伙被熊孩子用石子偷袭,额上、脸上被砸出了青紫,顾莘莘将药油递过去,“你是自己涂,还是我涂” 小家伙接过药油,没有镜子,自己胡乱抹了抹,好多地方没抹到。 又走了一阵,路过一家成衣店。 顾莘莘走进去,小家伙依旧在门口等,直到顾莘莘招手说“你进来。” 小家伙不情不愿进去,边关比京城冷上许多,这一路寒风四起,顾莘莘穿着夹袄都嫌冷,再一看谢栩,他里头穿着单衣,外面不知捡了哪个大人的外套,随便裹在身上,脚上的鞋也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难民的孩子呢。 寒风入侵时,小身板在发抖,却咬着嘴唇不说。 顾莘莘看不下去,见路边刚好有家成衣店,便将谢栩带进去。 店老板以顾莘莘是给自己买,堆起笑道“小娘子您看这边,都是时兴的,喜欢什么可以试。” 顾莘莘径直打断,“我给孩子买,哪,就这小孩,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好好。”店老板虽不明白这打扮不俗的女子为何带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仍是依言去找衣服。 小家伙则惊讶地呆在一旁,从没有人给他买过衣服,哪怕他的亲娘抿抿唇他说“我不要。” 顾莘莘当做没听见,还揉了下他的小脑袋,被谢栩不自在地偏头躲过,她依旧笑眯眯的,对老板说“给我暖的,质量好的,多拿几套,钱不是问题。” “好好好。”有钱就行,老板越发殷勤。 小店品种倒是齐全,很快,老板将合适的几套衣物都拿了出来,里里外外,衣鞋帽袜一应俱全。 顾莘莘接过了一大包衣物,老板说“您是要在这给小哥换上还是” 顾莘莘道“不了。”然后对谢栩说“去别的地换。” 画面一转,顾莘莘走进某家客栈,冲小二丢过一点碎银子,“给我一间上房,马上送热水过来。” 片刻后,顾莘莘看着房里沐浴的大桶,问谢栩,“你会自己洗澡吧” 五六岁了,应该能自己洗吧。 况且她也不敢给他洗啊,给其他的小崽子洗她倒是不怕,可这是权臣大人,哪怕年纪再小,他的裸体她也不敢看,万一以后真做了摄政王,她岂不是“亵渎”过龙体 此刻,小小摄政王站那不动,没有要洗的意思,顾莘莘道“你不洗干净怎么换我的新衣服” 他身上破破烂烂的,得洗干净,才好换新衣服。 小家伙说“我又没要穿你的衣服。” 顾莘莘抱着衣裳肉痛道“我可是花了不少钱,你看到我付账的,你不穿,这钱不就浪费了” 小家伙默了默,想着顾莘莘的确花了不少钱,最终磨磨蹭蹭把衣服脱掉,泡进了热水里。 沐浴间与厢房隔了一张屏风,小家伙洗澡时,顾莘莘看不到,当然也不敢看,她只是将孩子洗完要穿的衣服送过去。 半柱香后,小家伙洗完了,从屏风里转出来,小脸跟头发湿漉漉的,里面穿着月白色崭新的单衣,还算齐整,可后面的中衣背心等复杂的,便是张冠李戴一片凌乱。 顾莘莘这才意识到,小家伙对正常穿衣的步骤来说,不是很熟练。 小家伙过去穿得多是旁人不要的旧破衣服,哪有资格挑三拣四,能保暖能蔽体就往身上罩,哪里知道,衣服还分里里衣中衣外衣,背心等这般复杂而如今,陡然来了这么多件,他反而乱了套,试图穿好,仍然弄错了顺序,里衣中衣混了,羊绒的保暖背心穿在了外衣外 小家伙大概觉得自己没穿对,绷直着身体站在屏风前,有些局促。 顾莘莘“噗嗤”笑起来,她走到小家伙面前,蹲在地上,将他穿错的外套脱了,将里面的月白小衫先穿好,幸亏他最里头的贴身衣裤还是穿了,她占不到他便宜,穿完小衫后,她替他穿上了中衣,天太冷,她额外给他买了件羊绒背心,便是套在中衣外的,穿完中衣,才轮到外套。穿好衣服,顾莘莘白细的指尖,替他扣好扣子与衣襟,小家伙心知自己不会穿,只能由着顾莘莘摆弄。 最后一个扣子扣好,小家伙有些不自在,对面黄铜镜映出他的模样,他从未穿过如此崭新的衣物,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人。 顾莘莘却是笑着,拿毛巾给他将头发擦干,然后将他转了一圈,说“真好看。” 的确好看,洗干净的小家伙清眉俊目,瞳仁乌黑,隐约可见成年以后的英俊,头发扎起来,换上新的衣物,整个人焕然一新。 顾莘莘问他“喜不喜欢” 小家伙不说话。 顾莘莘换了个角度问“那暖不暖和” 小家伙这才低声答“暖和。” 当然暖和,这般妥帖的尺寸,将人紧密地裹住,能不暖和吗过去的旧衣服是捡别人的,破就算了,尺寸不符,挂在身上晃晃荡荡,到了冬天四处漏风。 顾莘莘还没穿完,又将一个小毡帽戴在他脑袋上,边关风大,孩子们都是戴着帽子的,唯有谢栩没有。 那小帽子小羊皮制成,顶上插有羽毛装饰,扣到小家伙身上,多了几分童趣。小家伙骤然戴了帽子,左右不习惯,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最后觉得暖和,接受了。 脚下的靴子也很暖,牛皮底,里面有厚绒,顾莘莘还给他穿了厚棉袜,再踩进厚绒靴里,整个人从头到脚暖洋洋。 从未有过的暖。 顾莘莘原本看洗完了,穿好了,该到用饭的时间,可将谢栩瞧了瞧以后,将他拉到桌子旁。 桌子上,除开从药堂买的跌打药油,还有一包小小的药粉,谢栩不知道是什么。 顾莘莘说“把手拿出来。” 不等小家伙递上来,她径直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桌子上。那双本该稚嫩的小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几乎都是冻疮的伤口。寒冬腊月,他的歌妓母亲总指使他干活,好好的一双小手,没几块好肉。 顾莘莘瞧着心塞,这若是她自己的弟弟,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 她将他手放在桌上,用棉签蘸着药粉,轻轻往上敷,他先是抗拒,顾莘莘说“乖,敷上创口就好了” 怕他动弹,她干脆又吓他,“不许动” 嘴里恶狠狠,在涂完创口时,却是轻轻用嘴吹了吹“呼呼不痛不痛” 原本药粉入伤口有些痛的孩子,看着她眼里的心疼,忽然不动了。 药上完,顾莘莘怕他手再伤着,还给戴了个小手套。五指的那种,防风防冻,又不影响手指的正常使用。 接着,顾莘莘带谢栩去了镇上的一家酒楼,据说是最好的酒楼。 顾莘莘点了一桌子菜,心想,这孩子怕是从没吃过这般好的菜,今天开个眼界,估计得吃撑。 不想画面却是这样的,小家伙坐在凳子上,看着一桌子的菜,筷子都没动。 是,他的确没吃过这般好的菜,确切的说,他连桌子都上得少,多是缩在后面的柴房,或厨房的角落,吃一点客人剩下的饭菜。 骤然让他坐在富丽堂皇的包间,高大的豪华软椅上,对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让他大吃特吃,旁边还有人服侍,这种从未有过的感受,他不适应。 他看着桌面,捏着自己的衣角,不安与拘谨。 顾莘莘先是让他吃,他不动筷子,顾莘莘察觉出他的不适,笑着问“不想吃这些,那你觉得镇子里什么最好吃” 小家伙想了下,轻声道“馄饨。” 他说这话时才透出一种专属于孩子的向往。桌上的山珍海味是他不曾吃过的,他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他的记忆里,最好吃的是镇口那家的馄饨。四岁时他曾吃过一次,是老鸨买多了,看他可怜,分一半给他的。 他至今记得小碗里的味道,软糯的皮包裹着鲜美的馅,汤里漂着葱花与虾米。这是他长到六岁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只是,离上一次已经太远。 顾莘莘一阵心酸,她来之前做好了准备,知道谢栩有不幸的童年,没想到如此艰难,一碗旁人可能吃腻的馄饨,却是他心心念念最想要的。 她起身,对他说“走吧,去吃馄饨。” 馄饨摊不远,顾莘莘喊了两碗馄饨,热腾腾的馄饨一上来,谢栩捏着筷子的手都紧了几分,明显是内心在期待,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顾莘莘见状笑“吃吧吃吧。” 得了顾莘莘的吩咐,小家伙开吃,大概是想念了太久,连烫都顾不上了,夹起来就往嘴里塞。 顾莘莘拿了个勺子给他,“用这个吃。”馄饨用勺子吃更方便,况且六岁的孩子,还不能完全使用大人的筷子。 有了勺子,谢栩果然吃得更加顺利,速度也更加快,顾莘莘才吃完碗里的一小半,谢栩已将他碗里的吃完了,然后看着顾莘莘的碗。 太好吃了,他没忍住,几勺子就吃光了。 顾莘莘只能笑,“老板,再来一碗。” 于是,小家伙又吃完了一碗。 两碗下肚后,小家伙肚儿圆圆,看着面前空着的两个大碗,有种“很不好意思,但实在忍不住”的既视感。顾莘莘甚至能看出他强装平静的小脸上,藏着难得的餍足。 顾莘莘问他“好吃吗” 谢栩点头,“好吃。” 板着的小脸终于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可见,是真的满足。 顾莘莘又问他“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一路相处过来,小家伙对顾莘莘熟络了些,加之刚才在一起吃馄饨,戒心低了很多,小声道“还想吃麻糖。” 麻糖是芝麻与糖浆熬的糖,晾干后切成片,吃在嘴里又脆又香。 实际上谢栩没有吃过,他是看巷子里几个孩子吃,老远能闻到一阵芝麻香,诱人极了。 母亲的酒肆里倒会有,但是用来招待客人的,放在果盒里,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偷看了几眼,母亲便一耳光打过去,自此他再不敢看果盒,甭提跟大人要了。 这个遗憾始终留在心里。 是以原本事事都抗拒顾莘莘的他,在吃完那碗馄饨后,终于生出了勇气,想尝尝那麻糖的滋味。怕被她轻视,他连说出来的声音都很小。 不料顾莘莘痛快道“好啊,你带路,我们去买” 谢栩便抿着小嘴,努力抑制嘴角上翘的冲动,带着顾莘莘去了。 在糖铺子面前,顾莘莘买了一大包麻糖,另外,她还将摊子里每一种糖果都买了。麻糖、花生酥、麻花、杏脯、红薯干零零散散装了一大包。 谢栩连麻糖都没吃过,何况这些,抱着大包的零食,有种被惊喜砸到身上的眩晕感,但他终究是有规矩的,纵然他的娘没教过他什么,但他懂得吃旁人的东西,得得到对方的许可。顾莘莘瞧他拘谨的小模样,道“吃吧吃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谢栩便拿起一块麻糖放进了嘴里,果然很美味,他继续尝了其他的,都是没吃过的美味。 顾莘莘见他目不暇接,笑道“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不着急。” 谢栩抱着一堆零食,有种穷人变富翁感,小脸虽还保持着平静,但唇角已然翘了起来,顾莘莘说“走吧,你还有什么没吃过的,我们都可以尝尝,你不要吃太多,每个都可以尝尝味,喜欢的呢,下次再多买。” 顾莘莘下午穿来的,这会天已经黑了,夜幕下的小镇因为夜市的到来,反而更热络了些,一大一小就穿梭在街道中,从小吃街的这头,吃到那头。 烤红薯、烤苞米、烧饼、肉夹馍、烤串、豆腐脑小镇虽小,但吃得花样不少,顾莘莘带着谢栩,一样样轮番过。 如先前所说,顾莘莘怕谢栩吃撑着,肠胃受不了,每样只买一点,让谢栩尝尝味,但就这么每家尝一点点,孩子已经很满足了。 他大概从未有这样的生活,这会,再沉稳的性子都压不了他这一刻的感受,他真正放弃了对顾莘莘的抗拒,就像个小尾巴跟在她身边,由着她带自己吃吃喝喝。 等到将小吃街逛穿,已经深夜,小吃摊们渐渐收摊打烊,两人该回去了,终归是太小,走了一晚上,小家伙疲了,步伐越走越慢。 顾莘莘手里抱着一大堆他的糖果,见他落在后面,她伸出手,做了个牵他举动。 权臣大人这会还小,牵牵他也没什么。这一路上,她们虽共处了一个傍晚跟晚上,但他的戒备心始终不让对方跟自己贴的太紧,更别提牵他。 但这一刻,看着女孩伸出的手,再看看她手里抱着的,全是他的吃的,她眼里满是笑,透着诚挚。 他第一次没有拒绝,慢慢将手放了过去,放在她温暖的掌心。 顾莘莘一笑,心想,权臣大人长大后那般难以攻略,没想到小时候也这么难,陪了他这么久,总算肯被她牵了。 此后,两人便大手拉小手,一起回客栈。 若是成年的谢栩,顾莘莘必然是要开两间房的。 但现在的谢栩只是个小豆丁,让他单独睡一间房不安全,所以还是睡一间房。 好在这间上房有两张床,顾莘莘睡大床,旁边一张小侧床就是谢栩的。 玩了一天,顾莘莘给两人打水,彼此洗完后她将小豆丁带到他的床上说“睡吧。” 她自己也回了自己的床,熄灯,准备就寝。 不想孩子躺在床上,明明想睡,却睁着眼。顾莘莘问“怎么了怎么不睡” 事实上,谢栩虽是个孩子,却从不能睡得安稳,偶尔夜半他那娼妓的母亲接客,便会将他从梦中拎醒,让他端茶水倒果盘在旁伺候。 所以,哪怕夜深他也不敢入睡。 顾莘莘叹息,这么小的孩子,却承受了这么多的苦,她从床上起身,慢慢走到他床边,摸了摸他的头说“在姐姐这里,可以安心的睡,不然,我给你唱个歌好不好” 孩子捏着被角,大眼睛瞅了她一会,说“我想听故事。” 听说很多孩子睡不着,家里人在床头会讲故事的,他还没有听过。 “好吧。”顾莘莘想了想,“那就讲个大灰狼跟小红帽吧。”嗯,这个朝代没有过的故事。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叫小红帽,有一天,她拿着糕点去看外婆,路过一个森林,遇到一只大灰狼” 顾莘莘在夜色里不紧不慢地讲述,旁的孩子也许故事没听到一半就睡了,谢栩却是睁着眼,认认真真听到了结尾。 讲完后,他甚至捏着被角说“不对啊,猎人把大灰狼的肚子刨开,将石头填进去,石头刨开大灰狼不就死了吗怎么缝起来还能活” 顾莘莘哑然失笑,权臣大人果然不一般,年纪小小,想骗他,倒是难。 她想说句“小鬼”,却见被窝里的谢栩捏着被角,轻轻睡着了。 顾莘莘摇头轻笑,回到自己的床上。 一夜过去,顾莘莘再睁眼,窗外天光大亮。 习惯性以为在顾宅,翻个身继续睡,突然意识到身在时光倒流的世界,忙坐起身,却见小床上,谢栩已经起来。 他坐在小床上,怕打扰她的睡眠,一直安静的没发出任何声音。 实际上,谢栩每天都会起的很早,往往天不亮就会醒,因为要干活,对于母亲的那家酒肆,他就是一个免费童工。他不喜欢那种生活,如今骤然换了场地,他一时不能改变自己的作息,天没亮就醒了,怕吵到顾莘莘,他就坐在床上,静静地等她。 顾莘莘的感受是,这孩子若不是权臣大人,她情愿带回家养。 太乖了太懂事了 见她起来,他有些高兴对,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姐姐了。 他小小声对她说“我饿了。” “好。”顾莘莘迅速起身,争取快点穿洗完毕,带他去吃早点。 不过她有仔细打量小家伙,小家伙是真聪明,昨天还理不清衣服,今天倒是一件件穿得整整齐齐。 真乖的孩子,乖得让人心疼,怎么就没人好好爱呢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3章h Chapter73 抱抱 早上吃的汤包。 这是昨天小家伙想吃, 奈何夜市没有, 早餐铺子才有的小吃。 顾莘莘每个口味点了一笼, 此外点了豆汁、葱油饼等等,经过一天的相处,小家伙渐渐习惯了顾莘莘,两人相对而坐,一小方桌,两个小板凳,头对着头,吃得小嘴油汪汪。 吃完早饭, 顾莘莘带他溜达一圈,先是去了家书肆,买了好些书跟本子,笔墨纸砚小家伙在母亲那从未得到任何的文化教育, 他的文化启蒙,是在被父亲带到边关营地,跟着一些好心将士学的。 所以这会的他不懂书籍为何物,但见顾莘莘一本接一本的买,有的笔墨纸砚甚至身价不菲,他好奇下问“这是什么呀” “是会让你变好的宝贝。” 谢栩想起来, 巷子里有孩童拿过这些, 家境殷实的才能买得起, 寻常孩子很小就帮父母做小工, 哪有资格读书进学。 他没再追问, 默默接受了顾莘莘的安排。 中午,照例又是吃。 不过,顾莘莘没去小摊小贩,而是将谢栩再一次带到了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 谢栩再没有昨儿的拘谨,只是看着一桌子的菜,不知先吃哪一个,顾莘莘用鼓励的眼神让他一个个试。 一边试一边向他介绍各个菜,“这个是红烧蹄髈,就是猪腿肉。” “这个是秋葵炒鸡蛋,秋葵呢,小朋友吃多了身体好,不得病” “这个是清蒸鲈鱼,肉很嫩,你试试。” “这个红烧排骨,小朋友多吃排骨,补钙,长得高。” “这是墨鱼炖鸡汤,一会你尝尝,很鲜的。” 她故意点了很多菜,多到店老板以为她在开宴席。 每一道菜她都会温声介绍,她让他尝过小摊小贩,街边小而美的味道,也要他上过高档酒楼,精致豪华的宴席。 她要给他底气。他贫瘠的人生,以后再遇到这样的场景,不会有任何怯缩。 而他在她的指引下,渐渐融入氛围,他再没有昨日的无措,拿着酒楼专门奉上的精巧儿童筷与银勺,一一尝过她所说的美食。 待一桌子的美食尝完,她笑着问他“你最喜欢哪个菜” 小家伙想了想,每样他都喜欢,毕竟每样对他来说都是珍馐,但她问的是最喜欢,于是他认真比较了下,指向其中一个盘子,“鲈鱼。” 顾莘莘抿唇笑,习性果然是习性,成年后的谢栩,最喜欢的也是鲈鱼。 她说“喜欢你就多吃吧。” 吃过午饭,顾莘莘带着谢栩从酒楼里出来,问他“要不要回去睡一会”她记得很多小朋友在饭后有午睡的习惯。 谢栩摇头,他没有这个习惯,而且这么好的时间,他不舍得入睡。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姐姐的好。他想跟她在一起,做点其它的事。 “那你想干嘛”顾莘莘问。 谢栩想了想,指指前面的某家小店,那店铺上,挂着几个风筝。 放风筝顾莘莘望望天,这是冬天啊,放风筝 事实证明,只要想放,冬天是放得起来的,而且飞得更高 因为风大啊 顾莘莘站在镇外的田野上,看着呼号的风将风筝轻轻松松刮上天,而谢栩扯着风筝线往前跑,当风筝越飞越高,小家伙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 啊,顾莘莘心想,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权臣露出“甜甜”的笑,真好看。 唯一不好的是,太冷了,风将人脸都刮糙了。 而小家伙丝毫没被风吓住,相反,他很有活力。这是他第一次放风筝,从前总是羡慕地看别人放,等到人家玩腻了,把风筝丢在地上,他捡起来想玩一会,发现风筝已经破了,飞不起来。 这是第一次,他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崭新的风筝,还是他喜欢的雄鹰,它高高飞入云层,何等威风 放完风筝,吃过晚饭,便是夜里。 昨晚一直在吃,今晚就是玩,两人大手牵小手,从夜市上逛过,不少小摊上卖孩童的玩具,什么拨浪鼓、小布偶、捏糖人两人逛到一半,突然有一个孩子从旁边路过,看到谢栩瞪大了眼。 孩子多半是知道谢栩的身份,他只是一个妓女的儿子,平日里在酒肆做牛做马,每回见皆是灰头土脸衣衫破旧,何曾有这样的时刻衣裳崭新,小脸带笑,手拿风筝,兜里塞着各种小零食,还被一个衣着不俗的大姐姐牵着。 孩子顿时心里不舒坦,过去一贯瞧不起谢栩,这回谢栩穿得比他好,还拿着风筝店里最贵的雄鹰风筝。他不由喊了声“谢栩你怎么这样了这是你的谁啊”目光直指顾莘莘。 谢栩噎了噎,看向顾莘莘,小男孩过去总欺负谢栩,谢栩在想怎样能震住对方,就听顾莘莘笑盈盈的声音响起,“哦,我是小栩的亲戚啊,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小男孩不说话了,看向身边的大人,“爹,我也要风筝。” 他爹说“要什么,这么冷的天,怎么放。” “那”小男孩往旁边泥人摊子一指,“我要这个孙悟空。” 他不是瞎指的,他指的这个孙悟空,正是谢栩准备买的,小男孩心知肚明,却缠着他爹“我要我要我要” 捏泥人的小贩指着谢栩说“不好意思,这个小朋友要了。” 小男孩的爹大概有点小钱,道“多大点的事啊,我给你加价,加一倍。” 老板为难地看着顾莘莘,顾莘莘面无表情道“十倍。” “嘿”男孩爹说“小姑娘你这什么意思啊,显摆啊我加二十倍。” 顾莘莘“一百倍你有种加两百”说着把一颗碎银往上一压 “你”男孩爹看着那碎银,小镇上银子少见,有的人家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能拿这出手的,至少是当地人眼中的豪门。 男人不敢再争,说了句“算了算了让给你让给你”一溜烟拉着孩子走了。 顾莘莘则美滋滋地拿起泥人放到谢栩手中。 她竞价,并非想让谢栩学会虚荣,纯粹只想让小家伙腰板挺直,哪怕他是个孩子,也该有他的自尊与颜面。 不过,前面的男孩,竟然还在作妖。输了泥人心有不服,他张开双臂,说“爹爹抱” 他的爹没有给孩子买到想要的玩具,心存愧疚,立刻将孩子抱了起来,男孩趴在父亲厚实的肩膀上,朝谢栩扮鬼脸吐舌头,得意的小眼神俨然在说你拿了泥人有什么用,你连爹都没有 谢栩果然不动了,这的确是他内心深处的隐痛。 在小镇上,他生下来就不见父亲,只有一个娼妓的娘,也不曾疼过他,从小周围的人就骂他没爹,杂种,婊子养的 谢栩欢笑的脸,慢慢冷下来,他盯着前面的男孩,面上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郁,像极了他长大以后阴鸷的模样。便是这一刻,突有轻柔的身影蹲在他面前,问“小栩要抱抱吗” 话没说完,那身影已经张开了手臂,微笑看着他,那一瞬,小谢栩怔了一会,最后,在那微笑之下,他慢慢地,将身体靠了过去。 顾莘莘缓缓将小家伙抱起来,老实说,她最初并没有抱他的打算,大手牵小手已是极限,毕竟孩子再小,也是未来的权臣大人,她心存顾忌。 可这一刻,看着小家伙受伤的眼神,她再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他好轻,年龄有六岁,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却瘦的只像个四岁的孩子,抱在怀里轻飘飘的。 而她怀里,小家伙也在适应中。 起先是因为跟小伙伴的置气才投入顾莘莘的怀抱,可当她真正将他抱起来时,那种感觉,很奇妙。 姐姐也很稳,很暖和,而且她的怀抱,好软好香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传来,小心脏十分满足。被人伤害的不甘与阴郁缓缓褪去,他趴在顾莘莘肩膀上,回看对面的小男孩,用眼神回击“你有爹算什么,我有比爹更好的” 他先抱了抱顾莘莘,不仅如此,示威般举起风筝,又晃荡一下泥人瞧,这都是你买不起的 小男孩嗷好生气,但是无力反驳 小男孩生气的趴在爹背上走了。 留下顾莘莘抱着谢栩走在后面,顾莘莘看不到谢栩的脸,但能感觉身上的小崽子心情倏然变好了,原本他只是趴在自己肩膀上,这会,他慢慢伸出小手,抱住她脖子。然后将小脸抵在她脖颈处,暖暖地蹭着她,闷声笑了,有种得胜的欢喜。 顾莘莘想,这才像个正常小孩嘛,有喜怒哀乐,有各种小动作小脾气,而非初见那冰凉又戒备的眉眼。 夜里玩够了,回客栈睡觉。 两人洗完后,顾莘莘见谢栩又睁着大眼睛不肯睡,便走过去问“还想听故事吗” 没想到,小家伙摇头,“不想。” 顾莘莘以为他要自己睡,正要回床,小家伙却拉住她,他眨巴着眼,望了她很久,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给他新衣服,带他去吃好吃的,陪他放风筝,给他买书,送他玩具,睡不着给他讲故事还有,给他那么温暖的抱抱。 世上怎么会有对他这么好的人呢明明连他的爹娘都不要他啊。 他问得认真,顾莘莘想了会,道“好吧,事已至此,我只能告诉你我真正的身份啦,但这是机密,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寻常孩子都会被这种神秘的话头吸引,果然,谢栩瞪大眼瞅着她。于是顾莘莘特别神秘地说“姐姐我啊,是仙女,从天上来的。” “我们天上有天上的规矩,每个仙女会分配到地上的一个孩子,我们的职责呢,就是守护这个孩子,而你呢,刚好是分给我的那个,我时常会在天上看看你,本来我不能从天上下来,但我看你吃了很多苦,看不下去了,决定下来一趟,来帮你。” 谢栩睁大眼,不知信了没有。 “那好吧。”顾莘莘道“我给你使个仙法。” 她拿出一枚碎银,放在左边掌心,“看好了,我呵一口气,就把他变没。” 然后她将手捏成拳,往上面吹一口气,然后再摊开手掌,果然掌心空空。 其实就是个小骗局,在握拳的一刹那手往上仰,碎银掉进袖口而已。 一般几岁的孩子都会被骗,毕竟太小了,谢栩果然愣了下,顾莘莘得意道“我没骗你吧。” 她摸摸他的头,“总之呢,我是来守护你的,你要相信我哦。” “守护”小家伙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语,“你是守护我的” “嗯,就是,我永远不会害你,永远只对你好。”她说着给他腋腋被角,“睡吧。” 小家伙懵懵懂懂,想了会后,偎在被里渐渐睡着了。 他入睡后,顾莘莘才爬到自己的床上。 如此闭眼,当再醒来的时候,顾莘莘被眼前一幕一惊。 窗外的天已然亮了,她的床榻边有张小脸,正托腮看她。 昨天起床乖乖坐在床上等候的小家伙,今天却趴到她床榻边,这么近距离地,撑着小脸看她。 顾莘莘吓了一跳,问“你怎么在我这” 小家伙侧过脸不语,有些羞赧他们越来越熟络,她对他好,他感受得到。起床后,他见她还没醒,轻手轻脚来到她床边,他趴在床头看她,没别的想法,仅仅是单纯的想亲近她,看看她。 小姐姐睡得很甜,他还给她牵了一下被角。 顾莘莘摸摸他的头,而他像得到鼓舞一般,小胳膊小腿满房积极的跑,将她挂在衣架上的衣服递过来,给她穿,还将她踢歪的鞋子捡了过来,整整齐齐摆到她面前。 这么贴心顾莘莘心想,这孩子若是投生在正常的家庭,必然是个细心稳妥的孩子,想想成年后的谢栩,也是如此,不熟时万年不变冰块脸,熟络之后,待人贴心周到,她还记得上次她在山上睡着,他将她背了一路。 顾莘莘不禁又摸摸小家伙的头这娃,真是一个特别好的娃呀 倘若没有时间限制,她都想留在这陪他成长。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4章 娘Chapter74 娘子 顾莘莘不禁又摸摸小家伙的头这娃, 真是一个特别好的娃呀 倘若没有时间限制, 她多想留在这陪他成长。 一说起时间限制, 顾莘莘突然想起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统共只有四十八个小时,即两天整的时间,她穿过来是前天下午,今天下午,她就得走了。 瞅瞅小家伙,她很是不舍。 还有最后一个白天陪他,她要好好的陪。 两人起了床, 洗漱出门。 这早上吃得又与昨天不同,吃的是锅贴、肉丝面配甜粥,额外加了点小玉米,若是可以的话, 顾莘莘希望带着小家伙将每一样不同的美食都吃到。 吃完早饭,顾莘莘跟小家伙大手拉着小手在镇上逛,天气很好,难得没有风,身上暖洋洋的,被阳光沐浴着慢悠悠边走边看。顾莘莘又给小东西买了更多的书及文房四宝, 再去成衣店买了更多的衣物, 一年四季皆备了几套, 然后去了玩具店, 多给他买了几个风筝, 还有时兴的孩童玩具,七巧板、九连环、陶哨子、竹蜻蜓,留他以后慢慢玩 她做这些准备,是保证自己不在的以后,他的所需用品不会短缺。 购了一圈物,晌午到了,顾莘莘换了个饭馆,带小家伙去吃另一波新鲜的美味佳肴。 点来点去,小家伙又点了个鲈鱼,果然是专一的孩子,而顾莘莘另点了几个新鲜菜,比如山菌烧鸡,小家伙也挺喜欢的。吃饱离店时,顾莘莘故意多压了些钱在店里。 到了下午,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顾莘莘问小家伙想去哪玩。 小家伙看向路边一个策马而过的行人,面露羡慕。 顾莘莘哑然失笑,原来小家伙想骑马,也是,他肯定没有骑过,于是她找附近的店家租了一头马来,翻身上去,再伸手将小家伙带到了马上。 皮鞭一甩,马儿一声长嘶,奔跑起来,顾莘莘道“抓稳了”一夹马肚,马儿猛地向前冲去,风驰电掣。 马背上的小家伙一脸惊讶,姐姐什么都会,看着纤纤瘦瘦的,竟然会骑马,这在镇子上,只有男人才会。 一直跑到镇子郊外的树林,小家伙坐在马上,看两侧的风景不住后退,风呼啸而过,顾莘莘笑着问“好玩吗” 小家伙学着顾莘莘的模样抓住缰绳,不住点头,表情愉悦,对于他这种从小被关在后院的孩子来说,这自由的飞驰像是奔向广阔的天地。 他学着顾莘莘驾马的姿势,说“以后我也要学骑马。” “可以的。”顾莘莘摸他的头,“以后小栩会骑得特别好。” 骑了一下午的马,两人回城。 将马还回去,两人依旧大手拉小手。 边关的天黑得早,还没到傍晚,太阳就落了山,顾莘莘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将谢栩带到了最初的馄饨摊,吃完了酒楼里那么多山珍海味,小家伙最想吃的竟还是馄饨,两人一人点了一碗,但顾莘莘并没有吃,只看谢栩开开心心的吃完。 这时候的他,才像个正常的孩子,有最单纯的喜怒哀乐,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很简单。 吃完馄饨,两人在站在小吃街的街道,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天渐渐暗了下来,似一块广硕的乌色幕布笼罩小镇,各店铺的灯烛点上,街道华灯初上。 两人站在灯火阑珊处,顾莘莘给小家伙买了个竹蜻蜓,然后摸摸小家伙的头发,小家伙抬头看顾莘莘,发现顾莘莘表情不对,便问“姐姐怎么了” 顾莘莘忽然蹲下身去,紧紧拥住了他,说“姐姐得走了。” 小家伙拿着竹蜻蜓的手刹那松开,竹蜻蜓摔到地上,他瞪大眼瞅着顾莘莘。 顾莘莘忍着不舍对他露出微笑“不是告诉你,姐姐是天上的仙女吗现在,姐姐的时间到了,姐姐得走了。” 小家伙呆了半晌,因为震惊而无措“为什么要走你不能留下来陪小栩吗或者你带小栩一起走呀。” 顾莘莘心头一堵,蹲下来与他对视,说“姐姐也想带你走,可小栩你听我说,姐姐不能带你走,因为你是有爹的孩子” 小家伙懵然,“我有爹” “是,你爹是个将军,再过几个月,他会来这里,将你接走,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待在镇上等他,姐姐给你安排好了,以后,你就住在镇西小饭馆的大婶家,姐姐跟她说好了,大婶是个好人,会好好照顾你的” 算算时间,谢栩的父亲再有三四个月,就会派人来将谢栩接走。 而今天带他逛街的一路,顾莘莘已经跟几家店铺商量好了,镇西的小饭馆即是她穿来时的那家,她打听过,那位大婶是个好人,顾莘莘留了大笔银子,对方欢喜得恨不得磕头,对顾莘莘的要求一口答应,承诺在孩子父亲来之前,定会将谢栩视若己出,无微不至。 除此之外,她在客栈老板那也留了银子,若是小饭馆老板没照顾好孩子,谢栩可以去客栈老板家,客栈老板也是个老好人。 而那书肆、成衣店、文玩店、酒楼以及各个小摊顾莘莘均压了钱,以后小家伙想吃什么要什么,直接去就可以。 她摸摸谢栩的头,说“你喜欢的那些店子,姐姐都压了钱,你想要什么,就直接取。” 即便这样,她仍不能完全放心,她掏出兜内剩下的银票,趁左右无人塞到谢栩衣囊中,“这是八百两银子,小栩收好,有需要可以拿来花,但钱财一定不能外露,免得坏人惦记。” 八百两银子,在小镇可以买下半条街,顾莘莘做两手准备,万一这些托管人对谢栩不好,谢栩还有钱可以照顾自己。 将一切交代好,顾莘莘想起谢栩后续的路,此后,他的父亲会来小镇将他接走,带到边关,但在那里,他同样得不到爱,后来父亲在战争中失了下落,他被人接到林县老家,被堂兄堂嫂们接着磋磨。 顾莘莘心下难过,但她没有将他揽入怀里,而是抚着他的脸,与他对视,极其认真地说“小栩,以后你可能会吃苦,但你要记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打倒你无论任何人说任何话,你都要坚强,我相信小栩一定是最棒最坚强的孩子,对不对” 小家伙看着她,慢慢点头,“对。” “很好。”顾莘莘道“难过的时候你就看书,姐姐给你买了很多书,书是世上最好的武器,你要强大,就要多看书。” 小家伙再度点头“嗯。” 顾莘莘该交代的差不多了,她说“姐姐要走了,你回去吧,大婶来接你了。”人潮后,小饭馆的大婶站在那,见顾莘莘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准备上前牵走谢栩。 小家伙转头看看大婶,再看看蹲在地上的顾莘莘,他猛地躲开大婶的手,冲上去抱住顾莘莘的脖子,紧紧抱住。 这是两天以来,他情绪最直接最激动的时刻,带着些孩童的固执与耍赖,用尽全力紧抱着她,反悔道“不,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不许你走” 只这一句,顾莘莘鼻子一酸,如果有可能,她愿意留下来陪他,陪他成长,帮他躲避过人生后续的磋磨可是她不能改变他的人生轨道,也无法继续留下来陪他。 静静抱了他一会,小家伙察觉出她的无奈,他仰头看她,将小脸贴着她的脸,说“那以后还能来看我吗” 顾莘莘心下难受,却不能应他,只能说“我尽量。” 这就是否决,小家伙又默了半晌,道“我知道,你不是天上的仙女。” 顾莘莘一怔,原来她的慌没有骗过他,他这般聪明。 小家伙接着问“那你真正要去哪里是回家吗” 顾莘莘道“嗯,我家在京城。” “京城在哪 ” “很远很远。” “以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可以,等你长大。” “看完你买的那些书,我是不是就长大了” “是。看得越多,长得越快。” “那好,等我长大了,我就去京城找你。” “好,一言为定。” 小家伙说到这,忽然认真地看向顾莘莘,语句清晰,一字一句,“等我找到你,我就娶你做我的娘子。” 顾莘莘先是一惊,随即摇头笑,“你这么小,知道娘子是什么意思吗” 才六岁的小屁孩。 没想到,小家伙格外郑重,“我知道,你是我的娘子,我就是你的夫君,夫君要一辈子对娘子好,照顾她,保护她,将最好的都给她。” “你说你守护我,我也会守护你的。” 这是孩子的最后一句话。小小的孩子,郑重的承诺。 顾莘莘的眼角终于湿了,湿漉漉的液体在离别的时刻往外涌,她不愿意他看见,跟他说“你回头看,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做礼物。五片扇叶的风车,比一般的风车转得快哦” 小家伙回头一看,果然是架与众不同的小风车,插在馄饨摊上,小竹蔑上几扇滚动的扇叶,迎着风呼呼转,寻常风车只有四片叶,顾莘莘做了五片的,插在摊上引来不少孩童回眸。 这是她亲手做的礼物,小家伙当然惊喜,他迅速转身去拿,而顾莘莘则在这一瞬,最后望了谢栩一眼。 一个微笑之后,她感觉整个身体慢慢变透明,大街小巷,熙攘人群,灯笼烛火,以及拿着风车的谢栩慢镜头般缓缓模糊,直至再看不见。 她的时间,至此结束。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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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最后是他醒来,摸摸胸口,竟然觉得疼。 怔然良久,谢栩将自己的思绪从梦里拉回,缓缓坐起身,顺着地上的月光,看向窗外。 梦境后回归现实,咦,窗外竟有一个影子,坐在墙头,两只小腿搭在墙上,谢栩探头一看,竟是顾莘莘。 谢栩的声音染着将醒的沙哑,问墙上的人“你怎么来了”深更半夜的 “我”顾莘莘坐在墙头上看她。 那会她调转马头,就是朝着谢栩的宅子来的。 脑里一直想着穿越过去的事,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点什么,最后决定来看他一眼。 看不了儿时的他,便来看看少年的他。 月光下,那张日益线条犀利,棱角分明的男人面孔,仍让她想到分别时抱在怀里的小豆丁。 但她知道,他并不记得她的脸,进入船舱前徐清曾有说过,因为技术限制,他大概只会做一场梦,醒来后是记不清楚穿越人的面孔的,这样也好,不然没法解释。 于是她看着他,试图让自己露出一个正常的笑,“没什么,我夜里睡不着,无意路过你这。” “无意路过”谢栩显然不信。 顾莘莘没有再解释,而是拍拍墙头,“要不要上来坐会” 嗯,她想他来身边坐会,就当,那个小家伙坐在她身边吧。从梦中分离后,她就在想小家伙了,想那个抱着她脖子不让她走的,想那个晨起安静趴在床头看她的小家伙,跟眼下的男人,判若两人 而底下谢栩看了她半晌,最终从房间里出来,上了墙头。 两人并肩坐了一会,谢栩总觉得顾莘莘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从未有过。 他不自在地说“喊我上来做什么” “嗯”顾莘莘想了会,问“能不能说说你的手。”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梦里的小家伙,双手完好,右臂没有任何问题,怎么长大后右手就残了之前她一直以为是谢文龙将他推倒摔跤的,后来觉得不是。 谢栩静默片刻,还是说了“不是谢文龙,他的确将我推下了假山,手却是在先前就废了的。六岁半时我爹将我接到了边关,此后跟着他各个军营辗转,有一天敌军突袭,我军大败,只能转移阵地,我爹骑着马,只能带一个人撤走,但他身边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受伤的部下,一个是我,他只看了我一眼,便毫不犹豫带着部下走了,留我在战场” “后来敌军杀过来,我太小,逃不脱,为了保命趴地上装死,他们路过时,给了我两刀,看我是真死还是假死,我一动不动他们这才放过我。” “那两刀,一刀在肩上,一刀在胳膊,肩上的伤浅一些,后来好了,但胳膊的,刺中了要紧的筋脉,怎么治都回天乏术,不能用了。” 谢栩说完神情淡淡地看着天上月亮,语气自始至终风轻云淡,好像那些痛苦不是他的。顾莘莘反而更难过,她伸手摸了摸谢栩的右臂,“是任何感觉都没有了吗” 谢栩“嗯。” “所以也使不了任何劲” “当然。” 顾莘莘不再说话,没有言语能表达她现在的感受。被母亲虐待,被父亲遗弃,受过战场杀戮,生死边缘打滚。他一路走来,太苦了。她甚至庆幸,自己穿越时空回去,多少给他送了些温暖。 两人到这都是沉默,夜风缓缓吹到人身上,谢栩道“回去吧。” 天还未亮,她通宵未睡,该回去补一觉。 顾莘莘便跳下了墙,走的时候一路三回头,她想,如果她是大夫就好了,她一定要想法治好他的手。 顾莘莘走后,谢栩也没耽搁,看太阳快出来,回屋洗漱更衣,吃过早饭准备去廷尉。 虽说给了他休沐假,但他仍旧牵挂着案子。走私贩盐了结了,但新一波“特大兵器走私案”又来了,现代叫军火走私,若说贩盐案性质严重,军火走私更甚,历来走私大量武器,要么是某个大人物欲拥兵自重,比如藩王、诸侯,要么是有人心怀不轨,或想挑起战争,或想动摇朝政,案情之严峻,非寻常案件可比。 是以整个廷尉再次进入焦头烂额模式,好在,已经摸排到一些动向,据目前线索可知,武器是从突厥国出口的,照说运输大批武器并不容易,但那幕后人物很是了得,竟然藏着掖着,廷尉至今追查不出。 查不出赃物,便无法认定幕后之人,也无法破案,事情胶着于此。 当廷尉众人将主要力量集中在军火案时,不想,没过几天,另一个消息传来何卓,即那位字昌华的贩盐案主使,全家被杀 何卓自首前,曾提出要保家人的条件,由于他的一家老小没有直接犯罪的证据,廷尉便将他们放回,一家老小几十口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说是回蕲城老家,求安稳度日。 他们走的那天,还是廷尉亲自开的通行令,算算时间快到蕲城,不料突然有消息传来,说是他们在回乡路上,遭遇山贼抢劫,一家老小,尽数死在当场,无一活口。 蕲县的官差发现后,将消息上报京城,整个廷尉司处于震惊中。 除开震惊,还有疑惑。 太巧了,何卓前脚自杀,后脚一家老小全都命丧黄泉,太惨了。 这般凶残,又真的是山匪吗 然而,蕲县官员来报时,认定是山匪,他们在杀人现场看到了山匪的印记,那一块山匪凶残密集,官府剿杀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至今那个山头,隔三差五出命案,蕲县官员也很头痛。 得到如此证词,廷尉一时无奈,毕竟他们也没有别的证据,只能将案情先记录下来,再派人去下去查。 谁去呢王大人搜索一圈,廷尉里骨干官员几乎全忙军火案去了,最后是谢栩毛遂自荐,“大人,我去吧。” 他年轻,不怕长途跋涉,第二,贩盐案是他参与的,何家人的死,算是贩盐案的后续,他去理由充分。 “也好。”王大人点头,嘱咐几句,再给谢栩安排了几个帮手,敲定了计划。 事关紧要,当夜谢栩便出了城,披星戴月,同行的除了廷尉的一些同僚,还有一个尾巴,自然是顾莘莘。 谢栩从最初的抗拒到现在,已彻底已惯了顾莘莘,反正这案子最初她就有出力,那就让她继续出力吧。 廷尉白收个劳工,也是划算。 蕲县距京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可到。 谢栩心系案情,日夜兼程,在第二天的清晨抵达。 一群人稍作休息后直奔案发地,即被山匪杀戮的山道上,明知附近可能有匪,顾莘莘毫不畏惧,谢栩如今可是打着“朝廷命官”的名义来查案,蕲县出了一大帮军兵保护。 那蜿蜒的山道上,谢栩跟几个同僚一起查看,同僚中既有与谢栩一道来查案的官员,也有专门的仵作,蕲县面积不大,侦查意识倒是很强,怕破坏线索,现场一切从前天案发至今没有被动过,不管是尸体还是被破坏的马车,全都在山腰上,官兵专门派了大量人手围圈保护。 现场极惨,几十口全被屠杀,尸体或是堆积在一起,或是散落在草丛,天气热了,尸体发臭,混合着山里的草木花花绿绿,顾莘莘瞧着差点吐出来,最后谢栩将她赶回驿站休息。 现场检查完毕,一群人将尸体抬入了官衙的停尸房,继续尸检。 几个仵作轮番围着,尸检第一结果是,集体死于刀伤,对方凶残至极,上来直奔要害,或咽喉或胸口,多是一招毙命,死状极惨。 现场的确遗留了一些山贼的东西,比如砍断柄的刀,山贼身上的某些小物件,从这些细节可推断出是山贼下的手。 于是,仵作们首轮给出的结果,认证凶手确是山贼。 蕲县地方官署也不想纠缠,能断案最好,拖拖拉拉有辱自己的名声,是以他们也在催着朝廷能结案,顺便派给他们一波勇士,能剿剿山上的匪。 谢栩却总觉得不对,他再次进入验尸房,带着一个有多年经验的老仵作,更细致地检查,尸体已肿胀得看不出人型,整个停尸房尸臭熏天,谢栩毫无抵触,拿着火烛挨近,每个细节都仔细翻看,这一看,真发现了一丝不同,在何家某个下人的指缝里,发现了一缕丝。 为什么叫一缕丝,它真是是一条丝是从某块布料扯下来一缕丝,细如头发,因为太过微弱,在阴暗的停尸房里,极难发现。 而正是这缕丝让谢栩查出不对,他将那缕丝取下,召集几位同僚观察,阳光下,这缕丝有着明亮的光泽,应是属于锦缎一类的布料。 问题就来了,乡里的山贼,穿得起贵族用的锦缎么像蕲县的平民百姓,多是棉麻为主,山贼漫山遍野风里来雨里去的,偶尔衣衫破旧,还不如平民呢。 症结就在这,说是山贼,可证据自相矛盾。 廷尉司一干人商量后,便让蕲县当地的官署再去查,看最近山头上,到底有没有匪徒犯事。 那山头匪徒不少,几座山盘旋了四五团匪营,蕲县的线人过去摸底,却发现情况截然不同,近来的确有匪图伤人劫财,但都是小打小闹,顶多死伤个两三人,劫点小财物,像杀了何家上下几十口的,根本不曾听说。甚至还有个山匪与线人说,这年头早就不敢随意干大案了,像这种杀了人家上下几十口,除非有仇,不然这般凶残,不怕官府围剿吗 事情到这更扑朔迷离。 既不是山匪,那还能有谁,对着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丧心病狂,集体屠杀。 廷尉官员再次进入案发现场与停尸房,企图找出一些线索,但并无所获,谢栩倒是记起一件事,问老仵作,“老张,您知不知道一种死法某个受伤的人,虽然受了伤,但身体机能良好,明明大夫说会痊愈,结果没几天突然死了。” 老仵作道“这可能是受了内伤。” 谢栩道“可先前大夫诊断检查时,说没有内伤。” “那或许是有人偷袭他,悄悄杀了他。” 谢栩道“有守卫守着,没有人接触过他。” “那就怪了。”老仵作摸摸胡须,突然想起什么,“还有一个可能,老朽曾经接触过一个案例,是被人毒杀的。” “毒”谢栩说“既有守卫守着,又怎么下毒呢。” 老仵作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世上之毒千万种,不是每一种都是当场毒发的。” “怎么说” “据老朽所知,就有几种毒下毒时没有反应,一直等到过了好几天,才突然毒发。” 谢栩眸光闪烁,问“那何以见得呢” 老朽道“这就简单了,中毒者,骨头会发黑,大人回去,将尸身找出,一眼便知。” 谢栩受教,老者又问“大人问这些问题是何意,难道您猜这何家老小是毒死的” “这倒不是。”谢栩道“我只是想起了过去一件案子。” 骤然死去的付勇案。 “那大人回去一查便知。” 从停尸房出来后,已是天黑,谢栩走回驿馆,只觉千头万绪乱如麻,几十口人惨死的何卓案,还有过去的付勇案,看似是两件案子,又似乎有某种关联。 顾莘莘正在驿站里等他,说是跟来帮他查案,但谢栩不愿她见那些可怕的惨尸,不许她跟来,将她留在驿馆。驿馆除了供信差传递消息,亦可作为官署招待同僚之地。环境不错,还有人伺候,每日也是好吃好喝供着,但顾莘莘连着呆了几天,多少憋得慌,便提议出去走走。 谢栩一时没有头绪,再看看顾莘莘渴盼的小眼神,同意了。 而顾莘莘一出来便后悔了,毕竟只是小县城,跟繁华的京都天差地远,地方小,城池旧,夜里虽说有些出摊的,但没开多久就嫌夜深,又两两三三关了。 两人逛了一圈,连吃饭的位置都没找到,只能往回走。 深夜,小道上没什么人,加之最近发生了蹊跷又惨烈的大命案,顾莘莘只觉这幽暗无人的街道,冷风从身后飕飕吹过,颇有些瘆人。原本她跟谢栩的距离隔着一步半,风吹到后背,她伸手拽住他衣袖,怂怂地向他靠近。谢栩看她一眼,好笑地摇头,任由她拽着自己。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6章 Chapter76 隐情 原本顾莘莘跟谢栩的距离隔着一步半,风吹到后背, 她伸手拽住他衣袖, 怂怂地向他靠近。谢栩看她一眼,好笑地摇头, 任由她拽着自己。 这时,本就觉得后背凉凉的顾莘莘见前方小道幽幽一闪如鬼火, 惊得她往后退, 待定睛再看,几个人影出来,是几个官差, 正揪着一个老婆子, 而那闪闪的鬼火, 不是什么幽灵, 是老婆子身后的火。那边官兵看到两人,认出是从京城来的命官,便行礼道“谢大人。” 谢栩见他们扭着婆子,便问“你们这是” 官兵们便道“这婆子差点纵火” 老婆在后面嚷嚷, “没有,我只是想给家里人烧点纸钱” 原来方才那火光并非幽灵鬼魅,而是老婆婆在烧纸钱。老婆婆年纪大了,腰背佝偻, 头发花白, 最少年过八旬, 倚着官兵颤颤巍巍, 脚都站不稳当。见谢栩穿着官服,便如遇救星般大声道“大人,老婆子冤枉啊,老婆子是给主子家烧纸钱,我不烧就没人少了”许是触动心弦,她流下泪来,“他们一家几十口,死的惨啊老婆子我不烧,怕是再没有人烧了。” 几十口顾莘莘一愣,身边谢栩已然反应过来,几十口的命案小城里这些年寥寥可数,明显指得是最近的一起,谢栩道“您难道是最近发生山匪杀人案的何家家属” “是。”老婆哭着点头,“我是他们家的老姆妈。” 竟真是这么巧,这都能遇见知情人,谢栩立刻吩咐官兵,“把老人家放下来,你们去旁边守着。” 官兵们便将老婆子放下来,去巷子口把守。 老婆子一被放开,继续蹲下来往火堆里扔纸钱,抽抽噎噎道“小娟,昌华啊,老婆子我来了,给你们烧点钱,你们都拿去啊,地底下一家老小那么多人,老婆子我只有这个能力了” 听她直呼何卓的名字,看来不仅是知情人,关系还很亲密,谢栩正欲发问,老婆子已转过头看他,半是不解半是伤心,“大人,我们何家到底犯了什么罪,昌华到底怎么了,朝廷为什么要逼死他” 顾莘莘插进话题,“怎么是逼死的他自己做了恶受罚,本就是应该的。” 老婆子哭着反问“他作了什么恶你们官府说他贩盐对不对我不相信,我的昌华不是这样的,他为什么要贩盐他赚得已经够多了老婆子我至今都没想明白” 两人越听越觉得不对,这老婆子应该跟何家渊源颇深,谢栩道“婆婆,如果他真受了冤屈,我们会沉冤昭雪,您只要把您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们会帮您。” 老婆子道“我是何家的奶妈,六十多年前被何家买进府,昌华是我带大的,我待他如自己亲儿子一般,年老后,我在何家养老,昌华将我当半个母亲,很是照顾” “那您怎么”活了下来,没跟何家几十口一起送命谢栩这话不好问。 老婆子听出个中意思,“因为老婆子本来打算在京城不走的,我虽不知道何家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我们历来本本分分做生意,大半辈子都安安稳稳过了,突然官兵说抓就抓,后来昌华出了事,何家上下决定回老家隐居,他们打算带上我的,但老婆子八十多了,经不起颠簸,而且我想守着京城的老宅,那是对昌华的最后点念想。我一个人留在了京城没想到,没过几天就传来何家几十口被山贼所害,一个活口不留”老婆子指着胸口,“我这心,痛得恨不得跟他们一起去” “原本我打算好了,晚上烧完这些纸,明儿就找个树杈吊死,没想到遇到了你们。也罢,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老婆子也是没几口气的人了,我希望你们是好官,能给我们何家还个公道。” 话题有些沉重,谢栩问“您为什么说何卓是冤枉的难道您还管何家的生意吗” 一个奶妈怎么会插手家族生意,谢栩心知不可能,谨慎起见,还是问问,果然,老婆婆说“生不生意的,老婆子哪懂这么多总之昌华不会做你们说的勾当。” 她果然不知,即她没什么实证,谢栩并不放弃,他说“是何卓自己在牢里交代是他贩盐的,原因是他在西域一带做生意亏了本,需要钱来弥补窟窿。” “笑话”一直哭泣的老婆子,语气突然转为骄傲“老婆子虽大字不识,不懂昌华平日怎么做生意,但你们可知昌华在业界里有个什么名声,商业奇才他做生意极少亏本,即便亏本,也亏不了多少,我记得他教家里的孩子,总是说做事先列计划,亏损要在自己接受的范围内,超过了,就不干。他既然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亏损那么多,需要贩盐来回本” 一席话让两人很是意外,何卓竟有如此一面,谢栩道“婆婆您还知道别的吗可以都说一说。” 老婆子低下头,“不知道了,我倒是想跟你们多讲,可惜我老了,不识字,眼睛也不好,这些年都在养老,生意上的事,他们不会跟我说,但我相信,昌华是无辜的。” 顾莘莘谢栩心下不由惋惜,好不容易有个案件当事人,除开家族关系,关键案情仍是一概不知。 末了谢栩道“那您就讲讲别的事吧,讲讲您知道的事,尤其是关于昌华的。”从别的方面问问,兴许能理出些线索。 老婆婆便叨叨道“好啊,那你们别嫌我啰嗦。老婆子我八十有二了,我是六十年前进的何府,那会儿老夫人,昌华的母亲还在世,她身体不好,不能奶孩子,才找了我。别看昌华在你们眼里已经五六十的老人了,可在我老婆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 “他儿时长得虎头虎脑,又很聪明,谁见了他都喜欢,他读书也乖,只是没什么天赋,考了几次,名落孙山,不过他没气馁,读书不成就去跑生意,那会何家的生意没有后来这么好,我们只在本地经营皮革,之后有起色都是因为昌华,他脑子灵活,又踏实肯干,人缘也好,跑生意的路上还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结拜为了兄弟。” “结拜”谢栩想起何卓死前的供词,说他早年跟孟云义结拜为异性兄弟,“是不是跟一个姓孟的” “是。”老婆婆道“但是不止,还有一个人,三个人结拜的。” “三个人”何卓明明只说了两个人,难道这里面暗藏玄机谢栩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这个人说来也巧了,他跟昌华同名,我们昌华正名叫何卓,字昌华,那个人很巧,正名不同,但小字也是昌华,他们觉得极有缘分,才结拜的。”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老婆子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们三兄弟后来发展不同,昌华做生意,而姓孟的小伙去了军营,另外一个叫昌华的年纪最大,他们喊他大哥,他发展最好,据说,在朝中可是大官” “哪个大官” 老婆子摇头“嘘,这是秘密,昌华不告诉我们。” “不过那个大哥没白做官,也帮衬过昌华,加上我们昌华自身有能力,生意越做越大,让原本只是一个小县城的铺子渐渐开到了全国,而我们昌华也讲义气,那大哥几次需要钱打点重要的路子,都是找昌华开的口。” 老婆说到这不说了,谢栩问“还有呢” “没了。”老婆婆摇头“老婆子年纪大了,脑子糊涂,别的记不起来了”她是真记不起来,八十多了,神智不如常人,最后只剩摇头,一个劲道“但昌华不会做那些事没有必要啊” 见再问不出来什么,谢栩只能起身,招来那些官兵,叫他们给老婆子安排个住处,别真让人寻了短见。 一群官兵便将老婆子扶走,而谢栩则跟顾莘莘继续往驿馆走。 回去路上,两人皆心有所思。 总以为何卓被抓,是主犯伏法,可现在来来,未必。 从老婆婆嘴里得知,原来竟有两个昌华,何卓不仅有两个结义兄弟,还跟其中一个人重名,事情朝着越来越复杂的方向驶去。 顾莘莘亦是同感,她想起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书中男主乔峰在追查身世的路上,一路被人各种陷阱与栽赃,而幕后主使,被称为带头大哥的人隐藏深远,势力极大,乔峰几次想接近却被甩开 如今这局面,隐藏在贩盐案中的大佬可不就像小说里的带头大哥身份神秘,手段狠辣,每次想接近,偏被他用各种手段甩开。 良久,顾莘莘问谢栩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栩道“明天回京城,这里留给廷尉其他同僚,王大人招我回去,协助追查兵器案。” “哦。”顾莘莘点头。 何卓案一家老小被杀性质严重,但兵器走私更为紧要,蕲县目前没有更多的线索,谢栩便先回京城,这里留给廷尉其他人继续追查。 翌日,谢栩便回了京城,顾莘莘跟着一路。 想起顾莘莘跟他来时,一路策马风餐雨宿,谢栩便弄了辆马车,让顾莘莘可以舒适的回去。 马车极为宽绰,坐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顾莘莘便拉着谢栩共乘,最近他忙着案子不曾好好休息,回去路上可在马车上歇一歇。 起初谢栩碍着男女之防不同意,后来顾莘莘死乞白赖软硬兼施,总算上了车。 果然一上车,马车微微颠簸中,谢栩不多时会了周公。睡梦中的谢栩依旧五官英挺,眼睫浓密,但眼睑下一圈淡淡乌青,显是疲惫至极。顾莘莘想,蕲县一行是她存在感最弱的一次协助,跟了一路竟然没帮到什么忙,虽然与谢栩不愿她造成阴影,不许她出驿站有关,可什么忙都没帮到,仍让她感到愧疚。 她决定,军火走私案,她要好好出力。 而且,这个力应该是比较好出的,因为她知道关键物品,不用大海中捞针,多是一问一个问 一夜后抵达京城,出力的时候到了。 卜镜招来,直接问“走私的那批武器在哪里” 等了片刻,卜镜出现了画面,黑洞洞的 因着过于黑暗,顾莘莘险些以为自己没卜出来,怀疑线索是错的,直到乌黑的画面里微闪出银光,似是武器刃上的光,顾莘莘才确定,卜出了东西。 可到底是哪啊,黑成这样,比以前任何画面都黑啊 直到画面缓缓拉大,退后,顾莘莘才在逐渐明朗中见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棺材摞得满满的棺材 靠谁这么变态把武器藏在那啊难怪朝廷找不到,谁会想着翻死人的棺材啊 顾莘莘抱着叹服的心理,将消息传到廷尉。 这次她依旧不直接出面,也不通过谢栩,径直来个最粗暴高效的招,她雇了几个人,让他们告诉廷尉,城郊某米仓有异常,请官家前去查探。 为了引起官家重视,另编造一个桥段,说夜半时不时有人过去,像在藏什么东西,甚至听得到铁器晃荡的声音 如此果然引起官府警觉,再一想近来大力追查的军火案,廷尉不敢耽搁,立刻调派大量人手前往,谢栩是领头人之一。 大队人马很快来到城郊米仓。此地是官署设置的米仓,去年因为流民大批入京,为了安抚他们,官家设置了几个点,专门用来屯粮,救济灾民,这是其中一个。 一群人正要进去搜查,忽然路对面来了一行人,前面侍卫开道,中间是个官轿,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行人,气派十足。 原本查案过程中,俱是冷脸冷面的廷尉众人难得地露出敬畏,齐齐行礼,“丞相大人。” 那官轿落地,帘子掀开,一张面孔露出来,里面的人年过五旬,虽着一身常服,但一双眸光精干十足,官威逼人,当朝丞相齐景深。 他扫扫廷尉众人,“你们这是” 廷尉司的某个官员回“回丞相,我们奉王大人之命前来查案。” “王大人”齐丞相瞅瞅众人身后的米仓,“这就是个米仓,你们来这能查什么” 众人面有难色,同样疑惑地瞧着齐相爷,这大晚上的,丞相从郊外回来 齐相爷身边的随从道“我们丞相关心百姓疾苦,亲自前往赈灾大营巡视,天黑了才回来。” 流民的事的确是齐丞相主管,自从去年姬郡发大水,导致几十万流民涌入京城,城内无法安置众多人,便在城郊搭了许多帐营,齐相爷亲去营地巡视,可真是表现了对百姓的拳拳爱护之心。 廷尉众人便道“丞相辛苦。” 丞相自谦“诶,各司其职嘛你们也辛苦”又打量那些米仓,状似无意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米仓里能有什么,都是给营里的流民填肚子的,不如去别处再看看” 当朝一品大臣,百官之长,丞相的话一落,谁敢说个不字,廷尉几个官员一时不知所措,倒是一个声音不卑不亢回,“谢丞相体恤,但案情紧急,下官等不敢怠慢。” 说话的正是谢栩。 见对方一个属官这般回话,齐丞相的随从拧眉喝道“大胆你一个小小曹掾竟对丞相” “齐力,退下”齐丞相出声阻拦,他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笑道“这不是谢大人么难怪说谢大人是王大人的亲传弟子,风骨类似啊” 他说完挥手道“得,既如此,那你们忙吧。” 再不理这些人,坐回轿里继续赶路。 廷尉众人目送齐丞相一干人离开,面面相觑,但想起今天来的使命,说“相爷走了也好,大家搜吧。” 一群人对着米仓进行全方位搜查,米缸、米袋、还有些玉米,黍米等别的粮食,一群人用棍子、筛子、各种工具,几乎寸寸摸遍,一无所获。 众人不甘心,更过细的再次搜索了一遍,仍一无所获。 这米仓所有地方,全是粮食。 难道情报是错的 几个为首的官员面面相觑。鉴于在过去,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经常会接到半真半假的情报,然后集体扑个空。 想着已经仔细搜索两遍,几个领头官员道“不然我们先回去,向王大人禀告了再说。” 另外几人称是。 唯有谢栩拧着眉,不发话。 其中一个领头官员道“谢大人,听我们的,这种扑空的场合我们经历了不少,哪有次次都有收获的,何况是这么大的案子,没搜到就是没搜到,再干耗下去也没用,回去吧。” 其他人附和,“对啊,也这么晚了,回头再商量。” 一群人打马要走,谢栩突然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 “泥土味。”空气里的确有股潮湿的泥土味,混着郊野的草青气息。 有人失笑,“米仓就在郊外,这附近除了树就是土,有土味很正常。” “不对。”谢栩道“是一股新鲜泥土的味道,像是谁翻过了土,照理说,这是米仓,应该尽量避免翻土,土里有虫子,翻多了土,虫子易爬出来吃粮食。” 他一说,有人道“好像是诶,看守米仓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啊。” 而谢栩已循着气味出了米仓,“泥土的味道就在附近”他往后一指,“后院” 众人一愣,跟着谢栩往后院去。 几十只火把举起来,将后院照得亮如白昼,众人低头看去,地上的确有新鲜泥土翻动的痕迹。 谢栩拿过随从的锄头,一下子扒下去,用力铲了几下,果然碰到了坚硬的物什。一群人见状一惊,随即更多的人上前一起扒,在扒出那物什的瞬间,所有人倒吸一口气棺材 而翻开棺材盖,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大摞兵器,刀刃在火把的映衬中闪着锋利的银光 这还没完,众人接着挖出更多的棺材,一架,两架,三架直挖了大半夜,当整个后院及后院外的一大片树林,全密密麻麻摆着棺材时深更半夜,荒郊里幽幽暗暗,冷风如粘腻的爬虫钻入骨身体,廷尉司的人,集体背后发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7章 Chapter77 迷雾 翌日, 走私武器被查出的消息, 传遍整个朝堂。 朝野中议论纷纷, 甚至上朝时天子大怒,连斥“丧心病狂包藏祸心” 并要廷尉司加大力度, 定要将幕后主使找出。 退朝后,王大人从金銮殿走出来时,压力如山, 但他没忘记夸奖搜出证据的几位下属,尤其是谢栩。 这时, 齐丞相从旁经过,看着谢栩道“谢大人果真好眼力, 我们这些人觉得那米仓没什么,你倒是一瞅一个准。” 得,这话看似是寒暄,实则洗去了自己那天从米仓过的嫌疑。 齐丞相笑着走后, 王大人给了谢栩一个眼神,避开左右问“徒弟,你觉得”眼神瞟向齐丞相。 谢栩摇头, “不是。” 若真是丞相, 昨夜里他就该想尽一切办法死守米仓, 不能被人发现,他却只是轻飘飘说了两句就走。 王大人想想也是, 准备再问谢栩, 就见徒弟望着齐丞相身边的某个随从出神。 正是昨晚跟在丞相身边, 曾出声斥责过谢栩的随从,叫齐力来着,应该是齐丞相的贴身侍卫。 王大人问谢栩“你看什么呢” 谢栩道“衣服。” 昨晚在米仓,天色阴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今日下了朝,阳光明晃晃打在前来接迎主子的齐力身上,他穿着黑色侍卫服,里面露出的白色里衣,让他想到了什么。 下朝之后,路过七分甜,顾莘莘自是出来找谢栩关心案情,挖出兵器的事动静太大,已有不少人知晓,顾莘莘来问不足为奇。 问到最后,谢栩便提了齐力的白色里衣,顾莘莘纳闷“这有什么怪的他不能穿白色吗” 谢栩摇头,“不,是我想起了蕲县那些尸体上发现的那一丝布料,他们似乎同属一块布。” 顾莘莘大惊“你你认为,是齐丞相干的” “暂时没有,只是对那布料产生了怀疑。” “那你说,齐丞相会不会就是那结拜三兄弟之间的另一个昌华,也就是何卓的大哥” “不对啊。”顾莘莘又道“齐丞相姓齐名景深,字奉安,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跟昌华完全无关啊。” 谢栩颔首。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齐丞相,实际上,当“昌华”两字的谜底出来后,谢栩明里暗里将朝中文武的表字全打听遍了。仔细到包括没什么可能的,风清月白浩浩正气的宋府,宋致的父亲祖父都查过,一无所获。 突然,有廷尉的侍卫急匆匆过来,“谢大人,贩盐案那批船只到了,等着您通过呢。” 贩盐案是靠船只运输私盐的,为了查案找证据,事发后所有船只一并扣押起来,等候稽查,虽是犯案船只,但船只大多情况良好,朝廷为了弥补损失,大可收作他用,是以这些船只被人从江域顺着京都大运河驱使回了京城水域,待廷尉的人检查完毕后投作它用。而谢栩身为贩盐案骨干官员,检查船只一事便落到他身上。 谢栩闻言跟着侍卫前去,顾莘莘也跟了上来。谢栩见状道“这不是查案,你又跟来做什么” “我知道。”顾莘莘一本正经回“我是去考察考察。” 顾莘莘真是想去考察,她来古代还没有正儿八经瞧瞧大船,而且布匹生意越发红火,货物运到其他都城,走陆运太慢,她考虑走水运,便跟着前去看看那些货船,摸个底。 谢栩摇头失笑,这小女子永远干劲十足。 两人很快抵达京城外的水域,京城本没有这片大水湾,大陈朝开国皇帝为了促进各地经济往来,开凿大运河,连通其他都城的江域与海域,类似中国古代史上的“京杭大运河”,乃是利国利民的大计。 那从江域而来的私盐货船便停靠在水湾附近,有近十艘,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人惊叹,无比硕大的船只,尤其是第一艘,长近百米,高几层楼,高耸的桅杆矗向天空,一幅幅船帆似巨鸟张开的翼翅,船顶旌旗迎风招摇难以相信,古人的创造能力,已有如此高超的水平。 而后,她跟着谢栩上了船,谢栩仔细检查船各个角落,而她则是东看看,西看看,正看得热闹,忽然听谢栩讲,“这船头是怎么回事” 顾莘莘目光随之望去,高耸的船头正面有个巨大的坑印,像是曾撞到了什么,哪怕已被修船的匠人补好,但毕竟是补的,留的痕迹极为明显。 匠人答“回大人,当时被抓的船管事说是在江上撞伤了暗礁,不过小的们已经补好了,可以正常使用。” 江域某些地带确实有不少暗礁,船撞上去留下伤坑很正常,只是这坑也太大了点,撞击力几乎让半个船头都折断,这些匠人们为了补船头应该费了不少劲。 那匠人跟着点头,“可不,这船伤的确是我们见过最严重的,一般船这么大的坑,只怕早就沉了,可这船大,下面实木又做得结实,竟挺了过来,也是命大。” 谢栩若有所思,听着匠人的介绍,看着那船头问“这船头有多高” “近三丈。”匠人答。 三丈搁在现代是十米,在古代的确算是大船。 又听船匠道“大人可以检查下船底,小的们都已经处理过,不仅船身,别的我们也处理了,白蚁等虫是没有的” 顾莘莘道问“白蚁”船上还会有白蚁 “对。”匠人说“行在水域里的船有的会滋生白蚁,这东西留不得去年姬郡那场灾难,堤坝被大水冲毁,几十万流民,不都说是白蚁惹的事么,千里江堤毁于蚁穴啊。” 谢栩回想,案卷里的确是这么说,关于那场大水,除开郡尉田均治水不力,另一个内因则是堤坝被蚁穴槽空,后来连着几天天降暴雨,水位上升,抵挡不住涛涛洪水,才破了缺口,洪水淹进来,冲垮几座城。但谢栩还是问了句,“确定是白蚁” “这我们不好说,”匠人说“毕竟官府是这么说的,不过,那坝垮了的事,也有些蹊跷,我有个亲戚刚好在姬郡,他的家就离江岸不远,他说,那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担心出事,就去坝上瞧了瞧,那会坝还是稳的,结果等他回去后没多久,“砰”一声巨响,响得半个城都听见了,他家住在江堤旁,甚至能听到江堤晃动的声音,像被什么大力撞了,接着,“轰”一声,江坝破了,水就进来了” “那你那亲戚” “我那亲戚也是命大,他不会水,当时洪水灌进来时,他心想完蛋了,毕竟他就住在江堤旁,首当其冲,结果没想到,大水里趟来一块大木板子,我那亲戚死命爬了上去,再一看见面,竟有好些个跟他身下类似的板子,也不知道哪来的,他们那个村里的人,能活命的,几乎都是抱住了那些板子” 他说到这回想了下,“我亲戚说那板子很厚,倒有点像”他往船上一指,“这种船甲板,可厚实,大水退了后不少人拿回家做床板呢” 匠人说到这,又继续检查去了,而谢栩站在原地,脑中似有灵光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不见一时无法将思绪拼组,谢栩只得继续忙公务,看天色不早,接着上了其他的船,一切检查无误后,他将船只放行,出了水湾。 离开水湾后,顾莘莘观察着谢栩的脸色,“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谢栩摇头,“总觉得船伤在那里,有些古怪。还有破坝的事” 顾莘莘道“或许那暗礁很高,毕竟有的礁石是立出水面的,撞到那里也有可能”话头微顿,她反思道“不对啊,哪有这么高的暗礁,立于水面两三丈若真是有,那般明显的礁石,船不知道避开” 这就是关键了 顾莘莘道“还有,至于破坝,事情过了一年,真相是什么情况,怕是更难说了” 谢栩正要答话,蓦地衣袍一紧,低头一看,竟是几个衣着破烂的乞丐抓住他裤脚,道“大爷行行好,给口饭吃我们一家已经三天没吃过了” 乞丐一般以个体为单位,这种一家子的,多是外地过来的流民,恐怕多是去年水患一带的灾民,顾莘莘不禁纳闷,水患过后,朝廷不是给了大把赈灾款么,专程为了安抚灾民所用,怎地仍有流民源源不断的奔往别的都城 谢栩也想到这点,问流民“你们可是姬郡广郡的你们当地的官老爷没给你们发银钱跟粮食么” 顾莘莘跟着道“对啊,朝廷可是拨了大笔银子的” 为首的流民道“小的也纳闷,来京城后,许多人说朝廷给我们姬郡拨了银子,可到我们小老百姓手上,一个子没有啊,也有人领到了,但少的很,没法活不然我们不可能一家老小背井离乡啊” 顾莘莘便道“是不是官老爷们层层盘剥了”这年头越是天灾,官员们越是贪赃枉法。 而流民已答不上了,一家老小几乎饿晕,只拽着谢栩跟顾莘莘的裤脚一阵哭。 谢栩见对方不住哀求,便摸了点碎银丢过去,正要再问话,那乞丐说了声谢谢大爷,便抓着碎银飞奔向前面的包子铺,想给老弱们买点吃喝,看来的确是饿惨了,半刻不能等。 谢栩看着流民们的背影沉思,此时有官兵上前,“大人,张仵作请您过去一趟,说您查的事得出了结论。” 顾莘莘心想,谢栩真忙,一下午不断有事轮番找他。 那边谢栩道“张仵作”不知查了什么事,他露出凝重之色,吩咐顾莘莘回去,而自己跟着侍卫离开。 谢栩赶到官署后,张仵作迎过来,低声道“谢大人,小人刚从广郡回来,那付勇,的确是中毒而亡。” 谢栩表情一顿。 自在蕲县被点拨以后,谢栩立马派了廷尉的仵作去查付勇的尸身,他生前是贩盐案知情人,死后廷尉出于人道主义,通知付勇家属,许他们从老家来,将付勇的遗体带回故土,落叶归根。而这张仵作,便是谢栩派去检验尸身的老仵作。 结果证明,付勇,确是中毒而亡。 天已黑,谢栩从官署里走出来,回了谢宅。 不想顾莘莘正在他屋子里,下午一别后,谢栩去了官署,而她则去了谢栩家,没别的意思,纯粹是看谢栩为案情所困,过来帮帮忙而已。 而谢栩在官署不轻松,回家后依旧不轻松,手里抱着一大摞案卷,有贩盐案的,也有军火案的,谢栩打算拿回来分析案情。 见顾莘莘来,他没有意外,由着顾莘莘坐到自己身边。 顾莘莘见他拿着厚厚资料,便知他有许多没想通的事,问“除了那船,还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 “不了。”谢栩摇头,太多了,并不想她为自己的事太过操心。她娇滴滴一个小姑娘,忙生意已够辛苦,还总想帮他分忧。 顾莘莘却坚持道“说嘛说嘛,能帮多少也是我的价值对不对” 谢栩拗不过她,便放下案卷道“付勇是被毒死的,并非我们过去猜测的那样,内伤或突然衰竭,而是被人提前下了手。” “何卓死的太蹊跷,他家里人的死同样蹊跷,那指甲里抠出的丝线,又是哪方势力的衣料” “朝中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昌华”,何卓是不是帮这个昌华顶罪这个昌华又是谁” “还有那贩盐的船,前面古怪的坑,真是礁石撞出来的吗被扣押时又发生了什么事” 疑问一个接一个,顾莘莘如坠云雾,不过她仍是总结出一句话。 “虽然这些疑问没有结果,但至少可以说明,贩盐案极有可能不是官方定论的情况甚至,官方整个结论都会被推翻” 谢栩颔首。 “还有姬县的事,赈灾款为何没到老百姓手上,这么大的事,朝廷竟然不知。” “这就不提了,江堤破坝的事才是更严重的,为何而破,导致近三十万百姓横死。”谢栩低头,去翻调取的资料,为了严查案情,他调来很多资料,不仅有船的,还有广郡姬郡当地的水文地理。 案卷上的确如船上匠人所言,记载的是,广郡一带,包括姬郡在内,受虫灾堤坝不稳,加之那几天连降大雨,导致破坝。 谢栩拿着这一段沉思,而顾莘莘眸光闪烁,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不对啊,白蚁那船工提这时我就觉得不对,白蚁是畏寒虫类,广郡一带偏寒,是不可能有白蚁的,即便有也不能成气候,怎么可能槽空江堤” 顾莘莘过于在现代看过一篇昆虫纪录片,便有讲过白蚁,白蚁是性喜温暖之虫,寒冷的地域会遏制它的生长,像在中国现代社会,以山西为界,靠北一点的位置几乎绝迹,而姬郡一带气候偏冷,是不该有白蚁的。 那是案卷记载错了是有心人的操控 顾莘莘问“这案卷上关于虫蚁毁堤的记载,又是怎么来的” “是当时朝廷派下去抗洪的官员上报的。” “就是那个斩杀了姬郡都尉田均的朝廷特派指挥使” 当时姬郡破坝造成特大洪涝,组织抗洪的姬郡都尉田均抗灾不力,被朝廷下派的指挥使斩杀于坝下。 谢栩点头。 顾莘莘说“你可以去查下这个人,谁知道他上报的这个情况是真是假,反正田均死了,堤坝也垮了,如果他别有用心,怎么说都死无对证。难保他不是为了隐瞒某种真相。” 谢栩也这么认为。 又静默片刻,顾莘莘道“我可以说一个在我心里很久的疑惑吗” “你说。” 顾莘莘便说了“我一直在想,这幕后后手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如果他只是贩卖私盐,所赚不过二十万两。二十万两在寻常人眼里来说,是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但对于朝廷重臣来说,并不算什么。” “按照何卓姆妈的话,背后凶手,很可能是朝中重臣,甚至顶级重臣,试问,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朝里文武,但凡有点品阶的,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谁没个二十万两呢更何况对方还是朝中重臣。” “一个顶级重臣,为了二十万两,闹出这么大的事,若只是贩盐倒好了,真有心悔改,去陛下那里痛哭流涕,磕头请罪,陛下是仁君,只要肯悔悟,肯赔偿,陛下不见得会赶紧杀绝,可他倒好,闹得朝野皆知,甚至下手杀了孟云义,付勇,和卓一家几十上百条人命,这么一来,便是陛下再仁慈再心软,也不可能放过他了” “所以为了这二十万两,不值得啊,他为什么冒这么大险”除非,顾莘莘看向谢栩,“除非,他不止贩盐,他手上有更多的冤孽,甚至是天大的罪过,他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遮掩哪怕赔上几十条人命也在所不惜。” 话说完,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其实顾莘莘的疑问,正是谢栩困顿已久的疑惑。 可惜,如今谁都没能给出回答,案件太复杂,纠葛亦太多。 良久,谢栩道“天不早了,你回去吧。让高虎送你。” 顾莘莘望望窗外漆黑的夜色,确实晚了,眼看没什么结果,顾莘莘便点头离开。 她走后,谢栩坐在屋子里,面对桌上的一堆资料,出神。 无数疑点,无数猜测,起初觉得是一个单纯的案子,可越往前走,牵扯越多,甚至与其他的案件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一团乱麻,千头万绪 一时间觉得疲累,谢栩靠在座椅上,忽然想起那个梦。 实际上,自那个奇怪的梦境以后,这些天,很多个夜里他都会想起那个梦。那个奇幻而虚无,却仍予他温暖与踏实的梦境。 梦里那个奇怪的女子,带给他一段属于孩童的单纯美好,那些无忧无虑,以及被人爱护的温情放在成人艰难的世界,越发可贵。 只可惜,那个梦太短暂,结局太仓促,他甚至连梦中之人的面孔都没看清。 谢大人辗转反侧之际,某个隐秘的山庄,有人正大发雷霆。 茶座上坐着两人,右边一人将桌上茶具全摔到地上,大骂“蠢货,千叮咛万交代,还是给查到了是谁出的主意,是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那么多兵器,您们倒是给本座赔啊” 厚厚的毡毯上跪着几人,瑟瑟发抖,“小的小的们藏的很仔细了,没想到廷尉的人眼那么尖尤其是那个叫谢栩的” 发作的人气得又砸了堆瓷器,“又是他上次匣子密信的事也是他三番两次坏老子的好事” 倒是端坐左侧的人发了话,比起砸物之人的暴躁,此人明显沉稳得多,哪怕房里瓷器乱飞,亦巍然不动,只慢悠悠喝茶,见砸得差不多了,他开口劝,“好了,与其再想着这事,不如想想怎么藏住你的身份。兵器被发现已不可逆,现在你要想的,就是保住自己,不然,被朝廷知道了,你跟突厥国的关系” 砸东西的人反唇相讥“我的事不劳您操心,您造的孽可比我多多了,手上数不清的人命呢,您更得护好自己,千万别被朝廷发现了,不然哼” 坐着人仍是喝着茶,“说得你手里没有人命似的,那么大笔赈灾款,杀了田均,你都拿了,换那突厥的兵器,全然不想着饿死了多少灾民,这么大的事,若不是我在皇上面前给你兜着,只怕你压根圆不过去” 默了默,他将茶盏放下去,说“得了,如今不是置气的时刻,咱俩都不好过,还是得互相帮衬着。” 砸东西的“哼”了声,却是默认了。 过了会他说“这王光定真是屎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什么都敢查,咱不能被动下去,廷尉里必要安插些人手,不然” 喝茶的人倏然笑了,“人手嘛,我倒是有个好人选。” 他手指蘸着茶汁,将一个名字写了出来。 砸东西的人笑“哈,的确是个好人选”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8章 Chapter78 真相 月亮西升东落, 日头自山峦跃出, 一夜过去,又是崭新的一天。 迎着晨光, 谢栩早早到了廷尉。昨日跟顾莘莘无意的交谈,倒是让他有了新的查案方向,接下来的两天,他一直在跟案子打交道, 他做了许多工作,譬如派人去查了江堤蚁祸的事,真如顾莘莘所说,姬郡没什么白蚁,再譬如找了一些贩盐案的船只资料 千头万绪, 他慢慢理, 在细致的资料及证据面前, 有些案情渐渐水落石出,但这只是细枝末节,越往前推进便会越发现, 真正的核心部分仍然如淤泥堵塞一般,打不开让人困惑。 很快又到了傍晚,官署放衙下班的时间, 累了一天,但谢栩并未歇息, 预备回家继续挑灯整理案情。 走到一半, 倏然想起顾莘莘有个随身小件前两天落到他那里, 路过七分甜,便给她送去。 一进去店铺大堂,并未见到顾莘莘,小二说掌柜的在店铺后院。作为一家临街热铺,七分甜自带小后院,平时堆放些杂物,另外挖了口水井,好日常取水做糕点饮品。 院里一角还种了棵石榴树,石榴将将结果,刚长到枣大,尚未转红,一颗颗青嫩嫩挂在枝头甚是可爱,而树下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的正是顾莘莘,小的是沐沐。 小沐沐爱黏顾莘莘,偶尔会跟着顾莘莘到店铺来,而顾莘莘忙生意不能时刻陪她,便让她在后院自娱自乐。 此刻,她正趴在院内的石榴树下玩沙子。这孩子一贯喜欢玩沙子,到哪都喜欢玩沙子,今日堆小人,明日堆城堡,顾莘莘当她孩子气,并不管她,由她玩个痛快。 已是暑夏,天气酷热,顾莘莘坐在石榴树下一边乘凉一边看沐沐堆沙子,心想这孩子若放到现代社会去学土木工程,日后怕是精英一枚 看看半晌,直到伙计禀报说谢大人来了,她才站起身,看见谢栩进了后院。 谢栩见顾莘莘在陪孩子堆沙子,摇头失笑。 小家伙却蹲在地上乐此不彼。如过去一般,小沐沐又盖了不少城堡,明知谢栩来了,却依旧执着于眼前的“建筑业”,等到最后一点城堡堆完,她才起身兴奋地对谢栩与顾莘莘说“娘,大爹,你们来看我今天堆了个最大的城堡” 顾莘莘叮嘱她,“玩沙子可以,但玩完后记得要洗手。” “知道。”小家伙回,然后美滋滋看着沙堆,“娘,我这可不是简单的沙子,你看,我今天有将城堡加固,加大,除了城堡,我还修了一条河”她说着指着沙堆,那堆起的城堡后,在沙堆里挖了个水沟,往里头放水,就形成了一条细长的小河,那河里还游着什么,小沐沐将她举起来给顾莘莘看,“你看,小二哥还给我折了小船” 果然,那蜿蜒的“河”,有几艘牛皮纸做的小船,看着是纸,但牛皮纸硬,水一时打不湿它们,小船便在水里顺流而下,飘来荡去。 小沐沐捏住了其中一艘船,模拟开船的声音“呜呜呜”可一个不小心,她捏的纸船撞到小河岸延,将那沙子做的堤坝撞了一个缺口,哗哗哗水流一下冲过缺口,流到外边。急得小沐沐嚷道“啊坏了坏了决堤了”手忙脚乱修补。 顾莘莘好笑地看着小屁孩手忙脚乱,再一转身,就见谢栩凝神瞧着那堆沙堆,唇线紧绷。 忽然间谢栩眸光一亮,“我明白了” 他似醍醐灌顶,通晓了最要紧之事,来不及说任何的话,转身往前快走。 顾莘莘觉得他定是发觉了关键之事,急匆匆丢下小沐沐,跟了上去。 倒是小家伙在后面喊“娘大爹今晚我的事别忘了” 谢栩很快回了谢宅,哪怕下人已张罗好了晚膳,他依旧进了书房,翻开前几日带回的文献。 为了查案,谢栩带回的资料十分充足,文献里不仅有案卷详情,还有些水文地理、工部建筑的资料,其中便有姬郡江堤的记录。 姬郡处于大陈朝最大江流交汇处,名曰三清江,江边两侧有堤坝,靠近姬县的堤坝高出水位三丈,古代与现代的尺寸换算十米约等于三丈,是以堤坝超出江面十来米、近三层楼的高度,牢牢保护这一带各郡县内百姓的安全。 按理说,这般高度,哪怕连续数天降暴雨都不成问题,可偏偏没下几天坝就被冲垮了还推说是蚁祸,明明没有白蚁作乱 顾莘莘见谢栩迅速在各个资料里翻转,她问“你想找什么” 谢栩不语,他翻完江面水位,又翻其它资料,这次是船只的手绘图,顾莘莘伸头一看,咦,不就是那贩盐的大船么哪怕只是一张纤薄的草图,亦能瞧出船只的硕大与风光,极大的个头,船头高昂,船尾翘起,船帆如巨兽的翼翅。 谢栩视线凝在那船头上,他捻起笔,在船头下一点点,画了个圈。 顾莘莘问“这什么意思” 谢栩道“那船身上的创口。” 顾莘莘想起来了,那船上的确有个大创口,登船那天她亲眼所见,工匠们称不知案发时怎么撞的,险些将半个船头折断他们修补了好久才补上。 这会,谢栩看着那个创口,凝神静思。 顾莘莘问“怎么了” 谢栩将那创口的高度比给她看,再将堤坝的高度比给她看,那手绘图上有尺寸表,看得很清晰,顾莘莘看那船创口的高度是两丈七,再看那堤坝被毁得最厉害的一截,高度亦是两张七,两个高度完全吻合。 原本平静的顾莘莘猛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她在这一瞬想通了某件了不得的事,盯着谢栩,不敢相信。 然而事实由不得她不信,谢栩缓缓接口“你猜对了,这江堤,不是天降大雨,也不是白蚁作乱,而是船只撞毁。” 他用最平常的话语,讲述一个最震惊的桥段。 换了平常的船,自是不能撼动江堤,但那几日天降暴雨,本身堤坝就脆弱,这时再来一个巨型船,狠狠兜头而撞,并非不可能。 顾莘莘道“那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撞” “贩盐,被官府的船追击,暴雨中失控,撞入江堤。”这是谢栩这两天查出的资料之一,如今结合起来,总算说得通了,那贩盐船路过广郡,被孟云义发现,孟云义一心为公,不肯接受对方的拉拢及贿赂,派兵缉捕赃船,贩盐船惊慌下一路逃往广郡交界的姬郡,被连夜的狂风暴雨迷了视线,仓皇中撞入姬郡江堤。 最终,姬郡一带二十七万百姓,死于洪水之中,更有几十万百姓沦为难民,四海无家。 他们不是死于天灾水患,而是死于。 贩盐之人,为了一己之私欲,藐视国法,祸连百姓,造成滔天祸害。 顾莘莘不禁后背发麻饶是她想破了头也不敢想,那破堤决洪竟然是 后来的事便不难推断,孟云义知道真相,故而被灭口了。他必须死,因为他不仅知道贩盐一事,更知道江堤是如何破的对方为了不让任何一点信息泄露,不仅烧死了他,更是将他整个官署都烧空。 地方官署跟京城不同,地方官署是公办加居住一体,官员前面官署公办,后宅居住,所以当时跟孟云义一起死的,不仅是他一家老小,还有前面官署的同僚所有知道内情的,全都死。 难得一个属官付勇出逃,也被他们抓住,早早喂了毒,不管能不能从付勇嘴里掏出线索,都得死。 至于田均,多半也因此而死,作为姬郡都尉,抗灾抢险第一人,焉能不知堤坝的蹊跷,加之他与孟云义交好,怕是孟云义会来书信与他交口所以,田均也必须得死。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田均发现了赈灾款的秘密,作为抗灾首要官员,哪怕朝廷派了特别指挥使来,作为姬郡当地的头目,田均多少有些资格经手赈灾款,可能朝廷的官员动了心思,想跟田均打商量,一起盘剥这大笔银两,但田均不肯,所以他也得死。这位朝廷特派使还给他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死法,说他治水不力,直接斩杀于坝下。 呜呼哀哉,田均跟孟云义皆是为民为国的好官,死得如此凄惨。 “那”顾莘莘问“那个斩杀田均的朝廷特派指挥使是谁” “高太尉。”谢栩这两天暗暗摸排,正是高太尉。 顾莘莘道“所以,这案子背后的主使,是高太尉。” 谢栩摇头,“是,也不是。这已不再是一件案子。” 顾莘莘默然。 原本只是贩盐案,随后扯上江堤水患案,及军火案已经很难具体单指是谁,幕后黑手不止一个人,这是一个利益与权势纠葛的旋涡。 谢栩道“高太尉是跑不了的,应该最少还有一个与他同等级别的人的参与,他们各自掌控了一部分案情,又彼此利益交织。” “与他同等级别”顾莘莘道“齐丞相裴御史还有”顾莘莘想了想,朝中顶级的官员就这些了,再就是皇后家族日益坐大的外戚,“陈国丈” 谢栩摇头,“目前不好定论,总之这个人影响力极大,又藏得深。那何卓一家,怕就是被他害死。” “怎么说” 谢栩这些天结合过去所有的线索,包括在蕲县那烧纸钱的婆婆嘴里,终于摸索出除了高太尉之外,另一个幕后黑手的部分真相。 他缓缓叹息,开始了另一段案情的讲述“我估且叫这个幕后黑手为昌华吧。何卓当年有两个结义兄弟,一个是小他十二岁的义弟孟云义,另一个则是与他自己表字同为“昌华”的这一位,三人为结义兄弟,昌华的这位年纪最大,是大哥,何卓排二,孟云义最小,排三三人发家前感情不错,后来因着各人的因缘际遇,老大入了官场,一步步高升成了高官,老二何卓入了商行,做了商会大贾,老三孟云义当了地方官员,最初,老大不忘提携老二,用他的权势帮助老二,老二呢,有钱除了老大外,也没忘记三弟,在三弟还未成为官员,只是营中小吏,战事吃紧时,贡献了大量粮草那会三人感情还算深厚,但因为每个人的道路不同,心境渐渐改变,尤其是老大,入了官场后,被官场各种势力侵染,他渐渐贪欲起来,他开始为了更多的钱,做各种非法又暴利的勾当,比如贩盐可他是高官,整日面对皇帝的耳提命令,怎能做如此勾当呢于是他想起了身为商贾的二弟,他鼓动二弟,二弟却并不想敢非法买卖,明白这是一条冒险之路,他并不想上船,于是,二弟不顾阻碍退出了自己的商会,着手变卖京中的各种不动产,想金盆洗手,退出这一行,带着一家老小回乡隐居。而就在这时,老大出事了,他的贩盐船被朝廷发现,甚至缉捕的人还是结义的三弟,老大迅速给三弟写信,让三弟看在兄弟情义上放行,偏偏三弟是个铁面无私的,一口回绝,且还要将赃船缉拿归案,仓皇中,老大手下的赃船仓皇中撞破堤坝,淹死二十七万百姓” “二十七万人命,这是滔天的罪孽,朝廷绝不会放过他,老大一狠心,便杀了老三,掩盖罪行,老三的朋友田均可能知晓,那也一起杀了。” “没想到,朝廷紧追不放,竟然连老三留下的匣子里的密信都破了,查出幕后黑手就叫昌华,老大害怕极了,怕被抓出来,这时候他想到了老二,老二跟他表字一样,也叫昌华,很好,这是个最好的替死鬼将老二推出去” “这时候的老大,已经是高官中的高官,权势滔天,一句话便能置老二等商贾全家于死地,老二不想死,可为了保护家人,他只能认命,认下了老大所有的罪孽,在牢里自尽。” “可是,老大还是不放心,听说老二派人将自己一家老小送回了乡野,他干脆再派人追去,借山贼的名目,将老二一家集体杀害,为了不留活口,刀刀致命。”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老二家有个姆妈留了下来,将当年重要的过往告诉了查案的官员,不然,老二怕是永远枉死了。” 长长的叙述完毕,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到近乎凝滞。 后面的事,谢栩就没再说,顾莘莘已经知道了。 摸摸后背,一片冷汗。她记得在现代社会曾看过一部破案片,明明没有妖魔鬼魅,只是人为,却比妖魔更可怕,人心与贪欲果然是最难测的事物。 好半天后她问“那哪个结义中的老大,昌华到底是谁是齐丞相吗”话题回到最初,总觉得只有齐丞相才有这样的能力与权势。 谢栩摇头,“不好说,有怀疑,但没证据。他姓齐名景深,字奉安,这是朝野皆知,铁板上钉钉的事,他不叫昌华。” “那还能是谁裴御史” 谢栩摇头,“裴大人的表字也跟昌华无关。” 两人沉默着,谢栩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能有这样的进展已经很好了,真相不远了。” 顾莘莘同样欣慰。 谢栩道“那我去跟王大人交个口。”案情有了如此大的进展,当然要禀报。 他说着要走,可看顾莘莘仍坐在位置上,便问“你还有事” 顾莘莘是真有事,但这个节骨眼上她实在不好打扰谢栩,讪讪一笑,“本来有的,但看你这么忙” 谢栩径直问“什么事” 顾莘莘只能期期艾艾说了“一会你忙完了方便抽点时间吗今晚沐沐生日,我跟凌封几人约好了,夜里带她出去转转,替她庆祝庆祝。沐沐点名你” 对,今天小屁孩巴巴地跟到店铺里,除了黏顾莘莘,也为了这件事,那会谢栩跟顾莘莘离开时,小家伙还在后面提醒过。 顾莘莘很不好意思地在兜里摸出一封歪歪扭扭的请帖。 今天是小家伙生辰,她盼了许久,雀跃的很,一早约了顾莘莘,以及她那几个爹,为了表现自己的心意,她亲手制作几个请帖,将四个爹的名字认认真真的写上去,不会写的字还跟店铺里的管事学了半天,就是想邀约爹们一道过生辰。 顾莘莘原本打算直接喊谢栩的,见他有公务要忙,又不忍心,如果谢栩没时间就算了,沐沐那边她去解释。 谢栩默了默,案子走到这一步,忙是必然的。最终他看着请帖上孩子歪歪扭扭但真诚的字迹,点头说“好,我忙完就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9章 Chapter69 原来 入夜, 一群人齐聚,为小沐沐生辰庆贺。 虽说小孩子的生辰不必太隆重, 但众人反而更加用心, 尤其念在孩子父亲为民捐躯的份上。 一行人先是去了酒楼, 为沐沐操办生日宴。点了一桌子的菜,顾莘莘还贴心地做了个大蛋糕, 几个“爹”则是奉上红包,便连老冷着脸的大爹跟一天到晚只想着八宝鸭的四爹都有, 拆开一眼,崭新一排金叶子 小沐沐原本是笑着,可笑着笑着捧起红包哭起来, 是感动的。小家伙人小小,心思却敞亮,她生性乐观,爹没了,家也没了,鲜少在外人面前哭, 但心里清楚, 这群人对自己的好。 众人手忙脚乱哄小孩, 小家伙先抽抽噎噎谢过了顾莘莘的蛋糕, 没有再喊娘,而是喊姐姐, 又望向四个男人“其实我知道, 我不能叫你们爹, 你们做不了我爹,我只能叫你们哥哥。”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四个哥哥,等沐沐长大了,也会对你们好的。” “有多好”凌封怕她再哭,出言逗她。 小沐沐想了一阵,做出有史以来最大的牺牲“以后你们谁没有媳妇,我就给他做媳妇” “哈哈哈”顾莘莘狂笑。 四个封红包分外积极的男人瞬时往后退。 小沐沐哭“哇”一个哥哥都不要她严重打击 末了凌封不忍小姑娘哭,拍拍她的头,“好好好,以后我没媳妇就请你帮忙。” 小沐沐瘪嘴,“好。”又道“一会我给你签个承诺书。”嗯,知道承诺书这玩意,是她在顾莘莘屋里无意翻出来的,是很久以前顾莘莘跟谢栩签的那种“以后要对xx好之类的话”,顾莘莘跟她说这是一种神圣的誓言,违背的话会变成小狗,沐沐觉得自己敢跟人签这种变小狗的承诺书,简直连老本都掏出来了。 众人再度被小沐沐逗乐,包括不苟言笑的谢栩。 笑后谢栩倏然沉默,在那个奇怪的梦里,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说长大了,就娶那个女孩做娘子。 摇摇头,谢栩继续替孩子过生辰。 一群人吃着吃着又聊起天,起因是沐沐生日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她的童言童语里,描述了一个极其完美的父亲,她的爹孟云义将她们母女视若珍宝,但凡得了稀罕物总是第一时间给妻女,每年沐沐生日,夫妻两会极用心的给她过,他爹还亲手给她做过小木马,后来娘病逝了,爹怕娶后娘会苛待孩子,任说媒的人踏破门槛,从来不依。 几个大人默然,孟云义真是个好男人,不管是在案卷里秉公执法的他,还是在妻女面前深情尽付的他。 几人感叹,朝中当了官仍能一心一意待妻子孩子的人太少,凌封看了宋致一眼,道“你爹就是这样。” 全朝野都知道,宋致有个宠妻狂魔的爹。 顾莘莘道“好像齐丞相也是如此。” 虽然齐丞相在她眼里是犯罪嫌疑人,但有一说一,朝野里关于他对家室的风评甚是不错,作为高官,他只有一位夫人,别说妾室,连通房都没有,仅有的几个子女,皆是正妻所出。 不想,小爵爷用筷子敲了下她的头“那是人云亦云”他压低声音,“我告诉你,这相爷跟我表哥的爹完全不同,我姨夫是真心爱我姨母,但那相爷,呵呵,不过是表面文章,不然朝野上下怎么给他取了个狡诈的外号呢。” “嗯”此言一出,不仅顾莘莘,连谢栩都竖起了耳朵。凌封虽是个爵爷,长公主却是宫闱朝廷中论资排辈的老人,知晓大量朝廷秘辛,凌封耳濡目染,自是掌握了不少八卦。 他家表哥宋致倒是不喜在背后说人什么,在旁轻轻摇头,凌封看顾莘莘睁大眼睛好奇,仍决定将这个瓜分给小伙伴,“呵,你们以为相爷为何娶这个夫人,明明她夫人容貌庸俗,他堂堂一个相爷凭什么凑合,就为了阁老的支持” “怎么说” “这就跟相爷的发家史有关,很早以前,他只是个小吏,连个属官都算不上,奈何他长得仪表堂堂,不少女子对他一见倾心,其中就有张阁老的女儿,你们知道张阁老吧,他是三朝元老,别说现在的陛下,就连上一轮陛下,也是他扶持的,咱们精明的相爷当然得抓住机会,引得那小姐看上了自己,做了阁老的女婿,阁老没儿子,就将他当儿子,什么好的人脉都给他,从此扶摇而上。” 见顾莘莘咂舌,凌封接着道“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更劲爆的相爷在娶阁老的女儿之前,曾经娶过妻” “啊不是吧” “那可不这说来就更话长了,据说相爷尚未入仕之前,那是顶级的穷酸,家境不好,成日在外面打混,没有考取功名,家里又没有田地,据说有一年闹灾荒快饿死了,当地的一户大户人家瞧他可怜,将他救了回来,他得救后,留在了那户人家,起初说是要报恩,在那家做工,大概手脚勤快头脑也好,很得主人家喜欢,主人甚至收了他为义子,而他这个义子为了表示对主人的忠心,将姓都改了,跟着主人姓结果不知怎么回事,那家小姐竟看中了他,于是他就娶了那家小姐,还生了个儿子如此,那大户人家对他更加亲厚,为了让他有个前程,供他读书科考,而他头脑灵活,考中了,这才去了京中,做了小官吏。” “啊”顾莘莘道“后来呢” “后来,你们猜也知道啊。”凌封道“去了京中,这个野心十足的年轻人想继续往上爬,就背着老家的妻子娶了阁老的女儿,后来妻子来京城讨说法,被他强行赶走了,据说生的儿子他都不认。” “这岂不是本朝陈世美”顾莘莘道。 “差不多吧。”凌封道“据说他乡下的岳父被活活气死,而他怕乡下妻子再找过来,将妻子跟儿子圈禁,儿子生病没人找大夫,硬生生病死了,那可怜的女人,从此疯了。” “天啊” 凌封耸肩,“所以啊,这世上,永远是知人知面不之心的。” 气氛一瞬沉重,顾莘莘宋致是对弱者的同情,徐清则在脑芯片搜索里打出一行字“科普地球陈世美。”最凝重是谢栩,微皱着眉,不光是听这个八卦,而是在这个八卦里分析他需要的信息。 这突然而来的消息竟那般巧,仿佛为扑朔迷离的案情打开了一扇窗,丞相竟然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这意味着什么对真相是否有帮助 直到小沐沐打破缄默,“你们在说什么呀,还带不带我玩了” “哦哦”一群人拉回正常模式,今晚毕竟是陪小孩过生日,不能将寿星晾着。 见众人围上来关爱自己,小沐沐立刻高兴了,说“饭吃完了,我要去夜市。” 酒楼正好开在夜市附近,小家伙高兴的从凳子上跳下来,出了包厢往外跑,一群人笑着跟出去。 外面熙熙攘攘一条街,小商贩的摊子摆了出来,吃喝玩乐样样俱全,正中孩子们的欢心,顾莘莘怕小家伙走掉,过去将她牵着,远远看去,两人大手拉小手。 后面,宋家兄弟看着前方的背影,露出温情的微笑。徐清则在看芯片里的资料陈世美,出自地球中华传统戏剧七侠五义中铡美案,职业驸马,贪慕名利虚荣,为娶公主,抛弃糠糟之妻,杀害儿女,忘恩负义、最后被包拯所斩,在后世成为负心人的代名词。 看完资料的徐学霸想,今天又是储备新知识点的一天。 而谢栩,则是看着前面的大小背影。 一路灯火阑珊,那大手牵小手格外亲昵,小沐沐晚上吃够了,可瞥见琳琅满目、香气缭绕的小吃,仍然兴致勃勃,顾莘莘笑眯眯陪着,从不嫌烦,时而给她买桂花糕,时而陪她在小摊子上喝凉粉,时而蹲在小摊前,陪她挑玩具。 她永远都是笑脸盈盈,从无不耐。 那一瞬,谢栩觉得眼熟,他又想起那个梦境。那个奇幻而温暖的梦境。 如眼前的大小背影一样,那个女孩牵着他走在灯火阑珊的路上,不厌其烦的陪着他,他想吃的,她会一样样买给他,他看玩具,她会耐心地蹲在地上陪他挑,她手里也会大包小包拿着给他买的东西,另一只手腾出来牵他。她牵人时,有自己的习惯,喜欢牵着人慢悠悠前后晃,就如同眼前顾莘莘,牵着沐沐的小手,也在慢悠悠晃。 有这么一瞬,谢栩觉得顾莘莘的背影像梦中的人,一样的微笑,一样的耐心,一样姿势。 他无意识里,总是会将对方与顾莘莘重叠。甚至他会想,如果她是顾莘莘就好了。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毕竟,那只是梦。 心里竟有些失落,原来年幼时期的温暖,真的会成为人心底最深的柔软与向往,只可惜太短了,如果还能重来,他一定要紧抓她,不让她离开。 前面的大小人儿还在继续往前,沐沐走累了,便朝顾莘莘一伸手,顾莘莘弯腰,将她抱进怀里,手托着她的后背,小小的人儿满足地回抱着顾莘莘,搂住她的脖子,顾莘莘微笑地看她,低下头跟沐沐贴脸脸,沐沐将脑袋蹭在顾莘莘脖子上,很是依恋。 这姿势让谢栩再次想起梦里的那个拥抱,那女子也曾这样抱过自己,甚至他们曾也这样贴过脸,那会小小的他偎依着对方,将头闷在她怀里笑 梦里的温暖衬得如今更失落,谢栩努力不让自己再想,那只是梦,只是梦都是虚无的 没有那个人,没有那个她。 一切温暖都是虚无的,是老天怜惜他,给了他一场梦中的温暖,弥补儿时的苦难。 没有她,没有。 谢栩看着一大一小往前走,没多久,前面的小沐沐似乎不高兴了,她喜欢的泥人被别人买走了,老板没有泥料,不能再做,小沐沐瘪着小嘴难过。 顾莘莘笑起来,说泥人没了,她可以给小家伙做一个独一无二的小玩意,她找老板拿了跟竹篾,然后找了几张硬纸,将硬纸裁了对折,做成一个小扇叶,一扇扇往竹签正中插。 这时,谢栩缓缓瞪大眼,这场景似曾相识。 小沐沐在旁拍着手笑“姐姐,你要做什么呀” “风车啊。”顾莘莘笑。 她将最后一枚扇叶钉上去,举起了风车。 迎着风,小风车呼呼转起来。 那架独一无二的,五片扇叶的风车。 谢栩的呼吸停顿一瞬。 所有的场景仿佛跟梦中重叠,梦中的她对小小的他说“小栩,你回头看,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姐姐专门做的风车,跟别人的不一样,五片扇叶,转得更快。” 而现实中,顾莘莘举着风车跟小沐沐说“看,姐姐做的风车,五个扇叶,可以转的更快” 所有一切都在重叠。 是她 不是虚无的 仿佛被风车揭开了真相,记忆冲开闸门,那个夜半的梦境,一瞬清晰了起来,不再是朦朦胧胧,是她,就是眼前的人。 她微笑着说“小栩,这件衣服暖不暖和” “小栩,这小镇上你最喜欢吃的什么” “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不着急。” “睡不着,那跟你讲个小红帽的故事” “小栩,这是书啊,是会让你变好的宝贝。” “好吧,我告诉你真相吧,姐姐我呢,其实是天上的仙女,我们天上给每个人分配了一个小孩,而你呢,刚好是分给我的那个,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你” “我永远不会害你,只对你好” “小栩想要抱抱吗” “想要抱抱吗” 无数句话在谢栩耳边激荡,眼前翻来覆去都是梦境与现实中的重影。 他早就该发觉,梦里人与她何其相似,一颦一笑,言行举止,专属于她的小动作,甚至她抱孩子的姿势原来她一直就在他身边,如承诺那般,一直守护着他。 似有惊涛骇浪在脑中翻滚,一声声来回澎湃,竟然无法正常呼吸,眼眶甚至热了起来。 猛地,谢栩冲上前去。 前方,顾莘莘刚把小沐沐放下来,小家伙怕累着她,要下地走路。 顾莘莘准备牵着她往前,忽然有人影往她面前一闪,她被拦住,不待她反应过来,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手上还握着那只风车,在风里呜呜转,而那只手紧抓着她,掌心火热。 她仰头,落入一双乌黑的眼眸,那双眼睛与从前不同,过去,它是深邃的、冷静的、沉郁的,而现在,它直直看着自己,带着某种欣喜与狂热。 她一时愣住,“谢栩你怎么了” 谢栩仍是定定地瞧着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眼眶有些红,他一字一顿说“是你。” “原来是你。” “我早就该知道。” 原来是你入了我的梦,予我一场绝世欢喜又离开。 不过你现在跑不掉了。 谢栩想起梦里的场景,小小的他仰着头对她说“等我长大后去京城找你,我就娶你做我的娘子。” 人流熙攘,小摊小贩的吆喝此起彼伏,夜市迎来过往的人潮在一瞬沦为背景。 灯火阑珊之下,那少年紧握着少女的手腕说“顾莘莘,这次你跑不掉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00章 Chapter80 升官 这一晚的谢栩是遗憾的。 灯火阑珊下的话还没有完, 便被王大人紧急召往廷尉司,说是有紧急要事, 于是情窦初开的谢大人告白到一半便因公事急匆匆走掉。 哪怕在路上, 他仍是想着顾莘莘。 小女子总那般神奇, 不知这次又用了什么奇异方法,入了他的梦不过他对这场梦很满意,如果人生真有美梦,这一场是他做过最好的。 或许他早就喜欢上她,只是不肯承认。有了这码子事也好,反将人的内心看得清楚敞亮,他喜欢的, 他想要的, 他该握紧的,他会牢牢把握。 唇边绽起一抹笑, 少年的眸子在星空月影下充满期待与喜悦。 直到廷尉公署在视野里出现,他才敛住心神, 走进去。 一进官署, 谢栩再度变成往昔冷静的少年官吏,步伐沉稳,眼神平和, 进了王大人的房间,行礼。 王大人却来不及客套, 急匆匆丢了个劲爆消息, “刚收到密报, 关于那批兵器的,幕后指使怀疑就是高太尉。” 谢栩眸光微闪,并无太多意外,这本在他的猜测之中。 王大人则是道“眼下有件要事安排给你,那兵器是从突厥人手里引进的,太尉购买后断断续续与突厥人有联络,我们已经摸清了几个突厥人的位置,现在需要派几个人去,冒充是太尉人前去谈后续买卖,如果能谈定,那便能坐实太尉的罪证。” “我思来想去,朝廷一般的官员不好派去,怕突厥人起疑,而你刚入仕不久,是个生面孔,不易叫人察觉,再则你即便年少,但为人机警多变,你去我放心。” 既然王大人已做了吩咐,谢栩自是接受安排。 要去的地点叫蜀郡,距离稍远,快马加鞭得两三天才能到,时间紧急,谢栩必须连夜启程,但他心里同样有另一件重要事汇报,那便是今晚从小爵爷嘴里无意的八卦,得出的线索。 齐丞相在此之前曾有一段姻亲,他甚至为了投靠老家的富户认其为义父,那在这个过程里,他有没有跟着义父改姓改名如果有,他原本的名字叫什么是不是叫那两个字眼,如果是,整个贩盐案便可水落石出 王大人听了谢栩的汇报高度重视,沉凝片刻道“就按你想的去做,派人去查,悄悄打听齐丞相在老家的底细。” 如此说定后,谢栩总算放了心,踏上与突厥人交锋的道路。 王大人已给他备了几匹好马等候在官署外,且安排了几个属官配合他前往,出官署时,谢栩倏然顿步,思索半晌,他生来谨慎,每次公务思虑再三,同时会给自己身边的人事做好安排。 于是,骑马出城时,路过自家屋宅,他丢给小书童一句话“这几天好好照看着家,别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这话莫名其妙,但小书童仍点头称是,谢栩环视院落一圈没发现高虎,道“高虎呢” 小书童摸摸脑袋,“咦,刚刚还在这啊。”又道“许是出去练武了,有时候他练武不在屋子里的。” 这的确是高虎的习惯,谢栩仍是心中一动,欲再发问,一侧的属官催道“谢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快一些。” 谢栩只好打马向前。 但路过七分甜时,谢栩还是停顿了片刻,这个点顾莘莘早就回家休息,七分甜里只有几个伙计,正在收拾店铺准备打烊,谢栩冲他们道“转告你主子,等我回来。” 话落马鞭一甩,风一阵疾驰而去,留下几个伙计“啊” 刚刚是谁谢大人这么快 谢栩这一走便是几天,那夜的叮嘱,小二自是转告了顾莘莘,顾莘莘一时没明白,就像那晚上他握着她的手,没头没脑的话一样。 不过知道他又去办案,仍是替他担心。 而谢栩远去蜀郡的路上,京中也有人按捺不住。 仍是那间秘密茶座,煮沸的茶水咕咚响,香茗袅袅,两人相对而坐,其中有人将一封密信丢到另一人面前,“哪,刚得的消息,廷尉派人去蜀郡了,又是谢栩。” “什么”另一人惊。 “高太尉。”丢密信的人道“你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你有你的张良计,朝廷有朝廷的过墙梯,我看哪,多半是查到你这来了,不然廷尉不会有动静。” “还有。”来人举起信,“这信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王光定那老东西这步棋走得紧密,若不是我们一早安插了人在廷尉,只怕你我都得翻船” 他说到这有些自得,“不得不说,这个内应太妙了,怕是王光定永远都猜不到” “哼”右边端坐的人正是高太尉,一袭墨色锦服,脸色阴沉,“这谢栩去了蜀郡好啊,这厮三番两次坏我的好事,真以为初生牛犊不怕虎,行,本座叫你有得去没得回” 左边之人远比高太尉更沉稳,“这不合适吧,太明显了,你要是真下手,不摆明那军火案是你做的” 高太尉深吸一口气,明白对方是对的,憋着气将手里茶杯重重磕落。 “对于这种还没成气候的年轻人,我们有的是手段,只是”左边人眯起眼,“王光定这老骨头,实在是留不得了。” 高太尉同样不说话,须臾他缓缓一笑,“您说,让那个内应去,他肯不肯下不下得了手” 左边人不答,老练的眸里竟有些拭目以待的期待感。 谢栩一去几天未回,顾莘莘的日子过得平静。 白日里经营店铺,夜里回去陪娃,娃睡了以后,泡个鲜花澡,敷个面膜,偶尔想想影院的新剧本,感觉自己才十五岁芳龄,就已提前过上了婚后有崽还要忙碌事业的宝妈生活。 而小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闹腾,爱热闹,喜欢出去玩,小沐沐就是这样,隔三差五的要顾莘莘带她去市集,尤其热衷夜市,毕竟夜市吃喝玩乐样样俱全。 这一天,小沐沐又央求着顾莘莘出门,且为了出去玩完成了顾莘莘留下的三张字帖,虽然字里行间充满了孩子扭扭曲曲的童趣,但鉴于她近来表现乖巧,顾莘莘答应了她的要求,整理好东西,带沐沐出门。 而城门口,一骑尘土飞扬,自人群中穿梭而过。 谢栩回来了,圆满完成任务。 事态紧急,不敢耽搁,一路马不停蹄赶往廷尉。 到了廷尉门口,下马,正准备进入官署时,突然有人上前道“谢大人。” 谢栩转身,见一高个男子,正是被他派出去追查齐丞相的探子,谢栩将他带到偏厅,事态机密,待左右无人,他才低声问“可查出来了” 高个男子道“属下幸不辱命,查到了相爷老家,先是买通了人在官署,想查查有没有相爷过去的旧户籍及其他信息,没查到,又去找相爷的左邻右舍,不想他们都搬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相爷指示的。” “不过,在小的快灰心之时,突然打听到了被相爷抛弃的糠糟之妻,那可怜的女人已经疯了,整日疯疯癫癫,被关在乡下偏僻的一个小院里,除了一个人看守她,根本没有人理会,极不好找,我偷偷上前盘问她,她哭哭笑笑,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谢栩觉得这是个关键点。 果然,小吏道“她说,洪昌华你这畜生,不得好死。” 昌华 果然是齐相爷过去名叫洪昌华 谢栩凛然,贩盐案的幕后黑手终于查到 至此,所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的案卷,终于水落石出 贩盐案里名为昌华的带头大哥就是齐相爷,朝野多年所得,仍不够填补他的贪欲,私下贩盐谋利,利欲熏心,更惹下决堤大祸,水漫姬郡,近三十万百姓丧命,为掩盖罪行,不惜杀害义弟孟云义全家上下,毒杀副官付勇,又嫁祸二弟何卓,再将何家老幼妇孺满门屠尽种种罪行,丧心病狂,罄竹难书。 讽刺的是,如此丧心病狂,却对郊外流民一脸伪善,仿似流民的血泪与灾祸不是他带来的。 至于高太尉,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姬郡被淹,几十万流民流离失所,朝廷拨下大笔银两,作为朝廷特派治灾指挥使的高太尉,竟将百姓的救民银钱贪进口袋,就为了换取突厥的军火,坐大实力。 倘若说,齐丞相淹死了三十万百姓,那高太尉则是不顾几十万流民的性命,将他们唯一的赈灾款贪墨。 而这个过程中,最初两人并非同盟,朝堂上他们一贯不和,但此事将两人扭股一起,彼此都拿了对方的证据做把柄,谁不敢捅穿,被迫结成暂时的利益同盟,互相遮掩,狼狈为奸。 带着答案,走进王大人的房间时,谢栩只觉心下沉重。 当所有的实情用最丑陋、最令人发指的状态呈现,纵横官场大半辈子的王大人亦是久久沉默。他早已猜到是这两个人,但不敢相信对方竟会胆大包天,做出如此滔天罪恶。 灯火摇曳,屋内师徒两久久对视,末了王大人长叹一口气,“行吧,总之,我们的廷尉的职责就是查出一切真相,如今查了出来,事情重大,我马上进宫禀报陛下。” 他摇头,“也不知会在朝野惹出多大的震荡。” 谢栩亦是神情凝重,大陈朝三公九卿制,此事三公中牵扯了其二,后果怕是风起云涌。 看着徒弟眼圈下的淤青,不用猜,谢栩定是为了此事日夜不休,披星戴月,王大人欣慰中涌着动容,道“此事不管结果如何,自有陛下决断,至于你,我会上禀陛下,这次的事你立了大功,陛下估计会升一升你的职。” 又道“最近廷尉里刚好有个缺,是个正五品,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将你提一提。” “正五品”谢栩讶异抬头。 他是个从六品,到正五品便是连跳三级,况且他入仕才半年,年纪刚过十七,本朝十七岁能靠自己能力爬到正五品的,尚未有过。 王大人说“你无需妄自菲薄,你入仕的确不久,但你连破几个大案,贩盐案,江堤案,军火案,哪样不是奇案。至于你年纪小,陛下是明君,求贤若渴,正愁朝野里年轻人太少缺了朝气,本就打算好好扶持几个,这节骨眼上你立了奇功,破格提拔你,也是应该的。” 说完他手一挥,“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这几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这就入宫,面见陛下。” “学生告退。”见王大人决意已定,谢栩行礼,推出房间。 走出去的一瞬,谢栩心绪复杂,喜忧参半。 为案情的告破而欣慰,又为整个案情的黑暗感到沉重。 而另一方面,自己立了功,即将得到提拔,又欣喜宽慰。 哪个少年郎能在十七岁时官至正五品不高兴呢,他还年轻,已经有了这般高的开端,未来必将大展宏图,扶摇直上。 男人的血性与抱负让一贯沉稳的脸露出了笑意,随后,他想到另一个人。 几日不见,不知那小女子如何了,他一路马不停蹄一半为公务,一半为她,短短几日不见竟是挂念得厉害。想他们相识于微时,她一路追随陪伴,见证他的奋发与曲折,若她知道自己要被提拔,多半会为自己高兴,如今他有了大好前途,能给彼此的未来以保障,他面对她,将更有底气。 等到上头的调令下来,他便将两人的事彻底摊开,那个梦,将真正兑现。 如此想着,谢栩越发愉悦,即便在蜀郡奔波疲惫了几个日夜,但他并不想回家休息,只想快点见到那娇俏的小女子,于是家都未归,马不停蹄去了七分甜。 往日这时候,顾莘莘还在店里对账,可等谢栩赶到,店铺里空落落没有人影,小二说,顾掌柜带着沐沐去了夜市。 谢栩便调转马头,奔往夜市。 同一时刻的王大人,整理好所有物证,准备进宫面圣。夜已深,廷尉里的人大多都走了。 便是这时,房门被敲响,有人直接闯了进来,王大人道“谁”再一抬眼,竟是王从励。 今日的王从励,跟往日格外不同,他反身将门关上,一步步进来,“叔父,你要将谢栩提成五品” “那我呢”他指指自己,“您的亲侄儿呢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呢” “放肆”王大人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你为廷尉做了什么整日昏昏碌碌,不思所为出去谁让你进来的,以后没我的批准不许进来” “叔父”王从励愤恨交加,明显怒到极点,额上青筋爆了出来,却罕见地没有大喊大叫,只阴恻恻地笑,“叔父,我念在你是我叔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儿去吏部将我的牌子呈上,叫他们拨个官职,不然”他忽然冷笑,“别怪侄儿狠心 “你威胁我”王大人说到这觉得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决定你一直在门外偷听你听了多久” 又蓦地一惊,“近来我总觉得房间物品有异,是你你你莫不是被人唆使了” 王从励冷笑着默认,“叔父,你知道也好,明天乖乖地去吏部,不然侄儿我不保证这廷尉里的秘密留的住” “你敢”王大人喝骂“你这畜生你到底在这做了什么我们王家怎么有你这种不忠不义之辈来人哪来人” 王从励怒道“你什么意思你要喊人抓我” 王大人提高声音,“我身为廷尉卿,自是六亲不认你狼心狗肺,吃里扒外,扰乱法纪,我自当王法惩戒” “王光定,你竟半点情面不讲”王从励深埋已久的愤恨一瞬爆发,终于扑上去,“好啊是你逼我的你逼的” “怪不得我” “噗呲”一声,烛火下有银亮之物泛出暗芒,在怒意中带出撕裂的响声,有液体喷涌而出。 腥咸气息弥漫房间,夜色很快归为平静,只有月白色窗纸缓缓晕开大片红梅。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1章 Chaptter81 栽赃 夜市一片喧哗, 顾莘莘正牵着沐沐四处闲逛。 给小家伙买了吃吃喝喝,又买了两个小泥人,总算肯回家。 可一转身,倒是被两个小年轻拦住。 小年轻们喝了酒,一身醉醺醺,看到漂亮姑娘就瞅瞅, 顾莘莘刚好今晚做了个特殊装扮也不知夜里吃了什么,导致皮肤过敏,面上起了不少红疹子,顾莘莘嫌丑,戴了个薄纱,遮住眼睛以下的面孔。 两个小年轻觉得戴面纱的姑娘些许神秘,那纱巾在风中飘飘荡荡, 他们的眼神越发放肆,想看看纱巾下的面容, 其中一个胆大的伸手去掀那薄纱,可惜他们欺负错了人, 顾莘莘向来不怕事, 恶狠狠道“看什么看老娘长得丑, 面上有疤, 谁敢揭老娘的面纱,就得娶老娘回去” 小年轻被这一吼果然缩了手, 担心是个丑女, 扭头就走。其他看热闹围观的小年轻们, 亦避之不及地走了。 唯独顾莘莘站在原地,以母夜叉的气势叉腰“哼,敢揭老娘的面纱老娘娶回去拆你们的家” 便是这时,似有一阵风来,顾莘莘只觉脸颊一凉,“嘶”一声轻响,迎面被冷风一吹,等回过神时,脸上纱已经被人摘去了。 顾莘莘面上再无阻隔,看着眼前的熟悉脸孔,一愣,“咦,谢栩” 谢栩手高高举起,正握着她的面纱,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顾莘莘看了几秒,渐渐收了母老虎的气势,瞪大眼睛道“你怎么回了等等,你做什么呢”干嘛把我的纱摘了姐们在这正吓人呢 谢栩仍是握着面纱,唇角弯起,对她扬起笑意,甚至带着一抹少年的俏皮,这是他极为少有的表情。 他扬扬纱,冲她问“你说呢” 你说的,谁敢摘你的纱,就将你娶回家。 顾莘莘仍是呆在那,原本她戏精上身,上演了一出母夜叉,结果被谢栩半道打断,这会还没反应过来,末了谢栩一笑,竟也不解释,径直拿着那纱,转身走了。 后知后觉的顾莘莘“” 谢栩离开时心情很好,他也算是半表达了自己的心意,瞧小女子怔愣的模样,面上虽起了几颗小疹子,但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可爱得紧,眨巴着大眼,呆而懵,让人生出些逗弄她的乐趣。 待朝廷的调令下来,他定要用手指掐一掐她粉嘟嘟的脸颊,再刮刮她的小鼻尖。 合着愉快的思绪,谢栩走向回家的小巷,这几天来回奔波也累了,需得好好休息一下。 忽然一声叫喊传来,“大人,叛贼谢栩在那里” 谢栩扭头,本该夜深人静的家门,被一大片火光照亮,上百个火把将夜空染成白昼。 一大列队伍在巷子里侧,为首骑在高头大马的,正是齐丞相与高太尉。 谢栩眸光一瞬凝重,“你们这是” 高太尉喝骂“叛贼,给我拿下” 左右登时冲入好些士兵,团团围住谢栩,谢栩面色不见惊慌,沉稳道“太尉,抓人总得有个名目吧,不知我谢栩所犯何罪” “还敢狡辩你谋杀王大人,证据确凿” “王大人”谢栩霍然抬头,眸光似箭,“王大人怎么了” “少来。”高太尉道“半个时辰之前,有人发现王大人死在廷尉官署,他的胸口,正插着一柄匕首。” 谢栩表情顿住。 这一切当然是高太尉与齐丞相谋划好的,半个时辰前,他们安插在廷尉的特殊内应王从励于深夜闯进王大人房间,抢先在王大人入宫将真相向陛下禀明之前,杀害了自己的亲叔父。而他们则在这里伏击谢栩,欲将脏水扣到谢栩身上。 谢栩强敛住愤怒与悲恸,“荒谬,我视王大人为师为父,我为何要害他” 高太尉冷笑“因为你不仅是廷尉的人,更是他国的细作你通敌叛国,为了重金,被乌孙王庭收买,妄想做我大陈朝的内鬼,被你师父发现,你情急之下杀人灭口。可怜王大人,一生为公,待你真心实意,竟这般冤死” 很好,这脏水泼得够狠,高太尉明明自己跟外贼勾结,却将污水泼到旁人头上,贼喊抓贼。 谢栩冷冷反问“两位大人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动的手” “整个廷尉都看见了,王大人死之前有单独喊你去房间,你走后不久,他便遇害了,不是你还是谁” “我走之后就没有人进房间吗我不相信廷尉没有人看见。” 高太尉却是笑“没有,全都指认你。” 当然是有人看见王从励的,但那会夜太深,官署本身人不多,王从励做完案迅速出来,见到他的人不多,唯一见到的两个守夜的小厮,王从励已将他们杀了,所以这事,死无对证。 “好了。”一直未曾开口的齐丞相插进话来,他居高临下看着谢栩“此等通敌弑师之辈,何须多费口舌,拿进刑狱再说。” “慢着。”谢栩冷喝,被官兵层层围拢,他并无惧色,眸光更显寒亮凌厉。 “谢栩虽官职微末,却也是堂堂廷尉命官,廷尉乃是大陈朝司法之重地,查案讲究实证,你们给我罗织罪名,说到道去全是口头推断,毫无任何实据。” “你们说我通敌叛国,被乌孙王庭收买,来往证据呢信呢接头人呢说我被重金收买,金子呢,银钱呢说我弑师,杀人利器呢,在场人证呢现场物证呢你们敢不敢带我去现场看看若是没有,这罪名谢栩不担” 黑夜中,少年眼神无畏,声量虽不高,但一字一句有理有据,犹如金石落地,铿锵有声。 高头大马上的人反而噎住。 他们只想随便给谢栩罗织个罪名抓进大狱,哪能想到那么多细节高太尉答不上,脸面下不来,恼道“老子现在就办了你”干脆抽出手中长枪,狠狠刺过去 “不可”倒是齐丞相拦住了他。 虽是夜里,可大庭广众之下,诸多双眼睛看着,且大陈朝有规定,凡为官者,罪罚再重都交由官署审判定罪,不可私下滥用刑罚。况且,王大人已死,这会就斩杀他的爱徒谢栩,反倒有欲盖弥彰之嫌疑,朝野间难以圆场。 呵,暂时放他多活几日,只要他们将人冠冕堂皇拿到刑狱,想怎么折磨都行。 再说,老谋深算的齐丞相既打算这么做,自是有足够的准备,他缓缓笑起来,“罪证当然有的,且不止一样,有的还是从你谢府搜来” 他手一甩,一个副官便呈上几样东西,一沓厚厚银票,几封信笺,最后一枚玉佩。 前面两样明摆着是栽赃,可最后一样却真正是谢栩的东西。 谢栩眸光微变。 齐丞相举起玉佩道“银两跟信笺嘛,是从你府上搜的,并非我们随口一说,是这些官兵们亲自去你府上翻出的,不信你自己问问。至于这玉佩嘛,便更要紧了是在王大人案发现场发现的,他死时就握着这个玉佩,如果不是凶手的配物,他何须这般死攥在手,死不瞑目” 谢栩紧盯着玉佩,他明明放在家中书房,怎么会去了罪案现场 而且,他前些天有提醒小书童与高虎,仔细看家,又怎会多出一沓银票跟信笺 难道他的身边有内鬼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丞相已然抚须笑道“谢大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行,就请你的下人亲自指证吧” 他啪啪拍手,谢栩回头看去,巷子那头,小书童跟高虎被人用绳索五花大绑着出现,火把的光照映出他们一脸狼狈,显然是经过抵抗但被人强行捆起。 小书童被绳索勒着仍然在喊“少爷救我不是我小的就算死不会出卖您哪” 高虎则是一脸麻木,失魂落魄,齐丞相看着高虎笑“呀,就是这位壮士,心存仁义,大义灭亲,来啊,给他松绑,让他好好指认。” 所以内鬼是高虎无疑。 难怪前几天他状态不对,无故不在屋中。 谢栩不敢置信,他与高虎虽不及小书童自幼相伴,但这几年他跟着自己从边陲小镇到京都,一路扶持,亦是感情深厚,不料真正是人心不古。 谢栩紧盯着高虎,而高虎至始至终不敢看谢栩。 他慢慢走到谢栩面前,突然“噗通”跪了下去,一米八多的壮汉竟两眼通红,流下泪来,目眦欲裂,“少爷,若是平时,高虎宁死也不会卖主可他们用叔公全家的命要挟我我没有办法” 谢栩待他有义,而过去的旧主老叔公更是与他有恩,高虎是孤儿,若非老叔公将他从路边捡回来,只怕他早已饿死街头。老叔公将他带回家,精心抚养他,教他习武做人,这些年老叔公对高虎来说,是主子,更甚半个父亲齐丞相斩断了老叔公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拿给高虎看,用老叔公及全家的性命拿捏他,新主与旧主,高虎没有选择。 高虎跪在地上重重向谢栩磕头,“对不住少爷,若有来世,高虎为您做牛做马” 他一抬头,额上磕出了鲜血,身体没有方才绳索的束缚,猛地一下纵起,夺了旁边某个守卫的兵器,举刀向齐丞相与高太尉劈去 然而双拳哪能敌四手,更何况在场官兵无数,那齐相爷与高太尉又是何等的主儿,身边自是顶尖高手如云。高虎武艺再高,仍不是对手,不过片刻之间,众高手按捺住了高虎,一声利器贯穿的裂响,高太尉亲自将长枪捅入高虎胸口 鲜血喷溅的瞬间,高虎的身体摔到地上,高太尉漠然看着长枪上的血迹,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满地鲜血背后,两位顶级佞臣,目光阴狠,缓缓将脸转向谢栩。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2章 Chaptter82 牺牲 顾莘莘这一宿没睡好, 先头是想夜市上谢栩掀了她的面纱, 说的那句奇怪的话, 后来便是做噩梦, 梦中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凌乱的画面不住交接, 昏暗而压抑的, 难以言说。 待睁眼天已亮了, 便是这时,一个消息传来。 谢栩被捕了。 消息是左右居民传出来的,说是住在谢宅附近巷子的居民, 看到大波人马先是搜了谢府, 然后将夜归的谢栩带走, 理由是谢栩叛国弑师。 这怎么可能, 顾莘莘先是否认,随后一惊,王大人死了 王大人的确死了,不仅如此,这时候估计没有人知晓, 京都外的水域,悄悄浮起一具泡肿的死尸死者就是杀害叔父的王从励。齐丞相收买他时, 许诺事成后给他高官厚禄,实际一利用完他, 才出廷尉的王从励, 便被齐丞相的人拉入暗巷杀害, 佯装溺死抛入京都运河。 王从励怕是至死难料自己有如此悲惨结局。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的顾莘莘仍处于谢栩被抓入刑狱的震惊中,人生果真如云烟善变,昨夜他们还好好的见过,说过话,今日他就深陷囹圄,不见天日。 顾莘莘来不及多想,穿好衣物去找小爵爷打听情况。 而小爵爷刚好来了七分甜给她报信。 除了小爵爷,还有宋致,两兄弟同样懵然,王大人身死,谢栩则被关进大牢的消息今天传遍朝野,连天子亦为之震惊。 至于信不信谢栩的那些罪状,文武百官不好说,但丞相跟太尉分别执掌文武的两位顶级官员一出手,谁也拦不住。 这会子,就算小爵爷跟宋致上前也无济于事,何况顾莘莘一个小小民女,急也无用,只能等消息,看陛下如何处置。 一直等了两天,仍没有结果,顾莘莘急得去了刑狱几趟,围着监狱绕圈,琢磨着能不能想法进去,可这案子要紧至极,监狱附近围了不少狱卒,一个个凶神恶煞,顾莘莘别说进去了,站近一点都会被驱逐。 顾莘莘又回去拿卜镜,但卜镜的画面不是她能掌控的,只看到谢栩果然在牢里,背对着镜头,背脊依旧笔直,但能看到身上有伤,白色囚衣染红了,应该是被用了刑。 那天在小巷里被捕,高虎死后,谢栩单枪匹马,自不是齐丞相与高太尉的对手。 自始至终,他很平静,没有常人的吼叫或激烈反抗,因为他知道,反抗越激烈,只会给对方一个“拒不伏法,激烈拒捕”的借口,冠冕堂皇将他就地斩杀。在牢中的确会受罪,但刑狱里好歹讲究法治,如今廷尉王大人不在了,有权直接管辖廷尉的只有天子,要杀他,拿皇命来。 所以,不争即是争。 只是,斗争的结果必然是迎来新的斗争。 于是,顾莘莘便在接下来的卜镜里,看到丞相与太尉一起进宫,气势威威进了宣华殿,两人一唱一和,逼着皇帝下死令。 而在这个卜镜之后,又有消息传来,这两人不仅要谢栩死,还将走私军火的罪名扣到谢栩头上,说谢栩才是军火案的主谋,不仅是乌孙的细作,还是乌孙与突厥的双重细作,那大把的军火就是突厥卖给乌孙的,谢栩做了中间人。 得,这理由真是扯得没边了,高太尉为了将军火案的嫌疑甩锅出去,真是什么理由都敢编。 可他编了又如何,如今他跟丞相,一文一武压着皇帝,一个是百官之长,一个手握重兵,真联合起来,那是大半个朝堂。 总之,他们现在就是想把所有罪名全甩给谢栩,保全自己。 而陛下似乎真的在他们的强压下说动了。 顾莘莘再忍不住,冲出屋去。 她怕再不应变真要出大事,这次,她的目的是京兆尹府。 想着谢栩如今的处境,她什么也顾不得,冒着擅闯官府的罪名也要见卢大人。 卢大人竟然见了她,得了进入的允许,顾莘莘几乎是冲上去的“谢栩是冤枉的,求卢大人觐见陛下,救救他” 卢大人久久不语,这一刻他同样心情复杂,知交王大人被人谋害,王大人的爱徒被指控是凶手,拿下刑狱,太尉跟丞相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谢栩身上。这真真假假,又有多少阴谋与凶险 顾莘莘就怕对方沉默,再次相求,“卢大人,谢栩的性格您应该清楚,他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又怎么可能杀了恩师王大人求您在皇上面前解释,陛下是个明君,一定不会误会良臣。” “你以为陛下不知情吗”卢大人幽幽道。 顾莘莘睁大眼,“什么意思” “陛下早就知道其中真相了。” 顾莘莘一惊。 “陛下身边有陛下的密探,况且,陛下这些年一直信任王大人,他与王大人之间,有他们君臣的默契,王大人坐在这个位置,不亚于游走在刀尖之上,朝堂风云诡异,责任重大,凶险难测,也许哪天就被某些人害了,每次断案后,他习惯将案情先抄写一份,藏在官署,以备不时只需,作为证据” “所以这次王大人也写了,陛下找到了密信,知道了一切”顾莘莘道“那他就更应该放了谢栩了,为什么不给他一个公道” 卢大人沉默良久,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谢栩如今担着这个锅,弑师与通敌,弑师且不说,通敌与军火案,那是高太尉的罪行,可谢栩不担着,推回给高太尉,高太尉会如何他走私军火,本就有不安分的心,没挑到明处,君臣之间还能继续装傻,维持朝野暂时的平和,后续陛下要如何对付高太尉,那是循环渐进的事,可你突然挑明了,高太尉会不会破罐子破摔,干脆反了这些年他没少跟突厥人来往,他若一反,必然是跟着突厥人一起难道,要好不容易歇兵十年的大陈朝再次陷入战争之中” “至于齐丞相,高太尉一反,他能坐得住朝野中本就是陛下、太尉、丞相三股力量的勉强平衡,如今陛下面对太尉跟突厥都自顾不暇,再加一个丞相,丞相跟皇后外戚一族联系在一起,那前院跟敌国打仗,后院外戚作乱起火这个国家会怎样你想过吗” 顾莘莘不说话了。 会怎样内忧外患,战火连天,生灵涂炭 没想到几个案子,竟然牵扯的是整个国家的命运。 顾莘莘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她说“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牺牲谢栩” 京兆尹不说话。 顾莘莘想,是啊,这是最小的代价。 比起国家大义,个人的存亡冤屈又算什么呢假如她是这个帝国的君主,她也会选择牺牲最少的人,保全最多的人。 道理谁都懂,可搁在谢栩身上,却让人心痛与不甘,他明明那么好,在任时哪怕只是一个小小属官,依旧竭尽全力履行自己的职责,到头来,却叫他为了国家大义背上黑锅凛然赴死 他这一世不是做太尉的命吗怎么会到这个地步难道像旁的小说一样,她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 顾莘莘强敛着情绪,对京兆尹道“卢大人,我知道,叫你们用民族大义去换一个人的性命,是不可能的。但您能不能看在谢栩也曾救过您的份上,再帮帮他,那会贩盐案,丞相曾栽赃在您身上,若不是谢栩找到证据洗了您的嫌疑,多半您也被丞相害了我知道人不可以挟恩索惠,但请您看在他曾努力想做过一个好官的份上,救救他” “或者您跟陛下再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有什么折中的办法,只要能保一条命,怎样都是好的” “谢栩他,是真心想做一个好官的求您看在他一片赤诚之心,救救他。我们的国家,不能将良臣忠将都害了,只留奸佞啊” 不知是顾莘莘讲以私义,还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京兆尹。 卢大人久久沉默,最后长叹一口气道“罢了,我再进宫一次,但能不能劝住陛下,我不能给你承诺。” 能进宫就是机会了,顾莘莘忙不迭点头,“谢谢大人谢谢卢大人” “好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卢大人进宫后,顾莘莘只能回去等消息。但她没有回顾宅,而是坐在七分甜等,怕夜里如果有消息来,京兆尹府的人找不到她。七分甜的店铺位置比较醒目,且是皇宫道京兆尹府的必经之地,京兆尹大人一回府她就能看见。 等的时间,顾莘莘也没闲着,她又拿出了卜镜,最近为了谢栩的事,她卜问的次数非常频繁,早已超出可用的精神力。 其实,她可以直接用卜镜问谢栩未来生死的,可怪的很,这几天她不是没问过,事实上她问了无数次,每次她问这个问题,画面就是一片模糊,呈现一种古怪的昏黄色,完全看不懂是个什么结果。 这次,她再度询问,“卜镜,谢栩这次能不能扛过去” 画面依旧昏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顾莘莘又换了个方式问“谢栩未来会怎样” 仍然是昏黄一片,顾莘莘气得险些将镜子摔了 你起码告诉我一个最基础的结果,是活还是死啊死了你干脆彻底来个黑洞洞一片,活你好歹出点图片啊,这黄乎乎是什么没死半死不活偏瘫植物人 顾莘莘气得够呛。 但气也没有,镜子卜不出,她只能换个问题,“京兆尹说服陛下没有” 这次卜镜好歹出了画面,宫殿里,京兆尹正在跟皇帝说着什么,可惜卜镜只见画面不闻声,她只能看到两人的唇舌一张一合,但表情俱是凝重,皇帝大多在沉默。 除了君臣两人,竟然还有另一个人在场,是季总兵,那个当初因念谢栩对其有恩,在林县里将谢栩带进京城的戍北总兵季威远,许久不见,听说他入京后陛下念他有功,给他提了个从三品京官,此人颇重感情,看他急切的表情,应当是在帮谢栩求情。 看到此处,顾莘莘反而更焦灼,这皇帝什么意思啊,这么多人说情,他不会仍然不帮谢栩一点点的恩情都不留 顾莘莘忽然有些绝望。 她第一次遗憾自己不是个绝世高手,不然她定要冲入刑狱,哪怕劫狱也要将谢栩带走。又或者,她有什么强悍的武器,将整个刑狱炸了,将谢栩劫出可问题是劫出后怎么办,她能炸掉刑狱还能炸掉整个国家吗,届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被朝廷大部队追杀去哪躲 这样乱七八糟想了大半晚,守夜的店小二靠在门边打着瞌睡,突然间官府马蹄声哒哒响起,趴在桌上的顾莘莘立刻抬头,就见京兆尹的马车出现在门口。她迅速奔过去问“大人,情况如何陛下怎么说” 京兆尹神色如卜镜里一般凝重,默了默道“陛下说,若谢栩熬过这一晚,他就想法网开一面。” “什么意思”顾莘莘道。 “谢栩如今在大牢,为了屈打成招,丞相与高太尉的人明着不敢做什么,但暗地里想了不少法子,人已经折腾得”后面的京兆尹顿了顿,道“怕是凶多吉少。” 顾莘莘手里镜子,啪地摔到了地上。 京兆尹走后良久,顾莘莘才回过神,她慌忙捡起镜子,所幸镜子并未摔裂。 她感觉自己的手在抖,怎么会这样呢谢栩在狱中的情况严峻到这个地步了吗每次她卜问,画面总是显示他坐在牢房内,牢房里有高高的草垛,遮住他的身影,她看不到他的全貌,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其他画面,他已经受了那么多罪了 她忙支开小二,拿起卜镜再次寻问“谢栩在牢内情况如何” 问这话时她头晕目眩,卜算的次数太多,早已超出她的身体负荷,但她仍是忍着不适问。 画面依旧是草垛遮住了谢栩。 顾莘莘气得再问。 凡是皆有利弊,卜镜这种神奇之物有它的好,也有它的不好,好处是未卜先知,坏处是不能闻声,以及每次出现的画面角度人为不能掌控。 比如你问谢栩牢内情况,画面的确会显示谢栩,也会显示地点牢内,但角度如何,有没有物什遮住你要问的人,那就不能保证了。总之,地点人物它是给你显示齐全了角度不巧,遮住了你要问的东西,那是你运气不好。 是以顾莘莘不住默念,“大哥,换个角度换个角度,求你让我好好看看他,从头到脚看整齐行不行我都喊你哥了帮个忙” 这一次,不知是顾莘莘运气好,还是卜镜打算对主人开恩一次,画面终于转过草垛,出现了谢栩,完完整整看到了他。 便是这一眼,顾莘莘大惊失色,谢栩斜靠在刑狱里脏污的墙上,白色囚衣上全是血痕,不知用了什么刑,他闭着眼,似乎失去了意识。 前几次卜镜看牢房里的他,草垛遮住他的大半身,但每次他都是笔直脊梁端坐,哪怕深陷囹圄,亦自有他的傲骨与坚持。而现在,他软软滑了下去,显然是他支撑不住。再想起京兆尹说他很可能挺不过去他是伤得有多严重 顾莘莘只觉眼眶发热,她强按着自己的情绪,拼命想着法子,须臾她起身,冲出门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3章8 Chapter83 娶我 夜深人静, 除了顾莘莘, 还有人辗转反侧, 毫无睡意。 御史府内,裴娇娥在闺阁内来回踱步。 这一刻她亦是忐忑揪心,上次夏至节谢栩绝情相拒, 让她萎靡了一阵,可这几天听说他出事, 她大吃一惊。 她当然不希望他死,可如何救他, 她没个主意,在房里焦灼不定。 除了焦灼,还有别的疑惑与考量。 她是重生的, 在她关于上一世的记忆里,谢栩并没有入狱这个坎,那一世的谢栩在短暂的进入廷尉之后, 随即被高太尉挖走, 成了高太尉的左膀右臂,后来他又除了高太尉,自己接替了太尉一职, 从此走上只手遮天,一代顶级佞臣的道路。 可怎么这一世, 很多情节都变了呢 譬如, 谢栩不再对她有意, 哪怕她三番五次示好, 他全不为所动。他是喜欢上身边那小丫头吗,顶着她身体的冒牌货顾璇 可他心心念念不是阿殷吗他不再执着于阿殷了上一世,他到死都是念着阿殷呢。 想到这,裴娇娥又一阵愤然。 上一世,他将自己当做阿殷的过往,他对她百依百顺,呵护备至,全因另一个女人。 这一世,他对自己冷言冷语,无动于衷,想想那晚上,谢栩对她绝情的言语,她仍觉得心痛难忍,若这一世,他不会对她动心,不会真正爱上她,那她还有继续追逐的必要吗 而她此时救他,又有什么意义 裴娇娥陷入纠葛与茫然中。 须臾,她的丫鬟端了参汤进来,道“小姐还没睡呢。” 这丫鬟便是一直服侍在她身边的那位婢女,知道小姐对谢栩的情愫,不由叹气,“小姐,您还在想谢大人呢,他犯的是重罪,朝廷不会饶了他的,您就别想着救他了。” “小姐,奴婢说句不该说的,您这样的出身与容貌,满朝文武子弟,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吊在谢大人身上,况且他对您根本无意,您救了他又有什么好还不如找个疼自己的,一辈子被人供着。” 裴娇娥默然。 是啊,女人要找男人,不就像找个对自己好的吗上辈子,谢栩对她呵护备至,是她没珍惜,这辈子,她贪恋上辈子的温暖,重生一次,想将上辈子的温暖延续,哪怕做个替身,服下掺着玻璃渣的糖,她也忍了。 可如今,宠她的男人再不如上一世,她还有必要纠缠吗如丫鬟所说,她为什么不调转船头,找一个对她更好的呢反正这一世她有的是资本。 重生一世,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对谢栩是爱,还是不甘。说到底,是她觉得上辈子安逸没过够,这辈子想要更多罢了,谢栩是她怀缅的男人,也是她憧憬的载体。 归根结底,不管爱与不爱,她都是个自私的女人。 裴娇娥慢慢坐在床上,纠结一晚上的心,忽然偏移了。 那么不管谢栩的死活了 不舍必定是有的,只是,若这个男人不是按照她的方式来,她留他有何用呢 裴娇娥摇摆之际,窗外忽有暗影掠过,接着鬼魅的身影一闪,进了房间,随后来人指尖疾点,将裴娇娥的丫鬟放倒在地。 裴娇娥对来人这般出场已经见怪不怪,冷冷道“你怎么又来了” 来人身披黑袍,头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幽暗的眼,自然是秦絮,她身影鬼鬼魅魅,声音同样幽幽细细,“裴大小姐,不去救你的情郎” “与你何干”裴娇娥面色冷漠,“反倒是你,你跟他什么关系,但凡他有风吹草动,你就惴惴不安,莫非你对他也” 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就算你有心思也没用,谢栩这一世,怕是又爱错了人,爱上他身边那个冒牌货,咱们干脆不插手吧,就看看好戏,看他这辈子再次爱而不得” 秦絮笑“行啊,那就不插手。” 她转身做出要走的姿势,待走到窗前时,突然停住脚,道“哦,忘了告诉你,这一世他没有找错人,他身边那个冒牌货,这一次是真的。” 一直冷笑的裴娇娥猛地变脸,“你说什么” “我说的不清楚吗”秦絮道“他身边那个顶着你身子的,正是他心心念念,辗转几世苦苦寻找的阿殷,南疆圣主白殷啊” “哦,忘了跟你介绍,白殷,南疆圣主,几十年前在南疆一战中,为了保护南疆与族人英勇殉城,族人至今对她念念不忘。而专职守护圣主的大祭教阿昭大人,即现在的谢栩,恋慕白殷已久,在叛定平乱后,为寻找白殷,不惜以秘术以身献祭,从此在多个世界辗转寻找托生的白殷” 秦絮说完问裴娇娥,“怎么样,感动吗” “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献出生命,献出一切。甚至阴差阳错将别的女人认错,也不能磨灭他继续寻找的心,感动吗” “还有,哪怕他现在并不知道那女孩就是白殷,他依旧爱上了她,这就是真爱啊。感动吗” 裴娇娥脸色越来越难看,唇线紧绷。 感动吗尤其是那一句阴差阳错,不亚于打她的脸。 合着到她这阴差阳错就是个笑话,人家正主来了她就得滚哪怕那两人没有过往的记忆,他依旧爱她 裴娇娥忽然浮起泠然的笑意,她缓缓拿起了外衫,往身上套。 秦絮问“你干什么去” 裴娇娥道“去刑狱。” 夜半的刑狱寂静无声,如夜色中潜伏的一头巨兽,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丁半点的轮廓。 夜幕中款款走近一个身影,一袭长裙,戴着风帽,遮住半张脸。 守卫的士兵正要出声相拦,其中一人认出裴娇娥,惊道“裴小姐,这大晚上的,您怎么来这” 虽然上头有嘱咐,严加看管,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但这是一品公的女儿,他们不敢冒犯。 裴娇娥微微一笑,不说话,只掏出一张银票,两个守卫瞧清后吓了一跳,竟是一张面值千两的银票。 要知道,他们的月银不过几贯钱,这一千两的银子,他们别说一辈子,几辈子都挣不来。 裴娇娥声音清冷,如这夜里的寒风,“我要去进去见谢栩。” “这”守卫们为难,“裴小姐,我们上头有规定。” 裴娇娥也不多说,径直再掏一张,两千两。 守卫明明眼馋,仍不敢违命。 裴娇娥再掏一张,三千两了。 别说几辈子,怕是几十辈子都挣不来,裴娇娥将票子按在守卫手上,说“就只见一会,一炷香,不,半柱香。” 两守卫对视一眼,再看看那大额票子,最后敌不过心中贪念,侧身让路,低声嘱咐,“还请小姐快些。” 刑狱里风摇影动,夜里光线黯淡,除了血腥之气,便是摇摇绰绰的影子,墙壁上偶尔有火把照明,却是摇摇曳曳,时明时暗,衬着牢狱里各种惨状的犯人,像间鬼屋。 华美的长裙在脏污地面逶迤,但裴娇娥并不在乎,她重活一世,心志远比常人冷血冷情,见了牢中诸多惨状与血腥,并无普通人的畏惧,视若无睹的往前走。 谢栩的牢笼在最里面,裴娇娥走了好久才到,谢栩是重犯,单独关在一个牢笼里。 目光触及谢栩的一瞬,裴娇娥的平静终于有了波动。眼前的男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她印象中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尉,官袍加身,金冠玉带,掌旁人生死,握国家动脉,哪像这一刻,衣衫撕裂,血痕满身,脸颊额上都是血,显然受了重刑,昏迷过去了。 其实这一刻的谢栩能活着,已算命大。 这一场灾祸中,谢栩看似身处劣势,却并非坐以待毙,他早料到刑狱里会遭受太尉丞相的暗中打击,是以在力所及的范围内布下防范,进行自救,譬如进监狱之前他曾留下暗号,派人去通知季总兵及一些能在陛下面前觐言的朝臣,顾莘莘在卜镜里看到的季总兵,其实是谢栩派去的。除了旧识季总兵外,谢栩看似入仕不久,但协助王大人屡破奇案,不少朝臣对他颇为欣赏,是以他一出事,除了顾莘莘求得京兆尹的发力,也有谢栩自身的人脉在运作。 而除了朝臣外,这刑狱里,哪怕小厮小吏也有谢栩的人,谢栩先前在廷尉司口碑甚好,同僚间有人相信他是冤屈的,明里暗里为他不平,另外官场存在的潜规则,不管身居何职,有人脉好办事,谢栩过去不动声色在刑狱里培养了几个人手,不想这会竟受了益,其中有两个便是负责上刑的小吏,太尉跟丞相暗中派人塞钱给他们,让他们对谢栩秘密上刑,几个小吏明里不好违命,暗地下手有意放轻,或者避开致命位置不然,真动起狠手,谢栩此刻早就没了命。 但即便如此,毕竟是血肉之躯,几番重刑下来,谢栩仍然受伤不轻,身上血迹斑斑,靠在墙上,阖着眼,十分虚弱。 他似乎是昏迷过去了,但他的精神力仍处于警醒状态。 眼下,狱卒给裴娇娥开了锁,裴娇娥震惊于他的状态,缓缓走进去,听到她的脚步,谢栩微睁开了眼,但只看她一眼后,他又闭上了。 对方的漠视显然挑衅了裴娇娥,她蹲下去推了他一下,故意喊他“谢栩” 谢栩只能再睁开眼,道“你来做什么” 裴娇娥弯弯眉,竟还笑的出来,“我来救你啊。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救你。” “什么” “娶我。” 谢栩闭眼,恍若未闻。 他不搭理她,裴娇娥偏要刺激他,她凑过去,往他耳边轻笑“你干什么闭眼,我说的可是真的,我是堂堂一品公御史大夫的女儿,只要你娶我,做了我们裴家的女婿,凭我爹的能力,他定然会周旋其中,保住你的性命。” 这话倒不假,高太尉丞相是想谢栩死,可偏偏御史大夫是个长袖善舞善和稀泥的主,凭他的能力,未必不能保下谢栩。 这话换了常人,生死攸关之际,多半就答应了。 可谢栩依旧闭着眼不说话,裴娇娥有些不耐,再推他一下,“谢栩你说话娶不娶我” 谢栩再度睁眼,只是淡漠地掠过裴娇娥,然后他微微张唇,对着虚无的空中露出一个淡淡微笑,好像瞧着一个人似的。 他在虚空中想象着那张面孔,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心里有人了。” 这就是不娶。 不,应该说,这话比不娶更绝情更伤人 裴娇娥脸色一冷,终于恼了 果然,哪怕他身陷囹圄,明日就是死忌,他的心里仍只有那个人那个叫白殷的贱人那个让她一直成为影子的贱人 “哈,你宁愿丢命也不接受我”裴娇娥忽然笑起来,充满自嘲与愤恨,笑到最后,她重重推了谢栩一把,刻意推在谢栩的伤口上,尖声道“那你就去死吧” “去死吧” 裴娇娥走后,她用力推过谢栩伤口的位置再度崩裂,谢栩捂住剧痛的伤口咳嗽起来,唇角流出鲜血。 而此时的顾莘莘,则握着缰绳,驱驰着一匹马,从徐清家里出来,直奔刑狱。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4章 Chapter6h4 隐身 裴娇娥走后, 她用力推过谢栩伤口的位置再度崩裂, 谢栩捂住剧痛的伤口咳嗽起来,唇角流出鲜血。 而此时的顾莘莘,则握着缰绳, 拼命驱驰着一匹马,从徐清家里出来, 直奔刑狱。 她可不是空手前去,她带了两样至宝 对于古代人来说,无法想象的至宝隐身衣与续命丸。 都是刚刚从徐清那里拿的, 顾莘莘得闻世间竟有这种物什时, 也是大为惊奇。续命丸且不提,隐身衣别说是古代, 在顾莘莘2019年的现代都不敢想象,那玩意向来只存在于科幻小说,没想到竟在一千年后的徐清时代,被制造了出来 可这种衣物不是让人真正消失, 毕竟人是实体的,不可能雾化透明。隐身衣真正的原理是, 保存实体的形态, 但会将实体的颜色模拟出周围一模一样, 是一个高级的变色龙原理。 变色龙遇见不同的场景,会将自己模拟成场景的颜色, 碰到绿叶, 它会变绿, 碰到泥土,变成灰褐色这件隐身衣便是变色龙的超级加强版,它不仅能比拟颜色,还能根据环境的细节做到细节还原,比如遇到叶子,变成绿色后,还能将叶片具体的叶脉经络百分百模拟,遇到火光,能幻化出火焰特有的摇曳闪烁感,保证穿上后跟周围完美融合,肉眼无法识别,达到真正意义上的“隐身。” 当然,这种隐身并非万能,它毕竟只是一种障眼法,而不是真正将人变消失,人的实体还在,是以这种障眼法可以骗过眼睛,却骗不过其他感官,比如触觉,一旦被触碰,肌肤的温热感,躯壳的存在是没法磨灭的。 所以顾莘莘可以穿着隐身衣进去大牢,但不能被人触碰。 至于续命丸,那是高科技星球上的特效药丸,在人体重伤时,给予强力的机能营养,修补受损器官极其它部位,保障人的生命力在两千年顾莘莘的时代还没有,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造出来,届时人类的死亡率定会大大骤减。 多想无益,刑狱快到了,希望谢栩这会还能撑住,顾莘莘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下马,然后往刑狱走去。 这一刻的她走在夜色中,隐形衣很好的将她与夜色融合,从远处看,全然不知这茫茫夜色里竟行走着一个人,高科技强大如斯。 顾莘莘很快走到刑狱门口,门外就是守卫,但显然,谁都没有看到她,顾莘莘确定对方瞧不见,在两个守卫之间的缝隙,悄悄摸进去,她侧着身子,最大程度避免旁人触碰到她。 视野上看不见,可发出声响便瞒不过,毕竟这只是隐形衣,不是消声衣。故而她的脚步放得极轻,屏着呼吸,尽量不被人发觉。 中间有几次刑狱里有巡逻走过,顾莘莘紧贴着墙,生怕被他们碰到庆幸,隐身衣又将她与墙面模拟成同一个颜色。 所幸,巡逻的侍卫很快过去,没有人察觉到她,顾莘莘继续往前走,一路看到无数囚犯,男女老少蓬头垢面形容枯槁,但没有一个人发觉她的存在。 如此走了半晌,终于在监牢最里侧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映入眼帘的一瞬,她倒吸一口气。那张脸庞依旧,可整个人的状态,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浑身都是血,衣衫破裂,发丝微散,奄奄一息躺在乱草里,眼睛闭着,不知还有没有意识,她甚至能看到他嘴角的血在流。 她忍不住快步上前,她跟裴娇娥不同,裴娇娥有狱卒开锁,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去,而她没有。好在,谢栩歪倒的方向靠着刑牢门一侧,那门是竖着的栅栏形,顾莘莘可以把手伸进去,触碰到他。 顾莘莘没有片刻犹豫,将手伸进去,巡逻的侍卫刚才过去,这会这牢房里没人看管,顾莘莘将手伸进去飞快抚了下谢栩,她是想看看他的伤情,不想用手一摸,便是湿濡一片,一手的血,也不知道他身上大大小小,有多少伤口。 而谢栩已经陷入昏迷,方才裴娇娥来时,他尚有些意识,后来裴娇娥狠推了他一把,他伤势加重,便晕了过去。 顾莘莘见他如此模样,心下大恸,她悄悄把药丸捏了,顺着他的手摸上去,想喂他嘴里,可他丝毫不动,也不吞咽。 顾莘莘吓倒了,怕他真的撑不过去,只得在他耳边轻喊“谢栩谢栩,我是顾莘莘,我是莘莘啊。” 她语气带着哽咽,若不是强撑着自己,一般人见到如此惨烈场景,怕得哭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她的低唤,谢栩竟迷迷糊糊有了点意识,可他睁开眼,什么看不见,但他的指尖是暖的。 那是顾莘莘的手,正握着他,她在他耳边低语,“谢栩,我是莘莘,我来了,因为某些原因,你现在看不到我,但你不要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谢栩迷迷糊糊,伤势太重,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种场景,怕是换了人得吓一跳,看不到人,耳边却有声音,难道是见了鬼魅不成 终究是伤得太重,他歪着身子,再次想要晕迷,流血太多,他已没有力气坐起来。顾莘莘见状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谢栩,谢栩你不能晕”有些要紧时刻,一晕过去,可能人就没了,比如休克。 顾莘莘只能更用力握谢栩的手,不住低声叫喊他“谢栩谢栩,我莘莘,是我,我来了,你把药吃了快吃药” 谢栩便是在这样奇幻的情况中挣扎,身体支撑不住,可耳边有人一直在唤他,还有他的手,原本失血过多冰凉凉,这会不知被什么握住,竟有些暖意了但这暖意不是他自己的。 他回握着那只手,攥得紧紧的,忽然脸颊又是一暖,似乎有人用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接着有人探向他的唇,似乎是温热的指尖,那指尖打开他的唇,将几枚小小的药丸塞进他嘴里。 耳边是那个声音,“快吃快吃吃了就好了挺过去” 半晕半醒间那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缭绕是那小女子么是自己太想她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在那声音中,他终究咽下了药丸。 可他的体力强撑片刻的清醒后,再撑不住,身子一滑,彻底晕了过去。 印象中最后的记忆是,他的唇轻轻吻过她的指尖。 他以为他要死了,这是他最后的告别。 牢内的男人彻底没了意识,歪到乱草中。 而顾莘莘则是在旁蹲守了半天,观察他的情况。 先前不敢让他晕,因为没吃药,怕休克,但吃了药后,徐博士说晕过去也好,让他用沉睡的方式修复机能,能加速药丸吸收。 她蹲守了好久,估摸着药丸差不多被吸收,见巡逻的士兵又来了,怕再待下去会露馅,这才依依不舍出了刑狱。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5章 eChapter85 送别 顾莘莘再见到谢栩, 是在数日后的城郊十里亭。 他瘦得让人心惊。 谢栩终于熬了过来, 天子力排众议,以案情不清证据不足饶过谢栩一命,兑现了他的诺言。但在丞相与太尉施压下, 即便躲过了性命之忧,却让谢栩陷入另一个困境。 朝中决定远派谢栩前去边关, 近来大陈跟东北部的突厥摩擦越发加大,边关不安,大有剑张弩拔之势, 朝廷打算派军前去镇守, 若突厥人不知收敛,只能开战, 但问题是,当朝廷的力量集中在东北方突厥,那西北方的兵力必然空虚,而西北方的柔然国也非善茬, 若是他们借此机会蠢蠢欲动,那一个西北一个东北, 朝廷便被两头夹攻。是以朝廷决定将主要力量放在东北方突厥, 至于西北方的柔然, 则派另一支队伍镇守,那便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既然主要力量在东北方, 那西北方的兵力必然不够, 只能起到牵制作用。 大陈朝类似古代史上的宋朝,重文轻武,兵力孱弱,国防方面顾此失彼可事到临头没有选择,谢栩被指派到了柔然那一支部队,以“戴罪立功”的借口,领了个随军参议的职位,随大军一起出发。 这是一支不同寻常的队伍,人人都知道,这一支部队,是为了牵制战场而存在的,说穿了它就为了拖延时间,尽量绊住柔然人蠢蠢欲动的脚步,让大陈朝好有时间全心对抗突厥,能拖一天是一天,至于能不能拖到最后,凶多吉少。毕竟柔然国虽弱,但也有十万大军,而派到柔然去的牵制军队,只有不到三万。 悬殊太大,可以总结为送死的炮灰队伍。 故而这支队伍里,大多是罪臣或者军中平庸之辈,反正让他们将功赎罪,或者给机会斩头露角嘛。至于精锐的,当然是调到突厥的主要战场。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这也是太尉与丞相肯放谢栩一码的原因,反正谢栩去是送死,这跟在刑牢里处死没区别,无非多活两天罢了。 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暑夏最酷热的三伏天出城,浩浩荡荡奔向边疆。 顾莘莘则是收到消息,前来送谢栩。 起初她收到消息是震惊的,但事已至此,皇命已下,只能接受,无论如何,他能活着熬过来,已是最大的幸运。 相送的地点在城郊十里亭,大军打这路过,不少送别的家属等在这送别。 看着那长长的望不到头的队伍,顾莘莘终于等到了谢栩,上次一别是刑狱里,后来她就再没有他的消息,再知道后便是他随军赶往边关的消息。 郊外斜阳落在山坡上,渲染出淡薄一层金色,十里亭里,不少送别的家属因为不舍而哭泣,顾莘莘却是呆呆瞧着谢栩。 她太久没有用正常的方式见到他了,最后一次正常的分别,是在那个夜市,仲夏夜里,他摘下了她的面纱,微微笑。 此后再见,他已身处囹圄,浑身血痕,昏迷不醒。 眼下他终于醒来,身上的伤口虽然结了痂,身子却是消瘦得惊人,可见那几天在刑狱里的折磨。顾莘莘暗自庆幸,得亏那天去送了药,不然没准见不得他了。 此刻,小书童扶着他,小书童虽一同关进牢里,但不是主犯,并未受重刑,他一路扶着谢栩,谢栩已无性命之忧,但脸色仍然苍白,不住轻咳,见到顾莘莘,他大概没想到她会一路追着大军来送他,有些意外。 彼时对视着,他的状态有些憔悴,这番蹉跎给了他人生中一个大坎。原本年少有为,意气风发,似锦前程近在眼前,陡然打入囹圄牢狱,身负不白之冤,受百般折磨,又被遣派千里,未来生死不明,不亚于从天堂跌入地狱。 可顾莘莘想说,他已经做得够好了,这不是他的错,他也不曾输。他心有光明,却被黑暗吞噬,他心怀公正,却被当权者倾轧,他人微言轻,又如何以一己之力,扭转整个朝野这不是他的错,是朝堂斗争的卑劣与阴暗。 思绪翻飞,顾莘莘走到谢栩面前,千言万语,却不知该说什么。从没想过两人会落到这样的局面,这一路结识,从边陲林县到京都,从他是乡间无名小卒到朝中后起之秀,再到以罪臣身份发配边关。 想说的有很多,问问他身体如何,药是否发挥了作用,去那么远的边关,路上是否撑得住,随身用品带够了没有 无数话语在脑中盘旋,最终竟是谢栩先开的口,在定定看了她很久后,他说“那天那句话,你忘了吧,不作数了。” “什么话”顾莘莘问。 谢栩却是摇头,不再答了。 在这一句话后,他突然退后一步,态度转成了淡淡的疏离,不愿再多语,只道“你回去吧,不用送了。以后自己好好过,不要再惦记我。或者,就当不认识我吧。” “啊为什么”顾莘莘一怔,而谢栩已扶着小书童转身走。 这一刻,周围有哀哀哭泣传来,多是送别家属的,众人心知肚明,这支队伍,多数去了就回不来,这一别可能是永久。 便是这时,顾莘莘忽然发足追了过去,拦在谢栩面前,在谢家主仆怔愣的瞬间,她从腰囊里掏出一颗药丸,往谢栩嘴里一塞,谢栩猝不及防,一下吞了下去。 看着谢栩的不解,顾莘莘道“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但这药是好东西,你吃了就知道。” 嗯,这是她来十里亭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关于这颗又有不同神奇功效的药丸。 谢栩咽下,淡淡道“多谢。” 大军再次发出集合的号角声,催促大部队出发,与亲人们难分难舍的士兵们无奈擦掉眼泪,继续赶路。 人群里,小书童搀扶着谢栩,主仆两随着大军越走越远。 送亲的人群再次哭出来,很多人追上去喊,被这情绪感染,顾莘莘忍不住看着谢栩的背喊“保重” “照顾好身体” “怎么可能当做不认识你” “方便的话给我写信” 然而,无数句呼喊,他却打定主意不再看她,再不回头。 谢栩走后良久,顾莘莘仍站在十里坡,久久看着大军离去的队伍。 她先是不解,随后便想通了,谢栩为何离别时对她淡淡疏离,他如今顶着罪臣的身份,在京中结了怨,而她还要在京中生存,他怕拖累她,才故意大庭广众下疏远她,撇开关系。 正因如此,这一刻的心情才更复杂,不舍、沉重、担忧、感伤,五味杂陈。 直到很久后,小爵爷喊她“顾莘莘” 顾莘莘回过头,看向宋家表兄弟,今日不仅她来了,小爵爷跟宋致也来了,谢栩对他们来说算不上知交好友,却曾并肩作战过,加之知道他是冤屈的,他们来送送也是个心意,只是不好大庭广众下贸然出面,便在后面远远看着。 如今看大军走了,顾莘莘失魂落魄,凌封安慰道“莘莘,你还好吧,想开点,谁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顾莘莘点头,“嗯,谢谢小爵爷。” 多留也无用,顾莘莘转身回去。 十里长亭便有十里坡,正是暑夏,坡上植物茂盛,一片翠绿分明,夹杂着炙热的蝉声,顾莘莘慢慢沿着山坡往下走,凌封跟在后面,再后面便是宋致,送别的过程中他一直没有说话,只看着顾莘莘的背影。 凌封问“表哥,你怎么了” 宋致瞧着顾莘莘纤瘦的背影道“谢大人不是顾姑娘的表哥吗他走了,顾姑娘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日后怎么办她一个姑娘家,无亲无故的” 说到这,他低低自语,带着懊恼,“可恨我姻亲未解,不然我就” 后面的话顿住了,声音小,凌封也没听见,宋致再不多言,继续看着顾莘莘的身影。 凌封联想起顾莘莘的身世,不由也是叹气。 几人走后,谁也不知道,山峦底下一双眼睛正看向这里,追逐着顾莘莘的身影,在无人看到的场景,他终于抛去先前故作的冷淡,露出浓烈不舍。 离别时他说“那天那句话,你忘了吧,不作数了。” 那一句,灯火阑珊下,揭了面纱就娶你。 如今山高水远,边关凶险,生死难测,就当我从未说过吧 我心爱的姑娘,曾经对你有无数猜测,你的身份,你的奇特,你的温暖与美好,现在都不重要了,从今以后,只希望你长安久,多喜乐,一生和美,一世无忧。 别了,我爱的你。 莘莘。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6章 Chapter86 寻他 天气转凉, 树叶黄了, 暑夏过去,聒噪的蝉声退却,秋天渐渐来到。京城一如既往,繁华热闹, 熙来攘往, 并未因任何人的离开而消散它的魅力。 但七分寐的伙计们发现, 哪怕这个夏天卖出无数布料, 大笔的银子滚滚入账,自家老板仍是唉声叹气。 顾莘莘趴在桌上, 第无数回看着手中卜镜。 近来银钱的确赚了不少, 但心里记挂着什么,总是让人惆怅。 距谢栩离京快三个月,彼此互相扶持走到今天, 如今他远离京都,去往千里之外,不知他过的如何,这么久了, 她倒是寄了不少信, 甚至想着需不需要寄些衣物吃穿之类,毕竟边关远不如京城,对方却如石沉大海, 一封都不回。 虽说谢栩想跟她撇清干系, 可她这么勤快积极的写信, 他也该知道自己坚决不同意的呀,那他为什么不给点回应呢 而且这嘴硬的家伙,离去后不久,竟托人将他的房契地契尽数送来,说是都给她了 表面上装作淡漠疏离,实际却将所有交付,这个人啊,永远都是外冷内热。 顾莘莘第一百零一次问前来的小爵爷,“你确定那收信地址没错为什么就没个回信呢” 小爵爷反问“小爷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顾莘莘颔首,也是,小爵爷人脱跳了点,做事却是靠谱的。 宋家表哥宋致在旁问“是不是边关太忙,谢大人没回” 顾莘莘摇头,谢栩不是这样的人,他哪怕再忙,方方面面仍能顾及周全。 那他怎么了,为什么没个回复是坚持要跟她撇清关系,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等左右无人后,顾莘莘第一千零一次看卜镜,她的卜镜都要被她摸秃噜皮。 “镜子啊,谢栩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出她所料,镜子一片昏黄,什么画面都看不清。 对,这三个月里,顾莘莘不是没卜问过,事实上没事她就问问,然而镜子永远是这一幅画面,昏黄的画面,什么都看不清,如同上次隐身去刑狱之前一样。 不知怎么回事,是卜镜出了毛病,还是谢栩那边有什么问题。 得不出结果,顾莘莘看天已傍晚,斜阳落山,朝霞明灭,飞鸟归巢,便收了店里的营业款,回家。 回家之前,她去了徐清那一趟,每个月结了月款后她会去徐清家送红利分成,当然,顺便会带一只八宝鸭过去。 她拎着八宝鸭到了徐清家。 屋里老远就听到“轰隆隆”的机器响,徐清又在捣鼓他的其他发明。 见天色已晚,顾莘莘干脆在徐清家蹭饭,反正徐清屋里什么下人都有,小厮、仆妇、大厨,总之顾莘莘完全兑现对徐清的承诺,让他在古代过上最舒坦的生活。 厨子倒是做了不少菜,加上顾莘莘带的八宝鸭,徐清吃得有滋有味,唯有顾莘莘心事沉沉。 徐清见状道“我说你到底操什么心不就是去个边关么,肯定没什么问题。” 顾莘莘道“你说得轻松,谁知道那边关是什么样况且,之前在朝中是文臣,现在去了营地是武将,能适应么别的不说,就说我能看到的,他走的时候伤都没好,千里迢迢去边关,这一路车马颠簸的,能好吗” 徐清道“能不能适应先不说,但绝对是好手好脚,他可是吃了我的药已经是个正常人了” 一说好手好脚这个话题,顾莘莘立马抬头看徐清,“这不好说,我又没看到他的人,哪知道药效” 徐清掀眉,“你质疑我的能力那我问你,去探监时你用的药有没有效他的小命是不是保住了好啊,那你以后别用我的东西。” 对,徐博士什么都好谈,唯独不能质疑他的能力与发明 眼看老虎被摸了胡须,顾莘莘赶紧认错,毕竟大佬得罪不得,日后用他的地方多的是,“哥我的亲哥我错了我错了我相信你的药丸,一定有奇效” 嗯,她内心也这么希望着 过了会徐清说“他人已经去了边关,真惦记你就去啊” 顾莘莘又蔫了。 她不是没想过,但千里迢迢,而且手里有这么多生意,牵绊太多。 末了她锤锤桌面,闷闷道“这个时代太不好了,没有电子邮件,没有手机,也没有视频电话,不然我隔三差五视频”这时候记起了现代的好。 徐清摇头失笑。 蹭完饭回家后,顾莘莘在临睡又卜了一把,画面仍然什么都看不清。 丢下卜镜,她躺在床上,瞅着床幔,想起跟谢栩这一路走来的经历,最初她将他当做金大腿,半惧半讨好,后来从林县到京城,一路扶持前行,渐渐有了真感情,他是她的伙伴亦是好友,他们曾同喜同悲,互相照应,她以为会一直携手前行,可命运突然打了岔,彼此相隔千里,断了联系。 说不惦记是假的。 让人唏嘘。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夜里,顾莘莘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谢栩生了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梦醒后顾莘莘坐在床头怔愣,不懂为何做了这种梦。 翌日,顾莘莘去店里照看生意,本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一天,不想被前来的几个顾客打断。 两个婆婆正在七分甜买糕点,问有没有可以保持久一点不腐坏的,说是要寄给边关随镇的远亲尝尝,要让他们尝尝京城的口味。 排在后头的另一个顾客却道“您哪,别买了,随镇那最近闹瘟疫呢,死了不少人” 随镇正是谢栩所在的边关城镇,顾莘莘一惊,上前问“什么随镇闹瘟疫了” “可不。”回答的男人道“我才从随镇回的之前我在随镇跟柔然人做皮毛生意,最近瘟疫爆发,好多人死了,我亲眼看到的,为了一家老小性命,我才放着大好生意不做,逃回京城的” 又道“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估计京城知道的人还少,情况可严重了,死的人一片一片啧啧,惨啊” 汉子后面说的话顾莘莘没再听清,耳边只来来回回响着“瘟疫瘟疫到处死人” 顾莘莘猛地联想起昨晚的梦,莫非谢栩真的出问题了,昨晚的梦是在警醒她 顾莘莘越想越细思极恐,再一听那汉子的后续描述,什么“十户九空,发病极快,几天丢命,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她越想越后怕,迅速回了店子后堂,撇开人群后再拿卜镜算了一回,卜镜依旧没有画面,难道也在提醒她谢栩遭受了什么不可预测的事 她惴惴不安地在屋子坐了半晌,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这一晚,她将几个分铺的管事都喊了过去,一群人在屋里说了半宿才散。 翌日,宋家兄弟来到店子里,是顾莘莘派人请的。 宋家兄弟正讶异与顾莘莘请他们来,顾莘莘已然开口“两位公子,今天请您们来,是跟您们告别的。” “告别”一贯慢条斯理的宋致抢先出声“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边关,找我表哥。” “为什么是没等到回信吗可以再等等,可能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顾莘莘摇头,“不等了,听说那边闹了瘟疫,我担心他出事,我得马上去看看,不然不放心。” 宋家兄弟吓了一跳,“瘟疫什么时候的事那你还去” “顾不得了。”顾莘莘语气坚定,“这边的生意我已经安排妥当,小沐沐也回了孟家老爷子那,这里没什么值得操心的了,跟你们告完别,我就走。” 昨晚她找来各个分铺管事的,便是将后续生意做个安排,小沐沐先前寄居在这,但那孟家老管家的病已好,孩子也该回孟家,毕竟她姓孟,而且她千里迢迢去边关,颠沛流离的,孩子哪受得了,是以她一大早就将沐沐送回了老爷子那,小家伙倒是挺舍不得她,但一听说“娘”是为了去找“大爹”,立刻同意,还童言童语地道“哦,原来四个爹,娘最心疼大爹”顾莘莘哭笑不得。 眼见顾莘莘思量妥当,决心已下,宋家兄弟不好阻拦,考虑到安全问题,凌封还是想留她,“你为了他去,但我们也是你朋友啊,你放得下” 顾莘莘瞅着凌封跟宋致笑“你看,你们表兄弟还在一起呢,总有个扶持,他呢,他什么也没有,我不去,还有谁去呢” 凌封默然,宋致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心内极为不舍,却没有资格阻止她,只能道“一定注意安全,若真有瘟疫便回来罢还有,有什么事就给我寄信,能帮的我一定帮。” 一贯含蓄的宋公子能说出如此直白的话,可见诚挚。 凌封依依不舍道“成,你就放心吧,小沐沐那我会时不时帮你看看的,另外你的生意,我也会跟表哥没事去铺子坐坐,给你镇个场让他们知道,即便你不在,也没人能欺压你” 顾莘莘心下感动,给两兄弟道过谢,准备出发。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宋致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直到凌封喊他,“表哥,想什么呢” 宋致怅然道“顾姑娘虽为女子,却有种旁人不及的勇气。” “那是。”凌封摸摸下巴,故意坏笑“想当初你对她还有些偏见的。” 宋致瞪他一眼,想起最初相识对顾莘莘的态度,微垂下眼睫,有点脸红。 马车驶出京城前,顾莘莘仍旧去了徐清那一趟。 在她做出远赴边关的决定后,就有通知徐清,当时她问的是“要跟我一起走吗”她担心她一走,留徐清一人在京城不习惯。 不想徐清一口回绝“不走。”他要留这里修飞行器。 顾莘莘“”好吧,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 走之前,顾莘莘还是跟徐清道了个别。 徐清看着离别的场景,在百度百科里搜索出一个应景俗语“地球上有句话讲,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你去吧” “等等”他随即反应过来,“什么跟什么什么娘” 他懊悔地迁怒顾莘莘“你赶紧走吧走吧” 顾莘莘爆笑,原来堂堂徐博士也有丢脸的时刻,叫他乱用地球语 但徐清还是有良心的,丢了个瓶瓶罐罐给她,“拿去” “什么” “对抗细菌及病毒的药物,原理是杀灭及阻断病菌传播。” 顾莘莘一时没听懂,徐博士道“你不是担心边关的瘟疫嘛这是特效药跟没文化的人沟通真难,不能说半点专业术语。” “哇这种药都有”顾莘莘自动略过他的挤兑,险些跳起来,“万岁万岁谢谢徐大佬”既然如此,干脆顺水推舟,她挤出最谄媚的笑脸,“那还有别的宝贝吗” 然后在徐清身边哼哼唧唧不住缠他“咱们这么好的关系对不对对对不对” 徐清被她烦得不行,在屋子里找了找,丢出两样东西来“拿了快滚” “什么”顾莘莘接过第一样,软布包裹着,小小的沉沉的,冰凉的金属感,打开一看,顾莘莘一惊,“枪” 比两千年代还微型的手枪,只有掌心大小,装腰兜里再合适不过 顾莘莘喜滋滋接着,又看向第二样,第二样宝贝顾莘莘愣是没看懂,打开看,软软的,薄薄的,金属质感,极细的金属丝交织在一起,千丝万缕,交织成一层密密麻麻的渔网感,放在身上,能将人罩住。 “这是”顾莘莘将那玩意一缩一拉。 “土包子”徐清总算用对了一个地球上的词汇“这是安全衣。用特殊的太空材质制成,防刀防枪防弹,防任何利器伤害你可以理解为防弹衣的升级。” “那防水防火么” “它的结构并非完全密闭,无法阻隔水分子的入侵,至于防火,你大概是物理零分的人,这世上所有金属都是导热的,太空金属也不例外一旦有火导热,你加点孜然,会成为满分的巴西烧烤。所以,善于利用它的优点,避开它的劣势,毕竟世上没有真正万能的宝贝。” “”顾莘莘。 不过能防利器伤害已经很牛逼了,毕竟这个年代的伤害大多来自于冷兵器,安全衣对付它们绰绰有余顾莘莘又兴奋起来,无耻地问“还能再多一套么”她好跟谢栩一人一套 边关形势莫测,若有可能,此时的她恨不能将徐清的屋子噼里啪啦翻腾个底朝天,将能用的宝贝全带上,最好她再有个超大口袋,每次需要时就如叮当猫般往里翻完美 结果就听徐清说“滚就这一套还是我备给自己的” “好好大佬不生气,我滚我滚”顾莘莘只能滚了。 顾莘莘走之后,徐清出人意料地没有回房继续科研,而是望着窗外顾莘莘离去的背影。 顾莘莘离开时欢喜而毅然决然,头也不回。 他默默看了会,心想,当初自己离开母星球,穿越时空去寻找蜜糖小姐,恍然也是这般的心情。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7章 Chapter87 抱抱 秋阳当空, 乘着摇摇晃晃的马车,顾莘莘踏向了边关之路。 走的是官道,安全没有问题,只是此行甚远,快则十天半个月, 慢则一个月, 毕竟从京都到边关, 跨越了大半个陈朝版图。 在这条路上, 亦见证了大陈朝东南往西北的气候,京都一带花草树木繁多,丘陵山峰林立,山水如画,空气湿暖, 雨水充沛,可越往西北走, 地势越发平坦, 绿植渐少,气候干燥, 不时会刮起风沙。 哪怕顾莘莘坐在马车上,戴上风帽, 涂了润肤膏仍无济于事。阿翠这忠心的丫头跟她一道来了, 同样干得慌, 颇像现代的南方人去了北方的不适应感。 主仆两推开马车车帘, 看窗外的风景, 阿翠感叹,“哎,什么时候能下一场雨啊” 顾莘莘笑“下雨马就不好走了,还是继续干着吧。”比起干,她倒宁愿走快点。 “也是。”阿翠道“不知道谢大人怎么样了。” 顾莘莘亦是默然,卜镜仍算不出谢栩,这一路她心情焦急,忐忑加未知的茫然,情绪复杂。 但她不想把负面情绪传递给旁人,便笑笑说“一会到了前面的镇子,阿翠,你再看看有什么特产,一起带了。若有好看的好吃的,你别心疼钱,你主子现在有钱,可劲买就是没准到了边关我们用得上呢” 一路奔波,见识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也就这么点娱乐了,阿翠便笑笑应了。 几个时辰后,到了前面镇子,阿翠果然采买了不少吃穿住行的物什,当地还有少数民族,衣裙斑驳绚烂,且物价低,价格意想不到的便宜,当地阿翠喜滋滋买了好几套衣物带上了马上。 马车继续日夜兼程。 正常马车都是白日赶路,夜里住店打尖休息,但顾莘莘心里挂着事,才日夜兼程。所幸马车够大,百日里能放个案几喝喝茶看看书赏赏外头风景,夜里案几一收,能打两个地铺。至于洗漱,见了路边小溪河流,便凑合一下。 顾莘莘这一行并非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几个马车装路上所需物品,为了安全起见,她还雇了一队手脚功夫好的镖师,不然就她跟阿翠两个弱女子,哪怕带了几个伺候的下人,翻山越岭仍不能完全放心,此刻下人加镖师一共二十多人,老远看去,像是一小列车队,人多,踏实。 这一晚,阿翠抱着新采买的衣裙睡着。 顾莘莘则是久久不能眠。 又过了几日,出了点小插曲。 越往北走,天气越干,气候越燥,入目所致,多是荒芜的平原,人烟越发稀少,往往得走上好多里才能看到人家。由于天气太干,又刮着风沙,顾莘莘竟然流起了鼻血,阿翠七手八脚也给她止上,叹息说“这也太干了,早知道就把咱们铺子里那清火润燥的茶带来” 顾莘莘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打趣“干了好,镖师大哥不都说了吗,越干,离目的地就越近” 镖师大哥真是这么说的,算一算路上已赶了十二三天,应该快到了,镖师大哥说了,若是没有意外,就今明两天的事了。 想到快抵达终点,顾莘莘连日车马颠沛的辛苦都冲淡了许多,越发期待起来。 倒是阿翠在旁边问“小姐若到了那,真的有瘟疫,谢大人他要是不幸” 这是阿翠一路憋在心里的问题,后面的话却没再说下去。 那一带皆染了瘟疫,小姐偏要赶来,虽说小姐从徐公子那拿了避病的神药,但若谢大人在他们来之前就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对此,她们家小姐陷入沉默,须臾她道“只要我现在没收到消息,我就当他好好的。” 嗯,她一定要见他一面,不然心内不安。 阿翠便没再说话,诚如宋公子所言,她家小姐素来勇气十足,所决定的,定会尽力做到。 而顾莘莘看着笑嘻嘻,其实心里又何尝不是忐忑的。 她掀起帘子,在马车外肆虐的风沙中问镖师头领“张大哥,您不是说快到了吗还要多久” “快了,掌柜的,知道您心急,我跟您插近路呢”镖师道“再过了前面几个村子就到了” 然而,过了几个村子后,新的问题来了。 镖师来过边关小镇,记得大概的路线,但过去他们来不是替主顾托运货物,就是做生意,去的地儿都是镇上或村落,兵营是从没去过的,以至于他们不知道谢栩所在的兵营具体在哪。 不过镖师说“没关系,再往前面走一点,是个集市,平日里来来往往可热闹,到时候一打听就知道了。” 边关地广人少,往往走几天看不到一个镇子,四周村落的村民便自发在居中位置搭些帐篷,作为市集,换取平日所需。 车马继续向前,又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到镖师口里的市集,可到那皆是一愣,所谓的“人来人往”的市集,竟清冷的不像话,小摊小贩们稀稀落落,压根没有镖师口中的热闹喧哗。 不止市集,来往的几个村落同样如此,要么百姓们大门紧闭,要么见人就跑,村庄里大半的屋子甚至空了出来,田地里的庄稼也没人耕种,本该生机盎然的百姓聚集点却没半点活力,充满颓丧与不安。 更诡异的是,越往边境线上走越萧条,这不,距离边境的市集,几乎人去帐空。 顾莘莘有心打听,可那些人见了她就跑,顾莘莘不由心下惶惶然的想,莫非,瘟疫已严重道这种地步,十室九空,剩下的人也怕传染,连人都不敢理了 一侧阿翠亦是惶然,道“这病已经这么厉害了会不会真传到兵营里去” 顾莘莘同样焦心,不知军营现在什么情况,照说军营会配军医,也不知这医者医术如何,能不能救都说瘟疫一旦来,便是病如山倒,慢则五天八天,快则两三天就丢命,这军医若是医术不行,怕是已倒下一片不知谢栩情况如何 她越想越焦灼,便命镖师强扭了一个卖皮毛的汉子,问“附近的兵营在哪” 那汉子一见生人就害怕,哆哆嗦嗦道了声“在北面三十里”不等顾莘莘问第二个问题,立刻卷着皮毛跑了 虽是跑了,但好歹知晓了兵营的位置,一群人驾着车向北赶去。 在车队疯狂赶路的同时,北面的军营部队,正在操练。 当地气候恶劣,风沙四起,站在高处往北看,大片广袤的土地几乎全是荒漠,除开驻扎的军营,别说人烟,连丁点绿植都看不见,风一旦呼号起来,卷起黄沙漫天飞舞,整个世界是昏黄的。 许多从京中来的人无法忍受这等环境,多有抱怨,更多的是悲观,毕竟能来到这里的人,多是朝廷的弃子。 这不,明明正在操练,可没几个好好练习的,大多数人的脸上,写满绝望与麻木。 而操练的大部队后面,两个身影走过。 前头男子身姿颀长,五官深邃,只是在边关风吹日晒,比京都来时略黑了些,唯一不变背脊依旧笔挺,走路沉稳有力,自是谢栩,后面圆圆脸的小年轻则是小书童。 谢栩军营里的身份是个军中参议,连个副将都不算,相当于军中幕僚,打仗时给主将起个参谋作用,主将可听可不听。 是以这操练军队也不是他的事,于是他便沿着操练大营往前走,军中无事,他每日习惯沿着军营走一走。 小书童在后面跟着,看着那大营里操练颓然的状态,不由摇头,但他们并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实际上主子来这里,也一直不痛快,谁会喜欢发配边疆呢小书童便努力找点轻松的话题,“少爷,你有没有觉得来这久了,那难吃的饼都不是那么难吃了,起码没那么硬了。” 谢栩望天,“嗯。” “我现在也能睡着了,之前刚来时,整个军营打鼾,现在终于习惯了” “嗯。” “庆幸少爷你好歹是个参议,有独立的帐子,我不用跟那些浑身是酸臭的大叔们挤帐篷。” “嗯。” “少爷,你觉得这几日换衣衣物干净么前几日几个军官收留了一波难民,其中有几个女子为了报恩,就留了下来,给咱们将领洗衣收拾床铺呢,这几日你的帐篷就是她们收的” “不许她们再来。” 谢栩终于结束了“自动回复”模式,小书童道“原来少爷你有听我说话啊。” 他絮叨时,谢栩一直在望天,若有所思,这都成了他的习惯,偶尔围着帐子散步,他便会望向南方远远的天边,出神。 南方有什么呢小书童心知肚明。 这时,军营后面响起喧哗声,练武场上的操练结束了,将士们可以稍作休息。此刻又有邮差来了军营,替人送信,不少将士接了家里的来信,神色激动。 小书童不由看着邮差,问主子“最近加油君又写了信么少爷,要是再来了,您就回一封呗” 加油君总是十天半个月便有一封信,可是主子从来不回。 他也知道主子不回的原因。 果然,主子道“回什么,就这样吧,一直不回,她就不会再写信了。” 不要给她希望,倘若为她好的话。 虽然她寄来的每一封信,他全叠得好好的,藏在柜子里,从不许人翻。 气氛有短暂的沉默,直到军营里某个大汉蓦地哭起来。 很难想象,一个人高马壮的三十岁壮汉,会在众目睽睽下流泪,众人以为是他老家的父母过世,跑去一问,才知道那信不是报丧,而是封和离书。 是大汉妻子寄来的和离书,夫妻十年,恩爱数载,然而大汉一来边关,妻子的和离书没几个月便来了,不是她想和离,是家里孤儿寡母,难以生存,唯有改嫁。 而他一哭,军营里多少人勾起伤心事,这些天,收到和离书的人还少吗别说和离书,什么伤心绝情的信都有,大概他们的家庭都已为他们做好死的准备了。 军营里一片悲恸。 听着那些人的悲伤,小书童道“我突然更想加油君了,若是她嫁给谁,不管那个人怎样,她绝对不会写和离书的。” 嗯,凭他对加油君的了解,凭加油君在女子中少有的风骨与勇气。 “哎,她要是来这就好了。”小书童道。 谢栩望天,道“她来做什么,不要来。” “也是。”小书童道“加油君那么爱钱的性子,留在京城里赚钱多好啊,京城舒坦,她又聪明,再赚个几年,怕是要富可敌城。” “只怕那时,她也能完成她的梦想了,她不说要砸个夫君上门么,我看不用砸,那宋公子就对她有意” 小书童说到这忍不住叹气,纯粹是为他主子难过。他不晓得的是,他主子的心,的确被这句话刺痛了。 可再放眼看看周围,有什么好刺痛的呢事情本就如此。 这里荒漠、贫瘠,风吹日晒,喝一口水都难,连附近的村民都搬走了,谁会放着京都的舒坦,来这找罪受,何况千里迢迢的,山高路远,颠簸坎坷,路途不安全,她一个女子怎么来再看看军队里,成千上万的人,几个人的家属来过便连主将程将军愿意带家眷,他家里人都不来呢。 小书童幽幽来了句,“主子,你惦记加油君吗你说存不存在一种奇迹,也许加油君真的会来呢” 惦记谢栩望天,当然惦记。 才尝到情窦初开的滋味,才下定执子之手的决心,命运就将他情丝斩断,流放到荒野。 无数个太阳落下或升起的瞬间,他遥望着荒漠,会想起她,想她的一颦一笑,相处时总觉得时间很多,如今再忆,便是刻骨铭心。 他偶尔会想,她会不会来可他宁愿她不来,这里太远,太荒凉,危机四伏,甚至离别时他还故意疏远她,她若是来,便是什么都不在乎,甚至放弃京都繁华的一切。 他怎么舍得,她为自己受这样的苦。 他看看自己的右臂,想,若自己日后有幸能从这里回去,不管她嫁人与否,他都会在背后默默护她一辈子,还她的情意与恩情。 夕阳西下,赤金色的晚霞将大漠染上一层悲壮的瑰丽感,小书童扭头看向谢栩,自家主子的脸上浮起悲涩的决绝。他慢慢回头说“走吧,回营吧。” 主仆两转身往回,便是在下一瞬,忽有马蹄声传来,小书童扭头,就见遥远的天边,远远来了一列车队,当前的马夫不住驱赶着骏马,奔上来问“劳驾,请问这是漠北大营吗二位认不认识里面的谢参议我们东家前来寻亲” 谢参议小书童瞪大眼,对谢栩喊道“少爷少爷是不是找你的”他又问那马夫,“您家主子可是姓顾” 话没问完,马车厢帘子被一只细白的手掀起来,一张熟悉的俏脸露出来,小书童怔住真的是 怔愣的人不止他一人,在被小书童呼喊后,谢栩缓缓转身,便看到这样一幕,在红日落下的画面中,一个俏生生的人影掀开帘子,那朝思夜想的面孔,隔着几步的距离,冲他弯唇一笑。 她穿着少数民族的衣物,风尘仆仆,衣衫微乱,满天的黄沙刮得她发丝枯黄,脸发糙,嘴唇起皮,可见路上吃了不少苦,但眼眸依旧明亮如星,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模样。 她将双手摊开放到唇边,做出呼喊的模样,冲着他高声笑“谢栩我终于找到你了” 谢栩怔然片刻,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在确认这不是梦境后,再无多余语言,他冲过去,不顾她还坐在马车上,长臂一伸,将她高高抱了起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8章 Chapter88见 见面 谢栩怔然片刻, 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在确认这不是梦境后,再没有多余的语言,他冲过去,不顾她还坐在马车上, 长臂一伸, 将高高她抱了起来。 顾莘莘原本坐在马车边缘, 正准备抬脚下去, 可没来得及,身子一紧,接着人就腾空了 他将她抱着腾空转了一圈,长裙摆随着他的旋转,如花般绽放, 不止小书童,便连身后不远的军营将士都看到了, 众人“哇”一声惊呼, 不仅是惊讶,更是艳羡 那么多拿和离书的, 没有一家来探亲的,谢参议真是好福气啊 顾莘莘也被谢栩的举动惊呆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 他就冲过来了, 她毫无心理准备啊 原本马车就颠簸, 人摇摇晃晃不舒服, 这会再一转,她快要转晕了只能喊“停停停” 他总算停了,顾莘莘晕乎乎站稳,原本嫌他太过激动,却想起另一个问题谢栩是双手将她抱起来的 她顿时忘了晕,伸手去摸他的右臂,惊喜道“好了” 谢栩笑着颔首,“承你的神药,差不多了” 天啊,这回便是谢栩不抱着她转圈圈,顾莘莘都想美得自己转圈圈 徐博士诚不欺我,那京都十里坡分别时,她喂给他的那颗药,就是治疗谢栩手臂的,药理是修复且激发坏死器官或者肌肉组织的重生能力,果然效果神奇 顾莘莘开心至极,瞅着他手臂笑,一路的颠簸艰辛忘到了九霄云外。 谢栩看她笑吟吟的脸,道“回去说吧,这外面风大,一路你也累了。” 这一夜,顾莘莘便由亲属的名义留在军营,倒不是在谢栩营里,而是在帐营旁,给她搭了个小营帐,其实她这一路千里迢迢风雨颠簸的,路上有自备营帐,方便野外休息,她带的人也不多,十个镖师遣散后,只剩三个下人,便只搭了两顶帐子,一顶是顾莘莘跟阿翠使用,另一顶给那三个下人。 而谢参议家属来探亲的事,整个军营全都传开了,谢栩对外宣称顾莘莘是老家表妹,连军营主将程将军亦是惊动了,来瞧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便是默许了顾莘莘留下。 军营里人尽皆知,而顾莘莘稍作整顿,吃完饭的时间到了,顾莘莘随着谢栩草草吃过晚饭,便拉他说话。太久没见,有许多话要问,当然,即便她不缠着谢栩,谢栩也会挨着她,他急着检查顾莘莘这一路来有没有伤着碰着,顾莘莘笑眯眯说“没有啊,就是脸吹糙了点。” 然后展开穿在身上,路上买的少数民族的衣裙,拉开是长长的百褶裙,用手工印染着鸢尾花,很是别致,“还有啊,买了这个,好看吧。” 谢栩啼笑皆非。 这一路颠沛流离的苦,在这家伙眼里,总能变成笑嘻嘻的经历。 军中说话不方便,谢栩将她带离军营,往前面一片小山坡走去。 这里几乎是荒漠,唯有小山坡难得长了点草皮,跟京城的绿植比,如一块牛皮癣大块的黄沙地里一块半秃噜的绿草皮,勉强一坐吧。 过了晚饭,便是夜晚,一轮圆月缓缓从荒漠边缘升起,沙漠上的月亮格外圆润与皎洁,映照着人间,显得荒漠越发广袤。 待两人坐好后,顾莘莘想起这一出乌龙剧,对谢栩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对,顾莘莘来到营地后,才明白这一路她的提心吊胆是多余的,根本没什么瘟疫,纯粹是个误会 她以为边关染了瘟疫,心急火燎从京城奔来,结果瘟疫的小镇并非脚下之地,这里叫随镇,得了瘟疫的小镇叫隋镇,双方距离远得很,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怪就怪两个小镇读音一致,顾莘莘以为此隋是彼随,赶急赶忙过来,闹了个大误会而沿路那些十室九空的村落,是因为边疆不太平,百姓们大多搬走,至于留下的人见外人就跑,是大陈最近同柔然关系紧张,官府怕有柔然的细作来,防止自己人与细作勾结,便发布禁令,凡是与细作有牵连的关进大牢以至于当地的居民看到外来户,便怀疑是细作,怕连累自己,见了生人就跑。 所以从头至尾是个大乌龙还惹得顾莘莘一路狂命奔波,生怕谢栩出了事。 顾莘莘顿悟后哑然失笑,但无论如何,此处没有瘟疫便是好的,而谢栩则是心中动容,这诚然是个误会,但她为自己不顾一切,千里奔徙,却是板板上钉钉的事。 倒是顾莘莘又开始研究谢栩的右臂,“真的好了”她捏捏它,“有感觉吗”然后分成各种捏,先是掐,“痛么”再改成指甲轻轻的刮,“痒吗”她想测试他的灵敏度若非碍着男女之嫌,她还想挠挠他腋下。 谢栩莞尔,实际上,自他服药后的第一个月便开始见效,每日都能感觉曾经残废的躯体在发生变化,或是肌肤热热的涨涨的,或是麻麻的,是机体的修复能力在运转,如今已有三个月,胳膊的力量有了常人的七八成,估计再有个把月,便能恢复成真正的正常人。 双臂健在的感觉真好,这些年活在单臂的世界,他努力克服了生活中诸多问题,试图让自己与常人一样,但右臂无法使用,永远与旁人不同。 他以为这种遗憾将会是终身的,不想竟然被她解决了,她带给他的生机,不亚于人生重生了一次,他忽然想再抱她一次,张开双臂,用尽力气抱她一次。 手高高举起来,想往她的肩头搭,可落在半空中时,他倏然心有所思,怔然半晌,又放了下去。 顾莘莘看着谢栩举起再放下的手,一时纳闷,而谢栩已然收了动作,看向顾莘莘,认真说“谢谢你,谢谢你的药,不仅是手的,还有在刑狱里的。” 他这种性格的人,鲜少对人说感谢,顾莘莘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他的后一句话,“啊,你想起来了” 刑狱里他昏昏沉沉,她以为他会永远不知道呢。 最初谢栩的确不知情,只晓得有人在牢狱里探过自己,还给自己喂了点什么,他吃了那些物什后,濒临崩溃的身体有了起色,后来直到边关大营后,他从自己陡然好转的右臂上,渐渐反应过来,确定牢里那人是顾莘莘。 话都说到这份上,顾莘莘不好再瞒,“你既然知道了,那我就把我的事,都跟你说一说吧。” 其实,她早就想说的。既然追到边关来了,便算是生死之交,该把自己的情况坦白坦白,不然像过去般遮遮掩掩累得很。 不过她有所保留,担心说穿越时空,古代人难以理解,便换了个方式解释“我呢,跟徐博士,哦,就是徐清,我们都属于别的国度的人,我们的国家距离你们有多远呢,可能我形容出来。你们也很难理解,总之,就是很远很远吧。” “我跟他都是误打误撞才来到你们这,而我跟徐清所在的国度,比你们这里要发达很多,发达你懂吧,就是科技、工业等等技术上的发展。” “因为科技领先你们太多,所以我们能拥有许多你们这没有的东西,比如,给你吃的神奇药丸,那是徐清的,徐清那个国度,极度发达,比我的国度还发达,至于那晚上我为什么能去监狱,因为我穿了徐清给的隐身衣,对,你不要怀疑,科技到了一定程度,人真的可以隐身,这不是妖魔鬼怪的异力,而是人的创造力。” 谢栩点头,表示相信。 “而之前我的生意能发展起来,能开发出别人从没有过的布料,开不一样的戏院,还可以从植物里提炼出护肤品,这都是科技带来的。”顾莘莘特别强调科技,是担心古人不能明白,毕竟古人一旦不明白的事物,便会跟怪力乱神挂上关系。 好在,谢栩听得认真,他的表情证明他在试图了解她说的话,并且愿意去相信。 不过他还是提了个问题,“那你对某些事情的预判,比如案情也是科技” “这倒不是。”提起这顾莘莘又头痛,她努力想让对方相信,那些神奇都是科技,然而事实上她身上又带着科技不能解答的谜团。 她挠挠头“这又是一个难题。我诚然是相信科技的,在我们的国家,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世界上是没有鬼怪乱神的,可偏偏我又跟普通人不一样。” “什么叫普通人呢,就是你们这种,没有什么特殊力量的,但我不是,我生来与人不同,我从小就能未卜先知,我至今也不知这是什么原因。”她从腰兜里掏出那面圆镜,“哪,我可以掌控这面镜子,如果我想问什么内容,镜子就能体现什么画面。” 谢栩平静的脸终于浮出讶异,“真的”这对于常人来讲,太过神奇。 “真的。”顾莘莘点头,“来,我实验给你看,不过你可能什么都看不到,常人是看不到镜里内容的,但没关系,你可以考验我问一个,看明天准不准,问得越细越好,比如,明天吃什么菜。” 谢栩便尝试道“那明天吃什么菜” “等着啊,我这就来问。”顾莘莘拿起圆镜,然后拿起手指,准备咬。 谢栩瞬时阻止她,“你做什么” 顾莘莘道“问镜需要我的血,这是卜算的代价。” 谢栩想到什么,他抓过她的手,过去他曾留意到她指尖的细小伤口,那会不懂她天赋异禀,以为是无意碰伤摔伤,如今想来,原来是问卜,他将她手细细放在指尖端详,果然,从食指到无名指,错落不一地有多个伤口,食指最多,看来都是她问卜问的。 于是他将卜镜压了下去,道“以后不许卜了。” “为什么”顾莘莘道“这是个极其强大的功能不能放弃” “你手不痛吗”谢栩问。 “痛。”顾莘莘老实回答,大家皆是血肉之躯,怎能不痛,为了获得想要的情报,痛也只能忍着,而且这些年,她痛着痛着也习惯了。 而谢栩举着她的手指说“这上面,有多少是为了卜我咬的” 顾莘莘道“大半。”嗯,她穿来后的人生,指尖的大半伤口都是为了他。 为了协助他,保护他,帮他查案,救他说大半还是客气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为了他。 谢栩不说话了,眼里都是动容。 旋即他更强势的强调“以后不许再卜了不然就把你镜子扔了” 顾莘莘“” 过了会,谢栩又问了个问题,“那你入我的梦也是科技”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是我”顾莘莘瞠目,谢栩竟然在那个梦里看到她了不说是梦醒后看不清人的脸么莫非,一个人执念太大也会看清哎,徐清不在这也没法解释。 顾莘莘躲不过去,讪讪点头,“算是吧。” 原本以为他不知情,现在对方啥都知道,这么一想,竟然觉得有些尴尬,那个梦里,她可是对着q版谢大人又牵又抱还一口一个“姐姐”的自称,甚至险些给他穿衣洗澡,欣赏权臣大人的“果体”,得亏那会她把持了自己,不然便连权臣大人的小鸡鸡都能瞧见 顾莘莘脸颊爆红,赶忙转开话题“那啥天晚了,我困了,回帐篷睡觉” 然后起身,天也不聊了,一溜烟逃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9章 Chapter8h9 军营 顾莘莘回帐篷后, 谢栩派人来传了个话。 说是她一路千里迢迢奔波而来, 这几天就好好在帐营里歇歇。 顾莘莘“哦”了一声, 表示知道了。 夜里, 顾莘莘果然留在营地,她的确累了, 一头扎进营帐便会了周公。 倒是某人, 虽然进了自己的帐子, 对于心上人的到来,表面上故作正经, 实际激动得大半晚都未睡,时不时就出帐子,看看心上人帐营的方向。 翌日,顾莘莘起得很早, 她不是主动起的, 是被吵醒的, 天不亮就听到军队里的号声,督促士兵们晨起操练。 顾莘莘练声扰醒, 带着阿翠一起, 遥看军营。 按照规定, 女眷不允许在军营里晃荡,是以顾莘莘的帐子扎在军营外,而军队的练武场, 亦有一大圈栅栏围着, 顾莘莘以不打扰军营的方式, 隔着一段距离观看。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军营,感受新奇,那一顶顶望不到头的帐营,宛若荒滩上拱起的巨大菌菇,后面便是硕大的练武场,一队队、一列列士兵或拿刀枪剑棍,或赤膊双拳上阵,嘴里喊着“呼哈嘿吼”操练口号,蔚为壮观 而待谢栩天亮后找到小女子时,就见这一幕,顾家主仆趴在栅栏上看着汉子们的操练。 军营里每一天的规律是,每日天不亮军号口令便会响起,士兵们晨起操练,谢栩是参议,无需操练,但他向来律己,每日会找个无人之地,操练一阵子,一则强身健体,顺带锻炼下刚刚恢复的手臂,二则精进拳脚功夫,自顾莘莘追随他来了如此荒袤又危险的境地后,他的危机与责任感愈发强烈,小女子千里迢迢奔赴他,他自得护她周全。是以他今日凌晨就起,远比士兵操练更早,操练两个时辰后,待天光大亮,小女子也该起了,他才脱下汗湿的衣物,换了身干净的,准备喊小女子起床,带她去吃早饭。 不想,小女子的帐营是空的,找了一圈发现人在这。 那练武场里不少男人脱了衣物,健硕的胸肌在晨光中撒着汗滴,阿翠羞得不敢看,可她的主子顾莘莘却趴在栅栏上,看得津津有味,只恨不能点评几句,让前来寻她的谢栩惊愕了半晌,这小女子永远不同常人。谢参议当然是不喜心上人瞧其他男人的,便拉着顾莘莘哄劝道“去吃饭吧,再不吃冷了。” 吃早饭的时间到了,大部队停止操练,奔向食舍的帐篷,打了早饭两两三三随地而坐,露天而食。 普通士兵都是大锅饭,大多是面疙瘩汤之类,谢栩是参议,伙食比寻常士兵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只是疙瘩汤里多了几片肉。 想起顾莘莘过去在京里的精致伙食,再看看这大碗里粗糙的疙瘩汤,谢栩过意不去,嘱咐小书童日后打饭,就将自己碗里的肉全挑给顾莘莘。 吃过早饭,谢栩带着顾莘莘去四周转转。 也是到了这时,顾莘莘才顿悟卜镜过去的内容 谢栩带她离开军营,往北的方向走远不少,一直走到北部的一个小山丘,眼前画面画风一变 在营地时,有军营的驻扎,放眼望去,视野大多是深绿色帐篷,以及边关百姓为了防风沙种的一些树木,虽然三三两两,稀稀拉拉,但连着军营看起来,荒漠上多少有些斑驳的绿色。 而走到北边山丘往下看,放眼全是黄沙,没有任何绿色,风一吹起来,黄沙如妖魔般在空中肆虐,若不是谢栩叮嘱顾莘莘围着面纱,怕是要吃一嘴的沙。 她在现代看过电视上关于北方的沙尘暴,那会她觉得很是可怖,而此刻的漠北,比电视上的沙尘暴更为严重,整个画面全是黄的,砂砾砸得人生疼,沙尘的厚重甚至让人看不到远方的事物,远比大雾的模糊更可怕。 而这个画面,便是当初卜镜一次次显示的画面,那会她每次卜问谢栩,卜镜便显示发黄朦胧不清的场景,她以为卜镜出了问题,然则不是,卜镜的意思是指,谢栩在漠北,风沙巨大,但人没有什么意外 可惜那会她对漠北没有切身体会,故而看不懂画面内容。 如今,两人并肩站在沙漠上,这是顾莘莘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望沙漠,风尘渐渐停下来后,终于能看清眼前的景象,头顶是烈日与苍穹,眼前的金色沙地绵延到视线的极致,一望无际,而沙是流动的,但凡有风刮过,便像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沙砾一层层往前滚动,构成一幅巨大的不断变幻的,壮观的沙画。 顾莘莘遥望往远方,忽然问“那边,是不少柔然人的地盘” 谢栩颔首。 这片大漠背后,柔然大军的城池便驻扎在那,虎视眈眈。 一瞬有如临战场的悲壮感,这片沙漠,是土地,亦是战场。它是黄沙,日后亦可能被鲜血染就。 两人不禁心绪凝重,直到风沙再次呼啸而来,吹得脸皮生疼,谢栩担心吹伤了顾莘莘,带她回大营。 叫顾莘莘诧异的在后面,中午回去吃饭,依旧是面疙瘩汤。 夜里,仍旧面疙瘩汤。 顾莘莘望向谢栩,没有说话,眼神的意思很明显,“你们每顿都吃这个” 谢栩默然,这里条件艰苦,水源稀少,平日吃穿用度都不够,更别提什么蔬菜水果,食物多是面制品,能喝上一口面疙瘩汤就算不错了。 顾莘莘不敢想象子弟兵们怎么过来的,难怪他们一个个表情怠倦可不,顾莘莘看子弟兵们操练了一天,大多人脸上,千篇一律的疲惫与麻木,没有寻常军营里的精神奋勇谢栩瞧出顾莘莘的意思,亦是默然。 军队的面貌他早就发觉,作为参议,他不能决定军队的大方向,只能以参谋的方式劝诫主将,且劝诫进言的不止他一个,但主将程峰爱听不听,他们这些协助的副将跟参议很是无奈。 而说曹操曹操到,几人围着帐营吃面疙瘩时,军营守卫处一匹快马过来,品相一看便知是匹良驹,上头坐得不是别人,正是主将程峰,程峰个头魁梧,颇有些武将的气魄,可他并未将这种气魄运用在刀剑与军队上。傍晚打马归来,不知去了何处,怀里搂着个美人,看模样是个少数民族的美人,美人在马上眸光流转吃吃笑,他跳下马,将美人打倒横抱,径直走进帐里,老远,帐子传来两人的嬉戏声。程峰还隔着帐子对亲卫喊“去,给我切两斤牛肉,烫一壶好酒” 顾莘莘看呆了,部队里允许冠冕堂皇的带女人入帐过夜吗何况,他还是头领,这么当着下属跟军队的面,天未黑便纵情声色,会不会过分了还有,他的伙食比起普通的面疙瘩,异常的奢侈啊 再看谢栩跟小书童的表情都很淡然,仿佛司空见惯。 末了谢栩道“快吃吧,吃完就休息,不然夜里冷。” 顾莘莘来到这,发现除了气候、吃食的恶劣外,早晚温差亦是个严峻的问题,顾莘莘在现代读书时,听过异域边疆的一句俗语“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这里环境类似,除了没有西瓜。早晚,尤其是半夜里分外冷,零下十来度,风很大,空气干燥,虽不是中原的湿冷,但寒风吹进人身体,能将皮肤吹干裂出血裹着军大衣也没什么用,士兵们穿着厚大衣瑟瑟发抖比比皆是。 所幸顾莘莘带了羽绒服与羊毛衫,勉强挨过夜里的寒冻。可白天又是另一番景象,尤其是午时,烈日当空,黄沙飞舞,温度可以涨到三十度,早晚温差相隔四十度,天气十分极端。 一到夜里,军队不会操练,早早让士兵们进帐休息,避免人员户外冻伤。 是以,一吃过晚饭,谢栩便催促顾莘莘进帐,不止如此,她的帐子里,谢栩还命人多送了几床厚厚的毡毯。 顾莘莘自是怕冷的,很快去了帐里。 厚厚的帐篷隔开了寒风,顾莘莘滚在软绵绵的榻上,暖和而舒坦。 迷迷糊糊正要睡,一旁阿翠突然说了个话题,“主子,我怎么觉得谢大人对你” 阿翠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谢大人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阿翠这话憋了两天,原本她不敢这般想,可昨天小姐来军营时,谢栩直接将她抱起来,抱得紧紧的,边关风俗她不懂,搁中原可是肌肤之亲,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顾莘莘听到这话想了会,她是个现代人,倒不会把一个拥抱等同于肌肤之亲,但谢栩昨天的举动的确有些出格。 彼时顾莘莘也是诧异的,她又不是个木头,对阿翠的想法,她有在心底怀疑过,可今日一整天,他又对自己规规矩矩的,他带着她熟悉环境,去了不少地方,始终以礼相待,并未逾越半分。 而且因为她的到来,谢栩对外说是自己的远方表妹,军营里知道她是谢参议的小表妹,皆对她客客气气。 她私下听到有人好奇自己的身份,偷偷八卦,说这位小表妹莫非是谢大人的情妹妹甚至越传越离奇,说两人在家乡已亲上加亲,定了亲云云若说谢栩真对她有点什么,态度便会比较暧昧,不想谢栩没有,还禁止军队里如此谣传。 再加上谢栩昨夜的举动,曾有一瞬他抬起手,像是想搭上她,但最后他又将手收回去了这让顾莘莘更加琢磨不透谢栩的态度,莫非是自己多想了,谢栩初见她来时,太过激动才将她抱了下朋友之间太久没见,激动之余拥个抱不是不可以。 顾莘莘不是喜欢庸人自扰的人,思来想去,想不明白,被子一蒙,睡去了。 帐外冷风潇潇,吹得牛皮帐篷呼呼作响,巧得很,同一时间,谢家主仆也在说这件事。 入夜,照说谢栩该回营休息,但自顾莘莘来了后,他夜里总要起来几次,围着顾莘莘的帐子转几圈,确认没什么意外情况,才能踏实。 小书童跟在后面,主子的一腔心意没人比他更清楚,再看看主子及自己身上的穿戴,亦是心绪翻涌。 顾莘莘此次来边疆,马车上载了不少家当,来之前,她并未料到边关如此寒冷,饶是如此,她仍带了许多冬季的衣服,却大多是给主子的。谢栩从京城来,乃是罪臣的身份,随身没带什么物品,衣物大多是部队分配的,而顾莘莘一来,不仅给他带了不少生活用具,还带了好些衣物,有御寒的皮裘、羊绒衣,还带了不少她自制的羽绒服,小书童跟着受惠,除了笨重死沉的军中棉袄外,总算有了轻薄又保暖的衣物。 除此外,顾莘莘还带了书籍、笔墨纸砚等文墨用品,堪称贫瘠边关的稀罕物,就是怕谢栩在边疆缺乏精神食量,难熬时光。 别说谢栩,便连作壁上观的小书童,内心暖如春。 他干脆建议“主子,加油君对您真没话说,要不,在这就把事定下来吧” 难得遇到如此情深义重的女子,赶紧把握,将事挑明了,礼办了,对双方都好,且能让顾莘莘名正言顺留在边疆。 谢栩迟迟不语。 小书童忍不住催道“少爷” 谢栩叹气,“你以为我不想吗”他指向这茫茫的大营,除了主将的大营里寻欢作乐的声音,其他营帐死气沉沉,透出辗转反侧的哀叹。 其实,从昨日相见以后,他在欢喜之下拥抱了她,后来渐渐地,理智又占了上风。 这是一支被贬出城的队伍,放逐此处,是为了牵制大陈朝的主战场,往前看,面对着柔然人的十万大军,往后退,京城山高水远,当权者从未打算他们能活着回去,甚至早就计划好了牺牲他们。 这里局势过太危险,每个人都无法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保证。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又怎敢拉着她进这莫测深渊 况且,这边关的情况恶劣如斯,他又怎舍得她陪着他一起受苦。 谢栩这一刻的心理,如此矛盾。 “罢了,先这样吧。”谢栩道“往前走走再看。” 正如谢栩所担忧的,顾莘莘的确不适合边关的气候。 这并非矫情,初从中原来的人,尤其是南方人,乍来这种荒漠,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是本能的反应,便连军队的糙爷们都得好久才能适应。 而顾莘莘在努力适应了几天后,一个没忍住,再次流了鼻血,比路上那回更严重,好久没有止下来,流得衣裙上血迹斑斑,谢栩忍着心疼给她用了偏方才止住,还找了军医来。 白胡子的老军医也没什么办法,这属于气候问题,并非疾病,在现代可以放个加湿器,搁古代完全没办法,末了老军医说“多喝水,多吃蔬菜瓜果,看能不能有所缓解。”便走了。 老军医走后,顾莘莘忧伤的想,这荒漠上水都是珍宝,哪里来的蔬菜瓜果啊 不想几日后的早上,谢栩来她帐子,将她裹严实点,跟自己出去一趟,还命阿翠一起随身服侍。 出去顾莘莘想,去哪啊。 谢栩什么都没说,只将她带着往军营外走,一直走到前几天他带她去的那片荒漠沙丘,满天满地沙漠黄沙的地方。 接着忽听黄沙漫天传来悠悠铃声响,来了一队骆驼,谢栩往骆驼一指“上去吧” “啊”顾莘莘一愣。 谢栩道“这大漠不好走,连马匹也跑不动,只有骆驼最靠谱,上去吧,去我们要去的地方。” 片刻后,顾莘莘坐在了高高的骆驼上。 她骑马的次数不少,骑骆驼却是生平头一次,与骑马截然不同,骆驼是缓慢而高大的,比骑马更稳定,视野更为开阔,尤其是悠悠的驼铃声响,头顶是骄阳与蓝天,一步步踩过黄土沙漠,别有一番异域风味。 不过顾莘莘更好奇的是,谢栩要带他去哪,问他,他也不说,只神秘的笑笑,骑着最前的骆驼领路。 这般走了半小时,直到远远看见一片朦胧的绿色,谢栩往前方一指,“看。” “那是什么呀”顾莘莘纳闷,又在黄沙漫天里走了一段距离,眼前景物越发开阔,终于能看清,顾莘莘“哇”出了声。 原来这大漠里除了大陈与柔然,还有别的国度。 穿越黄沙飞扬而酷热的沙漠,眼前竟是一大片绿植与水源,像是传说中的绿洲,还盖有各式各样的房屋,不断有穿着异域特色服侍的男女老少进进出出。 顾莘莘看呆了,谢栩笑着道“这是月城,不属于我们大陈朝,也不属于柔然,它像一个世外桃源,独立于两国之间。” 从地理位置上讲,这片大漠之中,柔然人在北边,大陈在南边,中间极小块的面积便是月城。 荒漠里竟有如此避世之地,顾莘莘很惊讶。 随后谢栩便领着她进城,月城虽好,但入城不易,月城人是少数民族,长相颇类似现代的维吾尔族,金发蓝眸,肌肤如雪,对比顾莘莘几人的墨发黑眼,区别明显。 如今大陈与柔然关系紧张,夹在中间的月城两头吃紧,要知道,月族人能保留自己的这块祖地,本就是夹缝中得来的。 当年,大陈朝也曾与柔然爆发过一场战争,月城地理位置特殊,刚好处于两者的连接点,谁得到它,等同得到遏制对方咽喉的要塞,双方都在拉拢月城,但月城谁都不想投靠,为了自保,便向双方发出承诺,它永远保持独立,不倾向、不投靠任何一方。 这性质颇像现代社会二战时期的瑞士,在国际上保持永久中立。 眼下,大陈与柔然的关系再次紧张起来,月城的地理位置再次陷入微妙,为了维护祖地,或是预防边疆两国的细作借月城刺军情,月城实行严格的通行政策,外乡人进入得有通行令。这物什很难弄到,谢栩顾念着顾莘莘的身体,找人费了大工夫才弄到同行令。 当然,顾莘莘并不知道,只是倍感新鲜往城里走。 街道上人来人往,同汉族文化不同,月城的人文景观独具一格,传统的汉族建筑讲究方正开拓,屋顶斜檐转角,颜色以朱红褚黄黛青为主打,而月城房屋通体白色,一尘不染,拱部成弧形,颇像现代泰国泰姬陵的圆形拱,优雅、华美而饱满。 建筑中间是街道,有行人也有摊贩,与中原站着摆摊不同,月族人在顶上搭个棚子,地上铺上厚毡毯,将贩卖的物体往地毯上一铺,自己席地而坐守着就行。 月族人似乎对白色有特殊的偏好,男女老少皆穿白衣,披白色围巾或头巾,爱带首饰,喜在眉间点一粒朱砂,衬着雪白的肌肤,素净纯美。 看得出来月城人民温和友好,哪怕谢栩一行人一看就是外族人,只要他们能进城,对本地人来说就是安全的,是以他们毫无偏见,热情地吆喝。 而顾莘莘则是在街道口就眼花缭乱了 两侧挤挤密密的小摊上,全是水果蔬菜葡萄、甜瓜、香梨、番茄在军营里见不得的美食,月城里挤满了一条街。 顾莘莘嗷呜一声扑了过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0章 Chapter9h0 决定 两侧挤挤密密的小摊上, 全是水果蔬菜葡萄、甜瓜、香梨、番茄在军营里见不得的美食, 月城里挤满了一条街。 顾莘莘嗷呜一声扑了过去。 原来,这都是绿洲盛产的水果,而且这里日晒时间较长, 瓜果格外的甜。 卖瓜果的小贩是个少女, 长得甜美动人, 一笑还有酒窝,见有客人来, 十分热情, 当场削了两个, 顾莘莘跟阿翠各咬一口, 如蜜的汁水沁入喉舌,果然芬芳香甜。 顾莘莘多日没尝到蔬菜水果,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谢栩在旁失笑, 招招手,让小书童拿了大袋子过来, 将各种水果装得满满当当, 保证顾莘莘拿回营地够吃很久。 他是特意带小女子来补充水分跟营养的,顾莘莘捧着大甜瓜笑的眼角弯弯。而那卖果的少女见客人喜欢, 还送了几个,顾莘莘不住跟她道谢。 买了水果, 谢栩带着小女子去了酒楼, 点了一桌的菜, 犒劳顾莘莘在营地里吃面疙瘩吃腻的胃。这些菜品在京城不算稀罕, 可放在边疆,不亚于饕餮盛宴。 看着小女子大快朵颐,谢栩想起过去那个梦,彼时小女子带着年幼的他点了一桌子菜,供他尝遍佳肴美味,现在由他点了一桌子菜给小女子,颇有种你来我忘投桃报李的甜蜜。 吃完饭,谢栩领顾莘莘在街上买了不少当地的服饰,瞧天差不多黑了,将顾莘莘带到城外。月城不远的小树林,有一弯湖泊,状如月牙,蓝色而静谧,似一块通透的宝石镶嵌在绿洲之中,与天上皎洁的弯月呼应,精致秀美。顾莘莘走到湖泊边,以为谢栩是带她看风景,好学生一般,对着湖景认认真真看了半晌。 直到谢栩点向她怀里新买来的衣物,顾莘莘才懂。她脸一热,往湖里一指“不是吧,在这里沐浴” 沙漠里水源缺稀,打不了井,月城百姓日常用水多是湖泊取水,而湖泊的水来自于不远处的山脉,这一块泉水乃是湖泊的分支,平日人少,当地的女子便在此处沐浴、 谢栩想着顾莘莘在营地,每天凑合用水擦拭,想着她姑娘家都是爱干净的,没水沐浴,心里过意不去,才带着顾莘莘过来。 毕竟是沐浴之事,谢栩不好意思说出口,才委婉地点了点衣物,顾莘莘先是觉得露天沐浴过于开放,毕竟在大陈朝除了泡温泉,露天沐浴是不可能的事,可再看向湖前方,真有不少女人在前方湖里嬉戏。 看来的确是女子之泉,谢栩说“你们去吧,我在前面给你们守着,不用担心安全。” 说罢便真的去树林外守着,不仅如此,他还背过身,哪怕距离如此之远,仍旧避免占女儿家的便宜。 顾莘莘先前还有些拘谨,可看谢栩如此守礼,再加之缺水太久,早就盼着能痛痛快快沐浴一场,迅速欢腾起来,不过她没有将衣物脱完,穿了个吊带小衫,在水里沉沉浮浮的泡着。 夜幕降临,天上一轮明月,湖水粼粼有光,泉水周围被绿植包围,空中还有隐隐闪烁的萤火虫,隐秘而宁静,顾莘莘惬意极了,泡在里面,仿佛将多日的尘土一扫而光。阿翠跟她一起享受。 树林外,谢栩带着小书童把守。 里面湖水波浪潺潺,隐约有女子的皂香随风而来,是个男人闻见都会心神荡漾,何况还是自己心仪的女子。 谢栩内心也有波动,但面上镇定如初,盘腿坐在草地上,手里轻扯着两支树枝编着什么,小书童探头一看,竟是个花冠 这绿洲有水有树有花,主子竟然折了两根柔韧的杨树枝,别了几支小花,编了顶花冠。 小书童瞠目。恋爱中的人真是不一样主子虽然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任何过激行为,但小甜蜜小互动却是不少,一贯傲骨凛然拿笔拿剑的手,这一刻竟在编花冠他渐渐恢复的右手,修长的手指将每朵小花沿着枝叶缝隙扎进去,那仔细劲,比做文章还用心。 小半时辰后,顾莘莘沐浴完出来,衣服倒是穿的工工整整,只是头发没干,被她用毛巾稍微擦了下,湿哒哒垂在脑后,眨眼看人时,泉水将她眸子沁润得黑亮湿润,似一只林间小鹿。 谢栩垂下的手拿着花冠本想给她,可一看她湿漉漉的头发泛着水光,再想想这花环虽然漂亮,但在沙漠里多少沾染了点尘埃,怕染脏她的发,便悄悄将花冠放到一侧草丛,放弃了。 原以为心意不会到心上人手里,不料,顾莘莘走了几步后眼睛一亮,惊喜道“咦,哪来的花冠,别人落下的吗好漂亮啊。” “没人要,那就归我啦”然后拿起花冠,往头上一戴,扭头问身边阿翠“好看吗” 阿翠点头,“好看。” 顾莘莘喜滋滋朝前走。 身后谢栩远远瞧着她,弯起唇角,墨黑眼眸倒映着天上繁星,笑意藏不住。 他的心意,终还是落到她手上。 几人回到城内,再采买了些生活用品,准备打道回府。 离开之际,街道旁一家酒肆传来喧哗声,有人大喊着“我要的美人呢老板,你怎地将我看中的人送别人信不信老子掀了你的酒楼” 月城与大陈毗邻,城内有不少居民是汉人迁移过去的,这些年受汉化影响,当地居民多说汉话,但这几句话仍是引起了谢栩的注意,探头一看,可不是军中主帅程峰。 说起来,程峰是月城的老客了,他来军队之后,鲜少管理军队,大多交由副将打理,而他自己,每日大把时间要么在账内喝酒,要么来月城寻欢,还常将美姬带回帐营过夜实在不像一军之帅。 但话说回来,他本身就不想当这个大帅,他曾是某个戍边大员,后因家族犯罪被牵连,被贬至这寒苦边疆,看似领了主帅的职,却做了炮灰的命。 是以他来了边关之后,要么心怀不满咒怨朝廷,要么破罐子破摔,丢下职责到处寻欢作乐。 这不,找乐子就罢了,还在月城里抖威风,今天这酒肆里当红的姑娘据说身体不适,不能出席,老鸨百般哀求说给程峰换几个姑娘,程峰就是不依,还非说要砸了店铺,可把老鸨吓的。 被吓得不止老鸨,还有跟着程峰来的几个亲卫,他们上前劝程峰,却被程峰大骂着赶走,这里可是月城,真要闹出事来,月城的守卫要是将大陈朝的元帅抓了,那可就好看了。 是以亲卫们急得如热锅的蚂蚁,再一看谢参议竟然也在月城,几个亲卫们迅速出来求助谢栩,“谢参谋,您快劝下主帅,再这么下去要出事了” 谢栩抬头,程峰还在里面嚷嚷,他喝多了酒,此刻醉醺醺的,神智并不清醒,只嚷嚷着要砸东西“怎么,你们瞧不起老子大爷我告诉您们老子即便贬过来,也是大陈朝的元帅,老子捏死你们像捏死只蝼蚁” 那老鸨看他是个元帅身份,又要动刀,吓得直躲,周围几个姑娘也是,好在谢栩上前拦住程峰,老鸨如临大赦,道“这位爷,您快把他带走吧小店不敢接待今晚也不收您钱了您带走” 谢栩自知不能多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只能对昏沉沉的程峰说了句“程将军,冒犯了”然后喊来几个亲卫,一起将他胳膊压着,不许动弹,强行带出去。 被强行劝走的程峰还不忘扭头对酒肆喊道“你们干什么老子下次再来砸你们” 幽静的夜,一群人拉着马匹与骆驼,七手八脚才将程峰带回了军营。 动静闹得太大,喝醉的程峰一路嚷嚷,军营里两个副将跟几个参议都听到了,见主帅再次一身酒气的回来,不由摆摆头。 醉酒被送入帐中的程峰竟然还在嚷嚷着要找女人,几个侍候他的近卫递了醒酒汤来,这才好了些。 程峰恢复了些神智,想起是谢栩带他回的,指着他道“谢参议,本大帅还没玩够呢,你把我带回来做什么” 谢栩道“夜深了,下官担心大人的安危。” “什么安不安危就是玩玩么,本将军不是那么拘束的人”程峰摇摇晃晃从榻上起身,突然凑到谢栩耳边笑“谢参议,你不有个小表妹么,去,带她去你帐里,本将军批准了,苦短,你可抓紧啊,好好玩乐” 谢栩猛地变了脸,道“将军,你喝多了。” 对方拿顾莘莘如此戏谑玩笑,在谢栩心里不亚于亵渎,见谢参议变了脸,等在后面的副将跟其他参议围上来打圆场。 彼此相处已有一段时间,谢参议看着话不多,但素来冷静沉稳,这军队一路奔到边疆,中间遇到过不少波折,他提了不少缓解矛盾的建议,所以他在军中看似是个参将,却有一定的影响力,不少人颇为信服他。见他变了脸,众人上前打圆场,对程峰道“将军,您喝多了,还是歇息吧。” 另一个跟着道“将军,最近局势不稳,您还是多在帐中吧。” 下属们本是好心,程峰却猛地怒起来,“用不着你们指教别一个两个跟老子端着要不是局势不稳,老子还懒得出去呢”他站起身指向远方“老子他娘的被贬到这里来,这穷山恶水不毛之地还有十万敌军,谁知道还能活几天快活一日就是一日什么仁义道德,什么职责守卫,保家卫国他娘的狗屁道理,统统滚蛋去吧” “这破军营谁想管管去老子不稀罕” 程峰骂完,啪一声将帐子关上,不再理会众人。 关在外面的诸人面面相觑,大概是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感叹,几个副将看向柔然的方向,俱是一脸凝重,其中一个摇头道“话说,这阵子柔然人的确不安分。” 可不,这些年大陈朝主要两个外敌,东北方的突厥国及西北方的柔然,两国分别盘踞在大陈朝的北方两头,近来大陈与突厥关系紧张,柔然瞧见这形式,颇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也蠢蠢欲动起来。近来大军驻守的边疆,时不时能看到两两三三的柔然人,在边界处远远瞧着军营,甚至双方偶尔有些小摩擦。虽然目前只是小打小闹,仍透露出不好的预兆,让众人倍感压力,担心哪天真正擦枪走火。 便是这样严峻的局势,主将程峰依旧能不管不顾,一味破罐子破摔只图自己寻欢作乐,也是没谁了。 一群人无奈叹气,有人道“也不知道我们的命运会怎样” 没人回答,倒是有个副将说“程将军说的也不全无道理,咱这种命都在刀口上的人,不在死前寻点乐子,的确亏了” 他说着一昂首,吆喝道“有兄弟跟我一起去么,不去月城,就在咱后面的小镇里随便找几个酒肆姑娘,喝点烈酒,哥几个快活下” 几个副将跟参谋对视,竟还真有人附和“走去他娘的保家卫国国家都不要我们了,我们还保卫个屁啊走走走” 于是人群瞬时分作两派,一派破罐子破摔去了,另一派,谢栩跟剩下两个参议没有去,但对视一眼,眼里俱透出无奈,只能各自散了。 众人离去后,谢栩看着柔然的方向,沉默良久。 虽然他不赞同程峰派破罐子破摔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认,局势的确越来越危险,这里除了他们戍守的边军外,不是一个正常百姓的久留之地。 默默想了半宿,谢栩最终在这些天的摇摆里,放弃自己的不舍,做出一个决定。他走向西边的帐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